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旖旎[先婚后爱]》
1. 等雨夜
每一个升调,都是我不舍的回眸。
——《诀别书》
琴声拉响,风随着少女舞动的裙摆卷起一个漩涡,裹挟着落叶顺势而上,竹叶窸窸窣窣颤栗起来。
曲调越来越高。
越来越快。
少女旋转的身影也越来越快。
竹叶的晃动愈发剧烈,沙沙的声响穿梭在琴声中,如同一只迷路的小兽,东碰西撞,满脸恐慌,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路。
“篱宝,你在哪儿,我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尔尔,喂,你说什么?有点吵,听不清。”
“来不及了,你听我——”
“尔尔,我马上要登台了,等下再和你说。”
“滴……砰——”
少女赫然倒地。
竹叶坠落,一片一片砸在她的脸上。
琴声戛然而止,发出刺耳的嗡鸣。
“嘶。”
温篱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思绪收回的瞬间,没有防备地被香灰烫到指尖,倒吸了口冷气。
“篱篱姐。”楚恬连忙放下手中的香盒,关切道,“你没事吧。”
温篱摇了摇头。
楚恬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又想起你朋友了?”
她劝解道:“篱篱姐,那……那是意外,谁也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不能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呀。”
不是这样的。
潜意识这么告诉温篱。
半年前,一场演奏会上,即将登台的时候,温篱在后台接到了夏尔尔的电话,她像是刚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一样,声音听起来非常慌乱,从听筒里传出来,并不是十分清晰。
温篱捂住半边耳朵,试着去分辨她的话。
可还没完全听清楚,身后便传来母亲温婧珠的催促:“温篱,你干嘛呢,还不快做好准备。”
温篱只得匆匆挂断电话,告诉夏尔尔等演奏完再和她说。
然而,真的等到演奏完,她接到的却是夏尔尔坠楼身亡的噩耗。
温篱并没有目睹夏尔尔陨落的过程,可这些时日来,她在面前跌坠的画面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温篱的脑海中。
那么直白。
那么清晰。
那么刺目。
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都是意外。
但温篱知道,不是。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来不及了。”
事故来的太过凑巧。
不可能是意外。
这些人还告诉她,不关她的事。
可她怎么能不怪罪自己呢?
倘若当时便察觉出尔尔的异样,多留意一些,也许事情就能得到转机,她可能也不会出事。
楚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只是又重复着之前已经说过的话:“你朋友在天之灵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温篱淡淡笑了笑,将点燃的线香插在香插上。
她今天用的香品是芽庄沉香。
这款单品香的特点是凉、甜,有穿透力,有很好的静心作用。
然而,她的心并不能得到平静。
只是,她并不想让身旁的人担忧:“放心吧,我没事。”
楚恬松了口气,转移话题般地展示:“明天云间茶室要用的香品,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温篱:“谢谢。”
楚恬望着她,忍不住慨叹,多好看的一张脸呀。
清透水灵,皮肤白的像是能掐出水来,眉眼精致又清清冷冷,像是不该沾染这凡尘的一丝灰烟。
瞥见门口送来的那些五花八门的礼物,楚恬撇撇嘴:“今天又来了好几拨了,要我说这群人怎么回事,以前追你的时候还能看出几分用心,现在送的这都是什么俗气的玩意儿。”
温篱嘴角牵了牵,并不在意。
今时不同往日。
半年前,她还是媒体口中天生为大提琴而生的天才。
家境优渥,继承母亲——知名大提琴手温婧珠的优良基因,自幼开始学琴,七岁开始登台演出,备受称赞,斩获奖项无数。
都说她是高高悬挂的月亮。
赏月的人趋之若鹜,想要摘月之人亦是趋之若鹜。
只不过,月亮值得耗尽心思的捧着,因为那是看似触不可及的存在。
而现在。
自从夏尔尔出事后,温篱再也无法拉响琴弦了。
只要一听到琴声,她的脑海中便会刺耳的碰撞声,看到夏尔尔倒在自己眼前。
消息传出。
众人都称月亮自己跌落神坛。
先前不敢亵渎的人闻风而动,纷纷加入追求者的队伍。
越来越肆意。
楚恬越说越不满:“我看明天预约茶室品香的那些人也是冲你来的,不然你别去了,我来招待吧。”
明天的那些人……
温篱眸色深了深:“不,我去。”
她必须去。
手机铃声响起。
她看了眼消息。
是父亲翟梁发来的——
【别迟到。】
温篱抿了抿唇,半晌,看也没看那些礼物,朝楚恬说:“帮我把东西还回去吧。”
见她起身,楚恬:“你要出去?”
“嗯。”温篱垂眸,说:“给长辈祝寿。”
-
二十分钟后,位于港城绝佳地段的一处中式庭院风的别墅区门口。
温篱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十分热闹了。
典雅的院落里出出进进的不乏多是港城名流、各界精英。
原因无他。
只为来给游行知老爷子祝寿。
游家在港城威震一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游老爷子现在虽然已经退隐,不再掌权,可多少人还是挤破了脑袋想要攀上一二。
像是一种无形中的规则。
以为只要能搭上游家,日后便能高枕无忧了。
温篱的父亲翟梁也不例外。
自从偶然在某年拿到游老爷子的寿辰邀请函,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大张旗鼓的宣扬,而后盛装到来,生怕别人不知晓他受到了邀约。
先前那些年每次温篱都在忙着各地跑,并没有出席过。
今年得到空闲,翟梁再三强调让她陪同。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了看手中的木盒。
那是一串越南芽庄天然老料沉水棋楠沉香佛珠。
也不知道游老爷子会不会喜欢。
还有……
她眼睫微微颤了颤。
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他。
想起那个人。
温篱心里紧张了些。
想要见到他。
又怕见到他。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诡异地汇合,将她的心神搅得乱糟糟的。
晃神间,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温婧珠挽着翟梁的胳膊缓缓而至,一眼看去倒真像是一对壁人,只是彼此身体本能拉开的距离彰显着那看似登对下的貌合神离。
温篱收起思绪,叫人:“爸爸,妈妈。”
温婧珠不冷不热地看她一眼。
翟梁倒是挺高兴,叮嘱道:“等下要是能见到游总,你可得多和人家说说话,那么多人上赶着都巴不上呢,你别自己把这大好的机会给弄没了。”
温篱握着木盒的手收紧了片刻,又松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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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
温静珠打断了翟梁的话:“进去吧。”
温篱还是一语不发,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门口有保镖把守,面色冷硬地盯着他们。
翟梁将邀请函递过去。
对方核实完信息后,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一起进入庭院。
随处可见衣着考究的来客。
商界翘楚、富家公子、名媛千金们互相交流着,相谈甚欢。
几个年龄相仿的女生看到温篱过来,小声嘀咕了起来——
“温篱也来了啊。”
“前面几年她不是不来吗?”
“谁知道呢,以前人家架子可大了呢。”
“不会是奔着那位来的吧?”
“呵,是又怎么样,以前那位屈尊降贵地追求着不识好歹,现在怕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温篱能清楚地感知到那些打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好奇的、奚落的、嘲讽的……
各种各样。
提起“那位”时都是满满的忌惮。
不敢得罪半分。
现在那位怕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耳畔回响起刚刚听到的话,温篱眼睫低垂,在眼窝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哎呦,温篱也来了呀。”
有人迎了上来,笑眯眯地问候。
温篱认出来这几位是翟梁生意伙伴的夫人。
看了眼温婧珠,温篱还是礼貌叫了声:“阿姨。”
“之前每年来祝寿都不见你们姐妹俩,一问起来,你妈妈就说你们忙演出,忙练习,过不来,怎么这次有空了?”
“孙太太,你看你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温篱现在不能拉琴了你不知道啊?她现在是在做什么来着?哦,点香的。”
“瞧我这记性,还真忘了。乔太太你也是个没见识的,什么叫点香的,那叫司香师。欸,温篱,不是说你那是心理病吗?还没看好啊?我有认识的心理医生,要不帮你介绍介绍。”
这些人平日早就看不惯温婧珠傲慢的样子了,仗着自己有点才华,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偏偏女儿又是争气的,名声大噪,让她们好生憋屈,这下终于有了机会发挥,她们怎么可能错过。
“不用了。”温婧珠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几位太太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教育教育自己的子女,免得他们成不了什么大器。”
“翟太太,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争执间,忽然传来一阵琴音。
那是有人在献奏。
“嗡——”
恍若一道利剑骤然穿破耳膜,温篱伸手捂住了耳朵,头一阵晕眩。
“哟,没事吧,还真跟外面传的那样听不得琴音啊,看起来还挺严重。”
“翟太太,你看我们好心好意,你还不领情,我跟你说,这心理疾病可千万别忽视,拖久了,万一演化成精神问题可是要出大事的。”
“说的就是啊,现在社会新闻你没看过吧,很吓人的。”
“要我说,趁着现在年轻漂亮,赶紧找个人嫁了吧,不然以后谁愿意娶啊。”
“我。”
低磁声音沉稳地落下。
瞬间一片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声音的发出地。
温篱得到缓解,顺势看过去。
游凛肃似乎刚从某个重要场所赶过来,身上披着长款的黑色西装外套,绕过庭院中的喷泉,带来一阵小风,外套一角被微微掀起,身上沾染着清凉的水气。
稳步走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毫无情绪地扫过众人,满满的压迫感扑面而至:“我娶。”
“谁有意见?”
2. 等雨夜
所有人瞬间噤声,全然不敢直视游凛肃那双眼睛。
“没。”翟梁既敬畏又想讨好地说,“没有意见。”
说话间还不忘拿胳膊肘撞了撞温篱,小声提醒:“还愣着干什么,快说话呀。”
他……说什么?
温篱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望着游凛肃,唇瓣动了动,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隔空相视。
男人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她。
并不冷静。
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看不分明的疯狂。
晦暗而又复杂。
完全地将她包裹。
温篱的心跳止不住地震颤。
怦然作响。
一声又一声。
周围的人止不住地往他们两个身上瞄,又饱含深意地互相望了望对方。
都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进展。
空气仿佛就此凝结。
足足过了快两分钟,游行知握着拐杖从回廊路过,目光在温篱身上停留了片刻,移向游凛肃:“你跟我过来。”
人群中传出微弱的哗然。
游凛肃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眼神如同寒冬的一轮弯月,凉丝丝的,带着一股冷意,与与生俱来的气场交叠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不疾不徐地迈开脚步。
助理紧随其后。
擦肩而过时,温篱心里一紧,不免想要启唇。
游凛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考虑好给我答案。”
没有丝毫犹疑。
笃定而掷地有声。
踏上回廊,淡淡地分给身后的助理一个眼神。
脚步并未停顿:“今天起,游家不需要琴声。”
助理:“明白。”
望着他的背影,温篱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
“游少还真一往情深啊。”
“刚刚谁说的看都不会看温篱一眼的,人家看了,还要娶,你说怎么个事。”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果然可能游少就是喜欢这个类型,这都过了两年眼光都还没变,不过温篱长的是真好看啊。”
游凛肃走远,又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先前说话的那几个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生出些嫉妒,表情却转换得极快,热切地就要往温篱身前凑。
只是还未走近,先迎来的便是游凛肃的助理挑不出任何差错的微笑。
“不好意思,太太们,游家似乎容不下几位,你们看是自行离开,还是……”他屈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堪称是在好声商量,“我找人请各位?”
“这……”孙太太和乔太太对视一眼,看向温篱,“温篱。”
助理道:“看来是需要我找人请了?”
“不用不用。”孙太太的丈夫听到动静,连忙带着另外几个女人的先生赶了过来,出面道,“不劳烦宋特助。”
边说边使着眼色,作势拉走自家太太。
“等等。”宋特助笑眯眯道,“几位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
孙太太愣了愣,率先反应过来:“温篱,对不起,你看我这张嘴今天中了邪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话还未说完,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径直朝自己袭来,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把飞刀。
她一惊,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飞刀从她的耳畔擦过,泛起一丝阴冷的光,狠狠地刺入不远处的柱子上。
“不好意思。”宋特助堪称彬彬有礼地道,“用我们游总的话说,道歉,这样才算有诚意。”
其他几人惶惶恐恐,道歉的话反反复复说了许多遍。
一行人才这么被轰轰烈烈地“请”出了游家。
在场的人登时噤若寒蝉,同时清楚了这几家的下场。
游凛肃是游家的新任掌权人,一继权便雷厉风行地将游家所有产业的高层全部洗刷了一遍,淡漠疏离,手段狠辣,一出手从不给人留下任何回旋的可能,年纪轻轻稳居高位,放眼整个港城,也就只有靳家能稍微同其抗衡。
单看他助理的行事风格,也能看出一二。
得罪了他的心上人,结果可想而知。
所有人洞若观火,再也不敢冒犯半分。
有比较精的已经开始表态:“赶的好,这种人就是欠收拾,能让他们进来已经是抬举了,竟然还不知道好好珍惜,活该。”
旁边的人也跟着应和。
更有甚者,直接围到了翟梁身侧,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我早就说令千金气质不凡,怪不得这么深受游总喜欢呢。”
“可不嘛,我早就看出来了。”
“翟总要是真能和游家喜结连理,那可真是大喜事一件啊。”
翟梁高兴道:“借各位吉言,借各位吉言啊。”
温婧珠看着自己丈夫的样子,蹙了蹙眉,冲温篱道:“你也跟我过来。”
她说着往僻静处去。
温篱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最近练琴了吗?”周遭安静下来,温婧珠问。
温篱抿唇。
得到了答案,温婧珠严厉道:“为什么不练?你听到刚刚那些人是怎么说的了?我早就说过,你不能停下,一旦原地踏步就会成为他人的笑柄,你现在非但不是原地,还往后倒退是吗?”
温篱说:“我试过了。”
试了很多遍。
但是没有用。
至少暂时没有。
她很清楚自己的郁结在哪儿,温篱道:“等尔尔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我会去看医生的。”
“你还要怎么调查清楚?”温静珠冷笑,“已经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是意外,意外,你怎么就是不听?她已经死了,这事过去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言语间没有半分怜惜,骨子里透出的凉薄不加掩饰。
温篱望着她:“你一点不愧疚吗?”
温静珠:“我愧疚什么?”
“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要不是我那天喊你登台她就不会死了?怎么?是我害死了她,还是你觉得如果那天你没参与演出就能把她救下来?都过去半年了,你还要陷入在这件事里到什么时候?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这么情深义重呢。”
温篱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成了拳。
死死收紧。
都说她为人冷淡,殊不知她只是忌于温婧珠,从来都强压下各种情绪涌动罢了。
就连……
就连面对游凛肃时也是。
温婧珠道:“克服不了就多克服几遍,不能破解也得习惯,不能拉琴怎么做我温婧珠的女儿。你妹妹最近演出回来,让她带你练。”
温篱抿了抿唇:“不用。”
“不用什么?不练琴你想干什么?”温婧珠讽刺,“怎么?等着游凛肃娶你?”
温篱刚要说话,翟梁在这时走了过来:“诶,这话说的不错,小篱啊,游少是真想还是只是那么一提,你问问他啊。”
温婧珠嘲讽地看他一眼。
“看什么?”翟梁瞪着眼,“又要犯你那高贵的毛病了是吧?省省吧,就你最高贵,连游家都攀不上是吧?要不是你拦着,早在两年前我就和游家成亲家了。”
“亲家?”温婧珠冷声,“你还是先祈祷游老爷子会不会同意吧。”
温篱一顿。
被这么一提醒,她想起来游凛肃被游老爷子叫走了。
眼前的一对夫妻背对着人,不遗余力地向对方发送着嫌恶的攻击。
温篱木然地观望了两秒,悄然后退。
穿过长廊,尽量不引人耳目地顺着刚刚游凛肃离开的方向而去。
这里着实过大,她并不能准确地分辨出游凛肃去了哪里。
只是没头没脑地摸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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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后花园,途径一个房间,她试着张望的时候,被一个小女佣发现:“干什么呢?”
温篱说:“能带我去见游凛肃吗?”
刚刚院里发生的事情,小女佣虽然没亲眼所见,但是也听小姐妹们眉飞色舞地讲述了个完全,认出她是谁,于是道:“是温小姐呀,游先生跟着老爷子去了书房,我现在就带您去。”
温篱道了谢。
小女佣一路上不停地打量着她。
心说怪不是游先生喜欢,就这模样换谁谁不喜欢啊,她看了都挺喜欢。
终于来到书房所在的位置,温篱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外的宋特助。
“温小姐。”对方先冲她打了招呼,猜测她的来意,“你是要找游总?”
温篱点点头。
宋特助说:“里面正在谈事,我先带你去客厅等。”
温篱:“能就在这里吗?”
助理有些迟疑。
但对面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过来,就连在各种场所已经游刃有余的他也不知怎么拒绝起来。
得到同意,温篱说:“谢谢。”
“他……”犹豫了须臾,她不禁问,“会被骂吗?”
“谁?”
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宋特助以一副虽然好像知道她指的是谁但又觉得不至于这么离谱的语气:“你说游总?”
温篱:“……”
后知后觉问了句蠢话,窘迫地咬了咬下唇瓣。
小女佣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
书房。
游知行站在屏风前,背对着游凛肃:“不打算说说?”
游凛肃:“说什么?”
“说什么?”游老爷子转头,看向他,“你说你要娶谁?”
游凛肃道:“您刚刚不都听到了。”
游老爷子哼笑一声:“所以你这是根本就没打算商量?你爸知道吗?”
游凛肃默然不语。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叫道:“爷爷。”
“你应该明白。”他一字一句,胸有成竹且不容左右,“我要她,除了她,谁也阻止不了。”
“好啊。”游老爷子再次转过头,“好,可真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孙子。”
“出去吧。”他道,“让我想想。”
-
门被打开。
温篱立马看了过去。
游凛肃从书房走出来,依旧不见任何情绪,只是看见她,那双墨色的眸子滚动的情绪似乎比方才更浓厚了些。
温篱唇瓣微启,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游凛肃先一步开了口:“考虑好了?”
温篱迟疑地点了点头。
有些说不出口。
心跳乱的厉害。
这已经是时隔许久,她离游凛肃最近的一次了。
虽然从前也并不算怎么过多同他接触过。
不知所措又贪心的想和他的交集更多一些。
各种各样的情绪同时席卷而至,在温篱的胸口疯狂地撕扯着。
她踌躇了半天,看到手上一直没送出去的礼物,得救般道:“送给游爷爷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游凛肃看向一旁的宋鹤:“带给老爷子,让他喜欢。”
刚刚得到姓名的宋特助:“?”
宋鹤从温篱手中接过礼物:“好的,游总。”
说着便退下,顺便带走了还等在这里的小女佣。
温篱:“……”
宽敞的空间,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温篱看着他:“为什么……”
话说的并不清楚,但在指什么彼此都明白。
游凛肃说:“你觉得呢?”
温篱垂眼,沉默了半晌:“我有病。”
游凛肃眸色阴暗不明,直直地望着她:“我需要一个有病的妻子。”
3. 等雨夜
“篱篱姐,你怎么又在发呆了。”
一大早,温篱静坐在茶案前,频频出神。
在她又一次神魂游离的时候,楚恬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温篱回神,“你说什么?”
“我说。”楚恬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温篱摇了摇头。
“好吧,你就算有心事也不会说。”楚恬轻叹一声,想到什么,“对了,篱篱姐,你的房间要是不用的话,借我用用呗。”
温篱说:“好。”
没再登台演出后,她来了游家产业下的森林康养馆,成了一名司香师。
馆里给她安排了住处,但她并不住在这里,因此那个房间便空了出来。
她也不问楚恬借来做什么。
不过多关注别人的私事,一向是她的性子。
但楚恬是个活跃分子,一有人搭腔就控制不住嘴:“我朋友失恋了,要来投奔我,她一难过就喜欢发酒疯,我已经想好了,她要造就在我的房间造,造完了要休息我们就去你房间,再继续开始造,然后再回我房间。”
温篱:“……”
“明明那么喜欢,干嘛要分了呢。”楚恬撇撇嘴,“你不知道,我朋友可爱她男朋友了,可她非说配不上人家,什么放手也是一种爱,一毕业就果断分手祝福人家出国留学,攀向顶峰,结果分了又后悔,弄得自己最近是人不人鬼不鬼。”
温篱握着茶杯的手一抖。
脑海中浮现出游凛肃的身影。
“唉,不过这种心情你应该不懂吧,追你的人那么多,也没见谁能得到你的欢心,也是,仙女不是用来谈恋爱的。”楚恬小声道,“我听说,游大佬,就赫赫有名的那位,当初一掷千金拍下了一把名琴要送你,你都没收哎。”
我懂。
温篱心里反驳。
不配。
简短的两个字,那么沉重。
压在头顶,让人畏手畏脚,动也不敢动。
“结果分了又后悔,弄得自己最近是人不人鬼不鬼。”
楚恬的话重复在耳边响起。
然后是游凛肃低沉的声音:“考虑好给我答案。”
紧接着,她想起昨天的交谈。
“我有病。”
“我需要一个有病的妻子。”
风断断续续地打在脸上,她像是受到了蛊惑般,定定地望着他,给出答案:“好。”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太清楚了,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从答应他的那刻开始,便在不断地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可楚恬的话又让她坚定了意志。
她想任性一次。
放纵一次。
从前她登台演出时,常能见到游凛肃的出现。
她站在舞台上,一眼就能锁定他的位置。
当时她只觉得能跟他拥有这样的距离已经是幸中之幸了,不敢再逾矩半分,生怕错走一步就会震碎由他勾织的美梦。
现在这种感觉更甚。
只是,先前她若贪婪地想要同有一丝羁绊,还能通过演奏的方式。
而现在呢?
她不能明确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舞台。
万一,错过这次机会就从此再也无法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呢。
她不想错过。
所以,如果重新再选一次的话……
她应该还是会答应吧?
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温篱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开始着手准备香品,等候预约这间茶室之人的到来。
楚恬拿手机给朋友发着消息,忽地刷到新闻,啧了声:“又来了,靳家可真不太平。”
靳家?
温篱敏锐道:“什么?”
“喏。”难得有她感兴趣的,楚恬把手机屏幕举起给她看。
只见一条视频正在播放,画面中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衣着凌乱,焦急地伸手胡乱比划着,微仰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个是靳家请的园艺工人,叫刘三,是个哑巴,据说身世很凄惨,很早就没了父母,因为身体缺陷也一直没能娶妻,后来收养了同村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刘大叔就靠打零工供儿子读书,他们村有人在靳家工作,看他可怜,就从中牵线引荐他到了靳家做工,工资多了后,刘大叔把孩子也接来了港城上学,都已经过了快一年了,一直没什么问题,直到几天前,他儿子生病,而他工作又走不开,就把孩子带到了靳家,谁知道,孩子竟然找不到了。”楚恬向温篱介绍了她从网上看到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温篱皱眉:“没报警吗?”
“报了,没找到,靳家各个地方的摄像头都查过了,那孩子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还在池塘附近出现过,之后又去了哪儿就没监控到了。不过这事发生后,靳家的有个园丁就连夜离职,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都在说这人嫌疑最大。”楚恬怜悯道,“这个刘大叔也真是可怜,最近天天跑到靳家门口去闹。”
靳家。
温篱心中闪现出一个名字——
靳啸文。
尔尔去世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温篱都会想起——在她出事之前,曾经好几次提起过一个男人,每次说起那人都神神秘秘的。
经过再三调查,她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那个男人是靳啸文。
温篱想要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知道些什么。
也一直在等候能够接近此人的契机。
她视线紧盯着视频中刘三痛苦的神情,拿出手机,找到备注为T的联系人,发出一条短信。
随后,室外传来声响。
靳易文被几个公子哥勾着肩往茶室走,嘴上笑说着。
“你说咱们哥几个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陪易少跑到这儿来喝什么茶。”
“这你就不懂了吧,烟花巷柳的地儿待多了,偶尔感受一下小清新的乐子有什么不对吗?”
“屁的乐子,你就是想凑热闹。”
一行人哄闹着进入茶室。
看到温篱,靳易文轻咳几声,人模人样地整了整衣服,示意跟自己来的那几个人落座:“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没个正形,这种文雅的场所要学会文雅一点。”
她望着温篱:“你说是不是?”
这人是靳啸文同父异母的弟弟。
温篱看到预约之人是他时,敏锐地嗅到了机会的气息。
所以她才会早早的在这里等着他们。
她并不回话,只介绍:“今天所用的香品主要有宋代的月桂香粉、唐代的琼瑶香粉和汉代的三圣香粉。”
点上线香,泡上茶。
那群公子哥在一旁聊起来。
“欸,你们家那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真他妈晦气。”靳易文暗骂一声,“老东西自己看不住儿子,跑到我们家去闹什么,老子能找人给他生出个儿子来?”
“你要是真找人给他生出个儿子,那还就精彩了。”
“滚你妈的,别恶心我。”
“哈哈哈哈哈,那就由着那人闹着不管?”
“那不然呢,塞钱息事宁人?那可不是我们家的风格,不行就私下解决呗。”
私下解决。
怎么私下解决?
温篱边斟茶边留意着他们的话。
“你大哥呢,他不是最爱做老好人了吗?让他去啊。”
“他?得了吧,就他那胆小怕事的样子,让他处理,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来呢。”
“也就真邪了门了,你们家怎么老是丢人,你……”
有个姓齐的二世祖似乎要说什么,靳易文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去,那人连忙闭上了嘴,改口,“要不怎么说咱们易少才是未来靳家的顶梁柱呢。哎,这点的什么香,闻着还真挺甜的,话说回来,你那大哥不是也挺喜欢捣鼓各种香吗?”
是的。
这也是温篱之所以选择成为司香师的原因。
想要从靳啸文口中打探到消息,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找到能沟通下去的共同话题。
“提他干嘛。”靳易文恢复了不着调的样子,看向温篱,“我也喜欢鼓捣啊,我早就对这个什么司道很感兴趣了。”
“什么司道,那叫香道。”
“咱就是说,不懂也可以不说话的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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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就你知道的多?老子故意的看不出来?”
老是丢人?
温篱注意到了这几个关键字眼。
可是在此之前好像并没听说靳家有出过人口失踪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易文看向温篱,意有所指:“别听他们瞎扯,我对这个什么香道是真感兴趣,尤其是对会香道的人更感兴趣。”
温篱不是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并无表示,只道:“你们预约的时候说要体验打香篆?”
她今天穿了套素雅的汉服,冷冰冰的模样,却格外撩拨人。
靳易文都看入迷了,压根没顾上听她说了什么:“对,对对。”
温篱目光不移,自顾自地将摸具摆弄好:“工具你们每个人的位置上摆放的都有,接下来我会在演示的时候说明注意事项。”
“哦。”靳易文盯着她,“好。”
手一扫,差点把一旁的茶杯也甩出去。
温篱依旧当没看到。
直接开始了自己的讲解:“首先,香会要耐心压平,不可着急随意乱压。”
坑坑洼洼不仅影响美观,也会影响接下去的每个步骤。
“愣着干什么呢。”靳易文指挥着那些一头雾水的兄弟,“跟着做啊。”
“啊?”几个公子哥观察着温篱的动作,动手,“哦。”
叮铃铃……
“放转居中,放后不要再随意移动。”
吱……
“接着是放香粉,少量多次放入,慢慢刮至刚好将缝隙填满,不可一次打太多随意压平,否则做出来的香篆很难成型。”
哐……
“香粉不可太粗,太粗的香粉容易松散,导致无法成型。”
……
“我去。”
状况和噪音频发。
温篱不受影响地完成了整套流程。
从松灰、压灰、扫灰,入香篆一直到品香。
每一个动作都堪称赏心悦目。
结束后,她点明:“你们不是来喝茶品香的。”
嗓音如同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而清澈。
靳易文有些心痒痒:“怎么会呢,我可是非常诚心的来感受这什么,茶、香道的。”
“那诸位慢慢品,如果有问题可以问我的助理,我还要上门为客人点香,就不奉陪了。”温篱不再多留,起身便走。
“欸……”靳易文身侧的人意图挽留。
温篱并未驻足。
只是在几人没察觉的时候,并未走出茶室,而是隐在了房门不远处的屏风后。
“真跟传闻中的一样难搞啊。”
“不然你们以为呢。”
“那易少今天不是无功而返了?”
靳易文懒散散地说:“要真今天就能追上,反而没意思了。”
“那倒也是,刚刚没听到嘛,能上门点香呢,到时候约她到你们家庄园,机会不多的是。”
“那咱们也就别在这儿装了吧,坐的老子浑身难受。”
几个人又开始说笑。
温篱悄然离开,召来了楚恬。
-
“走了?”
五分钟后,楚恬回到了香室。
温篱问到。
楚恬点了点头:“那个什么靳家二公子一看就是奔着你来的,你干嘛要提到能上门点香呀,不怕他会以此为借口纠缠你呀。”
温篱没说话。
这本就是她的目的。
她要吊起靳易文的胃口,以此来得到能够进入靳家的合理借口。
下午四点多钟,温篱带着楚恬一起去参加香道文化的活动。
刚走出香室,楚恬看到一个身影,舌头开始打结:“那那那是……”
闻声,温篱看过去,瞳孔一颤。
黑衣黑裤的保镖尽职尽责地围在车门前,半遮挡住渐渐西斜的太阳,身材高大的男人慢条斯理走出车门,淡扫过来。
温篱一眼望过去,再也收不回目光了似的。
不自觉地张了张口:“你……怎么来了。”
游凛肃睨着她:“领证。”
4. 等雨夜
楚恬瞪大了眼睛,偷偷瞄一眼游凛肃,再望望温璃,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
什么什么?
领什么?
什么证?
她这是听到了个什么?!
“讲座我自己去就行。”楚恬想尖叫,但碍于游凛肃的气场,硬生生忍住了,憋着一口气冲温篱道,“你们快去,别耽搁。”
说完便捂着脸,溜之大吉。
跑了好远,终于忍不住跳跳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呼。
舒服了。
不行。
还是控制不住:“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篱:“……”
温篱看向游凛肃,恰好撞上他沉静的目光,跟被烫到了一般,她不禁避开了眼。
坐上车,他就在她的身侧。
她止不住拿余光往他身上瞄。
游凛肃一言未发,弧线锋锐的侧脸轮廓精雕细琢一般,晕染出凌厉的淡漠,一双眸子波澜静谧,看不出一丝情绪。
温篱好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次也没能如愿开口。
一路无声。
空气仿佛凝结在了一起。
直到到达登记处门口,车慢慢停下。
“半分钟。”游凛肃这才有了动静,睨向她,字字清晰,“你最后的反悔时间。”
温篱一双手握紧,搭在腿上,大拇指互相交叠摩挲了两下,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不会反悔的。”
游凛肃眸光暗沉地看了她片刻,推开车门。
温篱没有踌躇,随之下车。
专属的办事人员早就已经在候着了,见到游凛肃,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游总。”
看向他身侧的温篱,又极有眼力见儿地称呼一句:“游太太。”
游太太。
这个称谓让温篱心间一颤。
眸底闪过一丝异样。
游凛肃伸出手。
那双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指骨也非常好看。
温篱指尖动了动,在他的注视下,将右手搭在他的手上。
手被他攥紧,温篱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被收紧了一般。
不由慢了半拍。
一步一步,随着他走进办事处。
整个过程十分顺畅,基本上没有费什么功夫。
从走进这里到办完手续,温篱甚至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完成了整套流程。
“恭喜游总,游太太。”
办事人员边道贺,边把证递给他们。
看着上面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照片,温篱这才恍然生出些实感。
她忍不住望向游凛肃,视线撞入他一双黑眸,又忙不迭收回,佯装无事发生地拿出手机。
看到温婧珠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你妹妹回来了。]
[我找了老师来帮你们一起练习。]
[像你妹妹学学,别让人操心。]
[什么时候回来?]
游凛肃就站在她的身侧,轻而易举地将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尽收眼底。
“回家。”他看着她,“还是,去我那里?”
去他那里。
温篱脑海中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耳垂微微发烫,她略一思索,说:“今晚能先回家吗?”
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游凛肃道:“可以。”
他安排了司机将她送回温家。
到了家门口,温篱和司机道了谢,告诉对方不用等自己,她还不确定什么时候离开。
“那行。”司机没和她推脱,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那您什么时候要走让我过来接就成。”
温篱道:“好。”
和司机道了别,温篱进入家门。
一走进客厅,就看到温婧珠拉着温润坐在客厅里和几个音乐圈的朋友在聊天。
温篱清楚,这些朋友就是温婧珠口中为她找的老师。
果不其然,下一秒,看到她,温婧珠道:“既然你不想让你妹妹陪你练,那就跟专业的老师一起。”
温篱跟那些阿姨们打过招呼,推辞:“不用了,我现在还没法拉琴。”
“什么叫没法拉?”温静珠斥责道,“任性也该有个限度,你早过了使小性子的年纪了吧。”
温篱抿唇:“我没使小性子。”
“你没使小性子你在干什么?”温静珠厉声,“温篱,你最近是着了什么魔了是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
温篱声音平淡:“我只是看明白了,是不是我的作用只有拉琴,死了你也不在乎。”
“姐姐。”温润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意图从中缓和。
“静珠,说你是咱们圈出了名的女魔头你还真就一点不含糊,温篱如果不舒服,好好休息一下就是了,等休息好了再来练琴也是一样的啊。”
“而且温篱的水平放在那里,你不要把弦绷得太紧,多给孩子一点自由的空间,让她好好调整调整心情。”
温静珠的那些朋友也出声劝导。
“自由?我给她的还不够多吗?”温婧珠说,“我又没把她锁在屋子里,甚至都没阻拦她点那个什么香,结果呢?她可倒好,半年了还没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走出去。”
“唉,心理阴影这事对人的影响还是挺大的,你总要让孩子慢慢消化。”
“这种情况强求只怕是只会起反效果。”
“阴影?她能有什么阴影?我看就是太闲了才有时间钻牛角尖。”温婧珠完全听不进去,“这么脆弱无能怎么做我的孩子。”
那些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无奈地看了温篱一眼。
温婧珠固执、心硬、说难听点,身上也没什么人性,这已经是同她走的稍微近一些的人的共识。
她鲜少有什么怜悯心,甚至一起演出的搭档犯病时也没关切多少,只是觉得对方影响了她们的合作。
虽说她们和温婧珠名义上称是“朋友”,但也不过多是社交往来罢了,并算不上多么亲密。
劝说了也没什么用。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愿再参与,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也先回去了,温篱如果真的需要指导的话,直接来找我们吧。”
温静珠客气地送她们离开。
一转头,便冲温篱道:“你什么意思?”
她咄咄逼人,“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妈了?”
“那你呢?”温篱深深地看着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认真地问出这个问题,“你把我当女儿吗?还是说,只不过就当你的一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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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完全按照她的行为标准行事。
她为她规划了什么目标,安排了哪些计划,她都必须原封不动的执行,只可超出预期而不能低于丝毫的完成。
她从来不关心作品的饥寒冷暖,只在乎这件作品能不能拿得出手。
作品足够惊艳了,带到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成果,稍一逊色便不遗余力地不断敲打雕琢,不容许其喘息片刻。
温婧珠的女儿。
曾经,很小的时候,温篱还以此为荣过,觉得能够继承母亲的姓氏很骄傲很自豪。
可慢慢的,这个抬头仿佛成了一道枷锁,死死地将她束缚住。
身为温婧珠的女儿,你必须努力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明月。
身为温静珠的女儿,你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让自己的位置被超越。
身为温婧珠的女儿,你不能有丝毫的退步和失误,更不能有半点落人口舌的话柄和弱点。
否则,你怎么能做温婧珠的女儿?
从小到大,温篱被灌输的都是这样的思想。
她习惯了情绪不外露,习惯了对谁都保留几分,习惯了暗自揣摩旁人的神情判断其心思,习惯了将所有不如意的情形怪罪于自己,习惯了听从,习惯了不反抗……
只是因为,她是温静珠的女儿。
她必须努力地让自己的母亲开心。
一直到夏尔尔出事,她歉疚、伤心,怅然。
可面对一个曾在她面前活泼可爱地叫着她阿姨的,她女儿最好的朋友的离世,温静珠竟然能表现得那么冷漠。
那一瞬间,温篱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来说,大抵也是可有可无的,她要的并不是一个拥有血脉关系的女儿,只是想要一个完美无瑕的杰作。
失去杰作,她可能还会惋惜;可没了女儿,她却不见得会难过。
“姐姐。”温润见气氛不对,再次出声试图转移话题,“听爸爸说你和那个游家三少爷好事将近了?”
温静珠冷笑:“要不怎么最近这么硬气呢,我管不住她了。”
“如果这么想让你比较开心的话,随便吧。”温篱本来是打算回来收拾东西的,这下也没了心情,直接转身往门外走,任由温润在身后叫她也没停步。
闯出家门,仿佛终于可以透了口气,她抬头望了望天空。
彼时夜色已然悄然来临。
温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走远了些,有些疲倦地停下脚步,静静地蹲在路边,伸手环抱住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
视线里出现一双皮鞋,顺着笔挺的西装裤往上,她看到男人半明半暗隐于夜色的五官,怔怔开口:“游凛肃。”
周遭寂静无声,只偶尔能听到几声虫吟。
低低的,一声又一声。
或缓慢或急促地穿梭着。
撞的草丛跟着摇摇曳曳。
有风吹来,青草的影子叠在他们的影子之上。
空白部分被填满,两人的影子仿佛相容在一起。
游凛肃低睨着她:“跟我走吗?”
温篱仰视着他,点了点头。
而后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
力道从禁锢在腰间的大手上传出来,他眸底隐晦又暗藏汹涌,拍板钉锤地告诉她:“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5. 等一夜
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停下。
温篱站在氤氲的水汽中,心跳一声一声,颤动得厉害,十只玉石般的脚趾踩在宽大的拖鞋上,披上摆放在一旁的白色浴袍,挪步到门前,缓缓地握住了门把手。
十指往手心收拢了一下,以此找到勇气般,轻轻转动。
门被打开,她慢慢地往室内移去。
能感受到有道危险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自己身上。
游凛肃正坐在床头,深色的睡袍半遮半掩,胸口裸漏大片的肌肤,几滴水珠从半干半湿的头发间滑落到锁骨,在灯光下,顺着结实的腹肌一寸一寸往下滑,坠入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他岿然不动地睨着她。
如同正在一步步看着猎物入套的狩猎者。
温篱心跳更是急促,脚下的动作渐渐放缓,快要僵在原地。
手腕被抓住,游凛肃不再准许她的犹豫,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两个人的距离无限缩短。
细密的吻突如其来,迅速铺天盖地,她的呼吸几近被夺走,快要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的气息交叠在一起,翻滚,蒸腾,温热缠绵纠缠。
人跌坠在松软的深色大被海。
整个人置于他的笼罩下,没有丝毫可退的空间。
攻势太过强烈。
温篱瑟缩了一下,唇角发出一声黏腻的嘤咛。
世界一点一点开始动摇。
人被带到巅峰。
再被重重抛下。
反反复复。
不知疲倦。
直至脑海中恍若有一道白光闪过,温篱眼皮沉沉地睡过去。
游凛肃停下,垂睨着眼前的人。
松松垮垮的浴袍早已凌乱,纤细的锁骨依稀可见,冷白的皮肤透亮的仿佛能恰出水来,一张静谧的小脸埋在散开的乌发间,如同跌落在鬼蜮的美玉。
他不紧不慢地起身,随意将睡袍的腰带系上,走出房间。
素来以神出鬼没著称的宋鹤从暗处迎了上来,似要开口说话。
游凛肃先道:“有烟吗?”
“有。”宋鹤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将烟敬上。
游凛肃面无表情地噙在唇边。
宋鹤举起打火机,大拇指指腹略一拨动,火舍咬住烟头,捻出一抹猩红。
游凛肃半阖下眉眼,模糊在弥散的烟雾中,随着动作,侧脸和喉结线条分明。
他此前从不沾这玩意儿,这会儿却是无师自通。
宋鹤观察着他的神色,汇报道:“老爷子发话可。”
游凛肃斜他一眼,并不作声。
宋鹤明白他的意思,继续道:“说如果你执意要娶游太太的话,还是把聚英的项目让给二少爷吧。”
游凛肃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半晌,情绪也丝毫无法分辨。
宋鹤:“您看?”
游凛肃道:“那就让二少爷自己来见我。”
宋鹤应下,又说:“还有,您安排的事都办妥了。”
“盯紧点。”游凛肃吩咐,“下去吧。”
宋鹤回了声是,颔首示敬,然后退下。
待人离开。
望着厚实的房门,游凛肃伸手将烟按灭,眼底盘旋的风暴几乎快要沸腾起来。
顿了片刻,他再次回到房间,不疾不徐地走向床边。
床上的人睡得似乎并不算舒服,眉头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轻颤两下,眼角还残留着些耐不住时涌出的泪珠。
游凛肃伸手将那泪珠拂去,垂眼看着自己染上湿意的手指,意味不明,好一会儿,低声说了句:“真可怜。”
轻松地将睡着的人抱起,走向浴室,放入被温水浸润的浴池,帮她做着清洗。
随后再将其抱回床上。
许是当真过于疲倦,从头到尾,温篱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游凛肃却异常清醒。
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远处几只夜行的飞鸟掠过树梢,发出欢快的低鸣。
他不禁想起那日在音乐厅。
温篱一身纯白的纱裙坐在舞台中央,冷色的灯光打在她淡然的脸上,悠扬的琴声中,她的长发随着裙摆被风卷起,一下一下向上飘动,如同一只正在振翅的蝴蝶,下一秒就要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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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飞远。
从此消失不见。
那场演奏会,现场掌声雷鸣,散场后不少人拥围在门口,想要见上她一面。
但都无果。
这位冉起的明珠对待一众追捧,只淡淡地表示心领,而后道:“没必要。”
源源不断的礼物没必要,费尽心思的巧遇没必要,狂热的追求也没必要。
当晚,褪去华丽的后台,他缓步出现在她身前,宋鹤紧跟其后,将他从一场拍卖会上拍下的名琴呈上:“温小姐,这是游总的一点心意。”
温篱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望过来:“这不合适。”
同他对视了片刻,她眼神躲闪:“不好意思。”
游凛肃神色不变,只说:“没关系。”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她总有一天会走入他的领地。
就像现在这样。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游凛肃慢慢收回视线,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提示。
不慌不忙地接通。
“哟,接这么快。”裴邺的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这可不符合游总的风格啊。”
游凛肃不跟他废话:“说事。”
裴邺:“行吧。说有事也叫有事,说没事也没事,反正什么也逃不开你游大少爷的眼线不是。”
游凛肃不置可否。
裴邺继续:“我刚见过你们家二伯,老东西最近可是活跃的很,你说,他那个好儿子知道会怎么样?”
游凛肃眸光不动,还是没有回答。
裴邺便清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再多言,换了个语调说:“怎么着?那我可就跟在游总身后看好戏了。”
温篱虽然疲惫,但睡得并不沉,感觉灯光有些刺眼,不禁翻了个身,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口中咕哝了一声:“好吵。”
游凛肃目光扫过去,看着床上那道身影涌动了几下,渐渐平稳下来。
裴邺的质问立马就甩了过来:“解释一下,你房间为什么有个女人?”
游凛肃说:“我太太。”
裴邺:“???你什么时候冒出个太太?”
游凛肃:“今天。”
6. 等一夜
清晨的风吹进来,窗帘不断被掀开,明亮的太阳光线趁着这个间隙投射在室内的大床上。
温篱眼皮动了动,慢慢醒来。
瓷白的胳膊探出被子,下意识地伸直腿,却只觉得全身跟被拆卸过一般,酸痛酥麻,各种各样的感觉瞬间袭来。
昨日疯狂的画面一丝一丝在脑海中回笼,她脸上阵阵发烫。
鼻尖传来清甜的特制沐浴露的香气,温篱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洗过了澡。
她记得她最后好像昏睡过去了,那是谁帮她洗的不言而喻。
肢体恍若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全身上下每一块皮肤都跟着发起烫来。
手指紧紧捏着被子,正视图驱赶脑海中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时,房门被推开。
游凛肃从外走了进来,身上的衬衫未着领结,此刻随意地解开一个扣,隐隐露出胸前厚实的肌肉曲线,笔挺得好看。
温篱手上的动作一滞,被角落下,手腕上被他握紧时留下的红痕分明可见。
游凛肃喉结一滚,眸色深了深:“抱歉。”
听懂他的意思,温篱摇了摇头,小声嗫嚅道:“我没事。”
游凛肃看了她一会儿,提醒:“换洗的衣服在衣帽间。”
一大早他便让人送了过来。
温篱轻咳一声,嗓音依然含糊:“谢谢。”
温篱特意挑了一件长袖,换好衣服,走出房间,身上的酸沉没有被缓和半点。
吃过早饭,游凛肃看着她说:“今天好好休息。”
温篱脸上一热,摇了摇头,声音恍若蚊鸣:“没关系的,我下午才去。”
上午休息就够了。
她打定主意要去。
游凛肃并不强迫,只道:“让司机送你。”
温篱点点头:“谢谢。”
“那……”她犹犹豫豫,见他要出门,说,“你上班注意安全。”
-
下午两点多,温篱到了香室。
在此之前她已经睡过了一觉,但还是有些困倦,于是点了一支提神的线香,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人就被楚恬给包围了。
“篱篱姐,在闪婚这条道路上,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楚恬嚷嚷道,“我的姨!我的姥!我的袜子我的袄!昨天给我兴奋的一整晚差点没睡着!你和游总两个到底什么时候偷偷搞在一起的?!怎么进度就从你两年前拒绝了人家的示爱后直接进化到结婚了呢?!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再也不用为以后你会被哪个狗男人给夺走而感到担忧了。游大佬是极品啊!极品!这种才配得上你!”
她一口气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温篱笑了笑,岔开话题:“你朋友的事都解决了?”
“没有。”楚恬肩膀耷拉了下来,想起来,“哦对,差点忘了跟你说,那个靳家二公子,叫什么来着,哦,靳易文,早上打了电话过来,说要约你上门点香,我就说吧!他肯定不会放过机会。”
温篱眸色沉了沉。
她也不会放过机会。
楚恬转换得极快:“别转移话题!你的事还没聊完呢!我统共就见过游大佬两面,一次是刚入职森屿的时候,他来视察,然后就是上次他来找你,说真的,要不是她是你男人,这样不太道德,我估计就在梦里yy了。”
森屿,也就是这家森林康养馆的名字。
温篱:“……”
楚恬:“这么说起来的话,那咱们森屿的老总以后岂不是就不敢出那么多幺蛾子了,毕竟这产业是属于游大佬的,四舍五入也就是你的,那么我抱大腿……”
“不用四舍五入。”
她的话还没说完,骤然被打断。
楚恬转头,看向来人:“你谁啊?”
温篱叫人:“宋特助。”
宋鹤笑着,眼睛折射出精光:“游总派我来为游太太做资产盘点。”
温篱愣了愣:“资产盘点。”
“准确来说,是游总的新婚礼物,此前整理用了些时间,现在特意来给游太太确认。”
宋鹤将那份清单递给温篱。
楚恬凑过去,看了一眼,惊呆了。
真就想说一句:我和你们有钱人拼了。
庄园、各种稀有的收藏品、珍贵古着、香料等等应有尽有,森屿也包含其中。
“还有房产。”宋鹤说,“不过,如果你打算婚后和游总分居的话,这一项就先免了,毕竟,助理的命也是命。”
温篱:“……”
“开个玩笑。”宋鹤紧接着公式化的笑容加深了些,“如果游太太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我来办理之后的事。”
温篱摆手,太厚重了:“这……我不能收。”
宋鹤道:“那你就要亲自跟游总说了。”
温篱唇瓣动了动。
看出她的犹豫,宋鹤道:“不然这样吧,清单就先留在游太太这里,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和游总交流,确定后再安排我执行就行。”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我还要回公司处理事情。”
温篱只得说:“好。”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宋鹤始终保持着微笑,说完便转身离开。
“特助啊。”楚恬伸着脑袋望着他的背影,“游总的心腹也是有相貌要求的吗?还是说你们长的好看的人身边就没有丑人。”
她摸着下巴,跃跃欲试地冲温篱道:“你说这个我能梦吗?”
温篱:“……”
温篱笑了笑,没有回话,垂眼看着手中那张清单,似有千金重。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意图给游凛肃打电话。
T的来电却在这时跳了出来。
温篱心里一紧,往旁边避开了些,点击接听。
T:“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温篱握紧了手机:“你说。”
T:“那个叫刘三的男人不见了。”
T:“不过据我推断,应该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暂时应该安全。”
藏起来了?
什么人?
温篱唇瓣紧抿。
疑团越来越多。
T是她请的私家侦探。那日听到靳易文说“私下解决”后,她便委托他留意刘三的安危。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她神情严肃,思绪飞远了些。
又听T说:“还有就是,之前你让我查的人查到了。”
温篱瞳孔一震:“在哪里?”
T:“谷山医院。”
谷山医院。
温篱知道那里。
那是一家私人医院,所在的位置非常隐蔽,需要权限才能进去,而能拿到权限的无一不是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连忙朝宋鹤的身影追了上去。
楚恬在她身后大喊道:“篱篱姐,你要去干嘛?”
温篱说:“麻烦帮我请个假。”
“哦。”楚恬应了一声,又不禁摇了摇头,“这里都是你的了,请什么假啊。”
宋鹤刚刚发动引擎,车窗忽然被拍了拍。
看着跑过来的人,他降下车窗。
温篱道:“能不能带我去找游凛肃?”
-
游家企业总部位于全港城最繁华的位置,顶楼总裁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便能将整个港城一览无余。
裴邺吊儿郎当地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可以啊,游大少爷,我这才两天没在国内,回来就听说你直接在你家老爷子寿宴上把婚事定了。怎么着,你的……”
他故意顿了顿:“太太呢。”
饶有兴致道:“怎么还藏着掖着,不打算给咱们兄弟介绍介绍。”
游凛肃面色沉静:“急什么。”
裴邺:“欸,我跟你说……”
交谈间,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裴邺掀了掀眼皮:“二少好大的威风啊。”
秘书为难道:“对不起游总,我没拦住。”
游凛肃微一摆手,示意她出去。
秘书颔首,退出了办公室。
“游、游凛肃。”游海底气不足地叫了一声,“你让我来见你,我来了。”
游凛肃轻描淡写地扫他一眼。
游海说话的声音软了下去:“我、我今天可带了人过来的。”
“我说二少爷,瞧瞧你。”裴邺笑起来,“咱们游总又不是什么黑恶势力,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他是不是什么黑恶势力。
但也够狠。
游海可没忘记,他刚刚掌权的时候是怎么大刀阔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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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将所有异己一举铲除,连半分回旋的余地都不给留的。
那个时候有个高层一怒之下甚至还试图行刺他。
只是还没接近他的人,就被他的保镖按跪在了地上。
游凛肃徒手握住他的刀刃,将那把刀夺了过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把玩着染上血的刀柄,托起那人的下巴,顺着他的脖颈不紧不慢地往下划。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慢条斯理地动作着。
直到那人的心理防线全然被击溃,颤颤巍巍地发起抖来。
游凛肃只是淡淡地收起刀柄,刀尖一转,猛然朝他的方向刺了过去。
那人当即闭上眼睛尖叫起来。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那人睁开眼,刀刃就悬在他的离他的脖子不到一厘米的位置,穿透了身后的柜子。
“这个力度才行。”游凛肃睨着他,一字一句,“明白了吗?”
在场的人大气也不敢出,额头都不由布上一层冷汗。
在那之后,更是深刻地见识了他的手腕。
以至于游海看到他都心有余悸。
“二少还是修行不够。”裴邺脸上挂着虚假的真诚,“说起来,前两天我去云州的时候顺便到宏光寺看了看,伯父就修行的很好,听听经诵诵佛,人变得沉稳不少,动静也跟着多了。怎么二少不知道?没跟着取取经?”
裴邺口中的“伯父”就是游海的父亲,几年前就被游凛肃给弄到了云州那个穷乡僻壤修建寺庙,一年半载也不能回来一两次。
听裴邺这么说,裴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想起自己的来意,缓了口气,挺了挺胸说,“我是来要求兑现承诺的,爷爷说会让你把聚英的项目让给我。”
游凛肃始终神情平淡:“你好像还没清楚。”
游海:“什么?”
游凛肃没再理他,拨通内线电话:“二少爷想父亲了,送他去见。”
游海一震,嚷道:“我带了人来的,你就不怕传出去……”
游凛肃道:“查查他都有哪些人,一并送过去。”
-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
[不就是游家二少爷被游总给发配了吗?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没什么别的就退下吧。]
[不是!宋特助带着一个小美人来了公司!]
[??真假!上图验证。]
[真的!我刚刚偷偷溜到专属通道那边摸鱼,亲眼看见宋特助带着小美人下车,随便抓怕了一张,是真好看!!我这死亡角度都能Hold住。卧槽,我要是长的有她六十六分之一好看,老娘就坐等靠美貌吃饭了。]
[图片]
[这不温篱吗?你们没认出来吗?]
[是不是就是咱们游总之前一掷千金为博美人笑的那个!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之前跟着我领导去顶楼汇报工作的时候,听到高层们聊八卦说游总要娶她!]
[那小美人是来找游总的?]
[就这还问??]
[我就说这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能拒绝得了咱们游总!果然小美人最终还是无法抗拒。啊啊啊想想咱们游总那一张性张力爆棚的脸,真想钻他们俩床头看看他们在一起是什么样的!]
……
宋鹤刚刚引着温篱进入公司,便看到员工秘密小群里轰炸式的消息,不禁扶额。
要不要出声提醒一下她们他也混进了群里?
宋鹤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按下专属电梯,贴心地挡住门。
温篱走进电梯,向他道了声谢。
宋鹤给游凛肃发了条消息,也随之进入。
闹腾的人得到处理,办公室再次安静了下来。
裴邺揣摩道:“聚英那个项目,让给游海?不会是老爷子给你开出的娶人的条件吧?”
游凛肃不语。
答案显而易见。
“就这么怕没人能制衡得了你。”裴邺嗤了一声,又不禁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更想见识见识你那位是何方神圣了。”
下一秒,门被敲响。
宋鹤侧身,将温篱请了进来:“游总,裴少。”
游凛肃睨向裴邺:“见识到了?”
裴邺:“?”
游凛肃说:“我太太。”
7. 第一夜
裴邺盯着温篱:“?”
再看一眼:“??”
温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了游凛肃那声“我太太”,见裴邺看着自己,有些不太适应地笑笑。
裴邺回之一个更灿烂的笑来,转头看向游凛肃:“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随之再指了下游凛肃冲温篱道:“嫂子你好,我是他哥。”
温篱:“?”
宋鹤:“……”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在开玩笑,温篱道:“你好。”
裴邺打量着她,还在琢磨:“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来着?”
游凛肃睨向他:“还有事?”
“?”裴邺向宋鹤确认,“他现在是在赶我走吗?”
宋鹤微笑:“是的,裴少。”
不知情者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多会当其是个什么好脾气好修养的公子哥,接触久了才清楚他那面具下的狼性。
宋鹤已经习惯了配合这位少爷演戏。
“行吧。”裴邺戏瘾得到了满足,这才懒洋洋地起身。
挪步到温篱身侧,快要擦肩之时,抬手稍微掩饰了下,说:“不耽搁你们谈情说爱。”
被这么一揶揄,温篱下意识反驳:“不是。”
她的确是有正事才会过来的。
裴邺神色古怪,视线从温篱身上一掠而过,眼尾扫向游凛肃,无声之中传递着彼此心知肚明的讯号,随之慢悠悠地出门,路过秘书处的时候还不忘雨露均沾:“秦秘书,最近气色真好,都快赶上刚毕业的小年轻了。”
“我就说这种颜色的衣服只有孙秘书能穿的出来,今日一看我的眼光果然是没错。”
“小石最近又变漂亮了。”
……
“下次见,各位美丽的女士。”
花孔雀一样。
还有那么多男秘书男助理呢,你是没看见?
宋鹤嘴角微微一抽,见游凛肃正看着温篱,极会察言观色地退了出去,顺便着把门捎带上。
游凛肃的目光不变,盯着温篱。
在他那样的眼神中,温篱不能做到完全同他对视:“你……”
刚刚同他有了羁绊便要劳烦于他,这让她有些不太好说得出口,酝酿了一下才接着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游凛肃的眸色却是在她开口的那一刹那转深,意味深长道:“这是你第一次向我求助。”
温篱没读出他话语中的情绪,不想给他添麻烦:“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游凛肃的眸光愈发深遂,没解释,只问:“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进去谷山医院。”温篱说,“需要你的权限。”
游凛肃看了她一会儿:“等我二十分钟。”
等会儿有个秘密会议要参加。
温篱点点头:“好。”
暗自松了口气。
游凛肃召来宋鹤。
宋鹤已经做好了准备:“都安排妥当了。”
游凛肃又看了温篱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
[最新消息,游总带着小美人儿走了。]
[他们在楼上二十分钟都干什么了?怎么咱游总不是也才到公司没多久吗?怎么就走了?]
[是不是傻,人家小美人儿都找过来了,工作什么的重要吗?]
[怎么光在这说,图呢?能不能上图啊!我想看他们俩站在一起得多好看!]
……
员工们兴致十足的讨论温篱并不知道。
游凛肃在时间把控上面分毫不差,二十分钟后,当真带着她前往了谷山医院。
车上。
温篱不禁想起方才独自在他的办公室。
那偌大的空间充斥着权势和敬畏,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她悄摸地瞄着身旁的人,忽然有些好奇他工作时的样子。
“怎么?”游凛肃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视线。
声音冷不丁传来,温篱睫毛眨了眨,忙移开眼:“没。”
她不再敢乱看。
游凛肃神色不辨,觑向她:“还难受?”
被他这么一问,温篱只觉得身上的酸麻感瞬间更清楚了些,眼神飘忽:“……没有。”
谁也没有再开口。
周遭似有千百种不明的情愫在交相流转。
看不分明。
也捉摸不透。
谷山医院离市区不算近。
里面的患者多是权贵人士,因此医院的隐蔽性做的非常好,安保体系也极其严密,需要拥有权限才能出入,且权限的等级不同,能够进入的地方也不同,等级越高,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也就越多。
游凛肃拥有最高权限。
一到地方,院长便得到消息前来招待:“不知游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游凛肃看了眼温篱。
温篱得到指示,想起来T的提醒,试探问:“我想找一个叫殷蓝的人。”
“殷蓝……”院长沉吟了片刻,说,“稍等,我找人查查。”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温篱有些迫切的等着。
一分钟后,院长说:“确实有位叫殷蓝的病人,我带你们去。”
住院部。
最高级别的一间重症病房。
温篱在院长和护士的带领下,进入。
走向病床的时候,她不自觉地紧张了些。
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像是得到依仗,温篱抬头同他对视,在他的注视下找到力量,她定睛往病床上的身影看去。
那人的五官清晰地展现在自己眼中。
温篱唇瓣抖动了一下。
真的是,夏虫虫。
尔尔的妹妹。
夏尔尔和夏虫虫是单亲家庭,大学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就剩下她们两姐妹彼此照拂。尔尔出事后,温篱试着联系虫虫,却怎么也联系不到,所以她才找了私家侦探来调查,希望能找到她。
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
“这位病人是半年前被送到这里的,送她过来的那人说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医生诊断是重型颅脑外伤,经过开颅手术后虽然挽回了生命,但治疗期间因为严重的脑积水,又做了颅骨修补和脑室腹腔分流手术,术后就一直昏迷不醒,送她来的人请了护工,会定期打钱过来。”护士告诉温篱。
半年前……
温篱连忙问:“送她来的是什么人?”
护士犹豫了:“这……”
院长解释道:“游总是知道咱们医院的规矩的。”
不能透露个人信息。
游凛肃似要发话。
温篱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
她清楚,倘若游凛肃当真要知道的话一定能知道,但她不想让他留下丝毫可能会引人非议的“把柄”。
尽管这对他来说可能压根不存在。
游凛肃睨着她葱白的小手,不动声色。
温篱不敢看他的眼睛,收回手向院长说:“那能麻烦你们联系一下对方,就说我是这个病人的姐姐,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这次院长欣然应下:“行。”
温篱有些急:“能不能麻烦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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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问问他。”
院长瞄了眼游凛肃,收起了些警惕,还好这位没有动怒的迹象,他应下:“那好,我现在就让人联系他,不过,你们可能得等等。”
温篱表示理解。
院长说完便去办事了。
温篱看着病床上的小姑娘。
其实她对夏虫虫并算不上熟悉。
在温婧珠的教育下,她从小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周边的人都说她性格孤傲,她也压根没交过什么朋友,直到认识夏尔尔后性子其实都没转变多少。
和夏尔尔关系亲密,全然是因为她性格活泼。
而夏虫虫极有个性,温篱和她仅有的几次见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两句。
她和尔尔先后出事,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谁把她送到了这里?
又为什么要让她隐姓埋名?
太多的疑问涌上温篱的脑海。
她几乎是求救似地看向游凛肃:“今天能留下吗?”
她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游凛肃比她高出一头,她这么仰望过来,那双眼睛像是藏着一汪清泉,能润到人的骨子里去。
眼底的墨色翻滚着,被他强行压制:“可以。”
一直在医院待到晚上。
游凛肃才把温篱带到临近医院的一套公寓。
其实温篱是想守在夏虫虫身旁的。
但这个想法出口的时候,游凛肃只是看着她道:“你需要休息。”
语气是轻和的,却极有震慑力。
让人不自觉地就想信服,而后听从。
这间公寓游凛肃没怎么来过。
他的房子太多,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会光顾。
但这里会定期有人打扫,因此一尘不染,房间中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里备有换洗的衣服,但都是为游凛肃准备的。
“你先穿我的。”游凛肃从主卧的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睡衣来,朝温篱说,“明早我派人来给你送。”
温篱点点头,将睡衣从他手里接过来,转身进入浴室。
先前不觉得,这会儿稍微放松了下来,她眼皮已经开始发沉。
从镜子中看到身上留下的斑斑点点的痕迹,她仿佛还能记起泪眼朦胧中仰头看到他灼热的目光——眼底的墨色随着他的动作愈来愈浓,愈来愈深,几近妖冶。
恍若一股电流从心间窜过,有什么东西紧跟着涌出来。
温篱不敢再想,连忙打开了花洒。
浑身泛红。
听着浴室的水声,游凛肃微微眯了眯眼,他并不喜欢烟的味道,不过这会却又想点燃一根。
就这么望着浴室的方向,也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温篱从中走了出来。
睡衣对她来说显然过大,在她身上,跟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耳边几缕头发被水打湿,一双眼睛更是显得盈盈动人。
心底蛰伏的野兽冒出头来,游凛肃喉结滚了滚,向她一招手。
温篱微不可见地咬了咬下唇,朝他挪过去。
游凛肃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控制着那野兽:“伤到了?”
温篱摇了摇头。
游凛肃说:“我要实话。”
温篱小声道:“就是……有点疼。”
游凛肃眸色微暗,是他失控了。
“这里隔音很好。”他伸手将她抱起。
温篱不明所以。
一分钟后,颤栗阵阵传来,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8. 第一夜
“他怎么说?”
隔天,再次和游凛肃一起来到医院,温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院长。
院长传达对方的回复:“他说,会见到的。”
似是而非的答案。
温篱微微蹙了蹙眉:“还有说别的吗?”
院长道:“还有就是,你们可以随时来看望病人,但如果是为了她好,暂时不要让她被任何人知道,也不要让她转院。”
解不开的谜团太多,让温篱想要立马顺着电话线找出这个神秘者,一次性问个清楚,但她不想让院长为难,也没再接着深入什么,只道:“谢谢。”
而后看向游凛肃:“能不能……”
游凛肃一眼看透她的想法,安排道:“给她升到最高权限。”
院长应下。
温篱感激道:“谢谢。”
游凛肃没说什么,只道:“走吧。”
再怎么留在这里也没意义,既不能帮助夏虫虫立刻苏醒,也没法在短时间内蹲守到那个将夏虫虫送来医院的神秘人物,温篱自然清楚这个道理,点了点头。
临走前她又去看望了一下夏虫虫。
彼时护工正在精细地用温水为夏虫虫擦着脸。
恰逢医生来查房。
温篱多留了一会儿,被告知夏虫虫各项指标正常,心里安心了不少。
这才随着游凛肃一起走出医院。
宋鹤正在医院门口候驾,见两人上车后,问道:“先送游太太去森屿?”
游凛肃征求意见地看向温篱。
温篱点了点头:“谢谢。”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神秘人物的事情,思虑再三,又一次给T发去了消息,拜托他从中调查。
“需要帮忙?”游凛肃的声音突然传来。
温篱下意识朝他看去,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体内某些不知名因子燥热起来。
昨晚……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
温篱眼神不由有些闪烁。
游凛肃还在看着她,等着她作答似的。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视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已经够麻烦他了。
游凛肃神色不明,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见他不说话,岔开话题一般,温篱想起来:“你送的那些礼物,太贵重了……”
游凛肃随意道:“比不上你。”
温篱没听清:“什么?
游凛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收回了视线:“先留着吧。”
温篱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宋鹤提醒道:“到了。”
车缓缓停下,温篱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游凛肃,见他没有丝毫要收回的意思,只好先作罢,推门下车:“那,我先过去了。”
以后有机会再和他商量吧。
游凛肃:“嗯。”
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
游凛肃拿出手机,看到了老爷子发来的消息,让他有时间回去一趟。
[知道了。]
他不紧不慢地回着消息。
宋鹤汇报:“二夫人因为游海的事正跑到老爷子跟前闹呢。”
游凛肃不作声。
“医院那边我会找人看着。”宋鹤看出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继续请示。
游凛肃“嗯”了一声,随后安排道:“派人跟着她。”
跟着谁?
游太太?
宋鹤用了一瞬间来反应他的指令,听命行事:“明白。”
犹豫了一秒,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家上司,眼睛里泛出细碎的精光:“那个神秘人不会是……”
游凛肃望向车窗外,来客陆陆续续而至,或远或近,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
另一侧。
温篱一进入香室,楚恬就一脸暧昧地围着她转:“篱篱姐!昨天你跑去追那个什么特助是不是去找了游总!是不是!咦,一去就是半天一夜,都去干什么了。”
温篱有些心虚地把发红的手腕往背后藏了藏。
一动不打紧,本来楚恬还没注意到,这下看了个完完全全,瞬间夸张地伸手捂住了嘴,长长地“哦”了一声。
温篱脸上一热,转移话题:“等下就来人了,快做准备吧。”
“早就准备好了。”楚恬啧啧道,“想不到你们战况这么激烈啊。”
她说的头头是道:“也是,游总好不容易才俘获你这美人儿,那还不得完全把控不住啊,你这表情,想起什么少儿不宜的回忆了。”
温篱听不下去了,忙不迭道:“没有。”
怕了楚恬,她连忙避开了她一些。
“鬼才信呢。”楚恬忍不住还想打趣,但知道温篱脸皮薄,也不好太过分,大发慈悲地点到为止,说,“哦对,早上那个什么易少又打电话过来了,说让你回来后给他回电话呢,呐,号码我放桌子上了。”
温篱脸色变得严肃了些:“好。”
走到靠窗的木桌前,伸手将楚恬放好的那张便利贴拿下,温篱拿出手机按下了相应的数字。
“温小姐终于舍得给我回电话了?”电话一接通,那边立马响起靳易文戏谑的声音。
温篱单刀直入:“听我的助理说你要预约上门点香?”
靳易文道:“一上来就谈公事啊,这么冷漠?”
温篱不语。
靳易文:“我可是专门打了两次电话到你们香室想着来约你呢。”
温篱还是没有说话。
靳易文:“倒是不枉费花些心思,瞧瞧,成功拿到了你的联系方式不是。”
温篱依旧不吱声。
靳易文似乎觉得挺有意思,笑了起来:“行,看来这么几句没有一句值得温小姐回应的,那聊聊你感兴趣的行吧?对,我是要预约。”
温篱说:“什么时间?”
“果然管用啊。”靳易文笑意更浓了些。
似乎正要开口,那边不知谁说了什么,他骂了一声,而后道:“什么时间啊,等我回国告诉你。”
挂断了电话。
温篱望着已经结束的通话界面,轻轻抿唇。
他并没有说确切的时间,要等到什么时候?
迟则生变,中间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温篱暗中想着,看来她还要想想别的办法。
最好是能尽快见到靳啸文。
思索间,香室迎来了新一批的客人。
为首的是几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进门便道:“我预约了这么久,终于是真的来了啊。”
森屿的康养项目非常广泛,包含禅修、森林五感、山地酒店、草坪露营、文化娱乐等等。
温篱所在的香室主要是为了让顾客体验香道文化,感受香品的魅力,偶尔也会开展香文化活动讲座,上门为顾客点香。
很受一些香道爱好者的喜欢。
又因为比较治愈,吸引了不少人来打卡。
温篱来了之后,更是多了诸多醉温之意不在酒者,人流量激增。
想要前来此处,基本上都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除了楚恬,香室还有好几个助理,她并不是每个工作时间都会在这里。
所以最先开口说话的女生看到她,马上兴奋地凑了过来:“我在网上刷到过你!你真人比上镜更好看我天!那个……我们能跟你拍张合照嘛?”
温篱浅浅扬了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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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她的好意,不想扫兴,于是点了点头。
女生欣喜地咧开嘴角,拉着好友一起凑到她的身旁,点开手机的前置镜头,高高举起,对准她们的方向,接连拍了好多张,旋即问道:“你真的不拉大提琴了吗?你拉琴的样子真的好美,可仙了。”
语气中的惋惜颇为真诚,温篱不想过多解释这个问题,只是又牵了牵唇角浅浅的弧度。
楚恬眼观鼻鼻观心,插队般挤入两人中间的位置,佯装不满意道:“怎么我是完全不配出镜吗?”
那女生也是个比较开得起玩笑的性格,伸手就将她也揽了过来:“怎么会呢,这不是打算一个一个来嘛。”
而后开始了新一轮的合影。
拍完照后,楚恬凑过去跟她们一起看成品。
温篱不爱凑热闹,不动声色地同她们的交流圈稍微拉远了些位置。
但能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想学着做香牌可以吗?”
“奥夫考斯(当然)”
“怎么回事,谭小鬼,你之前不是还说对这些不感兴趣吗?怎么忽然又想学着做了。”
“今天是我和迟砚在一起的第三天纪念日嘛,我想做一个送给他。”
“呵,第三天还要纪念,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当然要纪念了,第三天可是很有意义的。”
“愿闻其详。”
“证明我们两个的爱情不止一二。”
“……还有三四?”
“呸呸呸,那叫从此长长久久。”
“……服了。”
楚恬听得忍俊不禁,悄然离开正在拌嘴的少女,移步到温篱身边,慨叹:“真好,仿佛又回到了我还不是毒妇的日子。”
温篱并不知道她玩的这些梗,只是无声地笑笑。
楚恬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想到什么,一脸揶揄:“对了,算起来你今天和游大佬也是领证第三天吧,你要不要也做一个送给游大佬啊。”
温篱沉吟。
有些被说服了。
她好像还没送给他什么新婚礼物。
……虽然,他不一定能看得上。
正胡思乱想时,被称为“谭小鬼”的少女朝她跑了过来:“姐姐,你教我吧。”
其他几个女生也加入了进来:“那我们陪一个。”
温篱没推辞:“好。”
香牌的制作过程并不繁琐。
温篱带着她们一步步操作。
将所选的香料打碎成粉末,按照一定比例混合香粉和黏剂,随之,把香泥填入模具中填满压实,再用刮刀将表面平整,等到香牌半干时将其从模具中取出,修整边缘,开孔……
“拿回去放在通风的地方阴干7-10天,穿绳就可以了。”温篱最后说。
“谭小鬼”对自己的成品心满意足,乐呵呵地道了谢后便拉着自己的好姐妹去体验线香了。
一整个下午,香室的顾客络绎不绝。
营业时间正式宣告结束后,终于得着空,温篱拿出自己收藏的一个小木匣子,将其打开,从中拿出了一块已经制作好的香牌。
那是她的第一个成品,一直保存到现在。
楚恬看到她的举动,长长地“哦”了一声:“要送给游大佬对不对。”
温篱也不瞒着,轻轻“嗯”了一声。
楚恬摆摆手:“那快去吧,去吧,快去享受你的美好爱情吧。”
温篱微微扯唇,同她道了别。
刚走出森屿,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自己面前。
“温小姐。”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板着张脸,“游老先生有些事想找你聊聊,请吧。”
9. 第一夜
被这么“请”去,温篱并没有多少紧张和怯意,唯一的担心是游凛肃会因为自己受到要挟。
她暗暗握紧拳,脑海中设想着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场景,而后飞速地盘算着相应的对策。
第二次踏入游家老宅,眼前的一切虽然说不上陌生,但也并不熟悉。
绕过长长的庭院,温篱听到客厅里传来女人的声音:“爸,您再不管管,游凛肃他就要一手遮天,六亲不认了。”
哭诉中又带着几分愤恨、忌惮和不甘。
中年男人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温篱身后,同她保持着可以给予压迫感又看似很有分寸的距离。
在她一脚将要迈出客厅时,伸手向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温篱走进客厅,目光大致扫视一圈。
在场的除了游老爷子,还有两个中年女人,以及年纪相差不大的一个女生、两个男生。
凭着之前偶然间从杂志上看到过的游家家族成员的简介,温篱认出那些人——依此是游凛肃的大伯母瞿巧、二伯母徐芳茹、堂姐游晴和两个堂弟游之尤、游之树。
看到她进来,几人纷纷神色各异地投来打量的目光。
在哭诉的那位女人是二伯母徐芳茹,她拿手绢点了点眼角,又跟着抽泣了几声。
“闭嘴。”游行知操控着拐杖点了点地板,呵斥,随后冲温篱道,“想让我那个好孙子带着你过来,叫不动,所以我这个老头子只好自作主张了。这么贸然把你请来,唐突了些,想必你应该不会计较。”
“不会。”温篱波澜不惊,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了声“爷爷。”
游行知眯了眯眼,看着她,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坐吧。”
温篱按照他的说法,不多过问地坐下。
游行知并没直接进入主题,而是问:“之前那串棋楠沉香佛珠是你送的?”
温篱点了点头。
游行知说:“有心了。”
温篱道:“爷爷喜欢就好。”
“喜欢。”游行知轻哼一声,“我那个好孙子都发话了,我敢不喜欢吗?”
温篱:“……”
话答早了。
听得出来老爷子的语气,温篱已经猜到这场“邀请”大抵是奔着兴师问罪来的。
而要被问罪的主角是谁,不言而喻。
她忍不住往客厅外的方向看了看。
“不用看了。”游行知早些年也是叱咤港城的人物,身上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小丫头片子做什么。”
又跟着补充:“现在他派去跟着你的那些人恐怕早就把情况汇报上去了,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人就到了。”
派人跟着她。
温篱一时愣了愣。
游之尤捕捉到这一瞬间的细节,在一旁道:“三哥这么不放心嫂子啊,还派人跟着。”
游之树也跟着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三哥对嫂子痴心的很,之前几次示好都没讨到嫂子欢心。”
游之尤:“嫂子厉害啊,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让三哥占据下风的人。”
游之树:“所以说三哥放心不下么,就得把人盯紧一点啦。”
一应一和的,配合默契,跟在说书似的。
温篱不是听不出那言语间的调笑,并没当回事。
神情淡淡,恍若无事发生。
瞿巧和徐芳茹瞄着她,见她不为所动,瞿巧悄然地伸手在徐芳茹的背后拍了拍。
徐芳茹得到提示般,继续抽泣起来,将目标对准了温篱:“侄媳妇啊,一看你就是个心善的,你帮伯母劝劝凛肃,你二伯已经被他给弄到云州去了,他怎么忍心把你二哥也给弄去啊。”
温篱只说:“我不能替他做主。”
“怎么会不能替他做主呢。”徐芳茹道,“凛肃多么心悦于你,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你要是开口,他肯定同意。”
温篱没有吱声。
游之尤插话道:“对啊,嫂子,听爷爷说,你刚刚和三哥领证,这不正是考验三哥对你有多宝贝的好时候。”
几个人轮番上阵,意图说服温篱。
温篱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明白了除了把游凛肃叫过来外,将自己请来的又一目的。
这样强烈的目的性让她感到不适,她更是一言不发了。
徐芳茹:“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帮了伯母这个忙,大家也好好好相处不是?”
游之树:“你就去和三哥那么一说……”
“想听什么?”话锋流转之间,游凛肃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声音并无厉样,相反还很轻缓,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在场的人,“我说给你听。”
上位者的威压迅速袭卷而至,刚刚还在说个不停的人挨个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见到他,温篱作势便要起身,方有动作,便被游凛肃轻轻按下肩膀,回到坐着的姿态。
他垂睨着她:“被欺负了?”
温篱摇了摇头。
游凛肃这才抬眼,坦然地在游行知旁边的主位落座。
“果然还是需要这样才能把你请回来。”游行知冷哼一声,“不打算给长辈们一个解释?”
听老爷子发话,徐芳茹趁机道:“是啊,凛肃,小海可是你哥哥,你怎么说……也不能把我们家赶尽杀绝不是。”
游凛肃并不作声。
看不出半分态度。
僵持了将近一分钟,徐芳茹坐不住了:“聚英的项目是你爷爷安排给小海的,你凭什么把他赶走。”
游凛肃不回答那么多,只是示意:“宋鹤。”
跟在他身后的宋鹤微一颔首,拿出手中的资料:“上上个月一号,五号,十六号,游千峰总执行私下交易游家机密不下六次;上个月三号、十号分别伙同二少爷同靳家相关人员单独会面,商议在下个月举行的招标会上打游总一个措手不及;上个月十二号……”
游千峰即是游凛肃的二伯。
宋鹤请示:“还需要继续说下去吗?”
游凛肃转看向游行知。
游老爷子脸色难看,早知道老二是个扶不上墙的,但也没想到会如此立不起来,他虽然一向不赞同一人掌握大权,但眼下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怒其不争地斜了徐芳茹一眼,话是对游凛肃说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爸!”见老爷子俨然一副不再管了的架势,徐芳茹急了。
游行知举起拐杖指着她:“老二自己干的好事。”
徐芳茹自知心虚,但还是不甘心,又叫了他一声:“您不能不管啊。”
没什么留下看戏的雅致,游凛肃起身,走到温篱面前,朝她伸出手:“走吧。”
温篱手搭在他的掌心,站起来。
游凛肃刚刚伸出的那只手顺势下移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门外去。
徐芳茹气急败坏地在他身后喊道:“游凛肃,你难道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那个破败的小镇接回来的,要不是……”
游凛肃眼皮一撩,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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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如期待我不记得。”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徐芳茹后脊一凉。
刹那间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
他知道。
全都知道。
一直没开口的游晴在这时出声,冲着游凛肃:“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刻意避开了温篱,声音压得很小。
只听游凛肃平静道:“那又如何。”
-
回去的路上。
温篱止不住地往游凛肃的方向看,也不知道刚刚游晴说了什么,身边的人高深莫测的,也看不出情绪。
察觉到她的视线,游凛肃觑向她,那是无声的质问。
温篱并没过问,磨磨蹭蹭地从包里拿出那枚香牌,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游凛肃目光移向她手里的东西。
没得到他的答复,温篱紧跟着就要收回手:“你要是不想要的话……”
游凛肃一只手将她的手包裹:“游太太送东西还带收回去的?”
语调平平,似乎不含任何的打趣或是揶揄。
但温篱脸还是不禁热腾腾的,就这么乖乖被他握着。
直到到家,游凛肃从她手中将那个香牌收走,温篱暗下收了收垂在身侧的手。
游凛肃的中式独栋别墅同游家老宅隔江相望,风格略显不同。
先前那次温篱是晚上过来的,又加上是那样的情况……
她并没有来得及欣赏。
眼下时间还早,她便向游凛肃提出:“我能参观一下你的庭院吗?”
游凛肃眸色深浓,在温篱不解地回望而来是,告诉她:“也是你的庭院。”
温篱心底一动,嘴角也跟着动了动,见他还在盯着自己,又巧妙地掩饰住了。
一路走去,正好将庭院的风景游览。
门楼做了雕花门楼的设计,推开大门,来到前庭院,面前是宽阔的空间,整个主楼的结构尽收眼底,那是会客宴席和居住的地方,沿着一侧的风雨连廊往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拱形门,内里种着的竹子从镂空处露出头来,将画面雕刻德格外雅致,左手边是一间厢房,再往前,来到中庭的小院,水系围着风雨连廊左右分开,水里浮动着活跃的小锦鲤,紧跟着向内深入,便来到主庭院,六角凉亭里摆放着象棋,从中穿过来到后院,周遭是家里佣人的住所、车库……
沿着风雨连廊继续向里走,穿过洞门,又能重新回到主楼。
挺适合拿来点香的。
职业病突发,温篱禁不住想。
一时来了主意,回到客厅后她再次征询游凛肃的意见:“我想在房间点一下线香可以吗?”
正好可以助眠安神。
游凛肃说:“随你。”
得到应允,温篱往楼上去:“谢谢。”
铃声响起。
望着她的背影,游凛肃拿出手机。
裴邺的电话打了过来:“我说怎么看着眼熟,那位就是那个温篱对吧?”
游凛肃没有说话。
“我回来又听他们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裴邺道,“嘿,怎么的,你游大少爷还是个情种,就栽这一个人身上了?”
游凛肃依旧没作声。
“怎么说同意就忽然同意了?”裴邺收起了些玩笑的语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她别有所图呢?”
耳边响起不久前游晴说的话:“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想嫁给你。”
游凛肃视线不知在看向哪里,半晌,道:“甘之如饴。”
10. 第一夜
接下去的几天,温篱一边等着靳易文的消息,一边定时地去谷山医院看望夏虫虫。
期间,温润给她开过一次视频,她当时在忙没听到声响,之后前者便改成了语音电话。
这次温篱接听了,温润问她这两天都在哪儿,怎么没回家。
她人是在客厅,恰巧要出门的翟梁路过,听到她在通电话,把头凑了过来,对着手机另一端的温篱说:“小篱啊,你跟游总那事怎么样了?你怎么也没上点心,怎么也没消息了?”
温篱本打算把两人已经领证的事情说出来,忽地听到那边温婧珠的声音:“她怎么会不上心,她可比练琴上心多了,现在不是为了嫁人完全不想提起拉琴的事,也不想认我这个妈了吗?既然如此,我也不差一个女儿。”
温润:“妈妈,你说什么呢。”
翟梁:“练琴练琴练琴,我看你是魔怔了,不想认你很稀奇?你有个当妈的样子吗?你满脑子都是练琴,演出,你的名望有没有受到影响,能不能比得过别人,你自己看看自己还有半点人性吗?”
温篱听着那边的争吵,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不提也罢。
温婧珠的个人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她并不能指望辩解有用,也不认为她能理解。
默默地将语音通话给掐断了。
以后再说吧。
周末轮休,温篱得闲,给游凛肃的庭院点香的想法再次冒出来,思虑再三,她决定向他提出此事。
当晚他回来的很晚,听到动静的时候,温篱已经快要睡熟,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只见房门被推开,他踏着月色慢慢走进来,背着光,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温篱一手撑着身体坐起来:“你回来了。”
游凛肃“嗯”了一声,嗓音低沉:“怎么还没睡?”
“就要睡了。”许是当真困倦,温篱的声音有些含糊。
游凛肃睨了她一眼,稳步朝她走过去。
熟悉的清凉气息迎面而至,如被露水浸润过的雪松,在鼻尖缠绕着,温篱只觉得眼睛更酸涩了,仰头望着靠近的人:“我想明天到花园熏香可以吗?”
游凛肃喉结一滚:“随你。”
看出她眉目间因为困顿而染上的迟钝,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睡吧。”
是真的迟钝。
温篱都没太意识到他的动作,点了点头,重新缩回到床上,很快呼吸便渐渐平稳下来。
游凛肃低觑着她,过了一两分钟,往浴室去。
没再惊扰落入梦乡的人。
醒来后温篱才知道,游凛肃之所以前一晚之所以回来那么晚,是因为有个重要的工作要临时出差,她指尖动了动,发现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暗黑色系的,恍若操纵鬼魅世界中幻影的介质,看上面的图案,似乎是蝴蝶,又仿佛不像。
做工十分精巧,怎么看都价值不凡。
她不禁举起手:“这是?”
游凛肃的视线偏移向她:“游家传统。”
传统的话……
温篱没多说什么,悄然将手收起,主动请缨:“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游凛肃说。
温篱连忙问:“什么?”
游凛肃看了她一眼,并没跟着回答,往客厅外去。
温篱紧随其后,在门口看到了正在等候的宋鹤。
他此时此刻正站在游凛肃最常用的那辆车旁,而那辆车上悬挂着她送的香牌。
胸口涌上一股暖流,温篱盯着那个熟悉的香牌,一时没移开眼。
“游太太有何指教?”宋鹤看到她的模样,开口道。
温篱收回目光,察觉到一旁游凛肃顺过来的视线,一笔带过般:“挺好看的。”
宋鹤一副了然的口吻:“要是舍不得送了,我背着游总偷还给你。”
温篱:“……”
虽说听得出来他是在开玩笑,但他那一脸虚情假意的笑容可真让人生不出半分玩闹的亲切感。
游凛肃没有干扰这不痛不痒的交流,在宋鹤熟练地打开车门后,慢条斯理地上车,望着车窗外,交代:“有事打电话。”
温篱点点头。
直到引擎的轰鸣渐渐拉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有需要她帮忙的,是有事给他打电话吗?
望着那道早已看不见的背影,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在脑海中盘旋。
良久,她才收回视线。
回到房间,将衣帽间重新整理了一遍。
上次游凛肃派人送来的衣服太多,温篱一一将其归了类,而后又把游凛肃的衣服也全部按照类别打理了一番。
私服、衬衫、西装外套、领结等等无一不是高级定制,指尖从那些面料上划过,恍若还能触碰到男人的体温,那么真实,严丝合缝地窜透她的血液,将她一整颗心填满。
她在里面待了些时间,而后准备好要用的香,来到了花园。
此时正处在处暑和白露交替的节气,处暑之季燥气滋蔓,而湿气亦盛,燥湿之邪易伤肺气,心情容易烦躁抑郁,因此温篱选用了具有祛湿燥、清心等功效的云栖香;而白露时节其气清肃,气候干燥,则选用其吸入肺、滋润养身的江南李主帐中香。
所用之香都是温篱按照香方自制的。
虽然成为司香师的目的不单纯,但她的确很喜欢香。
香文化历史悠久,承载着深厚的文化意义和精神价值,不同的香料所具有的功效也各不相同,通过焚香,能够使人在这凡尘俗世中感受须臾的清净和沉淀,又能修身养性,大有益处。
温篱喜欢这种精神寄托的方式,她也想通过熏香为游凛肃所在的地方增添几分愉悦。
这是她想到的,能为他做的事。
一点一点把香点燃,静静地感受着那股清甜。
如果这个时候尔尔在就好了。
以她的脾性,恐怕早就忍不住假模假样地吟诵为数不多掌握的诗歌,然后再嬉笑着跑过来贴在她身上:“我的好篱篱,看到你的好朋友也就是我是多么多才多艺了么!我早就说了,我们俩是绝配,你是不是爱死我了。”
往事历历在目。
温篱唇角漾起一丝轻微的弧度,又很快消散而去。
她的眸色黯淡下去,拿出手机,想要看看靳易文有没有动静。
却看到一条爆料:靳啸文要参加后日举行的红石榴香道会。
温篱提起精神,仔细地看着那则爆料。
靳啸文平日里所出席的私人活动极少,除了一些极其隐秘的商业场所,基本上看不见他的身影,此前温篱筹备了几次也没成功见到他,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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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才会从靳易文身上入手。
眼下机会来临,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但是红石榴香道会温篱这半年来有听说过——由画家云棠夫人所举办,地址是云家祖上传承下来的云晖园,那个地方并不对外开放。
因此无论是想要参加香道会还是进入云晖园,都必须拿到云棠夫人的邀请函。
温篱对这位云棠夫人有些了解。
说起来,还全是热衷于搜罗港城名人八卦事迹的尔尔告诉她的。
云棠夫人的丈夫是一个民谣歌手,当年偶然间来到港城寻求灵感,在街头遇到一个卖石榴的小贩,他对小贩的生活产生了好奇,于是便花钱将小贩的石榴全部买了来,同他商量暂时顶替他的工作,什么时候能把买来的那些石榴再卖出去为止。
小贩欣然同意了。
于是年轻且活力四射的年轻歌手每日坐在小贩的位置上,边唱歌边卖石榴,成功吸引了少女时期的云棠夫人。
两人对艺术都颇有见解,一拍即合,很快便坠入了热恋,结婚生子,恩爱有加。
然而好景不长,婚后第八年,云棠夫人的丈夫不幸因为一场重病离世,为了纪念他,云棠夫人便开始每四年举行一次红石榴香道会,以表哀思。
因为她的丈夫生前很喜欢香文化,她认为焚香是能同他建立链接的一个很好的方式。
得先说服云棠夫人同意自己参加才行。
温篱心底盘算着:首先要能见到她。
打定主意,温篱开始搜索云棠夫人的行踪,还真能查到——
每年这一天,她都会去岐山的石榴园开展相关的活动。
事不宜迟,温篱当即就出发去了岐山。
石榴园的门票倒是可以现场购买,温篱进入的并不费力。
换做平常,想见云棠夫人不算容易,但今日却是大好的时机。
她正在带领一群少女们一起做石榴扎染,听说这是她和丈夫新婚前一天的约会项目之一,她选择每到这天便以此来纪念。
场地设在户外,非常空旷。
借着周围的热闹,温篱悄然混了进去,跟着云棠夫人的讲解,一步步进行着操作。
将石榴剥皮放入锅里煮烂,而后将其过滤,装入相应的容器,作为染料备用;随后,把布进行扎花;再将扎好的布过水,浸入石榴皮和石榴汁过滤后的汁水,等浸泡半小时后,加入明矾,紧接着捞出布,拆开晾晒……
现场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唯独她的身影越来越靠近云棠。
终于等到休息的时候,她趁势上前。
云棠似乎早已看出了端倪:“说吧,找我什么事?”
温篱不拖泥带水:“云夫人你好,我是一名司香师,对您创办的红石榴香道会很感兴趣……”
“你和游家什么关系?”云棠突然打断了她的介绍。
温篱怔了怔。
又见她的目光不知从何处游过,定格在她的脸上:“准确来说,你和游凛肃什么关系?”
温篱实话实说:“他……是我先生。”
云棠:“想拿到红石榴的邀约?”
温篱点了点头。
云棠:“对你很重要?”
温篱再次点点头。
“那。”云棠眼神犀利,“如果我让你离开游凛肃呢。”
11. 第一夜
温篱没想到邀约要来的那么顺利。
在云棠说完那句话后,她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云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舍不得?”
温篱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打扰了。”
意思很明显:如果这就是条件的话,那她选择另外想别的办法。
云棠笑起来,突然骂了声:“这孩子。”
温篱面露疑色。
云棠说:“什么时候成了家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温篱听出了些眉目:“您……”
云棠:“怎么凛肃没告诉你,我还算是他半个干妈?”
这点温篱倒是真的不知道。
有关游家的报道多少年来层出不穷,但是能够深入了解的其实并不多。
温篱先前只知道游凛肃的父母感情不错,早些年她的母亲去世,父亲便一直待在国外。
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半个干妈”。
“猜你也不知道,不然就想要张红石榴的邀请函还用得着跟我绕这么大圈子。”云棠为她答了疑解了惑,“我和凛肃的妈妈是很好的朋友,这孩子之前也差不多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可惜他妈妈去世的早,他又是个极有主意的,算起来我都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还记不记得我都是一回事,也难怪你不知道。”
温篱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说,没有插话。
云棠颇有感慨似地一摇头,有些苦涩:“说起来,我身边的人倒是都舍得走那么早。”
温篱闻言眼睫垂了垂,她想起了夏尔尔。
许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有所代入,云棠岔开了话题:“不提那些了,今天也算是我们认识了,陪我把剩下的活动做完吧。”
温篱道:“好。”
将扎染的布料一一晾晒完成后,温篱又陪着云棠一起做了石榴香囊。
剪切布料、缝合、在里布中心点打十字剪口、从剪口翻出到正面……一步一步,装入丝绵和艾草,从底部穿入流苏,穿上绳子,折进布角,收紧缝线,整理好形状,一个漂亮的石榴香囊就此诞生。
“你以前做过?”云棠看着温篱手中的成品,问到。
温篱摇了摇头,这是第一次。
“那还真是一双巧手。”云棠回忆起往事不由笑了,“当年我第一次尝试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功夫,做出来的别说香囊了,沙包都算不上,那时候爱使小性子,还不准人说做的丑。”
她看着温篱:“人啊,年纪大了,就喜欢絮叨,不嫌我说的多吧。”
怎么会呢。
温篱说:“不会。”
她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是那双眼睛着实是清澈,内里透着满满的真诚。云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又带着温篱酿了石榴酒。
临分别时特地嘱咐她多带上几瓶:“这里的石榴不错,做出的石榴酒口感也是绝佳,带回去和凛肃一起尝尝。”
温篱礼貌道:“谢谢云夫人。”
“还叫云夫人呐。”云棠笑称,“不叫一声干妈?”
温篱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游凛肃现在没在场,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么称呼,毕竟现在只是单方面从云棠夫人这里知道他们的关系。
“行了,不为难你。”云棠放过了她,“等到时候和他一起来再说。”
温篱道:“好。”
“香道会那边到时候我会打招呼,你直接去就行。”
“好。”
“回去吧。”
“那云夫人再见。”
“再见。”
和云棠的分别后,温篱踏上了返程的路。
直至她走远,云棠才收回了落在她背影的视线,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感慨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躺在通讯录里许久没有动静的号码。
游凛肃那边正要参加一场交流会,即将进场前接到电话,顿了片刻,接通:“云姨。”
“还知道我是你云姨啊。”云棠佯怒,“你爱人都找上门了,我才知道你成家的事,怎么?还打算瞒着我不成?”
停了停,游凛肃道:“没有。”
“没有就应该早早带她来见见我。”云棠道,“要不是看到她手上带的戒指,人家跑来找我帮忙估计我都不知道是谁,哪天有时间带她到我那里坐坐。”
游凛肃默了默:“嗯。”
云棠又跟着随意聊了几句,知道他是个大忙人,不再打扰地挂了电话。
游凛肃睨着手机屏幕,神色意味不明。
宋鹤见状:“游总,怎么了?”
游凛肃脸上不见什么表情:“没什么。”
-
红石榴香道会正式开始那天,温篱准时到了云晖园。
为了方便行事,她带上了楚恬。
如云棠夫人所说,她已经同园口负责看守的门卫打好了招呼,温篱和楚恬顺利得以通行。
云晖园占地面积足有二十亩,是云家的私家园林,据说整个设计都是云棠的曾祖父亲自操刀,一度吸引诸多文人雅士前来观赏,并为此留下了珍贵的画作及文章。
这里平日也会招待客人,但是像举办香道会这种一次性邀请那么多的来宾则属于偶然现象。
因此温篱一走进园林内,就听见有来客在赞叹:“早就听说云晖园景致极佳,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怎么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
“可不嘛,这不是正好赶上香道会,带我入门的师傅顺便把我捎了过来,平日里哪有机会啊。”
“说的也是,我上次如愿来到这个园林还是四年前,之后再也没见过了,所幸,这次又拿到了云夫人的邀约。”
此次受到云棠邀请的,除了一些好友,其他的多是从事香文化行业者,这些人凑在一起难免会提及同香有关之事。
“听说,这里雇有专门的司香师,主要负责园林每个房间的用香,根据季节的不同以及会客需要、礼仪标准等调整不同的用香方式。”
“这个我也知道,这里所用的沉香料每块都价值上万,最贵的一小块就价值几十万呢。”
“云夫人可谓是真的非常尊重和喜欢香文化了,多亏了向她这样的人,咱们这样的职业才能一直存在不是。”
“谁说不是呢,你说咱这好好的正经职业,从古流传至今的文化,虽然冷门,但也挺吃香不是,结果每次家里聚会的时候我一提起,我那些亲戚就得说我不务正业,算了算了,不能提,一提我就来气。”
……
几个人说笑着,注意到了刚刚进来的温篱。
其中两个男人眼前一亮,立马殷切地上前来打招呼:“这位美女也是来参加香道会的?”
楚恬在一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无技术的搭讪手段,那不然呢?
温篱淡应了一声。
男人几乎是同时道:“正好我们也是,不如一起啊?就当交个朋友?”
楚恬露出一口小白牙:“好呀朋友,交完了,但是一起就先不用了哈,我这个人比较社恐,人一多就容易发疯,吹胡子瞪眼满地打滚,怕吓着你们呢亲。”
男人:“诶……”
楚恬拉着温篱礼貌地一点头,往前拉开了些距离。
“多亏有我。”楚恬砸吧着嘴,“为你阻拦了多少招来的蜂蝶。”
这就是温篱所说的方便行事的原因——她并不是什么热情的性格,面对陌生人时大致都是平平淡淡的,但这样反而更容易惹来一些殷勤。
她倒也不是不能应付,只是过往的经历表明,在落单的情况下应付起来着实有些费劲,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拜托了楚恬陪同,楚恬非常讲义气,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温篱对她很感激:“谢谢。”
“谢什么呀。”楚恬摆摆手,“让游大佬给我转一个小目标。”
边说边摸着下巴幻想:“嘶,不然介绍几个绝色美男也行。”
温篱轻轻笑了笑。
提起游凛肃……
她不禁想起来,他出差后好像还没来过消息。
神游间,忽然听到周遭有人说:“那是那个靳家大公子吗?”
像是触发到了关键词,温篱顺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一个长相文弱的男人和别人互相谦让着进入了一间宽敞的厢房。
正是靳啸文。
温篱的目光慢慢凝在一起。
云棠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温篱。”
熟悉的声音让温篱收回了些神儿,她乖巧地叫人:“云夫人。”
而后向她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我的助理,楚恬。”
楚恬非常会来事,连忙甜滋滋地说:“云夫人好。”
“你好。”云棠回了她一声问候,而后指着刚刚靳啸文进入的那间厢房对温篱说,“我正找你呢。我请了人在那里做香道表演,你应该也会吧,怎么样?要不要给我们展示展示?”
温篱略一思索,没有推辞。
云棠将她和楚恬带进了厢房。
温篱一眼看到了已经在香席前落座的靳啸文。
网上早就相传靳啸文身体不好,这么看过去,他的脸色看起来的确是病弱的孱白,眉眼柔和,倒是有几分儒雅的书生气质。
许是见她看过来,微微朝她颔首示意了一下。
为了不表现出异样,温篱也随之回了一礼。
“今日大家可有眼福了,我们温篱要第一个表演。”云棠将她介绍给众人。
换来的是一片捧场的鼓励:“那我们可就拭目以待了。”
“不过,今天可不像之前那样有琴声作伴了。”云棠道,“大家就专心品香如何?”
“云夫人这是又想出什么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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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了?”
“好主意没有,就是希望大家依旧好雅兴。”
“哈哈哈好说好说。”
闻言,温篱禁不住看向云棠,似有话说。
云棠朝她使了个眼神。
温篱立马明白了,是游凛肃交代的。
同当日在游家老宅说出“从今天起,游家不需要琴音”时一样。
她心底复杂的情绪翻涌。
不知怎么的。
忽然很想他。
众人都在等着。
调整好心情,温篱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她要表演的是宋人篆香。
准备好所有需要的器材,在位于厢房正中央的香席处落座,开始动作。
一举一动都令人赏心悦目。
打开香炉盖,将盖子放到一旁,用香筷以顺时针向内画圈的方式将香炉里面上一次燃放完的香和香灰梳理松散均匀,将香筷上多余的香灰用香巾擦拭干净,收纳进香筒内,再用灰压一点一点整理压平香灰,将余灰擦拭干净,随之将香篆轻柔地放入香炉中心,打开香粉罐,用香匙取适量香粉倒入香篆……起篆,取线香点燃,引燃篆好的香,盖上炉盖,用香扫清理香炉。
然后,便可以闻香了。
她双手托起香炉,拿到胸前,用左手托住炉底,却并未用右手将香烟带向自己品闻,而是将香炉轻轻地推到了靳啸文面前。
靳啸文露出意外的表情,而后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话不多,且带着防线似的,接下来的时间,温篱就在他身侧的位置,静静地观察着,听到不少香友同他交谈,凡是涉及私事的他一概都是轻描淡写地略过。
毫无破绽。
温篱许多次想提起尔尔,但都克制住了,她没指望初次交锋就能从这个男人身上挖掘出什么,在没有摸清楚他的底细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反正香道会还有几天,只要先能同他产生交集,再想办法让他慢慢卸下防备,调查起来就会方便许多。
温篱暗中打着主意。
第一日的香道会举办的非常成功。
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晚,温篱和楚恬帮云棠送了客,才同她道别。
“要不怎么说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呢,今天我又算是见识到了。”走出云晖院,楚恬颇为感慨地啧了一声,拿出手机一看,突然骂道:“我去,我朋友来了,这个不省心的,刚过来就跑去酒吧买醉。”
她望向温篱:“篱篱姐,我得去接她一下,你能陪我一起吗?我怕我弄不动。”
本来她陪自己前来就欠了份人情,温篱自然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前往了酒吧。
路上,想起香道会上的事情,温篱给游凛肃发了条消息——
[谢谢。]
过了十分钟,游凛肃那边回了信息,并没问她谢什么,想来是清楚她的所指。
只问她在什么地方。
温篱把楚恬朋友所去的那家酒吧的名字告诉了他。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四十多分钟后。
这是温篱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此时夜色已浓,整个酒吧里热闹非凡,劲歌热舞,五彩斑斓的灯光晃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太开。
楚恬带着她,成功地在吧台一角找到了她的朋友——乔语松。
乔语松显然是已经喝了不少,神智有些不清醒,趴在吧台上,被楚恬伸手推了推,抬起头来,哭诉道:“怎么回事,我头略掉洛(嘴瓢)。”
“裂掉活该。”楚恬骂了一句。
随后,她也开始头疼了。
温篱刚刚进来不到一分钟,周遭虎视眈眈的视线便聚拢了过来。
“我不应该带你进来的。”楚恬眼皮直跳,连忙伸手将乔语松拽了起来,驮着她,朝温篱说,“咱们快出去吧。”
温篱也被盯得极其不舒服,抿唇点了点头。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那些目光便纷纷围了上来。
只不过,尚未接近,就被几个身影给挡住了。
齐枫喝酒喝的索然无味间扫过吧台,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抹熟悉的身影,嘴角瞬间攀上些玩味,带着自己的“小弟”上前:“温小姐,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
温篱看过去,认出来这人就是此前跟着靳易文去森屿茶室的二世祖之一。
他平静道:“齐少。”
“这么见外干什么,叫我的名字就行。”齐枫说,“一起喝一杯?”
温篱道:“不用了,我朋友不舒服。”
“朋友不舒服我找人送她们回去就是了。”齐枫显然没有放人离开的意思,“咱们换个地儿聊聊?”
温篱漠然看向他,正要说话。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紧接着是那道熟悉的、低磁的声音:“齐少想带我太太去哪?”
12. 第二夜
随着声音,游凛肃破开众人的目视,不紧不慢地来到温篱面前。
旁边的人见这阵仗,都按耐不住看了过来。
齐枫见到他,叫了声“三哥”,而后有些怀疑地指了指温篱:“你刚刚说她是……?”
“怎么?”游凛肃觑着他,“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齐枫笑着冲温篱道,“这我还不知道,原来是三嫂啊。”
温篱冷静地看着他的反应。
齐枫:“冒犯了,冒犯了,这样,我自罚一杯。”
边说边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游凛肃扫他一眼,显然没有就这么算了的意思。
齐枫又从自己的小弟手里拿过一杯酒:“我再自罚一杯。”
游凛肃还是没有表示。
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的赔罪,而后示意身后的人:“宋鹤。”
宋鹤一颔首,心领神会,直接叫来酒保上了一堆的酒,冲齐枫道:“那齐少就慢慢喝。”
又道:“等下我会安排人负责把你送回去。”
言外之意也就是今天没这么容易过去。
齐枫脸色一僵,但也只是讪笑两声,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就连他爸在游凛肃面前都不敢造次。
他的那些小弟们更是躬着头,一副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的样子。
游凛肃恍若无事,看向温篱:“走吗?”
温篱点了点头,帮着楚恬搀扶住乔语松往外走去。
一出酒吧,空气新鲜了不少。
楚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篱篱姐,你没事吧?”
温篱摇了摇头。
楚恬看也不敢看游凛肃,连忙道:“那你快和游总回去吧,我把这家伙弄回去就行。”
温篱有些担忧:“你可以吗?”
楚恬:“可以的,可以的。”
不可以也得可以。
她要赶紧溜,不然她怕等下游大佬也找她算账,毕竟是她把温篱带过来的。
好可怕的说。
乔语松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仰头:“肥哪里去。”
楚恬把她的头按了下去:“肥你个鬼。”
说着可以,但她身材娇小,拖着醉酒的乔语松还是有些吃力。
不过最后也没真的让她自己,游凛肃派人送了她们。
“谢谢。”回去的路上,温篱不禁朝游凛肃道,嗅到身上被沾染的混乱的酒气,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游凛肃留意到了她的动作,并没说什么。
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早,温篱没有犹豫地去了浴室。
她不喜欢衣服上残留的气味。
游凛肃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转身进了书房。
温篱的头发长,吹起来并不方便。
等她从浴室出来,坐在化妆镜前,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要把头发吹干的时候,游凛肃恰好已经处理完工作,洗完了澡。
他不露声色地朝她走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吹风机,放好,望着镜中她水润的小脸,指尖轻轻拂过她眼角那颗不太明显的小痣。
一下又一下。
两个人的视线透过镜子交汇。
暖色的灯光慢慢聚拢,叠织在一起。
呼吸交相缠绕着,一点一点趋于暧昧。
温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被带到床上的。
只是在被长驱直入地袭击的瞬间,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
游凛肃凝视着她:“疼?”
温篱闷哼一声,犹豫了须臾,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
疼。
不过……
她正想说没关系。
游凛肃却是退了出去。
温篱:“你……”
游凛肃将她揽在怀里,遮掩住了幽深的目光:“休息吧。”
低低的声音落在头顶,带着些许缱绻,震得她胸口酥酥麻麻,感受着他的体温,温篱说不出话了。
深夜。
齐枫感觉再喝下去,自己就要不省人事了,伸手推开了一旁的酒杯:“宋特助、宋哥,不行了,不行了,喝不动了。”
宋鹤摇了摇头,安排带去的人:“把齐少送回去。”
而后又道:“顺便把今晚的账单送给齐总(齐枫的父亲),想必他会很乐意付的。”
-
隔天。
既然乔语松来了,温篱觉得就不好再占用楚恬的时间了,于是决定自己去香道会。
提起香道会,温篱想起来:“云夫人让我带了石榴酒回来,我放在酒柜里了。”
说话的时候她正在穿一套水墨色的长裙,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游凛肃伸手,轻而易举地揽住了她的腰。
温篱顺势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细长的手臂白皙如玉,皮肤细腻的几乎能够看清上面细小的绒毛。
游凛肃眸色暗了暗。
猝不及防对视,温篱被烫到般,目光闪烁。
游凛肃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暗中蛰伏而后在消化着什么,良久才微微松开了手。
温篱也收回了手,脸上热烘烘的:“听云夫人说,她是你干妈?”
游凛肃道:“嗯。”
当年他还未出世的时候,他妈跟云棠这么定下来的。
虽然他从来没叫过就是了。
温篱唇瓣动了动。
游凛肃睨着她:“想说什么?”
温篱本来是想问那她应该叫什么,转而一想这么问似乎显得多余,于是摇了摇头。
游凛肃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说:“记得我走之前说了什么?”
记得。
说有事给他打电话。
温篱点点头,不太明白他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个。
游凛肃并没多说什么,眼神讳莫如深的,带着她下了楼。
吃过早饭,温篱去了云晖园。
一见面,云棠便一脸意味深长之色地看着她。
温篱被她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正欲请教,看到了随之而至的靳啸文。
她正思考要不要上前同他交流,太过主动会不会容易起疑,倒是见靳啸文朝她走了过来:“想不到这位是游太太。”
温篱一怔。
他怎么知道?
靳啸文说:“怎么?你还没看到网上的消息?”
听他这么说,温篱纳闷地拿出手机。
一眼就看到翟梁转发过来的微博。
就在六分钟前,有人将昨晚酒吧发生的那一幕录了下来,发到了网上。
热搜词条一个接一个跳出来。
#游凛肃温篱#
#游凛肃我太太#
#游大佬酒吧实力护妻#
评论区简直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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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极了。
[卧槽?!温篱竟然真的和游大佬结婚了??!]
[之前好像就听到了点风声。]
[我说楼上,咱能别马后炮了吗,之前听到了风声之前你怎么不爆料?!]
[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可是游家,没事我敢乱说话吗我就问你??]
[啧,我之前还以为温篱有多了不起了,连游凛肃这样的送上门来都能不为所动,现在看来最后不还是沦陷了。]
[不是,7楼你不要嫉妒的太明显,换成是你你能不心动?]
[我嫉妒个屁,我就想说温篱怎么以前不答应,现在忽然又答应了,不就是看自己事业受损,没那么女神了,以后找不到更好的了吗。惨还是游大佬惨,一颗真心被这么玩弄。]
[呵呵呵呵呵呵我真是笑了,人家游公子会比你这个脑残傻吗我请问?我女神无论怎么样都是女神!就是值得配游公子这样顶尖的男人!]
……
关于两人的婚姻,网友各执一词。
揣测、不看好、怀疑和祝福皆有。
吵得不可开交。
温篱并不至于被这些毫不相识之人的言论所影响,但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让游凛肃受到干扰……
犹豫了片刻,她试图播出游凛肃的电话。
他的消息却是先一步过来。
[已经处理了。]
紧跟着又是一条。
[抱歉。]
以他的风格,本来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解决的,但刚刚宋鹤正好见缝插针的汇报了一个重要项目的进展,收到消息的晚了些。
温篱刷新了一下网页,的确什么都没了。
一丝愧疚涌上心头,他要抱歉什么呀。
是她抱歉才对。
[对不起。]
[在我这里,]
[永远不用。]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温篱鼻尖泛起些许酸涩,还想再说什么。
翟梁的头像不断地跳动出来
[你们领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空带着游总来家里吃饭啊。]
[别有空了,就最近找两天吧,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嘛。]
云棠:“看来是现在看到了?不错嘛,你们两个挺精彩的。”
温篱闻声收起了手机。
靳啸文笑得儒雅:“昨天闻香的时候我还以为游太太在向我释放什么信号呢,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温篱淡淡牵了牵唇,将话题带过去:“靳先生今天来的好像挺早。”
靳啸文神神秘秘笑了下,没有回答,往园内走去。
温篱并不知道他那笑是什么意思,只是暗自找着机会接近他。
可没想到,在她以为计划正在稳步推进的时候,靳啸文竟然提出不再参加之后的香道会了。
说是,身体抱恙。
温篱暗下失望,直觉没那么简单。
她企图开口,制造一点除了香道会外还能有所交集的契机。
可靳啸文走得非常突然,没给人留下一点空间。
温篱皱了下眉。
得尽快有别的主意才行。
偏巧就在这时,接到了靳易文的来电:“我回国了,可以定下来点香的时间。”
温篱神色一凛。
主意来了。
13. 第二夜
变故太容易出现。
为了以防万一,温篱当即便和靳易文约定好了时间。
一秒都没有耽搁。
确定好日期,她以有事需要处理为由,也暂别了红石榴香道会,云棠很爽快地表示理解,见她似乎觉得愧疚,还不忘调侃:“怎么我这里以后是来不得了?非得拗着这几天?”
听她这么说,温篱心下开朗,不过还是因为是自己找到她讨得参加香道会的机会,却又中途缺席而冲她表明了歉意。
云棠不计较。
温篱便去了森屿的香室去取香。
乔语松借住了温篱在森屿的宿舍,酒醒过后便在香室给楚恬帮忙,她一看到温篱,连忙自来熟地拉住了她的手,握紧,受益人拜访恩人般,郑重其事地握了握手:“你就是篱篱姐吧,我听楚恬恬那个狗东西提到过不下几百次了,但是还是百闻不如一见呢,上次在酒吧谢谢你呀。”
温篱不是热络的性格,但这样的情形并不算少见,从当初第一次见到楚恬时她便已经深深领略过,后来也就习惯了。因此并没有什么讶异,只是轻轻笑了笑:“不客气。”
“篱篱姐。”楚恬撇撇嘴,“我还以为你会补充一句,楚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呢。”
“脸呢,楚恬恬,你是越来越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对吧。”
“是又怎么样,你要是能给我多来点金,我还至于这么往自己脸上贴?谁让你就只会让我破财。”
“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让你破财了。”
“你还没有?!你哪次为了你那个好学长要死要活的时候不是刷我的卡、刷我的卡、刷我的卡来疗愈的??!嗯??看着我的眼睛!你说。”
乔语松脸上闪过一丝悻悻,果断将话题切断,朝温篱道:“我们都看到热搜了,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游公子,那脸、那身材、那气场真不是盖的,篱篱姐,你不光长得好看,吃的也真好,嘿嘿,真后悔那天喝醉了没能趴床头看。”
楚恬一巴掌甩在乔语松的后脑勺。
乔语松呼痛:“你干嘛!”
楚恬翻了个白眼:“篱篱姐,你别理她,她整天没个正形。”
乔语松不忿:“生活都这么不如意了,你还不允许我搞点带颜色的?你怎么能这么丧心病狂!!!”
楚恬:“你不知道什么叫偷偷的搞吗?你非要舞到正主面前吗?舞就算了,你不会含蓄一点吗??”
说着,话锋一转:“篱篱姐,刚刚小别胜新婚,你和游总是不是又刺激上了。”
温篱:“……”
“有没有什么可以酱酱酿酿的事情和我们分享呀。”
“…………”
温篱脸上一臊,拿开乔语松握着自己的手:“我去备香了。”
楚恬见好就收,刻意拿捏着腔调:“我们温姐姐和游总好着呢,可显着有些红眼病在网上多嘴多舌了,对了,篱篱姐,我跟你说,我刚刚都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在微博上和那些脑子有坑的人大战三百回合了,结果一刷新页面,那些造谣的帖子和评论全没了,是不是游总干的。”
这点温篱倒是不知道。
她微怔了下,无声一笑,已经说明了答案。
应该是他。
“我就知道是他。”楚恬啧啧两声,“可惜了,没给我留一点发挥的空间呢。”
乔语松不知是受到了启发还是刺激:“不然分享点清水版的也行吧,篱篱姐。”
温篱:“?”
乔语松:“你能细细讲述一遍从你拒绝游总到重新和他在一起中间都经过了哪些流程吗?我忽然打算取取经,翻山越岭去把我那前男友睡了得了,省得我还要每天在这里黯然伤神。”
这个话题就比较敏感了,温篱动了动唇,想着安抚。
“别听她瞎扯了,她才不敢呢。”楚恬知道她并不善于开解别人,贴心地出声,见她开始动手,“需要我帮你吗?”
温篱说:“没关系,我来就行。”
她还是好好陪朋友吧。
-
准备好用香,温篱启程去了靳家的法式庄园。
靳家在港城算是除了游家之外第二大家族,现在掌控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家业的人是靳啸文和靳易文的父亲靳输。
但这位靳输并不时常出现在大众视野,他而今具体的住址也一直是个迷。
大多数需要参与的场合都是由靳啸文代为出席,看起来似乎靳啸文才是受到器重的那个。
然而许多人都说,靳输真正心仪的接替他位置的人是靳易文。
靳啸文存在的作用就是帮靳易文把家业经营好,好让他坐享其成。
毕竟,靳易文的母亲才是靳输明媒正娶的妻子。
听说靳啸文是靳输某个前女友生下的孩子,自幼身体极差,小时候一直被养在外面,直到九岁才被接回靳家。
所幸靳输对他还不错,除了偏心靳易文外对他倒是该给的也都给了。
虽然只是小头。
不过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难以企及的数目了。
这个庄园就是靳输送给他的。
只不过靳易文也大摇大摆住进了这里,且全然一副由自己当家作主的样子。
网上因此还有人专门开过帖子,推测这是不是靳输的示意——让他和靳啸文住在一起,好盯着靳啸文,从而防止家业被靳啸文吞掉。
当时各种推测说的有模有样,盖了不知道多少层楼。
但最后不知怎么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走进庄园,在女佣的带领下来到客厅,靳易文已经在等着了。
他右耳耳垂戴着耳钉,头发虽然一看就打理过,但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都专程来迎接温小姐了,不打声招呼吗?”
“你好。”温篱礼貌地说了一声,然后道,“没问题的话,我们先签熏香合同吧。”
“干嘛。”靳易文吊儿郎当笑起来,“怕我跑了啊。”
温篱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是不能给他留下反悔的空间。
“行行行。”靳易文朝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而后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她手中的熏香合同和笔,放在茶几上,“签。”
不排除需要放长线的可能,为了方便行事,这份熏香合同的有效期是一年。
靳易文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伸手一弹签名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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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找大师设计过的,是不是格外有范儿。”
温篱:“……”
温篱回答不来这个问题,直接道:“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来点香吧。”
动身起来,才便于更好的观察这里,顺便打探有关靳家和靳啸文的事情。
靳易文说:“行吧,那就开始吧,边点边聊总可以了吧。”
温篱没什么意见。
她今天点的第一款香是闻思。
原料是她从香室带来的。
四百多万的沉香原料,结香时间有大几百上千年,一克都价值两到四万。
在靳易文的引路下,从会客室、琴房等地方,一处一处将不同的香气游移。
而后来到户外区域。
绕过花园,远远地便见佣人集中住处几个工人在忙着往外搬东西。
温篱朝那处走去。
她步子迈得小,靳易文并没察觉到她的故意,施施然随着她一道,边走边介绍道:“这里我打算之后再修个喷泉,以后开party的时候方便往里跳,到时候一起来玩啊。”
温篱没回答他,走近了些,听到工人口中说:“你说这刘三也是,突然就没个人影了,他那孩子也不知道找没找到,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啊,不清吧,主家嫌晦气,清了吧,万一刘三那个死抠门的性子再来要。”
刘三。
温篱望向他们出出进进的地方。
这里是刘三的房间!
这个名字前些日子还被高度讨论着。
这还没多长时间,争议已经慢慢降了下去。
网络容易带来热度,却也能轻而易举地将热度覆盖。
刘三的养子和他前后不见了踪迹。
而靳家被调查后没发现异样,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这事就好像没了后续似的。
“哦,那就我们家之前雇的一做工的住的地方。”眼看她越走越近,靳易文侧过身,朝她道,“这里正要重新装修,没有熏香的必要……”
说话间,忽地有个男人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触碰到烫手山芋一样,丢掉手中一个被黑色包装袋套住的东西,往一旁扑,差点撞到靳易文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人尖叫着,看清靳易文,刹住了脚步,咽了咽口水,“二少。”
靳易文不满意道:“毛毛躁躁干什么呢。”
男人指着丢在地上的东西:“那那……那幅画又出现了。”
画?
温篱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黑色的包装袋在被丢出后脱离画框,地面正躺着一副画。
画中少女的背影一步步走入幽绿的森林,地面上坑洼处的积水泛着鲜明的红光,远处有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她。
男人还在嚷着:“上、上面有血啊。”
温篱定神仔细看去,少女的指尖往下坠落点点猩红。
顺着猩红往下,并不隐秘的角落里留着不甚显眼的署名——
《殷蓝》
殷蓝。
温篱思绪迅速聚拢。
那不是……
神秘人给夏虫虫用的假名字?!
14. 第二夜
不会是巧合。
心底的声音在告诉温篱,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她朝着那副画走了过去。
靳易文拦住了她:“别动,这画挺邪门的。”
温篱问:“怎么邪门?”
她声色很清,哪怕是话问得比较急也没有显出着急的样子,因此并不会将情绪透露出来。
靳易文不太想说,插科打诨一样:“你是不是害怕了?”
温篱没有玩笑的心思,神情非常认真。
靳易文敛了些笑:“是真邪门,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走吧,这没什么好看的。”
他朝刚刚尖叫的男人说:“大惊小怪什么,还不快把那东西扔了。”
男人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上面真的是血。”
靳易文:“让你扔了就扔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可是二少……”
“怎么回事?”
靳啸文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从后面传了过来。
他上前来。
温篱悄然观察着他的神色,只见他看到自己似乎并不惊讶,翩然笑了笑,而后看向刚刚说话的男人。
男人又一次解释:“那画……那画又冒出来了,还有、有血。”
靳啸文闻声走过去,伸手将落在地面上的破碎的画框捡了起来,右手拇指的指腹在画中的猩红处轻轻擦拭而过,看了看,抬手示意:“不是血。你们看,不过是颜料而已。”
靳易文骂了一声:“妈的,别让老子查出来是谁在装神弄鬼。”
靳啸文朝温篱道:“不好意思,没有吓到游太太吧?”
“游太太?”靳易文眯起眼,语气中透露着些许的危险。
温篱神情平淡。
靳啸文笑了笑:“你果然也没留意到网上的消息,不过可以问问齐枫,他应该知道。”
靳易文没理会他的话,而是眼神犀利地盯着温篱,旋即又突兀地笑了声:“有意思。”
他绕到温篱身后,转了半圈,在她耳边道:“怎么温小姐,哦不,游太太难道不知道我们靳家和游家最近关系非常紧张,你这么过来不怕我们对你做点什么?”
形容不来算是挑衅还是试探。
温篱依旧平静,如同一潭清泉,没有丝毫的涟漪浮动。
靳啸文道:“阿易,你就别开玩笑了。如果你没有事的话,我能和温小姐聊聊吗?”
“呵,这会儿怎么不叫游太太了。”靳易文说话带刺,关于他对自己的称呼并不领情,“少他妈叫那么亲密。”
言闭,目光灼灼地朝着温篱,而后玩味地笑了下,优哉游哉地离开,同靳啸文擦肩时,撂下句:“小心点,免得吃不了兜着走。”
温篱暗暗品着他的话,打量着靳啸文。
他脸上没有风雨,只是保持着惯有的笑,冲她道:“游家和靳家这几年竞争激烈,前几天游凛肃刚刚拿下一个我们盯了很久的项目,做生意嘛,难免会有些冲突,小易他脾性冲,你别介意。”
温篱淡然不语。
生意场上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也并没有表态的立场。
她来不过就是奔着私事。
“这个我处理就好,你们继续。”靳啸文安排好工人,随即向温篱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我们换个地方?”
温篱警惕地点点头。
随着靳啸文,一路来到书房。
他的书房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简洁宽敞大气,隔音效果极佳。
靳啸文毫无顾忌地将那幅画放到桌子上,请温篱落座。
温篱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没有直接开口,只是用眼神传递着:靳先生想聊什么。
靳啸文是站着的,背对着她,沉默片刻,倏然叹了口气:“你还是参与进来了。”
温篱谨慎问:“什么意思?”
靳啸文转过身,看着她:“你是尔尔的朋友吧。”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骤然击中,震了一下。
她没想过靳啸文会先一步提起尔尔。
温篱没有正面回答:“你……认识尔尔?”
“见过几面。”靳啸文笑了笑,“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她的朋友,我在她的葬礼上见过你。”
他出席了尔尔的葬礼?
温篱揣摩着:怎么没见到他。
“当时看你整个人非常憔悴的样子,我并没有上前叨扰。”靳啸文对此做出了解释,面露惋惜地说:“我对尔尔的死深表遗憾。”
温篱凝神望着他。
靳啸文道:“你想问我和尔尔是怎么认识的?”
没等温篱开口,他又继续,指着桌面上的画道:“说起来,和这副画有关。”
温篱:“画?”
靳啸文:“你有听过‘殷蓝’的诅咒吗?”
殷蓝的诅咒?
温篱摇了摇头。
靳啸文道:“瞧我这话问的,说起来,这是靳家的秘密,你不知道也正常。”
温篱没有插话,等着他继续说。
靳啸文:“这幅画是我哥哥画的,哦,对了,你应该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吧?”
温篱摇头。
靳啸文:“我们两个是双胞胎,小时候一直形影不离,他喜欢画画,也颇有天赋,那个时候我们总是一起出去写生,这幅画就是他画的,取名叫殷蓝,当时我问过他这幅画的含义,他说是:唤醒恶魔。”
唤醒恶魔?
温篱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听起来其实挺魔怔的是不是,电视和漫画看多了听到这话一点不觉得稀奇,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靳啸文陷入了回忆,“我身体不好,哥哥一直都很照顾我。直到九岁那年,妈妈临终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还有爸爸。妈妈去世后几个月,爸爸去接我们,我们当时很开心,因为觉得自己不会成为孤儿了,所以就跑去河边玩,谁知道一时贪欢,不幸落水。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哥哥就不见了,他们都说不知道哥哥去了哪里。我被接回靳家,把这幅画带了回来,每天失魂落魄,爸爸觉得我不该耽溺于此,强行决定把画丢掉,巧合的是,有位叫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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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森画家来教小易画画,看上了这幅画,便出价将其买走了。”
“只是那之后,这幅画每隔几年就会莫名其妙地在靳家出现,且每次只要一发生这种状况,接近它的人要么飞来横祸,要么不知所踪。靳家的人都称之为殷蓝的诅咒。”
温篱表情凝重起来。
靳啸文:“这事一直有被有意封锁,鲜少有外人知晓。”
温篱道:“不调查吗?”
“怎么会不调查呢。”靳啸文说,“在靳家第一次重新出现《殷蓝》的时候爸爸就派人开展过调查,可奇怪的是,凡尔森画室的监控明确的显示,在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当初卖给他的那副《殷蓝》明明就好好的存放在他那里,没有任何异常。又加上这种情况发生的频率不高,而且当时看到那些画的人不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遭遇意外,爸爸就说不过是凑巧,有人想要借此编排靳家罢了,不允许家里任何人再谈起这事,不过你也看到了,稍微在这里待久一些的工人应该私下都听到了传闻,所以看到这画才会那么害怕。”
他说着,伸手在画框边缘划过:“爸爸下令后很长时间我们都对这事避而不谈,可是我心里越来越不安,一直想着会不会真的是因为这幅画太过邪性,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去找凡尔森商量把画悄悄买回来,没想到在画室碰到了尔尔。她说见到过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我当时非常惊讶,拜托她带我去见到那个男人的地方,她很热情地带我去了,只是并没再见到她说的那个人。许是见我真的迫切,她提出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说如果再遇到那人,第一时间告诉我。”
“之后我们一直陆陆续续有联系,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告诉我说收到了那天在画室看到的我和凡尔森在讨论的画,也就是《殷蓝》,我立马警惕起来,提醒她小心,暗中派人调查,谁知道,她……突然就发生了意外,我也并没有调查处什么。”
“所以在香道会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并没有点出认识你的事情,我不希望把你也卷入进来,尤其是在得知你和游凛肃的关系时,这种心思更甚,你应该能明白吧。”
温篱薄唇紧抿。
听着靳啸文说:“一来,在没调查清楚之前,这种邪门的诅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担心你的安危;二来……以游家和靳家的关系,我也的确不希望靳家这些传闻被你知道。只是,既然你今天都亲眼看见了,也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我全告诉你。”
又叹道:“到底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温篱对于他的话不做评论,只道:“能带我去看看那副真正的《殷蓝》吗?”
靳啸文似是料到了一般:“正好,凡尔森的画展还没结束,我带你去。”
凡尔森的画展在市中心举行,温篱和靳啸文一起前往了此处。
画展现场游客非常多,声音杂乱。
温篱随着靳啸文走进展厅,绕过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忽地凡尔森正在同一个人说着什么。
而那人非常熟悉……
游凛肃。
他怎么在这儿。
15. 第二夜
“游总。”
温篱尚且处在辨认的状态,便听到靳啸文已经率先打起招呼。
这也就证实她并没有看错,的确是游凛肃。
温篱直直地望过去。
游凛肃扫视过来,一双酝着寒潭一般的眼睛恍若能将人隔空卷入其中。
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
靳啸文面露微笑:“游总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和温小姐一起过来?”
游凛肃面色无波,睨着温篱。
凡尔森对着温篱,观察了一会儿,认出来了,说话带着些口音:“我知道你是谁,那个大提琴手对不对?我之前看过你的演出,太美了,简直是妙不可言。”
温篱不卑不亢:“谢谢。”
禁不住瞄游凛肃一眼,发现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自己身上。
一同他对视,她的视线便有些无处安放。
凡尔森看看靳啸文,又望望游凛肃,再见到温篱的反应:“听靳先生的意思,你和游先生是?”
游凛肃这才收回落在温篱身上的目光,介绍:“我太太。”
“原来是游太太。”凡尔森伸手,“幸会幸会。”
温篱礼尚往来同他握了握手。
凡尔森道:“你们是来参观我的画展?”
听他这么说,温篱不免有些惭愧,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捧场。
靳啸文解释说:“虽然这么说有些扫兴,但我们这次过来着实是别有目的。”
凡尔森爽朗一笑:“我喜欢直来直往,说吧,什么目的?”
忽然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
温篱看向靳啸文。
相视片刻,靳啸文道:“我们想看看《殷蓝》,不知道凡尔森先生是否方便?”
“这……”凡尔森笑意渐渐褪去,脸上显露出几分为难。
温篱有些迫切:“不方便吗?”
凡尔森:“也不是不方便。”
他叹了口气:“实不相瞒,那幅画前几日突然不见了,我和我的助理找遍了整个画室也没找到。我知道这幅画对靳先生来说很重要,所以今天才想拜托游先生帮忙寻找,本来打算实在找不到的时候再来告诉靳先生,没想到你们现在会过来……实在抱歉。”
不见了。
温篱心底一紧。
靳啸文:“凡尔森先生的意思是《殷蓝》被人偷了?”
凡尔森摇了摇头:“是的,但是因为最近画室在重新装修,监控点位要发生变化,所以就没开,又加上近期一直筹备画展的事情,出入画室的人非常多,不确定到底是谁偷走的。”
他有些纳闷:“说起来,那幅画并不是画室最值钱的,甚至连十分之一都不如,为什么会被偷,我不是很明白。”
虽然当年靳家因为这幅画展开过调查,但并不是摆在明面上行事的,其中所发生的状况凡尔森不知情,因此觉得不能理解。
靳啸文有意掩盖,没有说出实情,只是道:“这点事怎么好惊动游总。”
游凛肃神情平淡,没有发表见解。
这些对话温篱没留意到。
只是在思考。
会是谁拿走的?
余光突然扫到对面的走廊经过一个男人。
那人黑子黑裤,视线故意般望过来,缓缓地撇开头,戴上了帽子,往一个方向离去。
仅有一瞬间,她看清了那张脸。
和靳啸文长相极其相似!
温篱一滞,迅速追了过去。
“温小姐……”靳啸文冲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而后看向游凛肃。
游凛肃没说什么,随着她而去。
绕过走廊转角,温篱移身到刚刚所在的地方,四处观望了一圈,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
展厅里人来人往,面孔一张又一张在眼前闪烁,都不是刚刚看到的模样,仿佛那一刹那只是某种错觉。
一眨眼的功夫,就此幻灭。
什么都没有留下。
靳啸文和游凛肃一起跟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温篱略一思索,在没有弄清敌友对错之前,不敢轻易透露:“没事。”
这么说着,用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求证似的目光注视着游凛肃,像是想从他那里获得自己所看到的都是真的的认可。
游凛肃伸手揽过她的腰身。
他的气息袭来,得到了某种力量般,温篱一颗杂乱的心渐渐平缓下来,在脑海中理着思路。
“不如我们先去画室看看?”凡尔森提议。
温篱同游凛肃和靳啸文对望了一圈,没有异议。
一行人动身,沿着一个出口的方向往外去,却听到一楼倏地传来一道响亮的哭声。
哄闹骤起,惹得人下意识看去。
只见展厅中央坐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衣服却还算干净,此刻正哭得厉害,有好心的游客围过去哄劝,左右不见他身边有人,不禁问:“小朋友,你是跟谁一起来的,你们家大人呢。”
几个人同时将这一幕看了去。
靳啸文显得格外惊诧:“明明。”
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家之前一个佣人刘三的儿子。”
刘三的儿子?
温篱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靳啸文已经朝小男孩所在的位置而去。
温篱同游凛肃对望了一眼,找到主心骨一样,紧跟其后。
“不好意思,我跟这位小朋友家的大人认识,麻烦大家让一让。”靳啸文穿过前来围观者的包围圈。
那些人让出空间来,靳啸文慢慢走向小男孩,叫了声他的名字:“明明。”
刘明明哭声顿住,泪眼模糊地朝他看了过来,忽然开始尖叫,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一头扎进了随之而至的温篱怀中。
温篱看着眼前的情形,微微蹙眉,虽然不习惯,但还是伸手轻轻拍着刘明明的后背,以做安抚。
靳啸文也在试图安抚他:“明明,别怕,我认识你爸爸。”
他再次试图走近:“他很担心你,你这段时间都去哪了?”
刘明明身体在颤抖,偏头看到他,抖动得越来越厉害,浑身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温篱接住了他,手上一时差点没承住。
游凛肃轻而易举地伸手托住她的手背,给她借了力,看了眼随行的宋鹤。
宋鹤心领神会,将刘明明从她手中拨动过来,抱起:“先送医院吧。”
温篱点点头,此刻来不及过多犹疑。
医院。
经过检查,医生告诉他们,刘明明并无大碍,只是身上有些擦伤,并不严重,至于昏厥乃是受到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
将其安置好,为了不吵到他,几个人从病房出来。
靳啸文道:“之前刘三在靳家闹了好几次,说明明在我们家不见了,我一直在派人帮他找,结果也没个头绪,真是奇怪了,这孩子怎么会自己跑到这里。哦,还有刘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明的事对靳家有怨气,也联系不上。还麻烦游总和温小姐能帮忙找找他,告诉他明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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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我出面他会误会。”
温篱想起T说过刘三好像被人藏起来了,悄然审视着靳啸文。
靳啸文说:“那就拜托二位了,有消息还请也告诉我一声,我就先不留在这里了,明明似乎挺怕见到我,等下我会找人来照顾他。”
温篱本就在想着这一点。
没想到他倒是先说出来了。
刘明明为什么看到他会害怕?和他有关,还是刚刚看到的那个人……
脑海中的思绪碰撞着,她状似无恙地应了应。
靳啸文微微颔首,径直离开。
周遭恢复寂静。
游凛肃觑着温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温篱想了想:“你认识凡尔森先生?”
游凛肃说:“有点交集。”
又问:“还有呢?”
温篱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游凛肃说:“看着我。”
语调平缓而又沉静,却带着股笃定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服却并不觉得难受。
温篱睫毛颤动了两下,仰头望着他。
游凛肃眸光晦涩:“我不值得信任吗?”
温篱忙道:“不是。”
游凛肃:“我们是什么关系?”
温篱微微启唇。
“还是你觉得这段关系只要能维持表面的形式就可以?”
“不是。”
游凛肃忽然叫了她一声:“温篱。”
他说:“你说你记得,那再重复一遍,我之前说过什么?”
温篱感觉心魂好似心魂被他摄走,这一刻,耳边只有他的声音,潜意识在向她发散信号,必须在他面前完全地坦露,而不能有所保留一样:“……有事要告诉你。”
“可是你没有。”
“我……我怕麻烦你。”
“对我来说,能被你信赖,参与你的心事,不是麻烦。”游凛肃紧睨着她,“你明白吗?”
从他的目光中望见自己的身影,那么完整,映衬出她的全部,温篱鼻头有些酸涩。
从小温婧珠告诫她的就是必须按部就班地照着她的规划行事,少给别人添麻烦。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消化,也当真害怕会麻烦别人。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游凛肃道:“或者这样会让你觉得冒犯?”
温篱眼眶湿润起来,摇了摇头。
游凛肃眸色深了深,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揉在怀里:“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温篱点点头。
游凛肃不再作声,等着她开口。
温篱缓了缓:“你知道《殷蓝》吗?”
游凛肃说:“刚知道。”
靳家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靳输当年把这幅画卖给凡尔森的事没有向外走露什么风声,即使几次闹出动静,除了内部的人,也没人知道“殷蓝的诅咒”。游凛肃察觉到异样后一直派人盯着靳家,不过距离上次“殷蓝的诅咒”事件时间间隔太长,也是这次再次出现,他才得到完整的消息。
所以当凡尔森找到他说想请他帮忙找这幅画时,他才会过来。
“靳啸文告诉我,我朋友曾经告诉过他见到过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人,没多久后她看到了这幅画,然后就……”温篱说,“我刚刚好像看到那个男人了。”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谷山医院院长的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过来。
猜测会不会是那个神秘人有了消息,温篱先放下了话,接通。
只听院长说。
夏虫虫醒了。
16. 第二夜 那是第二个——
这个消息出现的始料未及。
挂断电话,温篱出神地望着游凛肃,像是在确认所听内容的真假。
谁也没有开口,仅靠眼神交换便洞悉了彼此的意思。
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温篱和游凛肃一起踏上了前往谷山医院的路程。
刘明明这里有宋鹤守着,可以让人安心。
“按照靳啸文的说法,尔尔,也就是我朋友的死可能和‘殷蓝的诅咒’有关。”路上,温篱继续同游凛肃交换着所获得的信息,“但我只能确定尔尔的确见过他,他说的话我并不能断定是不是真的。”
提起此事,温篱顿了顿,尔尔对她向来是无话不说的,这些事却是从来没和她讲过:“靳啸文说那幅画是他的一个双胞胎哥哥画的,他的哥哥很早之前不见了踪迹,我和尔尔看到的那个长得很像靳啸文的男人会不会是他。”
游凛肃默然了几秒钟,意味不明:“很快就知道了。”
温篱似懂非懂。
却因他的存在而觉得莫名的踏实。
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恍然间有种直觉,这个“很快”距离到来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趁着这会儿功夫,温篱又给T发了消息,询问神秘人的事情。
T那边依旧没什么进展。
许是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也没有多少失落。
到达谷山医院。
没在其他地方多做逗留,两人直接前往了夏虫虫的病房。
彼时医生刚给夏虫虫做完检查,见到温篱他们过来,说:“人虽然醒了过来,但现在仍然处在恢复期,要想达到能够说话走路的状态,还需要一个康复的过程。”
温篱认真听着医嘱,点了点头。
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
不敢再奢求立马就能和正常人全然无异。
只要能醒来,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开展。
随着医生身影的散开,温篱一点一点看清病床上那张消瘦的脸。
这张脸并不陌生,这段时间她来探望过好几次,可那个时候她就那么寂静无声地躺着,没有知觉,没有意识,不知饥寒冷暖,也无疼痛酸楚,几乎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
不像现在这样带着生命的气息。
虽然比不上曾经她见过的那样鲜活,但起码有了重新回归鲜活的希望。
温篱眼睛有些发涩。
心疼和庆幸混杂着涌上心头,她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说,又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
夏虫虫也在看着她,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只是声音发出得很吃力。
她自己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便不愿再开口了,表情有些木然。
护工正在尽职尽责地帮她按摩着腿部。
温篱走了过去:“我来吧。”
护工没有和她推辞那么多,起身让出了位置。
坐在夏虫虫床边,温篱帮她将胳膊朝身体移近了些,拿捏着力道轻轻按揉着,抚慰道:“你好好休息,慢慢就恢复了,别着急。”
夏虫虫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刚醒来不久,身体还比较虚弱,没多长时间就再次陷入了睡眠。
整个病房除了医用机器的响动,没有出现任何声音。
温篱看向游凛肃。
后者不费吹灰之力领悟到她的意思,揽着她,退出病房。
稍微往僻静处移了几步,宋鹤的汇报通过手机传达:“刘明明已经醒了,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对,医生说应该是受到不小的刺激,他现在情绪还不稳定,问不出什么,还有……”
宋鹤传来一段视频。
视频画面显示,凡尔森画展上刘明明出现的那一幕被人传到了网上。
看到的网友已经炸开了锅。
[这不是之前那个跑去靳家大闹的大叔的儿子吗?!]
[什么情况?我就说那事怎么闹着闹着就没动静了,合着他儿子也没丢啊。]
[话说那个大叔呢?怎么只看到他儿子的人看不到他?]
[小道消息,听说那个大叔上次闹过之后就没再出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点风声都没有。]
[啊?之前不是说这个孩子是他领养的,会不会是不想养了,所以故意搞这一出来坑钱的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说不定孩子就是他自己弄丢的,然后找靳家要一笔赔偿,再美美隐身。]
[我天,被你们说的好可怕,这年头怎么到处都是反转,我再也不随便站队了。]
[有没有人能把这个大叔找出来啊,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坐标大叔的老家,现在就去他家打探一下情况,大家可以蹲一蹲。]
……
间隔不到三分钟,视频内容得到更新。
一个男人吹着口哨,拎着正在挣扎的刘明明,将他放到了画展门口,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刘明明奋力地朝画展里跑去,好像身后有豺狼在追食,生怕晚一秒,就会被撕碎啃噬。
而男人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甚至还发出几声笑来,他背对着镜头,帽子将头和脸遮盖得严严实实。
在视频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分钟,转过头来。
那张脸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正是温篱在画展看到的那样。
[我靠!什么情况?这靳家大少爷不是刚出现在上一个视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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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那这人是从哪来的??]
[靳啸文自导自演????]
[可是不对啊,你看视频里这两个画面出现的时间,除非他有分身术,才能同时进行。]
[那也就是说有个和靳啸文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带走了那位大叔的儿子,现在又给还回来了??不是我怎么感觉这人好像有点诡异啊??]
[同意楼上,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人到底是谁啊?好像没听说过靳家还有这么个和靳啸文一模一样的人啊?难道不是靳家的?可那又怎么会和靳啸文长得那么像呢?]
[害!没听说过多正常,像他们这种豪门有个私生子什么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可这个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因为是私生子,得不到重视,没被承认,所以借机报复靳家?不是,有病吧,那关人家小孩儿什么事啊,小朋友和大叔实惨。]
……
温篱将视频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
紧紧盯着画面中男人那张脸,似要透过屏幕看出什么一般。
宋鹤:“发出这段视频的IP地址我已经查过了,就在谷山医院附近,你们要小心。”
“!”温篱闻言,警惕起来。
走廊的转角忽然传来声音:“咦?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副画?”
温篱十分敏感,同游凛肃对望一眼,走了过去。
只见墙面上挂着一幅画。
正是《殷蓝》。
只是和刚在靳家看到过的不同。
这幅《殷蓝》里少女的指甲全部被卸除了。
温篱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正要四处查看,游凛肃不知察觉到了什么,拦下了她,“你跟我来。”
温篱不解,随着他往天台的方向而去。
远远的,听到了疑似打斗的动静。
源源不断的碰撞声传来,似乎非常激烈。
温篱意识到什么,加快了些脚步。
刚刚走上天台,却只见一个人影飞速地从另一处的侧门窜走。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追。
游凛肃又一次拦住了她,没让她追出去。
温篱道:“是那个男人。”
游凛肃睨着她,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一动不动,只是说:“不打算出来吗?”
他道:“靳燃。”
靳燃?
……是谁?
温篱不解地观望。
足有一分多钟的时间,有个身影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那人的面孔逐渐清晰。
她瞳孔不禁颤了颤。
那是第二个——
和靳啸文一模一样的男人。
17. 第二夜
#疑似靳家私生子诱拐家佣孩童#风波闹得沸沸扬扬。
类似或者相关的话题被压下去又浮上来。
来来回回。
没有得到消停。
刘明明还在医院,靳啸文本来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安排了人来照顾他,只不过被宋鹤的人给替代了。
闻风而动的热点追求者们你来我往,想方设法地追踪着最新消息,想要打探出什么。
“已经加强了戒备。”宋鹤做了妥善的处理,话是向游凛肃汇报的,也同时在说给温篱听。
他的能力毋庸置疑,温篱自然信得过。
她试着和病房里的刘明明交谈。
可一有人靠近,刘明明就会狂喊着东冲西撞,浑身发抖,甚至还会出现明显的自我伤害行为。
她不再敢动。
医生说,刘明明的精神受到的刺激太大,情绪还非常不稳定,很没安全感,最好是能让他信任的人陪在他身边:“这样有利于他的治疗。”
温篱同游凛肃目光交汇,丝丝缕缕地传递着共同掌握的秘密,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游凛肃道:“知道了。”
温篱跟他一唱一和般:“谢谢医生。”
医生又叮嘱了几句,转而投入到忙碌的工作。
游凛肃向宋鹤递过去一个眼神。
宋鹤领悟:“我来做安排。”
同一时间,网上的议论声不断——
[到底有没有人能给句话啊,多少个小时过去了,还没人扒出来这人是谁吗?]
[我看八成真的是靳家的私生子,不然他们早就辟谣了,还会任由我们在这里评头论足?]
[也不一定吧,万一人家是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看着这些发言无聊,懒得理会呢。]
[你又懂了,懂姐。]
[要我说你们就别在这儿吵了,吵的再热闹有什么用呢,人家也根本不会受到影响,看看,靳家还安然无恙地要举行晚宴呢。]
……
温篱看到了这些发言,望向游凛肃:“那个人……”
游凛肃准确无误地洞悉她的担忧:“他没事。”
他这么说,那必定就是了。
温篱将注意力放在了所谓的晚宴上。
这场晚宴是由靳输发起的,其实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已经定好了日期。
在这样的风波下,似乎丝毫没受到干扰,靳家告知了邀约的来宾将会如期举行。
游凛肃也受到了邀请。
毕竟即使两家暗中再多较量,迄今为止,还维系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温篱问:“你要去吗?”
游凛肃“嗯”了一声,而后觑向她:“你跟我一起。”
温篱没有异议,她正好有此意。
不知道这场晚宴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时间又过了三四分钟,宋鹤看了眼腕表,说:“差不多要出发了。”
游凛肃睨着温篱,两秒后,揽过她,离开了医院。
先去了一家有名的造型室。
造型室的主理人Su是个品味非常高的女人,眼光也很是毒辣,看到游凛肃和温篱的姿势,便已经猜出了一二:“游总保存在这里的那套礼服看来是要送给这位小姐的。”
游凛肃没作声,答案不问自明。
宋鹤负责传达:“麻烦SU小姐为游太太做下妆造,稍后我们要参加一场晚宴。”
“游太太。”SU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招呼助理将所提到的礼服取了来。
礼服慢慢呈现在眼前。
温篱微微愣了一下。
这套礼服她见过。
是某位大师最满意的月光系列作品的最后一套,名叫月亮陷落,全世界只此一件,独一无二。
方一出世便被许多人争先恐后所求,只是听说早早便被人给定走了。
很多人猜测过那人是谁,温篱没想到会是游凛肃。
“这套礼服可放在我这里很久了。”SU说,“游太太这边请吧。”
温篱看了看游凛肃,旋即随着SU进入了化妆室。
换好礼服的时候,游凛肃正闲适地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神情掩于面色之下,没有丝毫的波澜,像是周围没有任何能够撩动情绪的事物。
直到门被推开。
温篱从里面走出来。
他稍微掀动眼皮,睨过去,微微眯起了眼。
她五官优越,皮肤白净,不施粉黛便已是精致灵动,并不需要怎么刻意打理,只简单修饰了下眉形,唇色是浅淡的粉,头发微微卷起一些弧度,散落在腰间,漂亮的蝴蝶骨半遮半掩。随着走动的动作,裙摆摇动,牵扯出忽隐忽现的银白,真若月光顺着天际缓慢洒落,每一处都完美贴合,如同一幅被细雨浸润过的水墨画。
宋鹤道:“游总看到这件礼服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游太太,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游凛肃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下,眸光沾染着些许欲色:“是挺适合。”
快要被他的目光灼伤,温篱微垂下眼,脸上发热:“谢谢。”
想起来好像一直在同他道谢,她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
游凛肃不动声色地压制住将体内窜动的某些冲动:“喜欢就好。”
晚宴是在靳家的一艘私人邮轮上举行。
港口的夜晚被喧嚣覆盖,并不平静。
到达地方后,游凛肃斜睨向温篱,温篱心照不宣地挽上他的胳膊。
游凛肃的出引起的动作向来不小,来客们见到他的身影接二连三的围涌上来攀谈。
在场的人有不少已经在游老爷子的生日宴上见过温篱,另外一部分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消息,并不多言,上来便称呼:“游总,游太太。”
温篱始终跟在游凛肃身侧,嘴角挂着得体礼貌的弧度。
身为东道主,统筹晚宴的是靳啸文,他声称靳输很快便会到:“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大家见谅。”
被邀请来的人除了游凛肃,没有一个能够同靳家相匹敌,当然压根不存在见不见谅的问题。
不过是场面话而已。
但在场的人其实也并不介意。
选择来应酬无非是为了自己为自己谋利,怎样的形式并不重要,能够达到目的才是主要诉求。
该走的过场走过,靳啸文挪步而来:“明明的事,谢谢游总和温小姐了。”
游凛肃没什么反应。
温篱礼貌地扯动了一下唇角。
又有人迎上前:“游总,靳总。”
温篱正想着要不要错开些位置,听到有人叫自己:“温篱。”
她闻声望过去,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云棠:“云夫人。”
云棠很少参加这种场所,她同靳家并不熟悉,但家族之间有所交集,即使出于礼仪,也不好不出席。她唬温篱:“我这可是奔着你来的,说好之后去看我的,怎么就不见人了。”
温篱泛起些歉意,的确是还没找到时间。
见她认真了的样子,云棠忍不住笑起来:“逗你玩呢,你还真当真啊。”
说着,幽怨地斜了游凛肃一眼。
游凛肃叫人:“云姨。”
云棠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她朝温篱道:“等着他这大忙人带你上门,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陪我去做饼干吧。”
这种什么宴会的最是无聊。
温篱下意识看向游凛肃。
“干嘛?”云棠打趣,“还要听他的啊?”
游凛肃觑着她:“想去就去。”
被云棠这么一揶揄,温篱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好。”
邮轮上的糕点师傅手艺精湛,云棠盯上好大一会儿了,看到温篱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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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她一起,这下得逞,颇为高兴地朝游凛肃使了个眼色,扯着温篱的手一起来到茶点区。
糕点师傅们也很热情,听到云棠要伙同温篱一起参与的请求,没多想便同意了。
云棠是真的来了兴致,温篱不想扫兴,配合着她一起挑选模具。
中途的间隙,止不住朝游凛肃的方向看去。
他八风不动地站在那里,鲜少开口,凑过去的人愈来愈多,似乎其中一位中年男人还想为身边的年轻人引荐一二,推着那人上前敬酒。
那人看到他好像紧张极了,大约是话都没说清楚,引得一旁的人神色各异地笑起来。
唯有游凛肃置身事外一般,仿佛周围的嬉闹哄嚷还是风起云涌全都与他无关。
温篱越看越投入。
云棠正把冷冻好的面团拿出来,抬头便见她如此,顺着她的视线:“怎么了?这么一会儿都不舍得分开?”
温篱立马移开了眼:“没有。”
云棠忍俊不禁:“害羞啦?”
温篱不知道怎么说,转移话题地把选好的模具推给她:“好了。”
云棠笑得合不拢嘴。
见温篱脸色已经有些发红,怕她会不好意思,说:“你先看着这边的,我把烤好的拿过去。”
她指了指自己几个熟人所在的地方。
温篱:“好。”
云棠移身后,她把自己烤好的那些也一一从烤盘往餐盘上装。
靳易文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留意到了这一幕,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还没从上次酒吧事件中缓过后劲儿的齐枫拽住他:“别了吧,又不是找不到其他的,别招这个了,那可是三哥的女人。”
靳易文嗤了一声:“你叫的挺顺口啊。”
齐枫底气不足,空做出了个反驳的架势,一句话没憋出来。
靳易文嘲讽道:“怂就别过去。”
“我……”齐枫动了半步,又停下,“不动就不动。”
上次酒吧那事他爸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一顿了,再得罪一次游凛肃他爸绝对能打断他的腿。
靳易文向温篱的方向走过去。
游凛肃余光看了个分明,不容置喙地打断了席卷而至的喋喋不休的交谈:“借过。”
没人敢拦着他。
靳易文晃悠悠来到温篱身前,拖长了声调:“温小姐。”
温篱看到是他,淡道:“靳先生。”
靳易文脸上带着些此前没有在她面前展露过的痞气:“我仔细想了想,你和我玩的哪些都是故意的是吗?”
虽然的确如此,但温篱自然不会傻到直接承认,模棱两可:“随你怎么想。”
“随我怎么想。”靳易文贴近她,鼻尖都快要顶到她的鼻尖,“你还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啊。”
说着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不过冷着脸的样子是挺诱人的。”
温篱正要出声,手腕倏尔被一只大手捉住,游凛肃动作丝滑地将她拉向自己的包围圈,“再诱人靳二少爷也管得也够多了。”
“我怎么敢呢。”靳易文嘴上这么说,脸上没多少诚意,“三哥。”
游凛肃轻飘飘分了个眼神过去。
靳易文脸上的笑骤然消失,理了理衣领,转身离开:“打扰。”
目送着他走远。
温篱悄然看了看游凛肃圈着她的姿势,打破突如其来的沉静:“我……做了饼干。”
游凛肃垂睨着她,无声示意:所以?
温篱想问问他要不要尝一尝。
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么看过来,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踌躇了几秒,干脆直接拿起一块,缓缓往他唇边送。
又怕被人看到般,鼓足勇气加快动作。
“游太太。”下一秒,游凛肃偏头,包裹着电流般的声音剐蹭在她耳边,字字清晰,“要喂就好好喂。”
18. 第二夜
经他这么一提醒,温篱不得不抬起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驶向的方位出现了偏差,竟然直接戳到了他的喉结上。
她当即便要作势收回手:“对、对不起。”
只是动作刚一发出,手腕再次被游凛肃锢住。
他神情寡淡,脸上不见任何情绪,声音也似乎没有包含丝毫玩味的戏谑,让人根本无法将欲念二字同他联系到一起,但又毫无违和地散发着一股浓郁、诡谲且汹涌的侵略性。
温篱好几次被他健硕的身体完完全全地压制,手指蜷在他肌肉迸实的胳膊,视线模糊间都曾看到过这般模样。
呼吸停滞了半秒,她出声道:“这……是在外面。”
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在说什么啊。
她的本意是这里人太多了感觉不自在,但这话太容易产生歧义了,不由紧跟着补充:“会被人看到。”
游凛肃睨着她,眸底有什么东西快要溢出来,但又按兵不动般,过了一会儿,松开了手。
温篱动了动手腕,不敢再提饼干的事情,想要趁人不备把手中的饼干重新放入自己的小餐盘。
一侧头,只见去而复返的云棠手里拿着个取餐夹,正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别停啊,你们继续。”
温篱的耳朵“蹭”的一下窜红,素来清绝的脸上徒增了几分真实感。
云棠:“我打扰到你们了?”
温篱:“……没有。”
云棠:“我一走你们小两口就恩爱上了,早知道你们这么需要独处的空间,我就暂时不过来了。”
温篱解释:“……不是。”
云棠说:“行了行了,我都懂,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当电灯泡不道德,不是我的风格,我装完饼干就走。”
她身体力行地展示了什么叫做言行一致。
从过来到再次离开,基本上没用多长时间。
速度太快,温篱甚至还没找到开口的时机,只能无声地看着她离开的步伐,望向游凛肃。
同一时间,入口处传来声响。
远远地听到有人发出的问候声:“靳总。”
温篱闻声看过去,只见靳输姗姗来迟,他长相凌厉,眉宇间带着些同身份不太相符和的匪气,说话中气十足:“最近我们靳家的事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了。”
旁边的人打着哈哈:“像是这种毫无根据的风言风语咱们都听多了,都是一群无聊的网友在那里造谣生事,傻子才会信这些吧。”
“是啊是啊。”
……
靳输意有所指般:“不知道是谁这么煞费苦心,为了搞我们靳家弄出这么多事来,今天举行这场宴会,就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一起来破除这个谣言。”
其他人也不管怎么做见证,附和:“一定,一定。”
靳输说:“那待会见了。”
旋即做了个“先走一步”的动作,朝内里深入,走路的同时和一直在周旋的靳啸文隔空交换了个眼神。
温篱再次看向游凛肃。
后者也在垂视着她。
没等谁先开口,转了一圈的靳易文又一次走了过来,视线看着游凛肃,话却是朝温篱说的:“反正闲着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温篱平淡道:“我不会。”
靳易文显然没有轻易罢休的打算:“很简单,三——嫂这么聪明,肯定一听就会。”
他故意把“嫂”字咬得极重,而后做出一副说笑的口吻:“三哥,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够周围的人听到,那些虽然有意克制但又难以遮掩的打探的目光纷纷涌了过来。
靳啸文听到动静,前来制止:“小易。”
靳易文斜他一眼:“没你的事。”
而后又意味深长地盯着温篱。
温篱很排斥这种恶意的挑衅,尤其是在那么多双眼睛的逼视下,更是生出想将其碾碎的念头,抿了抿唇,心底两股纠结的思绪交缠着,向游凛肃请教:“可以吗?”
游凛肃说:“你做主。”
找到答案般,温篱冷冷地看向靳易文:“怎么玩。”
靳易文得逞般扬了下唇,而后指明齐枫来做庄家。
“这……”齐枫左看看,右望望,一副自我澄清的姿态,“我只是个工具人,等下有什么别算在我头上啊。”
没人回应他。
靳易文轻嗤一声。
酒水区。
设计精巧的方桌,灯光闪烁处,温篱同靳易文面对面而座。
旁边陆陆续续围来“观战者”,脸上带着的忌惮是真的,想看热闹的心情也是真的。
游凛肃坐在温篱身侧的位置,两条修长的腿微微交叠,没有半分置于风波中的肃然,笃定而又从容不迫。
齐枫拿出了一副牌,去掉大小王:“玩家先抽取两张底牌。”
靳易文向温篱示意:“你先来。”
多说无益,温篱不跟他推让,伸出手从齐枫拿着的那副牌中抽出两张。
第一张,梅花3。
第二张,梅花9。
两张底牌被分别摆放两边。
齐枫继续:“选择一边底牌,然后抽牌。”
具体的规则是一方玩家抽完牌后,同两边的牌横向与纵向同时相对应。
花色不同但数字相邻计则计1杯酒。
花色相同但数字不相邻计2杯酒。
花色相同且数字相邻计3酒。
数字一样便计作4杯酒。
被计酒的同时要继续抽牌,直到不用再计酒为止。
结束后,哪一方玩家总计的酒最多,就算是输掉了这场游戏。
抽牌依旧是从温篱先开始。
她选择的是底牌为梅花3的那边。
抽出的第一张牌是方片10。
计了一杯。
继续。
这次她选择的底牌为梅花9的那侧。
抽出第二张牌。
方片K。
计三杯。
出师不利。
旁边隐约传来一些唏嘘声。
温篱心被揪紧了些,但冷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丝毫异常。
第三张。
黑桃4。
终于,可以停下。
轮到靳易文。
双方你多一杯,我少一杯;我多一杯,你少一杯。
你来我往。
僵持不下。
“对了。”还剩最后两张牌的时候,靳易文突然道,“好像还没说赌注。”
彼时两边打成了个平手,轮到温篱抽牌。
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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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篱微微蹙眉。
靳易文说:“输了的人把酒喝完这个应该就不用说了,不过还要再加上一条,我和三嫂谁要是输了,谁家就自动退出下周的竞标,怎么样?三哥总不会舍不得。”
临近的人各自倒吸了口冷气。
单凭这反应,温篱也能判断出来,他所说的赌注价值绝对不低。
她刚刚抽完牌的那只手顿住,有些懊悔方才冲动的答应。
如果单纯的只是自己同靳易文的较量,什么都无所谓,但牵扯到游凛肃,她不能不有所顾虑。
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跟要僵住一般。
“怕了?”游凛肃不露声色将她的心思掌握了个完全,睨向她。
温篱同他相望。
只见他风轻云淡地往前,将她整个人环住,握住她的手,从她的手指间抽出那张牌,没有半分犹疑,手腕一动,将牌轻甩在桌面,视线甚至都没看牌,只是觑着靳易文:“那也得我太太真的高兴才行。”
牌面显露。
黑桃A。
温篱暗中松了口气,望了游凛肃一眼。
只见他眉目平静,就像是一切早已在掌握之中,没有一丝半点担心的必要。
靳易文脸色变了变,抽取最后一张牌。
红心3。
计作4杯。
他输了。
他神情阴下去,又迅速恢复:“愿赌服输。”
丢下手里的牌,靳易文说了句:“三嫂果然麻烦。”
温篱没有理会,更没有兴致看他输掉游戏后得罚酒环节,向游凛肃道:“能出去透透气吗?”
游凛肃揽着她起身,留下宋鹤在场内应付。
两人一起来到甲板。
不同于室内的躁动,这里相对来说算得上静谧。
温篱望着平静的海面,目光渐渐变远。
游凛肃睨着她:“在想什么?”
温篱垂眸,犹豫了些时间,记起不久前他说过的话,又想起靳易文的评价,坦白地咕哝:“我不是不信任你。”
她没告诉他那些事,是因为……
“只是……”温篱说起来有些艰难,“害怕,会……成为你的麻烦。”
从小到大,温婧珠教给她的,就是听话,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她早就习惯了自己消化,自己行事,以至于她内心深处已经形成了这种认知,好像一旦不这么做,就会失去别人的喜欢。
游凛肃眸光深不见底,紧紧地将其绑定。
月色浑浊,为她纯净的小脸布上一层朦胧,漂亮得不像话。
没听到他的回话,温篱微微抬头。
也就是在触碰到他目光的一瞬间,呼吸倏然被夺走。
游凛肃一只手穿梭在她脑后的发丝间,俯身,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唇瓣。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细小的喘息密密地流转,措手不及而步步沉迷,睫毛轻颤时,温篱听到他低醇的声音:“你不是。”
海风裹挟着繁杂的酒气,一下一下扑来。
水波被一层一层掀起,碰撞出哗然的声响。
不知是谁心跳的颤动被卷入其间。
遮遮掩掩,一声又一声。
氤氲持续了半晌,被赫然打断。
有人喊起来:“网上传的那个人也在邮轮上!!”
19. 第二夜
“谁?你说是谁?”
“就是那个和靳大少爷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
“真的假的?老谢,你别是喝多了看花眼了吧。”
“就是啊,刚刚靳总还说过让大家一起见证破解谣言呢,你别这会儿在这儿说这种笑话。”
“我吃饱了撑的?骗你们干什么?我真的看见了,我刚刚在那边的甲板打电话,亲眼看到那个人从海里翻上来,进、进了邮轮。”
这位叫谢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成功引起了相识者的注意。
交谈间,造成的动静渐渐扩大,惹得大厅里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过来,交头接耳地打探情况。
温篱和游凛肃所在的位置离喧闹的中心不远。
她第一时间便听到了躁动,并且坚信游凛肃也没有错过。
但他并不受影响,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还提醒她专心般,放在她后脑勺那只大手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更密切地带了带。
深深落下一吻。
放开她时,温篱的呼吸还不平稳,堪堪同他相视。
他的眼睛比深不见底的海水还要幽暗,多看一秒就能溺在其中一般。
温篱平稳着喘息,原本浅淡的唇色变得殷红,眼睛更是显得透亮。
游凛肃的眸光愈发晦涩。
温篱抵抗不住他的目光,将视线偏移向围聚在一起的人群处。
靳啸文走了出来:“各位,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离他最近的人婉转地说:“刚刚老谢说看到……网上传的那个很像你的人进了邮轮。”
靳易文跟在靳啸文身后而至,他酒量不错,哪怕喝了不少,脸上也没带多少酒意,闻言朝谢阳递了一记眼刀子:“谁他妈再敢乱说。”
靳啸文拉住了他,只不过被后者轻而易举地甩开,于是无奈道:“大家先别慌。”
状似思考了一下:“这样吧,我们之前已经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房间,为了安全起见,请大家先回房间待着,待我去向家父汇报后,好好调查清楚这事好吗?”
“这……这合适吗?”
“不是我故意想这么说啊,靳公子,万一看到的是真的怎么办?这……我们在这里待着也不安全吧?”
“谁说不是呢。”
有人提出担忧。
靳啸文道:“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你们也看到了,邮轮已经开了,我们现在回到岸上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请放心,我会派人保护大家的安全。”
他说着,穿过众人,来到游凛肃身前,满是歉意的样子:“游总,招待不周,实在不好意思。”
游凛肃不语。
扫了眼不远处的宋鹤。
宋鹤微一颔首,表示领会,悄无声息地脱离开人群。
温篱觉得,这点隐秘的动静应该只有她和当事人双方留意到了。
许是见游凛肃都没开口,其他人都惶惶闭上了嘴。
毕竟人家这身份都没说什么,他们又怎么好推脱。
事情好像就这么无形之中被敲定。
靳啸文又同众人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大家有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
言闭,组织着邮轮上的服务人员带领这些来宾回自己的房间,而后朝靳易文说:“我要去见爸爸,你跟我一起。”
靳易文倨傲地看着他,一副想要看穿什么的表情,足有半分钟后,冷笑一声,在他之前离开。
靳啸文跟在了他身后,往邮轮深处走去。
靳输在一间隐蔽的休息室。
一路朝那个方向走去,途中几乎见不到外人。
来到门口,靳啸文伸手去碰门把手。
靳易文在这时倏地胳膊肘一拐,抵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按在一侧的墙面上:“那件事怎么可能会有别人知道,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靳啸文力气拗不过他,脸因为窒息而慢慢憋红,话从齿缝里溢出来:“是不是我,你去问问爸爸不就知道了。”
靳易文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妈的,你把话说清楚。”
门忽而被打开。
靳输脸色阴沉地望着他们两个。
在他面前,靳易文电火行空地哑了火,乖乖收起手站直。
靳啸文按摩着自己的脖颈,连续轻咳几声。
两人一起走进室内,厚重的房门被合上。
“不成气候。”靳输讽了靳啸文一声,问,“都准备好了?”
靳啸文说:“准备好了。”
“什么准备好了?”靳易文蒙在鼓里,语气不悦,“爸,你安排他做什么了,他这种能做成个什么。”
“你不用管。”靳输直接向靳啸文下令,“准备好了就动手吧。”
-
甲板上的人转移的进度非常缓慢,相较于靳啸文的提议,挤在一起更能让他们拥有安全感。
“怎么回事?不是说是谣言吗?”
“谁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网上不还说那人要报复靳家吗?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后整齐划一地将目光投向游凛肃,想要从这个年纪轻轻就让人不可忽视的权贵身上得到些能够促使自己镇定的迹象。
只是游凛肃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令人难以捉摸。
没有任何表态,仅仅看温篱一眼。
温篱读懂他的意思,伸手挽住他。
服务员为他们引路:“游总,游太太,里面请。”
将哄乱的议论声抛至身后,被引领到邮轮最豪华的一间套房。
服务员识趣地退了出去,为他们带上了门。
环视了室内一圈,温篱问:“会是那天出现在画展的人吗?”
游凛肃说:“等等就知道了。”
他和温篱来到沙发处,随意地坐下。
茶几上摆放着新鲜的白色山茶花,花瓣上的水珠静静地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如此时此刻温篱的心一般,好像只要有游凛肃的存在,就分外安定。
海浪的声音不断地从窗外的阳台透进来。
忽略掉所在的场合,应该是很美妙的一个夜晚。
过了几分钟,有敲门传来。
温篱看了看游凛肃,起身去打开了门,来人是云棠,她叫人:“云夫人。”
云棠手中拿着酒:“不打扰你们吧?”
温篱说:“不会。”
云棠举了举手中的酒瓶:“来找你们喝酒,欢迎吗?”
温篱向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云棠不客气,直接走了进来,嘴上说着:“关禁闭呢,还一人一间,什么大风大浪的我没见识过。”
这间套房的阳台风景不错,迷离的夜色在远处斑斓灯光的点缀下透露出几分神秘,浪花随着邮轮驶向的地方漾出一长串的波光粼粼,澄碧的色彩搅动着,如同浮动在一起的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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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带了石榴酒,给温篱和游凛肃各自倒了一杯:“尝尝,我猜我送你们的还没来得及拆封呢吧,倒是先在这里喝上了。”
的确如此。
这么被猜中,温篱不好意思地牵牵唇,接过她递来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云棠:“怎么样?是不是味道非常不错。”
温篱点点头:“好喝。”
“那是,这可是我自己酿的。”云棠望了眼游凛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朝温篱道,“我可听说咱们游总曾经调过一杯酒,到现在都没人见过那酒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呢?你知道吗?”
温篱直勾勾向游凛肃望过去。
游凛肃睨着她,不紧不慢:“想知道?”
温篱迟疑地点点头。
有点想。
游凛肃保持着坐姿不变,伸手在她的长发间拂过,食指微一动作,撩开耳边的一绺,偏头轻声说了句什么,而后若无其事地收起手,表情纹丝不动。
温篱露在空气中的那只耳朵肉眼可见的泛起红来。
目光越放越低,就是不往他那里看。
云棠觉得非常有意思:“这小子说了什么?”
温篱:“……”
云棠:“哦?是我不能听的是吧?”
温篱:“…………”
温篱:“没有的。”
她捧起酒杯又抿了几口,以此来逃避话题一般,生怕云棠再接着问下去。
宋鹤的到来帮她解了围。
见到他的身影,云棠知道游凛肃应该派他去做了调查,不禁问:“今天这玩的是哪一出啊?”
宋鹤说:“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边说视线边向游凛肃投递过去。
游凛肃神情不明。
二十多分钟后,服务员来传话,说是靳输要召集所有人去大厅。
云棠道:“走吧,看看要闹什么?”
温篱望了眼游凛肃,被云棠拉着起身。
游凛肃不疾不徐。
其他人来宾应该也接到了消息,蜂拥而出,边走边互相交换着信息。
“说是人已经找到了?”
“那就是说老谢看到的是真的?”
“不知道啊?等下看看不就清楚了?”
一路走过去,只见靳输正站在人群中央,在他身旁,他的人束缚着一个男人。
靳输道:“大家看到了,搞鬼的人已经被啸文抓出来了,你们看看,像他吗?”
“好像哪里像,又好像不像。”
“从我这个角度看挺像的。”
“我这里看又不太像啊。”
“哎呀,你们仔细放大眼睛,这人也就眉眼和靳公子有那么几分相仿嘛。”
“这人的身份啸文已经确定过了。”靳输一脸厉色,“我的私生子?荒谬,就是个窃贼,来偷东西的,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是何居心。”
话音落下,没等人有所反应,一旁倏然传来一阵讥讽的笑声。
有人望过去,嘀咕道:“那副画怎么那么奇怪。”
听到“画”这个字,温篱侧头,正好看了个分明。
映入眼帘的又是《殷蓝》。
这次画上的少女微微张着口,牙齿全都不见了。
画被缓缓移开,一个笑脸慢慢露出,像是刚刚目睹一场笑话。
这下全部的人都看到了。
这人和靳易文极其相似。
这次是真的!!!
20. 第二夜
“抓住他。”靳易文明显愣了好大一下,才反应过来,指挥着身后的人动手。
后者得令,紧跟着凑过去,周边的人全都本能地让开了位置,以免殃及无辜。
男人没有当即闪开,而是悠哉游哉地逗弄着来抓自己的人,像是在同他们做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东窜一下,西躲一番,现场整个乱成一团。
胆小惜命的人已经开始往旁边的房间里躲,紧紧地抵住了门。
游凛肃眼底平静,带着一股看起来与当下环境称得上违和的游离。
只是不着痕迹地脱下外套,慢条斯理地披在温篱身上。
“谢谢。”温篱说。
对视两秒。
她的表情也很沉静,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仔仔细细地观摩着那个男人,不想错过一丝一毫掌握其特征的机会。
眼看他的一只手就要被抓住。
男人把手中的画往前一推,转身冲向甲板,一个鲤鱼打挺的动作直接跳进了海里,水花高高溅起,晕开一圈波纹,随后迅速泛开,海面恢复平常。
全然掩盖住了方才的痕迹。
“追啊。”
“……二少。”
见自己的人止住脚步,有所为难的样子,靳易文骂了声:“废物。”
“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跳进海里的那个是老谢看到的,那、那靳总抓到的是谁?”
目睹一切的人禁不住出声,被靳易文横了一眼,悻悻闭上了嘴。
靳输眼神阴沉,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话说:“一个不够还来两个,在这里装神弄鬼,故意卖弄,以为我们靳家是那么容易被玩弄的?”
矛头指向靳啸文:“哑巴了?”
靳啸文从微怔的状态中转过来,朝众人道:“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还需要再好好调查一二,劳烦大家,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暂时不要声张。”
围观者个个精明,接连表示:“放心,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应和声中,有个与众不同的嘀咕冒出来:“……好像来不及了。”
刚刚发生的事已经被人录制了视频在网上发布了。
[我去,现场直播啊这是?]
[这么惊险刺激的场面怎么现在才播?]
[所以这个靳家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说身后那兄弟怎么还被束缚着,不会是请来演戏的吧?多少钱一天,带带我啊。]
[没人好奇这个神秘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吗?怎么看起来好牛逼的样子?]
[大家别跑偏题啊,前两天我还去医院打探过呢,大叔的儿子到现在精神都没恢复正常,要真是这个人把小朋友带走的,那现在找不到大叔的事情很有可能也跟他有关,建议好好查查。]
[顶顶顶!!!!!]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就光在这里瞎猜吗??]
[那也没什么办法啊,我们也没有直接证据,多一份关注就多一份力量吧。]
[但是光凭我们的力量不够啊……话说回来,这事靳家脱离不了干系吧?你们看啊,这人今天摆明了就是冲着靳家去的嘛,为什么靳家不出面表明立场??这事应该怎么解决????]
[就是,别装死啊。]
……
“什么玩意儿。”靳易文咬了咬牙,“别让我揪出来是谁带头挑起的。”
“易文。”靳输制止了他。
在场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选择哑声,不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靳输从靳易文递来的手机上看到了那些评论,笑意不达眼底:“不错,准备得很齐全,没有一步不是冲着我们靳家来的,就是这么拙劣的手段,还真让人猜不出是谁的手笔。”
他朝游凛肃的方向:“游总觉得呢?”
“嘶。”
周围又有吸凉气的声音掀起,一些人按耐不住,以一种自以为掩饰极好的目光往游凛肃那边看。
脸上带着些揣摩之色。
游凛肃没有立马出声,不慌不忙地将搭在温篱肩头的外套收紧了些,眼皮一掀:“靳总心里没有答案?”
四目相撞。
空气仿佛刹那间僵住了般,海浪砰然卷起又激烈后退的声响在默然流转间交相袭来,一声一声刻画着暗潮涌动的轮廓。
忽地,靳输笑起来,笑声持续了快半分钟才收起:“让游总见笑了。”
他道:“这事我自会处理,也会把各位安全送回去,各位不必担忧。”
说完,声称头不太舒服,往休息室而去。
靳易文直接跟了上去,带走了最开始被压制住的那个五官同靳啸文有所相仿的男人。
“实在抱歉。”靳啸文做着“善后”工作般,安抚众人,“大家放心,我们现在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还请大家再等等,先休息休息。”
“啸文啊,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那、那个人跳海里去了,不会有事吧?”
有稍微走得近一点的人忍不住打听。
靳啸文笑了笑:“我们一定会尽量避免的。”
多的没说,去往靳输离开的方向之前隔空同温篱和游凛肃微微颔首。
温篱和游凛肃的表情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淡漠。
“你们说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就是啊,怎么好好来参加个晚宴,还闹腾出这么一出。”
“刚刚那画真诡异,差点吓我一跳。”
“比起这个,难道不是后面出现的那个更吓人?”
“嘘,别在这儿说了,等回去再谈。”
议论声不断传来。
那些人稀稀疏疏地凑在一起,有人似乎想上前来同游凛肃说上两句,只是犹犹豫豫又作罢了。
一时间,温篱她们这边成了最安静的一块区域。
云棠问宋鹤:“说说吧,你都调查出什么了。”
宋鹤向游凛肃投去请示的目光。
游凛肃神情没有波动。
得到答案,宋鹤汇报:“应该是因为最近的流言,靳输安排了人想演一出好戏,来破解那些传闻,好堵住悠悠众口,只不过……”
没算到后来那个人的出现。
云棠不知内情,摇了摇头:“结果还有人玩戏中戏?”
温篱同游凛肃交换了个眼神。
默契地没有回应更多的话题。
靳啸文的脚步很快,赶在靳输进门前跟了上来。
靳输感知到他的动静,平静了十几秒,转身,一脚踹在他的腿上:“你办的好事。”
靳啸文单膝跪在地上,闷哼一声:“对不起,原本的剧情走向没有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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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易文皱了皱眉,思索了一阵,甩开手上的人:“爸?什么意思?这人是你们找来的演戏的?你们要用这一出告诉别人所谓的和靳啸文长得很像的男人只是巧合?私生子之说只是谬论?”
不得不说,选择在宴会这样的场合,算得上是个好时机,他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靳输冷笑:“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
靳易文哑然,不服气地动动嘴,没敢把话说出来,转而道:“那个人不会是……”
靳输阴鸷地看他一眼。
他立马闭上了嘴。
靳输说:“是人是鬼又能如何,当我会怕?”
靳啸文观察着他的神色:“那现在……怎么处理。”
靳易文:“那些个该死的三八肯定又没个消停。”
“就说我身体抱恙。”靳输额头上青筋暴起,对靳啸文道,“还有,把那个小杂种带来见我。”
-
将近五十分钟后,邮轮停靠在码头。
那天的晚宴就这么草草结束。
来宾们的确遵循了守口如瓶的承诺——除了私下里讨论个没完,并没往外说。
但显然,守不守口的区别并不大。
邮轮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在网上扩散开来。
网友力量强大,一涌而至地要靳家出面做出说明,甚至有媒体就此提出了采访的请求。
靳输身体不适不便接受访问的消息传了出去后,那些声音仿佛更大了。
[身体不适?老套路了!别找这样糊弄三岁小孩的借口好吗?]
[也有可能是吓到了?]
[我说你们还真敢开麦啊,那可是靳家。]
[靳家怎么了?大家只是想要个交代,说清楚不就好了。]
[就是啊,快出来。]
……
靳家暂时没有动作。
靳啸文找到了温篱:“我有个不情之请。”
温篱无声示意他说。
靳啸文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晚过后,不知怎么的,我老是噩梦缠身,我自己试过在房间点了沉香和鹅梨香,但是都没什么效果,所以想请温小姐帮忙熏香,不知道是否可以。”
说起来,温篱本就和靳易文签了合同,这在一定意义上来说不算是不情之请。况且,她也想再去靳家探探究竟,不自觉地望向游凛肃。
游凛肃看透了她的想法,并不阻挠,派了人暗中跟着她。
温篱想说不用那么麻烦:“我……”
游凛肃睨着她:“听话。”
这样比较安全。
声音笃定,让人不自觉地涌现出浓厚的信服感,温篱缓缓点了点头。
又一次站在靳家庄园门口。
靳啸文来迎接的她。
温篱留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很不自然。
靳啸文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解释说:“哦,我不小心碰到了。”
唇色惨白,不太舒服的样子。
他不说,温篱也不多问。
靳啸文道:“请吧。”
温篱点点头。
随着他往庄园内走。
即将走进大门的时候,脚步倏而顿住。
在那个瞬间,她余光中看到了个身影。
一个,她以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21. 第二夜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停步,靳啸文问道。
温篱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只是视线还是在不经意间止不住地往刚刚看到的方向游移,在判断那一瞬间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靳啸文:“有什么问题吗?”
温篱:“没。”
“那我们进去吧。”
“嗯。”
两个人同时向庄园内走去。
温篱暗自打量着。
目之所及和上次前来时看到的没有什么变化。
靳啸文似乎也想起了不日前她的登门:“上次都没能好好招待,实在是抱歉。”
温篱浅浅一笑,算作无妨的回应。
一路来到客厅。
温篱拿出所用的香——是上次未曾用完的原料,被她好好收了起来。
“之前听闻森屿香室收藏了不少好香。”靳啸文拿起一小块,四下看了看,“现在看来,的确不错。”
他提起:“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和温小姐说过我为什么会喜欢司香吧?”
温篱不打断,等着他的后话。
靳啸文说:“听起来可能有些荒唐,忘了小时候从哪部剧里看到过一句话:‘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然后就记住了香,信以为真的养成了点香的习惯,恰好听闻云棠夫人举办香道会的原因,便向其提出了想参加的意愿,全靠云夫人为人和善,广结善缘,每次举办都向我发出邀请。”
顿了顿,似在回味,他微一摇头:“不提那些了,咱们开始吧。”
他侧开了些身,来为温篱让开路。
因为挪动的动作,腿抽痛了一下,没有及时掩盖住这一细节,冲着温篱勉强笑了笑。
温篱全部收进了眼里,但是并没有对此说或者问些什么,平平淡淡的,跟没看到无差,点了点头,以回应他说要开始的提议。
从客厅开始点起香。
顺序同她第一次过来时几乎没什么差别。
玄关处点上人生五味盘香,餐厅选用了消除油烟气味的白檀、白雪线香,休憩区选择了滋养百肺、调节气血的兰远盘香……
循序渐进,来到靳啸文的卧室。
他的卧室大致的风格偏向于复古风,同这个庄园整体的格调不太相符,温篱无心欣赏,将有助于睡眠的闻思线香插进香座。
即使没有转头,也能感觉到一副似有话说的目光落在自己背后。
温篱猜透了些什么:“你找我应该不是专门为了点香吧。”
“瞒不过你。”靳啸文沉吟了片刻,像是在权衡应不应该开口,末了,道,“我爸爸想见见明明,应该是要了解关于他和刘三‘失踪’的事情。”
明显不是一次性把话吐露完毕的走势,温篱没有接茬,等着他继续说。
靳啸文道:“但是你也知道,明明的情况不是很好,不太适合见人。我怕和爸爸碰面会刺激到他,所以并不希望他们见到。只是……爸爸把这件事交给了我来办,过场总要走一下。”
温篱听出了他的意思,就是借机假意和她商量这件事。
只是……
温篱淡睨向他:“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
靳啸文:“毕竟明明那边有游总的人在照料嘛。在刘三没有出现之前,还是让他静养比较好,你说是吗?”
温篱不回话,只是拿能穿破一切般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靳啸文笑了笑:“好吧,主要的原因是,在港城,想要阻拦到我爸爸的,除了游总应该另无旁人。”
虽然的确没有让靳输见到刘明明的打算,但温篱也不想要为游凛肃招惹出什么,拿他的话堵回去:“在刘三没有出现之前,没有人算明明的监护人。”
言外之意:她们做不了主。
“说的也是,还是加强人手早日找到刘三才行。”靳啸文作出不强求的态势,“网上的事,靳家会先出一份声明。
温篱并不意外。
熏香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靳家的确发布了声明。
声明的内容很简单。
概括起来就是,近日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有人在刻意针对靳家,不希望广大网友被恶意带节奏的人当枪使。
并未指明所谓的恶意针对者是谁,这样含糊其辞的说法更是引起网友们激烈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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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然而,不到十分钟。
针对邮轮事件发帖热度比较高的几个博主接连爆料,靳易文向她们发出了威胁。
有图有真相。
网上一下又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这是开始捂嘴了是吗?]
[就是啊,我本来还想着可能真的有人陷害呢,现在看来这声明的可信度极差。]
[这不妥妥的仗势欺人吗?而且明显在转移话题啊?看起来像是表了态?但实际上好像什么也没说啊???]
[我这一身反骨还真就被勾起来了,我就说了,有本事把我毒哑喽!!!]
[家人们,大家一定要苟住!!不能让热度下去!!]
[就是,我一路人看不下去了!!我要扩散!!]
……
这下算是捅了篓子。
靳输的电话打了过来,声称让靳啸文他们滚过去。
距离过近,透过听筒,温篱也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靳啸文往旁边移了半步,接听完,挂断后,歉声说:“抱歉,今天看来又要匆匆结束了。”
温篱没有对此说什么,就此告别。
走出庄园,上了车。
跟着她来的司机问:“送太太去香室?”
温篱慢慢凝眸,说:“谷山医院。”
-
陆陆续续多次前来,对于谷山医院,温篱已是轻车熟路。
来到夏虫虫的病房,她正闭着眼,似乎在休息。
护工笑眯眯地告诉温篱:“这丫头最近的状态都很不错。”
温篱问到:“她今天一直在这里吗?”
护工似乎觉得她这问题有些好笑:“是啊。”
不能动还能去哪。
温篱听出她的潜台词,并未做解释。
护工说:“你先坐,我去打点热水。”
温篱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护工走后,室内骤然无声,温篱看着病床上的人,目光复杂:“我今天在靳家庄园门口看到了一个身影……”
没有人回应。
顿了顿,她道:“你还打算装下去吗?虫虫。”
22. 第二夜
游凛肃疑似遇袭受伤。
这种事情会发生游家,对于许多人来说几乎是闻所未闻。
此事就这么水灵灵地被爆料出来,惹得一些人连续看了好几遍相关话题,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不可能吧,先不说游公子有保镖护身,就是他自己也常年锻炼,听说很能打啊??!]
[都说了遇袭,一时不备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
[按照爆料人的说法,好像是为了保护温篱??]
[啧啧,那还真是不敢相信游公子对温篱有多痴情。]
[可是那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会有人奔着温篱来啊?她看起来不像是会有什么仇家的样子吧???]
[直觉有瓜,轻置翘臀。]
……
事情传播的范围非常广泛。
短短不到五分钟,宋鹤那边的电话已经快要被打爆炸了,不断地有人前来发出关切和慰问。
宋鹤礼貌且官方的回复一遍又一遍地传递:“多谢关心,游总并无大碍。”
温篱也接到了翟梁的电话。
翟梁在另一端表现得非常担忧,细细听去,还带着些试探:“我的好女婿没事吧?”
温篱看向此时此刻正倚在沙发上的男人,同他沉静的目光相视,道:“没事。”
翟梁呼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一直等着你们来家里也没见人,这样吧,我去看望一下你们怎么样?”
顺着听筒,温篱听到那边温婧珠和温润说了什么。
她暂时顾不上,应付了声。
挂断电话,继续望着游凛肃。
游凛肃向她伸出一只手。
温篱按着他的意思走过去,手被他轻微摩挲了两下。
视线无声之中细细密密地交汇着。
游行知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人直接杀了过来。
“游老。”看到他,宋鹤先打了声招呼。
温篱迟疑着要不要叫人,得到游凛肃眼神的示意,开口:“爷爷。”
游行知黑着张脸,轻哼一声,一声不吭,径直走到游凛肃身侧的位置坐下,端详似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撩开他的衣服,望向传闻中他受伤的地方。
慢悠悠眯起眼睛。
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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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互相对望。
-
同一时间。
靳输也收到了消息:“受伤了?”
表情是满满的质疑。
靳易文道:“反正马上就要招标会了,是不是真的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靳输斜了他一眼。
靳易文为自己开脱道:“我可都是按照你的指示做的,虽然输掉招标没在意料之中,但这也不能怪我吧,再说了,就算是确实是说不参与招标了,也不是不能再做做其他文章不是。”
靳输对他并不抱有多大希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输掉正好。”
靳易文狐疑:“你又谋划什么呢?”
靳输并不回答他的话。
靳易文嗤了一声,指向靳啸文,讽刺道:“又是不能告诉我,却能安排他是吧,不愧是你‘器重’的好儿子。”
靳输冷硬地甩过去一个眼神。
靳易文正想争辩几句,忽地收到一条短信,不禁骂道:“草,真麻烦。”
——刘明明所在的医院。
刘三出现了。
23. 第二夜
靳啸文叹了口气,沉默了半分钟:“是的,我在。”
他道:“能看到你好好的,我很开心。”
夏虫虫冷冷地看着他:“是吗?”
说话间,身前的窗帘有轻微的浮动,一角微微卷起,又骤然落下。
靳啸文像是猜到了什么,头并没有转往那边的方向,确定地说,“出来吧。”
本就没有隐藏的打算,温篱从内里走出来,动作极轻,没有沾带半点声音,像是在这白日中悄无声息穿行的使者。
背负着什么使命而来。
“原来你们在一起。”靳啸文一副忽然了然的表情,朝夏虫虫道,“我找你很久了。”
夏虫虫说:“想一起杀了我?”
靳啸文停顿了一下,语气诚恳:“你可能有点误会。”
夏虫虫:“误会?”
靳啸文:“听我慢慢讲好吗?”
说着,征求意见般望过她们两个。
温篱同夏虫虫彼此目光交锋,没有吱声,按兵不动地等着他的陈述。
“就如之前我同温小姐说过的。”靳啸文说,“我和尔尔的确是因为《殷蓝》这幅画认识的,她告诉我见到过和我长相非常相近的男人后,我每晚做梦都会梦到我的哥哥,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我哥哥,即使不是,起码……我也想见见他,所以我拜托了尔尔帮我留意,结果没过多久,她告诉我她看到了《殷蓝》,上次我和温小姐说到了这里。”
温篱暗下朝夏虫虫点了点头。
靳啸文继续:“后来我爸爸不知道如何知道了这件事情,把我骂了一顿,像是当初把画卖给凡尔森先生那个时候一样,觉得我是着了魔,让我在家里闭门思过,不允许我出门。但我心里着急,于是私下里联系尔尔去家里找我,她答应了。”
“那天,我和她讲了《殷蓝》背后的故事。结束的时候时间太晚,又下起了大雨,我想着不安全,所以就邀请她留在家里住一晚,等第二早上再回去,她同意了我的提议,留宿在我们家的客房。谁知道半夜的时候突然喊叫起来,我听到声响,赶紧赶过去,听到她说,在床底下看到了什么东西。”
夏虫虫警惕道:“什么东西?”
靳啸文说:“牙齿。”
夏虫虫:“牙齿?”
靳啸文:“是,牙齿。”
他神色严峻:“我找人鉴定过……是人的牙齿。”
温篱和夏虫虫不禁蹙起眉。
靳啸文:“本来如果是一颗牙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可能是谁打扫卫生时撞到哪里受了伤掉在了那里或者是别的什么意外,但奇怪的是,那是一串的牙齿,并且每一颗都有标记。尔尔告诉我,她的第六感觉得此事有蹊跷,于是我们同时联想到了‘殷蓝的诅咒’,决定着手好好调查。”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和尔尔交流得非常频繁,她对这件事极其感兴趣,说怎么也要查出个所以然,忽然有一天,她告诉我她找到了端倪。”
温篱看向夏虫虫。
夏虫虫回之一个目光。
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话筒和灯光再次还给靳啸文。
靳啸文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我问她是什么端倪,说出来我可以帮忙,但尔尔说要等她确认后才能告诉我,然后提醒我说和我们家的人有关。我有些茫然,打算找她问个清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却听到她不知道撞破了什么,在被人追踪,我立马找人定位到了她的手机,赶去找她,结果……”
他顿了顿,像是不愿提及:“发现她的位置越来越向一个废弃的工厂靠近,我预感不太妙,边往那里赶边继续给她打电话,等我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在楼顶,我连忙往楼上去,途中往下看了一眼——”
他觑向夏虫虫。
——也就是那一眼,视线直直地和刚刚赶去的夏虫虫撞上。
“我当时顾不上多想,只能继续上楼,然而……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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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到楼顶,她就已经从上面……我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急忙想往楼下,结果刚一转身,却被人从背后打晕了,醒来后,得知……”
靳啸文道:“我知道你是尔尔的妹妹,这半年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还好,你没事。”
夏虫虫没有回复,向温篱的方向稍微靠近了些,无声之中同她交换着信息。
按照靳啸文的说法,事情倒是都能对得上。
夏尔尔出事当天,应该是要给夏虫虫发消息,结果只发了个定位,手机就再也打不通了,当时夏虫虫觉得蹊跷,直接就往她发来定位的地方赶,可是等她到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她没能救下夏尔尔,反而还在冲上楼打算探明真凶的时候被人从楼梯上面推了下去。
幸好……被某个人所救。
当日温篱接到她醒来后的电话不久,她就恢复了。
回忆起那天的事情,记下的印象最深刻的面容除了夏尔尔就是靳啸文。
因为不想牵扯到温篱,于是她假装尚未恢复,偷偷盯上了靳啸文。
只是没想到会在靳家庄园门口被温篱撞见。
温篱到谷山医院逼问时,夏虫虫选择了坦白,这才有了今天这样等着靳啸文前来的,当面对峙的画面。
温篱思索片刻:“你说尔尔告诉过你,事情可能和你们家的人有关?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靳啸文苦笑了下:“我不敢打草惊蛇,因为不知道她所说的我们家的人具体是指谁。估计你们应该有所耳闻,虽然看起来靳家的事务是我在处理,但爸爸其实并不信任我,所以靳家的很多事情我不知情,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我只能选择暂时压下,因为卷入进来的人越多,越容易惹人注意,越不容易开展调查。”
夏虫虫:“你调查出什么了?”
“我怀疑……”靳啸文神色哀伤,似乎很艰难地说,“尔尔的死,可能……和我爸爸有关。”
“还有,他似乎正在预谋着什么。”
24. 第二夜
“我很惭愧。”靳啸文神色哀伤,以一种错综复杂的语气,“我到现在都没确切的掌握什么,但能确定的是,这件事绝大可能真的和靳家有关,不然……那日我应该就不只是被打晕那么简单了。还有就是,我能感觉到爸爸藏有什么秘密,但再往深层次去的东西,我一直没能触及到,所以……”
话外之音也就是查探不出那秘密是什么,有些无能为力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转而道,“爸爸似乎在预谋着在招标会上做什么。那个和我很像的男人,估计你们也都知道。我怀疑他就是爸爸弄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我也在思考。”
温篱和夏虫虫皆没有回应这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当然。”靳啸文神色更肃穆了些,“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的嫌疑也很大,你们可以对我保持绝对的怀疑的态度,但请相信,我想早日找到凶手的心和你们是一样的。”
说话的同时,目光从夏虫虫和温篱身上轮转而过。
像是在提醒一般。
温篱神情淡淡,但显然是听懂了他的暗示。
靳啸文没再多提及什么,而是问:“明明现在怎么样了?”
温篱说:“还好。”
“那就好,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我会继续跟进这件事,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如果……这事真的和我们家的人有关,那我出现在这里对你们也不利。”靳啸文如此表示,一副先行告辞的态势,临行前又忽地想起什么道,“对了,代我向游总表示慰问。”
所谓的慰问,大抵是指他受伤的事情。
温篱并不多言,微应了应。
直到靳啸文完完全全离开,她和夏虫虫相视须臾,同时看向房内最深处的地方。
可移动的柜子被慢慢推开,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从内里走出来。
夏虫虫先开了口:“你都听到了。”
紧跟着是一道浑厚而又沉闷的声音:“嗯。”
“游太太?”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是宋鹤派去照料刘明明的人,那人说,“刘家父子闹着要回家。”
温篱闻言,看向一旁的两人:“我先过去看看。”
夏虫虫不高不低的“嗯”了一声。
刘明明的病房被换到了隔壁,距离非常接近。
温篱过去的时候,刘三正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碗紫薯燕麦粥,一勺一勺,小心地吹凉后,递到刘明明嘴边。
因为刘三的出现,刘明明的情绪平稳了许多,见到温篱进来,依旧受到惊吓般往床头的方向瑟缩了两下,但是并没像之前那样见到陌生人时反应的那么激烈了。
刘三将碗放在床头柜上,激动地朝温篱比划着什么。
许是怕温篱听不懂,他伸手摸了摸刘明明的头。
得到示意般,刘明明做起来翻译:“我爸爸说,谢谢你。”
至于谢什么。
彼此都心知肚明。
温篱冷静地阐述事实:“现在你们的情况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刘三又打起手语。
刘明明:“爸爸说,这样太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温篱不是会讲客套话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而后看向刘明明,有所注意地将声音放轻了许多:“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刘明明征求意见似地看向刘三。
刘三又一次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刘明明迟疑地点了点头。
温篱说:“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随时叫停。”
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温篱开始道:“你还记得带走你的是什么人吗?”
刘明明点了点头。
温篱从手机中调出当时和他一起出现在画展中的那个男人的照片:“是他吗?”
刘明明看到照片上的人,往后蜷缩了些,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刘三坐在病床上,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后者这才慢慢地缓过来,又一次点了点头。
温篱停了会儿,等他消化后,继续:“那你还记得他是怎么带走你的吗?”
刘明明说:“那天,爸爸带我去他做工的那个很漂亮的房子,我感觉头不太舒服,溜到了花园里,想要透透气,在池塘边看鱼的时候,那个人从楼上的窗户冲我招手,我以为他是有事情要找我帮忙,就上了楼,他问我是不是孤儿。”
——
暗色的楼道里,男人耐心寥寥地等着眼前的小男孩回话。
小男孩怔怔不语,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应不应该回答。
这会儿等待的功夫,男人不耐烦地扭了下脖子:“想不想和我去看一副画。”
小男孩礼貌地说:“我要去问问爸爸。”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骤然笑起来,明明那笑容放得很开,张扬到了极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男孩警惕地看着他,脚步往后退了退,打算远离。
鼻子忽然被毛巾捂住,有什么气味自鼻间传来,身体软塌塌地倒下。眼皮合上之前,他看到男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我醒之后,发现自己被绑着,胳膊很痛,很渴,也很饿,眼前黑漆漆的,我一直叫,也没人理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窄小而暗无天日的房间终于有道亮光刺入进来,随着那道光,男人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悠哉游哉地走了进来,给了他水和食物。
“后来,他把我带了出来,带到了一个画展。”刘明明说的断断续续,“说……给我三分钟的时间逃跑,否则,就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我爸爸了。”
于是,在他开始说出倒计时的那一刻,小男孩拼了命的向着室内跑,到了大厅中央时因为太过用力,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也就是之前温篱他们在画展上撞见的那一幕。
温篱:“你知道他把你关在了哪里吗?”
刘明明摇了摇头,说:“那个人告诉我,当初有个女人发现了这个地方,然后被他们处理掉了。”
女人。
温篱抿了抿唇。
又听刘明明支支吾吾道:“不过,他带我出来的时候我偷偷记下了路,我可以带你们去。”
温篱沉默片刻,说:“好。”
垂眸,给游凛肃发了条信息过去。
-
招标会召开得十分准时。
游凛肃出现在现场的时候,大多数的人已经到了,见到他前来关切的声音比给宋鹤打去电话的时候还要热切。
游凛肃淡然地应对着,并无过多表示。
与之受伤的消息堪称同样令人讶异的存在是,这场招标会,靳输竟然也参加了。
他人走向游凛肃,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语气:“听说游总受伤了?”
游凛肃随意道:“靳总消息倒是灵通。”
靳输:“游总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这么大的动静,我想听不到怕是也难吧。要我说,以游总的身份,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
游凛肃语气没什么起伏,不痛不痒地回了句:“谢靳总指点。”
“游总,靳总,这边请。”感受着空气中交缠的微妙的火花,主办方硬着头皮上前。
说起来,其实以这两家的身份,哪一家都不用参与到这场招标里来,但神奇的是,他们偏偏都掺和了进来,所为何意倒是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游总请吧。”靳输先朝游凛肃做了个让步的手势。
游凛肃并不和他虚与蛇委,顺势而去,移步至贵宾席的位置,没什么表情地落座,一派疏离。
靳输在他身侧坐下。
周遭静默了些时间。
有人弯腰在靳输耳边说了什么。
他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忽而道:“听说之前我们靳家盯了很久的项目落到了游总手里。”
游凛肃不作声,甚至都没朝他看过去,视线不明,喜怒不辨的。
靳输道:“不过最近我和林特先生交流了一下,他已经决定重新撕开这个盘子,谁能最终吃下是不是现在还说不准呢?”
“这怎么还能这样?”
“要真是如此,这个林特倒是真有胆子,敢同时得罪这两个。”
“都小点声,没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吗,一个个上赶着想去当炮灰啊?”
周边传来刻意压制后的议论声。
靳输:“游总以为如何?”
游凛肃脸上看不出什么态度:“是吗。”
靳输:“既然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不如我们再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游凛肃眸光平淡无波。
所谓的招标会似乎变成了游、靳两家暗相争斗的现场。
气氛变得更为微妙了。
谁也没有就此话题再说什么,也并无当真将“好好谈谈”进行下去,甚至都没再出声,像是在无形之中搭起了交锋的舞台。
直至临近结束的时候,也没分出个谁胜谁负。
靳输站起身:“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谈。”
他说话的声音从来没有客气的意思:“先走一步。”
游凛肃神情没有一丝半点的变化,任由他大张旗鼓的离开,岿然不动。
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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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坐上车。
靳输脸色风云袭卷似的,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司机位上的人小声道:“都按靳少的提议安排好了。”
“还有。”那人补充,神神秘秘的样子,“靳少说,您要的东西也准备好了。”
靳输眼底泛起兴奋而又诡异的亮光,他有些控制不住了:“也到了开始下一场游戏的时候了。”
缓缓驶离。
到达城郊靳家旗下马场的一个弃用的马厩。
马厩的空间算得上空旷,但因为不经常有人来打扫,气味非常冲,靳输非但没露出半分嫌弃之色,反而很是满意般,眼底的某种光亮更甚了。
墙角摆放着一个麻袋。
里面断断续续传出小兽般的呜咽声。
靳输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
像是心底蛰伏已久的某些因子再也抑制不住,悉数倾泻而出般,一股又一股强劲的力气泛出来,一步步超那团麻袋靠近,面色渐渐变得狰狞。
跟着他来的人请功般道:“放心吧,游凛肃那边有我们的人盯着,阿旺他们那边绝对不会被发现。”
靳输来到麻袋前,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吩咐道:“把他带到基地去。”
刚刚说话那人应了声是,而后将麻袋扛起,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转角处突然出现脚步声。
慢悠悠的,宋鹤从里面走了出来:“靳总,别来无恙。”
靳输觉得体内躁动的那股力撕扯得更为严重了。
这个时候出现。
找死。
他正要发话。
却听一旁的人接到电话,说:“不好了,阿旺他们那边中计了,现在……那边全暴露了。”
“游总。”宋鹤向暗处的人请示。
游凛肃不紧不慢,沉冷的面容渐渐浮现。
看清他的人,靳输死死咬牙:“靳啸文!”
他被算计了。
-
另一侧。
确定好安排后,温篱和夏虫虫一起,将刘三和刘明明略微伪装过后,避开了人群,向刘明明口中那个男人将他绑去的地方。
路上,刘三满脸担忧,比划:“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夏虫虫:“不会。”
她向温篱解释了句:“我看得懂手语。”
温篱轻轻:“嗯。”
沿着刘明明指明的方向,一路朝城郊而去,途中经过一条泥泞的小道,车摇摇晃晃地穿不过狭窄的路面,几个人便下了车步行前进,两侧臭水沟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眼睛直疼。
夏虫虫看向刘明明:“你确定你记的路线是正确的?”
刘明明点了点头。
夏虫虫:“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温篱没有阻拦她的问话
刘明明说:“我记性一直很好,不信你问爸爸。”
刘三赞同地输了个大拇指,那意思是他记性确实很好。
夏虫虫没有再说什么,和温篱交换了个眼神,继续向前。
穿过那个难行的小路,绕过不长也不短的树丛,视野逐渐开阔。
看清眼前的地方。
温篱望向夏虫虫。
这是夏尔尔出事的那个废弃工厂的附近!
抿了抿唇,温篱抓住了夏虫虫的手腕,不知道是想要传递给她力量,还是要自己借力。
往前走去。
越来越临近时,刘明明的脚步却顿住了。
温篱睨向他:“怎么了?”
“没。”刘明明一副犹犹豫豫、忐忑不安的样子,“没事。”
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倏尔想要转头:“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哪去啊。”一道戏谑的声音骤然穿插进来。
几人顺势朝声响地望去。
那个顶着和靳啸文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相似的脸的男人隔空向刘明明做了个捏脸的动作:“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刘明明睫毛颤动,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对不起,姐姐。他、他们说,我要是不这么做,就别想要爸爸了,我、我害怕。”
听懂了什么,刘三喉咙间翻滚出一声吼鸣,眼睛都红了,伸手就要去打自己的儿子
温篱拦下了他,目光冷冰冰地看向一处。
“到底是聪明。”靳啸文从她目光所至的侧方走出来,堪称彬彬有礼道,“做什么搞得这么紧张。”
见刘明明止不住往刘三身后躲,他笑了笑:“我保证,我现在还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你们背后那个,除了眼前的之外,和我最像的人。”他道,“我只要见他。”
25. 第二夜
靳燃的五官同靳啸文乍一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分别,但两人的气质却有所不同,单单看脸的话,靳啸文偏向于温和儒雅,而靳燃则显得凌厉。
他视线扫过木屋之内,同温篱和夏尔尔目光相撞,只是一刹那,重新看向靳啸文:“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
靳啸文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当然是想见你啊,不然我何必费这么多功夫,你看,这里和我们小时候是不是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你看这些画,我画的是不是和你也没什么差别。我设想过无数次,假如你没死,会不会来找我,我用了很多的办法,可是哥哥,那么多年了,你就是不来找我,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靳燃骂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靳啸文还如娓娓道来般,“从我怀疑你真的还活着的那一刻,我就在等着这一天,我知道当初是你救走了——”
他朝夏虫虫看过去,补充:“——虫虫小姐,我也知道你把他安置在谷山医院,我还知道你是怎么拥有的进入谷山医院的权限,知道你和游凛肃、温小姐会过面,我全部都知道,你们的所有行动我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哥哥。”靳啸文说着说着,不知名状地轻叹一声,“就像当年的游戏一样,我们之间,赢的人只会是我。”
靳燃百感交集地摇了摇头:“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靳啸文轻声重复了一遍这话,“是啊,我也没想到。”
他缓慢地朝靳燃踱步过去,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当初牺牲自己救下我很伟大?想不想知道在那之后我又经历了什么?我讲给你啊。”
那还要从靳输说起。
当年。
靳输的母亲偷偷给他的父亲下了药,诱使他同自己发生了不轨之事。
靳家在港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靳输的父亲一直拿这当成自己的耻辱,给了靳输的母亲一笔钱,要求她离开港城,永远也不许再回来。
可靳输的母亲拿到钱后起了贪念,非但没有离开港城,还在靳家某次举办活动的时候,伪装成服务员的模样,偷偷溜了进去,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当着众人的面,挺着大肚子逼迫靳输的父亲收留他们母子。
靳家老爷子一气之下差人将她们赶了出去。
不过她怀的到底是靳家的血脉,靳老爷子狠不下心,还是允许她暗中将孩子生了下来,为那孩子取了名字叫靳输。
意味着靳输父亲的失败。
靳输的父亲长那么大以来,一直是外人眼中无法挑剔出任何缺点的存在。
哪里能容许这种污点的产生。
他一直视靳输为自己的眼中钉,越看越不顺眼,从来没有承认过靳输和自己的血缘关系,甚至完全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否则他就会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厉声厉色起来。
偏偏靳输的母亲又想方设法的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靳输的身份,好像这样更加有利于自己得到什么。
于是,某次靳输的父亲在家里宴请朋友的时候,她安排靳输出现在男人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不住地喊他爸爸。
靳输的父亲在好友的侃笑和戏弄中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怒火一起,在那些人走后,将他关进了院子里空置的狗笼。
任由人来人往地经过,拿异样的目光直直地往他身上戳。
不给他饭吃,也不允许他哭。
甚至还默许了一些来玩耍的、亲戚家的、与他同龄的孩童拿着食物围在笼子转着圈的对他的戏弄。
“脖子伸出来。”
“吃啊,你倒是吃啊。”
“哈哈哈哈哈可真笨,连这都咬不到。”
有一就有二。
像是打开了一道开关,往后的日子,靳父总能找到在靳输身上发泄不满的途径。
后来,靳家子孙稀薄,靳输并没有刻意展现出彬彬有礼的模样,相反将自己的野心曝露的明明白白,竟然因为表现出色,慢慢掌握了靳家绝大数的产业。
在此期间,他同靳燃和靳啸文的母亲发生了关系。
然后就有了兄弟两个的诞生。
只是,在两兄弟出生的当天,靳输就另外娶了妻子——也就是靳易文的母亲,彻底断了和他们母子三人的联系。
靳燃和靳啸文的生母身体不好,得知此事后郁郁寡欢,不过几年就生病去世了。
“妈妈没什么亲人,所以我们被送进了孤儿院。”回忆至此,靳啸文说,“可是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院长突然告诉我们,我们的亲生父亲要带我们走。”
他神色说不出的讽刺:“那个时候是真高兴,还专门换上了我们最喜欢的衣服。”
——
约定好见面的那天,两个只在妈妈给看过的照片上见过爸爸的小男孩怀揣着忐忑而又兴奋的心情,不断地望向孤儿院的大门,一遍又一遍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互相帮对方整理着头发。
“哥哥,我的脸洗干净了吗?”
“干净。”
“那我的鞋子呢。”
“也干净。”
“可是我最近在换牙,笑起来会不会不好看。”
“你不要那么紧张。”
……
两个人的对话陆陆续续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
终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道稚嫩的声音齐刷刷地叫了声:“爸爸。”
男人并没有回应,眼底闪动着莫名使人心里发慌的光亮,带他们去了一个地方。
而后一个字一个字,残忍地告诉他们:“你们两个,我只能带走一个。”
靳啸文:“他让人把我们丢进了一个据说是他专门打造过的林子,说给我们三天的时间,谁最后能走出去,谁就有权利活下来,特别强调过,只能留下一个。”
那个林子里所有的路好像都是一样的,怎么走找不到出口。
找不到食物,也鲜少能发现水源。
他们两个就这么走来走去,体力愈发不支,情绪也渐渐躁动起来。
靳啸文到底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最后我留了下来,被带回到靳家。”靳啸文说,“而我的哥哥——不知所踪。”
而那之后,靳输似乎上了瘾。
他喜欢看幼小满脸恐慌,费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反抗能力时的样子。
尤其是孤儿。
靳啸文:“他告诉我,那样带着恐惧的,绝望的,祈求的眼神,简直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靳啸文自问自答般。
被接回到靳家的半年后。
有一天晚上,靳输忽然把他叫了过去。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正在蠕动的麻袋。
靳输让靳啸文过去把麻袋打开。
靳啸文不敢违抗他说的话,慢慢地走过去,解开麻袋上捆束的麻绳。
一个脑袋突然窜出来。
他吓了一跳,连忙就往后拉远了距离。
靳输将他推了回去,掐着他的后脖颈,手上的动作透着怪异的雀跃:“我打算升级一下之前和你们一起玩的游戏,你跟他讲讲规则。”
年幼的靳啸文压根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战战兢兢地说不出话来。
“给你三十秒。”靳输宛如恶魔低吟般的声音砸向他的耳膜,“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由你来代替他。”
“人会被恐惧驱使。”靳啸文微微摇了摇头,不知是往事过于不堪回首还是在辩解什么,“我别无选择。”
“靳输有一个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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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斗兽场,他以各种手段挑选合适的孤儿人选,将他们带到那里,丢进所谓的斗兽台,来按照他的“规则”执行他的‘游戏’。”
稚嫩的尖叫,嘶哑的讨饶,无助的求救。
奔跑的身影跌跌撞撞,躲避着四处围攻上来的东西,可往东是竖着锋利尖刺的钢铁围墙,往西是捕兽夹横行的路道,往南是不断蠕动着涌上来的蛇阵。
而往北,是那个男人雀跃的、兴奋的、毫无悲悯的坐观一切的指点。
——“快,跑。”
——“跑啊。”
——“都说了让你跑,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哈哈哈哈哈。”
跌跌撞撞的身影一遍一遍,却也只能在那局限的一亩三分地的范围来回的打转着来做逃避。
一次。
两次。
渐渐失去力气。
愈是想逃离。
危险愈发逼近。
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一丝丝侥幸或者气运的存在。
最后。
只能绝望的、认命般等待自己的命运。
紧接着,什么撕扯的声音透出来。
哀切的低鸣和嚎叫响彻在整个地下空间。
猩红片片。
溢出来。
淌进人的视线。
靳啸文就那么被按着头,目观了所有的过程。
想叫都叫不出来。
靳输按着他的后脑勺的动作加重了些,声音响亮地问他:“有趣吗?”
靳啸文泪珠颤颤巍巍的挂在眼眶,却怎么也滚不下来。
瞧着他的样子,靳输似是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大笑起来,眼睛都泛起了血色,如同进食后的恶鬼,大为愉悦地宣称着:“有意思。”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只发生了一次。”提起这些,靳啸文侧过身,冲温篱道,“那些牙齿上的编号就代表着发生过的次数。”
他慢慢地望向靳燃:“基本上,我都在。”
靳燃眼底翻涌着什么,更多的,他要确认一个事实:“你也做了?”
“做什么?杀人?”靳啸文唇角依旧噙着笑,“你没有调查过我?怎么?不知道么?”
靳燃不辩驳那么多,只是绷着张脸看着他:“我问你。”
靳啸文:“我说了你就会相信我吗?”
靳燃:“我再说一遍,我问你。”
“我要是说。”靳啸文脸上的笑收起来,“有呢。”
靳燃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隔了半晌,低声道:“对不起。”
沉闷而又复杂。
靳啸文脸微微偏过去,话也被打断了般,没再出声,神情恍然。
反而是守在门外的阿蓝听到动静,冲了过来,恶狠狠地拔出身后的武器:“找死。”
大踏步向着温篱几人那边的方向靠近,像是想找到不只是可供威胁还是发泄的人质。
“也有可能。”即将临近的时候,却见刘三忽然挣脱开捆绑着手腕的绳子,风驰电擎地出手,反手扼制住了阿蓝,在他的挣扎中几下巧劲卸了他的狠劲,“是你在找死。”
“真正害死夏尔尔的人是你吧。”刘三说。
也就是在阿蓝被束缚的一瞬间,木屋被四周环绕的人给包围。
宋鹤带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制服了靳啸文安排的人。
有光刺入。
游凛肃的身影穿透进来,稳步踩在似有成形的光线上,眉骨深刻,沉黑的双瞳隐于眼睫下,携着强劲的、几近带着毁灭兴致的小风。
径直走向温篱,缓缓躬身。
刘三:“重新介绍一下,我的身份,可以说是私家侦探。”
“——代号T。”
“听命于游总。”
26. 第二夜
T。
私家侦探。
这样的关键词不得不让温篱联想到某个曾经偷偷联系过的人。
她不受控制地看向游凛肃。
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他暗沉沉的目光。
游凛肃垂睨着她。
将她此时此刻的模样深切地印在眸子里。
那股与生俱来的破碎感在她身上展露无遗。
衣裙被沾染到斑斑点点的灰尘,发丝也因为波动而凌乱了些。
置于这样的情形下,那双灵动的眼睛闪烁着的波光看起来脆弱且惹人怜惜,可表情却似乎冷静得不像话。
像极了由冰雪中孕育而出的神女。
悲悯而又理智。
理智而又痛苦。
摇摇欲坠。
却固执地支撑着身体。
游凛肃一双大手从她腰后穿过,毫不费力地将她带起,半卷入自己怀中。
就那么觑着她。
温篱沉溺在他的注视下,像是此前夏虫虫回应自己的那样,告诉他:“我没事。”
一句话。
包含所有。
游凛肃默然不语。
温篱又同他对视了半分钟,将夏虫虫和刘明明从被绑住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注意力重新回到眼下的情况中来。
只听宋鹤冲着刘三,补充:“你是不是还漏了一句。”
他肯定地说:“你还听命于靳少。”
刘三慢慢挑了下眉。
靳啸文并未表态,似是默认。
周遭的人还在消化这消息的时候,阿蓝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靳啸文,眼中尽是难以置信:“这也是你安排好的?”
靳啸文觑着他,一字一句地承认:“是。”
阿蓝神情凶狠,戾气快要一层层从眼中冒出来:“为什么?”
靳啸文没有即刻回答,将视线转向了靳燃,答非所问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靳燃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极力地压制着什么,唇瓣动了又动,有很多的话想要开口,最后只化为一句:“对不起。”
靳啸文唇角牵了牵,扯出一个不明意义的弧度,仿佛在回忆:“很多个夜晚,我住在靳输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复刻《殷蓝》的时候,都在想,我一定要让你后悔。”
他觑向靳燃,似是确认,又似是自嘲:“现在,你后悔了吗?”
靳燃:“对不起。”
靳啸文:“为什么当初要一个人走?”
靳燃:“对不起。”
靳啸文:“在那个林子里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谁也不能独活的吗?”
靳燃:“对不起。”
靳啸文:“你既然可以离开,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靳燃:“对……”
靳啸文:“够了!”
靳燃的话止住,哀怜地看着他:“我带你离开,我现在就带你离开,小烈,你还有机会。”
小烈。
靳啸文眼睫闪了闪。
是了。
靳烈。
那才是他原本的名字。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怪笑声骤然响起。
阴森森的。
阿蓝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两下,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还有机会?靳啸文,你别忘了你帮靳输做的那些事,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别傻了,我们才是一路人,只有我和你站在一起,除了我,没有人和你同一条战线。”
靳啸文沉默了几秒,做出了决定般,缓步到他身前:“所以你就听了靳输的话,对夏尔尔动手的是吗?”
事到如今,阿蓝也不再瞒着,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只是在帮你!谁让那死丫头多事,她就该死!”
温篱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
被游凛肃不露声色地收入眼底。
他将她的手收紧,握在掌心。
温篱望着他,平缓了一会儿,顺势抓住了死死瞪向阿蓝那边的夏虫虫的胳膊。
夏虫虫也反手握住了她,手上的力气不断加重,费力地隐忍着,强撑着,才没有当即冲上去一刀一刀地捅向她。
靳啸文转头,看向温篱和夏虫虫,诚心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接着讲起背后的事——
“靳输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场那样血腥而又残忍的‘游戏’,我不敢参与,也不敢当面做什么,只能背后偷偷想办法救人。”
在那些被靳输称为‘玩具’的孤儿被他的手下清洗完成,即将丢进‘斗兽场之前,想办法将他们放出去。
靳啸文说:“只成功过一次。”
也就是第一次。
他的行动被靳输发现了。
在他战战兢兢地站在靳输的面前时,以为自己也难逃一劫,只是没想到,靳输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大发雷霆,反而还伸手触摸起他的脸颊,抚过他因为害怕而泛起的鸡皮疙瘩,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有趣。”
“这样有趣多了。”
靳啸文:“阿蓝就是那个被我救下的人。”
在那个暗无天日、危险丛丛的地方,年少时的靳啸文趁人不备混入关人的地方,蹑手蹑脚,连口气都不敢喘,着急忙慌地带着那个同样年纪的孩童离开。
成功将他从那个地方救了出来。
后来,阿蓝又找到了他,说自己无处可去。
靳啸文偷偷收留了他,为了不让他被靳输发现,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做了整形手术。
没曾想,阿蓝竟然整成了他的样子。
“这样,如果后面那老东西再逼你的时候,我就能代替你了。”那时的阿蓝说。
“我那会儿。”靳啸文顿了顿,“确实很想我哥,出于私心,觉得这样挺好,于是便默许了。”
不得不说,阿蓝的提议似乎后续得到了印证。
再往后,靳输也开始命令靳啸文接手他暗中兴起的生意和勾当。
很多次都是阿蓝替他出面。
就这样,持续了许久许久。
像是一场毫无止境的噩梦。
打不破。
也不曾被人发现。
直到有一天,靳输把目光放到了一家孤儿院。
他假意从孤儿院领养了三个孩子,声称要推荐给自己的亲戚抚养。
当时夏尔尔正好在那家孤儿院做义工,于是在其办好手续后的几天后,提出想要了解一下那三位小朋友当前的情况的请求。
只是被婉拒了。
她没放弃,接二连三地跑去了靳家。
讲到此处,靳啸文称:“于是,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过要不要利用她,撕开这个口子。所以,我主动接近了她,不断在她面前暴露端倪。我原本的计划是,等到她发觉异常开始调查的时候,再安排一出戏,慢慢地将所有地真相公之于众。可是,渐渐的,尔尔似乎越来越关注背后的事,一门心思的想要调查个清楚,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不能把她牵扯进来。我假装邀请她留宿,故意安排了‘殷蓝的诅咒’事件,想把她劝退。但我没想到,靳输注意到了她,找到了阿蓝。”
那天,靳输告诉阿蓝:“我知道你对靳啸文忠心耿耿,不把那个女人解决掉,靳啸文早晚会死在她手上。”
所以,当天晚上,阿蓝以靳啸文的名义约了夏尔尔,将她带去了那个废弃的工厂。
中途,夏尔尔意识到了他和靳啸文不是同一个人,也感知到了危险。
她先是给温篱打了电话。
又给夏虫虫发了信息。
只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靳啸文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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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赶过去……”
悲剧已经发生了。
他说:“那天我的确被打晕了过去,醒来后得知这个消息,我第一反应以为是靳输的人做的,我一边试探,一边私下调查,这才查出来……”
睨向阿蓝:“竟然是阿蓝。”
阿蓝脸上的笑意一寸一寸收起,挣扎了两下。
被刘三死死束缚住。
嘴上吼着:“我才是真心为你好!我有什么错!”
靳啸文微微摇了摇头。
知道是阿蓝害死夏尔尔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把靳输的一切毁灭掉的准备。
虽然早些年积攒的证据大多数被靳输给毁坏了,但他也并不是一点把柄都没留下。
只是需要一个时机。
一个可以彻底把靳输捶死的时机。
他等待着。
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时间,接收到消息,有人在夏尔尔出事的现场带走了受伤的夏虫虫,将其送往了谷山医院。
提供消息的人给他发了张半清半糊的照片。
仅仅一眼,他就认了出来:
“那是我哥。”
是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放弃过寻找,却又一直没消息的哥哥。
靳啸文:“然后我就更改了计划,安排了明明的失踪,我知道。”
他看向靳燃:“你能从夏尔尔出事的现场救走夏虫虫,却不透露踪迹,大概是对我或者靳家起了疑心,明明的失踪一定能促使你做出些什么,不出所料,你把刘三藏了起来。”
靳燃无声启了启唇,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他有过的不信任。
靳啸文笑了笑,心知肚明:“你或许知道刘三是游凛肃的人,但应该不知道,他同时也是我的人。”
往后任由温篱的接近,让她知晓‘殷蓝的诅咒’、画展事件、邮轮事件、招标会事件、刘明明将温篱他们引到废弃工厂、游凛肃将靳输的交易现场抓获,还有木屋此时此刻的一切,全都在靳啸文的安排之中。
靳啸文:“靳输早些年还是谨慎的,但瘾这种东西,只会越滚越大,他的欲望慢慢膨胀,现在已经到了极其猖狂的地步。”
靳输这次走私的数目极大。
他倒不是缺钱,只是什么习惯了找刺激。
于是,邮轮上演的那出戏是靳啸文给靳输出的主意,招标会上同游凛肃争夺项目是他出的主意;那个放在马厩的小孩也是他的主意。
他知道,靳输早就忍不住了。
而他可以巧妙的利用这一点。
在靳输气血上头的时候,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障眼法,为的就是能够迷惑所有人。
而后方便行事。
不知是当真被情绪冲搅失了警惕还是认为对像靳啸文这样一个可以随时捏死的儿子不足为惧。
靳输信了。
“我知道,阿蓝同样背着我去了医院,试图袭击虫虫,理由应该和对尔尔动手时一样。而游总这么盯了靳家这么久,一定掌握了什么,你们放出游总受伤的消息,是想来个将计就计。那我正好打个配合,助游总一臂之力。”
从而将靳输一党一网打尽。
所幸。
成功了
阿蓝仍旧不愿相信,话从齿缝里钻出来:“我也在你的安排之中?!”
靳啸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早就厌倦了这一切。”
待在靳家的每一份每一秒、每一寸的空气都让他觉得脏极了,甚至连冠上这个姓氏都让他觉得恶心。
撑到今日,只是因为——
靳啸文望着靳燃:“但我想见你。”
所以他一步步安排,走到了今日。
“你说好的,带我走。”靳啸文缓缓举起自己的两只手腕,“这次不要再食言了。”
27. 第二夜
靳家的事情被处理得非常之快。
靳啸文提供的把柄和游凛肃掌握的证据确凿,靳输的那个所谓的“斗兽场”就设立在夏尔尔出事的废弃工厂下面,那也就是他口中的“基地”。
单是现场画面已经足够触目惊心,让人不寒而栗,实际所发生的情形有多可怖可想而知。
相关人等该判的判,该罚的罚,谁也没能逃脱。
而靳家同此事无关的人虽然多多少少有受到牵连,但毕竟是个大家族,也不至于一夕之间就此沦落。
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靳易文直接参与的证据,他被安排去了国外,究竟知不知情好像成了个谜。
[靳家其他人真的会不知道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建议再好好查查!!]
[人面兽心的畜生!怎么能这么残忍啊呜呜呜呜呜呜,想想那些受害人得有多绝望我就觉得好心疼。]
[凭什么那些可怜的孩子受了那么多折磨,靳输却白白享受这么多年。}
[老天爷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么,赶紧让这人下地狱吧。]
……
网友们义愤填膺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
真相就此大白。
可压在温篱心口的巨石没有半点的挪开,相反,好像反而更重了些。
堵在那里。
挪不开,移不动。
越来越沉。
让她喘不过气来。
夏虫虫从得知姐姐离世过程的那一刻起,就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微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孤寂而绝然。
像是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
温篱静静地握着她的手,陪同着她的沉默。
刘三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出声道:“温小姐,出于工作需要,这才隐瞒了身份和一些信息,希望你不要怪我。”
温篱没说话。
宋鹤凉飕飕地接道:“你又何止只向游太太隐瞒了信息,双面间谍。”
刘三为自己辩解:“职业素养,不能三方信息共享,理解一下。”
他拍了拍刘明明的脑袋:“再给姐姐们赔个不是。”
刘明明乖巧地朝着温篱和夏虫虫各鞠了一躬:“对不起姐姐。”
他的确是刘三收养的孩子不假。
听从刘三的指示配合靳啸文演戏也不假。
且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执行这样的任务,演技已经算得上是出神入化的地步。
不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算是真的要计较也不是和他计较,自然没人怪罪到他头上。
简单地寒暄几句后,刘三带着刘明明隐退,再次开启了他神神秘秘的生活:“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没有人回答他这话。
有没有需要日后自会见分晓。
靳燃怅然地望着那些被靳啸文模仿着画出来的,一幅又一幅的《殷蓝》,落寞的神情拓进背着光的阴暗处。
游凛肃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不告诉他?”
靳燃顿了顿,应是对他指代的什么了然于胸,眼神茫然且含着一丝苦笑的意味,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靳啸文被靳输带走时把出自自己之手的那副《殷蓝》带走的画面。
那些煎熬难耐的日日夜夜。
他孤身一人,死守着这幅画。
当个宝贝一样。
一遍一遍地描摹。
不放过一丝细节。
就仿佛通过这样的方式好像便能同自己的哥哥建立那么一丝微弱的链接一样。
选择司香,也是同样的原因……
靳燃说:“等他出来。”
无论多久。
他都会等。
话中之意,游凛肃一清二楚。
不作评价。
靳燃不再多言,抬头,环视了一圈木屋所在的小镇:“对这里还熟悉吗?”
温篱就在不远处,自然把这话听了去。
游凛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眼神晦暗不明。
靳燃送他们离开,凝重道:“有机会会再见的。”
温篱悄然望向游凛肃。
不禁想:靳燃所说的熟悉是什么意思?
游凛肃来过这里?
她心有疑问,但并没有问出口。
心情沉重。
一切结束后,她陪着夏虫虫一起去了尔尔的墓地。
墓碑上的照片里,那张脸看起来还是那么鲜活,好像下一秒就能从中穿出来,给她们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笑嘻嘻的说:“干嘛,我逗你们玩呢。”
于是,温篱和夏虫虫不约而同,或者说是心照不宣的静静等着她自行揭发自己恶作剧的一幕。
然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去。
恶作剧终究没被拆穿。
夏尔尔那么一个什么事都藏不住的人。
这次却隐藏得那么好。
就这么,瞒过了所有人。
温篱望了眼夏虫虫。
后者唇瓣都要被咬出血来,也不曾落下半滴眼泪,只那样盯着墓碑。
死死盯着。
一直盯着。
风雨欲来,乌云翻滚咆哮,漫过一层又一层。
厚厚交叠。
愈来愈深。
却淤堵滞塞般无法宣泄。
温篱清楚,她不想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往一旁错开,留给她单独同尔尔交流的空间。
移步至半远不远的隐蔽之处,温篱望过去。
夏虫虫垂散的头发遮住半张脸,肩膀颤颤地抖动起来。
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力气,滚烫的泪珠从眼眶中溢出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顺着脸颊砸落下来。
游凛肃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眸光晦涩如深。
埋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劲的心跳,温篱抓住他的外套,再也抑制不住哽咽。
声音极小极小。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却绵延不绝。
久久未能停熄。
-
那天晚上,温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到那年,演出后台,夏尔尔火急火燎地窜进化妆间,撞翻了工作人员放在桌上的咖啡杯,恰好离得近的她受到牵连,礼服被咖啡打湿。
自觉闯祸的夏尔尔慌乱地拿着纸巾试图去挽救:“啊对不起对不起。”
旋即,抬头望向她,突然来了句:“你是仙女吧。”
温篱当时愣了一下,无声地发出了个“啊?”字。
夏尔尔:“我们交个朋友吧。”
温篱还没从微怔的状态中缓过来。
夏尔尔已经接着道:“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语气和表情都太过诚恳。
似乎让人拒绝不得。
温篱同意了。
“滴——”好友验证通过,夏尔尔满意地把自己的名字发送进两人的对话框:“我叫夏尔尔,你叫什么啊?”
温篱:“温篱。”
“温篱。”夏尔尔兀自念叨着,“这名字也好听,嘻嘻,我最喜欢和美女交朋友了。”
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才想起来礼服的事情,懊恼道:“你衣服怎么办?”
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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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说:“没关系。”
事实上,并不是没关系。
虽然当天她的确多准备了礼服,也并没有耽误演出,但还是被温婧珠给训斥了一番。
温婧珠不能允许任何可能会出现差错的存在。
曾经温篱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就应该如此。
可那次却觉得,这样的差错似乎也挺不错。
那之后,她和夏尔尔渐渐熟悉,因为她,体验到了在此前的生活中从未有过的喧闹和欢悦。
她不知道人怎么可以永远那么活力四射;怎么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能完全不重复一个字;怎么可以拥有那么活灵活现又丰富多彩的表情。
她还梦到和夏尔尔一起在海边的沙滩上踩水;梦到同她一起在观众悉数散去的、空空如也的舞台上独自演奏;梦到同她交心托付地谈论那些无法述诸于口的,少女隐秘的心事。
“你猜今天的演出那位游总会不会来?”
“……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让他来嘛?”
“我……”
“你想对不对?!还是大想特想!”
“尔尔。”
“哈哈哈哈哈,哎呀,你害羞起来真的好好看啊!”
“要我说你真对他这么有意思的话,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了嘛,爱情是需要一点冲动的呀,我的篱宝儿。”
“不然干脆我帮你去搞定游凛肃好了。”
……
画面一点一点闪过。
每一处,都有她的身影。
梦慢慢稀薄。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温篱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忙不迭伸手。
却什么也抓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寸一寸。
一寸一寸如薄雾般消失不见。
她怔怔地停在原地,对着那团薄雾,费了好大的劲找到自己的声音:“我……”
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我、还……”
“还想和你一起看看日落。”
温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意识模模糊糊拉回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抚蹭自己的脸。
湿湿热热的。
她恍恍惚惚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只漂亮的小博美。
小家伙穿着橙黄色的公主裙,正挥着爪子往她怀里蹭。
温篱禁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手感软乎乎的,能瞬间软到人的心里去。
收回些思绪,温篱左右环顾。
这才发现自己是在车里。
透过车窗,她看到游凛肃的身影。
他站在光影里,接着电话,似是在对另一端的人安排着些什么,光线为他描了一层金边,好看得不太真实。
温篱失神地看了好大一会儿,坐起身,收好盖在身上的毛毯,推开车门。
一并抱起急得跳脚的小博美。
游凛肃听到声音,偏头睨过来。
四目相对。
温篱缓缓地朝他走近,风迎面吹来,卷动起她的发丝,肤色更是冷白:“我好像睡了很久。”
游凛肃顺势揽过她:“嗯。”
眼前的风景对温篱来说有些陌生。
清澈的湖水恍若镶嵌在打磨光滑的巨石中央,空洞的蓝搅动起涟漪,一圈一圈浮游,视野渐渐变得开阔,湖面将要蔓延至天际一般。
远处的指示牌上写着。
——云水的落日时刻,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温篱好像猜出了什么,微怔:“这里是……?”
游凛肃:“你要的日落。”
28. 第二夜
梦里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温篱晃了晃神,眼前泛起一层稀薄的水雾,有什么话哽在喉头,滚了滚,末了也没倾泻而出。
游凛肃将她同自己拉开了些许的距离,静静地觑着她:“怪我吗?”
温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大概率乃为T——也就是刘三,是他安插在靳家的眼线之事没告诉她。
温篱摇了摇头。
其实在事情水落石出后,宋鹤有私下告诉过她相关的内幕。
当初T混进靳家后,同靳家的雇工们整日混在一起,本来那会儿的确是很容易探听消息。
但当时靳易文三番两次交代过待在家里的老一批的工人把嘴巴放严实了,不许乱说话。那些人心有警惕,不会当着刘三一个陌生人的面交流主家的私事,后来稍微熟悉了些,又觉着他是个哑巴,不是很爱跟他聊,因为得不到回应也没个什么唠头。
为了不打草惊蛇,刘三选择了循序渐进的进行,放长线钓大鱼。
并没着急行动。
以至于最开始获得的信息的确很少。
再之后靳啸文也找到了他。
他便开始了圆滑的两边互通信息又相互有所保留的路。
游凛肃那边截获的消息受到他的干扰,中途难免出现过一些误差。
温篱之前问他有关《殷蓝》之事时他也并无隐瞒。
“察觉出端倪后,我们准备按兵不动,从刘三入手,一举端掉靳家的暗黑交易。”宋鹤说。
所以游凛肃也早已布好了局。
那天在谷山医院的天台,他敏锐地发觉到靳燃的存在,引着温篱直接同后者碰了面。
靳燃承认了是自己救出夏虫虫的事,双方交换了信息。
随之,游凛肃带着温篱一起参加靳输安排的晚宴,按照靳输他们所设计的陷阱,一点一点深入,明面上是落入陷阱,实际上打算将计就计。
放出刘三重新现身的消息,推波助澜地将舆论推向更深的层次。
一切都在筹谋之中。
唯两个计划之外的事——
一个是夏虫虫的苏醒。
还有一个,是温篱机缘巧合发现了刘明明同阿蓝暗中有过接头,同样提出了要反向诱敌的想法。
这个决定做出的时候,游凛肃眸光暗沉地睨着她。
温篱打定了主意似的想要亲身追求一个真相。
游凛肃沉吟良久,最后没说同意,但也未曾拒绝。
“刘三和刘明明在听命于靳啸文他们的安排的同时也在按照游总的指示演戏,这件事游总没有告诉你。”
提起这事,宋鹤朝她道:“要不是能确保万无一失,他怎么可能会同意你的提议?”
事实上。
即使宋鹤没说过这些。
她也相信游凛肃。
无比坚定的相信。
“游总绝对没有一丁点可能将你置于任何危险之中。”耳畔回响起宋鹤半戏谑半认真的话,温篱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游凛肃挂断电话,很自然地抬手,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揽着她,一起朝向湖面。
落日余晖洒满整个湖泊,风将水波掀起,像是一片一片的碎金子翻滚而出。
视野的中心,云层向两侧撕开一个闸口,光从闸口间探出头,在天空留下长长的足迹。
——通往天台的阶梯。
在那一瞬间,温篱想起指示牌上的话。
她远远地眺望着。
似乎看到那些足迹渐渐清晰,尔尔携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向她跑过来。
愈来愈近。
愈来愈逼真。
即将触碰到彼此的时候,转过头。
而后,她们看到了同一场日落。
绚烂的、华丽的、声势浩大的,却也再平常不过的日落。
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
游凛肃带着温篱离开。
背着湖泊走远了些,眼前的画面丰富起来。
云水镇的傍晚,安静中又夹杂着淡淡的烟火气。
宽敞的柏油路在月光和两侧郁郁葱葱的树叶的雕衬下变成了微深的紫色,路上三五成群的孩子肆意地踩着单车悠闲的穿梭,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为来来往往行人的奔波点缀了些许色彩。
温篱想透透气:“可以走走吗?”
游凛肃顺手将她的手收拢在自己手中,无声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车交给了司机来开。
温篱指了指还抱在怀里东张西望的小博美:“她怎么办?”
游凛肃垂眼从那一团活跃的软白上扫过,另一个手轻而易举地将其掂了起来,拎给司机:“带回去。”
小博美四条腿在空中蹬了蹬,不满地汪汪叫了起来。
温篱只好又把她抱了回来:“不然,我抱着吧。”
游凛肃由她做主:“随你。”
小博美得逞般收起叫声,吐出粉嫩的小舌头。
温篱揉了揉她的脑袋,问:“这是哪里来的?”
游凛肃将她的动作悉数汲入眼底,淡道:“自己跟来的。”
温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自己跟来?
游凛肃觑着她,隔了十几秒,眸光意味不明:“小东西黏人。”
不知怎么的,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带着惑乱的蛊,格外容易引人想入非非,温篱闪躲着他的视线,声音有些飘忽:“是吗。”
游凛肃没有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是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值得学习。”
温篱:“……”
温篱不知道怎么有了一瞬间的自我释放,小声嘟囔了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游凛肃听得一清二楚,若无其事:“怎么?”
温篱自然不可能再说第二遍:“……没什么。”
她怕再被问及更多,微垂着头,胡乱道:“挺…好的。”
没留意到游凛肃素来无波无澜般的唇角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
一路走去。
在一个很别致的农家庄园门口停下。
推断出这应该就是目的地,温篱正想问游凛肃这里是哪,只见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少女气势汹汹地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忿忿咬牙,叫着:“奶豆!”
温篱怀中的小博美“嗷汪”的回应起来。
“你怎么能偷偷跑出去!”桑吉找了奶豆半天,没见到影子,这会儿看它被一个陌生女人抱着回来,不禁走上前去。
看清站在一旁的男人,又熄了火焰,朝温篱微扬下巴:“你是谁?”
温篱思忖着,揣摩着她的身份。
桑吉不清楚她在想什么,话谈间试图把奶豆捞回到自己手中。
奶豆不愿意被她抱,扭动着小小的身体表示反抗,脑袋一个劲儿地往温篱脖颈处拱。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桑吉一巴掌拍在了奶豆的后脑勺,“回头我就让牧闻轻把你送走。”
岑婆婆从院子里走出来便看到这一幕,佯斥:“没大没小。”
她一头白发打理得十分精致,走路极有耐心,一步一步都迈得极稳,缓缓来上前,冲桑吉道:“还不快叫嫂子。”
桑吉打量着温篱:“她看起来还没我大呢。”
游凛肃不轻不重地扫她一眼。
桑吉悻悻闭上了嘴,乖乖称呼:“三哥。”
又朝着温篱:“三嫂。”
岑阿婆笑着朝温篱说:“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被闻轻惯坏了。”
牧闻轻。
温篱听说过他的名字,游凛肃的好友之一,也是个风云人物。
桑吉撇撇嘴:“他才没有惯我。”
岑阿婆斜斥她一眼,随之向温篱说:“叫我阿婆就行。”
温篱听从地点点头。
岑阿婆看了看她旁边的游凛肃:“阿肃说带你来散散心,这云水啊最养人了,你们就好好的在这里待上几天。”
散散心……
温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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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身侧的男人,同他看不分明的目光相视,张了张口。
哑声。
想要说什么似的。
游凛肃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进去吧。”
岑阿婆笑着说:“是啊,别站在这里了,到家里聊吧。”
温篱点了点头,往前一步,打算把奶豆还给桑吉。
毕竟人家才是主人。
桑吉没接,嘴硬道:“这么白眼狼的狗我不要了,那么喜欢你,让她跟你好了。”
温篱听得出来她话里的好意,没再推脱,继续抱着奶豆,浅浅牵了牵嘴角以作礼貌的回应。
几人一起向院中走去。
葡萄藤高高架起,延伸成一条半长不长的通道,两侧是鹅卵石铺设的小道,路径折弯处搭着一处观景亭,价值不菲的香案和茶台摆置期间,恰如其分的为这个院子增添了几分怡然。
“我住在这里习惯了。”边往客厅走去,岑阿婆边解释说,“闻轻他们偶尔会过来,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
温篱回应地点点头。
桑吉在这时说:“奶奶,你都还没介绍我呢。”
岑阿婆朝温篱道:“叫她桑吉就行。”
温篱说:“好。”
到了客厅,岑阿婆招呼着温篱坐下,让桑吉为她和游凛肃斟茶。
旋即又神神秘秘地朝游凛肃使了个借一步说话的眼神。
游凛肃站在温篱身后,顺势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蜻蜓点水般,同岑阿婆到一侧进行交谈。
温篱静静地逗弄着奶豆,偶尔抬眼关切地往他们的方向看看。
“想不到三哥竟然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早结婚的。”桑吉突然好奇道,“他这样的人都是怎么爱来爱去的?”
温篱:“……”
桑吉:“你平常都是怎么叫他的?”
温篱唇瓣动了动。
想说名字。
桑吉:“总不可能冷冰冰的叫名字吧。”
温篱:“……”
桑吉饶有兴致地推测着:“更不可能跟我一起叫三哥对吧。”
“也不会干巴巴的叫先生。”
“是不是叫老公?”
只觉得再说下去这个话题就止不住了,温篱遮遮掩掩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话音落下的瞬间,游凛肃返了回来。
余光瞄到他独一无二的极具个人标志性的袖口。
温篱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
所幸,他好像并没有说什么。
晚饭是岑阿婆准备的。
都是地地道道的家常菜。
老人家饮食清淡,席间不禁关切起:“还吃得习惯吧?”
温篱点了点头,她吃东西向来不多,但也不挑剔:“谢谢阿婆。”
一直到饭后,温篱才知道游凛肃带她过来并不是留宿在岑阿婆家。
他有套房子,就在相隔不远的地方。
在岑阿婆的观景亭里喝了会茶,游凛肃带着温篱告别。
两个人像从湖边回去时那样,牵着手散步似的回到住处。
这里的风格和岑阿婆家里风格相似,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持续到进入卧室,游凛肃都没提起称呼的事。
温篱暗暗放下心来。
…应该是没听到。
然而下一秒。
房门被关上。
游凛肃忽然转身,将她困在自己同门相形成的、几乎不留空隙的包围圈,眸中似有什么在跃跃欲试的掀动。
温篱呼吸滞了几分:“怎、怎么了?”
游凛肃睨着她:“叫一声。”
并没有明明白白的把叫什么说出来,但温篱刹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是那句……
温篱错开眼,不敢直视他:“你、别。”
“我别什么?”
“别……这样。”
“别什么样?”
“……欺负我。”
29. 第二夜
叫当然是没叫出来的。
温篱最后都快要将脑袋缩回到壳里的时候,游凛肃好心放过了她,长指轻轻在她上唇划过,漆黑的瞳仁快要溢出墨来,意在言外地说了句:“真薄。”
也不知是在指代的是什么。
听在温篱耳朵里,搅动的她不知哪一处的神经泛起微弱的酥酥麻麻的震感。
周遭好像就这么恢复了暧昧的平静。
似乎一切是非曲直、跌宕起伏的恩怨纠葛都在慢慢的平息。
可当全然静下来的时候,所有在喧嚣打趣间被分散的情绪统统归拢,游离在外的注意力也渐渐拉回来,温篱心事重重地垂下眼帘。
恍恍惚惚地洗完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闭上眼。
各种各样的梦缠绕而来。
一会儿是尔尔绕着她蹦蹦跳跳嘻笑的脸。
一会儿是那个令人发怵的废弃工厂轮转流动着将自己困住。
一会儿是靳输丧心病狂、双目赤红的狞笑。
一会儿是靳啸文口中“斗兽台”上那一双双直直望向自己的,澄澈、无助、脆弱、祈求的眼睛。
……
所有的画面最后汇集到一起。
迸散出一幕幕跳转的场景。
一腔孤勇的少女瞒着身边所有人暗中做着调查,毫无畏惧地一点一点深入,而后被人引到高处,在已经接近真相之际重重跌落。
紧接着,是她拖着累累伤痕发出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救我?”
是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开始不知道她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为什么没能帮帮她,没能陪在她的身侧,没能在岌岌可危的关头拉她一把呢?
为什么?
温篱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能不断地重复着的就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她颤声低喃着,眼角有泪珠滚落,额头浮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游凛肃岂能看不出她心里一直压着什么。
他眸底一片阴影,将她柔软的身体拖进怀里,紧紧地抱住,遏制住她的颤抖,也捏碎着她的噩梦。
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帮她得到平息。
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一直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般的清香,温篱渐渐得到缓和,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游凛肃一只大手托在她的脑后,将其放进柔软的枕头,食指指腹轻轻在她眉心抚过。
看了她半晌,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确保室内的人不会受到影响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着听筒,只有两个字,没有商量的余地:“尽快。”
-
隔天。
温篱没怎么睡好,早早地就醒了过来,太阳穴有些发胀。
她伸手揉了揉,慢慢起身,发现游凛肃没在房间。
游凛肃向来觉少,他精力旺盛,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平日鲜少见有长时间的空闲。
现下陪着她来这里散心,不知会不会耽误很多计划。
温篱心里闪过一丝羞愧。
出神而漫无目的地望着一处,足有半分钟,收起思绪,起身走进浴室。
站在洗漱台前,望着镜子里一张精致的小脸。
此时此刻白的不像话,看不出丝毫血色。
打开水龙头,她双手捧起一把凉水,轻轻拍在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人清醒了不少。
按部就班地洗漱好,打理好头发。
坐在化妆镜前。
简单地护完肤,温篱选了一款小粉金的口红。
除了演出,日常生活中她不经常化妆,只是今日脸色实在不佳,想要借此增添一点气色。
刚刚打开口红盖,膏体触碰上自己的下唇瓣。
套间里书房的门被打开,游凛肃从中走了出来,休闲服穿在身上,为他肃然的表情增添了几分曼妙的慵懒感,无法确切形容的性感隐秘的散发,不紧不慢地向着她的方位靠近。
透过化妆镜,温篱隐隐看清他的身影,转身看向他,想起来:“阿婆昨天说让我们今天醒了之后过去。”
游凛肃缓缓踱步而至,“嗯”了一声,两根手指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接过他手中的口红,作势要动作。
温篱下意识地推辞:“我来——”
游凛肃挑起她下巴的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将她固定住:“别动。”
他看着她的眼睛,视线没有任何的偏移,在这样的对望中,一点一点,帮她把口红涂好。
颇有耐心。
完成后,视线移向镜子。
温篱受到蛊惑般同时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挑不出任何差错。
目光搅在一起,温篱说:“谢谢。”
游凛肃神色不辨地看了她一会儿:“走吧。”
换好衣服。
来到岑阿婆家。
方一见面,岑阿婆便看出来温篱脸色欠佳,关切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篱勉强笑笑,摇了摇头:“没有。”
岑阿婆道:“如果不舒服的话好好休息休息吧。”
温篱说:“真没有的。”
安静下来的时候只会让情绪更为混乱,还不如……让她找点事情做。
游凛肃余光扫过她垂下的眼睫,将她的心思全然洞悉,向岑阿婆递去目光。
岑阿婆心领神会,没强求:“那我带你们去采艾草,过几天阿肃带你去个地方。”
去个地方?
要去哪里?
温篱故作无恙地望了眼游凛肃,又转向岑阿婆,有些神情恹恹,但不想扫兴,说:“好。”
奶豆从桑吉的房间跑出来,围着她转起圈,一个劲地巴拉着她的裤脚,像是在求抱抱。
桑吉从后面跟过来,不满地说:“你们难道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狗吗?”
一来就迷惑她的!
温篱有些不好意思地蹲下身,握住奶豆的前爪,同她做着游戏。
游凛肃看着她逗弄小狗的模样:“想养?”
温篱迟疑了片刻,仰视着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游凛肃没再说什么,但又好像无形之中什么都表达了。
桑吉幽怨地看着他们两个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神,感觉早上喝的梅子茶这会儿来了后劲,快要把牙都给酸倒了:“三哥都来了!牧闻轻怎么不来!”
岑阿婆说她:“整天没大没小,那是你小叔叔。”
桑吉小声嘀咕:“就是牧闻轻。”
执拗地这么叫。
岑阿婆叹息地摇了摇头,旋即朝温篱和游凛肃说:“那趁着现在气温比较舒服,咱们就出发吧?”
温篱说:“好。”
阳光酝酿着,尚未全然发散光辉,清风徐徐拂面,舒适着来往的人群。
上了山。
有一片很大的艾草种植基地。
艾草长势旺盛,一片郁郁青青。
有个大伯正在那里收割。
他显然是认识岑阿婆和游凛肃,见到游凛肃,说着些讨巧的话:“您这怎么还亲自来了啊。”
望向温篱,求解地问:“这位是——游太太?”
游凛肃介绍:“温篱。”
大伯明白了过来:“你好,你好。”
温篱回问了句好。
桑吉啧了一声:“我说刘叔,您就别在那里讲什么虚假的客套话了,三哥他还亲自走路呢,你要不要夸一夸。”
被成为刘叔的人为人老实,闻言憨厚的笑了笑。
岑阿婆拍了下桑吉的手:“就你会说。”
桑吉麻利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岑阿婆向温篱说:“我先给你们做下示范。”
她一只手握住艾尖的部分,另一只手握住艾草的主干,然后顺势往下推,推到主干底部后,再收回手,把艾尖一块摘下来。
很简单的动作,温篱有样学样,将摘下来的艾叶放进带来的小背篓里。
动作逐渐娴熟。
一点一点进行着。
大约半个多小时过去,静谧的氛围骤然被打断。
大伯的儿子拿了个口琴从远处跑过来:“吉吉国王,你说的那首曲子我学会了。”
他忽地吹响。
嗡的一声——
温篱耳膜似有嗡鸣炸起,袭来一道尖锐的痛。
游凛肃垂眼。
伸手。
从她身后捂住了她的耳朵。
声音并不能被完全隔绝。
温篱听得到周围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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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嘲讽道:“得了吧,你这吹的是什么啊,还在这种环境下,搞文艺呢,还是玩抽象?”
看到温篱的模样,又道:“别吹你那破琴了。”
“怎么了?”石裔也察觉到了温篱的异常,探着头过来,“我吹得有那么难听吗?
不想造成误会,温篱摇了摇头,简明扼要地说:“只是我暂时没法听到琴声。”
石裔追着问:“为什么啊?还有这么奇怪的症状呐?”
为什么呢。
被这么问及。
温篱不由想起背后的理由。
昨晚的梦境再次袭来,她神色黯淡下来。
“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嫁不出去吗?”桑吉意识到背后隐藏了什么,拿手里的橘子扔石裔,“问题太多,就是管不住嘴。”
石裔准确无误地接住,不是很能理解的咕哝了声:“就问一下。”
“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了,快来帮忙吧。”桑吉打断了她。
收割艾草的行动再次被拉向正轨。
只是温篱不在状态。
往前移动位置的时候,没留意到脚下,不慎绊到一旁艾草的茎杆,上面搭着的镰刀落下来,径直朝她腿的角度砸去。
岑阿婆提醒:“小心。”
温篱反应迟钝了半拍,没来得及闪躲。
游凛肃眼疾手快,单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带往自己的方向。
手背被利刃刮蹭出一道。
温篱来不及多想,握住他那只手:“对不起。”
游凛肃扫了眼那条划痕,不甚在意,仿佛根本就没伤在自己身上,语气细听下来带着些许不甚分明的轻哄:“道什么歉。”
温篱轻抿唇瓣。
游凛肃一只手顺着她高挺的鼻梁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两下。
温篱虽然表面维系的不愿扫任何人的兴,没有流露出半分可能会影响到他人的情绪。
但之后更加不在状态了。
游凛肃看在眼里,在一行人决定继续前行时,果决地抓住了温篱的手腕,道:“你们先走。”
其他人非常识趣,没多说什么,给他们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短暂的对视,游凛肃说:“跟我来。”
他把温篱带下了山。
回到他们在这里的房子。
房间里。
四下静寂。
温篱去找了药箱,帮他处理伤口。
用棉签蘸上酒精,一点一点,轻轻而又小心翼翼地消着毒。
温篱凝视着他的手背。
那是因为她受的伤。
怎么会这样呢。
先是尔尔。
又是游凛肃。
好像……
好像…她都要对他们萌生出许多许多的歉疚才行。
如果不是因为她没察觉,尔尔可能也不会独自战斗,遭遇不测。
如果不是因为她漫不经心,游凛肃应该根本就不会受伤。
是她。
是因为她。
习惯了将所有的罪过归咎于自己,温篱眼睛泛起酸意。
“一点小伤。”游凛肃伸手揩过她的泪珠,“哭什么。”
温篱垂着头,摇了摇,虽然她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动作似的。
停顿片刻,游凛肃顺手将药箱合上,直截了当地戳破她:“你放不过自己。”
像是心脏被骤然砸中。
温篱沉默下来。
眼泪“啪嗒”一下掉落。
心里空落落的。
仿佛被人徒然挖走了一块。
有什么东西缺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补救的方法。
就这么。
无声之中,杂乱无章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相碰撞,气压渐渐降低,弥漫着直逼人心的压迫感。
游凛肃起身。
温篱倏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像是被他拆穿心底横亘的郁结那样,腾升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祈求他的拯救一般。
游凛肃慢条斯理地按下窗帘的遥控。
纯黑色的窗帘谢幕般慢慢合拢。
室内的光线暗下来。
许久许久,传来温篱低低的声音:“帮帮我。”
“你说。”
“把我填满。”
“好不好。”
30. 第三夜
“帮……。”
“帮帮我。”
人被迅猛的力道带起来之前,温篱感觉身旁的所有声音仿佛都被弱化了去,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轻若羽毛。
像是下一秒便会随风散去,什么都不留下。
连带着她的人一起。
虚无缥缈的。
找不到任何实感。
如同烟雨过后的迷雾,没有重量,没有方向。
稀薄的随时可能破散。
紧接着,那微弱的呼吸被游凛肃占据。
轻吟从唇角溢出来。
全然抵挡不住。
视线模糊间仰望着他。
游凛肃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似乎将要覆盖整个床面,神情在暗色中不甚清楚,垂眼,低睨着她迷失中挣扎的模样,沉声道:“张开。”
温篱身体僵硬,颤颤巍巍,羞涩克制,做不出他所说动作。
他手探过去,强势地撕开一个口子,纠正般将她摆好,青白血管自腕骨延展,牵动起胳膊上盘踞的青筋,每根指骨清晰分明,一双有魔力的大手煽风点火般作乱。
搅得她眼神迷离起来,意识却愈发清醒。
任何轻微的响动都变得格外清晰。
冷硬金属按扣的声音响起。
铺天盖地的昏暗卷入游凛肃的眼底,其中喧嚣着的情绪并不冷静自若,动作却是轻慢不疾。
伴着声响,有什么东西闯出牢笼。
她目光颤颤蜷缩到一旁,人也跟着微微蜷缩。
又被游凛肃掰正脑袋。
他逼着她同他对视。
嗓音中包含着共鸣的腔调,又一次发话:“张开。”
温篱咬紧下唇瓣,唔咛一声,眼眶湿润,没有说出话来。
游凛肃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睨着她:“不是让我帮你?张开。”
像是再一次的命令。
不容置喙。
听在人的耳朵里,仿佛没有半分可以谈价还价的余地。
反抗不得,温篱只能听命行事。
他倨傲地覆上来。
她毫无退路。
仿佛一叶小舟,浮动在并不平静的水面,风强劲地袭来,几乎快要被磋磨的支离破碎。
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
潜意识这么告诉温篱。
带着一种毁灭式的感觉。
不。
或许还不够。
她想要的是。
不留余力的。
扼制住她的呼吸。
再扼制住她的一切。
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好像才能得到那么一丝喘息。
温篱不受控制地抱紧游凛肃。
持久的拉锯战。
游凛肃的动作没有半分的停顿。
被他折叠。
再被他伸展。
来来回回的变换。
不住的颤抖,纠缠。
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温篱眼眸中蒙上一层雾色,再也忍不住小声的哀哀地讨饶:“救、救救我。”
循环往复间。
禁不住地往前爬。
不由自主地张开唇瓣,从喉咙间溢出低低的啜泣,止不住地扭动。
一边想要逃离,一边又是流连。
“救救我。”
游凛肃居高临下地将重量凌驾在她之上,沉静地纵观着她的挣揣。
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挪动。
恍若一只企图逃脱牢笼的雏鸟,震颤,扑腾着翅膀东碰西撞,眼看即将穿破笼口,飞腾而去之时,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了回来,不再容许她的退却:“忍住。”
随之是更猛烈的狂风暴雨。
“唔……”温篱咬出一声闷哼,啜泣声愈发明显。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够了。”
“够了。”
“真的够了。”
“够了?”游凛肃直截了当地给她摆上证据,“这是什么?”
温篱说不出来,恨不得把头埋进枕头里,触电般的感觉迅速在四肢蔓延开来,每一处的肌肤都恍若在充血,从瓷白转向淡粉,再从淡粉化为诱人的红。
啜泣开始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又转换到低低的呜咽,无声的痛哭。
一发不可收拾。
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般,温篱的泪水如同破开的水龙头,泂泂流出。
横亘在胸口的郁结得到了一丝疏通,呼吸不再那么沉重,她换了口气,获得了许多时日没有拥有过的畅快。
额间因为激烈的纠缠泛起细密的一层薄汗,几缕发丝黏在额角。
像是一条坠入泥泞之地的游鱼,微启着唇,淌着微弱的喘气。
游凛肃将压着她的重量收起,随手披上一件浴袍,低睨了她须臾,点了支烟,但是并没有半点要抽的意思,只是拨动着打火机的滑轮,将烟头点燃,耷着眼,望着那抹捻出来的猩红,片刻后,抬手,意图在烟灰缸里按灭。
温篱声色低哑,还没有从方才的颤栗和喘息中回过神来,在这时说:“可不可以给我一支。”
游凛肃微微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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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眸。
温篱费力地坐起来,手上一时失了力,踉跄一下,倒在他的肩头:“就一根。”
游凛肃觑着她,半晌不语。
在她要微微调整姿势时,不紧不慢地将烟递到唇边,噙过,而后单手横在她的后脑勺,禁锢着她,准确无误地俘获住她的唇瓣,将云雾渡过。
浓郁的烤烟味从喉头直冲鼻孔,丰富饱满,劲头十足。
只是一小口。
游凛肃摩挲过她嫣红的唇瓣:“喜欢吗?”
味道并不怎么样。
但不知是因为什么上了头。
温篱点点头。
游凛肃眸光更深,意味不明:“再说一遍。”
温篱:“喜欢。”
“还想要?”
点头。
游凛肃又一次将她锢住,这次惩罚似的加深了些。
好一会儿才分开。
温篱差点呛到,轻轻咳了咳。
游凛肃递给她一杯水:“小骗子。”
“还喜欢?”
温篱接过水,抿了一口,顺带着抿了抿唇。
听他这么问,摇了摇头,不敢再提要一支烟的事情了。
游凛肃看透她的心思,将点燃的烟按灭,顺便将剩下的一盒全部丢进了垃圾桶:“难受吗?”
温篱又一次摇头。
游凛肃望向她。
温篱补充:“没骗人。”
游凛肃没再出声,低睨了一下他在她那里留下的指印。
眸光暗了暗。
“我……”过了片刻,温篱欲言又止似的出声。
游凛肃:“怎么?”
温篱:“……是不是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非但向他提出了这样…难为情的求助,刚刚还向他要烟。
他会怎么看她?
“你以为。”游凛肃睨着她,“我想象的你是什么样?”
温篱说不出来。
她不清楚。
她很好奇,却不敢问出口。
害怕……
实际上的她会让他的想象失望。
“回答不出来?”
游凛肃并没直接交代这个问题得答案,而是慢条斯理地解下了浴袍的腰带,动作轻缓地折叠成顺手的长度,紧觑着她,不留余地地拆穿:“你喜欢被控制的感觉。”
就像刚刚那样。
温篱无可否认,垂下眼睫。
“很好。”柔软的腰带轻轻蒙上她的眼睛,在脑后恰如其分的打了个结。
游凛肃起身,低磁的声音愈发从她头顶砸落:“还没结束。”
31. [锁] [此章节已锁]
视线被剥夺,感觉变得极其清晰。
温篱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被游凛肃带了起来,在房间里移步。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蒙住眼睛的东西摘下来。
两只手被束缚住,没有可选择的空间。
只能跟着他,随着他的动作。
在他的驱使下缓慢地走动。
她能察觉到自己正在游凛肃的保护圈里,好像不管怎么走都可以随心所欲,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就这样,来到一处。
游凛肃说:“坐下。”
温篱没有动,不太清楚他要做什么,但本能地感觉到此时此刻正被层层交叠的危险笼罩着,这危险并不会让她感觉到害怕,但足以让她禁不住瑟缩。
动作迟疑了些。
游凛肃并不急迫,颇有耐心似的:“相信我吗?”
温篱点了点头。
没有犹豫。
游凛肃:“说出来。”
温篱:“相信。”
游凛肃似乎料定了她的答案:“那就交给我。”
把事情交给他。
她也交给他。
这次他不再给她踌躇的时间,声音笃沉:“坐下。”
被引导着,温篱感觉自己好像被逼进了一条狭窄的小道,左右没有任何分岔路口,身后有什么追赶着,除了往前行进别无退路。
她试探着,慢慢坐下。
柔软的触感袭来,她察觉出身下应该是房间内那套名贵的沙发中独立的那张。
这张沙发她刚来这个房间的时候便留意到了,做工十分细致,很得她的心意,只是还一直没来得及研究。
想不到,第一次落座,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确定她坐好后,游凛肃同她拉开了些许的距离,垂睨着她。
黑压压的情绪缩进瞳眸,微掩于眼皮下。
一语不发。
静默也是一种威压。
过了一会儿,温篱耐不住动了动,肢体的知觉是迟钝的,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反应过来的时候,纤细好看的两个手腕已经被游凛肃定定按紧。
“不要乱动。”他整个人将她禁锢住,鼻尖几乎要抵在她的鼻尖,“这样足够你坦诚的面对自己了吗?”
嗓音瓮沉,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威严。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
“嗯?”
温篱试图咬起唇瓣。
游凛肃察觉到她的意图,两根手指探过去,阻拦了她的动作,在她唇瓣摩挲:“告诉我。”
温篱眼角的湿润潺潺溢出来,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脑海中乱糟糟的。
心里也乱糟糟的。
杂七杂八的情绪全部混合在一起,堵在胸口。
好难受好难受。
她自我回避般提示自己,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似要偏过头去。
只是全然被游凛肃锁定,头被他重新摆正。
他不允许她的躲避,一字一句地戳穿她:“你知道。”
不容犹疑:“告诉我。”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不……”
“你知道。”
“我……”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叮的一声。
如同一枚硬币骤然坠入空荡荡的玻璃瓶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篱感觉心狠狠地震颤了一下,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仿佛置身于一遍一遍的审问中,仅剩下那么一丝机会的囚徒,在审问者给出的最后期限的号令下,不得不交代般,摇了摇头。
于是,游凛肃给出最后的指令:“告诉我。”
温篱唇瓣蠕动了两下,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气若悬游的声音:“是我的错。”
游凛肃的气息始终平稳:“错在哪里?”
温篱:“我应该知道尔尔在做什么的。”
游凛肃:“你怎么知道?”
温篱被问住了般停顿了下:“我……”
游凛肃没有给她留有任何犹豫或者过度思考的时间:“她有告诉过你?”
温篱眼睫低垂:“没有。”
游凛肃:“为什么不告诉?”
温篱抿了抿唇,她不知道。
游凛肃:“答不上来?”
温篱转而:“我…应该发现她不对劲的。”
游凛肃:“然后呢?”
温篱还是抿着唇,没有说出话来。
游凛肃:“你会去调查她?”
温篱眼帘垂得更低,泪珠悬挂在眼眶,堪堪欲坠。
游凛肃断定:“你不会。”
蒙着眼睛的柔软布料被浸湿,温篱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水阀被拧开般,一颗一颗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砸。
她的确不会。
她不可能将调查这种事情同自己的好朋友联系在一起。
可是……
可是难道不就是因为她没去做什么,才会什么都浑然不知,才……
温篱:“我什么也没帮上她。”
接收着她已然离去的事实,自己却安然无恙。未曾体会到她的疼痛,曾经说好共同分享的快乐,也好像没渡给她。
游凛肃看出她在想什么,墨眸沉黑:“在这件事上,她不想要你帮忙。”
温篱略有呆滞地望向他,向是求证似的,眼前黑蒙蒙一片,然而就是神奇地能对上他的目光一般。
那么深不可测,又好似俾睨一切,仿佛对这世间的所有都胜券在握,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遵从与信服。
“她希望你卷进来?”
“她不希望。”
所以什么都不告诉她,这是夏尔尔对她的保护。
“你有多为她伤神。”
“她就一样。”
如果夏尔尔得知她此时此刻的模样,想必当下的心酸苦楚不会比她少半分。
“她不会想看到你痛苦。”游凛肃相信话中之意温篱定然明了,低觑着她,“我也一样。”
温篱闷闷的抽泣渐渐放大,泄洪般一触即发。
游凛肃默然不语地伴着她的宣泄:“哪里难受?”
温篱说不出来。
手腕被放开。
游凛肃诱哄般的声音穿进她的耳膜:“指给我看。”
温篱手指颤颤地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这里。”
还是空落落的。
随之,一双大手拨弄琴键般游走而至,一根一根撬开她的手指,而后十指紧扣,按在沙发扶手。
攻势再次席卷。
温篱除了哭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
可以忘记一切般。
恍恍惚惚感受到他的视线:“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什么过错、责任都要自己抗。
不管是有多么沉重。
“你承受得住?”
-
风浪跌宕。
没有丝毫停歇。
余韵渐渐退却后,温篱仰头,唇角溢出微弱的喘息,疲惫极了。
却也难得得到了释然。
游凛肃漆黑的瞳仁喧嚣着一层深沉难解的东西,吻了吻她被蒙着的润湿的眼睛,手绕到她的后脑,解开了那层布料。
室内昏暗,温篱重新找回视线,并没有被光线刺激。
窗帘一点一点被打开,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黑透了。
四处无声。
月色透亮,直愣愣洒进来,将一室氤氲搅得更为诡谲。银白色的月光将温篱本就瓷白的皮肤雕琢的愈发光洁。
她半躺在沙发上,曲线在明暗交织的光下若隐若现。
游凛肃喉结滚了滚,微微眯了眯眼,垂视了她良久,俯身,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进了浴室。
浴池里放满热水,洒了几滴舒缓的精油。
游凛肃将温篱放进去。
手指用力的方向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透过水面清清楚楚的显露。
游凛肃的指尖轻轻抚蹭着:“红了。”
温篱脸上发烫,快要比水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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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的温度还要高:“没什么的。”
有些小痒。
她微微闪躲了些。
并不能避开。
唇瓣发涩,口干舌燥。
游凛肃看出了她的需求:“想喝水?”
温篱点了点头。
游凛肃觑着她,收起抚蹭的手,转身向门外的方向。
温篱提出:“能不能…要冰的。”
游凛肃扫了她一眼,没有明确的回复。
不紧不慢地走出浴室,来到客厅的吧台处,倒了杯水,又从制冰器里取了冰块,放进水杯,视线微垂,神情难测,没有长时间的停留,不疾不徐返回。
温篱头靠在浴池的边缘,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忽而,额间一凉。
她顺势看过去,精美的水晶杯摇晃出冰块和水搅动在一起的微小漩涡,晶莹的光透过杯壁折射出来,再往上,是游凛肃随意把捏着杯子的骨骼分明的手腕。
水杯沿着她的额头缓慢游走,移至微热的眼皮,敷了敷,递到她的唇边。
就着这个姿势,温篱抿了两口。
水杯被游凛肃收走。
她意犹未尽,一副似有话说还想要的样子。
游凛肃睨着她:“没有你的了。”
换过一杯常温的水。
同样递至她的唇边。
温篱没做出反驳,只得就此又喝了几口,摇了摇头,表示够了。
游凛肃收回手。
大概是情绪得到了释放,也想说点什么破解一下气氛,温篱小小嘟囔了句:“小气。”
言毕,她微微讶异。
没想到这话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还是对着游凛肃。
游凛肃轻慢地将水杯放好,扫过来,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神色不变:“是小气。”
仅仅一下,手移开,帮她按揉着痕迹未消之处。
在热水和精油的舒缓下慢慢清醒,温篱更是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游凛肃:“胳膊还抬得起来?”
温篱耳垂泛红,小声道:“……还能动。”
四目相对。
游凛肃动作没停。
温篱不再能说出话来,静静地同他相视。
许久,她不自在地换了话题:“其实我以前不喜欢落日。”
游凛肃用沉默的停留给了她继续阐述的空间。
温篱说:“因为黄昏总会让我想到结束。”
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代表着白日的终结,夜晚的来临,曙光尽数散去,接下来是漫长的黑暗。
她也不知道这种想法究竟为何会在自己的脑海中诞生,但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的思想就盘踞在自己心底。
想着想着,温篱眼神又开始迷离起来。
游凛肃指尖一动。
温篱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像是灵魂即将出窍之时,将她重新拉回到现实。
游凛肃:“疼?”
其实不疼,但温篱不知所谓地点了下头。
如同在回应她刚刚那句“小气”似的,游凛肃睨着她:“娇气。”
温篱张口,想要说话。
唇瓣被他赫然俘获。
游凛肃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不放过任何一丝探索,攥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绵绵密密,错落有致,在她即将无法喘气时将呼吸还给她,随之再次开启新一轮的收割。
如同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重重落下,浅浅拉离。
温篱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上好的布料下是结实盘亘的肌肉。
迫使她松口,游凛肃深道:“不会结束。”
喘息交缠。
他让她确认:“我刚刚说了什么?”
温篱口中窜出一声嘤咛:“不会结束。”
牙关重新被撬开:“真乖。”
暧昧层层将两人环绕,眼看愈来愈浓烈。
温篱的肚子忽然咕咚一声。
她收回自己发麻的唇,望着似要将自己吞噬掉的男人,尴尬道:“我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