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后,她被暴君囚宠了》 第1572章 宁珊月却是怨念大起,裴昀倒是舒服了,还在王府睡大觉,而自己要早早起身干活儿。 整个人双腿酸软,跟人说事时,一直打哈欠。 蓉蓉有些生气的道: “王爷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这些公务都压在二姑娘您一个人的身上了,还一直纠缠二姑娘不放,真是不贴心。” 宁珊月又打了个哈欠:“你少说他两句,他人年轻。” 蓉蓉错愕的看着她:“不是,二姑娘您,您怎么还帮着王爷说话了呢......” 宁珊月眨眨眼:“有吗,我才没有。” 往后的日子,宁珊月大多上午将批阅好的公文发放下去开始安排执行, 下午处理一会儿公务,趁着黄昏前人就会到平南王府将折子给裴昀抱过去。 裴昀也会看这些东西,只是宁珊月看得出来,他不是那么的自愿跟主动。 新任知府放出狠话要收拾河伯以后,命还留着,还活得好好的。 知府大门也没了人敢来泼油漆,整个南陵城的官僚班子都高速的运转了起来。 种种情况,宁珊月也能猜到裴昀有在背后发力的。 平南王府后院,她坐在裴昀身边,给他削苹果,切成了小块递到他嘴边:“王爷还是不喜欢做这些事吗?” 裴昀张嘴将苹果咬了一口,慢慢嚼着:“不喜欢,但本王答应了你,跟你合作不是吗?” 话完,他挑眉邪笑:“你知道本王喜欢做哪件事,不是吗?” 宁珊月不解风情的回: “但臣希望有一天,王爷能自己开了平南王府,召集封地群臣商议诸事,实打实的开始治理南疆。” 将南疆当成他治理天下的第一站,只是这句话,她不敢就这样说出来。 裴昀没好气的看她一眼: “本王做的这些已经能够让你在南疆站住脚跟了,至于其他的,本王没那个想法。” 做那么好又有什么用呢,一个被流放的太子,有必要做那么好吗? 宁珊月将手放在裴昀的手背上,温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日子从善如水,宁珊月白日做知府,晚上做他的知己。 换掉从前的身份,他们开始无话不谈。 宁珊月也才发现,原来自己从前从没主动的了解过裴昀。 不过现在她有机会了,她有机会好好的听听他的心了。 两个月过去,二人竟平静的生活在了一起,没有什么争执,日子过得还算甜蜜。 只是裴昀这人,近来在床上对自己的要求多了起来, 非要逼着她说脸红耳赤的话,她也总以公务为交换,再不知羞的咬着牙说。 宁珊月突然道:“我觉得王爷近来心情要比刚遇见你时好多了,这样挺好的,越来越有人气儿了。” 裴昀跟她躺在床上,攥着她的手在半空中揉捏着:“你日日在本王身边,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第1573章 宁珊月侧过身子抱住他: “我只希望你能早日的真正开心起来,你心里总是有一团乌云,但我相信你能剥开这些晦暗的。” 裴昀夜里会抱着她睡,手指慢慢穿插过她的发丝,一丝一丝的捋着: “咱们生活在一起几月了,日日同寝。但你终究是朝廷官员,本王自是不能真的将你当什么侍妾。 若是你有孕了,那就生下来,我们还是在南疆办一个简单的婚礼。 等孩子落地,本王再奏报帝京,做正妻。” 宁珊月浑身一震,婚礼? 裴昀这话好生突然,自己的身份不过是跟他萍水相逢是一个知府罢了,他怎会这般突然说让自己做平南王妃呢? 且还说什么等孩子落地再去奏报,这明显又是先斩后奏,跟帝京方面对着干。 她连忙道:“不会的,我大概率不会有孕的。” 裴昀俊朗的容颜忽的就乌云密布起来:“什么意思,难道你背着本王喝避子汤了?” 宁珊月解释道:“前年的时候,我出了一些变故,身子就已经闭经了。 后来一直喝药,情况也时好时坏。大夫说我郁结于心,心结不解开,喝药只是调理气血,有些治标不治本。 且日子久了很容易影响生育,估计不会有子嗣了。” 只有蓉蓉清楚宁珊月的状态并不是时时刻刻的那么好,只是在裴昀面前她总是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罢了。 她总会逼着自己干这些事,不达目的,永远不会停歇。 闲暇时刻,她整个人都是焦灼不安的,一直絮叨着,担心着,在心底反反复复的折磨自己。 裴昀将她身子翻转了过来,凝神问道:“什么心结,这病对你可有其余的影响?” 宁珊月无所谓的道:“就是一些从前的事情,王爷莫要追问了。 这病顶多是会让我老得快一些嘛,没关系,我又不在乎。” 裴昀道:“有病就得治,怎么不去在乎? 你不爱惜自己,本王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白日做知府时跟玩儿命似的,你到底在急什么?” 宁珊月在黑夜里吻了吻他的鼻尖:“我利欲熏心所以急嘛,想要快点立功,升官发财。” 裴昀有些沉默,但也沉溺在了最近的温柔乡里,不愿离开。 但面前人,似乎没那么想要一直待在南疆。 知府再升任一级,便是去朝内做官了,就不再是地方官员了。 怪不得,不愿嫁给自己。 次日宁珊月说自己休沐,非要拉着裴昀上街,说让他花钱给自己买东西,裴昀就陪着她一同上街买东西来着。 裴昀牵着她的手,二人容颜皆很出众,一个云鬓花颜,一个丰神俊朗。 双双走在南陵城的街上,受着过往人群艳羡的目光。 裴昀看着宁珊月一路上连跟簪子都没买,就知道是别有用心,二人一路出了城中去了城郊的村落里。 第1574章 一处小村庄中,窗户里传来呜咽之声。整座村庄,似乎都弥漫着消沉悲伤的晦暗之气。 雾蒙蒙的一片,俨然没有三月桃花,春日烂漫的光彩。 “娘,我不要嫁给河伯,那是个活了几百年的怪物。” “哎,没办法啊,年年都要祭祀河伯。 咱们村里什么能吃能用的,都得上缴,养大的女儿也是。 上前年是你姐姐,今年是你,娘也没办法啊,哎......” 那小女儿哭诉了起来: “嫁给河伯的女子,两百年来就没有回来过的,这河伯到底把那些姐姐们带去了哪里? 女儿想逃走,娘成全我吧!” 那母亲连忙按住她: “那些女子估计是已经成为神仙了吧。你也不能走,你走了,我们全村都要被牵连!” 宁珊月站在外边,她神情严肃的看着裴昀: “王爷您看看,全村被牵连,连朝廷都管不了,这种河伯在南疆真的正常吗? 祭祀还有半月就要举行了,这一百少女说白了都是去送死的,要么就是送给不良之徒给侵犯加以折磨了。 我们作为朝廷派来的人,这件事必须得管!” 裴昀神色冷淡,转身就走: “咱们说好的,你写折子本王批阅,仅此而已。旁的事情,不要捅到本王面前来。” 宁珊月连忙就追了上去: “不行,王爷必须带兵镇压,亲自出面将河伯在南疆存在了两百年的问题给彻底扫荡平,要将此势力连根拔起才行! 臣会竭力协助王爷,王爷不会很麻烦的!” 裴昀顿住身子,锋利精致的五官里带了愠怒之色 “然后呢,你开始写折子上表朝廷,对本王之功德夸赞一番,得个奖赏?” 她一直说的都是她自己利欲熏心,至于什么以色谋权,他又不是瞎子,都两个月了他还能没看出来? 宁珊月有些气恼,更多的还是着急,有些话自然就脱口而出了: “不是,奖赏对你来说没用,我是想让王爷重回太子之位,将来我能攀附个更大的。” 裴昀笑意戏谑起来,冷道:“重回太子之位,你想得可真是天真。” 裴昀甩开她的手就往前走去,宁珊月死死拉住他: “你到底还要消沉多久? 河伯祭祀就在眼前了,年年都有上百条人命不知去向, 还有整个南疆大量的财物,粮食都被这个叫做河伯的给拿走,王爷真的不管吗? 我一个知府能力是真的有限,上一任知府都是被这些人给杀死的,王爷觉得我一个人能单挑得了吗?” 裴昀阴冷的眉眼掠起一阵冰凉的雨,清寒无比: “单挑不了就不单挑,两百年都过来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祭祀很快就过去了。” 宁珊月气急:“裴昀,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一年多了,你作为南疆的藩王,到底还要颓丧到几时? 你是什么身份,你是谁,你难道都忘了吗?挫折不过只是一时的而已,又不是一辈子按在你头上了。 人生的路还上,为什么就不能站起来往前走呢?” 她两眼赤红的看着裴昀,其实她最近在裴昀耳边已经无数次的说了这河伯一事了,裴昀都无动于衷。 河伯祭祀眼看就要开启了,她越发的着急了起来,今日才将他给拉了出来,让他亲眼看看。 裴昀厉声道:“敢直呼本王大名,你不要脑袋了?” 宁珊月执拗起来,走到他面前死死拦住他: “能将河伯一事连根拔起,你平南王的名声自然大噪,收复南疆民心也在此一举。 此事不能由我自己一个人来,王爷必须加入。” 裴昀:“你要管你自己管,本王没那闲心。”话完他便抬脚离开,翻身上马。 宁珊月不依不饶的拽着那缰绳:“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管不管?” 第1575章 她眼神尖锐起来,裴昀知道,她只要是这副神情,那就是极其愤怒了。 裴昀依旧道:“不管。” 宁珊月猛的松开了缰绳,怒道:“裴昀,你还是个孩子吗? 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你该走出来了。 你不是普通人,你身上的担子从小就比别人要重。 你自己睁开眼看看,看看为什么自己会来南疆,而不是去北境,去东边,你自己想想!” 裴昀仍旧策马离开,不再跟她继续说下去。宁珊月在后边吼道: “好啊,你不管就算了,我自己管。我即便是死在南疆,尸骨无存也不要你管了,我自己一个人来!” 裴昀策马走了几步,他知道这个女人有些天不怕地不怕来着,又调转了马头回来问了一句: “你管,你准备怎么管,你有那能力吗?” 宁珊月站在马下,鼓着气大声道: “一百少女前去祭祀,我也去,我去做河伯今年的正妻,我自己去祭祀!” 她就是要亲眼看看那河伯到底是何方神圣,得自己去看了才知道怎么对付。说罢,她也翻身上马绝尘离去。 只听得裴昀在背后惊雷一声吼来:“宁珊月,你赶紧给本王收手!” 前方拿马儿忽的嘶鸣起来,宁珊月勒住缰绳,身子停在了原处。 她刚才是听错了吗,裴昀叫自己什么,宁珊月? 裴昀策马走来,挡在她面前,一双冷戾的眉眼格外阴沉:“你到底还要装多久,宁珊月。” 宁珊月石化般的立在马上,想要逃避,却又不知从何处逃脱。 她此处找地缝来着,不敢看裴昀的眼睛,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裴昀发现的,眼神里有些慌乱。 裴昀将她从马上拉了下来,抱着站稳在了地上接着骂: “你觉得你自己很聪明是吗?还有这胆子来瞒过本王的眼睛,你到底还要装到几时? 一年多了,做的所有功劳想方设法的安在本王头上,你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宁珊月声音小了下去:“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裴昀冷道: “小橘子第一次见你时的反应本王就在怀疑了,第二次在密室里,本王又用小橘子试探了你,便猜到了。” 她以为她用宁珊月四五分的面貌来引起他的注意,就这么容易让他上钩? 若不是知道此人是宁珊月,早就被他扔得老远了, 还能跟自由出入王府睡他床上,他是那么轻易让女人爬上床的人吗? 宁珊月羞愤了起来: “好啊你裴昀,单看我演戏都看了那么久,早不拆穿晚不拆穿,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裴昀拉过她的身子,伸手撕掉了她的人皮面具: “本王不想再看你这么发疯玩命下去,你该去看病喝药,将你的身子医好。 本王回不回帝京跟你没关系,这辈子本王都不想回去了。” 宁珊月的脸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那人皮面具面具撕下后,她的脸已经红肿有了一些红色的小斑点。 宁易跟她说过,人皮面具毕竟是覆盖在脸上密不透风的东西,不能长时间佩戴。 她只要见裴昀时都是戴着的,回了衙门才能取下,但是在官员面前她又得佩戴那些假胡子。 原本娇嫩白皙的脸蛋儿,此刻显现出一股不正常的红。 宁易说让她别一直戴着,对脸的皮肤真的不好,宁珊月并未听到心里去,甚至连自己的脸都已经不在乎了。 她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脸,语声突然就很低沉下来,眼梢有些泛红的望着他: “怎么跟我就没关系了,你落到今日全是因为我。 你明明没做错什么,你是去鬼门峰救我的,但是所有的雷霆风暴都由你一人承担了。 裴昀,此生欠你的,我活一日还一日,直到偿还完为止。” 裴昀见她一直在忍着自己的眼泪,厉色语声不由得轻了几分:“偿还完了然后呢?” 第1576章 宁珊月眼睛沉了沉,本想撒谎但还是不愿再骗他,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你成功归去帝京重册为太子后,我便隐退了。 当归知府的身份,也不会再存在。 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入朝为官,不愿再让世人想起我,继而又想起你。” 裴昀胸腔里的火一下子被点燃: “那你跟本王同吃同睡,同在一屋檐下生活,这又算什么?用你的身体作为偿还的一部分?” 宁珊月眼角垂了下去:“随你怎么想。”她拔脚就走,再说也没意义了。 裴昀猛的攥住她胳膊:“你要去做个隐世之人,此生要追逐的人生也不要了,你要将自己的一辈子毁掉完吗?” 宁珊月站在原地,呼吸有些沉: “我的人生早就毁掉完了不是吗?但是你不同,你还有希望的。 你的家人没在南疆,所以我想着换种身份陪着你也是好的,就当和你做了一回露水夫妻吧。” 她抬眸看着裴昀,神色认真起来: “我是怕你胡思乱想,怕你做错事,怕你难受,所以想着来陪着你。 今日我的身份已经被你拆穿,咱们也坦相见,我的目的你也清楚。 所以裴昀,就让我心安一些。你重回帝京那一日,就是我原谅自己的那一日。” 裴昀也算听懂了,宁珊月不过是来赎罪的,是来免除自己心底的不安的。 他语声低沉如渊,薄唇似笑非笑的勾起: “那你说的那些话,那些老相好,那些当归酒楼的当归,都是假的? 你只是想要来赎罪,你对本王只有亏欠对吗?” 宁珊月眉头紧锁,有些着急起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东宫太子的身份远远比儿女情长重要得多。 裴昀,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无法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我更不可能陪着你回帝京。 若是被人知道了,那皇上跟皇后娘娘岂不是被狠狠打脸,我们之前被人说成偷情一事岂不是都是真的了?” 裴昀冷笑了一声:“本王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宁珊月急声道。 裴昀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马,没再回应她。 他自然是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宁珊月不打算跟自己在一起。 即便如同夫妻一般的生活在一起了几个月,她也可以狠心的抛弃自己。 身心无数次的交融过,她也可以做到说不要就不要。 回帝京那日,就是他二人此生诀别之时。 终究是自己更在意她,她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清醒理智,又胆大不要命的女人。 自这日起,宁珊月便没再去找过裴昀,而裴昀也没派人来找过她。 二人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只是平南王府里的下人跟宁珊月身边的同僚都有同一种感觉,就是这几日,这人脾气不好。 这一日夜里,宁珊月只身来了一趟平南王府。 裴昀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头也没抬:“你来做什么?” 她拖着粉色的新衣走到裴昀椅子背后,伸手给他捏了捏肩,语气温柔讨好的道: “哎,之前骗你,上次吼你,我这不是过来给你道个歉。” 第1577章 裴昀一页一页的翻着书卷,声色冷漠:“用不着。” 宁珊月按着按着又给他按了按太阳穴:“用得着,用得着。 总归是我气你多一些,我这个自己什么狗脾气我自己知道。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咱们现在不是在一起的吗?” 裴昀一下子从宽椅上站了起来:“本王可不是那么好哄的,你这种不负责的女人,本王要来做什么?” 宁珊月顺势贴了过去,她经历这段时日跟男人的相处,自然就知道女人哄男人怎么最好哄了。 她歪着头在裴昀那挺拔的胸膛上蹭了蹭: “我住这儿,不来这儿去哪儿?” 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仰首好笑呢的看着他。 裴昀将人推开,奈何她跟牛皮糖一般,死活不撒手,还拉着他的腰带: “不要生气了嘛,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要走要隐世的话,我心底也不想啊。” 裴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翡翠腰带:“你再这么拉,本王的腰带可就要断了。” 宁珊月还是没松手:“一根腰带而已,断了我送你十根新的。” 她手一用力,将腰带一扯,裴昀身子朝前倾了倾,宁珊月抱住他的身子: “哪儿能生气生那么久啊,我都在等着你来哄我,结果你压根没这动作。” 裴昀神色渐渐缓和下去,不过还是语气不善的道:“少玩儿这些伎俩,你骗本王那么久,本王还没跟你算账呢。” 宁珊月捧住他的脸颊朝下按了按,踮起脚吻了吻那张说冷话的薄唇。 柔软的唇相贴纠缠,她一边勾住裴昀的脖子,唇舌探了进去:“算啊,总得咱们见面你才能报复回来对吧?” 裴昀一把将她按在书桌上,将书桌上的书本笔墨都掀了开:“宁珊月,这种伎俩会不会过于肤浅了些?” 宁珊月眉梢挑了挑:“肤浅也好,深沉也罢,管用就行。” ......… 新做的衣裳被随意扔在地上,室内一片狼藉。 宁珊月坐在书桌上,捡起裴昀的一件单衣挡在自己的胸前。 她面颊发红,眼神彻底软了下去,可还是提着气道: “裴昀,明日就是河伯祭祀了,你把兵符拿出来吧,明日我去祭祀台,你派兵在下游埋伏。” 裴昀勾下身子捡地上的衣衫时,手臂明显一顿:“你是用这件事来跟本王做交易的?”他神色沉了下去。 宁珊月摇首:“我和你之间,没有交易,我是真心来跟你道歉的。 但也会明告诉你,明日就是河伯祭祀,这是你的机会,别放走了。” “你就是来与本王做交易的,先将本王哄好,再来拿兵符对吗?”裴昀将衣衫穿好,转身走去了茶水间。 宁珊月从书桌上下来,腿还崴了一下,她跟着走了过去:“你不去也没关系,我自己去,你把兵符给我就成。” 他将那冷掉的凉茶猛的灌入自己喉咙里,横过手臂擦了擦嘴,冷道: “是不是本王说,你再陪本王一次,就将兵符给你,你也会答应?” 宁珊月依旧没有放弃这条路,她所有的目的,在裴昀眼睛里都是无比清晰的。 她依旧是要将自己推着走,推着回去,一旦回去了,他们也的确是不能再见面了。 宁珊月将衣衫穿好,声音低了下去:“嗯。” 河伯祭祀,是裴昀这几年里最好的机会,她绝不能放过。 裴昀瞳孔收缩了一下,眉心紧锁起来,噔的一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夜里,宁珊月并未离去,她掀开锦被睡在了裴昀的身边,从身边抱住了他。 第1578章 “没关系的裴昀,你不愿意做就不做,我不逼你了。 你开心,顺心一点其实也挺好的,我也不该站在道德与责任的高处总是指责你。” 宁珊月伸手摸着他茂密的头发,笑了笑。 “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想你好,不想你过得郁闷也是真。 以后,你也不要怀疑总是质疑我对你的心意。 若是对你的爱不够的话,我也不可能从帝京来北境,一年没有休息过一日,只是想着给你出点成绩了。” “我的确对你是后知后觉的,所以才想要补偿你。”说到这里,宁珊月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 她咽了咽发酸的喉咙:“和你在一起的每日都很开心,你是个极好的男子,真的。” 宁珊月这段时间在心底想了很久,她做了妥协,她觉得自己也错了,她不该逼迫裴昀。 所以,就她自己一个人来吧。 裴昀将身子转了过来,看着她:“你哭什么?”他身后给她眼下擦了擦泪水。 宁珊月扯了扯唇角:“睡吧,一时感怀,话多。” 裴昀搂过她的身子,相拥着:“你少说方才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本王觉得你骂人的时候还正常些。” 二人沉沉睡去,下半夜时,宁珊月就已经醒了。 她从床榻间离开,将衣服穿戴好后,勾下身子最后吻了吻裴昀的额头,小声的说: “裴昀,我走了,希望那个原来的你,能被自己找回来。” 次日天明,裴昀睁眼,发现宁珊月已经不在了。 他就知道,宁珊月是来拿兵符的。 他连忙从床上翻身而起,去自己放兵符的地方翻找,但兵符依旧在。 昨日宁珊月一直哄他,不就是为了兵符吗,怎兵符还在?他心底咯噔的一下,神情凝了凝。 ...... 河伯祭祀,向来都是整个南疆八大州的一场盛事。 许多河伯信徒不远万里都会来到南陵城,因为南陵城的问天河就是整个祭祀盛会的中心。 南陵城里的官员拿着各类画像坐在官衙里,语重心长的道: “下官不是这南疆人,所以对这河伯一事从来都是质疑的。 河伯祭祀,要钱要粮食要绫罗绸缎,还要少女,少女还要挑选姿色。 哪家神仙花民间的财物啊,哪家神仙如此好色?当归大人,您确定要自己的妹妹亲自去?” 另一位官员担忧道: “大人不可,即便是要探听消息,也不要用自己家里人,万一回不来就惨了呀。” 宁珊月准备以自己本来面目前往。 身后有云懿皇后给她的一队人马,全都找了梨园的戏班子专门前来做了易容, 扮做了女子出场,替换掉了中间的一部分少女。 宁珊月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平静的看着众人: “这河伯一事,寻常柔弱女子前去也探听不了什么,她们连字都不会写,我不放心。 此番只能我自己的人亲自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1579章 宁珊月将名声放了出去, 说那当归酒楼的老板就是当归知府的亲妹妹,容颜姿色昳丽,日日点了桃花妆站在门前招揽生意。 没过几日就有人说自己是河伯派来的使者,说要册封她为河伯的魁妻, 让她这几日就在酒楼里候着,哪儿都不准去了。 这事儿其实也让宁珊月给气到了, 这些什么河伯使者从来就没有将官府放在眼里,连知府的妹妹也是直接通知去祭祀。 祭祀这一日,阴风阵阵的。 百条船上摆满了祭祀给河伯的金银,粮食,绫罗绸缎,还有一百少女。 百姓们跪在岸边祈祷河伯保佑整个南疆来年风调雨顺,不会天降灾祸。 而宁珊月则是被扮做了新娘子立在为首的小船上,身后站着两个提着大刀的壮汉,驾驶着小船往下游游去。 两岸百姓都在起哄,今年祭祀给河伯的魁妻是历年来最貌美的, 说不定今年河伯一开始就真的让他们都大丰收了。 接着就在岸边欢欣鼓舞,吹锣打鼓起来,好生热闹。 小船慢慢驶离岸边,裴昀冲到前边,朝着宁珊月吼道:“你疯了是不是!” 宁珊月坐在小船上离他越来越远,河水涟漪阵阵而起。她笑意深深的看着裴昀: “没关系的,我不再逼你了,我帮你去做。” 裴昀恼怒不已,辛吴在一边拉住了他: “王爷不可,您不能明目张胆的去破坏这祭祀,百姓们会反起来的。” 这么多年来,这些少女从来都逃脱不了,也是因为当地人非常信奉河伯。 只要有少女逃跑,会自发的去抓人,她不仅被打死,她的全家人都要跟着受牵连,被水淹死。 半个时辰后,所有南陵城里的官员,以及宁珊月身边的亲信蓉蓉跟宁易都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交代着。 不敢看平南王一眼,只觉这屋子里的空气都带着细小的银针一般,扎遍全身。 宁易解释道: “王爷息怒,大人身边混进了二十名武功高强的暗夜山侍卫,提前做好了易容,现在都在那群少女队伍里。 大人就是想亲自看看,这河伯到底到底是何许人也。 南陵城的少女没有办法做她的眼睛,她只能自己去。” 宁珊月手底下的官员才醒悟过来:“什么,那女子是大人?” 裴昀一手将那桌上的茶杯覆在地上,浓眉紧蹙: “你们知不知道这在南疆盘结了两百年,官府拿他们一点用都没有的河伯势力有多恐怖? 你们居然敢直接让南陵城的知府铤而走险,本王就该挨个儿治你们的罪! 河伯一事,跟南疆之外的暹罗国有关,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吧?” 众人哑口无,怎么还扯到境外势力去了? 蓉蓉在一边被吓哭了,她担心宁珊月不能回来,连忙就将衣袖里的信提前拿了出来: “王爷,二姑娘走前给您留了一封信,说是三日后才给您的,今日奴婢忍不住了,现在就给您。 您看了赶紧就去救二姑娘吧,只有二十个侍卫,很危险的!” 第1580章 裴昀伸手将信封接过来,摊开了信纸,没看几眼, 便将那信纸揉成一团砸在地上,周身便掀起一股狂风暴雨来:“宁珊月,可真有你的。” 只觉宁珊月这人的胆子是真的大,为了自己在南疆的政绩,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裴昀连忙起身从官衙离开,匆匆回了平南王府。 半日后,八道召令连发南疆八大州,各州掌兵最高军官武将立即出发前往平南王府,会见藩王。 八位将军抵达平南王府,其中五位被当场砍了头,鲜血迸溅在裴昀的脸上。 他笑意泛着寒光,看着那剩下的三位武将道:“知道他们为什么死吗?” 那三位武将跪在地上惊恐万分,纷纷摇头:“末将不知,末将不知哪里得罪了王爷,请王爷饶命啊!” 裴昀坐在满是被鲜血迸溅的宽椅上将双腿岔开,两只手搭在腿中间竖立的砍刀刀柄上。 丰神俊朗又嗜血阴狠的容颜,像极了一头即将撕咬猎物的黑虎。 他身子向后靠了靠,淡声道: “死掉的这五位将领,有三大罪。 一罪,身为朝廷将领,不遵守朝廷秩序私自调兵,私下信奉河伯,为鬼神祭祀年年在河岸边保驾护航; 二罪,其身为南疆本地人士,拥兵自重,联合对抗朝廷下派来的历任钦差,此乃无视皇威; 三罪,食朝廷俸禄,忠河伯之事,朝廷自然是不需要此等军官存在。 既不需要,那便除掉。” 辛吴带着东厂的人早已奔赴八大州阵营, 拿着裴昀给的名单,趁着武将手底下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逼着那些人写了辞官令。 东厂里的人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那些早年来派到南疆来的外地官员,一道旨意,他们连夜上任。 辛吴告诉这些人,平南王会给他们撑腰了,不再受当地势力的打压,让他们严阵以待,等王府下一道旨意。 这些人,眼看着扬眉吐气,将从前那些打压过他们的人,一并给处置了下去。 东厂的人一部分留在了当地,一部分折返回了南陵城。 短短几日,南疆势力天翻地覆。 裴昀做掉了五位将领,其余三位也控制在自己手里,更控制了这些人的家人。 南疆军权四散,不尊朝廷,只听信河伯势力。 是以,他手段未得半分温和,而是越过刑部,大理寺,先斩后奏。 他深知,要将南疆掌控自己手里,第一件要做,便是将军权收回来。 这些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只觉这平南王是个无用被贬的闲散王爷。 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杀人,也没料到他会以如此之快的雷霆手段集结军队。 是日夜,南陵城的问天河码头点燃了几千火把。 不少士兵开始在这里上船,至于去往何处,要做什么,一概不清楚。 辛吴分析道: “这些个事情的确是需要保密,百姓们若是知道咱们是攻打河伯的,定然要在南疆反了。” 裴昀身着金色盔甲,立在吹着寒凉河风的甲板上,沉声道: “一个在大周南疆盘踞了两百余年的邪教组织,给百姓们几代人的洗脑下来,杀光他们容易,难的是民心如何扭转。 若民心定不下来,河伯余孽未除,南疆将来定然是暴乱不停。” 第1581章 此刻,他那双有力的手掌里还捏着宁珊月写给他的信。 这几日,他是将这信纸撕了又贴好,贴好又捏成团扔掉,然后再自己捡回来。 宁易也跟着上了这艘船,心底没了底。 宁珊月离去前信誓旦旦的说问题不大,但他瞧着平南王的动静俨然不是小事一桩的样子。 八大州的将军被杀了五位,各地屯兵军营的武将班子全体洗牌,这俨然不是一个邪教那么简单。 他害怕了起来,宁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但经此事他也看得出来平南王并不是平时看见的那么闲散, 他对整个南疆的其实早有把控,收复兵权就用了几日。 也是一号人物,只希望王爷能够平平安安的将人给带回来。 裴昀又将那信纸摊开看了起来,皱巴巴的文字落在他眉眼里,快要燃起火焰。 宁珊月在信中如是写道: 裴昀,河伯一事,你不愿前往我已经不怪你了。 这一年半来,你所有的痛苦,都是我给的。 我,包括整个宁家都欠你太多太多了,我心实在难安,难安到我的身体都有了病痛。 所以,我来到你的身边就是来赎罪与偿还的。 我与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皆是情出自愿,我是想跟你待在一起的。 只是我没有那个幸运与福气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但我会竭尽所能,为你重回帝京造势。 你曾做过我的明月,我亦能照还你归往天阙的路。 此去不知会发生何事,更不知道能不能归来。 若是不能,你记得为我立个衣冠冢,送回宁家。 这是一封诀别信,宁珊月此去,已经做好了不归的准备。 以不归,换当归。 裴昀厉声道:“本王真是想捏死她!” 他回身盯着宁易,眼白的血丝有些狰狞起来: “宁珊月就是去送死的,然后公开自己是南陵城知府的身份, 让全天下都知道河伯献祭,还献祭了一州知府,是何等的荒唐。 先给河伯抹黑,造势扩大影响,朝廷军队便能师出有名, 百姓们也会知道献祭的不是少女,而是朝廷官员,这是公然与朝廷作对。” 宁易脸色煞白,宁珊月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问题不大,说了三遍: “王爷,二姑娘还能回来吗?” 裴昀握住桅杆,冷道:“她想法多得很,算计也多得很。 你家二姑娘身份是特殊的,她除了是当归知府还是宁家女。 一旦死了,宁家定会鼓动所有势力在朝堂上要为她报仇。 战起,带兵一事,自然是落到本王身上。她想以自己之命,换本王一道大功。 南疆彻底掀翻河伯统治,本王的功劳也就积攒够了。” 宁易一听,双脚一软的就跪在了地上,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第1582章 宁珊月在那小船上坐了半日就被人塞进了一艘大船上,跟一众少女关押在那密不透风,阴暗无比的船舱底部里。 一直摇摇晃晃的在水面上行驶着,晃荡得她的心也一直悬着。 什么河伯,住哪儿,怎么在水面上走了好些日子还没到呢? 不过她自己已经想好了,死就死,但还是要想办法带回去一些东西。 让裴昀起兵结束后,能有回去安抚南疆百姓的一些有用的东西。 身边有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看着十四五岁的年纪,歪着头问她:“姐姐,你是在想自己的情郎吗?” 宁珊月思绪中断,回神对上她的眼:“你小小年纪,怎还知道这个?” 小姑娘圆圆的脸蛋儿笑眯了眼:“我知道呀,我姐姐想姐夫时,就这个神情。” 宁珊月的确是想念裴昀的,她会想念裴昀抱着她时的低喃,说着脸红心跳的情话时的模样。 裴昀总是觉得自己没有多少喜欢他,她也觉得裴昀很傻,她连命都愿意给出去了,还不够喜欢他吗? 在宁珊月的心里,裴昀是九重天阙里最骄傲的神,是无暇的,她不愿裴昀沾染半点污秽。 她想裴昀此生灿烂顺遂,一直幸福下去。 大船在水面上开了好几日,宁珊月自己早已感觉不清楚方向时,这才发现船已经慢慢的停了下来。 甲板上那些穿着祭祀服装,面容黝黑之人开始下来将她们赶出船舱。一下船,发现竟然是一个岛屿。 碧海天蓝之间,这岛屿孤独的伫立在海上。 发白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海风呼啦啦的吹着,带着一股海鱼的腥味。 宁珊月大惊不已,低声对自己身边的亲信道: “天呐,我们居然到海上了。各州沿河驻军,海关总署居然连连放行,这一眼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海上岛屿。” 从河流到大海,太过惊悚了。 南疆的最南边的确都是临海的,但是在疆域的左边是暹罗国的国土,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在大周还是在暹罗了。 宁珊月心跳得极快,河伯是掌管河流的神,但是她已经到了海上,这俨然说不通。 那面容黝黑,穿着奇装异服的一行人将所有祭祀给河伯的东西都给下了下来, 百来条大船的物资,来了好多人抬着往岛屿里边走去。 宁珊月是河伯的魁妻,提前被人拖着朝前走了过去。 她身边跟着的暗夜山侍卫也跟在了后面,时不时的往草丛间滚去一人,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那圆脸小姑娘,身高还矮出宁珊月一截,她牵着宁珊月的手,手心已经在冒冷汗了: “姐姐,这里是哪里啊,好可怕,到处都是凶神恶煞,连衣服都有些衣不蔽体的恶人,他们想要做什么?” 宁珊月观察了一下周围,这处岛屿里应该是建造了一个极大的寨子,寨子拥有一定军队实力。 到处都是看守点跟提着长刀的村落士兵,这些士兵没有盔甲,只有那棕榈树的树皮围在腰间,极为落后的样子。 但是她判定这些人是具备武斗实力的,因为一看就是经过专业军事训练的人。 这些少女走到寨子里后,被圈在一处院坝中间。 寨子里涌上来了好多男人,逮着一名少女就往屋子里脱,行为极其粗暴,一些少女的鞋子都被遗落在了地上。 整个寨子里,弥漫着少女刺耳的尖叫声求救声。 这些男人像极了丛林里的野兽,跟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啊!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嫁给河伯吗!” “姐姐,姐姐救我!” 紧接着,寨子四边的小房子里就有惨叫声传来。 宁珊月的血液冰凉到了极点,那小姑娘也被人抢走了,不见了踪迹。 她四处张望着,这里除了她以外,所有的姑娘都被那些男人给粗暴的拖走了。 第1583章 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烈。 她就知道,什么河伯,野兽还差不多。 她的心被死神的手给攥着,眼神心疼的看着那小房子的方向,被生生逼出一点满是恨意的泪痕。 那些被欺辱的少女,何尝不是她的子民,为人父母官的痛心此刻达到的。 宁珊月被另一波人按着头拽进了一间草棚屋子里,看管了起来,对她稍微有些客气。 她甩开那男子的手,冷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那些少女不是要嫁给的河伯的吗,怎冲了一群男人上来,说!” 那黑面壮汉冷笑一声:“哟,魁妻还是个烈性的。” 他说话色眯眯的:“这些女的都是来献祭的,身体是属于整个寨子的男人的,不过命,是河伯的。” 宁珊月抬起双眸扫了一眼房梁顶,后又道:“那我呢,我是要嫁给河伯的对吧?” 黑面壮汉道: “哼,什么河伯,在我们这儿叫首领。 你的确长得好看很多,自然是先给首领享用。 等你怀孕,生下几个孩子后,你就属于整个寨子的男人了。” 宁珊月心底泛起一阵恶寒,这不就是拐卖一群少女到一个穷乡僻壤,被一群男人侵犯的恶性事件吗? 真是恶心,她眸底满是愤恨,衣袖里的匕首已经划到了手掌上: “每年都有一百少女进入你们这寨子,你们这寨子养得了那么多人吗?” 她继续探听,想要知道这群人的实力,以及物资供给能力。 黑面壮汉又是一冷笑: “我们寨子不养女人。 一个女人要负责生三个儿子,生出来的女儿直接扔到海里喂鱼,满三子后,女人也扔到海里喂鱼。 女人多浪费粮食啊,谁养活女人?” 他走过来狞笑着看着宁珊月: “怎么,你担心自己没饭吃? 不用担心,魁妻的待遇还是有几分的。 不过我们这寨子能活下来的女人不多,今晚就得死上几个,身子弱的,不堪折磨的,几下就折腾死了。 你算比较幸运,今晚你就伺候首领一人。” 他自己也知道,寨子里的男人极少见到女人,见到跟疯狗差不多,这些少女根本经不起折磨。 宁珊月眸底恨意浓烈,这些人抢劫少女就是用来给他们的寨子生孩子的,而且只要儿子,女儿就弄死。 但是她在怀疑这事情也没那么简单,一直生孩子,这些孩子还不是需要粮食来养,养大了总要做个什么的。 没一会儿那黑面壮汉就走了。 再次推开门的便是一衣着稍微比这些人好一点的男子走了过来,瞧着有点像掌权之人。 宁珊月在万物盛开大会见过类似的衣着,这是暹罗国人特有的衣袍。 白色连体长袍,胸前有一块斜着的披肩,披肩上绣了很多金色的纹路。 中年男子面色黝黑,身形瘦长,眉心中间悬着一根悬针纹,眼神幽暗: “我会说大周话,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你很幸运,这几个月你是独属我的。 来吧美人,知道怎么伺候男人吧?” 男人朝她步步靠近,手伸向了她的衣襟处。 第1584章 宁珊月握在手里的匕首紧了紧,勉强笑了笑: “首领慌什么,不自我介绍一下吗?我嫁个男人,连他的名字我都不清楚。” 宁珊月一直在仔细的观察他,此人胸前佩戴了繁复纹路的黄金项链,两只耳朵都带着耳环。 一看就不是大周人,她更加确定了。 那首领道: “我叫查猜`素拉蓬,是这寨子的主人,你们大周人眼里的河伯,你们的神。 跪下吧,你得向我行礼,将我奉为你的天。” 宁珊月在心底呸了一下,冷道: “老头儿,你们一直让大周少女生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孩子长大后,都去了哪里?” 素拉蓬也不加掩饰,还洋洋得意的道: “你反正也是我的女人,跟你说说这寨子的情况也行,你这辈子都逃不走的。 你将我伺候得好的话,会恩赐你多生几个后代,不会那么快杀了你将你扔去喂鱼。” 宁珊月凝神盯着对方,手里握着的匕首已经渗出冷汗来:“好,你先说。” 素拉蓬洋洋得意的说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武器比隐匿在人群里的叛徒更为厉害,我们从小就会培养这些孩子成为我们的工具。 忠于河伯,忠于寨子。 这些女人只不过是辅助我们生产武器的一个容器罢了,代替我们孕育更多更绝对忠诚的爪牙出来。 这些孩子从生下来就会开始洗脑,七八岁的年纪就会安排送往大周, 熟悉大周的人文风俗,努力培养才能,做有能力的爪牙。 两百年下来,这些孩子有的在南疆成为了将军,有的成为了富商,还有的成为了朝廷官员。 大周皇帝的南疆与其说是他的国土,还不如说是我的领地。 我们早已血脉交融,融入大周南疆的各行各业。” 宁珊月此刻方醒悟过来,物资是供养这些寨子里的军队,少女是用来给他们扩大实力,繁衍工具的容器。 她恨得牙痒痒,南疆一代一代的被荼毒下去, 百姓哪里还是大周的百姓,完全就是一个个隐匿在民间的高级杀手。 “怪不得你们不允许任何河伯以外的文化进来,格外的排外。 原来是给百姓进行了长达两百年的洗脑,跟蛊虫一般的养在了南疆。 你们到底做什么,是想要南疆分裂出去吗?” 素拉蓬双手放在腰带上,大笑起来: “这次祭祀的少女有点意思,还是头一个不害怕我之人,竟还敢向我提问。 往年间的那些少女来了此地,都吓得跟傻子似的,浑身发抖。 你不同,你读过书吧?” 宁珊月面色生出一股杀气来: “但是你们没长脑子,计划施行两百年了,还是没成功。 我们大周的国土,分毫不让,你们永生永世都别肖想了!” 素拉蓬脸上张狂的笑意敛去,冷道: “你胆子不小,信不信我今晚就弄死你? 我们早晚有一日,不用开战,就能将南疆分裂出去,已经快了! 大周皇帝派了个废物儿子来,什么事情都没做,我们的祭祀照样举行,他照样不敢吭一声,哼!” 宁珊月将右手的匕首举了起来朝着素拉蓬刺了过去: “什么河伯,就是个欺诈百姓,恶劣行径的神棍!那些少女信奉你怕你,我可不怕!” 一说河伯,只要是南疆当地人,似乎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与尊敬感一般。 但宁珊月对这河伯,丝毫没什么尊敬可。 素拉蓬身子立即一侧就躲过了宁珊月的袭击, 她没想到这个老神棍居然反应挺快,伸手就捉住了宁珊月的手腕一捏,那匕首就掉落在了地上。 素拉蓬眼角的皱纹了深了深:“三脚猫功夫,就想杀我?真是异想天开。” 宁珊月的右手的确被他控制住,但是人,并不惊慌。 她笑道:“你猜我为什么长了两只手?” 此话一出,宁珊月左手手掌下的暗器弹射了出来, 几颗雷石击中素拉蓬腹部,素拉蓬咬牙惊呼一声,瞬间就松开了他的手腕。 他眼神似淬毒一般在怀里掏东西出来,正要将东西掏出来并叫人时,房梁上有暗卫从天降落。 双脚重击他的头颅,将人踹翻在地,顺手就拿出帕子塞住了他的嘴。 暗卫是那暗夜山里武功都算是拔尖的,此人名唤肃青。 他眼神谨慎的扫过四周,低声道: “大人,此人已经晕厥过去,但我们在这里停留不了太久,很快就会被发现我们袭击了这首领。 下一步怎么做,请指示。” 宁珊月快速的将头上的冠子跟金钗都扯了下来扔在一边,又将那繁复的外袍给脱了。 她里面的衣衫全是一早准备好的黑底窄袖紧身的袍子,将身子包裹得严丝合缝,一身干练清冷。 她垂眸凝思半刻道: “我是真没有想到河伯势力是如此的棘手,它像血液一般浸入了南疆各处。 但我们既然来了,无论生死,都要创造价值。 要先将那些少女给解救出来,还要想办法跟外界取得联系,找到寨子将其摧毁。 若我们能活着回去,还得从这老神棍身上得到潜入南疆的河伯势力名单, 要一举摧毁河伯在南疆建造起来的神明形象。 告诉百姓,这些全是骗局。”x 第1585章 肃青将长剑拉了出来,走到门前借着门缝看了一眼: “天马上就快黑了,外边都是寨子里巡逻的护卫。 要翻找东西还是有些难,除非我们有此地的布防图。” 宁珊月神色凝重的眯了眯眼,眸光从那首领身上扫了扫后就走向素拉蓬身边, 在他身上翻找起来,找到了一块令牌拿在了自己手上: “他能坐上首领之位一定是有点东西的,没有那么容易会招认。 而且刚才还有一事不明,他们的目的是分裂南疆的话, 那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寨子,那这力量会不会过于悬殊,没必要来下这样大的一盘棋?” 肃青沉声道: “暗夜山里曾经有人提过一次秘密情报,说暹罗国其实早已分裂。 明面上是有国君,但内里早已分为东西二部,那国君就是个傀儡,不知道此事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系。 但是这属于暹罗国的内政,能跟我们大周扯上什么?” 宁珊月一时也想不明白,或许诸如此类的事件,只有裴昀才有那个能力能想到了。 肃青问:“大人,您可曾跟平南王留下一些消息,他会赶来吗?” 宁珊月幽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但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回去,献身于海上的话,那大周的军队早晚也会压过来。 你放心,一路上我命人留下踪迹的,不会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她是做好了死的打算,但也做了生的挣扎。 是日夜,宁珊月跟肃青将那素拉蓬捆绑起来扔在了床上,肃青给素拉蓬嘴里倒了暗夜山特制药水,令他继续昏迷。 本想一刀子将人脖子给抹了,但宁珊月选择先忍耐,毕竟活着的首领比死了的更有价值。 宁珊月扯掉自己肩头衣衫,将自己一半的香肩露了出来,将头发披着,神色瘫软的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 “首领方才说,让手底下的人立即将那些少女集中看管起来,暂且不能妄动,首领有新的指示。”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不假思索的道:“是!” 宁珊月道:“首领还说你们杵在这儿他心烦,让你们走远些。 还有那些大晚上一直不停走来走去巡逻的守卫,今晚就放松一点,动静太大了,他也烦。” 宁珊月才来这地方,这首领的近身侍卫是有点不放心她的,人杵在那里就没动一下了。 宁珊月笑着将门一把推开,指了指里边:“不信自己来问吧。” 话刚刚说完,一个酒杯就飞了出来砸在门上。 守卫二人看见那幔帐里露出一截身子,正是他们首领的衣袍料子,连忙道:“是,首领,我们这就安排。” 稍过一会儿,肃青立在门缝边瞧了瞧,低声道:“大人,那些巡逻侍卫已经走远,就剩下门前两个了。” 宁珊月朝他点首后,起身走到了房门前,再次将门打开:“你们两个,首领让你们进来。” 那二人倒不会多想什么,难道一个弱女子还能做个什么出来不成? 岂料二人一走进房中,两眼一黑的就倒了过去。 肃青站在房门后对此二人脑后重击,双双倒地。 宁珊月将门关好,低声道: “快,咱们将衣服换了,赶紧从这里撤退出去。 寨子里的情况一点都摸不准,等素拉蓬醒来就更麻烦了。” 说罢,肃青跟宁珊月二人连忙换掉衣衫,穿着门前护卫的衣衫走了出去。 临走前,肃青还是将这二人性命给结果了,至于那首领,要三日后才能醒来了。 宁珊月道:“这些少女留在此处肯定是不安全的,方才的指令也只能保住她们一晚上的安全。 到了明日天色大亮,对方发现咱们做的这些事,定是要将寨子给封锁起来,开始排查了。 我们的人手算上我只有二十一人,还有一些少女,想要从海上逃走,难上加难。” 肃青额角伸出一些细密的汗珠子来,眼神里带着顶级杀手惯有的锐利来,一直在扫射四周。 她们趁着夜色一直在周围盘算着地形,看看着寨子大致的分布: “这寨子不是寻常的寨子,是按照战时状态修建的。 只要号角吹响,全民皆兵。 大人要不这样,您先找了小舟逃走,去通知平南王。 我们暗夜山的兄弟留下来,先跟这些歹徒厮杀一番?” 宁珊月拉着他蹲在了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下,低声说道: “不行,你们只有二十人,怎么跟能全民皆兵的寨子对打,这不是送死吗? 且这寨子被人攻打的消息若是传去了南疆, 埋伏在南疆里的那些细作不知道会对百姓,会跟官府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她念着那些十来岁的少女,时间不多了。 天一亮,如果自己没有想到办法,这些姑娘又会遭受一波非人的荼毒。x 第1586章 满1万票加更2章|加更1 肃青看着天上悬挂的海上明月,紧皱眉头: “果真棘手,而且属下总感觉这些人背后还有人,这里只是他们的冰山一角。 一旦对战起来,我们没有一点胜出的把握。” 宁珊月沉了沉气,凑近肃青的耳边说了几句, 眼神此刻格外的坚定了起来,像极了海上明月透亮而清晰的光。 肃青反对:“不行,皇后娘娘说了,必须保证大人的性命安危。” 宁珊月一把抓住肃青的手臂,咬着牙道: “肃青,现在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必须听我的! 我知道你跟了皇后娘娘多年,是她的忠诚部下,难道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在担心什么,难过什么你不知道吗? 如果能以我之身唤醒沉睡的平南王,刺激他一番,能让他建立军功,彻底改变南疆怪象,那便是他得立大功之日。 来日重返帝阙,不在话下。 肃青,平南王是皇后娘娘的长子,更是大周将来的帝王,他必须回去,必须身负荣耀的回去!” 肃青眉头紧拧了起来,艰难抉择着。 宁珊月不肯再耽搁时间,推开肃青自己前一步走掉: “按照计划行事,我最多能够撑到你对素拉蓬药性解除的那一日。” 话完,宁珊月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重回了寨子中心。 她挣扎过,但是她发现真的走不掉。 肃青带着三四人趁着夜色看不清状况时悄悄从海上遁走,还偷了这寨子里两艘小舟,速速奔入海上。 但他们到底是从帝京城来的暗卫,对于这海上航行是真的不拿手。 深夜的海浪格外狂澜,将一叶扁舟席卷在海上,不知去向。 宁珊月交代给肃青两件事,肃青心底已经悬了起来,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按照原路返回去找平南王。 肃青带着人在海上飘了三日,一点方向都没有。 那白昼时的金阳照在海上泛着白光。 他们走得仓促,没有可以喝的水,没有食物,若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顶尖杀手,他们早就不行了。 那侍卫的嘴皮已经干出一些飞皮: “肃青大人,我们快坚持不住了。这海上我们一点方向都不到,如何回去啊?” 肃青:“知府大人说了,说海上看洋流,天上看云。 这时节,风是从南往北吹的,这寨子肯定在最南端,我们要回南疆,就得顺着风走,往北走。” 但是,走了三日了,什么都没有,全是漫漫无际的海域。 肃青的脸被阳光晒得紫红,脱了皮,跟他的心一样,渐渐萎缩,就不该答应宁珊月这么走的。 现在留下宁珊月一个女子,身处虎狼之窝,他担心到了极点。 另一位侍卫又道: “只是这海上阴晴不定,有太阳时我们大致还知道东南西北。 下暴雨时,小舟一下子就没了方向,一直在原处打转。” 话完,又是紫色雷电划破天空,划拉的一声,滚滚惊雷在海上天际炸响。 一场密雨,从天上倒了下来,海浪也在此刻不止的翻滚起来。 那两只小舟在风雨里飘摇起来,似要翻船一般。 侍卫:“大人,大人这风浪太大了!我们抓不稳了!” 肃青紧抓着小舟,抬起手臂擦了擦满是雨水的脸: “必须抓稳,必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另一只小舟上的两个兄弟被卷入了海中。 他叫嚷了一下,只听得雷声与海浪之声。 肃青瞪着眼,呼吸急促了起来:“咱们真的都错怪皇上了。” 小舟上的另一位侍卫问:“大人什么意思?” 肃青眸底有了泪光: “皇上每年拨给东厂督公万督公巨额的银子,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让督公大人远行南洋。 朝中臣子都以为万督公是拿着朝廷的银子去外面潇洒了。 其实不然,是我们大周人太不了解大海了,连在海上航行两三日的本事都没有。 可是咱们大周的南疆,有三分之一的疆域都是临海的。 或许,皇上的确有先见之明,要解南疆之困,定是要立周边海岛诸国之威。 我们需要督公大人的航海经验,无论是大周朝廷还是大周想做海上生意的渔民们,都太需要了。” 因此事,天启帝裴琰还被群臣讨伐,说他国策有误。 满朝文武都在反对他时,唯有云懿皇后坚信他的决定没错,还拿出北境的款项专拨东厂。 一年一年的坚持,他们才走到了现在。 海浪再次袭来,这一次,浪花如魔爪一般掀翻了肃青的小舟,他也被卷入了海浪之中。x 第1587章 满1万票加更2章|加更2 琼灵海上,几艘大船已经从大周的问天河脱离,驶入大海汪洋之中。 这还是裴昀第一次见识到大海,大海之阔,与天连接,格外浩瀚,但也是格外的危险。 海浪一打,再大的船也如一根羽毛一般轻易漂浮,毫无抗击能力。 他命人拿来了东厂督公万长安第一次航海时写的《南洋航海本纪》,仔细的看了看: “琼灵海与暹罗西部海域紧密相连,海域是属于我们大周, 但暹罗这几年格外嚣张,时不时的踏足我大周海域分界线,一直想多侵占些海域过去。” 只听得辛吴面色肃杀起来:“大周疆域,寸土不让。” 裴昀抬眸看着海上情况: “这宁珊月还是长了脑子,定是看过万长安写的东西,所以利用这时节的洋流方向,给我们做了记号。” 如若不是这些特殊记号,他们一出了问天河就找不到方向了。 辛吴手上拿着涂了特殊药水的鱼漂,这鱼漂到了夜里会发出荧光给他们指示。 辛吴却是满脸气愤:“这河伯又不是海神,我们竟跟到了海上来。 这些神棍,诓骗无知百姓长达两百年,官府存在的两百年也不知道做了个什么! 真是气愤,两百年,百姓们被愚弄了两百年。 怪不得皇上愁南疆发展缓慢,原来百姓们的脑子都让人给洗走了。” 他们也在诧异,南疆的官府为何两百年来也没怎么上报,像是暗自准允了他们这么做一般。 裴昀身上的披风被海风吹得卷动,语声冷静: “我们的船至多能开到琼灵海边缘,不能再前进了,再前进就是暹罗海域了。” 他心底是着急的,宁珊月多在河伯之人手里一分危险便多一分。 他带着将近三千人的人马,六艘大船,极其不好掩盖。一旦打草惊蛇,宁珊月随时都会没命。 裴昀的军队在海上放慢了速度,因为越走,那记号就越寻不见了,直到再也没有记号传来。 此刻,裴昀的心开始如同大海上的海浪一般,翻卷,摇摆,不定。 宁易从甲板前方趴着看了许久,从白日看到夜晚,心底焦灼了起来: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记号都没了!王爷,我们该向哪个方向航行啊?” 裴昀深邃的轮廓落在月光之下显得沉静又有些冷戾, 背着手的他,遥望天际,半晌没有回应出一句话来,只是那拳头已经攥得青筋鼓起了。 船队在海上飘浮不定,平南王又没有新的指令下来,一时军心有些溃散。 几日过去,裴昀的眉头已有了淡淡纹路。 就在快要看不见希望时,有个负责站岗的士兵突然大声道: “有人,你们快看,那块木头上有个人趴着!” 辛吴连忙走到船头:“快,快派人下去将人捞上来。” 这人被抬上来的时候,半身赤裸着,身上的皮肤被严重晒伤,皮肉脱水,紫红一片。 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只留存丁点儿意识,他那干瘪紫红的手背抬了抬:“平南......平南王。” 裴昀唤来军医:“快去准备淡水。” 那人看见淡水猛的喝了几口,裴昀看见他臂膀上的暗夜山纹身,立马问道: “宁珊月现在在哪儿,你可认得路,赶紧带我们去。”x 第1588章 肃青咽了咽喉咙,声音沙沙的道:“我知道,她现在很危险。” 两个时辰后,肃青补充了淡水跟食物恢复了一些元气, 执拗的不肯在船舱里休息,要跟着裴昀一起走,怕他们走错路。 他用自己仅剩下的意识记了一些方向,指引着裴昀一行速速赶往岛上。 大军则隐藏了去,裴昀带着人驾着小舟秘密登岛,一探究竟。 他身为南疆藩王,定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越过边界线,因为这岛屿便是大周与暹罗的海域分界线,他只能偷偷登岛。 肃青被人扶着下了小舟,压着喉咙道: “大人做了首领魁妻,只是那首领中了暗夜山里的毒针,会昏迷几日, 醒来浑身也会瘫软无力,现在只能祈祷大人能够一直控制住那首领素拉蓬了。” 裴昀问:“她还交代了什么?” 肃青道:“大人说,她要找到潜入南疆像蛊虫一般存在的寨子细作的名单, 她不清楚这寨子里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是要分裂南疆还是什么。 她说,只有王爷您才能想得到了。” 裴昀眉心紧锁,高挺的鼻梁在暗沉的海岛浮光里投下一抹暗影,面容更为晦暗了: “暹罗分裂,东西部势同水火,东部暹罗王的族群对西部族群进行过大肆的种族屠杀,后而驱赶他们离开暹罗。 世代西暹王为统一暹罗,报仇雪恨,一直远走他乡。 最后看准了大周南疆,如蛀虫一般来大周南疆吸血,将子民变成他的附庸, 让河伯管控他们所有人的脑子,一代一代的进行思维传递,让南疆子民对这河伯听计从。 南疆大量财力源源不断输送去西暹罗,祭祀送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如此,西暹王才有了一直与东边对抗的能力。 等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他肯定起兵统一暹罗,然后等到自己势力壮大之后,再一举攻破南疆。 南疆子民只会觉得这是河伯天意,整块疆域会分裂得极快。” 现在的南疆子民有多少人,是不学大周文字,不照大周习俗的,越来越脱离大周王朝了。 裴昀已经意识到,此事极其不简单,宁珊月只怕凶多吉少了。 肃青猛的点头: “对,大人也是说这河伯在控制南疆百姓的思想。 大人还说,这些细作潜入南疆各行各业,身份地位并不低,现在是内外堪忧。”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裴昀道:“里边在屠杀,速速潜入!” 约莫黄昏时刻,夕阳正在慢慢潜入大海边际时,裴昀一行人秘密潜入这座岛屿之中。 发现寨子里,有男子举着长刀屠杀少女,有一部分是遭遇着鞭打。 “说,还有多少人不是河伯的忠实信徒!” “魁妻有问题,你们当中肯定也有人有问题!” “河伯是神,才不会要不忠诚于他的人!” 那些少女浑身泥沙的跪在地上,满脸惊恐的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男子。 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七岁,最小的只有十二三岁,她们不曾读过一日书,不明白那么多的道理。 此刻,她们的眼睛里只剩下恐惧,却不敢反抗。 而宁珊月被掉在一棵百年参天古树上,悬于最高处,奄奄一息的挂着,身上已经有了血痕。x 第1589章 她是才被挂上来的,肃青离开的时间已经超过三日了,宁珊月再是伶牙俐齿也瞒不住了。 这几日她一直说素拉蓬夜里兴奋,白日喜欢睡觉,不让人打扰。 还一直对素拉蓬手底下的人说,那些少女有另外的用处,暂时不能动。 但是三日过去,他手底下的人始终觉得不对劲,还是冲了进来。 素拉蓬苏醒后,浑身如无骨一般无力,没能做个什么。 不过还是命人将宁珊月给抓了起来。 宁珊月趁机说,素拉蓬中了奇毒,十日后就暴毙而亡, 是以这些人没敢直接弄死她,一直在等宁珊月的同党拿着解药出现,然后一举歼灭。 是以,来救人的裴昀,正在进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裴昀躲在隐蔽之处,抬眼就看见了被吊在最高处的宁珊月,他那双鹰隼般的墨色眉眼顿时燃起了火花: “玩儿不来兵法还非要玩儿,这算什么缓兵之计,把自己的生命用来缓兵。” 辛吴一直按着自家主子的肩头: “王爷,大人被挂在高处,很明显是个引诱我们前往的陷阱,您别犯傻,您身份不同,奴才去。” 宁易此刻已经按捺不住,抽出腰间长剑: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去将二姑娘救回来,血拼就血拼,我不怕死!” 裴昀气宇凌冽,低沉语声压来: “人要救,但得动脑子,不能送人头。 吊着宁珊月那棵树的底下草木极其丰隆,那里面不是暗器就是杀手。 你去,就是一个死,也救不回来人,还会连累宁珊月跟你一起死。” 众人一直埋伏着,裴昀半跪在草木里看了看黄昏时刻的天,找到辛吴低声说了几句话,辛吴便悄悄离开了。 宁易此时也被裴昀唤了过去,说了几句话,宁易也离开了。 就剩下裴昀一队人马,蹲在那古树的不远处,一直埋伏着。 树下有人将素拉蓬用宽椅抬着走了过来,素拉蓬咬牙切齿的道:“解药呢,我问你解药呢!” 宁珊月冷笑一声:“你先将那些少女都给放了,我就给你一半的解药。” 她根本就没有解药,就是跟他拖时间,看谁心态先崩。 素拉蓬像是得了失骨之症,瘫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的道: “我派人搜过你的身上,你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哪里来的解药?” 宁珊月语声不冷不淡: “那你就等死啊,你来找我做什么?解药这种重要的东西,我带在身上,你觉得我很蠢吗?” 素拉蓬仰着头,眼神愤恨: “放就放,不过是些丫头片子罢了,我放了她们,她们也没命回!” 这群少女只要先被放了,隐匿在寨子四周的暗夜山杀手自然会护着她们,想办法离开。 继续待在岛上暂时是安全的罢了,这些畜生一样的男人,就会继续侵犯她们,不将她们当人。 宁珊月此刻心中如白蚁撕咬,神色凝重下来,如果此刻南疆大军压境,她便是不担心了。 但是时间,已经是她能拖到的最后极限了。 有人来报:“报!!!首领,海边不远处有黑色的烟雾,还有人吹号角,有陌生人登岛!” 又有士兵来报:“首领,不好了,寨子的后方起了大火,烧起来了,那边可是咱们囤积物资的仓库啊!” 素拉蓬虚着眼,眼角的皱纹深了深: 第1590章 “寨子立即进入战时戒备状态,派大队人马出海迎敌。 能吹号角之人,绝不是陌生人,定是大周的军队压了过来。” 他担心了起来,这地方两百年来都没人找到,怎今年祭祀后,就出现了那么多反常的事? 素拉蓬又道:“再派一队人去救火,将我们的东西运走。 你,还有你,赶紧再派人去通知西暹王。 另一路人马拿着我的名单去通知南疆境内我们的人。 说河伯有神谕降下,是时候联合起来反动,反对大周皇帝,先让南疆先乱起来。” 宁珊月在树上也听见的,她笑道:“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吧,大周的军队压过来,你们就等死吧你们!” 素拉蓬眼神阴狠:“小丫头片子,我看是谁先死! 大周南疆的官府要员,军队将领,富商,有权有势之人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 现在你们南疆境内兵力空虚,一旦造反,我看你们那个昏庸无能的小平南王如何在家里哭鼻子!” 宁珊月道:“平南王骁勇善战,你这种渣滓,还轮不到他来对付。等着吧你,我就看着你死,老神棍!” 寨子里的大队人马开始出海迎敌,他们的确在海上像鱼一般,驾着小舟飞速的朝着海中驾驶而去。 有组织有纪律,还会各种在海战中运用的武器,都是大周海战里没有见过的。 这群寨子里的人追着那狼烟号角处寻去,一直穷追猛打去。 肃青手上的号角是偷来的,他奋力支撑自己的身体道: “那十来艘小舟上的黑烟继续放,越浓烟滚滚, 咱们声势就越好大,吸引来的敌人就会越多,平南王跟知府大人在寨子内部遇见的兵力也就会越少。” 调虎离山,以长击短。 裴昀算得很清楚,海战,他们占劣势,上了岛可就不一样了。 岛屿的后方火光冲天,一大队人马又在救火。 宁易没破坏别的东西,就破坏了他们寨子后面的蓄水池, 除了放火烧,就是将他们寨子里的水管给割了,还在那蓄水池里投了毒。 现在那蓄水池里的水,满是紫黑色的。这岛屿四面临海,只有海水,一旦没有了淡水,跟等死一样。 宁易吩咐身边的人道: “你去叫嚷起来,就说寨子里最大的蓄水池里已经投毒,水管也断了,淡水没了,定能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 裴昀一身黑衣,丰神俊逸的容颜在凝神思考之下,那侧脸被阳光切割得锐利而深邃。 如神子矜贵的气宇里,泛着一身凌冽的光。 他坐在树下,拿着树枝划了几笔:“从这群人出海的军用辎重来看,可以大致估量出他们战备状况。 现在这处岛屿,外需迎敌,内有淡水之乱。胜局,不在攻,在围。” 这日,夜幕降临。 素拉蓬这一次洋洋得意: “原来你那药不用解药,一日一日的就能自我恢复,过了几日,我便能恢复到从前了。 你这南陵城知府,竟还是个女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一个女人,就想端了我们人数有几万人的寨子,真是异想天开,绣花枕头一般的脑子。” 素拉蓬身边的人将宁珊月给放了下来,此刻他已经能够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伸手捏着宁珊月的下巴: “我的魁妻?哼,你信不信我就在这里将你给上了?” 一把匕首破开沉闷的空气,刀锋凌冽的从素拉蓬身后飞来。 第1591章 素拉蓬那只长了皱纹的耳朵动了动,连忙拉过一人挡在自己面前,死的是他手底下的人。 素拉蓬吼道:“来人呐,有刺客!” 裴昀从一棵树上飞身而下,黑衣暗云锦袍被海风吹得卷动。 那阴沉冷白的俊容,戾气从深邃的黑眸里喷涌出来,弥漫山林之间:“素拉蓬,西暹王手底下最老的一条狗。” 他背着手,立在树下,神态傲然的看了他一眼。 宁珊月看见了裴昀,眼眶便红了红,却发现裴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素拉蓬警惕了起来,正常人的脑子是不会这样出现在岛上的,除非他想死: “哈哈哈哈,又来个跟这知府一般脑子蠢的人,来送死吧。” 他拿出短剑横在了宁珊月的脖子边,笑意泛着浓浓杀气。 裴昀声色不疾不徐:“你最好是将她放了,本王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素拉蓬身边的护卫将人给围了一圈,密丝合缝的,他自然是不怕的。 但本王二字,素拉蓬已经猜到面前是谁了。 裴昀站在他对面继续说着: “你看你身边还有多少人会来救你? 你手底下那些人,有人已经两日不曾喝过一口淡水了,你觉得你们能坚持几日?” 素拉蓬大声道:“西暹王会派人来救我们,大船很快就会到,我们怕什么?” 裴昀也没下令跟他打,就这么好声好气的跟他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素拉蓬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 当他猛然醒悟过来时,一头雄壮的成年老虎在岛屿的山林里猛的呼啸了起来。 嗷呜一声,这些人都给吓愣了愣。 从前这岛屿上是有过老虎的,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就被人给猎杀干净。 这些人不见得害怕人的拼杀,但是一看见比自己还要大上不少的老虎,俨然是吓傻了眼。 小橘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素拉蓬的人就扑了过去,那一头先乱了起来。 裴昀在对面一声令下,身边的金吾卫发动攻击,朝着素拉蓬的人就杀了过去。 这些人尤为怕老虎,素拉蓬也如此。 小橘子对着素拉蓬步步逼近,只见素拉蓬手里的匕首一直在发抖。 宁珊月此刻才明白过来,方才裴昀一直拖延时间就是在给小橘子找好攻击位置。 这素拉蓬并不知道小橘子是裴昀养的虎, 他以为这老虎就是这岛上山林里的,所以素拉蓬一定是先防备跟攻击这只老虎, 以为这老虎要吃他,哪里顾得上还用自己去要挟? 不得不说,裴昀此计甚妙。 小橘子朝着素拉蓬又是一声震人心肺的虎啸,掀开那獠牙,一副要将人吞入腹中般的凶猛可怖。 素拉蓬抓住宁珊月的后衣襟摇摇晃晃的向后退:“赶紧将这头老虎给我赶走,赶走!” 小橘子一下子将身子直立了起来,虎爪要从天落下的时候,素拉蓬一下子就将宁珊月给推了出去,送入虎口。 宁珊月也害怕着小橘子,闭着眼睛就被推了过去。 第1592章 小橘子虎爪扑过来,后腿一蹬,奋力跃过宁珊月身前,张开大嘴就咬下素拉蓬的一截手臂,龇牙咧嘴的瞪着他。 那阴鸷狠厉的眼神,跟它的主人裴昀,一模一样。 裴昀在狼烟厮杀中走出,攥着宁珊月的手臂往后方退去:“宁珊月,回去再收拾你!” 裴昀说完就要离开继续回到战斗中,宁珊月这时人有些虚弱,却还是死死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儿,这寨子里的人还是有那么多,很危险!” 裴昀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背: “本王要拖住这个素拉蓬,要不然西暹王跟他本来的军队全压境过来时,大周南疆就要生乱了。 你现在赶紧回南疆,将那些细作全部拔除,为本王稳住大后方。 宁珊月,南疆所有细作你需要在十日内拔除,做得到吗?” 宁珊月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那些盘踞在南疆两百余年的大家族,显贵都有细作, 这些权势之人一旦生乱,大周南疆的军队很有可能都不会赶来救裴昀。 她现在无比担心裴昀的安危,改口道:“这样,你去处置那些细作,我来拖延时间,这里很危险。” 裴昀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厉色道: “宁珊月,本王不是在跟你商量,赶紧走! 你没有带兵的经验,留在这里也没用。” 宁珊月不肯走,两眼有些泛红的望着他: “裴昀,我......我其实不是这样计划的,我以为你是带着大军压境,这件事就会彻底彻底终止的。 我没有预料到,南疆已经集结了他们那么多的细作,还跟境外有勾连, 他们这偷天换日的计划,觊觎大周领土的计划已经有两百多年了。” “我得先保证你的安危,你活着,我们才能去做下一步。” 他眼睛盯着周围,回眸看对上宁珊月的双眼时,才发现宁珊月眸底有了泪光,满是忧心之色,随即缓声道: “好了,你先走。本王不是莽撞之人,心中有所预判。” 说着裴昀就要离开,可宁珊月一把抓住裴昀的衣袖,语声有些微微抽泣着: “裴昀,有些话,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平南王三个字,是你父皇对你的期许。 你的父皇母后从来都没有要弃掉你,你是大周帝后长子,他们从来都是将你视作心中骄傲。 你父皇他若是有一点轻看你,作为你是他的血脉,他就算不让你做太子了,也是会让你去北境做个矜贵享福的王爷。 但是皇上他没有,他让你来的南疆,这个两百年来,发展毫无进展的南疆。 你相信我,你就是大周太子,你永远都是那个位居九重的太子。 你不要放弃自己,不要否定自己,好吗?” 裴昀这一年半来,心底是对自己的父母有怨的,但没有恨,他怎么可能去憎恨自己的父母呢? 裴琰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早已没有想过这些事了。” 宁珊月将自己给散了,那头发里藏着她在这里搜集到的重要情报。 她将细小的绢布塞在了的手里,还有一串钥匙与令牌。 第1593章 “裴昀,时间紧迫,我只收集到这么些东西。 钥匙估计是这首领库房的钥匙,估计是存放这岛上物资用的。 这绢布是暗夜山的暗卫送来的寨子地图,会对你有用。” 裴昀将东西收拢在掌心:“好。” 宁珊月道:“还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没拿到,就是所有南疆细作的名单,这东西非常重要。” 裴昀眸光定定的看着她:“好,本王会派人去寻。人员众多,名册肯定不止一本,应当会很好找。” 宁珊月身子也站了起来,离别之际,她不顾身上伤口撕裂的痛,紧紧抱住了裴昀: “在这生命都无法保证之际,裴昀,有些话我必须今日就说了。” 她看着裴昀,伸手捧住他那张依旧好看的脸: “你的痛苦我从来就知道,所以我理解了你的消极。 裴昀,每个人都有孤身落于深渊,困于泥沼的时刻,但这些对于你来说都是暂时的。 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那个芝兰玉树,文武全能,令满朝文武都信服的大周储君,东宫太子。 愿风雨过来,你能洗尽铅华,蜕变更好的自己。” 只是方才,她才在裴昀眼睛里看见他的狠劲儿。 她就知道,裴昀终究是裴昀,他会有三魂六魄重归的这一日。 纵使此次千难万险,但能换他一次涅槃,也值了。 裴昀眉心拧着,此刻,他的心又何尝不是复杂的呢? 宁珊月走前再次道:“你等我,我一定会带着大军赶回来,大后方也交给我吧!” 裴昀朝她点了一次首:“赶紧走,骑着小橘子走。海边有人接应你,所有的计划,宁易会告诉你。” 小橘子拱了宁珊月就跑,一路朝着海边那地方跑去。 这老虎,已经被养得有灵性了。 她直奔海边,宁易带着人赶紧来接应,几艘小舟迅速驶离岛屿。 宁易开始将平南王交代给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讲给宁珊月听,又从一个包袱里掏出一份名单: “王爷命我埋伏在码头,夜里就截了这份名单。 王爷交代过,这上面所有的人,都得死。 这些人蚕食南疆已久,绝对不能手软,更不能听信愿意投降招安之。” 原来,裴昀提前一步截获名单了,但这应该是其中一部分的。 宁珊月立马接过那名单放在怀里: “你放心,我不是个对谁都心软之人,该杀的一个不留。” 她顿了顿又道:“那些少女呢?” 宁易叹了口气: “一百少女,死了残了大部分,还剩下三十余人, 被我们的人安排上了小舟去寻大船了,这些姑娘受了很大的惊吓与伤害,估计余生也很忘怀这一段了。” 宁珊月眉心一直不曾舒展开来,她的手搭在小舟边沿上紧紧扣着: “王爷的心思的确细密,这么短的时间将所有事情都给打点好了。 剩下的,如何对着这些百姓们诛了河伯在他们心中的光辉形象, 彻彻底底的拔除河伯乱象,便是我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了。” 五日后,宁珊月自琼灵海出发,抵达问天河,一路回了南陵城。 裴昀带来的几千兵马,已经全数加入了战斗。 第1594章 裴昀拿着宁珊月给的寨子布防图,攻守得当,敌人战力蒙受不小折损。 他将素拉蓬的钥匙给了手底下的人,截获了寨子里的物资,算是有了补给。 而辛吴将敌人引入海中一侧,另一边大船上的军队就横了过来,誓死不让这对人马回岛屿。 外有辛吴的人马,中间是寨子里善于海战之人,后边便是这几千兵士,形成包抄之势。 但是战局依旧不够明朗,岛内淡水蓄水池已经被毁,西暹王的军队也会很快抵达。 兵马明显不足后,裴昀深陷岛屿之间,不知道还能撑上几日。 但他要尽力拖延时间,绝不能让这座岛上的人,跟南疆里的人联系上。 否则,南疆定生大乱。 宁珊月秘密抵达问天河下了码头,连忙派人通知蓉蓉给自己准备了一套盛装,艳丽的红色,头戴金冠,立在那祭祀台上。 宁易则是提前下了船命人散布消息出去,说河伯亲自指派了魁妻归来,说有重要的神谕要告知世人。 这么多年过去,送出去的少女从未有回来过的,还是带着河伯的神谕归来的。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三四日时间,能赶到的人都赶来了。 宁易找来一件河伯使者的衣衫套在身上,船上满是河伯的徽记:“跪!” 由于宁珊月与裴昀的合谋,在海上将所有消息都给截断了,现在南疆里的细作并不清楚外边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是这河伯新的玩儿法,便没挤出来作乱。 琼灵海上,双方都在等,等援兵到,等细作乱南疆,等宁珊月杀完细作。 两岸百姓纷纷下跪,不带任何质疑。 宁珊月立在高台上,容颜嫣红似妖,缓步而下,走到了祭祀台的边缘,俯瞰众人: “河伯说,你们都有罪,是以降下神罚,惩处所有人。” 百姓们纷纷做惊恐状,连连磕头求饶,悔过。 他们认得宁珊月是去献祭河伯的魁妻,所以她说的话,不会质疑。 百姓哭诉道:“求魁妻娘娘明,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改。” 宁珊月没想到这些洗脑玩意儿还挺好用,比自己在官府跟百姓们讲道理好用多了,都不用多费口舌。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封重新抄录的名单: “河伯说,南疆多年来发展缓慢,是有歹人作乱,他不愿再降下风调雨顺给这片土地了。 今特命我归来,降下神谕,南疆子民若想要风调雨顺,安息百年,就得找到名单上危害南疆之人。 我只在南陵城停留十日。 十日后,你们不将这些人带到我面前来,我便只能回去告诉河伯, 说尔等肆意妄为,不遵神谕,定降下神罚,让你们子子孙孙都不好过!” 百姓们长跪不起,只觉今年的祭祀是他们不够诚恳,惹了河伯之怒,还开始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宁珊月眼神宛如神女般悲悯,语声清冷: “若有不服者,现在就站出来,我好在十日后一并带回仙境,让他自己去跟河伯说。” 百姓们肃静,不敢争论一二,无比敬畏。 宁易清了清嗓子:“名单已经发放至大街小巷,仅给你们十日,十日后,恶贼不除,神罚自当降下!” 蓉蓉蹲在那祭祀台的后边,将烟雾给放了出来,营造一种魁妻已成神仙的假象。 宁珊月就这样隐隐约约的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百姓们对河伯深信不疑, 现在对河伯魁妻已经成为神仙一事,更是深信不疑。 南疆子民读书甚少,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反而更令他们相信得更快。 此番算是用迷信打败迷信了。 第1595章 人多力量大,百姓们自发组建队伍,开始寻找那名单上之人,整个南疆都有些乱哄哄的。 南陵城是最先发动这攻击的,渐渐以南陵城为中心,而各自漫开。 比起害怕官府,他们更害怕鬼神。 那些官员,富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最好揪出来的。 没过几日,这些人就被带到了宁珊月面前,宁珊月当即下令,就地诛杀,这是她格外血腥的一次。 宁珊月冷哼一声: “估计素拉蓬跟他背后的人这辈子都没想到,我们竟能用河伯杀了河伯的手下。 可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宁易点了点头,又问: “大人,权臣与富商极为好找,百姓们将那几个大头子的家全给洗劫,人也带到大人面前来了。 只是那些小喽啰,寻常一点,没有什么身份的人该如何处置?” 宁珊月手肘撑在宽椅的椅托上,凝神思忖了一会儿,随即眼神坚定起来: “小喽啰就不管了,那些掌控权力关口与银钱关口之人被按住就行。 只要军队里,官府里这些人就揪了出来,那些小喽啰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宁珊月一行俨然是低估了这群百姓的蛮横,也看见了他们对河伯的忠心无二与偏执疯狂。 那些被就揪出来的人,凡是反抗的,都被虐打了一顿。 宁珊月此时也笃定了自己之前心中所想, 河伯一事,不是将人杀了,官府管控一切那么简单, 而是需要从南疆百姓的心里彻底让河伯形象坍塌,再也不会信任这神棍之说。 还要开始接受官府教化,大周传统文化的浸润。 这一点,才是最难的。 是以直到此刻,她都不敢将河伯一事的真伪给掀开,更不敢让南疆各界知道官府已经跟河伯开战了。 宁珊月突然问:“清剿那些核心人物,现在做掉几成了?” 宁易答:“名单上第一队列里的官僚人物都解决了,第二队列里的商人也解决得差不多, 剩余的一些在军队里的人,之前已经被平南王替换掉一次。 大人,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宁珊月起身,近来亲眼看着杀了许多人,她整个人身上都有些淡淡的戾气: “我已经奏报朝廷,将平南王的意思送达天听,支援南疆的大军就要压过来了。 这些军人非南疆本地人,没有河伯信仰,算是安全。 南疆原地驻军留下一半维持秩序,另一半得跟着我们杀回那寨子上,我估计王爷要坚持不住了。” 裴昀一直在前线给宁珊月拖延时间制造讯息落差, 他绝不能让敌人冲出他的包围圈,将朝廷进攻河伯党羽的消息给散布出来, 否则整个南疆里的细作一并伺机而动,那这八大州就彻底乱了。 他作为南疆藩王,一旦出事该当首责。 ...... 晨曦的琼灵海上,波澜又起。一阵海风吹过,掀起那猩红的海浪来,这片海域来了不少鲨鱼。 第1596章 鲨鱼,是对血气异常敏感的大海鱼类,这海域附近近来是死了不少人。 辛吴带着小队人马在海上跟那群人玩儿起了捉迷藏,但毕竟不熟悉海战,终究是不敌这群人,伤亡惨重。 辛吴咬着牙,脸上满是身边人留下来的血迹:“王爷带过来的主战人马还有多少?” 士兵站在船上,身子摇摇晃晃,语声已经有些气馁了: “回大人,主船被敌人攻击,沉了好几艘, 负责在海上围堵回南疆通风报信的人马伤亡异常惨重。 且咱们的食物跟淡水已经快要没了,快要坚持不住了,只剩下一二成的兄弟了!” 辛吴看了看前方岛屿,狼烟四起,整片岛屿上空满是浓浓墨色,他眉心紧拧着: “王爷还在寨子里跟人周旋呢,现在已经过去半月了,快到咱们的极限了! 赶紧派人去通知,问问王爷咱们下一步如何继续,再这么血拼下去,咱们的人都会死在海上。” 派出去的人,过去一日,竟无任何消息送回来,辛吴心底不安了起来,那可是大主子,帝后的长子。 一旦出事,那可不得了。 他连忙从前线退了下来,亲自杀入寨子里找起裴昀来。 “王爷受伤了,王爷受伤了!”士兵看见裴昀从胸口下方拔出一根短箭,惊恐的叫出了声。 裴昀眉眼阴沉着,喝道:“放肆,本王受伤的消息,岂是能乱传出去的!” 彼时他已经浑身是伤了,凭一己之力,带着小队人马费尽心思的牵制着这寨子内部的人。 他一敌百,可还是寡不敌众,已是强弩之末了。 辛吴终于在深夜里的一个战壕里找到了裴昀: “王爷,撤退吧,再不撤退您就走不掉了!” 他知道,能用如此小一队兵马拖住那么多寨子里的人,平南王已算带兵翘楚了。 裴昀摇了摇头,长剑插在地上,他单膝跪地,身子已经有些乏力了: “能拖一日是一日。 宁珊月必须要将南疆内部稳住,外战场是唯一可以替她拖延时间的地方,万不能让寨子里的人跟南疆的人一起反动。 否则,咱们将腹背受敌,受难的还是那些无知又无反击之力的百姓。 南疆一旦大乱,是民心跟民体同时脱离大周,事情就严重了。” 但好就好在,宁珊月误打误撞的提前掀开了这一场争斗,让西暹罗还没做好完全准备时,就给了他们一击。 这总好过,等敌人万事俱备后再做反抗的好。 狼烟继续盘旋在这座岛屿四周,只是越烧越萎靡了。 寨子里几经追杀,裴昀带着残兵最后被围困在孤岛之上的悬崖上,弹尽粮绝。 他看了看那万丈悬崖底下激扬的海浪,打得礁石轰然作响。 队伍之外,站满了举着箭弩的敌军,纷纷对准了他们。 “哈哈哈哈,听闻你是大周帝后唯一的儿子,没想到被我们给捉到了! 用你的性命,换整个南疆疆域,你的父皇母后肯定会答应的。” 素拉蓬断了一条臂膀,但性命还在,特别是听见自己捉到了大周皇帝独子时,连伤口都不疼了,格外兴奋。 (明月当空,中秋团圆。宝子们,中秋快乐吖!) (本篇章马上就要到尾声了哦,求个票票,加更一下发到大结局!) 第1597章 辛吴用身体挡在裴昀身前:“暹罗老狗腿,你休想动我们王爷一下!” 素拉蓬下令命手底下的人举起箭弩朝着保护裴昀的那队人马扫射过来:“哼,我看你们能抵挡几时!” 海战,南疆军队不敌寨子里的人,岛屿之上的战斗裴昀带过来的人更是寡不敌众。 只需活捉裴昀,便能得南疆疆域。 跟在裴昀身边效忠多年的金吾卫,大多都是跟他一起战斗过的人,现下反抗已经是毫无意义了。 这些金吾卫已经满是疲惫,不能再支撑,更不必做无谓的牺牲。 裴昀伸手拉过辛吴,棱角分明的容颜线条依旧硬朗:“够了素拉蓬,你不就是要捉拿本王吗,本王让你们捉。” 辛吴一下子站到了裴昀身侧,用身子挡住他:“王爷,不可!” 裴昀压低喉咙道: “辛吴,兄弟们都死光了,你觉得我们会面临什么? 他们现在还不敢要本王的命,你跟这些人都得活着。” 说罢,裴昀伸手推开自己手底下的人,步伐凌然沉稳的迈向了素拉蓬, 被敌人一下子用绳索给套了起来,握住了的命脉。 琼灵海上,宁珊月一身暗红色的长裙立在甲板最前沿, 手上提着自己的官帽,虚着眼看着不远处一艘船的桅杆上吊着的人。 她双眸震荡,腮帮子硬得跟石头似的吼道:“素拉蓬,你给我滚出来说!” 宁珊月已经带着所有兵马压阵海上,她没想到裴昀已孤身入局,将自己变做了筹码,用以拖延时间。 裴昀上半身赤裸着被高挂在大船的桅杆之上, 脚踝处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滴落大海之中,将这附近的鲨鱼都给吸引了过来。 鲨鱼跃跃欲试,腾空飞起时,那尖锐的牙齿刚刚与裴昀的脚尖擦边而过。 看得人心跳漏拍,人心惶惶起来。 素拉蓬左侧的臂膀裹着纱布,也走上了甲板对宁珊月对峙起来: “割地条款已经派人给你送到船上了, 你作为现在此处官职最大的朝廷官员,你来签字,然后送去大周帝京给你们的大周皇帝盖上玉玺。 将整个南疆无偿割于我们西暹王,我们便将大周帝后唯一的儿子还给你们。” 裴昀吊在那桅杆最高处,被太阳暴晒过两日后,他上半身的肌肤呈现大片的红紫色,嘴皮翻飞。 意识最微弱时,也还是听见了“割地”二字,他思绪有些激动起来,朝着宁珊月看了过来: “大周疆域,寸土不让!” 宁珊月猛的抬眸盯了过去,右手粉白的指甲扣在那甲板栏杆上已然用力到断裂:“裴昀,你的命更要紧不是吗?” 她作为大周官员,自然知道割地一事是多么的重大。 自己即便是以身报国,也不能做出割地换人一事。 可那是裴昀,她此刻做不到完全的理智清醒。 她不仅仅是知府,还是宁珊月。 裴昀:“大周建国三百余年,从未有不战而割地之辱,你这比杀了我更难受!” 宁珊月是懂他的,裴昀气节犹在,只能杀,不能辱。x 第1598章 太子若是被南疆全境给换回去的,那的确是一生耻辱,就更别提回朝了。 素拉蓬摆摆手:“来人呐,把绳子下放,让鲨鱼咬断他的腿。” 吊着裴昀的绳索开始下放,他正下方的鲨鱼又开始兴奋了起来。 宁珊月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连忙道:“等等,我觉得可以商量,你别冲动!” 这次行动,谁都没想到河伯一事,竟牵扯出两国问题。 她看了裴昀一眼,心底其实已经做好了决定了: “素拉蓬,我同意先跟你签字,然后将消息送回帝京城。 我签完字,你就先将人放回来。” 裴昀吼道:“宁珊月,本王方才说的什么,你没听见吗?” 宁珊月抬着头,海风吹酸她的眼: “不过是背负一世骂名罢了,我能承受得起。 我的心,不如你的那样广阔,我只想保下你。” 这个字只要是她亲手签的,不战,而将整片南疆给了出去。 将来史书工笔一定会记下,是她做的这签字割地一事。 但是她无所谓,裴昀一定要活着。 素拉蓬仰天长笑: “你当我傻?你签字后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人一还给你,我可就没有筹码了。” 宁珊月怒道:“老东西,你到底要怎样,赶紧说!” 素拉蓬道:“兵符在你手中吧? 我要你写一道旨意传回南疆,要求南疆所有大军撤回,将八大州的管辖权移交给我在南疆的人。 今日你带过来的人,所有人将兵器,甲胄都扔在船上。 人跳入海中,我们自己的人来接管你们的船只。 当然,你们的兵符也得交给我们的人,现在南疆的将军里有不少是我们的人。 有了兵符,南疆很快就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了。” 可彼时的素拉蓬根本不知道,军队里那几位有问题的高职将领早就被裴昀砍了脑袋。 宁珊月身子在甲板上朝前倾了出去,两眼猩红:“老东西,你是想逼死我们所有人?” 素拉蓬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再放。” 吊着裴昀的绳索又往下了一截,鲨鱼马上就要够到他的脚了。 宁珊月立马做了退让:“好,我答应你,你赶紧将绳索往上些,我马上照做,照你所有的意思做!” 裴昀意识已经缥缈了出去,整个人虚弱无力。 眼前的光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他从高处看下来时,宁珊月暗红色的身影都与了重影,心底万分焦急可已然说不出一句话了。 宁珊月回了船舱找来宁易,跟军中几位将军开始商议。 她面色有些发白,似铺了一层冬月风霜:“现在我们最后的优势只剩下最后一样了。” 宁易问:“是什么?” 第1599章 宁珊月道: “素拉蓬现在还不知道南疆其实已经不完全在他们掌控之中了,若是他知道了,那么我们交换的筹码就不值钱了。 说不定,还会开出更恶劣更歹毒的条件,也极有可能一怒之下杀了王爷。 所以,我们必须得快。” 好在素拉蓬不清楚这些,南疆即便现在给他们,他们也无法全权控制住了。 一旦放人,便是放虎归山,裴昀早晚杀回来将他们所有人斩草除根。 王将军这时说了一句话: “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一群人都不见了,就是王爷身边的那群东厂太监跟金吾卫,都不见了。 总不可能是全被杀光了吧?” 宁珊月摇了摇首:“不可能,王爷不会让自己真的山穷水尽。 方才我发现,王爷人虽然吊着,但是他的身子被风吹得转动时,我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指给我暗号了。 辛吴肯定没死,金吾卫肯定也还有人在,要不然素拉蓬不可能这么轻易捉到王爷的。” 肃青浑身被海水湿透,被士兵用绳子吊着上了船,疾步走了进来: “大人,将军,我有消息送来。” 琼灵海上,夕阳如火光如焰,燃透了整片海域的天际。 那不是流光艳色的霞光,那是浓郁的暗火在海上铺就的长袍,将整片海域的深蓝镀了一层怪异的红。 大海波澜不止,两军对阵时的船只都在海上摇晃了起来,海水呼啦啦的响彻耳畔。 宁珊月走上甲板,挺着胸膛道: “好了,开始吧。 我亲自过来一字一句的写,你看了没问题,我就将文书发布出去,再将兵符交给你。” 素拉蓬吩咐身边的人道: “派人过去将她接上船,盯着这个女人,她诡计多端的,莫要又搞些事情出来。” 宁珊月从船上下去,腰间挂着明晃晃的兵符, 被素拉蓬的人接上了小舟上他的大船,身边不允许跟随任何人护卫她的安全,只她一人能上船。 此时此刻的宁珊月其实并不怕死,她最怕的,是裴昀出事。 借着昏暗的海光,整片海域只剩下海浪声传来,视线并不算太好。 宁珊月坐在素拉蓬准备的桌椅前一字一句的写着, 写完了,她将那兵符拿在手里朝他晃了晃。 然后人走到船沿边,将兵符悬于海上: “我知道,你定是想到了如果我反抗,这兵符你就准备硬抢。 所以我也有招数对付你,我要亲眼看看平南王现在到底如何了。 若是已经被你们折磨得救不回来,那我肯定不会同意你的条件了。 我会当即扔掉兵符,咱们谁也讨不到好。” 素拉蓬咬了咬牙,怒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大周女人!” 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其实两军的淡水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粮食也没多少了。 西暹王的军队也还需要好几日才能抵达,他也没多少时间了。 此次整个寨子被裴昀带来的几千人马重创,若是这些人熟悉海战以后,那他们才是更没有优势。 “行,带这个女人去看那个大周王爷,看一眼就行,赶紧的!” 素拉蓬发了话,宁珊月便得到亲自看一眼裴昀的机会,她一路小跑走到甲板边。 那绳索缓缓朝着甲板上收了回来放下,底下全是鲨鱼,而裴昀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 宁珊月看着彼时格外脆弱,又浑身血痕的裴昀,泪水一瞬就汹涌了起来: “怎么浑身都是箭伤,怎么那么多伤。 第1600章 裴昀,你怎么样了,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她将裴昀抱在自己身前,轻轻晃了晃他,泪滴滚落了眸眶,满眼的心疼。 裴昀双眸半晌才撑开了一个缝隙,眼珠子转了转,哑声道:“本王莫不是在做梦吧,你居然抱着本王哭。” 宁珊月抱着他更紧了,对着那几个寨子里的人道: “你们回避一下,我要亲他一下,这种事情你们就不要一直盯着看了。” 那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又面带嫌弃的将身子转了过去,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卿卿我我。 宁珊月一看他们转过去后,就俯身在裴昀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将兵符塞在了他的手里: “裴昀,快走!” 他二人跪坐在甲板边前一刻还卿卿我我眼泪潺潺, 下一刻宁珊月回身就将肃青给自己的暗夜山暗器给掏了出来对着背对他们的侍卫扫射了去。 “不好,她要耍花招!” “来人呐,赶紧捉住他们!” 宁珊月回头便拉着裴昀身上的绳子往船下一扔,绳子的另一头立马就有人给拉住了。 另一头的人跟宁珊月分别用力,以极快的速度想将裴昀从船上给推了下去。 这些人很显然没看明白宁珊月的操作,这人是把大周平南王往鲨鱼嘴里喂吗? 但宁珊月毕竟是女子,要将体重比自己重那么多, 身子又那么长的裴昀甲板上推出去,还要越过栏杆本就是极其费力的事情。 身后之人已经有了反应,纷纷举起了箭弩。 慌乱之中,宁珊月用自己的身体将裴昀给挡住,那些短箭不可避免的就射在了她的背上。 她顾不得自己中箭,闷哼了一声,咬牙道: “裴昀,你倒是往外用点儿力啊,赶紧走!” 船下的绳子一直在猛的用力拉着,裴昀的身子总算翻过了那栏杆咚的一声落入海中。 宁珊月背后鲜血迸射,双腿渐渐跪了下去,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了下来。 大海深黑,如墨铺染。 她喘着气,从腰间摸出信号弹,朝天上弹射了出去。 大周南疆武将一看见这信号,立马下令道:“进攻!” 宁珊月身重箭伤,敌人已经涌了过来,朝着她举起了长刀就要砍下。 她缓缓闭了眼睛,已经放弃了挣扎,此刻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翻越栏杆了。 她笑着看着墨色的海上天际,嘘声说了一句: “裴昀,我的心里,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知道,裴昀一旦获救,便是重掌南疆军队,建立功勋之时。 她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她的偿还也就偿还完了。 那长刀就要落于她身上时,一头猛虎从船不远处飞跃而来,砸在甲板上。 它身后是有人给它准备了跳板,那小舟隐藏的极好,一直藏在一块礁石后。 甲板被砸出一个窟窿,小橘子用头撞坏了那栏杆,拱着宁珊月的身子就推进了海里。 又是咚的一声,瞬息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老虎的速度终究是比人快,加上这些人对老虎格外惧怕, 拿着武器冲过来时心生胆怯,小橘子一阵狂吼,跟人撕咬了起来。 脱了不少人下海,随后自己也转身跳入了海中。 素拉蓬大笑不止:“哈哈哈,海里头全是鲨鱼,你们想去送死,我的确也没办法。” 随之而来的,是万箭对着宁珊月离开的海面齐发,尽数射入海中。 第1601章 那海中的鲨鱼,被辛吴带着人拿着血气之物给悄悄引开了。 宁珊月一直负责吸引素拉蓬的注意力,为辛吴等人争取时间。 只要宁珊月一接到裴昀,行动就会立马开启。 夜色弥漫琼灵海上,霜白的雾气缠绕海面之上,风一吹,曲折得似妖魔鬼魅。 那船只下方一直有一条绳子跟前方的礁石相连。 绳子的另一头,迅速的在拉动裴昀跟宁珊月的身子,身边跟着的金吾卫一路护送,抵挡追杀。 寨子里的人纷纷跳海,吼道:“他们就在前边,赶紧追!” 这些常年生活在海上的人,水性极好,金吾卫在水里跟他们对阵一点优势都没有。 金吾卫纷纷连城一排铺开,将裴昀跟宁珊月被追杀的路线给彻底斩断,以自身之躯抵挡前方地方火力。 “你们四人别管我们了,赶紧带着王爷跟大人走!” “走啊,走啊!我们撑不了多久!” 四人分成的两小队,两人一组的护送着裴昀跟宁珊月离开。 撕裂绝望又急促的吼声,有人在用手臂拍打水面,让另一小队人马带着裴昀二人赶紧走。 剩下的金吾卫在冰冷的海水里拼死反抗,有人从桐油袋子里取出了炸药点燃,轰然一声,海面爆出金红色的火花。 另一位金吾卫则是将炸药扔上了船,重创了素拉蓬所在的这艘大船。 这群追杀之人,连着金吾卫都死在了琼灵海里, 也让那寨子里前仆后继的人,向后撤了去,给裴昀他们留有一些时间。 肃青连忙派人接应,将裴昀跟宁珊月捞回了船上,挂帆船启,速速离开。 五日后,问天河。 裴昀伤势较为轻缓,箭伤不算太过严重,就是失了一些血,人有些虚弱。 喝了几日药,在船上躺了几日后,人元气恢复了不少,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找西暹王算账的事情了。 但宁珊月的背上重了好几箭,她由于没有裴昀那样的盔甲,长箭扎得极深。 军医给她拔出箭矢时遭遇了大出血,失血过多,人一直没有醒来。 军医熬了几日,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神色凝重而担忧: “王爷,大人能不能醒,一切看天意了。 背后中了八箭,血流成河,又是在海上这样的环境,的确有些难说啊。” 裴昀披着一件单衣,手有些无力的扶在床栏边上,下颚再次锐利起来,寒声逼人: “命船只加快速度,赶紧上岸救人。” 南疆随军来海上的军队皆数折返,寨子船只并不敢直愣愣穿过边界线去往大周。 裴昀一声令下,将整片海域通关口全体封锁,素拉蓬的人暂时无法联系南疆里的细作,一时有些着急。 抵达南陵城后,裴昀召集各部商议要事,他沉声道: “南疆境内散落的河伯势力会有一定程度的反扑,如今局势如何了?” 官员答:“知府大人离去前早已有所部署,南疆并无动乱产生。” 裴昀又问: “河伯一事彻底撕开,这些人若是在城中散布朝廷动了他们的神, 这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定是无法接受,要来府衙门前闹事,尔等可有提前做好应对?” 另一官员拱了拱手道: “王爷不必担心,知府大人在离去后已经交代下来。 那些从海上被拯救归来的少女都答应了大人,会将寨子里发生的事情,会将她们所遭遇的伤害一一公布于众。 知府大人死活救下这群少女,就是为了让这些少女,这些亲身经历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这些不明真相的百姓。 不止如此,大人还给这些少女安排了后路,会在不久之后集体前往北境,此事已经安排下去了。x 第1602章 还有一件事便是,大人命人严刑拷打撬出了他们是如何一步一步蚕食南疆,愚弄百姓的手段, 这些东西也已经被几位师爷写成文章,发往南疆各部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都会知道,也会慢慢接受,只是需要些时间。” 宁易在这时走了过来: “王爷请放心,大人离开南陵城前都做了完整部署,如今南疆各部安稳。 大人也已经上书朝廷,估计那八百里加急也快要抵达南疆了,一切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裴昀只给了宁珊月在南疆十日的时间,她不仅解决了那些有权有势的细作, 而且还让这些少女的口述摧毁了河伯在这些百姓们心中塑造的形象。 裴昀清楚,只要将那素拉蓬党羽捉住,带回南陵城,当众斩杀,这河伯便能在南疆彻底消失了。 商议完后,裴昀起身回了平南王府后院,宁珊月一直昏迷,不曾醒来。 蓉蓉立在床头,暗自抽泣: “二姑娘,您这是为了什么呢? 从前老是担心辜负皇后娘娘,不愿算计太子殿下,所以去跟秦郁楼那种人成婚; 好不容易和离了,又有了心病,身子也出现问题,心心念念的来到南疆, 想要将王爷从黑暗的深渊里拉出来,忙活了一年后,却将自己的半条命给搭了进去。 二姑娘,您到底是怎么了,老天爷不该这样对您的。” 军医说,宁珊月若是再这样昏迷下去,估计这辈子就醒不来了。 裴昀在门外听见这一席话,心似被刀子搅了一下似的,他抬脚走了进去: “你说她心病,如何来的心病?” 蓉蓉神色惊了惊,随即将头低了下去: “二姑娘那前夫君死后,秦家闹得极大。 当年二姑娘怕连累王爷您,一直在说欠王爷太多太多,自己从来都没有为王爷付出任何事情。 所以便逼着自己的父亲,必须要在朝堂上为您开脱, 她怕自己的父亲不竭尽全力,所以自己吞了毒,想要用自己的名节保全王爷。 再后来,二姑娘得知王爷被褫夺太子之位后,精神就垮了, 一直生病,后又独自去了山上的寺庙里住了一段时间。 不知怎的,就有了心病,身子就闭经了,再也没来过葵水。 二姑娘做梦都在给王爷您道歉,一直说梦话,一直问如何偿还,她心底从来就没有原谅过自己。” 执拗之人,必为心魔所伤,宁珊月从未宽恕过自己一日。 裴昀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痕迹的宁珊月,深邃矜贵的容颜之上浮了一层淡淡隐痛: “本王从未想过要她偿还,本王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 蓉蓉语声凝噎,横过衣袖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 “二姑娘总说,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心思极为玲珑之人,甚至还有些粗糙,有些后知后觉。 所以知道了自己的心以后,便不顾一切的想要来找王爷。 之所以隐瞒身份,就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用宁家女的身份待在王爷身边了。 但尽管如此,二姑娘还是想做些什么。 她说,她不能让那个本就光耀九重的太子,一直窝在南疆,郁郁度日。” 裴昀伸手掠了掠宁珊月额前的碎发,漆色的眸只剩下冰凉:“本王送给她的那株红珊瑚,可有带来南疆?” 蓉蓉点头:“带来的,一直放在二姑娘床头的柜子上,一直很宝贝。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裴昀牵起宁珊月极为冰凉的手,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搓了搓:“你将它拿来,本王有用。”x 第1603章 数日后,朝廷的八百里加急送到。 天启帝下诏,南疆全境拔除河伯势力,皆由平南王全权做主,朝廷调拨军资军队,择日出发。 三月后,南疆入冬。 西暹王率领船只越过大周海域边界。大周平南王颁布宣战诏书,大周与暹罗正式开战。 临行前,裴昀身着飞龙金甲,手里拿着一串红色的佛珠走来。 裴昀将手里的九十九颗用红珊瑚磨成的珠子去佛寺下拜了七日。 临行出发前,他特意回了一趟平南王府将东西放在了宁珊月的床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苍白的面颊,眼神温柔落于她面庞: “本王本不是一个信佛的人,可本王已经束手无策了。 也学这南疆百姓一回,信信神佛,唯愿你能早日醒来。 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将红珊瑚做成了佛珠,你也要记得生气,记得醒来第一件事找本王算账。 那时,本王再送你一株更漂亮的珊瑚,好吗?” 宁珊月安静的躺在大床上,毫无生机,没有一丝一毫要醒来的样子,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流逝着。 裴昀深邃的黑眸盯着她看了又看,看不见半分要醒来的模样,甚至连眼珠子都没转动过。 蓉蓉满是哀怨的望着这一幕,只能连连叹气。 近来平南王忙得昏天黑地, 但只要抽出空隙时间都会去南陵城那座凌云的佛寺,沐浴净身,将红珊瑚做的佛珠拿去诵经祈祷。 这九十九颗珠子,全是他一颗一颗亲手磨出来的。 平南王的确不信佛,只是军中的军医,南陵城里最好的大夫已经束手无策,就连皇宫里的太医都来了,还是没用。 这些人说只能看天意时,平南王就去求了天。 裴昀起身,眼神有些不舍亦有些不安: “你自好生照料你家二姑娘。若是她醒来,你就告诉她,本王打完仗就会回来娶她。” 蓉蓉眼眶红着,随后点了点头。 裴昀这三月一日都没闲着。 他一直在军中用海战战术训练南疆军队,从军中回来,又开始肃清南疆内部忧患,整个南疆官僚班子彻底大换血。 平南王行事毫无情面,稍有反抗,他手底下的亲卫就压了过去。 整个南疆都被他的雷霆万钧迫人之力,压得难以喘气,那些隐身的细作一直不曾造次。 暹罗西暹王的偷天换日计划败露,引南疆百年祸患,此祸患不根除,依旧有反扑之嫌。 平南王上书朝堂,根除忧患,攻打西暹,斩草除根。天启帝准奏,朝廷特派猛将支援,战事一触即发。 除夕这一日,南陵城并未下雪。 这地方跟帝京不同,靠南边,即便是到了冬日也不见过于寒冷,只是下雨,不见雪花飘落。 军中送来平南王府的捷报,蓉蓉喜笑颜开的将捷报拿了就跑,提着小裙子一路奔向宁珊月的身边: “二姑娘,王爷大捷,那个神棍河伯已经被提前押回南陵城了,大年初一就要在菜市口当众斩杀呢!” “二姑娘,您听见没,王爷又打胜仗了。 王爷与西暹王开战五个月了,捷报连连,从未吃过败仗,南疆城中的百姓们都对王爷连连称赞呢。 河伯骗局已经被落下神坛了,百姓们再也不信什么河伯了。 公主也来信说,朝廷已经在调集教书人一起来南疆。 明年南疆各地就有正道的老师来给南疆百姓讲课解惑了,再也不会骗信那些鬼神。 二姑娘,奴婢听着都好开心!”_k 第1604章 蓉蓉声色有些哽咽,拉着宁珊月冰凉的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奴婢相信这串王爷亲自做的红珊瑚佛珠是有好运气的!” 蓉蓉一抬眼,这屋子里已经摆放满了各色漂亮艳丽的珊瑚,都是平南王命人从海里打捞起来送回南陵城的。 宁易从门外速速走来:“蓉蓉,宁家来人了。” 蓉蓉拿着捷报这才站了起来,一回头就看见宁珊月的母亲披着披风,提着裙子就入了房。 疾步走到床边,眼泪一下子就喷涌了出来:“我的女儿啊!” 李氏猛的就扑倒在床前痛哭了起来: “密信送来我还不信,原是真的。 这孩子怎么跟倔牛一样啊,当初说去北境时我就是怀疑的!” 李氏回头瞪着蓉蓉:“珊月到底怎么了,还能不能醒来?” 蓉蓉低着头: “大夫跟军中的军医都来看了,说昏迷的时间越长,醒来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二姑娘昏迷半年有余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李氏嚎啕大哭: “这一代里,宁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如此的出类拔萃,怎换来这样一个结局,真是造孽啊!” 蓉蓉小心翼翼的试探安抚着:“大夫人先别难过了,您舟车劳顿,奴婢带着你先去歇息吧。” 李氏站起身来怒道:“不行,我今日就要带走我的女儿!” 辛吴在门外听见这话,他是被裴昀特意留在平南王府守卫宁珊月安全的人,立马走了进来: “夫人恕罪,宁家二姑娘未得王爷准许,您不能私自将人带走。” 李氏的神色里划过一丝不解:“她跟王爷?我可是她亲娘!” 辛吴道:“请恕在下无可奉告,夫人不能将人私自带走。但夫人可以在平南王府住下,在下一定将您奉为上宾。” 李氏自然是不肯就这样走掉的,两年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再见又是又是这样一副样子,哪个做母亲的不痛心的? 只是她此刻才大悟了过来,兜兜转转一圈,自己的女儿还是跟皇家子孙绕在了一起去。 只是这二人的身份,已经不能公开了,若然这从前闹的偷情一事,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李氏没再说什么,便留了下来,书信回帝京,开始给宁珊月到处寻名医。 开春时,裴昀带着手底下的虎将跟西暹王打了最后一场战役,西暹王拒战,退兵舍城八座。 裴昀仍不罢休,战火一直从海战场烧到了陆地。 登陆战一旦开打,大周军队的优势就出来了。所向披靡,战势燎燃。 快要入夏时,大周军队活捉西暹王,俘虏战俘无数,将其斩草除根。 平南王在战役结束后,将西暹王所占领土化为大周南疆疆域,东暹王意见巨大。 平南王只回了一句: 大周军队所到之处,皆为天朝疆域。 若敢来犯,虽远必诛。 暹罗痛失一半领土,还被裴昀逼着签下年年朝大周上供无数财物珠宝的条约,以赎南疆百年祸患之罪。 同年,天启帝下诏: 平南王平定南疆,拔除河伯百年, 拓宽大周版图,威震四海。 重册平南王为太子,不日重回帝京朝堂。_k 第1605章 圣旨宣读完毕后,裴昀伸手接过圣旨,神色之上未见多少喜悦。 这道旨意是皇帝身边的福康公公来宣读的。 福康公公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已经很少跟着皇帝跑前跑后了,这一次是他自己要来的。 福康公公的眼角,褶子沟壑万千,他感怀万千的看着面前的太子:“太子殿下,可曾在心中怨过皇上?” 裴昀垂睨长眸,依旧没多少神情,淡声道:“公公一把年纪了,舟车劳顿来宣读诏书,先下去歇息吧。” 福康公公被手底下的小太监扶着,他笑意慈祥: “说句冲撞太子殿下的话,殿下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 殿下怨是有,但恨是没有的。 皇后娘娘一直念叨您,跟皇上已经在帝京等您许多日子了,公主也在等您回去吃团圆饭呢。 殿下早早收拾行李,从南疆出发吧。” 裴昀抬眸看了看那屋子方向,宁珊月现在正在昏迷当中,他岂能一走了之: “再等一些时日,孤将手上的事情料理完,就回宫。” 福康公公笑着点点头:“好,好,殿下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老奴就不啰嗦了。” 他转身离去前,又道: “皇后娘娘说,她给您写信的,都被皇上给截下来了,让你回去要生气对着自己的父皇生气,可不关她的事。” 裴昀听后,哭笑不得:“是,孤知道了。” 福康公公还是没走,又再啰嗦了一句: “殿下,皇上其实也一直很关心您呐。 朝廷各地呈上去的折子,南疆的都是第一时间批阅,皇上或许也是在字里行间得知您的近况。” 裴昀黑眸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呼出胸口浊气,淡声笑道:“孤知道。” 他拿着圣旨走到了宁珊月的床头边坐下,锋利深邃的眉骨又再次低压了下来。 此刻的他,历经一身血战而归,烽火狼烟之后,已然褪去少年心性,多了些沉稳。 从前是对自己的父皇有所怨的,可是现在也算能领悟了。 带兵打仗,见过鲜血,见过生命的消亡,便知道战争会令多少大周家庭没了儿子没了丈夫没了父亲; 治理南疆,与奸恶无能之辈斗智斗勇,还要修缮民生,才知道治理一方疆域有多难。 何谈,将来的自己是要治理大周天下。 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胆子从来都是重达千钧。 稍有不慎,这片土地便是烽火狼烟,民不聊生,万千家庭破碎。 裴昀也才刻骨的醒悟,手握天下生杀大权之人的艰辛,从来不是高坐龙椅,发号施令那样简单。 他自己明白,海战,打得并不轻松。 他的人生,在过去的十八年里,过于顺遂,从未经受过大的风浪与摔打。 作为这一代里唯一的皇子,的确也是未来的大周皇帝。 裴琰思前想后,寻见当年那一闹剧,将其贬为藩王。 就想看看自己的这个儿子经受磨难时的样子,也想看看将一片疆域交到他手上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幸,昀儿这个孩子,平定南疆之乱,敢于血战熟悉海战的暹罗,智谋与勇猛皆在,重启太子之位的诏书也会在。 裴琰很清楚,自己总会老去,也会死去, 他只想自己跟江云娆生的这个孩子能在将来的岁月里,自己为自己抵抗风雨,也好放心的将大周江山交到他的手上。 河伯一案牵扯境外势力,震惊天下。 平南王拔除乱党,鏖战暹罗,平复南疆,三件大事传遍满朝文武时,太子从前名声再次回归。 满朝文武有眼力见儿的,自然上书请旨,让皇帝恢复其太子之位。 裴昀将圣旨摊开,一字一句的对着宁珊月念了起来, 字字句句都说着他已经重回九重,罪过不再。 他又是大周太子了,宁珊月得知应该会很开心了,她不再需要自责了。 宁珊月静默的躺在床上,在黑暗里沉睡了很久很久。 她看见自己跪在一尊大佛面前,痛苦不已。 她问神佛,为什么裴昀会因为自己潦倒至此? 她想挽救他,太子就该闪耀,就该无暇,不该堕入尘泥的。 画面从天宫仙境一下子拉扯回到了鬼门峰那日,秦郁楼死了,栗妙龄算计,裴昀被押送带走, 她耳边又传来废太子的消息。 她在梦境里,捶打看不见的墙,她说自己要出去,要做些什么,但一点办法都没有,困在其中。 裴昀一遍一遍的念读那圣旨,“太子”二字一遍一遍的传至她耳朵。 她对“太子”二字格外敏感,那是她心心念念都想帮裴昀做成的事情。 宁珊月奋力的在梦境里捶打那面出不去的墙,她用头上的簪子刺了过去,那墙体便有了一丝淡淡裂缝。 裴昀握着她的手搓热,沉声说着: “跟孤一起回去吧,无论你醒不醒来,孤都会在东宫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 东宫,以后就是我们的家。” 宁珊月仿佛能听见裴昀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她听见要回东宫便激动了起来,脉搏都加速跳动了。 潜意识里,宁珊月都记得自己是不能光明正大跟裴昀待在一起的。 次日一早,裴昀着急南疆诸臣议事,战后需要等着他亲自处理的事情也很多。 诸臣清楚裴昀要归去朝堂做太子了,还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连忙了好几日,裴昀得闲就会来看她: “再有十日,便是孤回朝之日,回去后,孤会向父皇母后请旨,孤自是要给你一个名分的。” 但他竟看见宁珊月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越集越大。x 第1606章 按理说这屋子放了冰块,不至于流汗的。 他细声宽慰道:“你不用怕,万事由孤去抉择。 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在一起切切实实的生活过,孤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珊月在一片黑暗的深渊里嘶吼着,她不能回去,不能跟在裴昀身边。 太子之位好不容易回来,位置都没坐稳,可不能再为自己犯傻了。 蓉蓉高声道:“二姑娘,二姑娘这是怎么了,怎浑身颤抖了起来?” 眼看着,有黑色的脓血从宁珊月鼻腔里流了出来,场面可怖。 裴昀呼吸一凝,急声道:“快去找大夫来。” 大夫被速速找来,数十根扎入宁珊月的头里,宁珊月的脸有些涨红起来,似在拼命的抗拒着什么。 黑色的脓血继续从里涌了出来,衣襟上沾染污秽。 蓉蓉让太子起身,以免污了他衣袍,但裴昀并未起身,问道: “大夫,为何会这样,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大夫皱着眉头,将银针一根一根的收回来: “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所以才冒了淤血出来。 夫人极有可能不是因为拔箭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 也有可能是追海时头部撞到了什么东西,脑袋里一直有淤血,所以才导致昏迷也有可能。 这血液颜色泛黑,定是淤血所致。” 蓉蓉急声问:“那大夫,我家主子的淤血流干净了,是不是就能醒来了?” 那大夫道:“不好说,但排出淤血是件好事。 人昏迷这么久了,许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开始排的。要不你们再刺激刺激?” 裴昀道:“方才孤不过是说让她跟着孤回去,给她名分,她便这样了。” 蓉蓉在一边解释着:“二姑娘最怕这件事了,二姑娘不能跟殿下您回去。” 这话,宁珊月跟她说过很多次。 裴昀侧眸盯向床上的宁珊月,立即说道:“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跟孤在一起吗,这有什么害怕的? 孤不只是要给她名分,还要给她太子妃的位置。” 裴昀说得格外用力与认真,似已经决定好了,谁都拦不住一般。 一阵大风没来由的吹来屋子里,将窗户吹得啪啪作响。 乱窜的风钻入了宁珊月的耳朵里,心里,搅得不得安宁。 大夫将那最长的银针猛朝着宁珊月头上的穴位一下给刺了进去, 再扯出来,反复刺激,场面骇人,蓉蓉都不敢看。 宁珊月的眉头一瞬间就就拧了起来,似格外痛苦一般,黑色的脓血涌得更厉害了,竟从她唇角流了出来。 额头大汗淋漓,苍白的面容浮现一丝病态的红晕,眼睛翻着白眼。 大夫道:“赶紧再刺激刺激病人,什么话最能刺激病人说什么。” 蓉蓉蹲在宁珊月床前急声道: “二姑娘,您听见了吗? 您要做太子妃了,你先前万般阻挠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您赶紧醒来,过几日就要回宫了!” 宁珊月猛的喘起气来,玉颈上满是汗水,湿透了枕巾。 在那个漆黑的甬道里一直奔跑着,她要出来告诉裴昀,一定要理智。 千难万险的走到现在,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裴昀紧握她的手道:“孤说的话,都是真的,可不是在刺激你。” 宁珊月摔倒在甬道里,哭喊了出来,脓血渐渐停止流动,却没有醒来。 那大夫日日都来给她扎针,也不见醒来。 裴昀在离开南疆的前一夜走入宁珊月的房中,吩咐道:“蓉蓉,东西都打点好了吗?” 蓉蓉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回禀道:“都打点好了,明日一早,宁易会进来背着二姑娘上马车。” 裴昀看着这满室鲜艳炫彩的珊瑚:“这些东西记得今晚收好,以后就摆在孤与太子妃新婚的洞房里。” 床上的宁珊月听不得这些话,她下巴微微动了一下,不过没人发现。 头不自觉的偏向了裴昀的方向,但眼睛就是睁不开。 蓉蓉走过来将宁珊月的头掰正,怕她脖子扭着了。 次日一早,宁易走入房中跟蓉蓉开始收拾那些珊瑚: “来了南疆两年了,现在一下子说要回去,竟有些感慨。 这两年,跟着二姑娘打过硬仗,干过酒楼,出过海,好充实的两年。 眼看着一切不好的都过去了,她却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蓉蓉垂下额头:“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殿下非要带着二姑娘回去成婚,说得难听些,二姑娘现在是病体,如何能入东宫啊。 殿下才会朝,若是闹起来,真不知皇上会不会震怒。”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裴昀走了进来,一袭东宫太子金色龙袍,金光熠熠的站在房间里: “孤来抱太子妃上马车,咱们得启程了。” 他走过去将宁珊月横抱了起来,朝着屋外走了过去。 却不曾发现,那缠绕在宁珊月手上的红色珊瑚佛珠此刻被她的手指抓得绷紧。 佛珠断裂,洒落一地,屋子里滚落得到处都是。x 第1607章 蓉蓉在后边的小声的惊呼:“天呐,佛珠断了!” 裴昀连忙将宁珊月放在了美人榻上, 抓住她的手掌看了看,发现她光洁的指甲因为在佛珠上费力耳朵攥着已经断裂了一小部分。 大夫赶来,强行用了猛针,刺激宁珊月口喷黑血,她猛的喘气,眼睛一翻一翻的。 混乱之中,抓错了人的手臂,她抓住大夫猛的摇头:“不要......不要再为我做......傻事......” 大夫说,这种状态算是苏醒了,就等慢慢恢复元气,将最后淤血排干净。 裴昀当即下令,说延后回朝的日程。过了三四日,宁珊月才算能完完全全的睁开眼睛,吃一些流食,人瞧着很是瘦弱。 她睁开眼的第一瞬间,便看见裴昀拿着自己的手放在他的面颊上。 她眼底湿润起来,再次摇了摇头,用极为沙哑的声音道:“不要为我做傻事,我害怕。” 裴昀心肠这一刻坚硬不起来,顺着她说:“好。” 一个月后,宁珊月在王府珍贵的稀世补药下,在裴昀的陪伴下,身子恢复得算快,已能下地走动了。 再也不是一张皮包骨的脸,腮帮子总算是挂了些肉了。 裴昀延后了回朝的时间,昨日跟她拌了几句嘴,但依旧留在南疆。 李氏端着一碗补气血的人参鸡汤,苦口婆心的劝着: “太子殿下心心念念之人是你,一直拖着时间没有回朝,你在倔个什么?” 宁珊月披着墨色的长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语声淡淡: “母亲难道是忘了太子是如何被贬为平南王的了吗?” 李氏将手上的鸡汤放下,起身走了过去:“哎,这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 现在有机会做太子妃了,只要宁家在你背后撑着,你怕什么? 太子已然是太子,最近又没有犯错,才立下大功,难不成又被贬斥一次? 再说了,太子能这么快恢复储君之位,你也是有功劳的,不能什么都不要。女儿啊,你别犯傻。” 宁珊月抬起那双清瘦的眼,面色沉了沉:“母亲明日就回帝京吧,我让宁易送你走。” 她撂下一句话,起身就朝着裴昀的书房走去了。 门被推开,宁珊月步伐不算快,一步一步扶着桌子走了过去,坐下时还有些喘气。 裴昀起身过去接她,才发现她面容愁怨不止。 历经世事与生死归来,她眼神变得沉着: “裴昀,我不愿骗你,也不愿将这些话憋着。 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不能嫁给你,我要留在南疆。 你此番回朝,南疆也会遗漏下很多事情需要善后,我来替你善后。” 裴昀神色清冷几分:“就这么不愿嫁给孤?” 当年宁珊月是在皇后面前发过毒誓的,此生不再入东宫。 但是她不能这么告诉裴昀,她怕裴昀理解为是自己的母后在的姻缘。 其实说来,裴昀心底什么都清楚,但还是被感情掠夺了理智。既然如此,那她来做那个无情之人。 宁珊月站在他面前,不算重的身体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呼吸着他身上冷冽的檀木香气,依旧亲密: “别让皇上皇后为难,也别让你自己再添风波,也别让我日日夜夜备受内心的挣扎,好吗?” 裴昀将手里的墨笔放了下来,收回手臂搭在她极细的腰上:“如此亲昵的动作,说着冰冷彻骨的话语。” 宁珊月伏在他胸膛:“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好不好? 人与人相爱,就一定要成婚吗,就一定要那一纸婚书吗?” 她无奈的笑了笑: “婚,我不是已经成过一次了吗? 那东西对于有爱的人来说,就是个流程罢了。对于无爱的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裴昀锋利的喉结也滚了滚那横在喉咙间的酸意,语声微寒: “你的意思是,我回朝,你继续留驻南疆,咱们就此分开,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其实裴昀自己也很清楚,当年秦郁楼那件事闹得天下皆知,他实则是回去做好了被再非议的准备。 宁珊月掰过他的俊脸,吻了吻他的唇: “我们都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女,婚姻一事,往往要考虑诸多拉扯,所以我们都需要理性。 听辛吴说,你至多还能停留一月就真的要走了。那这一月,我们就待在平南王府好好过一过寻常夫妻的日子。 不求天长地久,但求短暂拥有。 下月你好好回去,我努力在南疆做我的知府,也不打算隐世了,替你收拾南疆后边的事情。” 她温柔的宽慰着他,好好跟他说话,不再像几年前那执拗脾气时的张牙舞爪了。 裴昀搂着她的身子,眼神沉了沉: “你每次清醒理智时,都格外冷淡绝情。宁珊月,孤真不知要拿你如何。” 此刻的他,也的确做不出强行夺她回东宫这样的事情了。 她为了自己,半条命都搭进去了。 宁珊月低眉一笑: “太子殿下如今比从前成熟沉稳许多了,也不会再干什么逼迫我的事情。 两个人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何必非要成婚,牵扯更多的事情进来呢? 倘若有朝一日不再相爱了,那也可以轻松分开,不会像和离那般,闹得如此难看。” 裴昀深知,宁珊月不是他一个人的宁珊月,更不是安安心心想留在东宫做嫔妃的宁珊月,她也有自己的追求。 他点了点头:“孤尊重你的决定,孤不逼迫自己珍爱之人。” 宁珊月双眸微微泛红,搂着裴昀的脖子再次吻了上去。x 第1608章 此刻她已然全然放松了,心中再无心结。 曾经的那些亏欠,此刻也已经补足了。 裴昀横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时,眉眼里流淌着一股热流: “知府大人,好好做出政绩,做得不好,孤照样贬你。” 宁珊月笑了笑:“我会努力升官的,咱们帝京见。” 她并未与裴昀做诀别的打算,只是不嫁给他罢了,要真的彻底分开,她自个儿还舍不得呢。 宁珊月身子虚弱,裴昀也只是抱着她侧卧而已。 更衣时,还是见到了她背上触目惊心的疤痕。 他伸手轻轻按了按那伤疤,心窝搅动着:“下次别为任何人牺牲,你不是九尾猫,你只有一条命。” 宁珊月将衣衫换好后窝在他的怀里,只觉无比安心: “那日将你将船上亲自救走的那一刻,我反倒是一身轻松了。我不觉得疼,一点都不。” 裴昀环住她腰身紧了紧,警告道:“宁珊月,不准再这样对自己了。” 宁珊月清瘦的身子缩了缩: “我总算为你付出过一些事情了,总算没有那么愧疚了。 裴昀,从前都是你对我好,我又不是木头,也会想着反过来对你做些什么的。 这几年,我心里一直不安,直到你重新做回太子,我的愧疚才消失的。” 裴昀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心疼来:“爱一个人,从来无悔付出,从来没想过回报。” 他伸手顺了顺她那墨色青丝:“孤再陪你几日,你想做什么,孤都陪着你,你也陪着孤。” 宁珊月眼珠子转了转:“过几日咱们上街逛逛吧,晒晒太阳,买买东西,就像寻常相爱男女那般。” “好。”他温柔的吻落在她发间。 一个月里,裴昀只要得空都在王府陪她,一眼一眼看着宁珊月的身子好起来。 总是挂心离去前,她不能自理生活似的。 裴昀问她,还想要什么。 宁珊月想了许久,说,我还是挺自私的,不能嫁给你,也不愿你娶她人。 一个月后,裴昀离去,重回九重。那从前金光熠熠的东宫太子裴昀再次出现在了人前, 比起从前,此刻的他眉宇间多了更多当年裴琰眼神里的沉稳与狠厉,少年心性已然退去不少。 这一年,裴昀其实也才二十一岁,比起寻常男儿,他经历已算,为人也算成熟不少了。 天启帝高坐龙椅,目光垂下来时,已满是赞许的看着他: “太子历练一场,洗尽铅华,再与朝堂拿练个几年,也该将监国一事提上日程了。” 太子建功立业,朝堂信服,也对这位大周未来的皇帝多了更多信心。 至于从前废太子一事,秦郁楼一事,再无人提起过。 秦家,也在裴昀回朝后的几日,悄悄的消失在了帝京城。 谁说皇帝不记仇的,他从未忘记过自己儿子受的委屈。 只是当年,他也是恰巧抓住了这一机会,跟鹤兰因一商量,觉得可行,便如此做了。 鹤兰因说,肩上胆子越重的人,就越要摔打。 要趁着他们都没真的老去,还没有老眼昏花时,得多摔打摔打这些年轻人。 要不然以后埋入黄土,真的出了什么事,就为时晚矣了。 裴琰启声道: “去禧云宫找你母后吧,她因为你,跟朕闹了好大一场,格外记仇。” 下之意,你该去帮老父亲说句好话的。 东宫太子归位,日日现身朝堂。 而远在南疆的宁珊月,依旧做着她的当归知府,忙得脚不沾地。 谁说她这辈子一定要去北境的,若是有心,南疆也可以是自己心里的北境。 她喜爱这样充实的生活,她是个有野心跟欲望的女子,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着。 三年后。 裴昀拿着折子在东宫书房里转悠着,他笑道: “她的南疆北仿计划,这三年施行得还挺不错。 不愧是在北境深入生活过的人,将北境一些好的条例用在南疆的初步建设上,效果显著。” 辛吴道:“殿下,送去南疆给大人的生辰贺礼已经送到了。 大人交代说,看在从前的情谊上,让殿下拨银子时大方些,看折子时能给南疆插个队。” 彼时的裴昀已经为监国太子,大周江山差不多都握在他手里了。 群臣深知,帝后二人的这个长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朝堂清明,南北安平,这几年算是平顺的。 中秋节前,宁珊月因政绩卓然,升任朝中工部侍郎一职,从南疆调离,入朝为官。 因这份政绩,她盯着自己原来的面貌入朝时,即便被认出来了。 有些人也没敢明,毕竟宁家的二姑娘,背后坐镇的可是宁家。 只是她跟裴昀之间算是隐藏得极好,私下往来,并未摆在明面上。 皇后靠坐在凤椅上,看着眼前这已经长大的小丫头,笑着道: “珊月,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真没想到,南疆北仿被你做得如此成功。 南疆这三年发展迅速,你是功不可没。” 三年,一千多日的岁月沉淀,她归来时眼神已变得温和沉静: “多谢皇后娘娘夸赞,南疆各项事务能尽快推进,其实也有太子殿下私底下的一些通融。 珊月的政绩,有三分之一来自于殿下的宽宥与维护。” 江云娆笑出声来:“你倒是毫不避讳。” 宁珊也挺直了胸膛: “珊月没什么好避讳的,珊月跟殿下有一段情事,我自己承认。 只是皇后娘娘不用担心,珊月不会跟殿下成婚的。”x 第1609章 江云娆起身时,宁珊月赶紧走过去扶着她的手臂。 皇后步入中年,看待人世的角度又发生了变化: “昀儿不愿册立太子妃之位,他父皇心底是有些不满的。 不过本宫也已经想通了,与其权衡利弊妃族,还不如没有妃族。 皇家啊,就是事儿多。不过这大周江山都已经交到昀儿手里了,做父母的,也就相信他不会再乱来。” 江云娆自是明白自己的儿子坐在了哪个位置上,也如当年的裴琰一般,不再是想当然的自由,也是有束缚在的。 “娘娘放心,太子殿下不会再乱来的,他知道事情轻重。”宁珊月赶紧回了句。 江云娆身子一顿,抬起眼睛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维护得紧。” 宁珊月回帝京后,到处在看房子。 她好歹也是朝中大员了,不缺银子,且自己也已经成过一次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单独开府。 少些家里人催她相亲成婚的念叨来。她走到东宫墙下等了等,等了许久都不见裴昀出来,有些生气。 今日就在朝堂上跟她眉来眼去来着,真真偷偷摸摸来了东宫,还让她等。 正要走的时候,辛吴将一张地契拿了出来: “宁大人,抱歉了,太子殿下拉着大人们说一些要紧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还真出不来。 这是帝京城临湖的最好的阔宅,殿下说送您了。 殿下还交代,您搬家时,记得将钥匙给他留一把。” 在得知宁珊月回朝前几个月,裴昀就在物色这宅子了。 还明里暗里跟她说,人长大了,就不要住在原来的家里,要自己开府,这叫有志气。 宁珊月将那地契一收,不带一点儿客气: “你们家殿下这算盘打得......…好吧,你且去回了他,我记下了。” 她背着手转过身,走得一路潇洒,昂首挺胸。 出宫门去看她的新宅子去了,裴昀还算够意思,回朝就送自己大房子,大方! 一个月后,宁珊月的新府邸落成,说要隆重举办一下乔迁之喜。 这宅子里里外外都是东宫里的人拾掇的,她纯属拎包入住。 前一日去的时候,发现衣柜里连衣服都给她做了新的,全塞满了,就莫说那漂亮的首饰用物了。 宁珊月美滋滋的瞧着,直到蓉蓉拿来一些男子用的衣衫,她连连憋嘴,大男人的小心思可多了。 裴昀从宁府大门走了进去,一身明黄色的太子龙袍,芝兰玉树,矜贵如神子。 俊美的容颜,依旧剑眉星目,英气勃发。 他将辛吴手上的箱子打开:“宁大人,乔迁礼不来看看?” 宁珊月这一日没穿官袍,换了一身水红色的裙子,胸膛挂着曾经裴昀亲手做的红珊瑚佛珠,脚步欢快的走了出来: “来了来了,说了是午时宴客,殿下怎一下朝就来了。” 一走拢,看见裴昀送的是珊瑚,连忙将珊瑚给捧了出来:“天呐,红珊瑚,比从前的那株还漂亮!” 裴昀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了一下,像是在评估自己以后的外宅,欣慰的点了点头。 后又看向宁珊月:“现在知道孤的好了吧?” 宁珊月眉眼弯弯:“一直都知道你的好。” 这三年里,他们从未断过联系,一直都是书信来往,算是密集。 人在经历一番风雨后,一起肝胆相照过后,不会怀疑彼此身边会有旁人,也不会有什么争吵。 只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有个时候能够见见。 好在她自己也争气,政绩出彩,升官回了朝堂。 裴昀漫步踩在这曲径通幽的宅院里,背着手,金衣穿过翠林,语声慵懒磁沉起来: “今日你乔迁大喜,宴请的其余宾客呢?” 宁珊月跟在后边走得大摇大摆,明显的很开心:“没有啊,我就请了你一个人,不好吗?” 裴昀回身,黑眸眯了眯:“宁大人这是想进步了?” 宁珊月停下脚步,一时没明白过来,就被裴昀按在一棵大树下猛的吻了起来: “满朝文武,就请太子一人,宁大人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宁珊月赶紧捂住自己胸口,嘴唇被吮得微肿: “这府邸路径我都不清楚呢,一会儿下人过来了,看见了可不好。” 裴昀薄唇稍显绯红,淡声道:“没关系,给你换上一批东厂里的人,保准儿嘴严。” 宁珊月可太知道他话外之音了,肯定已经计划好以后是这里的常客了。 她讪笑了一笑:“我这哪里是想进步了,我看是太子殿下想进一步了。” 裴昀牵起她的手朝湖边走去:“这处湖居,可还行?” 宁珊月与他肩并肩走着,三年了,好久没这样心底激动欢喜的感觉了。 她将头靠在裴昀肩头上: “自然是好得不得了,东城临近皇宫,皇宫之内的东宫又在东边,这片东湖从宫里连接宫外。 若是那宫门被打通的话,殿下你从东宫乘船过来,说不定半个时辰不到就到我的府中了。” 裴昀点点头:“宫门已经打通了,小船直达宁大人后院湖边。” 宁珊月:“......”x 第1610章 敢情裴昀这厮送她这地方的宅子是早有预谋啊,什么她想进步了,是太子殿下想了吧? 宁珊月牵着他的手,朝着自己的新家每一处走去。 他们一起熟悉着这处奢阔大宅的每一处,顺便提了提改装的点,稍作了调整: “将来太子爷悄然出宫跟臣子幽会,便是更方便了,一站即达微臣后院的卧房里。” 裴昀将宁珊月的主卧调整到了湖边,说窗户一推开就能看见湖景,但窗户一推开也能看见人上岸。 裴昀无心看这宅子,这宅子本就是他的,没什么好看的,他道: “孤困了,你先带孤下去休息,有点儿做臣子的眼力见儿。” 宁珊月睨他一眼: “不行,太子殿下不能住我府里。我才回朝,咱们还是低调些。 我母亲问了我好几遍,说宅子到底是谁送的,就是不信是我买的。” “为何不信?” “母亲说,帝京城东东边临湖的宅子早就被皇族的人买光了, 站高些就能看见宫墙里边的事情,自然是官宦人家买不到的地段儿。 就更别说我这种才回京,还没通过家里关系就能买到这处院子的人,是随便如何都买不到这种皇宫之外的大宅的。” 裴昀眸子深了深,揽过她的细腰,随便找了一间房就走了进去: “孤无心听其他的,你可知孤都憋了三年了。 宁珊月,不怕孤坏掉吗?” 这屋子根本就不是卧房,就是一间用来储物的房间,堆了不少杂物,坐的地方都没有。 宁珊月看着自己腰间的绸带被解开,心底晃了晃: “裴昀,你......你昨日还在朝堂上说为君为官的礼义廉耻,瞧瞧你今日都干起了什么?” 岂料她的嘴被彻底给堵上。 朝堂上的太子克己复礼,清冷高贵,储物间的这野男人却格外没羞没臊,不肯停下,荤话一句一句的接着来。 半个时辰后,宁珊月气喘吁吁的从储物间出来,衣裙生了褶皱,发丝稍有些乱,走了几步双腿明显的有些发软。 她不想跟裴昀再说一句话,径直扶着自己的腰去厨房那边看看。 裴昀理好衣衫,不疾不徐的从储物间走了出来,依旧是一副端方贵公子模样,跟方才那狼吞虎咽之状,毫无关系。 乔迁宴,也就她跟裴昀两个人,家里的亲族,她都是准备往后拖一拖再请的。 二人喜气洋洋的过了一过,仿佛是在庆祝爱巢建成时的欢喜。 直至晚膳后,裴昀才不依不舍的离开,他立在那船头,一脸冷戾之色:“可真是个不讨喜的臣子。” 宁珊月饮酒后,人有些微醺,身子有些摇晃,不过还是挥了挥手: “殿下早些回去,你今日一日就在宁府厮混着了,折子一本都没看呢。 臣是忠臣贤臣,做不了半点儿奸臣小人,殿下听听劝。” 裴昀转身正欲离去时,天空中却飘起了秋雨,他伸手接了接那寒凉的雨水,一本正经的道: “宁大人,这秋雨寒凉,越下越大,孤今晚就不回宫了。” 宁珊月噘着嘴,微瞪了他一眼,实则心底本就不舍了,提着裙子走到湖岸边朝他伸了手:x 第1611章 “行吧,看在殿下送臣这套宅子的份儿上,臣就大方一点,让殿下住下了。” 那男人一上岸,拦腰将她横抱起来,疾步冲入卧房里,将人蛮横的拆骨入腹。 好一顿折腾后,想起明日二人都要早朝,一时怨念声起。 次日二人在朝上碰见了,还要规规矩矩行礼,实则腰都快酸死了。 这样欢愉顺遂,没人管的日子持续了半年。 白日里,宁珊月站在朝堂之上,抬眸之际便能见到裴昀,晚上二人又在湖边厮混,各自看各自的公文。 宁珊月碰见不明之处,也与他讨论一二,生活跟公务各相顺遂。 就是二人都在那事儿上有些不懂节制,眼下挂着乌青。 老是有大臣问宁珊月,是否公务加狠了些,要不要上报东宫说减轻一些? 宁珊月扶额,那倒不必,基本没用。 裴昀这一日在湖边搂着她的细腰靠在自己身上,他半卧在美人榻上。 二人姿容本都是艳绝之人,一时在湖边入了画一般的美。 裴昀手指摩挲着她光洁的下巴,问道:“你回来也有半年了,不打算跟孤,更进一步吗?” 宁珊月靠在他的胸膛上,纤细的玉指把玩着裴昀腰间的玉佩坠子: “咱们这样不挺好的吗?你,我,还有我的家族都挺平衡的。” 裴昀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宁珊月眉心微皱,还真咬。 “那看来孤是要一辈子不娶妻,没有个家了,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太子起身,一脸清冷的看着她。 宁珊月有些歉疚的望着他:“裴昀,我,我其实......” 终究是无法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且自己如今并没有能力做主宁家, 她怕这关系更进一步时,宁家又在背后蠢蠢欲动起来。 更重要的是,之前那件事就已经横在命里一辈子了。 一旦公开,照样被天下人诟病当年偷情一事是真的。 皇家是要体面的,她不能给裴昀抹黑。 “你若是真想娶妻生子的话,那......”她犹疑着要不要说,说了裴昀肯定生气。 裴昀冷道:“那去找另外的女子成亲,你自己做外室,对吗?”她倒是挺大方的。 宁珊月抿了抿唇,走过去拉着他的衣袖: “我没说这句话,但又解决不了。咱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感情跟朝务都没耽误,只是差了个名分罢了。” 她知道裴昀又生气了,准备哄哄,身子挂在裴昀身上: “我们来人世间就是来感受幸福的,那大婚与否,不代表什么,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裴昀垂睨着的眸子,火气渐渐消停下去,计划着多过个几年,照样把事情给办了。 他手臂揽过宁珊月的腰身贴在自己:“你以后求着孤娶你,孤都不一定答应你。” 宁珊月依旧笑着缩在他怀里。只是裴昀突然道:“孤觉着,你的腰最近好似粗了不少。”x 第1612章 宁珊月笑意一瞬从脸上落了下去:“?” 裴昀突然在她肚子上摸了摸:“你长胖了?” 宁珊月看看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你才长胖了,我至多是今日午时多吃了几口香酥鸭罢了。” 裴昀又摸了摸:“里面怎么感觉不像是软软的肥肉,像是有什么东西。” 他甚至还用手指戳了戳,还真是有个什么东西在里头:“那会是什么?” 宁珊月被吓得不轻,连忙找来大夫给她瞧了瞧。 这大夫是民间大夫,并不知面前二人的身份,她甚至没通知太医来,毕竟裴昀在这儿。 那大夫把脉后直摇头: “你这夫君也太不负责任了,自家娘子都显怀了,还在这儿用手指头戳人家肚子,你可真是的!” 宁珊月蓦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我有孕了,我怎么可能有孕? 几年前,那大夫说我心病过重,伤了身子,都已经闭经了,我怎会有孕?”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孕的,心底打算着自私的占着裴昀几年,然后默默消失掉。 总不能让一国太子又不能成婚,又没子嗣的。 裴昀也很惊讶,宁珊月告诉过他,她不会有孕的,所以她一直没喝过什么避子药,正好不耽误她上朝。 宁珊月还说,她七八个月才见红一次,这已经半年多没见过这东西了。 她一直说自己身体有点儿毛病,但问题不大,省事儿。 裴昀还亲自让太医院她开药方调理,她时常忘记吃药。 大夫起身开始写调理的方子: “谁跟你说女子闭经就不会有孕的? 再说了,先前那位大夫告诉你这是心病引起的,夫人心病万一已经好了呢,这病自然也就好了。” 裴昀走到大夫身边,压住心底的波澜问:“能判断这孩子几月了吗?” 大夫回道:“看显怀的样子,估计只有四个月。” 大夫走后,二人面对面的坐下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宁珊月先开了口:“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会生下来,你放心。 只是咱们的关系现在不能公开,更不能大婚,我不想给你抹黑。 等再过些年月,时间长了再说吧。” 裴昀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孤堂堂一国太子,想求个名分,竟是如此的难。 宁珊月,孤真是给你脸了,以后孤还不一定要你。” 宁珊月挑眉,傲娇道: “没关系的太子殿下,你若是对我好,这孩子唤你爹爹,你若是对我不好,我教他叫你裴叔叔。” 裴昀黑眸眯了眯,冷道:“你有本事就试试看。” 几个月后,宁珊月上朝时,那肚子再是隐瞒不住了。 朝臣们都在论,这宁侍郎又没说成婚,居然就大了肚子,对她指指点点,不过她自己倒是毫不在乎。 说自己是孕妇,情绪不稳定,再说一句,她可就要骂人了。 只是从这日上朝起,东宫太子命人给她搬了一张椅子,让她坐着上朝。 约莫半年后,孩子落地,宁家的人找来宁珊月府上。中途也来过,但宁珊月就是不多说一句。 她父亲生气不已:“这孩子是皇族血脉,你到底要闹到几时,还不认祖归宗?” 宁珊月还在坐月子,淡淡的说了句: “父亲,你慌什么?我跟太子相爱就成了,我不在乎名分。 宁家若是不逼我,这孩子或许还能姓裴,宁家若是又动歪脑筋,那这孩子就只能姓宁了。” 宁如华气得指着她鼻尖:“真是个逆子,逆子啊你!” 在后来的年月里,裴昀渐渐明白了宁珊月的苦心。 他跟宁珊月一直不曾成婚,没有公开过关系,宁家实则也没猜到到底是什么意思,反而很惶恐。 因为太子妃的身份一日不确定,宁家便觉得宁珊月便有出局的危险,他们很是不安,更不敢嚣张作乱了。 所以宁家才更忠心于太子,想着好生侍奉能早日换来东宫太子妃的位分,一直老老实实,不敢生任何动乱。_k 第1613章 宁珊月用身份不确定这件事做了一把横在宁家跟皇族之间的剑, 一面权衡了宁家不再冒进乱来,一面权衡了她自己想与裴昀纯粹相守的心。 宁珊月产子后,在府中休养了一段时间,便恢复官职上朝,成为中书令鹤兰因手底下的一员猛将, 在朝堂上渐渐有了彪悍铁娘子之称。 做事果断,手腕强硬,全力辅佐太子,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若干年后,宁珊月官职一品,着正红色官袍,携领群臣,上朝与监国太子议事。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久远到大家都忘了宁大人曾经和离的那件事。 她跟太子之间的关系,久而久之朝臣里有不少人也都听说了,也知道宁珊月的那个孩子是东宫血脉。 只是这二人一直都很淡定,没说要大婚的事情。 宁珊月下朝后回府,裴昀从她家的后院进来:“孩子慢慢长大了,咱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吗?” “裴昀,一纸婚书,我曾经也有过,那东西真不值钱。在我的心里,我早就嫁给你了。” 她将官帽放在桌上,朝着裴昀走了过去,环住他的腰身: “比起做太子妃,留在东宫里,我更愿意做宁大人,与你并肩立于朝堂。 我们白日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晚上也有呢喃的缠绵细雨。 我们是肝胆相照的战友,是无话不谈的知己,是贤臣与明君,是相爱的夫妻,是孩子的父母。 一场婚典,一纸婚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裴昀捧住她的脸,温柔的吻落在她眉心: “母后说,婚书的确是最不值钱的,锁住女子一生,毫无意义。 父皇母后都说你是可造之材,只做太子妃,那大周朝堂就有遗憾了。 孤这些年也想通了,你我之间,没有遗憾。” 宁珊月眼眶竟有些发酸,感念另一半的理解: “谢谢你裴昀,谢谢你理解我的苦心,尊重我的追逐。” 裴昀牵着她的那双手紧了紧: “做太子妃,孤要将事情忙完,将朝臣见完,将一切的事情做完后才能见到你。 但是你做宁大人,你便是时时刻刻都可以跟孤在一起的。” 她仰着头,心情激荡的吻了吻裴昀那好看的下巴: “怎么办,今日比昨日更喜欢太子殿下了。 微臣惶恐,微臣奏请殿下,日日留宿宁府可好?” 裴昀斜睨她一眼:“那得看宁大人表现。” 至此,宁珊月一生归于朝堂,与太子裴昀并肩而立。 为官正直忠厚,得群臣叹服,乃大周的不世贤臣。 后来,大周史官在书写东宫太子嫔妃时并无过多记载, 只说太子昀,一生未娶正妃,无侧室妃嫔,然子嗣有四。 不过,史官但依旧在史书上写了一句: 太子嫡长子之母,宁氏,珊月。 出身高门,官至一品,品行贤良。 于朝堂辅佐明君,于宫闱与君相伴一生。 二人携手朝堂,一世情深。 宁氏志向高远,不拘泥于妃嫔之位。 身为女子,居于高位,一生为大周女子开创更多通路,为当代女子之楷模。 疯批太子vs倔强女官篇章,完。 明日精彩继续: 孤寂铁血硬汉大单于vs温柔白月光小公主(甜文,咱不虐了) 一句话文案: 遇见公主前,不近女色:匈奴不盛,无以为家; 遇见公主后,饮酒大醉:孤把整个匈奴都送给你,你给我一个家。_k 第1614章 他是草原最野的王,征战十年,匈奴帝国版图扩张两倍,早已齐名长生天。 传说他狠戾无情,杀伐屠戮,满手鲜血,是守护匈奴的神,也是人人惧怕的魔。 匈奴帝国在他的带领之下,缔造千年来的强盛与辉煌。 他不近女色,说,匈奴不盛,无以为家; 可他那日醉后又满眼苦涩的乞求着:孤把整个匈奴都送给你,你给我一个家。 孤寂铁血硬汉单于vs温柔白月光小公主 小篇幅满糖甜文,主打秋日微醺~ ~ 大周天启帝天澜二十二年,七月中,金阳流火,炙烤草原。 北境与匈奴交接之处的伊兰草原之上,日头正盛,碧海莽原连接天际。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从匈奴草原远处的冰雪神山之下汇集而成,蜿蜒九曲, 在下游汇集成一地河滩,波澜泛着点点银光。 河滩周围,被丰隆水草环绕,期间有二三人影立在一旁。 裴乐瑶头顶上支着一杆碧叶挡着自己的头,嫩白的双脚美滋滋的浸入小河里, 少女今年刚满十六岁,春花灿烂般的年纪,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月白色长裙的身影坐在岸边,挥动着双足,跑着脚,去去疲惫好生开心: “长歌,长枫,把咱们马车上的西瓜给放进水里,咱们一会儿吃几口凉镇的西瓜再上路。 绵绵派来接应我们的人估计要一会儿才会到,咱们先不急。” 她的好朋友鹤绵绵回匈奴两年了,做了匈奴唯一的女医。 匈奴培育药材起步晚,现在依旧靠去往来大周采购。 但这一批用药是从太医院拨的,裴乐瑶亲自给她送来。 正好来看看匈奴即将发生的大热闹,当一回千里来的吃瓜群众。 公主身边的顶级女武官长枫一身肃杀黑衣,神情严肃,不苟笑。 她将长刀收回刀鞘,转身回马车抱了个西瓜,咚的一声放进水里,将水草附近的白鹭给惊得扑啦啦的就飞了起来。 裴乐瑶还未反应过来,眨眼之间就被什么东西从水底下给拽走了去。 “唔......长…” 那句呼唤长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淹入了水下,乌色的长发只在水面上漂浮了一下就不见了。 长歌惊呼一声:“长枫,快,主子有危险!” 长枫像鱼一般栽进水里,四处寻找裴乐瑶。 这水下视线其实挺好的,水质清澈,但入水后,别说人了,连跟水草都没看见。 长枫着急了起来,在水下游得更快了。 突然,小河对面岸边哗啦一声,有一道身影从水底冲破水面,抱着怀中女子就落到了草地上。 一身形高大健硕的匈奴男子,半身赤裸立在烈日底下, 身上的河水顺着他肌理分明的小麦色肌肤缓缓往下,腹肌微缩了下。 此人将手背到身后,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说,你是谁?” 裴乐瑶在水下被呛了几口水,浑身瘫软无力, 跪在地上猛烈的呛咳起来,眼眶有些泛红起来,她扶着胸口: “我......” 此话刚出,长枫也从水底破开,飞身半空,朝着拓跋野就用长刀砍了下来。 第1615章 拓跋野身后的匈奴护卫迅速聚拢过来对长枫发动攻击。 长枫一声令下:“来人呐,保护主子!” 立在车队前后的护卫全都聚拢了过来,两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讲,战势便瞬息拉开。 刀光剑影,杀气肆虐,在小河边开战起来。 长枫两眼满是肃杀,喝道:“哪里来的贼子,赶紧放了我家主子!” 拓跋野看着面前这小姑娘也不像刺客,一身月白的长裙, 低着个脑袋在那里猛烈咳嗽,不经意间又在打量了她几眼: “你们是什么人,何故往水下投掷暗器?” 裴乐瑶拍了拍胸口,跪坐在地上,气息还有些微踹: “我们是大周人,是去匈奴送药材的车队。” 小姑娘语声温柔得像草原夜晚的月光,柔柔的飘进了他的耳朵里,毫无危害力。 裴乐瑶湿透的乌发搭在细肩上,一双因呛水被憋红的眸子仍有淡淡绯色。 雪肌之上印着一长莹润的红唇,唇瓣上还残留一滴水泽,在阳光下泛着一抹略带惑色的光。 她在这时正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眸子。 一张精雕玉琢的小脸就这样不偏不倚的落入拓跋野褐色的长眸中,褐眸止不住的聚缩了一下,有些失了神。 他戎马十一年,那双早被烽火狼烟,尸山血海浸泡的阴鸷双眼,此刻竟愣了神半分。 好似满身血污浑浊的魔头,第一次看见纯净的天使一般,竟生出了局促之感。 拓跋野伸出手扶着裴乐瑶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运送药材,那是匈奴的贵客。” 他看见小姑娘纤长的鸦羽上还挂了几滴小水珠,回身下令道:“住手,一场误会。” 简单的一句话,令手底下的人毫不犹豫的住了手。 他的嗓音很低沉,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袭来,戾气环绕着。 她并未动多大的怒气,只是轻轻皱眉,有些无奈。 裴乐瑶伸手拧了拧自己的衣袖,拧出一地水来,也启声道:“长枫,先停下。” 两方人马,这才鸣金收兵,偃旗息鼓。 拓跋野回眸,深邃锋利的眉弓低了低:“姑娘,方才在下无意冒犯,是在下得罪了,你可有伤到哪里?” 裴乐瑶拖着湿漉漉的裙子,向后退了半步。 她只觉此人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压迫感,令人想要疏远, 有点像她父皇上朝发脾气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威严。 拓跋野唇角微微勾了勾,再次解释道: “方才你们扔了东西到水下,咚的一声。 在下恰巧在水底下憋气,以为是刺客,所以一时应激反应,还请姑娘恕罪。” 裴乐瑶听闻这句解释,才缓缓抬眼正眼看他一眼。 却发现此人身躯挺拔蛮武,膨胀饱满的肌肉充斥着上半身的每一寸地方。 小麦色的肌肤,肌理与伤痕如峻拔山川之走势,伟岸又狰狞,似铜铁浇筑。 他竟比自己的太子哥哥还要高些,她得仰着头看他。 英俊野气的脸上,那锋利的眉骨尾梢,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衬得人有些杀气肃然,狂野威严, 竟比自己的父皇瞧着还要凶悍些,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之人。 见裴乐瑶没有说话,拓跋野又道:“姑娘,你想要什么赔偿?尽管提。” 第1616章 在匈奴帝国,能与长生天齐名,屠戮四方的大单于, 居然温声细语对着一个小姑娘连连问了好几句话了,极有耐心,很想赔偿人家的样子。 这放在拓跋野身后那些护卫的眼里,算是惊天消息了。 “单于今日怎么了,怎揪着人家小姑娘一直说话?” “是啊,单于不近女色,呼延太后可急了。素日里瞧见女子就沉着脸,还将人吓哭过。” “我觉得是这女子有问题,单于是在审问她。” ...... 裴乐瑶防备心算重,小心翼翼的又在退后一步: “不必了,一场误会。我知道你们匈奴人性情直爽,不是故意想要捉弄我的。” 话完又朝着自己人道:“长枫,你飞过来将我带过去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不等拓跋野答话,才刚刚转身,一脚踩在自己腰上松掉的有一截已经掉落在地上的绸带上。 身子一勾,猛的就向前栽了去。 拓跋野眼疾手快伸出臂膀圈住她腰身,往自己怀里一带,裴乐瑶刚好倒在他怀里。 她惊魂未定,又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那根月老庙红绳,跟身前这男子腰上的一根锁链缠在了一起。 拓跋野稳住她身形,并未过多纠缠姑娘,就礼貌的松了手。 顺着裴乐瑶的视线看过去,毫不犹豫的伸手就将那红绳一扯。 红绳断裂,他随手一扬,扔入河水里:“好了姑娘,麻烦解决了。” 裴乐瑶原本不是很生气的,却在看见自己红绳断裂的那一刹,眼神里生了怒: “你怎将我的红绳给扯断了,那是我青梅竹马在月老庙给我求来的。” 裴乐瑶虽然公主,但实则宽待周遭,极少动怒。 大多数情况下,人都比较温和,但也并非十足十的柔弱,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 她又道:“你方才冒犯了我,都将我人脱入水中了,可我知道你是无意的,所以没生气。 现在你又冒犯我一次,我跟你是什么仇什么怨?” 拓跋野身后的王庭护卫长乌恒,是个壮汉,满脸胡须,拖着个长长的砍刀就走到裴乐瑶面前,大声道: “放肆,怎么跟我们主子说话的,小丫头片子,信不信我......我......” 乌恒说着说着结巴了起来,后又笑嘻嘻的道: “信不信我替我们家主子来给姑娘您道个歉。” 乌恒被拓跋野威严冷肃的眼神逼退,一下子从罗刹嘴脸变成了笑脸大叔。 拓跋野并不清楚月老庙是干嘛的,平静的道:“姑娘,抱歉,要不......我赔你十根?” 长枫飞身前来,挡在裴乐瑶身前: “这是姻缘红绳,你来赔,你来赔这算什么! 你们匈奴人就是莽撞,问都不问一句,伤害我们家主子两次,真是气煞我也!” 乌恒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双手叉腰: “你们大周人你就很了不起吗? 怎开口就打压我们匈奴人,这不就是误会吗? 我们主子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已经跟你们家姑娘道歉了好几次了,也说了赔偿了, 你们还要怎样,有本事来打一架啊!” 长枫将长剑拖了出来:“打就打,谁怕谁!” 第1617章 裴乐瑶一把拉住长枫的手臂: “长枫,此事一码归一码,他们莽撞是他们莽撞,不代表匈奴人都莽撞,这话你得谨慎行。” 她是一国公主,一一行都不能有失差错。 且在她的眼里,匈奴这些年的变化是很大的。 拓跋野听闻此,犀利的眸光就落在了她身上又看了一眼,随即抬起右手淡淡一挥: “退下,是咱们不占理。” 乌恒有些生气,奈何主子发话了,他也只能憋着。 裴乐瑶神情恹恹,纤长的鸦羽垂了垂,语声有些失落: “罢了,回去再与他去求一跟吧,愿他不生气就好。” 随后长枫便护着裴乐瑶离开了,走的时候还说: “姑娘,咱们得赶紧赶路了,得快些去匈奴的新王城,要不然碰不上看那最大的笑话了。” ...... 拓跋野展开双臂,身边侍卫为他更衣,扎好腰带。 单于身形雄壮,脚一蹬就翻身上了那匹黑色鬃毛的烈马,一时调转了马头:“回王城。” 乌恒不解:“单于,咱们不是逃出来的吗,怎又要回去? 呼延太后将祖宗的鞭子都给请出来了,您回去好得受一顿打。” 称霸草原的匈奴单于拓跋野,依旧没能逃过催婚的命运。 他将所有的仗在他这里都给打完了,就是为了匈奴人的子子孙孙都能安平乐业的待在王城里,过着幸福安宁的生活。 三月前,他才从漠北草原班师回朝。 一回来,呼延太后就逼着他册立十位阏氏为他生儿育女。 单于不从,与太后大吵一架,遂逃之。 拓跋野策马飞奔朝前走去:“只要孤找到自己愿意娶的女子,额娘就不会鞭打孤了。” 乌恒连忙翻身上马追了去,在后头大声提醒着: “不行的呀单于,方才那个姑娘是个送药材的大周人。 小小送药商人,还不是我们匈奴贵族,身份与您完全不配,太后是绝不会答应的!” 拓跋野眉梢浅浅的疤痕动了动,深邃的褐眸眨了眨:“孤看上的女子,不会在意她的身份。” 乌恒一边策马,一边高声问道:“单于是看上那姑娘了吗?” 整个匈奴的贵族女子,平民女子都给他筛了三次了,这单于愣是没有选出一位来。 没想到今日居然看上了这小药商,真是不懂自家主子在想些什么。 拓跋野挥动马鞭,随即轻点了一下头。 乌恒皱眉,还有些嫌弃的道:“属下真的不明白,您看上她什么了?那女子方才还凶您的咧!” 拓跋野是天生的草原硬汉,铮铮铁骨。 深邃低沉的眉骨低压,邪魅的褐眸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狂野: “不知为何,见她第一眼,竟似曾相识般。” 他加快了速度想要竭力追上去,但又减缓了速度,一路悄悄跟在裴乐瑶后边。 (家人们,连续加更2天了,是不是都忘记给我投票了呀,好伤心......) (月末冲冲榜了,满2w票连发4章,希望宝子们多多支持呀!) 第1618章 匈奴`宁安王城 十六年过去,鹤兰因当年为匈奴帝国制定的二十年匈奴王城改造计划,实则已经提前完成了。 草原帝国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帐篷与牛羊,以及散落的子民与部落了。 匈奴人,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代城邦。 而城邦中心最高处的王宫则是以大周皇宫为雏形, 请大周工部派人代为修建,融入匈奴草原元素的一处极为辉煌的宫城。 站在王城的入口,眺望最高处能看见一座金凰飞舞的宫阙。 那是王宫里最奢华,用翡翠与炫彩宝石铺就的宫殿,名唤万凰台,是单于跟大阏氏的住所。 裴乐瑶手上拿了一牙西瓜,跳下马车。 看见前方的姑娘,眼底笑开花,举着西瓜摇了摇手臂: “绵绵,我总算到了你的第二故乡了,我好想你!” 鹤绵绵,匈奴帝国执政长公主拓跋朔兰的女儿,她在匈奴被唤做胡日乌斯公主。 她身着匈奴人的褶子裙,编着一头的小辫子,挽着衣袖走过来的,丝毫看不出来这位是公主殿下。 鹤绵绵站在马车下,眸色颤了颤,又开心又不开心: “乐瑶,一点药材让你跑了这么远,我真是有些歉疚。” 裴乐瑶将手上的西瓜递给她: “这有什么,我主要是来看你说的什么笑话的。 再说了,你要过生辰了,咱们两年没见了,我也很想你,想来看看你。” 鹤绵绵是她的闺中密友,从七岁起,就对医术有着浓厚兴趣。 长大后,亲眼见证自己的第二故乡匈奴没有一位好的大夫,也没有什么种植药材的技术,是以匈奴子民寿命极短。 她从小立志要做救死扶伤的大夫。 两年前就回来了匈奴,在匈奴王城开了不少医馆,不收一分钱,治人,也治牛羊的一些疾病。 但尽管如此,这位公主的善心并未得到匈奴百姓的认可。 他们仍然拿着黄金去求巫医跳大神,一副生死由天的样子。 鹤绵绵有些担心的问:“你父皇母后会反对你出宫吗?这一路上,我好担心啊。” 裴乐瑶摇头,笑眯眯的挽过她的手臂朝城里走去: “我过了十五岁后,父皇母后就不反对了,说姑娘家就是多出门,多长见识。 你不用担心,我有长枫在,以前打败过你们匈奴第一武士的,安全呢。” 鹤绵绵这才放心下来,抬了抬下巴,笑道:“好,今晚你就住我公主殿里,咱们不醉不归。” 身后满载珍稀药材的车队陆陆续续驶入王城。 在车队后边的不远处,有一道幽沉犀利的眸光一直落在裴乐瑶身上。 拓跋野从马上翻身下来,浓眉微皱了下:“怕不是她吧?” 乌恒冒出一个胡子大脑袋:“啊,谁,她是谁?” 拓跋野方才那张俊美野性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缓和,此刻又凝重了下来。 呼延太后说了,只要领回心爱的女子, 只要有,匈奴无论付出什么财物也好,权力也好,哪怕是部分草原的归属权,她也做主给他娶回来。 只要不是大周皇帝唯一的女儿,呼延太后说拼出自己的老命也给他办到。 乌恒突然惊呼一声:“单于,快逃!” 呼延太后手底下的王军不知道是哪里冲了出来,一下子将拓跋野给重重包围。_k 第1619章 这位年轻壮硕的单于,草原最野的王,此刻面色比从尸山血海踏出更为阴沉威严。 王军首领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心惊担颤的道: “单于,单于......属下奉太后之命,前来捉拿单于您回去册立阏氏,贵女们都等好了。” 王军首领扶了扶自己歪掉的帽子,颤颤巍巍的拿出绳子:“太后说了,您不回,就用捆的。” 拓跋野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眸光似利刃刮过他身。 这首领便觉自己命不久矣,委屈巴巴的道: “单于,您赶紧回宫吧。 太后娘娘在宫中大哭,说您要是再不回去,她就一根白绫一抛,吊死在您上朝的金殿上。” 拓跋野在外征战了十一年,期间只回过匈奴王庭三次, 其余时间一直都在烽火狼烟里,都在军营的苦训里,从未停歇过。 匈奴草原内部,一日比一日安宁,全是这位单于用青春与血换来的。 这位称之为大魔头,斩杀过十万人,令万千子民畏惧的单于,只是轻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孤不为难你,走吧。” ...... 裴乐瑶跟鹤绵绵挽着手回了王宫,鹤绵绵道有些失落的道:“我跟你说,你想看的笑话可能看不见了。” 裴乐瑶蓦的转过头,有些失落的问:“啊,为什么?” 鹤绵绵耸了耸肩: “我王兄他逃了......那十位等待册封的阏氏都住进王宫里来了,他看都不看一眼,连夜出了王城,不见了。” 裴乐瑶舔了舔粉色的唇瓣,叹道: “哎,我就是好奇,在大周皇宫里听了那么多关于匈奴单于的传说, 本想借着送药一事,亲自来匈奴看一下是不是传说中那样凶神恶煞的,结果又错过了。” 在裴乐瑶的记忆里,她一直知道匈奴单于此人,但是从未见过。 从大周朝臣的嘴里了解到,这位匈奴单于心狠手辣,喜欢南征北讨,大肆屠戮,被大周儒臣所轻看。 说他满手血腥,是个暴君。还让自己的父皇忌惮此人,远离匈奴,更改对匈国策。 走入匈奴王宫,裴乐瑶抬头看见王宫最高处有一只金色的凤凰悬着,壮观华美。 她睁了睁眼:“绵绵,那只传说中的凤凰金宫修好了?” 鹤绵绵道: “对,不过现在叫万凰台,我王兄特地给他将来的大阏氏建造的,里面可好看了。 等我医馆没钱了,我就去万凰台的地上敲一块宝石下来,能卖不少钱。 宫殿最高处的那只全金的金凤凰,也是我王兄让人造的。 他说,一生只爱一人,所以用最辉煌最好的东西,赠与将来的大阏氏。” 裴乐瑶眯着眼,收回视线:“你这王兄,跟传说里那坏到极致的恶人有些不同嘛。” 刚将裴乐瑶从大周太医院带来的药材给安置好,她就看见有王宫仆从急匆匆的跑来: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让您赶紧拿着治伤的药膏去松年殿,太后是真打单于了,背上全是血痕。” 鹤绵绵惊了惊,有些慌张:“啊?王兄被捉到了?” 她有些笑不出来了,之前在信里跟裴乐瑶开玩笑说, 让她来匈奴看笑话,齐名长生天的帝国大单于要被自己的额娘猛打一顿。 她以为呼延太后是说着玩儿的,结果来真的。_k 第1620章 裴乐瑶也站起了身子:“绵绵你别急,呼延太后是单于是亲额娘,不会下重手的。” 那奴仆回了一句,着急的道:“下重手了,真下重手了!” 鹤绵绵连忙去翻自己的药箱子,拿着药膏就往松年殿跑: “乐瑶,你跟我一起,太后她最听你的话了。” 二人匆匆赶到松年殿,只听得呼延太后愤怒异常的声音从正殿传来: “你能不能为我这个做额娘的考虑一下,能不能为你的匈奴帝国考虑一下。 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哪位单于在你这个年纪,不是已经妻妾成群,子女成群了? 没有子嗣,你知道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的朝堂很容易生乱。” 拓跋野那身白绸的单衣上有了道道血痕, 他跪在匈奴王族拓跋氏祖先的牌位面前,身影垂下,像一座染雪的孤峰,寒霜肆虐,伫立在孤傲的天地之间。 宽阔挺拔的身形,岿然不动,宁死不退让。 俊美深邃的轮廓晦暗几分,脸上神情很淡: “额娘要泄愤,鞭打儿臣,儿臣没有怨。 但儿臣东征西讨十余年,这十余年心中只有一个执念, 就是将匈奴所有能打的仗都打完,为匈奴所有子民换一个安宁生活。 儿臣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不愿再听安排,儿臣只想为自己活过一次。 不愿像草原上的牛马,到了发情的季节,随意找不认识的人配出后嗣,儿臣只觉恶心。” 啪的一声,又是一鞭子落下,松年殿中都有了回音: “你以为你是匈奴的大单于,哀家就不敢打你吗? 这是祖宗赐下来的金鞭,身为单于,不绵延后嗣,危及社稷不稳,就是错。” 鹤绵绵正要冲进去,却被太后的人给拦了下来。 呼延太后下了令,不准任何人进去。她红着眼望着裴乐瑶: “我这个王兄骨头是铜铸的,自己生来就有自己的一副道理,谁说都没用。 因为这事儿,才回朝三个月,就已经跟太后闹过好多次了。” 拓跋野连身子都没歪一下,狠厉精致的五官泛着一抹雪山之上的风雪阴寒: “儿臣四岁那年便去大周做了质子,像极了草原上落单的小狼,没有族群的保护,寄人篱下的生活过了五年。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儿臣不是父王最爱的那个孩子。 额娘让我这么跟一群不相爱的女子,生一堆不爱的孩子,也是在重复儿臣当年不被父亲珍视的际遇。 孩子也是生命,如果不情愿,不心疼,那就不要生。 再者,儿臣也还年轻,朝堂暂时乱不起来。” 少女贴着耳朵听着的样子,那双娇软澄澈的眸子不由得亮了亮。 这番论,令她对殿中那位传说中的大魔王更为好奇了。 此人是因爱而娶,倒不是纯纯的好色君主,讲女子绵延子嗣的工具。 也不知道将来哪位女子这般幸运了,与这位单于结合,日子应该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鹤绵绵攥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快要哭了出来: “金鞭里面有细小的铁物,我好怕王兄受不住。_k 第1621章 乐瑶,怎么办啊?” 裴乐瑶的手被她攥得有些发疼起来,她轻轻拍了拍鹤绵绵的手背想要安慰一下,只见呼延太后手里的鞭子又扬了起来。 就在这时,裴乐瑶甩开鹤绵绵的手,从殿门外走了进去,脱口而出: “太后娘娘,且慢!” 裴乐瑶在匈奴王宫向来通行无阻,松年殿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大周云懿皇后的女儿,所以不敢阻拦。 裴乐瑶从殿外走了进去,站到了拓跋野身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此刻拓跋野的身子僵了僵,但并未转身。 呼延太后手里的金鞭放了下来,神色缓了缓:“乐瑶,你来匈奴了啊,你母后也来了?” 裴乐瑶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回太后的话,乐瑶的母后没来,就我一人来了,给绵绵送珍稀药材过来培植。” 她话完又笑了笑,伸出手来: “太后娘娘,这金鞭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今天这是打何人呐?” 呼延太后气得不行,但看见裴乐瑶那张温柔乖软的脸,心也就软了软,随即将金鞭给了她: “打不孝子,口口声声说着孝敬,结果自己一把年纪了,不成婚不生子,朝臣骂哀家无用,哀家可不打他吗?” 裴乐瑶扶着呼延太后到前头的凤椅坐下,始终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跪着的人,又端起桌上的茶水递给她: “世人都说与匈奴长生天齐名的单于,似神镇守广袤草原,似魔屠戮叛乱部落。 他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十余年,极少归来,但匈奴王庭内部却一直安稳。 太后娘娘,您说单于是不是在背后做了什么?” 呼延太后没好气的道:“做了什么,不都是他姑姑,姑父,一路帮衬吗?” 裴乐瑶笑眯眯的,声音很甜也很柔, 像草原上初春时节微风拂过小河面的一般的轻柔,掀起浅浅涟漪来,抚平呼延太后急躁的心绪。 “是单于自毁名声,将自己塑造为可怖且又强大的暴君形象, 令人惧怕,令人敬畏,令所有人在心生异心时,都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后果。 单于十来年就归来三次,外有征伐,里有内政,想要兼顾,就必须要有个镇得住的法子。 但是,太后娘娘您也看见了,这法子极好,单于没有归来,匈奴都一片平顺,何况他归来了,那更不用担心了。 您生什么气呀,您安安心心的吃吃茶,养养鱼,将匈奴放心的交给您的儿子便是了。” 裴乐瑶那甜美轻灵的语声一出,就像一颗静心丸似的落在了匈奴太后心口上。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抬起眼眸笑着看她一眼: “你啊,被这宫里的人说成是哀家的静心丸。 你一来,哀家这火药桶脾气,就被盖下去了。” 随即她火气就真的消减了下来,望着裴乐瑶笑了起来。 拓跋野鬓边的辫子挡住了自己半张脸,一直低着头,那微垂的长眸却动了动。 一道深邃的眸光从底下仰射去,落在了裴乐瑶的身上,转息间又移开。 裴乐瑶一直背对着他,也没来记得回头看这单于一眼。 拓跋野锋利紧抿的薄唇松缓了下去,唇角弯起一抹不经意的弧度,心道:原来是她。_k 第1622章 时间可真快,云懿皇宫的小女儿竟长这么大了。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个流口水的小孩儿。拓跋野只觉恍然若梦,竟又再次见到了这小公主了。 裴乐瑶娇眸含笑,粉嫩的唇瓣里传出乖软的语声来: “盛夏炎热嘛,太后娘娘您心底急了点儿也很正常。 只要娘娘您自己想得过去就行, 您要相信自个儿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能镇住匈奴的英明君主,而不是靠子嗣来维稳的就行啦。 而且方才单于能对绵延子嗣,册立阏氏有那样一番的见解, 乐瑶相信单于是会找到一位自己很钟意,彼此相爱的阏氏,他会过得很幸福的。” 在裴乐瑶的眼里,一个男子能有这样一番论,便是能制造幸福的人。 心中不由得又对他好奇了几分,匈奴的男子,真有这般心思细腻,看重感情之人? 呼延太后恍然间也想起了自己的曾经,语声有些怅然: “这世间男子又有几个是长情的呢?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吗? 与其这么拧着,不如一开始就册封一群姬妾,都差不多的。” 裴乐瑶摸着呼延太后的手背做了安抚: “情不能所迫,自然而然发生。 我父皇跟母后,都半辈子过去了,他们一直很相爱。 只要人对了,那就是一生一世了。” 呼延太后攥着裴乐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凤椅上来:“你过来坐,还没见过哀家这个逆子吧?” 裴乐瑶摇摇头,顺势在呼延太后的凤椅上挨着坐下。 呼延太后一派慈爱的脸从裴乐瑶脸上离开后,又板着脸道:“起来吧你,跟人家乐瑶公主打个招呼。” 拓跋野这时站了起来,高大颀长的身躯在松年殿里立起,傲然伟岸,气势如山,受伤后的单于依旧冷肃威严。 他一抬头,裴乐瑶也站起了身子跟他行礼,却在下一刻,僵了僵脸:“怎么是你?” 拓跋野锋利的眉骨,令他的眼窝看起深邃。他脸上不挂什么情绪,淡淡掀唇道: “乐瑶公主,幸会。” 裴乐瑶皱了皱眉,心生后悔,早知道就不管这事儿了。 前几日将自己脱入水中,又扯断自己姻缘线的讨厌鬼。 她没想到讨厌鬼居然就是匈奴单于!她咬了咬唇,憋着气拜见道:“乐瑶见过大单于。” 呼延太后有些错愕:“怎么,你们之前见过?” 拓跋野点首,解释道: “前几日儿臣在伊兰草原附近遇见过乐瑶公主,莽撞一番,得罪人家两次。 今日儿臣被打,又逢公主解围,儿臣欠公主三次人情。” 裴乐瑶立马撇清关系,此刻已经对他不崇拜不好奇了,只觉得是个讨厌鬼: “倒是不用欠什么人情,大单于也不必放在心上。” 要不是鹤绵绵在外边急得跳脚,她今日才不会管这件事,结果还真的管错了。 拓跋野凝视着她的眼,语声低沉缓慢,一字一句的道:“孤放在心上了。” 裴乐瑶只想赶紧走,鹤绵绵从殿外走进来,手里拿着药:“王兄,我来给你上药吧。” 拓跋野坐到了偏殿去,将单衣脱了下来,淡淡扫了一眼她的手: “王妹又去捯饬那药田了吧,手指甲缝里都有泥土,如此上药,伤口容易感染。” 鹤绵绵左看右看,嗔怒道:“我手可干净了,王兄!你人说话怪讨厌的,枉我担心你了好久。” 拓跋野背对着鹤绵绵坐着,凝神思忖了一会儿才道: “王兄在宫外不小心得罪了乐瑶公主,她现在不愿跟王兄说话, 你将药瓶子给她,让她进来给王兄上这种大周药,让王兄找个借口亲自赔礼道歉。” 第1623章 拓跋野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给了鹤绵绵听,鹤绵绵气鼓鼓的看着他: “不是,偏殿里宫婢那么多,找人家乐瑶会不会不合理?你还男子,她还是个小姑娘。” 拓跋野道:“我们匈奴从不讲究这些,男子半身赤裸的走在草原上比比皆是。 孤也不是让小公主进来上药的,总得寻个由头对吧?” 鹤绵绵咬唇,有些生气的道:“好吧,我去找乐瑶进来,但王兄别看着人家乐瑶好说话就欺负人家1” 拓跋野笑意幽幽:“不会,你放心,孤是个好人。” 鹤绵绵走前背着他,还瞪了他一眼,好人?谁家好人,自己夸自己是好人的? 裴乐瑶正在陪呼延太后讲话,把呼延太后哄得连连大笑。 爽朗的笑声,一直回荡在松年殿的正殿里,还哄着太后喝下治头痛苦涩的汤药。 匈奴王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呼延太后是武将出身,脾气算不得太好。 但只要这大周公主来了,太后就能被哄得服服帖帖,什么脾气都没有。 是以裴乐瑶早在很多年前,在匈奴王宫就有些名声了。 她在宫里极受优待,呼延太后也是真心喜爱这个小姑娘,日日在心底骂自己儿子没脑子,当初是他自己说不娶的。 鹤绵绵好一番说,裴乐瑶见呼延太后也在这里坐着,是以也不好回绝。 于是便起身走入了偏殿,拓跋野那双鹰隼般的锐眸只是淡淡一扫, 大单于冷冽慑人的气场飘散开,殿内的仆从立马就退了下去。 裴乐瑶走过来,开门见山:“你故意的,对吧?” 见裴乐瑶来,拓跋野敛下那强大慑人的气势,转过身子来,从她手里接过了药瓶子,并未让她真的伺候自己。 然后自己对着桌上的镜子,开始给自己的背上药。 他又回眸,神态却柔和的看了她一眼: “是啊,孤的确是故意的。 孤想寻个由头,让公主给个机会能孤赎罪。” 裴乐瑶道:“你是匈奴的君王,我是大周的公主,哪有君王给公主赎罪的? 大周与匈奴亲似兄弟一般,乐瑶不敢,单于还是别放在心上。” 小公主娇声有些急促干脆,一听就是肚子里有气,不接他的招儿。 拓跋野手臂顿了顿,眉眼认真起来: “君王就不能给小公主赎罪了吗? 况且是孤有错在先,公主不答应,孤会一直放在心上。” 他背后中间的那些血痕,手臂已经够不到了,却还在努力的够着。 裴乐瑶吸了一口气,还是走来接过拓跋野手中的棉签。 良善心软的小姑娘,鼓着那双眼梢微挑的狐狸眼,浅浅带怒的憨样,又气又心软的模样,惹得人心中痒痒。 拓跋野有些灼烫的眸光像是烧开了一般,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大周女子跟匈奴女子还真是不同,心底气他,却还是心软的要帮他。 裴乐瑶走到拓跋野背后给他上药: “我是看在太后娘娘对我格外好的份儿上才给你上药的,要不然,我才不会管你。” 拓跋野冷峻神色里微有一二分悦色:“好,这算孤欠你的第四个人情。” 这人怎么还越缠越多了呢?裴乐瑶立马道:“不用。” 她在给拓跋野上药时,看见了这位传说中大魔王的后背。 他的后背的确宽阔,却有不少狰狞的旧伤疤,一层一层,歪斜缠绕,像是存在了很多年。 拓跋野久经沙场,乃洞察能力极为细致入微之人。 他敏锐的察觉到裴乐瑶可能在打量自己后背的那些难看的伤痕。 他微下眉头:“吓着你没?” 第1624章 裴乐瑶拿着棉签再次沾了沾药膏,语气不似方才那般生气,而是柔和了几分:“没有。” 拓跋野身子朝前躲了躲:“若是觉得难看,孤找人来上药吧,免得你看了不适。” 裴乐瑶眨眨眼,一本正经的说:“这有什么好吓人的,为国征战之人,哪有不添伤疤的,这有什么好怕?” 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子从高空缓缓落入云朵里,柔柔的躺在上面。 拓跋野那凶戾深邃的面容,一直浮现一抹不知来由的笑意:“你倒是挺会安慰人。” 裴乐瑶收了药瓶子,将他干净的衣衫递给他,模样机灵:“我也会说难听的话,今日就暂时不打算说了。” 拓跋野看着小姑娘粉如春日桃花的玉面,瞳孔里的光都是那样的透亮。 他眼神随着她的身子晃动而晃动,唇角一直有一种压不平的弦在拉扯,弯成翘嘴的弧度: “你也可以对孤说难听的,孤愿意听。” 他接过衣衫自己穿好,规规矩矩。 裴乐瑶吐了吐舌头:“我才不敢,免得落入你圈套,好被抓了把柄,哼!” 她将药瓶子放在了桌子上,又道: “先不跟大单于你说话了,我去找绵绵了,送来的药材不能就这么入土种下,规矩繁琐着呢。” 拓跋野见她要走,立马就站了起来:“乐瑶,你还记得孤吗?” “你小时候,孤还抱过你很多次。 你头一次来草原的时候,我还带过你一整个下午。” 那一年,还是裴乐瑶约莫两岁的时候,是匈奴跟大周共同举办第二届万物盛开大会之时。 一转眼那小娃娃竟出落得如此娉婷了。 裴乐瑶转身过来,月白的裙摆微微流转,莹润清媚的眸子泛起一丝惑色: “啊,我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你送过我一些礼物,每年生辰都有。” 拓跋野抿唇而笑:“嗯,礼物喜欢吗?” 裴乐瑶每年过生辰都会收到许多许多的礼物, 但匈奴送来的礼物都特别的贵重,也特别的有心,她自然是记得的。 要不然,也不会对这位单于,印象那样深刻。 少女微微点了下头,柔声道:“嗯。” “喜欢就好,以后会接着送。” 年少有为,身形魁梧极有力量感的匈奴单于, 垂眸盯着面前这与自己差了九岁的小姑娘的时候,眼神时而欣喜时而忐忑。 仿佛自己那壮硕的身形也不够强大,滔天的权势也很普通。 拓跋野深邃眉骨低压几分,沉沉的睨着她。 裴乐瑶不敢看拓跋野那双跟苍鹰一般犀利又深邃的眼睛,在他面前老是觉得有些小小紧张: “我先走了,单于多休息休息。” 她提着月白的小裙子蹦跳着离开了偏殿,拓跋野的视线却有些收不回来,一直顺着她离去的背影凝望着: “真快,竟十六年过去了。” 裴乐瑶白日跟着鹤绵绵在研究培植药材的事情,夜里又被呼延太后叫到松年殿里来陪她, 第1625章 陈兴燃话锋一转,他说道:“蒋会长,在今天夜里十二点前给我把钱打过来吧,过了今天,蒋龙还能不能站着搬砖,我也不能保证了。” “你!” 显然陈兴燃的威胁,让蒋洪更加难受和痛苦。 有了陈兴燃最后的警告后,蒋洪变得急躁起来,他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去归拢资金。 好在上次裘万仇让他义捐时,蒋洪献出去的只是三八铁牌,而不是几百亿的资产。 几个小时后,蒋洪凑了两百亿的现金,还有两百亿的股票、公司资产、固定资产,一夜的时间全部转给了陈兴燃。 等陈兴燃收到钱后,他让哈默德王子释放了蒋龙。 有了蒋洪打来的这两百亿资金,再加上之前赛马场赢来的四十亿,陈兴燃手头就有了两百四十亿资金,足够在他在拍卖场拿下那三件他想要的东西。 拍卖行如期举行,因为哈默德王子关系,陈兴燃直接坐进了私密性极好的皇室专用包间。 这个包间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整个拍卖会场。 裘万仇也坐在贵宾位置,不过他的贵宾位置只是一个卡座。 陈兴燃看到蒋洪也来了,他可能为了掩人耳目,带着口罩和面罩,浑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他似乎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今天这场陈兴燃目标只有三件东西:一千年份的沙漠风信子,两千年份的夜交藤,西域长生百草丹。 拍卖会一开始,第一件拍品就是陈兴燃想要得到的一千年份的沙漠风信子。 因为这味药只有沙国独产,而且十分稀有,具有延寿的作用,很多老家伙都对这味药很感情兴趣。 起拍价一亿米刀,仅仅几分钟,价格就飙升到了十个亿。 价格还有飙涨的意思,陈兴燃直接用皇室的名义报了二十亿! 价格一下子翻了两倍,从心理上就造成了一种皇室对这味药的势在必得。 陈兴燃的这个做法果然起到了作用,接下来果然没有人再加价。 最后陈兴燃以二十亿拿下了第一个目标。 接下来的拍卖会显得风平浪静,也在陈兴燃的预料之中。 裘万仇以五亿米刀的价格拿下了被陈兴燃下毒的雪红花。 陈兴燃的目标之二夜交藤,因为这味药材比较冷门,千金方里都不用这味药,所以竞价的人比较少。 起拍价一亿米刀,陈兴燃只用了两亿米刀就弄到了手。 陈兴燃两个目标药材都到手了,如今就差第三件。 不过拍卖到陈兴燃想要的第三件东西时,陈兴燃碰到了拦路虎。 这个拦路虎居然是蒋洪! 并且蒋洪表现出对第三件百草丹势在必得的气势。 第1626章 十六岁的小公主身量的确比这些匈奴女子小了些,但人在外头也并不软弱,照样是回呛了回去。 兰灵儿身后的那位粉衣女子,声音有些粗: “你是外族女,凭什么跟我们一同参选? 你最好是摆正自己的位置,若你真的入了单于后宫,我们敢保证,你讨不到一点好果子吃!” “对,你赶紧走,我们匈奴不欢迎你!” “大单于的子嗣只能是出自匈奴血脉,绝不允许大周人嫁入王室!” 匈奴王室的婚姻制度跟大周皇室还有所不同。 单于正妻,唤大阏氏,其下妃嫔不设等级,没有嫡庶之分。 所有子女,皆拥有继承权。 可一般来说,都是长子继位,次子待之,大阏氏所生的孩子并非绝对性的优势,还需看长幼。 这些女子有些害怕裴乐瑶做了大阏氏,毕竟她是大周人,跟她们这些匈奴女人肯定不会是一条心。 再者,她容貌的确太出众了,女子瞧了都要多看几眼,就莫说男人了。 加上呼延太后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她们心底焦灼万分。 裴乐瑶感觉得出来这些匈奴女子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不过她并不愿留在此地打嘴仗,毕竟都是拓跋野将来的阏氏,也是太后的儿媳。 她一个客人,还是过于不要逞强了。 旋即甩了衣袖想走,不愿多说一二。 那粉色衣裙的女子一把拉住裴乐瑶的臂膀: “你走什么,这么害怕我们吗?明日你就离开匈奴,我们自是不为难你。” 裴乐瑶心底来了些怒意,拧眉瞪眼: “我来匈奴不是来竞选阏氏的。 我好歹也是匈奴太后跟匈奴公主请来的客人,你们对我客气点,放手!” 这些女子将长歌挡在外头,长歌踮着脚焦急不已,推都推不开:“你们让开!” 兰灵儿眉眼间浮现一抹厉色,蔑道: “宫里都说了,单于迟迟不册立阏氏就是因为你。 我们入住王宫一月有余了,连单于的面都没见到。 而你,竟然在宫外就跟他见过了。 大周公主,你们大周可真是野心勃勃啊,就是想以后这拓跋氏跟着你们大周皇族姓,所以派你来勾引单于是吗?” 她抓住裴乐瑶的臂膀不放开,一股极大的力道扯着裴乐瑶往御湖里倒去。 长枫未归,长歌被这群匈奴蛮横女子拦在人群之后。 裴乐瑶跟那兰灵儿在御湖边上拉扯了起来,她揪着兰灵儿胸前的衣襟,娇容带了些公主威仪厉色: “你说话仔细些,莫要将自己内心的妒忌上升到两国邦交问题之上! 我不会做你们的大阏氏,若是我做了,我可记仇了,以后专为难你,你赶紧给我放开!” 裴乐瑶的身子已经向后弯成拱桥,就要往湖中倒去。 她死死抓住兰灵儿的衣襟不松开,兰灵儿又用力的将她往外推。 人群外,有人高声道:“单于到!” 兰灵儿听闻是单于来了,更是加大力气奋力的将裴乐瑶往御湖里推了去。 裴乐瑶的手一扬,快要坠湖时,又运气好的拽住了柳树的枝条,将身子稳了稳。 奈何那细细的柳条根本无法承载她身子的重量,柳条啪的一声断裂,裴乐瑶的身子就朝着御湖里坠了去。 人群被迅速剥开,有人举着手臂越过兰灵儿的头顶抓住了另一截断裂的柳条往身前一带, 她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旋转移动了方向。 裴乐瑶朝湖岸边方向摔了去,兰灵儿朝着御湖里头栽了去。 扑通一声,巨大的水花溅了开来。 拓跋野一身匈奴王族月白色金线的王袍,看样子是才下朝归来。 深邃狠厉的眉骨低压下来,转身看了那些女子一眼,冷戾的幽眸寒光慑人,语声清冷: “孤的贵客若是少了一根汗毛,孤可不会看在你们父亲的面子对尔等有所宽待。” 兰灵儿还在水里扑腾:“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乌恒冲到了湖岸边:“来人呐,赶紧将兰小姐给捞上来。” 拓跋野抱着裴乐瑶尚未松开,便道:“让她就待在水里,好好思过。” 兰灵儿今日精心装扮,守着单于从金殿回后宫的方向等着偶遇。 没想到她连拓跋野的正脸都没看见,就被淹在了御湖里。 气得她在水中用双臂捶打,好不生气,指着裴乐瑶的后背道:“大周公主,我跟你没完!” 裴乐瑶呼吸略急了急,她小手扑在拓跋野胸前,人还有些惊魂未定。 拓跋野似感觉到了她的慌张,于是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小腿将人横抱了起来: “孤亲自送你回去,以后看谁还敢针对你。” 裴乐瑶身子有些挣扎,拒绝道: “单于,这......这不大好吧?你快放我下来,被人看见了更不好。” 身后全是那些待选女子跟王宫侍从,谁人都看见了,还看得清清楚楚。 拓跋野眸色平静,淡淡扫了周围一眼:“整个匈奴都是孤的,谁敢在这片土地上议论一句?” 裴乐瑶心跳加速着,十六岁的年纪,到底还是有些害羞。 拓跋野垂眸睨着她: “你皇兄跟孤自幼年时便称兄道弟,你是他的亲妹妹,自然也是孤的亲妹妹。 兄长照顾妹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单于开始强行攀亲,拉近距离。_k 第1627章 被这句话安抚,裴乐瑶算是松下一口气,也不再挣扎。 还好还好,她差点误会了。 纤细的手指渐渐在拓跋野的臂膀上用力减小,放松了下来。拓跋野唇角的笑意深了深。 “我们小公主是吃什么长大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拓跋野横抱着她,觉得好小一只,还不如他猎的梅花鹿大,跟山林里的小白狐似的。 一双剪水双瞳,水汪汪的勾着望着他,娇憨可爱。 裴乐瑶小声的道:“不敢吃多了,怕长胖,减肥很痛苦的。” 拓跋野抱着她往松年殿走去,长相狂野俊美的单于,唇齿发出的语声却很温和: “小公主再长一倍体重,孤也觉抱着轻松。” 到了松年殿,拓跋野将裴乐瑶稳稳的放了下来,转身对着身后的宫人吩咐道: “今日孤过来陪太后用膳,先下去备着。” 拓跋野正要往正殿里跨入时,却被裴乐瑶拉着走到了一边: “今日御湖边的事情,单于就不要告诉太后娘娘了,好吗?” 拓跋野面带惑色:“小公主想忍气吞声?”将她送来这边,就是来让她告状的。 裴乐瑶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她抿了抿唇才认真道: “我想着我只是来匈奴的客人,也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日子,所以不愿将事情闹大,闹到两国邦交的问题上去。 况且我过几日就离开了,这贵族小姐极有可能是你将来的阏氏,也是太后娘娘的儿媳,还是不要结下疙瘩的好。 单于方才不让她上岸,在水里泡着已经算是惩罚了,我想事情就到此为止。 不要再扩散,好吗?” “那现在是派人将那兰氏给捞上来?”拓跋野问了一句。 裴乐瑶也不是什么极好说话的人,她冷哼一声:“那,也大可不必。” 拓跋野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行,小公主说了算。” 再走入宫殿时,拓跋野眼角扫了一眼乌恒,乌恒立马明白单于的意思。 连忙派人去将今日在御湖边上一事,见到的所有人,都给封住了嘴。 兰灵儿若是想要告状,他第一个就放了威胁的话,反正是不能闹到太后跟前来。 乌恒能理解大周公主的做法,若是为了公主颜面继续闹大,岂不坐实大周公主跟单于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公主好歹也是女子,她们大周最注重女子名节,是以选择了冷处理。 裴乐瑶转身朝着松年殿里走时,侧过脑袋看着他:“今日御湖一事,多谢大单于了。” 拓跋野身份比她更贵重,腿也比她长,但并未走在她前边,而是走两步就顿一下,耐心回应道: “你将孤当做兄长便是,兄妹之间,无需谢。” 自这日起,拓跋野来松年殿的频率有些频繁,日日晚膳都会过来陪着呼延太后一起用,呼延太后都有些嫌他烦了。 当然,桌边还坐着裴乐瑶,鹤绵绵偶尔出现。 呼延太后淡淡瞥他一眼: “从前让你过来陪哀家用膳,是千请万请,近日怎还主动来陪哀家用膳了?” 拓跋野回道:“这几日朝务空闲,便多来松年殿陪额娘用膳。” 他用筷子给裴乐瑶夹了夹菜,全是肉。一没注意,那牛肉多得都掉在桌上了。 裴乐瑶皱眉,哎,她这几日可不愿跟拓跋野一起用膳了。 单于给她夹菜,她不好拒绝更不好扔掉,只能硬吃,这几日肚子都给她吃圆了。 裴乐瑶默默吃肉,吃得如坐针毡。 呼延太后冷笑了笑,语气带讽:“哟,现在还有点做人子的样子了,哀家先前还以为你只知道打仗呢。” 太后目光落到裴乐瑶身上,便皱了眉,一手拍在拓跋野手臂上: “人家只是个小姑娘,你以为食量跟你一般大呢? 待客之道,也不是这样的。” 裴乐瑶打着圆场笑笑:“大单于这是热情呢。” 拓跋野没再给裴乐瑶夹菜,将筷子轻轻放下,神色认真起来: “是啊额娘,咱们匈奴得显示一下待客之道。 给乐瑶公主另择一处环境优美的宫殿居住吧,老是住在额娘的宫里,好似有些薄待人家。” 呼延太后想着也对,点头道:“那你选一处吧,哀家本也是想将她留在近处能好好说话罢了。” 拓跋野慎重思忖了下:“嗯,就住万凰台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儿臣也正好没搬进去。” 呼延太后身子朝前倾了倾,不可置信的道:“什么,你说什么,住万凰台?” 拓跋野俊美深邃的眉眼平和,说得自然而然: “嗯,乐瑶公主身份贵重,唯有明珠点缀,翡翠铺地,金石绕梁的宫殿才能匹配她的身份。” 他想见裴乐瑶一面总是有些麻烦,想说句什么话,太后也在场。 总之,得先把她给弄走,总得有个单独说话儿的地儿。 裴乐瑶连忙拒绝道:“这不大好吧,这可是大阏氏居住的地方,我就不去了吧。” 谁料,拓跋野已经告诉身边的内侍,将事情安排了下去。 他转着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神色淡到看不出多少情绪: “这是匈奴人的待客之道,小公主不必难为情。” 裴乐瑶抿唇,用筷子动了动那块牛肉,心莫名的悬了起来。 晚膳后,拓跋野离开松年殿,裴乐瑶被鹤绵绵叫走。 松年殿一时有些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_k 第1628章 连载1周年加更,求个票票啦,冲冲冲! 呼延太后纳闷的坐回凤椅上,对着身边的大宫女道: “那万凰台他不是可宝贝了吗? 说是自己以后成婚,跟大阏氏绝不分殿而居的寝宫。 未立大阏氏前,他自己都不准备搬进去。 这是怎么了,这是准备一辈子都不成婚了吗,所以将宫殿拿给客人住了?” 那万凰台,拓跋野自己不肯搬进去的理由也很简单。 他说,新房就要有新房的样子,没有大阏氏前,谁都不准进去。 武将出身的太后,也是个直愣愣的心肠,也没往旁的地方多想一点。 王宫里的那十位匈奴贵族女子,突然听见万凰台今晚有主人了,虽然是个临时的,但也异常关注。 完了一打听,居然是那大周公主,只觉此事不妙。 单于曾经说过,他一生,只娶一位阏氏,只跟一位阏氏有王族后嗣,交付生死与所有的爱。 这事儿,让那十名待选阏氏的女子在后宫里如坐针毡。 裴乐瑶正在鹤绵绵的药田边烤着羊肉串,有些小小担忧: “绵绵,你王兄为何让我住万凰台啊,我有点不好意思。” 鹤绵绵拿着锄头,蹲在药田里,一心只有自己的药草: “没关系,他人大方,你随便住。 再说了,他不是欠你人情吗,你应该心安理得,想住多久住多久。” 裴乐瑶身子一下子靠在靠背上,将脚搭在了矮桌上不安的晃了晃: “哎,要是被他以后的大阏氏知道了,我可就得罪人了。 不过没关系,我是外地人,不常来,也听不见人骂我。” 鹤绵绵将锄头放下,起身走了过来: “万凰台可大了,还是一处全新的宫殿。你若是怕的话,我今晚跟你一起住。” 裴乐瑶拍拍手,玉眸弯成一道温柔的弯月:“好呀,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聊一晚上的天儿!” 入夜,拓跋野立在那只金色的凤凰之下,阴鸷的双眸冷戾了几分: “去,想个法子,让孤的王妹立即消失在万凰台殿中。” 他这个王妹,此刻出现得格外不合时宜。 没过一会儿,有宫女在殿外焦急的唤着,一直拍打着殿门:“公主,公主不好了,您的药田起火了。” 乌恒带着人悄悄去鹤绵绵宫殿的药田旁边放了一把火,没有烧到药草,就点着了些杂草。 鹤绵绵正在跟裴乐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 听闻此话,她身子猛的从床上立了起来,穿起鞋子就跑: “遭了遭了,全是大周过来的珍稀药材,我才种下去呢,烧了可就没有了!” 这批药材,一部分得她自己培育,一部分得拿去医馆里,都是匈奴不产,又极为所需的药材。_k 第1629章 裴乐瑶也跟着起身,鹤绵绵连忙按住她: “你就别去了,我怕呛着你,危险,一会儿情况我派人告诉你就是。” 裴乐瑶坚持了几句,鹤绵绵怕有危险,还是将她按在了殿中。 不过裴乐瑶还是穿好衣裙将鹤绵绵送到了万凰台的连廊之外,叮嘱道:“绵绵,你注意安全啊!” 一回身,就看见了拓跋野。 大晚上的,这位单于,竟将微卷的长发编了辫子束成了发冠,还用了几颗精美的金珠子串于其间。 如墨的夜色里,金饰衬得他深邃野气的容颜多添了一份神秘的俊美。 一身月白色的匈奴王族锦袍上绣着张开翅膀的海东青。 颀长宽阔的身影立在冷白月光下,看着面前穿着颜色跟自己锦袍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拓跋野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开中间的步道,自己站到一边去,先让她走: “万凰台,还住得习惯吗?” 裴乐瑶方才还在跟鹤绵绵小声蛐蛐大单于呢,说他跟传说里的大魔王很是不同。 那凶煞模样没见到,倒是觉得他性子挺温润如玉的。 她心底的隔阂便少了些,毕竟人家匈奴单于将自己最珍视的宫殿都拿给她住了,她就与拓跋野说了起来: “习惯,也不习惯,那是你将来大阏氏住的,我怕传出去不好听。” 拓跋野无所谓的笑了笑,慢慢送她回去:“这有什么,一间宫殿罢了。” 就是这样一间宫殿,鹤绵绵想进去住一天都不行。 裴乐瑶突然问:“对了大单于,这天都黑了,你怎走到万凰台来了?” 二人已经行至万凰台正殿的入口,拓跋野也停了脚步,月光落在他锐利冷峻的轮廓上多了几分柔和。 匈奴人天生就有非常黑密的长睫,扑闪之间,眸色多了几分魅色与野性: “孤的寝殿就在旁边,刚好路过。”话完,他咳嗽了几声,伸手拉了拉领口,有些不自然的样子。 裴乐瑶脑子转着,一双杏眼满是机灵劲儿,试探的问道:“单于是不是想去万凰台里喝口水?” 拓跋野脸上的尴尬之色浮现,又极好的隐藏了下去:“今日与朝臣说话过多,嗓子的确有些干。” 裴乐瑶埋怨的看他一眼:“单于心眼儿可真多,你自己的宫殿,要喝口水,不就是说一声的意思吗?” 拓跋野眉眼间带着柔色,薄唇微弯:“王妹说你从带了大周茶叶过来,孤想讨来喝,这不是不好意思吗?” 二人入殿,裴乐瑶亲自烧水给他泡了一杯红茶递到他面前:“单于请用,这是大周武陵州产的茶叶,味道还不错。” 拓跋野接过茶杯淡淡抿了一口,她泡的茶自然清香扑鼻,口感清甜,拓跋野又在喝了一口。 他将身子舒适的靠在宽椅的靠背上,掀唇询问:“明日有空吗,小公主?” 裴乐瑶简意赅的回:“没空的,大单于。” 拓跋野长而锋利的眸垂下一半,恰好将君王厉色给敛住,笑意深了深的睨她一眼:“后日呢?” 裴乐瑶喝着红茶,慢慢咽了下去,有些尴尬的道:“也没空......” 拓跋野正了正身子,神色似有一分急躁:“那小公主几时有空?”_k 第1630章 裴乐瑶睁着杏眼,认真的解释道: “明日太后娘娘说让我教教她簪花,后日跟大后日要去绵绵的药馆, 还得帮她想一想如何让生病的百姓不去看巫医,而是看病吃药,回宫后我还答应了太后娘娘陪她一起听戏。” 很显然,时间被安排得很满,拓跋野连缝儿都没有。 打了十年仗归来的单于,换做从前在军中的脾气早已是一声令下,可在裴乐瑶面前说问了又问。 他一双褐眸似被冰雪神山浸润过,眸华如玉温和,依旧是笑着: “匈奴大祭司手里也有一根红绳,跟你们大周月老庙里的作用一样。 前几日弄断了你的红绳,明日就带你去重新续上吧,时间久了怕断了小公主你的姻缘。” 裴乐瑶不解的看着他,丹唇微张:“你们匈奴还有这文化传统?” 她从来不知道呀,匈奴子民成婚不都是在篝火晚会上,谁看对眼了,就是谁吗?还有求红绳这说法? 拓跋野点首,极淡的神色里掠过一丝狡黠跟老谋深算:“嗯,有。” 未等裴乐瑶接话,他立马转首吩咐,眼神迫人,自持单于威严: “去告诉额娘,簪花一事不急,王宫里的花尚未全开,也去通知公主一声,医馆的事情缓缓。” 拓跋野将事情安排了下去,回眸时,那眼神又变得温和有耐心:“明日孤忙完就来接你。” 裴乐瑶:“......” 他将茶杯轻轻放下后起了身:“孤就不扰你睡觉了,小公主早点休息吧,记得明日咱们的约定。” ??? 裴乐瑶摸摸自己的小脑袋,有点明白有点疑惑的样子: “匈奴大单于到底是温柔还是强势啊,温柔的将事情强势的给办了不是? 哼,没办法,这儿是他说了算。” 小公主撅着丹唇,好你个拓跋野,年纪大的男人果然是软硬兼施! 拓跋野一走,长枫跟长歌就围了过来。 长歌笑嘻嘻的道:“公主,这单于跟您说话的时候,好温柔啊,温柔得都忘记他之前那样对你了。” 长枫翻了翻白眼:“哼,温柔有什么用,男人要强大才有用。” 长歌埋怨的看长枫一眼: “让你多读书,你非要抡大锤。 匈奴单于还不够强大,那谁还强大? 你自己去看看匈奴帝国的堪舆图,有三分之二都是这单于打下来的。” 裴乐瑶回了神,跟她们一起聊着: “是挺温柔的,母后说单于师承大周中书令鹤大人,估计徒弟多少还是有些像自己的师父吧, 不过他骨子里的那股劲儿我可是感觉到了。” 那股属于匈奴男人的野性与强势,还是在的。 她起身走入万凰台的寝殿里,拖着长长的绸缎裙摆, 脚踩在奢华瑰丽的翡翠地板上,看着地上自己的倒影,又环顾周围, 这才仔细看了起来,竟比自己从小居住的大周皇宫的公主殿还要奢华。 就连小小烛台,都是雕凰绕凤,精美至极。 不得不说,将来那位入住万凰台的大阏氏肯定很幸福了,一开始就受到这般的重视。 她躺在床上时,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了拓跋野的模样, 前几年她太子哥哥跟自己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匈奴单于最是凶神恶煞,可怕得很,可好像也不太像,估计没惹着他,惹着了就凶狠了。 那她不要跟拓跋野走得近,拿了红线她就躲得远远的。 这一夜好眠。 醒来时,匈奴王宫之外的天光还是暗沉的, 这边跟大周不同,即便是夏日,天也亮得很晚,不过他们晚上黑得也很晚。 长歌捧着托盘走入殿中,笑着道:“公主,单于命人给您送来了骑马的衣裙,说让您试试合身与否。” 裴乐瑶正捧着杯子喝茶,眼睛看了过来:“好端端的送我衣裙干嘛,我自己带来的衣裙有很多了。” 长歌将裙子挂在了衣架上,开始命宫女用鲜花熏蒸: “单于手底下的人说,匈奴人策马较多,所以衣裙大多都适合大开大合,穿着方便。 他怕您的那些绸缎衣裙在马匹上磨坏了,所以差人给您送来这身质地厚一点的。” 红色绣满金色蝴蝶的小裙子,俏皮鲜艳,还给她送了一套黄金造的额坠,齐齐一套,精致亮眼。 裴乐瑶伸手摸了摸:“这金色小蝴蝶,还挺好看的。” 午膳前,拓跋野忙完,直奔万凰台。 大胡子将军乌恒一路追着,好心提醒道“单于,这个时候过去万凰台不大合适吧?” 拓跋野脚下都没顿一下,淡淡反问道:“哪里不合适了?” 乌恒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本正经的嘟囔着: “此时正是午膳时分,单于这个时候接乐瑶公主出宫去草原上找大祭司会不会早了点? 公主人家正在用膳,用膳完还得梳妆打扮,单于您还得亲自等公主许久,这不大合适。” 身份尊卑,哪有他们家大单于等大周小公主的呀? 拓跋野脚步不停反快:“不正好吗,孤也没用膳。”_k 第1631章 乌恒愣了愣:“啊?” 裴乐瑶正拿起筷子,往自己嘴里塞大口大口的牛肉,心满意足的道: “你们别说,匈奴这边的长毛牛肉就是好吃,羊肉也好吃。罢了,回去再减肥!” 长歌正要回头说话,便听见有人通传:“单于到!” 她连忙走到裴乐瑶面前:“公主,公主赶紧擦擦小嘴,满嘴的油,匈奴单于来了。” 裴乐瑶在外到还是个公主形象,私底下可没那么端着架子。 尤其是碰见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免不了贪嘴。 拓跋野人高马大,几步就行至偏殿用膳处,宫中仆从纷纷低头跪拜。 他一抬眸,恰巧就看见裴乐瑶在拼命的嚼东西又快速的咽下去, 许是那肉块过大,她还翻了翻白眼才咽下去,一张粉色的小嘴上覆满光泽饱满的油。 拓跋野走近,掏出衣袖里的手帕递了过来:“不急,慢慢吃。” 裴乐瑶很不好意思的将手帕拿了过去捂住嘴,咽下最后一口后,一杯清莲子雪酿羹又递到了她面前。 拓跋野微笑的看着她,替她拍拍背:“喝一口,顺顺。” 裴乐瑶看了看那绣着一朵冷梅的帕子上沾了些油污,但并不改这帕子隐约的梅花香气, 她略微的看了拓跋野一眼,这么粗犷的大单于,用的手帕干净就不说了,竟有一股冷梅的香气。 有些惊讶,不过挺好闻。 她更不好意思了,小公主脸上有些羞窘,大块吃肉没形象的样子被外人给看见了。 她低声道:“帕子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拓跋野道:“不妨事。” 长歌可是个人精儿,这时候单于来万凰台,那肯定是得客套的问一句:“单于,您用膳了吗?” 拓跋野看了看桌上的并不算多的膳食:“还未。” 但未等长歌说下一句,拓跋野的脸就黑沉了下来,刀锋似的眉骨挑向宫殿里的匈奴宫人: “乐瑶公主远道而来,你们就给人准备三个菜,不想要脑袋了?” 桌上就一盘牛肉,一盘羊肉,加一小碟羊骨头,旁的什么都没有了。 伺候的五六位宫人纷纷下跪,为首的连忙解释: “单于,奴婢们不敢苛待公主,都是按照公主的意思来的。” 裴乐瑶道:“大单于,你别怪她们。 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只喜欢吃这些,所以就要了这些,多了浪费,没必要。” 拓跋野听见这是裴乐瑶的意思才收了那道犀利的眸光,吩咐道:“再去上几道菜,孤也饿了。” 宫人们被单于那道肃冷威仪的眼神吓得不轻,连忙跑了出去吩咐宫中膳房上菜。 自这位常年不归的大单于归来后,整个匈奴王宫里的人,从上到下都老实了不少。 呼延太后在宫中只是有时候脾气不好,_k 第1632章 但这位单于,一听见他出现附近,这些人没来由的就怕他,身上一股凌人威慑之势,不敢靠近半分。 菜上齐了,依旧是几道匈奴的荤菜,做得的确没大周菜那么精细。 拓跋野拿出自己腰间的小刀,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小刀将每个盘子里大快朵颐的肉给切成了小块。 狂野深邃的面容没有张牙舞爪,凝神做事时,垂下的眼睫纤长卷翘,倒是多了几分如玉温泽。 “匈奴饮食就是这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做得比较粗糙,卡住你怎么办?” 他将有裴乐瑶半张脸那么大的牛肉切成牛肉丝,夹放在裴乐瑶的盘子里,往她面前推了推。 裴乐瑶眨眨眼,看看盘子里的牛肉丝,又看看拓跋野,有些难为情的道: “这怎么好让你给我做这些,我自己来就是。” 不是吧,大单于道歉还恩情这么细致的吗? 拓跋野温声道:“你在额娘的金鞭下救了孤,孤的这点回报,你不觉虚情假意就好。” 裴乐瑶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着牛肉丝,顺畅多了,也不觉哽人了。 她悄悄抬眼,用眼角的余光迅速的扫了一眼拓跋野,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收了回来。 只听拓跋野又对着宫殿里的宫人,用另一种肃冷威严的语声道: “没脑子的话,出去长好了再回来伺候主子。 宫中的厨子,从前都是饲虎的不是,将肉扔进石槽里就完了,你们怎如此粗糙?” 宫人们纷纷低头下跪,不敢喘气。 只觉奇怪,单于怎么生了两副喉咙,一会儿温柔,一会儿似要吃人般的杀气腾腾。 午膳毕,二人按照约定打算策马出发去草原找匈奴的大祭司。 临了出发前,拓跋野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骨哨:“乌恒,孤的骨哨呢?” 乌恒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一脸的疑惑: “属下不知啊,单于许久没有带着破云出去过了,许是放在自己寝宫了?” 拓跋野道:“孤要回去拿,小公主,你陪孤走一趟吧,就在前边不远处。” 裴乐瑶点点头:“好吧。” 拓跋野的宫殿距离万凰台最近,几步路就到了。 走入九霄殿内,裴乐瑶才知道什么叫做反差,她一开始以为匈奴王宫都是万凰台差不多的规格。 走入这大单于的寝宫后才发觉,大单于似乎是个没什么生活的人, 殿内没有花草,没有温柔的幔帐,没有摆设大花瓶,只有一些堪舆图,沙盘,以及书架上的书。 拓跋野在书柜那边翻找着,将东西洒了一地, 裴乐瑶跟着在后面捡了捡,顺手就给他归好了类,大多是些兵法书籍与帝王术之类的书。 这些书籍,她的父皇跟太子哥哥的宫中也有很多,她的宫中就不同了,话本子比较多。 乌恒跟在后边,大胡子叔叔可觉得奇怪了,大咧咧的来了一句: “公主,您还是出去吧,单于不喜欢女人来他寝殿里的书房转悠。”_k 第1633章 满2w票加更章节1|月末求票票啦! 拓跋野身子转了过来,冷下面色来:“出去。” 裴乐瑶将书本一放,就乖乖的走了出去,她可不会得罪大单于。 “站住。”拓跋野在她身后说了句:“孤是叫你,乌恒,出去。” 乌恒:“......” 他默默退了出去,满脸不高兴。 出去的时候,还有裴乐瑶的武官也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他好委屈。 他有什么错吗,这不是历来的规矩吗? 拓跋野翻找东西时,不小心将一盒子给打翻,里边的东西被倒了出来。 裴乐瑶连忙去给他捡起来,那里边除了有些杂物以外,还有一串红绳: “咦,这不是我几年前送你的红绳吗?” 拓跋野刚好将自己的骨哨给找到,从书架里边走了出来,伸手接过那红绳,面带疑惑: “你送的?” 裴乐瑶点头:“是啊,好像是四年前吧。 那时候太后娘娘跟单于你的姑姑来大周参加中秋宫宴,那一年你送了我很名贵的多米尼加琥珀, 我寻思着礼尚往来嘛,所以就想着回送。 恰巧在行宫处听见你的额娘在愁你的婚事,就跟重霄去了一趟月老庙, 给你求了好多根红绳,编成一股辫子,在上面穿了血玉的珠子做成了手链。 我后来是让重霄回匈奴时带给你的呢。” 拓跋野拿着手链看了半晌,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过上边的每一颗玉珠,随后就将手链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重霄那小子,说话从来不说全的,孤根本不知道。” 他常年不回匈奴本部,三年前的确回来过一次。 重霄那日的确给了自己一个盒子,说里面有送他的东西, 是从大周带回来的礼物,但并未说是裴乐瑶送给他的,所以他就扔在了一边,都没打开过。 裴乐瑶嗔的看他一眼,连忙道:“你别怪重霄。 想来你定是不喜欢,因为这东西并不贵重,只是一个好的寓意罢了。” 拓跋野听见她维护自己的王弟鹤重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酸意出来, 便想起了昨日晚上自己离开万凰台后去找鹤绵绵的情景。 他去探听裴乐瑶口中的青梅竹马是谁,原来不是外人,是他姑姑的儿子鹤重霄。 那小子,怎就成了她的青梅竹马呢? 拓跋野举起自己的手腕,晃动了那红绳: “孤很喜欢,孤今日戴上就不再取下。” 定定的长眸,褐色瞳孔摆放极正,从语气到神态,似在发誓一般。 裴乐瑶笑笑:“哎,你别太认真了,就是一根红绳罢了。” 拓跋野却说:“这是你送的红绳,就不是一般的红绳。” 裴乐瑶抬起脚步走出殿外,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速,这倒是个奇怪的感觉,忍不住的想要大口呼吸。 下次不跟拓跋野单独同处一室了,老是怪紧张的。 单于一行人策马出了宫门,直奔呼伦草原。 匈奴在北端,即使是到了夏日,也不会过于炎热。 裴乐瑶一身红裙,策马飞奔在碧绿入天际的草原之上,少女欢脱天真,笑声清脆,自由自在。 一抹鲜红的身影,驰骋碧澜之间。拓跋野眯着眸子,眼珠子随着她的身影转动而转动。 乌恒在后,格外震惊的道:“没想到大周公主的骑术竟这般好。” 长枫在一边语声冷了冷,傲气道:“我们公主什么不会?” 拓跋野翻身下马,拿出水壶在清澈的小河边接水,他站起身后虚眸看向不远处飞奔的红裙少女: “天真烂漫,洒脱美好,不染这世间半分污秽,跟我们这一身血污之人,真真是不同。” 年轻又沧桑的单于眼里有艳羡,也有黯淡,至少他已经做不到天真烂漫了。 骨哨吹响,破云惊天来。 尖锐的一声鸣叫,划破长空,九天之上,一只雄壮威武的猛禽展翅翱翔在她头顶之上。 裴乐瑶笑眯了眼,伸手指着天上的鸟,惊喜万分的道:“呀,好大好漂亮的海东青!” 海东青,万鹰之神,头部雪白,身形硕大,能飞越匈奴最高的圣雪山, 那是千百年来,匈奴人都没能翻越过去的地方。 所以这海东青做的纹饰,便是匈奴民族的最高图腾了。 这只海东青唤做破云。 破云盘旋在裴乐瑶上空,将她头上的一众鸦雀都给扫荡了开,也即时侦查附近有没有猛兽与危险出现。 像是万空领域上的王者在为她保驾护航。 一匹烈马踏碧云而来,极快的追上了她。 拓跋野吹了一声骨哨,破云从高空飞下,落在拓跋野的肩膀上,有一丝惊讶: “小公主,你居然知道海东青?” 裴乐瑶一边策马一边道: “知道呀,我对匈奴很熟悉的。 只是海东青的确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太稀罕了, 因为一般人捉不到它,且它的巢穴筑得太高也太隐秘了,也就无法饲养。” 二人停在草原上,拓跋野将手臂伸了出去,破云乖顺的站在他手臂上:“孤让你摸摸它。” 乌恒直接从马上站了起来:“单于,不可!”_k 第1634章 满2w票加更章节2|姐说话算话,当即兑现 匈奴王族有个传统,单于饲养的海东青乃是君王另一重意义的象征。 海东青的头,是不能给人摸的。 在匈奴人的文化,摸头算是一种极为慎重的行为,是臣服的意思。 拓跋野朝着乌恒横了一眼去,乌恒默默闭嘴,坐回了马上。 裴乐瑶欣喜的望着他,搓搓小手:“它不会咬我吧?” 拓跋野自信笑笑,伸手摸了摸海东青的头:“不会,它不敢。” 裴乐瑶翻身下马,慢慢伸出小手,轻轻摸了一下破云雪白的额头。 破云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不曾攻击,还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她的手背。 头部的羽毛可柔软了,裴乐瑶心神一荡。 裴乐瑶眼睛亮了亮,早就把簪花跟去药馆的事情忘得九霄云外了,笑着说: “原来海东青的眼睛是晶蓝色的,好特别,书上从未写过。” 拓跋野伸手顺着海东青的羽毛,动作温柔: “因为写书人从未见过真正的万鹰之王,孤这只,是整个草原唯一的一只。 它是海东青族群里,称王的那一只。” 话完,他将手一抬,破云的利爪一腾空,展翅奔入天际,翱翔在白云之间。 裴乐瑶仰着头:“你的破云一飞去天空,这片天空就没有一只鸟了。” 拓跋野道:“万鹰之王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它的领地,不容任何人侵犯。” 草原温热的风微微吹拂拓跋野匈奴王族的月白色长袍,他胸背挺阔,抬首时,那锋利的下颌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裴乐瑶看见这位单于背着手,立在这草原天地之间,身影显得有些孤寂,却又伟岸霸气,回荡草原之间。 仿佛在说,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领地。 此刻,他的领地,是这无边无际的天与地。 大单于仰望天空,少女抬着头仰望着他,眼睛眨了眨。 浑身挂着骷髅头的匈奴大祭司走出帐篷迎接:“大单于,等候您多时了。” 拓跋野从马上取下水壶递给裴乐瑶:“小公主喝口水,咱们就进去说。” 裴乐瑶笑着道:“没想到大单于的心可真细,居然知道我口渴了。” 拓跋野走在前边,淡定自若的回了一句:“孤不知道你多久会口渴,孤是一直给你备着的。” 裴乐瑶仰着头喝水,险些被呛着,她愣了愣的看着拓跋野的背影,一直给她备着的...... 大祭司举着法杖,鞠了一躬:“匈奴最伟大的单于,好久不见。” 拓跋野雄壮的身影慢条斯理在落坐主位上,淡声道: “有劳大祭司为公主向长生天求一条姻缘红线, 告诉长生天,不能坏了她的姻缘,红线的另一头,是她的青梅竹马鹤重霄。”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串用金线穿成橙红色蜜蜡的手串递给大祭司, 蜜蜡打磨抛光后,光华润泽,被工匠磨成了椭圆形的细珠子。 大祭司神色微怔了下,眼角不经意看见单于手腕上的红绳,随之笑道:“好。” 大祭司上了祭台,跳了唱了半天,在一道火影中走出,将这施法念咒的手串放在了拓跋野掌心上。 拓跋野接过:“小公主,你过来,孤给你戴上。” 裴乐瑶伸出纤细凝白的手腕,有些迷惑的问:“这个......红绳真的跟我们大周月老庙的一样有灵吗?” 她上挑的狐狸眼落在自己手腕上,晃动了下那蜜蜡珠子,原来这是匈奴人说的姻缘线。 大祭司为保官位,笑得诚恳:“灵的,包的。” 拓跋野手串给她戴好,再将她的衣袖挽了下来,动作细腻周到。 方才下马时,还牵着裴乐瑶的手。表面粗犷的大单于,实则挺会照顾人。 大祭司看了裴乐瑶一眼,又看了大单于一眼,眼睛笑了笑,随即又沉了下去。 “小公主,孤跟大祭司有话说,你在外面等一下孤好吗?”拓跋野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裴乐瑶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好呀,我等你。” 裴乐瑶走后,大祭司将目光从小公主背影收回,看向大单于: “长生天保佑,匈奴帝国的大单于总算平安从战场上归来了。” 拓跋野摆摆手,另起话锋:“大祭司,你方才有话要对孤说,是吗?” 大祭司一边摇头一边笑:“果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与长生天齐名的大单于啊。” 他敛下笑意:“单于,您是不是喜欢那来自大周的公主?” 呼延太后一直忧心大单于的婚事,已经找他看了好几次了,单于的那颗红鸾星一直是暗沉的,一点动向都没有。 可是方才他又用巫术起了一卦,单于的那颗红鸾星已经开始隐隐发动了,只是星相并不算好,主分离。 拓跋野眉眼含笑,坦然的点了一下头:“嗯。” 大祭司伸手指了指拓跋野手腕上的红绳: “那方才我便没做错,求红绳时,我告诉长生天,红绳的另一头是大单于您。 虽然,咱们匈奴根本没有红绳这一说,就当给长生天上一课了。” 拓跋野失笑:“你倒是会哄孤开心,若是公主知道了,一定怪在孤的身上。” 大祭司道: “咱们匈奴从未有姻缘线这一说法,方才单于递出手串时,在下就明白了,不过是陪着单于演一出戏罢了。” 拓跋野抬眸看了大祭司一眼,这人不愧是人精:“那大祭司方才为何面色又是一沉?” 大祭司叹了口气。_k 第1635章 “我对话长生天,问单于与公主的情况。 长生天给出的意思是主分离,愿单于主动远离。 单于想与公主一生一世,付出的代价过大,是以长生天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拓跋野阴鸷深邃长眸不由得晦暗了一下,长身从主位上立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望大祭司: “此生最大的代价又会是什么,是孤的一条命吗?” 大祭司摇头:“长生天没明说。” 拓跋野锋利眉骨微皱随即又展开去,他目抬远方: “孤护卫帝国生死,孤才是匈奴真正的长生天。 孤的命运,孤自己主宰。” 他站起身就要离开,大祭司在背后急切的说了一句: “单于,您三思啊,有些代价不是您轻易能付的。” 拓跋野薄唇淡淡一勾,语声含有一股力拔千钧的沉稳: “孤做事,从不看容易与艰难,孤只看值不值得。” 大祭司忧心忡忡的看着他,随后摇头叹息: “少年郎再是英雄汉,亦也要去情海中翻浪一回。” 拓跋野起身出去,走去裴乐瑶的马下,伸手摸了摸这匹温顺小马的头: “想不想试试孤的汗血宝马,脾气最坏最倔,但也是速度最快的那匹。” 裴乐瑶早就想试试了,看了多少眼,就是不好意思开口,这一点早就被拓跋野瞧出来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说,那他就主动送上去。 “我父皇曾经送过我一匹,但是不久后我就转送给我太子哥哥了。 汗血宝马太烈性了,我驯服不了它,它不让我骑,老是想将我甩下来,我怎么哄都哄不好它。” 裴乐瑶叹叹气,很无奈的道。 拓跋野牵过自己的那匹马: “孤的这匹汗血宝马跟别的汗血宝马还有所不同。 他跟着孤踏过尸山血海,眼睛都不眨一下,多年南征北战,脾气更是烈中之烈。 想不想来挑战一下?” 裴乐瑶好奇得不行。 拓跋野的这匹黑马比之寻常马匹,毛又亮又顺滑,身形健硕高大,特别是那马腿,长出一般的匈奴马不少去。 这马放在马群中,俨然是一副鹤立鸡群的模样。 她就喜欢玩儿新奇的好东西,兴趣十足。 裴乐瑶开心的从自己的马上翻身下来,站在拓跋野那匹高头大马的身下时,上马上了好几下竟没站得上去。 直到自己腰的两侧传来一股力量,将她托举着坐上了马鞍。 她的心陡了一下,回眸眨眨眼的看着拓跋野:“多谢大单于了。” 拓跋野拉住缰绳,粗壮的手臂一下子用力起来牵制住那不听话的马儿: “坐稳了,小公主。” 殊不知,裴乐瑶才一上去,这马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主人,立马就撅蹄子,想要将她甩下来。 第1636章 裴乐瑶在汗血宝马的马背上,整个人晃荡起来,急声道: “你这马的脾气好大,我才坐上去它就生气了!” 拓跋野双臂牵制着缰绳,拉扯着马头。 这马从未被旁人骑过,只熟悉拓跋野的味道,极其认主。 他作为主人都有些拉不住,这马俨然是生气了。 大胡子护卫乌恒连忙下马跑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单于,您怎能为人牵马,还是让臣来吧。” 在匈奴,为人牵马都是马奴跟下人做的事情,单于身份尊贵,岂能给大周公主牵马? 乌恒也伸手去拉那缰绳,却被拓跋野一把给撂开:“你骑你自己的马去。” 乌恒道:“单于,臣来吧,我能牵住。再不听话,就让公主下来不是?” 拓跋野一把扯过缰绳,没再搭理他,抬起腿便翻身上马,挥动马鞭啪的一声打在马屁股上。 烈马似踏云而射,一下子就老实了,天上的破云跟着自己的主人一同盘旋于她二人头顶。 为她二人保驾护航。 乌恒摸摸脑袋,跟身边的侍卫嘟囔了一句: “好歹也是匈奴的大单于,这几日竟整这些小心思。 那汗血宝马从来不让外人骑的,旁人根本驯化不了,他这不是想自己也骑上去是什么?” 侍卫道:“乌恒大人,单于不喜话多的,咱们还是少说两句吧。” 拓跋野成功的与她同骑一匹马,坐在裴乐瑶的身后,胸膛里的那颗心鼓动如惊雷,险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拓跋野笑意深了深,手臂挥动马鞭,打得更响亮了。 裴乐瑶不知怎么的,她一点也不害怕但心跳还是加速了,她感觉自己后背抵着一堵温热又宽厚的墙,好生踏实。 一时弯起眉眼,笑声爽朗道:“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了,这马儿跑的有多快啊?” 拓跋野双臂穿过她的细腰稳稳拉住缰绳,鼻息间传来她发丝里的幽香,拓跋野心神微醺起来。 眸光看着她飞动的发丝,发丝在他面颊上轻轻拂过,温柔至极,满面酥痒。 他第一次知道,小姑娘的发丝尖儿都是香的。 烈马越跑越快,裴乐瑶身子往他胸膛前靠了靠。 拓跋野收回思绪,紧了紧缰绳,回应道: “普通的马,足足休息一晚上,足足喂饱草料,让它们提前出发,先狂奔一个时辰, 孤的汗血宝马不用休息,不用吃草,都能轻易追上。 它还能嗅到主人的气味,有一次孤受伤坠落崖下,是这马飞踏悬石来救的孤。” 裴乐瑶鼻息间本是传来草原青草跟野花的味道,但拓跋野发现她有点害怕后就立即减缓了速度, 随之一股冷梅的香气开始若隐若现。 她发现这是拓跋野身上的味道,不曾想到,外表粗犷野气的王,身上竟有一股梅花清冽香气。 她又好奇的问道:“你身上为何有股梅花的香气,匈奴也有梅花吗?” 拓跋野与她贴得很近,在草原上漫无目的策马,耳朵有些发烫:“是药的味道。” 裴乐瑶拉住了缰绳:“药的味道,你受伤了? 第1637章 拓跋野与她骑着马立在一山坡上,看着草原最西边的夕阳红彤彤的燃烧着,将万里烟霞烧灼得似要沸腾一般的红。 橙黄色的光覆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显得有些落寞: “常年征伐,身上旧伤未好,又不停添新伤。 匈奴军中并无医术了得的军医,更无人懂得如你们大周人熬制调配的疗伤草药。 是孤的姑父从大周寻来了这类香药,点香入药,吸入鼻中疗伤,恰巧这药香变淡时就是一股梅花的香味。 孤倒是幸运,但军中伤员众多,这名贵制作的香药根本供应不上,死了很多匈奴将士。” 他顿了顿,细心询问:“怎么了,这味道你不习惯?” 裴乐瑶看着他孤寂的侧脸,身影落在晦暗渐沉的光里,伟岸却又很空洞。 她甜美温柔的娇容看着拓跋野,笑如草原微风轻缓: “没有不习惯,只是看见你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落寞。 怪不得绵绵从小就费尽心思在太医院待着不出来,原来匈奴是真的很需要懂医学跟药学的人在。” 拓跋野背影笔直,胸膛面对辽阔莽原,语声却沉如渊谭: “君王负伤,本就是军中与朝中大忌,这绝密不能乱传。 时间久了,受伤便成为了一种常见的,需要保持沉默的习惯。” 裴乐瑶微皱了下眉头: “受伤怎么可能成为一种习惯? 这句话让你的亲人听见了,该是有多难受,听着好似她们都不管你似的。” 拓跋野垂睨着她,纤长黑密的长睫敛住他眸底一半的黯淡: “孤不会告诉自己的亲人,她们远在千里之外,知道了更忧心。 军人的一生就是征伐,只问出征,不问归期。 尸骨归于草原上的狼群,魂魄归于长生天。” 草原的风呼啦啦的掠过耳边,将裴乐瑶的长发吹得飘扬。 听闻此话,她的心没来由的缩了缩,有些闷。 她想起拓跋野满背的伤痕,又想起他对姻缘的高标准执着,似乎懂了他的执念。 拓跋野,幼年被亲生父亲抛弃做了质子,成长的年岁里,又逢匈奴惨烈内战,整个匈奴死了一半的人。 往后十来年,他为山河永安,又远赴各部落,诸国南征北战。 前半生都在风雪与无尽的血腥里挣扎,没有经历多少来自亲人带给他的温暖。 他眉眼深邃,眼神孤寂如草原冰雪神山之上的雪水。 拓跋野注定一生立于孤峰之上,站在霜雪里, 但内心依旧向往人间的春潮,情与爱的交缠,人伦下的家庭温馨。 裴乐瑶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小姑娘温柔软糯的语声娓娓道来: “我的父皇就曾经说过,天阙寂寞,若是没有归处,那一生都在漂泊,永无坠落。 想来这话,跟你此刻的君王心境有些相同。 但我父皇有了母后,他这一生就有了根,还发了芽,他不再漂泊。 单于此刻落寞,心生漂泊无依之感,是还没有寻见抓住自己的根。 但我相信,你这般不随意,重情重义之人,将来肯定会遇见一位跟自己身心上都很契合之人的。” 拓跋野宽阔的双肩立在草原夕阳的微光里似晃了晃一般,坚强铁血,硬得跟玄铁一般的匈奴王,被最温柔的风给吹倒。 第1638章 他凝神睨着她,低沉的男声传来:“若是找到了,又没得到怎么办?” 少女笑出声来,一脸的天真烂漫: “那怎么可能,草原上的女子哪有不爱大英雄的,你满心满意,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肯定会倾心相许呀。” 拓跋野也看着她笑意愈发深了去: “只要是对一个女子满心满意,掏心掏肺的好,她就会跟着这个男子走吗?” 裴乐瑶眼神有些迷惑起来:“这可不好说,毕竟每个人的情况有所不同。” 她只是单纯的想起了自己的太子哥哥跟珊月姐的情况,有些时候不是有爱,就能简简单单在一起的。 简单的感情,也有乱七八糟的关系来搅和乱。 拓跋野挑了挑英气逼人的长眉:“那你呢,你是哪种姑娘?” 裴乐瑶脑子顿了一顿,想了半晌才道: “我不知道......不过一个男子对我再好,我也不会跟家里人不打招呼的走掉。 我这个人,比较家宝女。” 拓跋野面色凝了凝,不过还是笑道:“看来还是个挺懂事的小公主。” 裴乐瑶能明白,拓跋野的年纪在匈奴王族里还未成婚,已经是开了大先河了。 如果那位很喜欢的女子还不出现,这位单于极有可能扛不住压力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一个人,已经拥有滔天的权势,至尊的地位,无穷尽的财富后, 再让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真的会成一种狠厉的折磨。 裴乐瑶忍不住的想要安慰他一二: “大单于不必惆怅,你已经是这几百年来非常棒,非常有家国责任的贤明君主了。 你把匈奴要打的仗都打完了,不会再有仗打了,你也不会再添新伤了。 以后的日子,你可以安心的看看晨曦,看草原月光,看策马奔腾莽原之间,不必急着那人到底多久来。 人嘛,先爱自己,先善待自己,后爱他人,缘看天定。 人这一生,还是要为自己活一次的。” 拓跋野缓缓将眼睛转了过来,失神的凝望着她: “人人都说,做大单于要努力奔跑,要缔造更强悍的草原帝国。 就只有你这个小公主说,让孤可以停下来为自己而活。” 裴乐瑶蹲下身子在一边窜了起来,摘了不少五颜六色的小野花给编织了一个花环走过来: “狂奔不歇十余年,今日跟明日休息一下又怎么了? 停歇不是奔跑的对立面。我倒觉得,偶尔的停歇,是为了更持久,也更维稳的奔跑。” 她举起手臂,微弯双眸,声音清甜得跟春日化去的雪水似的: “来吧大单于,你低低头,我送你一个漂亮的花环。 好好夸赞你一下,这些年真不容易,你辛苦了。” 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会说一位君王辛苦了。 但裴乐瑶觉得,拓跋野从小到大都很辛苦,不能因为身份是单于,就忽略他这半生的心酸。 拓跋野毫不犹豫的将头低了下来。 站在不远处,跟随单于出行的武官跟侍卫全都愣在了当场,但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齐齐跪了下去。 乌恒作为在场武官之首,一时火冒三丈,发疯一般的冲了过来。 第1639章 乌恒大呼道:“不可啊单于,不可!” 单于也太不顾匈奴列祖列宗定下的礼法规制了。 堂堂单于,今日给小姑娘牵马,让小姑娘摸了海东青的头,现如今还要让单于俯首称臣。 忍无可忍了,气死人了! 在匈奴,让人俯首承戴花环是有极其特别的寓意的。 匈奴单于正式册立大阏氏,或是匈奴男子在迎娶妻子时,向长生天郑重宣誓后,单于会为大阏氏加冕花环。 在匈奴人眼里,男儿是不能轻易低头的,宁可头颅被拧断,也不会向人低头。 低头,是臣服,是示弱的意思, 佩戴花环则是臣服后,鲜花锦簇的人生是主子带来的。 总体意思便是,俯首称臣,忠心不二。 很明显,这顺序反了。 是单于在向大周公主低头,这显然是不行的。 拓跋野的身份是单于,他若是低头,只有一种可能,只有在战败投降时才会这样。 缴械投降,俯首,戴上降者的镣铐。 所以,这些匈奴人才都跪了下去,乌恒才会那样生气。 拓跋野这辈子都没投降过,更没向谁低头过,今日这样子,可真是太晦气了。 这不妥妥的向大周俯首称臣,不战而降了吗? “真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乌恒跑到拓跋野面前时,那花环已经稳稳的戴在了拓跋野的头上了。 “单于,您这是要做甚,咱们匈奴有匈奴的规矩,您怎什么都依着这大周公主来啊! 这不行,赶紧将这花环给扔了!” 乌恒气急,走过去就要撤掉拓跋野头上的花环。 拓跋野伸手杠掉他的手,阴鸷的眼神狠戾起来:“乌恒,你放肆!” 裴乐瑶不明所以,手臂僵持在半空:“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是不是犯什么忌讳了?” 拓跋野回眸,敛了厉色,温柔笑道:“没有,乌恒在发酒疯呢。” 乌恒跟在拓跋野身边十余年,从没见过大单于如这几日这般反常的。 拓跋野根本就不是这种耐心脾气的人。 铁血征伐,屠戮反动部族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 素日里连个笑意都没有人的,现如今对着一个外族的小姑娘又是低头又是笑,俨然是没有了匈奴大单于半分的尊严。 拓跋野两眼瞪着乌恒:“你退下,让身后的士兵都起来,退到孤看不见的地方去。” 乌恒气呼呼的对着裴乐瑶道:“公主,你赶紧道歉,将花环也给单于摘了。” 裴乐瑶愣着,不明所以:“啊,我......我怎么了?” 拓跋野眸底迅速被一股戾气给填满,他眯了眯长眸,语声幽沉:“乌恒,你吓着她了。” 他挡在乌恒面前,低吼道:“孤再说最后一句,退下!” 乌恒咬着牙,暗恨着将士兵都撤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乌恒只觉匈奴要完,指定要完,单于脑子不大好使了,被女子迷昏头了,回去就去跟呼延太后告状! 众人退下后,拓跋野才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头上的花环,思绪回到这花环之上: “世人都是夸赞孤的功绩,你却夸赞孤辛苦了。” 十年征伐,竟真的被这样一句话给深深宽慰到。 裴乐瑶明媚的容颜上,满是这些年来,她母后教导她许多人生道理与见识留下来的温婉与从容。 虽然才十六岁,但已经比许多女子的见识与认知都要广阔许多了。 她纵使语出惊人,但话语之间,也如绵绵春雨洒落般的温柔,普渡千疮百孔的心。 “世人总觉得做大单于,为匈奴做下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这世上的一切付出就没有理所应当的。 大单于也是个人,是人就很不容易。 哪有平白无故的付出啊,都是责任与担当在推着自己往前走。 奔跑久了,人会消耗心中的那团火。 但你是单于,世人只觉君王无所不能,是铜铁浇筑,自然不会想到来安抚几句。 我纯属胆子大,哈哈哈!”裴乐瑶笑眯了眼的看着他,像极了小精灵。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的确如裴乐瑶所说,他拓跋野为匈奴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只是,他心中的能量在将所有的仗都打完的那一刻,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在这种时候,再去按照所谓的规矩跟责任,找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共度余生,拓跋野只觉窒息般的难受。 “小公主很会讲话,孤很爱听。” 拓跋野背着手,看着此刻夕阳没入山巅,草原的星辰就要启幕了。 此刻,他的眼睛跟星辰一般明亮。 裴乐瑶的一番话, 就像一阵春风化开了草原冰川上的雪水一般,流成了一条蜿蜒温柔的小河,往他心海深处灌了进去。 裴乐瑶身子往草原上的青草上一倒,翘着腿,悠闲快乐的等着看草原明月: “爱听就好,那万凰台我住得更心安理得了!” 拓跋野也随她倒在草地里,看向天上悬挂的婉月,光亮柔和从容,将心间的裂痕深渊给慢慢填满。 这时,他侧眸看着躺着一边的裴乐瑶,风吹碧草簌簌而动,草尖在小公主的脸上轻轻划过。 她伸手挠了挠脸,手慢慢就垂了下去。 拓跋野启声问:“小公主,你睡着了?” 第1640章 裴乐瑶在草原上玩儿了大半日,玩儿得累了,躺在草地上就睡着了。 拓跋野一笑,嘴里此刻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意被夜色撩染了一股淡淡邪气。 他起身将她横抱上马,下令道:“走吧,回宫。” 翌日,松年殿。 乌恒第二日就去给呼延太后告状去了,作为血脉纯正的匈奴人, 昨日的事情是有些让呼延太后头疼,毕竟规矩是规矩,习俗是习俗,她们都遵守几百年了。 不过太后还是很为难的看着乌恒:“哎,一回二回嘛,人家乐瑶公主年纪小,你干嘛这么计较。” 乌恒吹胡子瞪眼,在松年殿跺了跺脚: “太后娘娘,单于现如今是被那大周半大小公主迷的五魂三道的,来日什么好东西,单于都得给出去的。 您是匈奴握有实权的太后,又是单于的亲生母亲,您不管谁管? 这都俯首称臣了,下次咱们匈奴站在大周面前还有什么尊严可讲?” 呼延太后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烦了起来。 对上裴乐瑶,她似乎连句重话都讲不出口,还挺乐意让她哄来着。 这小姑娘,说话做事就是得人开心喜欢。 完了,自己那儿子肯定就是这么被哄开心,然后让做什么做什么的。 但作为太后,也有自己需要去恪守的东西,她依旧很为难的: “那哀家能怎么办,你自己去跟单于说,别来烦哀家!” 乌恒怒道:“单于要是能听,臣来找太后您干嘛?” 呼延太后起身从凤椅上站起:“哀家得去找乐瑶公主学簪花了,你先退下吧。” 乌恒骂骂咧咧: “单于整日找那半大小公主,太后娘娘您也是,改日臣去寻匈奴大祭司过来,看你们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诅咒!” 呼延太后在自己的松年殿都坐不住了,摆驾去了万凰台。 裴乐瑶正在宫殿里准备簪花用的物件儿,呼延太后一见了就把方才乌恒说的事情给忘了。 一心安慰着自己,人家是外地人,不懂匈奴传统也不打紧,肯定没什么坏心思。 几个时辰后,呼延太后戴着新做的花冠开心的回了自己的松年殿,拓跋野已经在松年殿里等候一会儿了。 呼延太后拖着凤袍,冷哼一声的走过来: “昨日你私自带着乐瑶公主去找大祭司做什么,你们很熟?” 拓跋野才办完朝务,就被呼延太后的人叫到了松年殿里,开始一字一句的盘问。 近来,呼延太后为了单于的婚事,对他的行踪一直很关心, 昨日就有探子回了她,说下朝后的一整日都是跟大周公主待在一起的。 太后并无多少开心,只觉不安,直到乌恒今日来告状,她更觉不安。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子,她能不知道? 拓跋野浅浅咳嗽了几声: “儿臣之前将公主的姻缘红绳弄断了,昨日找大祭司再造一条赔给人家。” 呼延太后瞪他一眼:“咱们匈奴哪里来的姻缘红绳这种说法? 再有,你比人家大九岁,怎哄骗一个小姑娘? 九岁,你能当人家半个爹了。” 拓跋野眉心皱了皱:“九岁而已,又不是九十岁。” 他问过身边的侍从了,问他现在看起来像多少年纪的男子,这些侍从都说像刚满十八岁。 呼延太后警告他: “你是重霄的大哥,重霄将来极有可能要迎娶乐瑶,你自己注意一下分寸,那可是你将来的弟妹。” 太后越说越急,语声也急促起来: “今日乌恒来找哀家了,依哀家看,不是你骗人家小姑娘,是你这大单于是被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你年长人家九岁,那多出来的九年阅历都干什么去了? 自己做事注意点,别给人大周公主招黑。” 裴乐瑶责备不出口,拓跋野她是随便骂骂的。 拓跋野听见自己的王弟将来要迎娶裴乐瑶,那神情不自觉的就沉了下去:“嗯,儿臣知道了。” 呼延太后见他不爱听,起身就要走,又道: “乐瑶公主本不会在匈奴久待的,念着重霄正好要去北境一趟,刚好就来匈奴将接她回去了,大致半月后到。” 拓跋野头上的海东青王冠,耀眼的光都变得晦暗了几许:“婚事都定了?” 呼延太后回: “没定,只是大周帝后有这意思,毕竟不愿女儿远嫁。 且重霄自小就喜欢乐瑶公主,谁都知道的事情。 哪里像你,性情执拗,等乐瑶公主跟重霄孩子都生几个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拓跋野从松年殿走出来时,只觉胸闷,走回九霄殿的途中,竟走错了两次路。 乌恒跟在身边,小心翼翼的道: “单于,您今日是怎么了,打仗在沙漠里都不迷路的,今日走回自己宫殿还迷路了?” 只听拓跋野语声阴沉的道:“弟妹,这种称呼可真难听。” 第1641章 3更|月末加更,求票票啦 他与重霄相比,最大的优势无非是身份,但重霄最大的优势反而是自己无法比拟的。 他能在大周帝京做驸马,能让裴乐瑶一直待在自己父母的身边。 他是匈奴单于,是不可能离开匈奴的。 且重霄,还是他姑姑的亲儿子,他若硬抢,会不会闹得太难看? 半个月,裴乐瑶留在匈奴的时间就剩下半个月了。 他问:“乐瑶公主今日又在做什么?” 乌恒道:“乐瑶公主白日陪着太后娘娘簪花,后又陪着单于您的王妹出宫去了,说去医馆给人看病。” 拓跋野回了九霄殿后便脱下王袍,只带了几个侍卫就出宫去了。 乌恒张着嘴又想说上几句,但这一日是给憋回去了,感觉讨不到半点儿好。 宫外,药馆。 裴乐瑶皱了皱眉,端了一杯茶水给她: “绵绵,你这样下去,医馆根本承载不了如此大的负荷,也会将你给累垮的。” 鹤绵绵满头大汗,从早晨睁眼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伸手将裴乐瑶手中的茶杯接了过来猛灌了几口: “那怎么办啊,整个匈奴王城会成熟医术之人,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师父也年迈了,去大周江南养老了,旁的人也不会。 再说了,学习医术很复杂,也需要时间积淀,我也没时间来教旁人。” 裴乐瑶却摇头,有着自己的观点:“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鹤绵绵眼神疑惑的望着她,只听裴乐瑶细细说来: “你算算大周跟匈奴建交多少年了,咱们两国的关系是哪种程度? 早已经亲如兄弟,许多东西都有置换,交易,但为何偏偏这医术很难在匈奴扎下根来?” 鹤绵绵摇头。 裴乐瑶回身指了指那些病人,分析起来: “我认为是观念。我今日仔细看了一下,到你医馆里来的人都是病入膏肓,很严重的百姓,没有办法了才来。 那其余那些有个小病小痛都去哪里了呢,我估计都是去看巫医了。 但你也知道,巫医这种东西,是信鬼神,到底能不能治病,还真不好说。 大周医术在匈奴无法盛行,实则是观念问题,大家不信这门医术,除非要死了,才来你这里死马当活马医。 小病拖成了大病,你也不是大罗神仙,你又能挽救得了几人,那这医术效果,旁人也自然不会信多少。” 鹤绵绵身子瘫软的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 “好像真是你这么说的,而且看巫医还要花不少金子,来我这医馆不需要一分钱,这些百姓都不愿意来,就别谈去学医术了。” 裴乐瑶道:“对,大家都不信这门医术,那自然就更没有人去学了。 整个匈奴,光靠你一个人来改变一代人的观点,是非常艰难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鹤绵绵眼睛眨了眨,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乐瑶,你脑子最好使了,你帮忙想想办法吧。” 长歌在这时走了进来禀报道:“两位公主,大单于来了。” 拓跋野颀长的雪色身影走近,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编成了辫子,用金冠稳稳束在头顶。 他身形过于高大,走入药馆里时,还勾了勾头。 那雪色的贡缎锦袍,光泽雍华,衬得本来面目狷狂的单于,也多了一些温文尔雅。 裴乐瑶顺着光瞧了去,只觉拓跋野每一次出现都挺特别的,相貌体型与他个人气质完全是两个人。 “孤来看看王妹你的医馆开得如何了。”拓跋野见没人启话题的意思,于是自己找了话题。 鹤绵绵从榻上疲惫的下来,叹道: “王兄终于知道来关心关心我了,我如今是越来越累了。 还是有很多百姓们不信来自大周的医术,他们依旧愿意花重金去选择让巫医治病。 可效果又不好,基本没什么效果。” 拓跋野道:“巫医在匈奴有近一千年的历史了,这是观念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裴乐瑶蓦的抬眸看了拓跋野一眼,这人倒是一语中的,听上那么一句话就明白了,怪聪明的。 拓跋野叫了几个侍卫进来,吩咐了几句,这些人就出去了。 他正色道:“此事还需朝廷带头,你这位会医术的公主不能总是埋在医馆里,需要去培养一群懂医术的人出来。 王兄会从旁协助你,命人在王城内驱赶巫医。” 巫医有没有作用,他打了这么多年仗,还能不清楚吗? 裴乐瑶笑着道:“这不就解决了吗?绵绵,你遇事别硬抗,自己的王兄记得用起来。” 拓跋野侧过身子,垂睨过来:“小公主,你不如也帮孤一个忙?” 裴乐瑶眨眨眼:“是,我能做什么?” 拓跋野深邃的褐眸微闪了一下,笑意透着一股狡黠意味: “以大周公主的皇室身份,来匈奴宣讲大周医术,提高一下医术在百姓们心底的信任感。 作为回报,匈奴能以利润更高的价格,去大肆收购你们大周人种植的药材。 大周大夫入匈奴,朝廷直接给他们匈奴医官做,享贵族身份,建府赐地,提高他们的身份地位。” “不行!”鹤绵绵立马将裴乐瑶给拉开。 拓跋野眼神沉了沉,冷道:“鹤绵绵,你又在闹什么?” 鹤绵绵道:“乐瑶是大周公主,还是个小姑娘,出来这么久,她应该回大周皇宫了。 王兄,我单方面替乐瑶回绝了,她肯定不好意思说。” 拓跋野眼神瞪向鹤绵绵,薄唇紧抿起来,似一道锋利的刃。 第1642章 鹤绵绵忽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这也没吹风也没下雨,怎突然觉着有点儿冷啊?” 她完全没注意到拓跋野在瞪她,自顾自的去找衣服穿了。 裴乐瑶倒是想合作的,若是能帮着大周江南的药材远销匈奴,这倒是功德一件。 只是鹤绵绵已经帮她拒绝了,自己算算时间,鹤重霄就要抵达匈奴了,自己估计在匈奴也留不到那样长的时间了。 不过她还是提醒道: “绵绵,我倒是觉得单于说的法子是能最快解决你心底的烦心事儿的。 培养医者需要很多年的事情,只有从大周调拨一批过来,这样的效果才是最明显的。 而且,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鹤绵绵眼珠子转了转: “这法子可以是可以,就是没有前期的思想动员,这些百姓是无法相信大周过来的医术的。” 她忽的想起来什么: “乐瑶,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做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还写了一些东西传入匈奴吗? 要不你的新故事,就详细写写你们大周的医术?” 裴乐瑶怔了怔: “我的那些东西,也不大成熟,只是源于之前我母后说的一些文化互通的概念,让文太傅辅助我写的一些小故事。” 鹤绵绵笑了起来,自豪的对着自己王兄道: “王兄你是不知道,乐瑶还有一重身份在咱们匈奴可出名了。 这几年来,两国的文化交流,都有她一份力呢!” 拓跋野多年不归,听闻此话,也有些好奇:“小公主都做了什么?” 鹤绵绵道:“用最低的成本,做最了不得的文化传播。 从前我们匈奴人是没有宣纸的,所有书信往来都是靠在羊皮卷上绣字,麻烦,数量稀少, 是以我们匈奴人会认字的人极少。 乐瑶之前主笔写了一些小故事,将这些小故事印成书册传入了匈奴,很多人都知道她。” 裴乐瑶连忙解释道: “也不是写的小故事,是画的小人画,配了两国的语在书册上。 字极少,怕不识字的错过了,所以都是靠的小人画在起作用。 可我的确没有画画天赋,还要用画面讲清楚前因后果,还要简洁配文,可难死我了。” 这事儿,拓跋野之前略有耳闻,他记得那个大周文人叫做春雨。 一共出过三册书,第一册写的是匈奴与北境的百年交恶; 第二册写的大周北境首富跟匈奴第一外交女官相识的故事; 第三册便写了详细大周匈奴合作初期的第一件事,种植棉花。 鹤绵绵指了指外边的那些店铺: “太后娘娘还从宫中调拨银钱,在王城各处建了免费阅书的小楼阁。 但王兄你也知道咱们匈奴人的文化普及有多差,那些书根本没人看,因为许多人都不识字儿。 只有乐瑶的那些彩色小画是被人翻烂了的,这些人看画上瘾,才开始主动的去查阅那些小字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讲棉花的那本,还有详细的棉花种植技术讲解,真是做得有心!” 拓跋野深沉的眸光落在裴乐瑶身上,甚至是有些震撼: “原来你就是春雨,那孤这些年,一直都有听说你。 春雨是个好名字,春雨润物细无声。 用文字加小画的形式,解除文化隔阂,也是消除族群不同难免有敌意的一种方式, 才能保持友善沟通,是一件多么功德无量的事情。” 裴乐瑶走到一边跑起了茶,实则她是被拓跋野滚烫又深沉的眼神给烫到。 她在一边语声轻灵的说来: “我母后说,政治互通,经济互通,但如果文化不互通,两国之间还是无法真的实现很和谐的融合。 因为源于不了解,不了解就会不理解,就很容易发生冲突。 光是我们顶层人的认可,那是远远不够的。 这书的故事只是为了让百姓们了解当初我母后跟你姑姑的初心, 里面的种植技术讲解,是为了将技术普及, 我甚至将朝廷的帮扶点地址都给印了上去,希望能为两国做点什么。” 她将茶壶一顿,又谦虚的笑了笑: “不过也就三本小册子,实在不能叫做写书,能气到的作用也是不大的。” 拓跋野内心的震撼像极了戈壁滩上的沙尘暴,漩涡卷进了他的心底。 如果说在这之前,心底只是如沐春风般的涟漪,以为小公主只是很会安慰人,很会说话, 那此刻便像极了一场风暴。 裴乐瑶,是个心负家国之人,身有光芒,绝非寻常王室娇养出来的金尊玉贵的公主。 他看裴乐瑶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喜欢,瞳孔聚焦于她一身: “孤本以为你是大周帝后的小女儿,他们会将你捧在手掌心,过着简单尊贵的生活。 没想到,你的心也飞越了重重宫墙。” 裴乐瑶面色认真起来: “我母后说了,真正的爱女,不是教养一个女子如何打扮,如何用美色换来价值, 也不是学学吃穿,过得精致,养尊处优一辈子就行了。 而是让她拥有独立的思想,健全的自我,清晰目标的追逐,变得从容与强大。 我虽为大周皇室唯一的公主, 但我的父皇母后从未告诉过我,做女儿会撒娇会打扮就行了,长大了找个听话的驸马就好了。 我从小,他们对我哥哥说什么,对我也就说的什么,并无男女之分。” 是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意义,她从来就不是深宫里的金丝雀。 她很爱自己的国家,更爱和平,希望这世上没有战争,希望大周与匈奴能够一直好下去。 第1643章 几人商议了一下,裴乐瑶也同意再写一本关于大周医术的小册子, 还得去学学那些药材如何绘画,每一味药材的功效作用,还得以连续性强的故事形式展现,她的任务可不轻。 但是裴乐瑶想了想,如果大周医术在匈奴发展了起来, 那大周许多经营药材的生意人也有了生意,挖药的药农也有了生计,那也不错。 于是,就应了下来。 几人回王宫,同乘的一辆马车。 鹤绵绵心情极好,在马车上一直紧紧拉着裴乐瑶的手: “我弟弟就要来匈奴了,我可坐等你们早点成婚,这样的话,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鹤绵绵还笑嘻嘻的叫了她一声弟妹,拓跋野的脸色别提多难看。 拓跋野只觉后悔这些年没有多回来几趟,错失了裴乐瑶太多年。 当再次遇见时,她又跟自己的王弟有了一层青梅竹马的关系。 他真不知长生天是什么意思,若毫无缘分,那就该再不相遇的,偏偏又遇见了,还一次一次的给他惊喜。 裴乐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哎呀,早着呢,不急。” 她眼角扫了一眼拓跋野,看见拓跋野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第一次觉得他这么气势阴冷。 鹤绵绵还笑着拉了拉拓跋野的衣袖: “王兄,等以后乐瑶跟重霄成婚了,乐瑶也是你的弟妹了,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好开心啊,这是最中意的弟妹人选!” 拓跋野掀起那眼皮:“你今日话很多,聒噪。” 鹤绵绵不跟他说话了,继续对裴乐瑶说: “我弟弟人很好的,最主要的是,他什么都听你的,你以后绝不会受委屈。 乐瑶,你千万别找我王兄这样的人,又凶又恶,朝务繁忙,不好相处。 以后肯定后宫成群,那日子才难过。” 裴乐瑶低眉,转头看着拓跋野,眼睛含着些透亮的笑意: “大单于,你的老底儿全被掀开了,以后找大阏氏,可别带上绵绵在身边,哈哈!” 拓跋野冷道:“今日就很没必要带在身边的。”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鹤绵绵的眉心:“什么后宫成群,再说一句,把你扔回大周鹤府去。” 没说几句,鹤绵绵就莫名其妙的被叫下了马车骑马去了,可生气了。 从王城回宫后,他下令道: “去把乐瑶公主写的所有书都给孤买回来,孤还要知道这些年,她在匈奴跟大周之间都做了哪些事。” 他的确是错过了裴乐瑶许多年。 但此刻,他想要从里到外的,从过去到现在的开始好好的了解她。 裴乐瑶的书,在匈奴一书难求,还是乌恒去贵族大臣府邸里强要来的,人家可不愿意给了。 裴乐瑶从十二岁起,就在帮着云懿皇后开拓两国文化深度交流的事情, 是她提出用歌舞,诗词,评书的形式,融合两族文化做新的文化汇演, 已经举办过几届了,每年北境的秋季就会举行,很是热闹。 拓跋野孤寂的身影坐在书房里,沉默了许久。 闪耀却无锋芒的公主,像一块玉,光泽温润,贵雅宁和。 她说起话来总是温温柔柔,无公主骄横的架子,心胸装的东西也跟普通人不同。 拓跋野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人留下, 自己那些所谓的权势地位,黄金珠宝,根本配不上她。 说到爱,小公主从来就不缺爱。 大周皇帝跟皇后,还有东宫太子,对她定捧在手掌心中间的,呵护至极。 年少有为,为匈奴开疆扩土,平定四海,军功赫赫的大单于。 此刻分外无力,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稍过几日,鹤重霄提前抵达匈奴王宫,呼延太后极为开心的替他接风洗尘,夜里有场宫宴。 鹤重霄与裴乐瑶年龄相当,二人自小在宫中的学堂里一起念书相识,是从小聚在一起的玩伴。 有裴乐瑶在的地方,大多都有鹤重霄在。是以大周朝野里早有传闻,当朝驸马非鹤家子也。 “重霄,我在这里。” 裴乐瑶站在万凰台的殿门前,走了出来,笑眯了眼的朝着他招了招手。 鹤重霄一身天蓝色的白鹤银线长袍走来,身如青松挺拔,剑眉星目,少年英气十足。 模样跟年轻时的拓跋朔兰有些像,一身的活泼。 他露出一排整齐银白的贝齿,开心的迈大了步子跑来:“乐瑶,我总算见到你了!” 裴乐瑶看着他也很开心,提着裙子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语声甜美温婉: “那我们去松年殿吧,太后娘娘已经备好宫宴等你了。 还说了,今日是家宴,让我们都随意些,走吧走吧。” 鹤重霄看她的眼神满是炽热,许久不见格外想念,裴乐瑶说什么他都是不停的点头。 但是他细心的注意到裴乐瑶手腕上的红绳变成了蜜蜡珠子,旋即有些不解的问: “乐瑶,你手腕上的那根红绳呢?” 第1644章 加更章节|月末加更,跪求票票啦,最后两天了家人们! 裴乐瑶将手腕抬了起来晃了晃,解释道: “哦,那根红绳断了,被河水给冲走了。 这一根是在匈奴大祭司那里重新去求的,你王兄说了,这效果是一样的,所以问题不大。” 王兄说的? 效用一样? 鹤重霄抬眸看向匈奴王宫最恢宏壮阔的殿宇万凰台,这不是匈奴大阏氏住的地方吗? 他大哥最是宝贝了,鹤绵绵想进去住一晚都不行。 此刻裴乐瑶只是一位尊贵的客人,却住进了匈奴帝国女主子才能住进去的万凰台,这几个意思? 一路上,鹤重霄有些心事重重起来,但并没作声,依旧沉浸在见到裴乐瑶的欣喜里。 入了宫宴,拓跋野一眼就看见站在裴乐瑶身边的鹤重霄,二人年龄相当,瞧着是有那么几分般配。 面容深邃的单于,神色清冽了几分下来,随即又将情绪敛藏下去,掩盖得极好。 他温和笑着:“重霄,到王兄身边来坐。” 鹤重霄第一反应是有些舍不得,但单于都开口了,他也只能对裴乐瑶道: “乐瑶,你去挨着我妹妹坐吧,我去陪陪王兄。” 拓跋野盯得可仔细了,鹤重霄的眼睛都不肯从裴乐瑶身上下来,快黏上去了。 他修长的指尖摩挲着酒杯的边缘,舌头一直抵着上颚,眸光沉沉。 裴乐瑶转身到鹤绵绵身边坐下时,鹤绵绵就开始跟她小声蛐蛐:“我王兄身边的那位紫衣女子你瞧见没?” 裴乐瑶抬起眼睛看了过去,点了点头:“看见了,怎么了?” 鹤绵绵神神秘秘的道:“反正咱们就快成为一家人了,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 她伸手揽过裴乐瑶的肩头往下压了压,声音极小的说: “她乃匈奴贵族上阳氏之女,是我王兄的额娘亲自给他挑选的大阏氏。 太后娘娘今日派人让我给了一些大周皇宫才有的催情药物, 说倒在我王兄酒里,让这上阳氏先侍寝,只为有个子嗣。 太后娘娘说了,办婚宴她都不期许了,只要有个孩子她就不催了。” 裴乐瑶蓦的瞪大了双眸:“那你给了?” 鹤绵绵噘着嘴,叹了叹:“给了啊,那可是太后娘娘,我能反抗吗?” 裴乐瑶连忙将手里的酒杯给放在了桌上,原本放松的眉头一下子就紧拧了起来: “太后娘娘虽然是单于的亲额娘, 但是单于是一个有自己独立思想,且手握重权的君王,怎能被如此不入流的计谋算计? 绵绵,你赶紧拿解药出来, 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单于跟呼延太后肯定会大闹一场,母子情分都得闹翻。” 鹤绵绵将手里的小羊排给默默放了下来,有些惊恐的看着她: “啊,有这么严重吗?亲母子,不至于吧?” 裴乐瑶神色有些凝重,极为认真的盯着她:“至于,很至于! 你王兄是什么性子,在外征战打了十余年的人,他本性绝不是个懦弱之人。 他东征西讨十来年都没怎么吃过败仗,铁血勇武,性格刚硬。 若是知道自己被如此手段算计,还是自己的亲额娘, 肯定会火冒三丈,说不定那紫衣女子也会被处死,加上这女子身份贵重,到时候定是一发不可收拾。 你别犹豫,赶紧去找解药给我,我来想办法喂他吃下去。” 她俨然是低估了呼延太后对子嗣的执着,但是也能理解,可还是觉得做得太偏激了,拓跋野肯定不会接受。 因为他说过,他不愿像草原上的牛羊,到了发情季节时,随意找目标交配。 这对站在匈奴至高之处的匈奴单于来说,一定会是一个极大的侮辱。 鹤绵绵听劝,赶紧起身朝自己的宫殿奔去,急匆匆的将解药拿了回来后交给裴乐瑶。 裴乐瑶将解药拿在手里,脑子呼呼的转了起来, 她怎么在不得罪呼延太后的情况下,又能让拓跋野将解药吞了下去,而且还不能让拓跋野知道自己的额娘算计他。 这是个难题,她皱着眉头,一石三鸟,这是在为难她自己。 裴乐瑶侧眸看去主位之上,她发现拓跋野一直在猛喝酒,还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难道是药性开始了? 忽的她抬了一下额头,她想到了。裴乐瑶从桌上倒了一杯酒,起身走到拓跋野面前,走得近了好几步: “大单于,乐瑶敬您一杯,感谢你这几日款待。” 拓跋野见裴乐瑶给自己敬酒,笑意深了深,将酒杯换成了碗:“小公主喝一小口就行了,孤干了。” 裴乐瑶跟他敬酒碰酒杯时,故意用力撞翻了酒碗,将酒水全洒在了拓跋野身上。 裴乐瑶连忙抽出自己的锦帕,声色歉疚的道:“抱歉,抱歉,是我用力过猛了。” 一旁的紫衣女子上阳氏瞪了裴乐瑶一眼,前几日就听兰灵儿她们说了裴乐瑶的不少事件。 今日本是她的重要日子,她见了裴乐瑶自是不大爽快,生气的道: “你怎么回事儿,这是在我们匈奴的宫宴之上,怎冒冒失失的,也太没规矩了!” 说着便拿出自己的帕子,为拓跋野擦拭了起来。 拓跋野伸手将那帕子扯掉,眼神锐利又阴冷的看了她一眼。 那女子便觉单于眼神里像是有锋利的利刃般,身子向后畏惧的缩了缩,衣襟里的汗毛在这一瞬都立了起来。 拓跋野气势如山陡然压了下来,身边的人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语声寒如冰川: “孤未曾说她半句不是,谁给你的资格凶她?” 第1645章 上阳氏被一股冷戾的威慑气势突然压得喘不过气来,连忙将头低了下去,将身子曲着: “单于,臣女不是这意思,明明就是这大周公主冒犯了您。” 裴乐瑶不敢耽搁时间,插了一句嘴,笑嘻嘻的说: “都是乐瑶的错,大单于赶紧去换一身衣衫吧,你换好了,乐瑶过来给你亲自道歉。” 拓跋野没再在宫宴上说什么,但对上阳氏的脸色的确有些不悦。 上阳氏眼神与裴乐瑶再次交锋,一个盛怒至极,一个歉疚的笑笑。 呼延太后立即给了上阳氏一个眼神,上阳氏便起身追了出去。 裴乐瑶则是回了自己的座位,只坐了一会儿,就悄悄的走出了宫殿,朝着偏殿更衣室走了去。 她往衣袖里塞东西的这一幕,又恰巧被鹤重霄给看见,他眼神更是迷惑了。 裴乐瑶脚步很轻的走了过去,站在更衣室外,眼珠子滴溜溜的看了看周围。 不由得在心底赞叹道,果然,太后出手就是不一样,这附近的宫女侍卫全都已经被调开了,连只飞鸟都没有。 她站在更衣室外有点踌躇,难道就这么直愣愣的冲进去吗? 殿内传来一声愠怒的男声:“滚出去。” 上阳氏站在距离拓跋野三四步的地方,不敢再靠近,这位单于让人又敬又惧。 她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将自己的衣衫给脱了下来,泪眼硕硕的望着他: “单于,我是奉太后之命前来伺候单于的,求单于不要赶我走。” 拓跋野锋利的眉弓低压了几分,褐眸阴鸷的瞪着她:“孤在军中,奉行军令如山,若有违抗,就地处死。” 上阳氏身子抖了抖,忐忑的道: “单于,我......我暂时不要名分也行,等怀有身孕,生下单于长子,到时候单于再赐臣女一个名分吧。” 她还是大着胆子朝拓跋野贴了过去,呼延太后创造的机会可只有一次,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拓跋野满脸厌烦之色:“滚。” 未几,殿门被人推开,只见上阳氏哭着就跑了出来,衣衫还有些凌乱。 她一出来就看见了裴乐瑶站在外边,立即骂道: “好你个有心机手段的贱蹄子,故意将酒水打翻在单于身上,趁着单于更衣,你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吧?” 裴乐瑶也有苦说不出,也无法去解释,她只好扯了下唇角:“我,只是路过......” 乌恒走来,一把拽过上阳氏的手臂就将人扯出老远,但是没人敢动裴乐瑶一下,乌恒看着裴乐瑶也没多问一句。 裴乐瑶没再耽搁的,理了理衣裙将殿门推开才走了进去。 拓跋野立在屏风后,听见动静,厉声道:“非要孤给你点颜色瞧瞧?” 裴乐瑶站在圆桌旁边,糯声道:“大单于,是我。” 拓跋野正在扣扣子的手一顿,语声温和了不少:“小公主,你怎来了?” 裴乐瑶连忙解释道:“我......我是来道歉的,方才是我冒失了。” 话完,她趁着拓跋野正在换衣服的档口,连忙提了水壶过来,将解药给倒了进去, 又在晃了晃水壶将药摇得均匀了一下,然后将茶水倒入茶杯里捧着手中。 拓跋野浅浅探出半个头来,正好看见她下药的动作,眼神微愣,但并未走出来斥骂她。 拓跋野穿戴好衣物走了出来,裴乐瑶就将茶杯递了过来:“乐瑶以茶代酒,专程过来道歉的。” 拓跋野将茶杯接了过去,端在手里:“小事一桩罢了,何须如此,孤没怪你。” 裴乐瑶道:“那请单于用茶,咱们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 拓跋野仰首将茶杯里的茶水都一饮而尽,将茶杯底给裴乐瑶看:“都喝干净了。” 裴乐瑶点点头,又在打量着他:“你没事儿吧?” 因为她发现拓跋野脸不红,眼神清明,人还算挺冷静的样子。 拓跋野斜睨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孤能有什么事儿?” 裴乐瑶想着,定是这药效还没发挥出来,正好喝了这解药下去,应该这事儿就算过了。 突然的,拓跋野紧皱眉头,人身子歪了歪,他甩了甩头: “感觉头有点晕,身体有点热。” 裴乐瑶蓦的瞪大双眸,遭了遭了,这刚刚才觉得不会发作的药效,竟是此刻发作起来了。 她算计着,这解药才吞下去,定是没那么快。裴乐瑶连忙道: “单于先在更衣室休息休息,很快就会好了,我就先走了啊。” 赶紧逃,有多远躲多远。 她一转身,身子就被一道巨大的黑影给笼罩过来。 有人将她拉入怀中,双臂粗壮有力,将她紧紧禁锢在胸膛前。 拓跋野带有薄茧的指腹按住她的下巴,眼神迷醉有些迷醉。 他喉声磁沉喑哑,带着一股匈奴男人天生的粗哑嗓音,缓声问道: “小公主,才来就要走?” 裴乐瑶身子一瞬就紧绷了起来,她从不知拓跋野瞧着还算温和的模样之下,有这般霸道强势的。 他力气好大,自己周身已经无法动弹。裴乐瑶挣扎无果,连忙说: “大单于,你赶紧放开我,你一会儿就会好的。” 拓跋野笑意沉醉,俊美野性的面容泛起一丝邪魅:“遇见你,怎么可能一会儿就好了?” 第1646章 那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女娇艳明媚的面庞上,格外烫脸。 裴乐瑶面颊微微泛红,羞臊不已,身子朝外偏着: “大单于,你清醒点,忍忍就过去了,真的!” 估计这药效,才刚刚开始发作,还好已经吞了解药,要不然她今日就是送上虎口的羊。 拓跋野掐住她的软腰,往面前的柜子上一放,裴乐瑶有些愣神的坐在他面前,不知道拓跋野要做什么。 拓跋野按住她的手臂,高挺的鼻梁将他面容衬托得极为深邃立体,他薄唇凑了过来,格外直接。 许是今日鹤重霄来了的缘故,他一直内心烦躁。 裴乐瑶身子就往后缩了缩:“我不要。” 拓跋野身子一顿,并未继续,眼睛朝着桌上那茶壶扫了扫:“方才,你往孤的茶水里,倒的是什么?” 裴乐瑶的心一哽,小嘴连忙撇开关系: “啊,什么,我倒什么了? 你可别冤枉好人,我们大周匈奴一家亲,我可不会谋害匈奴的单于。” 拓跋野薄唇勾勒起一抹浅浅弧度,嗓音被烈酒淌过后的醇厚: “小公主不说是吧?那孤问一次,你一次不说,那孤就亲你一次。” !!! 裴乐瑶俨然不知这拓跋野是怎么了,今日突然就莽撞了起来,她小腿在柜子上瞪了几下,双腿都已经悬空了。 拓跋野作势又要吻了上去,裴乐瑶连忙撑住他那满是肌肉的胸膛,葱白的指尖卷曲了起来:“好了好了,我说......” 少女面颊急得通红,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方才那茶杯里我倒的是解药,你放心,不是毒药。” 她话完又觉不对,眼珠子纳闷的看着他: “不对呀,你看见我下药了,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前提下,你还敢喝?” 拓跋野笑了笑:“敢。” 裴乐瑶嗔怪的微瞪他一眼:“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这都敢?” 拓跋野深邃的褐眸温柔的垂睨着她,像是有一股要将人吸入的漩涡之力一般。 他抬起手指顺了顺裴乐瑶鬓边有些微乱的青丝,动作足够暧昧:“你给什么,孤都吃。” 裴乐瑶只觉浑身的汗毛在那一瞬都立了起来,似有一股热浪从脚底冲上天灵盖,她心跳怦怦怦的: “你......你”她开始语无伦次,结巴了起来。 拓跋野修长的手指将裴乐瑶的青丝挂在了她的耳后,挺拔的鼻梁与她的小脸靠得很近: “你那样善良美好,怎会下毒害孤? 倘若真有朝一日将你逼得对孤用药,那也一定是孤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裴乐瑶双颊烧灼起来,脑子里轰然一片。 她看见拓跋野的眼神格外迷离,似饮过好几坛子酒的醉意,但是她知道今日拓跋野并没有喝几坛子那么多。 这眼神,她有些害怕又有些紧张,多看一眼,都觉得不好意思。 裴乐瑶咽了咽喉咙: “我......我其实给你放的是解春药的解药,但是旁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你不要问,我不会说。” 她说了,岂不是挑拨了呼延太后跟拓跋野之间的母子关系吗? 今日就算是拓跋野吻了上来,她也不说。 拓跋野挑眉:“谁干的?你肯定知道。” 裴乐瑶咬紧了腮帮子,很讲义气的道:“我不说,我坚决不说。” 少女鼓着眼睛,倔强的看着他。 拓跋野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跟她叫嚣,他身子朝前一倾: “说不说,不说孤就真的亲下来了。” 裴乐瑶语气坚定:“不说。” 拓跋野有又朝她近了一点,鼻尖轻轻的触到了她那有些软糯的小翘鼻: “到底说不说,真要亲下来了。孤在药劲儿上,真发生什么,也算不得错事。” 谁料裴乐瑶混了混,自己对着拓跋野的薄唇亲了上去。 轻点了一下他那嘴唇,裴乐瑶气鼓鼓的看着他: “好了,已经亲了,现在我可以不说了吧?”用魔法打败魔法,她会得很。 那一瞬,拓跋野狭长飞挑的褐眸,一时从扁到圆,怔愣了一瞬。 这偏殿里足够安静,安静得裴乐瑶都听见了拓跋野胸膛里心鼓动的声音。 他伸出手指头摸了摸自己那张被裴乐瑶亲过以后的唇,深邃锋利的面容上,一时笑意浓烈: “好,那就不说了。” 他将裴乐瑶从柜子上抱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裴乐瑶噘噘嘴,有点委屈,不过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就当做好事了。 正要转身走出去,拓跋野在身后叫住了她:“小公主。” 裴乐瑶回过头来:“怎么了?” 拓跋野问:“为何救孤?” 裴乐瑶晶莹透亮的眸子水汪汪的望着他,脑子又在想如何回答。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管这件事,这思绪与动机,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 拓跋野见她纯净的面庞里不染一丝杂尘,随即笑道: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但孤记下了。 现在,孤欠你五回人情了。” 裴乐瑶攥了攥裙边: “我就是单纯的不想看见你明日起来火冒三丈,血溅三尺。 也不想那日在草原上才真心开心了一回的大单于,又郁闷下去。” 拓跋野面容上的笑意敛去,凝神认真起来:“好,孤以后会更加小心。” 殿门突然被人急促的敲响:“乐瑶,乐瑶,你是不是在里面!” 门外声色急促之人,听声音是鹤重霄的声音。 第1647章 裴乐瑶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从殿门上缩了回来,回过头眼神求助的看着拓跋野:“完了完了,这怎么办啊?” 鹤重霄怎么找来拓跋野的更衣室了呢? 她此刻怎能就这般出去,拓跋野是过来更衣的,自己若是从这地方走了出去,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鹤重霄的声音满是着急,手掌用力拍打殿门: “乐瑶,有人告诉我你就在里面,你是不是跟我王兄在里面?” 上阳氏回了座位,眼睛泛红,一直抹泪。 他听见上阳氏跟呼延太后的对话,才知道裴乐瑶跟去了自己王兄偏殿的更衣室。 于是,他便按捺不住的追了过来。 拓跋野看着她紧张的神情,淡声问道:“很怕重霄生气?” 裴乐瑶道:“可不是吗?我从你更衣的偏殿出去,一会儿也不好跟他解释。” 可此刻,拓跋野竟心生一股邪念来。 倒不如就这么直接的开了门,让鹤重霄误会就误会,大闹一场,彻底跟裴乐瑶断开。 “怕什么,咱们就这么出去,让他看看就看看。” 拓跋野神情依旧淡定。 裴乐瑶瞪大了双眸:“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大单于!” 鹤重霄用力的推着殿门:“乐瑶,乐瑶,我进来了啊!” 殿门打不开,他掏出腰间的匕首来,准备将殿门给破开。 裴乐瑶拽着拓跋野的手臂: “大单于,你搁这儿看戏呢? 我这可是好心好意帮你,还吃亏的吻了你一下,你看看你怎么以德报怨的!” 裴乐瑶着急了起来,她就不该多管闲事,气死了。 拓跋野反手握了握她的小手:“去屏风后躲着,不出声就是。” 方才那股邪念的确已起,可想起这事儿也关乎她的名节,只好忍下。 殿门被拓跋野打开,平静的看着他:“王弟。” 鹤重霄见推门后的拓跋野身着一身整齐的王袍,竖在头上的辫子也是一丝不苟,并未散乱的样子,眼神这才由急放缓: “参见王......王兄。” 拓跋野立在殿门前,背着一只手,仪态雍华威仪: “孤在此处更衣,并未见过乐瑶公主,你去别处找找,孤让乌恒陪你去?” 鹤重霄摇摇头,眼睛还是朝着殿内扫了扫,毕竟这屋子这么大,那处还有一扇屏风挡着的: “重霄想入偏殿更衣,王兄您更完了吗?” 拓跋野硬挺的身影动都未曾动一下,低沉的语声带了些独属于君王的压迫感来: “王弟衣着整齐,何需入殿更衣? 王弟是想找乐瑶公主,还是想在孤的更衣室找乐瑶公主?” 鹤重霄将头低了下去,委屈巴巴的看了他一眼: “王兄好凶,你明明知道我是因为紧张乐瑶,你还要板着脸跟我讲话。” 拓跋野道: “是你冒冒失失,王兄可没有板着脸跟你说话。 你要找公主,孤派人陪你去寻便是了。” 鹤重霄自今日见到裴乐瑶后,其实心底一直有诸多疑问,只是一直未曾来得及细问。 裴乐瑶不了解自己的王兄,他自小从自己父母嘴里可了解过不少。 匈奴大单于最是独来独往,这么多年身边从未有女子相伴过, 就更别提亲自送女子手串这种东西了,还是用骗的方式。 他憋了半天,总算是忍不住的道: “王兄,您为何欺骗乐瑶? 匈奴根本没有姻缘线这一说法,现在乐瑶手腕上戴的,其实是你私底下送她的手串是吧?” 屏风后裴乐瑶听得一清二楚,她将头低了下来,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蜜蜡手串,唇角有些微微下垂。 拓跋野身子不经意的朝着屏风后侧了一下后,他拉着鹤重霄就从偏殿门前离开了,速度之快。 鹤重霄不依不饶,死活不肯往前走一步: “王兄,你倒是将话讲清楚啊,为何送你弟妹手串? 乐瑶,即将是你的弟妹!” 拓跋野神情肃穆起来,左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往下压了压: “王弟,乐瑶还不算是孤的弟妹。你们二人并未定亲,孤问过。” 他说这话的语气,已经有些咄咄逼人,好似一副公然宣战的样子,只是拓跋野自己也没发现。 鹤重霄只觉自己肩头一重,侧过头去撇开那只坚实有力的臂膀时, 恰巧看见拓跋野手腕上的那条红绳,他瞪大了双眸: “这是什么,这是大周月老庙里的红绳对不对,乐瑶给你的?” 拓跋野将手腕收了回来,手指轻轻点了点红绳上的金珠子,眉梢微挑,还有些得意: “嗯,她说是四年前去为孤求的。” 鹤重霄知道这件事,还是他一起去的呢,他更气了: “为何王兄之前不戴,此次见了乐瑶后,你就戴了她送你的红绳? 还有,王兄花了半座金山造的万凰台,您都给了乐瑶住,您到底几个意思? 万凰台,是您给大阏氏住的,只给正妻一人的。 您怎轻易给乐瑶住了!” 第1648章 月末冲榜加更2|求票票啦,最后一天了! 小小少年,年轻气盛,心底根本藏不住一句话,像还未长成的小狼,龇牙咧嘴的在狼王面前叫嚣的模样。 席间,自裴乐瑶跟着拓跋野一起消失那一刻,他的思绪就乱了, 他觉得裴乐瑶看自己的眼神与看自己王兄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 乌恒在一边盯着:“王子,您注意您对单于说话的语气。” 鹤重霄着急得不行,语声急急如圆珠滚落: “王兄,我跟乐瑶是青梅竹马。 从前一起在大周皇宫读书上学,乐瑶手腕上之前一直戴的都是我送的那根红绳。 听我母亲说,当年是您自己说的, 对大周公主毫无想法,是您自己不想娶她,我母亲才将我推到乐瑶面前的。” 拓跋野眉心微皱,语声低沉:“重霄,够了。” 他做兄长的,实则也不愿跟鹤重霄这毛头小子吵,转身便要离去。 岂料这一转身就看见裴乐瑶站在偏殿外的行廊之下静静的看着他二人。 拓跋野褐眸缩了缩,神色里似慌张了一二,抬脚就朝着她走了去。 裴乐瑶一点留恋都没有的转身就走。鹤重霄看见自己的王兄追了上去,他也跟着追了上去。 拓跋野人高腿长,几步路就追到了她,挡在她面前:“小公主,你难道都不听一下孤的解释吗?” 裴乐瑶生气的看着他: “我可真是后悔救了你,救你两次,我都很后悔!” 她伸出手腕,将上边的手串给脱了下来塞到拓跋野手里,怒意满满的瞪了他一眼就走掉了。 鹅黄色的鲜亮衣裙,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鹤重霄直直追了上去:“乐瑶,乐瑶,你等等我,我可没做错什么诶!” 拓跋野定在了原地,他并不是怕裴乐瑶介意手串这件事, 他害怕的是,她将鹤重霄方才那句说自己先放弃她的话给听了进去, 可是当年他也是身不由己。拓跋野抿着薄唇,眉头始终不曾松下一分。 终是无奈的转身回了宫宴之上,脸上黑得吓人。 浑身带着一股戾气扫荡入宫宴,令众人的心都紧了紧。 呼延太后见这架势不对,连忙道:“上阳氏,你先下去,别在这儿杵着。” 拓跋野才刚刚一落座:“都滚出去!” 宫宴之上的歌姬舞姬,司乐的乐人全都退了下去,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剩下鹤绵绵在底下傻愣愣的坐着,东看看西看看:“乐瑶呢,重霄呢?” 呼延太后见自己儿子一副阴沉冷静的样子,就知道没中招。 拓跋野扭过瞪着自己的额娘,鹰隼般的锐眸满是黑雾云集: “额娘,再没有下次了,您好自为之。” 话完,他猛灌了自己几口酒,将那酒杯噔的一声极为用力扔在桌上。 起身时,一脚将面前的长桌给踢翻,那檀木长桌酒从台阶上翻滚了好几转,咚的一声滚落长阶之下。 呼延太后吓得抖了一下,旋即便沉了面色,没想到她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了,还是被自己的儿子发现了。 这被下过药的酒,实则拓跋野早就知晓了,早已命乌恒换掉。 鹤绵绵做点儿鬼鬼祟祟的事情,从来都瞒不住拓跋野的眼睛。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裴乐瑶故意将酒倒在自己身上,而后又进来救他,倒是令他有些惊讶。 回到九霄殿的书房内,拓跋野一坐下来,就看见了那书桌上的蜜蜡手串。 他伸手将手串拿了起来握在手里:“方才乐瑶公主来过了?” 书房中的宫女回道:“是阿日斯兰王子来过,将此手串还回来的。” 拓跋野棱角分明的五官顿时锐利了起俩,手掌攥紧了去,将那蜜蜡珠子攥得咯咯作响: “她是真的生孤的气了。” 裴乐瑶径直奔去万凰台,鹤重霄一直在后边追:“乐瑶,你还在生气啊?” 裴乐瑶淡声道:“没有,我只是去万凰台将自己的东西搬出来,今晚我去找绵绵住,明日我就准备回北境了。” 鹤重霄攥着她的手臂: “乐瑶,我在北境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此次我来找你,是准备接你一同回帝京,商议成婚一事。” 裴乐瑶顿住了脚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成婚?” 鹤重霄慎重的点点头: “对,你我自小相识,我对你倾心已久,你我曾交换过红绳,是天定的良缘。 今年将成婚一事提上日程,明年便能办婚事了。” 裴乐瑶胸口有些闷闷的: “重霄,我并没有成婚的打算。 我跟母后都说了,还想在文太傅身边多读几年书,我不急着成婚。 母后答应我了,说女孩子就得多读书,让我多学几年。” 她是江云娆教养出来的公主,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从未告诉过她,女孩子长大了就得去成婚, 是以她心中对成婚没有概念,更没有这个打算。 鹤重霄两眼怔怔的凝望着她:“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他突然想起方才裴乐瑶是站在偏殿外连廊之下,那不就裴乐瑶是从偏殿里边出来的吗? 鹤重霄发疯一般的着急起来: “你说,你说,你是不是跟我王兄搅和在一起了,你们方才在偏殿那啥了?” 昨晚飞速码字到半夜,今日直接4更啦家人们! 月末最后一日,作者诚恳拉票了,求求啦,很需要每一张票,都是爱!!! 第1649章 裴乐瑶黛眉拧了拧,有些生气:“鹤重霄,你在说什么呢!” 方才一阵风吹过,鹤重霄嗅到一股淡淡的冷梅香气,这味道是自己王兄身上才有的。 鹤重霄又往裴乐瑶身上凑近了些,认真闻了闻,心如乱麻: “那你身上怎有我王兄的味道,不是近身接触过,怎会有?” 年少相伴的姑娘,明明那么熟悉那么相近,可此时此刻似乎与他中间横了一条大江大河般。 鹤重霄身子晃了晃,颓丧的看着她:“这就是你不愿意跟我成婚的理由吗?” 裴乐瑶向后退了半步,玉眸含怒,冷道: “鹤重霄,你够了,我跟你王兄什么都没有。手串我也托你还给你王兄了,你还要怎样?” 外人只道她跟鹤重霄是青梅竹马,的确也是。 但是她们从小就跟好朋友一样,无话不谈,急了会吵架,小时候还打架,谁也不让谁。 可直到鹤重霄说要跟自己成婚时,她的脑子才抽了一抽,觉得怪怪的。 有一种跟自己多年的好朋友,还是急了会打架的那种, 有朝一日会睡在一张床上,还要生个孩子出来,她就觉得太奇怪了。 鹤重霄咬着牙:“我给你的红绳到底怎么断的,即使是断了,你又怎能戴上我王兄给你的呢?” 裴乐瑶又将方才的解释说了一遍,有些心累的看着他: “那红绳之前你让我戴的时候,不是为了给我解决身边的一些麻烦吗?” 她从小就被多少贵族公子觊觎,连番示好,这还是大周境内的。 其余诸国,都因为她的身份,那求亲的折子她父皇都是用三个火盆一起烧的。 所以裴乐瑶就想了这个法子,将自己跟鹤重霄绑在一起,在手腕上戴了一根红绳。 鹤重霄牵起了她的手攥在自己掌心里: “乐瑶,我对你的心思你当真不明白? 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想要娶你,你明白吗?” 裴乐瑶将手抽离了他的掌心,坚定的回绝: “不,我还不想成婚,我才十六岁,没有要做人娘子的打算。 而且重霄,我对你什么情意,你都是知道的呀。” 她从未说过要嫁给鹤重霄之类的话,只是二人的确是一同长大,一同念学,关系很近的朋友。 她从前也想过,留在帝京,留在自己亲人身边,的确要择一位近在皇城脚下的驸马。 但并未做下决定,她觉得还早。 鹤重霄满眼都是她,从小就心心念念,一直以为会是他的姑娘,今日仿佛得到了判决一般的难受。 “我会让你同意的,乐瑶,我会等你。” 次日一早,就有大周理藩院在匈奴的使臣来找到鹤重霄,说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鹤重霄贵为中书令与匈奴执政长公主的独子,年十六,方初入大周朝野。 而自己的姐姐鹤绵绵则是选择回了匈奴,做一名女医。 鹤重霄由于身负大周与匈奴两相血脉, 是以被自己的父亲鹤兰因安排在北境理藩院做做小官,x 第1650章 加以历练,将来担负起大周与匈奴之间的各项和平事业发展, 也算全了这段两国之间的美好联姻。 理藩院使臣一直缠着鹤重霄,说有急事,让他赶紧回北境。 公务在身,他不得不被迫离去。 走之间,他来到了自己姐姐的宫殿外,要见裴乐瑶一面。 裴乐瑶还是走了出来,面色已经恢复温和:“重霄,听说你要回北境了?” 鹤重霄昨夜一夜未眠,心很是烦躁: “对,有个理藩院的长辈教导了我一番。 说我一无功,二无名,一心就想着娶妻,好的女子怎会看得上我? 更何况,你还是皇上跟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我不能委屈了你。” 他牵起裴乐瑶的手,捧在自己心间: “来日我挣得大功名,你也不再忧虑自己年纪小没做好准备。 那时,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在裴乐瑶的心里,她想要的感情是像自己父皇母后那样的,彼此一个眼神就会知道对方要什么。 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喜欢与深爱,不仅仅是浮于表面的吃喝玩乐,还需有心灵上的往来。 她无法理解,一个人对高处的追逐,都是为了一段感情。 人想要变得更优秀,当是自己想要变得更好,是发自内心的先成就自己不是吗? 可是她才十六岁,她自己也不懂,有时候也辨别不了。 她将疑惑告诉自己的母后,江云娆总是很轻松的告诉她,多出去走走看看,多经历,看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人生的答案总是藏在阅历里,而不是别人的话语间。 所以她十六岁就出了宫门,到处走走看看。 鹤重霄晃了晃她的手: “乐瑶,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如果我们成婚,我答应你,一辈子留在帝京。 你日日都能跟自己的父皇母后,还有你的太子哥哥相见,绝不会与亲人分离太远的。” 这一点,无疑是重击在了她的心间。 亲人,从来都是她最在乎的。 她父皇一早就说过,大周公主绝不和亲,绝不远嫁,绝不受任何人的欺负,永远都是帝国的掌上明珠。 她缓缓道:“若是能一直留在父皇母后身边,那......也不是不行。” 鹤重霄吃了这颗定心丸后,便不再缠着她。 裴乐瑶想自己一个人回去,鹤重霄要回北境,于是就没打算同路了。 拓跋野才从万凰台那边过来,宫人告诉她,乐瑶公主连夜从这里搬了出去。 他问了裴乐瑶的去处,才知道小公主搬到了自己王妹所居的宫殿来。 刚刚走拢,就听见裴乐瑶说了这句话。拓跋野脸上的神情,比吃了一百次败仗还要挫败: “光是能这一点,就已经令孤输得很彻底了。”x 第1651章 乌恒站在大单于身后,理直气壮的道: “这有什么,单于可是匈奴的君主,这些年来早已称霸草原,匈奴如今可是有百万雄师。 单于大可书信一封给大周皇帝,求娶大周公主便是了,咱们匈奴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拓跋野侧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 “大周天启帝,会受谁要挟?况且,孤要的,从来就不是强迫。” 她是公主,又不是他的战利品。 他只是想找一个能够一起幸福的人,若是强行逼迫,只怕小公主这辈子都不给自己一个笑脸。 鹤重霄不舍的放下裴乐瑶的手,在得到一句松口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刚走两步,就看自己的王兄走了前来。鹤重霄立马挡在了裴乐瑶的身前 :“王兄,您又想干什么?” 他一脸的警醒,像看见了土匪似的。 拓跋野冷冷扫了他一眼: “王弟,青梅竹马又算什么,指腹为婚,听说过吗?” 开始翻起了旧账,本不想说的,但又不想就这么算了。 裴乐瑶看了拓跋野一眼,满脸惑色,不解的望着他。 少年脸上一副憋闷,要强起来: “王兄您就别开玩笑了,您再这样,我只能日日蹲在这王宫里守着乐瑶了。 若不是为了建功立业,我今日才不会走。” 拓跋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你不用担心,王兄答应你,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那也终归不是你的。 重霄,快去建功立业吧,时间不等人。” 乌恒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只觉他们的大单于城府之深。 连大周到访的北境理藩院大臣都给攻下来了,好一番给这小王子细说,才让他起了这建功立业的心。 如此这小王子就被调开了,小公主又是他一个人的了。 鹤重霄回头看了裴乐瑶一眼:“乐瑶,你答应过我的,等我。” 裴乐瑶朝他点了点头,唇角还是微微上扬着: “好,你此去且记得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做事耐心些,快去吧。” 鹤重霄走后,裴乐瑶还是按照规矩朝着拓跋野浅浅行了一礼,动作尚未做完,就被拓跋野给抬住了身子: “免礼。” 裴乐瑶连忙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好几步:“乐瑶告退。” 拓跋野立在原地,看了乌恒一眼。 乌恒立马抬起手臂道:“所有人,都退下!” 公主殿的外沿立马渺无人烟,只剩下裴乐瑶站在殿前的台阶上,前庭里站着身长玉立的拓跋野。 二人,她高他低,拓跋野站在底下仰首道: “小公主,孤是来跟你赔礼道歉的,你总得给孤一个道歉的机会吧?” 裴乐瑶娇眸气呼呼的,粉唇撅着: “大单于是匈奴的天,怎能跟我一个小公主道歉? 只怪我自己傻呵呵的,被你玩儿得团团转却还是在帮你。 早知道宫宴时就不该帮你,你现在就得跟匈奴贵族家的小姐成亲了, 让你自己难过去,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自己最爱的人。” 拓跋野站在原地,气得发笑:“小公主果然是会难听的话的,这话,可真是难听。” 诅咒自己一辈子找不到最爱的人,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令他难受的了。 裴乐瑶噘着嘴,仍然觉得气人,她最讨厌别人欺骗自己了,而且自己还傻乎乎的救过他,又把自己给气了一道。 拓跋野步上台阶,垂睨着她:x 第1652章 “你不好奇,在青梅竹马之前,那段指腹为婚,甚至你还不存在时,就已经有人将你许给孤了吗?” 裴乐瑶从殿门外跨了进去,裙摆极快的拖过门槛:“你这个大骗子,我才不要听!” 拓跋野跟着她走了进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孤今日非要说给你听。” 裴乐瑶一直在挣脱开他的手臂,拓跋野两只手圈住她的细肩,从她的后背搂住了她: “拓跋野,你放开我。” 拓跋野并不用力,只是伸手将人抱起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放在裴乐瑶的两腿侧边将她圈住, 整个人的身子前倾,罩在裴乐瑶面前,像猎人看自己的猎物一般,将人的领地一次次圈小。 只有这样,裴乐瑶才不乱跑,才会固定在一处听他说话。 “孤只是想告诉你,青梅竹马也好,指腹为婚也罢,孤并不输重霄。 你的太子哥哥,在五岁那年竞选太子时, 为取得孤与匈奴的支持,他曾许诺给孤,说将来会将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嫁给孤。 此事你可书信回大周皇宫亲自问问他,看孤有没有欺骗你。” ??? 裴乐瑶身子不挣扎了,抬起一张满是震惊的脸:“什么,你说什么?” 她记得自己之前一在自己太子哥哥面前提匈奴大单于一事, 她哥哥就跟他急,总是一副匈奴要来抢东西的感觉。 今日拓跋野这话,好似不像是假的。 拓跋野眉梢微挑,薄唇勾勒些许弧度: “但孤并未用此事来让你偿还,不是吗?可是逼急了,孤是要去讨债的。” 裴乐瑶身子往后缩了缩:“大单于,你可真是莫名其妙,我皇兄干的事情,干嘛我来还债?” 拓跋野伸手钳过她柔软凝白的下巴,让她的小脸对准自己: “见到你的第一眼,孤就开始莫名其妙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串手串,拾起裴乐瑶凝白的细腕,将手串重新戴回了她的手腕间 :“孤送你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理由。” 裴乐瑶眨眨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拓跋野正了正神色,褐色的瞳孔里只倒映着裴乐瑶的模样。男人压着喉咙,语声低沉温柔: “裴乐瑶,孤心悦于你,你当真看不出来吗?” 少女娇媚的眸子里震了震,呼吸在这一刻凝停。 裴乐瑶透亮的双眸瞪大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话。 可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极快。 为什么鹤重霄跟自己说这些的时候,她没这样紧张。 血液在身体里翻滚乱流起来,都发麻了起来。 拓跋野随即失意一笑:“但是孤知道,你是不会留在草原的,是吗?” 裴乐瑶反问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会留在草原,那你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拓跋野将双臂收回,让开了地方,身形依旧挺拔伟岸,眼神温雅: “孤行事,自来无愧天地,向来坦荡直接。 你是孤第一个喜欢的人,不怕你知道。 以后你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需要孤,孤都会来。 孤会满足你在世上的任何一个要求,只要孤能做到。” 他坦荡于草原天地之间,从未对小公主说过一句以权迫人的话。 他自持一股凌天威仪,却又有一身温柔骨。 无惧自己的心意被人看见,即使知道没有结果,也要将它说出来。 (家人们,国庆期间不断更,持续更新哦!)x 第1653章 裴乐瑶自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人有些难为情。 她长到十六岁,一日之间被两个男人表白,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只好默默不说话,准备明日就回北境了。 拓跋野未再纠缠于她,只是临走前,还是跟她道了歉,让她收下那蜜蜡手串,算作赔礼。 裴乐瑶等他走后,才觉自己的脸格外发烫,却又不知为何这般紧张。 长歌连忙走了过来: “公主,单于的话我们都听见了。 奴婢老早就觉得这单于不对劲了,果然啊,人老心不老,可贼了。” 长枫冷道:“公主不必忧心,若是强来,长枫只管长剑出鞘。” 裴乐瑶捂着自己乱糟糟的胸口,低声道: “拓跋野其实是个很讲规矩的人,而且对感情对建立家庭都有着自己很独到,也有很固定的见解。 他在我眼里,是一个很克制很冷静理智之人,但今日他这番话,倒是让我觉得迷糊了。 如他这般理智之人,若是没有一定胜算,他是绝不会将这话轻易脱口而出的。” 长歌问道:“那公主,您是喜欢重霄公子,还是喜欢大单于呢?” 这话把裴乐瑶给问懵了,她晃了晃脑子: “我不知道,但我仅仅明白我不能让父皇母后难过,这辈子都要陪在他们身边的。” 长枫和长歌相护对视了一眼,她们的这位公主,向来蕙质兰心,要么不说,要么就明说。 如今日这般语晦涩,听不出来个真心话的,还是第一次。 她们三人也算是自小一同长大的,长枫与长歌从心底觉得, 公主对重霄公子的感情不像是少女怀春年华时的情愫。 可是,重霄公子却又是最适合的。 但论到大单于这里,她们二人是完全看不明白, 裴乐瑶敛住自己思绪乱飞的心,吩咐道: “收拾行李吧,我去跟绵绵还有太后娘娘告个别,咱们就回北境去,母后还交代了事情让我做呢。” 午膳时,裴乐瑶口味极淡,没吃几口,全然被那个讨厌的大单于给搅乱了思绪。 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烦。 眸光落在装牛羊肉的盘子里,今日多了几道大周菜不说, 就连那牛肉都不似从前切的有她半张脸那么大,而是都切成了薄薄的肉片与肉丝。 长歌在一边笑着道: “其实这位大单于就是表面瞧着粗犷,其实他的心挺细的,公主的膳食一下子就精细了。” 长枫也点了点头:“大单于的样子看着是很凶,以为会打女人,乱杀奴隶那种。 但是这几日观察下来,单于其实挺温和的。 有个词儿叫什么,温文尔雅?” 长歌连忙赞同道:“对对对,温文尔雅,跟公主你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裴乐瑶抬起头看她二人一眼:“好了,你们够了,再说下去,我严重怀疑你们被拓跋野给买通了。” 的确,就连裴乐瑶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将一身硬骨与温柔融合在一体身上的。 松年殿。 呼延太后三步做两步走,面带愠怒之色: “你不会告诉哀家,你是真的看上乐瑶了吧,你是认真的?” 上阳氏当日的哭诉,便让呼延太后彻底的起疑,乃至确认。 之前拓跋野带着裴乐瑶去草原上找大祭司那件事,hh 第1656章 今日月缺,在匈奴人的文化是不能战的意思。 所以这群人,我觉得来得有蹊跷。” 长歌眼光四方,手里握着暗器:“难道是针对公主来的?” 裴乐瑶“嗯”了一声。 这群马匪与长枫从暗夜山里带出来的顶级护卫相护厮杀开来。 论武艺,长枫这队人马一直处于上风,但是论人数,俨然是处于下风。 长枫对着那群衣着混乱的匈奴马匪喝道: “你们到底是哪方的人,真正的马匪,哪里有如此规整的兵器?” 对方回道:“爷让你们大周公主知道知道厉害!” 长枫眸闪寒光,飞身而出击杀敌人。 暗夜山里的护卫以一击十不在话下,待这群人都解决得差不多的时候, 又来了一波人,她们再次发动攻击,待这群人又快倒下时,居然还有人跟上来。 长枫意识到不对,如此下去,她们武艺再是高强也会被车轮战给耗死。 “长歌,你赶紧带着公主走,这群人不是马匪!”长枫从战场上下来,急声劝道。 长枫带着主子上了马车在草原上狂奔,身后一路追兵,难以截杀。 长空之间,传来一声尖锐的苍鹰之鸣,声声刺耳,令所有人都抬起脑袋看了一眼。 只见一只苍鹰划过半月,急速的朝着这群马匪俯冲了下来。 有人惊呼道:“这,这是单于的海东青!” “快跑啊,单于来了,我们被发现了!” 拓跋野带着手底下的疾风劲旅赶到,举着火把的匈奴士兵将所有人都给包围,昏暗的草原月夜被火光点亮。 他身上披着黑底绣着银色海东青纹路的披风,立在那匹汗血宝马之上, 年轻的单于身形勇武,势如莽原,霸气又肃杀的凝视众人: “佯装马匪,敢在匈奴境内谋害大周公主,谁给你们的胆子,说!” 那些人纷纷将武器扔在了地上,蹲在了草地里,不敢作声。 拓跋野手中长枪挥舞了一下,便听见那青芒之声掠过耳畔: “乌恒,速速排查出幕后之人。今夜,孤就要一个交代。” 所有的假马匪都被上了麻绳套住了手腕,身子瑟瑟发抖。 传说里的单于,杀人不眨眼,落在他手上了,也不知道主子能不能救他们。 只觉单于的怒意,已经点燃了草原上的每一片叶子。 拓跋野阴狠厉眸燃着不小的火星子: “所幸孤的海东青发现了公主有难。 若然出了事,将你们所有人挫骨扬灰都不够还公主一根手指头。” 裴乐瑶被乌恒带了过来,有些神情恹恹,显然是受了不少惊吓的样子。 拓跋野从马上翻身而下,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向着风中一扬披在了裴乐瑶身上,勾着头看着她: “小公主,是不是被吓着了?hh 第1655章 裴乐瑶浅浅屈膝行礼:“不用了单于,你朝务繁忙,不必为乐瑶耽搁时间。” 拓跋野又在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纠缠下去。 翌日,裴乐瑶乘了马车,带了一些匈奴土特产就往大周北境方向驶去了。 从匈奴如今的宁安王城出发,由于这十多年来的道路开辟, 直达大周北疆边界的路程从过去的半个月,缩短为了六日。 伊兰草原就是中间的分割线,到了伊兰草原,路也就走了一半了。 如今的伊兰草原归属情况模糊,大周方面也并未说什么。 每年冬日,依旧有很多匈奴人下伊兰草原御寒过冬。 裴乐瑶窝在马车里打瞌睡,马车摇摇晃晃,将人摇得有些迷糊。 只听见长枫在外面大声说了一句:“你们看,那是不是海东青?” 裴乐瑶一听见海东青三个字,就将头探了出去。 果然是海东青,还是自己见过的那只。 海东青的视力极好,它发现裴乐瑶的人影后,身子飞得更低了一些,直直在裴乐瑶马车的上空不远处盘旋。 她清澈的娇眸闪烁了下,怔怔的望着那只鸟。 长歌道:“公主,这是单于派它来的吧? 这海东青在给咱们保驾护航呢,天上的飞鸟不敢靠近,地上的猛兽也不敢就这样跑来。 万鹰之王,的确是这草原猛兽的神。” 海东青体型尤为壮硕,成年海东青的翅膀张开时,约有两个成年男子并排展臂的长度宽。 莫说是天上的飞鸟了,草原上的狼见了都害怕。 裴乐瑶抿了抿唇,才轻声道: “海东青在夜间的视力比白日的还要好,这时节狼群出没频繁,估计他是担心我走夜路吧。” 昨日自己拒绝了拓跋野,他人的确没来,但又好像来了。 夜幕降临,长枫特意命人停了下来,准备安营扎寨: “公主说得没错,夜路不安全,咱们还是不走了,明日白日再赶路吧。” 繁星闪烁的草原长空,圆月今日缺了一半,但仍旧将整片草原照映明亮,看得见这莽原夜色。 长歌突然站起了身子:“你们听,有马蹄声,好多的马蹄声。” 长枫格外警醒,立马就拖出了腰间的长剑:“这马蹄声不对,来人呐,保护公主!” 草原盛夏的夜,不似大周那般炽热,太阳一落山后,呼啸而来的风都是寒凉的。 一股肃杀之声在小山坡附近蔓延开来,马蹄声声,耳边传来匈奴男人的怪叫之声。 裴乐瑶将黑袍裹在了身上:“好似是马匪,长枫,你小心!” 长枫点首:“长歌,先保护公主,战场交给长枫便是。” 裴乐瑶此次出行,并未用公主的仪仗, 在过北境边境时就减退了人马,伪装成药材商上路,这一路上都没什么抢劫与骚扰之人。 裴乐瑶蹲在草丛里,低声说着: “匈奴草原虽然辽阔,看似不好管束,但实则匈奴人是很讲规矩的。 他们抢东西,都要看时间,看月亮的圆缺。hh 第1654章 她只是有些惊讶,还以为自己儿子对裴乐瑶是看在大周帝后的面子上,格外照顾罢了。 没想到,他给自己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拓跋野坐在雕刻得有海东青铜雕的缠枝金椅上,褐眸半垂, 纤长黑密的鸦羽挡住殿外一般的光线,在下眼睑投射下一道浓浓的暗影来。 他回道:“嗯。” 呼延太后听后,身子都向后边倒了倒,幸好宫女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 “你,你你你......拓跋野,哀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啊? 当年哀家跟你姑姑正好要去大周赴宴,在这之前还书信回来问过你, 说对跟大周联姻一事同意与否,是你自己回绝的,你说你不娶人家大周公主,我跟你姑姑才没有提的。 现在你姑姑有意撮合重霄跟乐瑶公主,你又开始犯贱了是不是?” 拓跋野一手搭在椅托上,握着那雕花的托头紧了紧: “额娘,儿臣没有过多的想法,乐瑶公主是大周皇帝掌上明珠, 匈奴隔着大周帝京城千里万里,大周皇帝绝不会同意的。” 呼延太后揪着眉头: “那你到底几个意思?喜欢人家,又不娶人家,哀家倒是看不明白了。” 拓跋野淡淡说着,神色看不出来欣喜与失意: “喜欢是一回事,将人一生留在草原,哪里能靠强迫? 愿意跟着我拓跋野的女人,一定是心甘情愿的,而不是强迫来的。” 实则,是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没有办法能与鹤重霄比。 光是能留在帝京这一点,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做到。 呼延太后叹了口气:“你自己另选一位匈奴贵族女子做大阏氏吧。 乐瑶公主,哀家劝你还是算了。 虽然这小公主哀家是喜欢了很多年,但她身份摆在那里,咱们也强求不来。” 拓跋野微微吁出一口气,自那日在小河边见到裴乐瑶的第一眼,他在那一刻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从未有过一个女子,令他在看见人的第一眼,就心狂跳的。 若裴乐瑶不是大周皇帝唯一的女儿,那该有多好,至少他还会觉得没那么艰难。 松年殿的宫女来通报:“启禀太后娘娘,单于,乐瑶公主求见。” 呼延太后道:“赶紧让人进来,乐瑶来,不必通报。” 裴乐瑶走了过来,第一眼就看见拓跋野,也正好看见拓跋野的那双鹰眼直直又在她身上,盈盈泛光。 她将眸子极快的收了回来,看着呼延太后道: “太后娘娘,乐瑶前几日已经将药材送到,明日就准备回北境了。 出发前,母后交代了乐瑶去北境有事要做,就不好再留了。” 呼延太后眼角扫了一眼拓跋野,她清晰的看见自己儿子的那张脸明显一跨,她扭过头来笑着: “本想将你一直留在草原呢,陪哀家多久都行,直接做哀家的女儿也行。 不过既然是你母后的交代,那哀家就不好强行留你了。” 裴乐瑶点点头:“将来忙完有机会,乐瑶会再来看看太后娘娘您的。” 呼延太后只觉这姑娘温柔懂事,不像她们家里人,三句话不对就踢翻桌子。 拓跋朔兰是这样,拓跋野也这样,她自己更是这样,她们就没有一个性子温和之人之人。 她觉得裴乐瑶人温温柔柔的,但每次说话,都像是一根套狼的绳子,什么暴脾气都给她止住了。 拓跋野在这时开了口:“孤送你。hh 第1657章 裴乐瑶玉眸幽怨的瞧了他一眼:“我来匈奴这么多次,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追杀,你说呢?” 拓跋野眸带愧色,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 “不用怕,孤明日一早就给你个交代。 今夜先跟孤回王宫吧,等事情处理完,孤亲自送你回北境。” 裴乐瑶本想拒绝的,岂料拓跋野抱起她的身子往汗血宝马上一放,他自己就翻身上了马。 那只海东青尖锐的鸣声刺破云霄,飞入月下,跟随烈马一道回了王宫。 裴乐瑶这一夜被拓跋野安置在了万凰台,他第一次对裴乐瑶提出不能更改的要求: “听孤的话,今夜就住在万凰台,匈奴谁都不敢给你脸色。” 从草原回王宫的路上,她跟拓跋野没说一句话。 回了王宫后,拓跋野就强势的要求了这一句话。 裴乐瑶突然叫住了拓跋野。“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自知拓跋野喜欢她,但是自己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且自己也是不可能远嫁匈奴的。 所以拓跋野一对她付出,对她好,她便觉心生愧疚与不自在。 拓跋野转过身子来,年轻的单于身形魁梧壮硕的立在月色下,笑意柔和, 那淡淡笑意像是草原上被微风吹过后的疏朗:“孤倒是想你事事麻烦。” 巴不得裴乐瑶事事都找上他,他甘之如饴。 裴乐瑶面颊灼热起来,匈奴男子天生野性奔放,阔肩长身的伟岸身形一眼瞧去就是天生的猛兽, 可是拓跋野却跟她认识的匈奴男子很是不同。 他外表狂野霸气,但说话时总是温润儒雅, 特别是那双褐色的瞳孔,盈盈有光的盯着她时,她不知道自己是被吸进去了,还是被烫到了: “我......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所以不愿麻烦你,明日一早我还是自己默默走掉吧。” 拓跋野温柔与强势并存的道:“孤说了送你,就会送你,这点没商量。” 裴乐瑶抿了抿唇后,随即走入万凰台寝殿就寝。 她发现万凰台里的匈奴宫人对她更害怕了,战战兢兢的,几乎是要跪着伺候她。足见,拓跋野在王宫里发了脾气了。 裴乐瑶倒在床上睡去后,长歌将幔帘全都拉了过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可殿外早已是午后金阳了。 王宫金殿,拓跋野与匈奴朝臣商议朝事的地方,此刻两边已经站满了参与朝会的大臣。 他修长的双腿搭在金色的脚踏之上,双腿岔开,手肘放在膝盖上:“都招认了是吧?” 一夜过去,拓跋野没有闭过眼,阴鸷的双眸熬得有些通红。 “是的单于,都已经招认了,是三路人马,都是匈奴贵族的兵马。” 乌恒勾手:“来人呐,将人都给我带上来!” 三个被鞭笞成血人的男子被匈奴士兵给拖了上来扔在地上。 拓跋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裴乐瑶送给他的红绳上的金珠子,一身森冷的戾气,令人打了个寒战。 单于已经有些日子没发过火了。 乌恒站在前方,大声禀报着: “启奏单于,这三人都是昨日在草原上袭击大周公主的假马匪首领,他们背后的主子都是匈奴贵族中的小姐。 他们招认,是受主子的命令,佯装成马匪让大周公主吃吃教训,但并未有将人害死的打算。”x 第1658章 拓跋野长眸戾气滚滚,语声寒沉:“匈奴贵族中的小姐,都有谁?” 乌恒道:“以上阳氏为首,其余二人乃左贤王兰氏四小姐,大都尉家中的三小姐。 此三人都是由太后娘娘选拔入单于您后宫中待选的阏氏。” 这三位贵族小姐被带到金殿上来时,纷纷喊了冤枉,她们的父亲都站了出来要维护自己的女儿。 上阳氏哭诉道: “单于恕罪啊,我没有要杀那大周公主,就是派人佯装成马匪吓唬她罢了。” 这次可是她提议出来捉弄裴乐瑶的,没想到一个外族公主,单于竟如此重视。 不过上阳氏也害怕了起来,上阳家中的将军一夜之间被打得半死不活,想来单于是真的生气了。 四小姐兰灵儿也跟着哭了起来:“是啊,她明明就有护卫,咱们的人怎么伤他?” 三小姐则是憋屈的说着: “我们明明才是待入单于后宫的阏氏,那万凰台岂是给一个外族女子居住的? 单于是匈奴人,大阏氏肯定也只能选择一位匈奴女子,安能娶外族女子?” 拓跋野身子向后靠了靠,棱角分明的下颚紧绷起来,如刃锋利: “孤在匈奴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来说一句,更不是来听你们的解释的。” 那三个血人身上流出的血水渐渐蔓延开来,金殿之上有一股血腥气息蔓延开来。 这三位贵族小姐干呕了起来,就被乌恒拿着鞭子啪的一声打了下去,三位贵族小姐纷纷跪在了地上: “金殿之上,岂容尔等放肆!” 兰灵儿的父亲,左贤王站了出来:“单于,都是些小姑娘,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吧?” 拓跋野人一下子就从金椅上立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众臣,雍华肃杀的其余在殿中流窜起来: “你们也知道是小姑娘,匈奴三大家族的小姐欺负人家大周公主一人就不过分?” 他走到左贤王面前,高出这老臣子一个头来:“谁再说一句,孤将你的王衔给摘了信不信?” 左贤王被他那迫人的威势给逼得不得不低了头,谁叫这单于手握百万雄师,整个朝堂没人敢跟他脚板。 上阳大人跟大都尉也都选择了沉默,他们都很清楚拓跋野的性子,惹到了就自认倒霉。 这些老父亲纷纷瞪向自己的女儿,真是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如一把做掉不被人发现的好。 可拓跋野并没有急着惩处这几人,而是命文武百官都在金殿里站着。 有臣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单于,现在作何打算,也不能一直站着吧,这都有要午时了。” 拓跋野背着手在这群人中间走了几步: “午时又如何? 乐瑶公主还在睡觉,等她睡醒了,让她来亲手解决这些人。” 话完,他又道:“乌恒,去万凰台看看乐瑶公主醒了没,醒了让她用过午膳后再慢慢过来,不要催人家。” 乌恒挠了挠脑袋,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整个金殿里,文武百官不准一人离开,这些人不满起来。 但见单于如此行为,也算是当朝所有人面告知,这大周公主在匈奴受重视的程度,给她立威呢。 文武百官自是在怀疑,这匈奴与大周是不是要联姻了。 金阳落入殿中,夹杂着人血的行为儿,这三位贵族小姐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拓跋野语声沉冷:“这点儿血腥气就受不了?你们再呕出声一次,罪加一等!”x 第1659章 这三位贵族小姐憋得眼红,特别是那上阳氏,气愤不已。 那日更衣室外,自己多丢脸啊,最后还是被那个叫裴乐瑶的捡了好处。 自那日回去后,她就跟一起待选的姐妹说了这件事,所以就做了打算,在裴乐瑶回北境的途中好好教训她一顿。 可谁曾想,单于这次竟如此大动静,算她们倒霉。 裴乐瑶以为自己起了个大早,谁知长歌将幔帐拉开时,她才知道已经是午后时光了。 长歌道:“公主,单于身边的乌恒已经在殿外等候您一个时辰了,但说了让您别急,让你用过午膳再去。” 裴乐瑶连忙起身:“不了不了,我现在就过去,定是有结果了。” 乌恒都过来了,肯定是结果出来了,自然肯定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真的吃了午膳再去。 裴乐瑶急匆匆的换了一身长裙就赶去了金殿,一走入金殿,闻见血腥味道也干呕了起来。 拓跋野连忙从金椅上站起来,将她扶了过来: “你们这些人没长脑子吗,金殿这么多污血,不知道收拾一下?” 底下文武百官并没有失忆,方才单于不是还说“这点儿血腥气”的吗? 拓跋野看着裴乐瑶:“你就坐那把椅子上边上。” 他伸手指了指底下跪着的人: “谋害你的就是这三人,皆是入宫待选的阏氏。 孤将决定权交给你,是杀了还是断手断脚,孤都随你。” 裴乐瑶看了看那把匈奴执政副手的金椅,她没敢坐上去,只是站在一边道: “昨日那帮假马匪一共三波人,数量有千之众。 如此兴师动众,敢问这三位姑娘,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加害于我?” 上阳氏道:“谁让你住进万凰台的,你是外族,凭什么?” “是啊,单于还私下带你出去玩儿,我们才是待选的阏氏,你凭什么?” “大周公主又如何,大周公主绝不能做我们的大阏氏,我们不服!匈奴王族的血统,怎能有外族掺进来!” 裴乐瑶眼神犀利了几分,只问了一句:“佯装成马匪攻击我的队伍,然后呢,将我杀了吗?” 其余二人低了头,只有上阳氏强势的回应: “谁要杀你,就是想好好羞辱你一番,将你打得鼻青脸肿,这辈子都别来我们匈奴!” 上阳大人拉住自己的女儿:“哎哟,你少说两句!” 拓跋野神情阴冷下来,对着百官道: “是孤,让她住的万凰台; 是孤,自己愿意陪她去草原玩乐; 也是孤主动喜欢的她,都是孤。 你们要埋怨要打要杀,来找孤便是,找她做什么!” 裴乐瑶浑身一震,惊讶的瞪着拓跋野,他就这么赤裸裸的告诉匈奴了的文武百官。 她的脸,还有拓跋野他自己的脸往哪里放啊。 裴乐瑶开始四处找地缝,极其不好意思。 匈奴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但并不惊讶,匈奴人都这样,直来直往,喜欢跟不喜欢从不避讳。 上阳氏气得不轻,在底下叫嚣起来:“我不同意,匈奴王族不能娶外族女做大阏氏,这是血统问题!” 拓跋野淡淡侧首:“小公主,你想怎么处置,说便是。” 裴乐瑶其实在心底多少能猜测到一点,这些女子顶多敢欺负一下她,要说真的杀了她,那还是不敢的。x 第1660章 在匈奴杀了她这个大周公主,这对匈奴跟大周两国之间的关系意味着什么,她们多少是清楚的。 所以这事儿,并不是谋杀事件。 她神色缓了缓:“站在两国的份儿上,本公主不要你们的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素日里温柔平和的神色,今日也多了几分肃冷,下令道: “我从大周带了不少药材过来,罚你们去耕种药田一年。” 拓跋野只觉轻了些: “摘了你们三人贵族的头衔,贬为奴籍,去为孤的王妹做药童,时间三年。 上阳氏,叠加两年。” 他看着乌恒:“下朝。” 那三名贵族女子尖叫哭诉了起来,去草原的烈日之下学大周的农耕耕种,这比吃鞭子还难受。 那样的太阳别说是晒几年了,晒个三日就将人晒黑了,三年后她们不知道多丑。 但也没办法转圜了,拓跋野做的决定,太后都没法子。 两个时辰后,匈奴王宫剩下的七名待选阏氏全被拓跋野派人给请出了王宫,再不准呼延太后背着他干这种事情了。 拓跋野为裴乐瑶出气这件事,做得赤裸又直接, 令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位不近女色的单于哪里是不近女色,是只近一人。 那可是匈奴三大贵族的女儿,他一个盹儿都没打一下的严惩,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这不加掩饰的偏心,坦坦荡荡的维护,谁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单于喜欢上了大周公主,而且还是有些着魔似的喜欢。 一件小打小闹的事情,竟然可以闹到朝堂上来。 ...... 次日一早,拓跋野吩咐下去,用匈奴单于的整队仪仗送裴乐瑶回北境,且他自己也亲自随行。 草原之上,浩浩荡荡的王族军队护送着裴乐瑶离开。 天上飞着海东青巡查周围,地上前有精锐,后有骑兵,公主马车一侧,则是亲自策马保驾护航的单于。 裴乐瑶坐在马车里,风呼啸的吹开车帘子,侧窗的帘子每被吹开一次,她就无意间看见拓跋野轮廓深邃的侧脸一次。 好看是好看,但别多看了。 裴乐瑶将头转了回来,小脸麻麻的,伸出手按着那帘子不让它吹开,却听见窗外传来一句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 “怎么了小公主,怕看见孤?” 裴乐瑶只觉这拓跋野说什么话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可她听了觉得脑子发麻起来。 裴乐瑶在马车里探出头来,鼓着腮帮子:“我才不怕!” 说完这话,她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雨滴。 外面居然下雨了,拓跋野的披风全都打湿了。 长歌道:“公主,要不叫大单于进来躲雨?” 裴乐瑶身子缩了回来,想了想道:“告诉长枫让马车停一停,让单于进来吧,他背上有伤。” 长歌去请了拓跋野,可是人并未上来。 裴乐瑶掀开帘子,将头再次探了出去: “匈奴大单于,你送我回北境,我已算逾矩了,若是再让你一路淋雨前行,我便是更不心安了。 你到马车上来吧,草原的雨铺天盖地,越下越大了。” 拓跋野见她一脸诚恳,勒住缰绳后才翻身下马,上了公主的马车,二人同处这密闭狭小的马车之间。 气氛略微微妙,长歌默默下车,裴乐瑶将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擦擦吧,别着凉。” 拓跋野伸手去接过帕子时,冰凉的手掌不经意的触碰少女柔软凝白的手,二人神色皆是微怔了一下。x 第1661章 拓跋野回神,笑着将帕子接了过去:“小公主还是挺会关心人的。” 裴乐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马车里的小桌上: “你送我回北境单程是六日,来回便是十二日,我这点小关心算不得什么。 倒是你,昨日在金殿上如此形状,你回去了要如何面对那些朝臣?” 拓跋野一边擦着身上的雨水,一边随心的道: “你在匈奴受了委屈,孤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昨日是你不曾有杀心,所以那三名女子活了下来,换做孤前些年的脾气,她们早就是肉沫了。” 裴乐瑶眼神闪了闪,拓跋野说起杀人时的神情的确也挺随意的,一时分不清温柔的他是真还是此刻狠辣的他才是真。 拓跋野似看出来裴乐瑶的心思一般,又道: “君王高坐金椅,没有手狠辣手段也无法立威。但孤小公主你,自然是温和的。” 裴乐瑶双颊一热,只觉这个拓跋野的眼睛厉害,她一个神情都会被拓跋野也解读得明明白白。 她娇嗔的微瞪了他一眼: “你还是多看看身边的女子吧,我早晚会回到大周帝京的。既然不能给后续,就不愿钓着你给希望。” 拓跋野将手上的帕子捏成了一团,身子靠在马车靠背之上,神色暗了暗: “你不用给孤希望,孤知道,你我之间没什么希望。” 裴乐瑶不明白了,问道:“那你还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拓跋野深邃的轮廓透着一股草原男人的狂野,但神情却是雍华温雅的: “喜欢你,自然便对你好。 难道对你付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你就必须得嫁给孤吗? 天底下这么多喜欢你的男子,都对你好,你都要嫁一次?” 裴乐瑶雪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好有道理的歪理。” 拓跋野抿了一小口热茶,淡声道:“你享受就好,旁的,不必记挂在心上。” 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付出了不一定得到,也无法要求有回报。 裴乐瑶在心底想着,还好拓跋野没有什么透视眼,要不然肯定可以看见她咚咚咚的心跳。 这人眸长眼深,语温柔,总是给人一种迷醉的感觉。 他表达爱意的方式跟大周男子的确很不同。 大周男子较为婉约,起初不会说一个字,一旦到了表达心声那一刻,那便必定要得到女子的一声明确回应。 若是同意,便去成婚,若是不同意,他便消失。 可是拓跋野不同,他是一开始就宣扬了自己的心意,大声告诉所有人,甚至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偏心, 我要开始穷追猛打了,不管有没有结果。 拓跋野盯着她:“孤的话,令你心跳加速了?” 裴乐瑶连忙否认:“我才没有。” 她不经意的伸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这动作一瞬间就出卖了她。 裴乐瑶埋怨的瞪他一眼:“你偷看我?” 拓跋野低眉浅笑时,唇角上扬的弧度映衬他深邃野气的轮廓多了几分迷醉之感: “我就坐在你面前,哪里还需要偷看你,一直在明目张胆的看。hh 第1662章 他看见裴乐瑶的小脸从浅粉色转为了微微泛红,就知道是心跳加速的结果。 拓跋野心底更为开心了,挺好,至少她看见自己的心不算极为平静。 裴乐瑶小手攥了攥拳头:“你对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那种笑容?” 那种又野又迷醉的笑意,她看了会受不了,她觉得自己才是那条鱼。 拓跋野有些错愕:“孤对你说话,在笑?” 乌恒跟他手底下的人,总是说他板着脸如黑面阎罗似的,从来不笑的。 裴乐瑶不跟他说话,将脸别了过去:“哼。” 六日后,单于的御驾抵达北境边境,裴乐瑶没作声的命人开了城门,让匈奴王军的队伍一直送她到了北安王府。 拓跋野这几日都坐在那马车之上,没人叫他下来,他也就不下来。 两个人,都默契的在某方面选择沉默。 他先一步下了马车,站在马车底下,伸出手臂:“小公主,到北安王府了,下来吧。” 裴乐瑶探出小脑袋,大大呼了一口气:“总算到了。” 她将手自然而然放到了拓跋野的掌心上,几日相处下来,似熟稔了不少。 拓跋野托着她的手臂下了马车,但那手臂似乎受力有些不稳,微微陡了一下。 拓跋野走在前边,天气炎热,他将披风一摘, 裴乐瑶便看见那白色海东青的长袍上有些淡淡血迹,还有一些黄色的脓水,从衣服里浸了出来。 她眸色微颤,加大步子追了上去:“拓跋野,你伤口感染了!” 拓跋野微皱眉头:“估计是那日淋雨后,伤口便感染了。” 他敛了神色,依旧温和:“没关系,小伤而已,孤回去自己处理一下就行。” 他将裴乐瑶送到王府大门,站在门外:“好了小公主,孤亲眼看见你走进去,孤就可安心的回匈奴了。” 他得回去了,千里送行,总有一别。 裴乐瑶的心揪着,拓跋野送自己回来,伤口都感染了,自己总不能在看见以后就这么算了吧? 她双脚此刻都已经站在北安王府内了,抬脚?走了几步,身子突然转了过来。 此刻,拓跋野依旧站在原地,朝她挥挥手:“舟车劳顿,快去休息。” 裴乐瑶内心有些挣扎,双手抓着裙摆揉搓着,指骨微微泛白。 她不愿向拓跋野示好,怕耽误人家多想,可是一想起他满是伤痕的后背,旧伤新伤,层层叠叠,心底就很不安。 她回身朝着王府大门外跑了过去,这时拓跋野正翻身上马,她看见如此强壮的单于在上马时竟有些费力, 她连忙道:“拓跋野。” 拓跋野勒住缰绳,垂眸看了下来:“怎么了小公主?” 裴乐瑶仰着头:“你赶紧下来,将伤口处理了再出发,我王府里有很好的伤药,很快就能好。 你这伤口感染了,若是引发高热,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乌恒一听,连忙翻身下马,拉住单于的马头,担心不已:“伤口!公主,王府的马厩怎么走,我去给单于套马。” 裴乐瑶看了一眼长歌,长歌连忙走了过去:“乌恒将军跟我走吧。” 乌恒笑哈哈的道:“单于,您赶紧下来呀,属下要去套马,您别耽搁人。” 拓跋野断断没有想到裴乐瑶会担心他的伤口,随即缓身下了高马:“好。hh 第1663章 裴乐瑶看着这浩浩荡荡的王军,随即安排道: “长枫,通知下去,让北境理藩院的大臣过来将这些护送我回来的士兵都安顿了, 一直站在王府外,风吹日晒的也不好,这季节可是大夏天呢。” 她又转身看着拓跋野:“你放心,北安王府的护卫都是高手,大单于的安全有保证的。” 拓跋野只觉她的心很善良,也很细腻,做事总是很周全。 在他的心里,匈奴单于的大阏氏,不单单是出身高贵,还需要有对军民广博的爱意。 纵观多少匈奴贵族之子之女,多是张扬跋扈,鞭笞是常事,杀人砍人也是屡见不鲜。 他的匈奴帝国想要长治久安,绵延百年千年,是需要一位仁者在世的。 他回道:“好,但听公主安排。”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裴乐瑶所居住的地方, 王府清幽宁雅,花影层叠,黛瓦雪墙下栽种着一排排青竹,被打理得很精致。 小公主灵动的身影带着他穿梭其间,一边也介绍着: “我其实不怎么来北安王府长住,只是今年会待得久一点。” 拓跋野眼窝深了深:“你会待多久?” 裴乐瑶在前边走着,上了一座小小的拱桥: “秋日才会回宫,此次停留北境,是帮着我母后处理些小事情。 等处理完了,我便回去了。” 入了客房,长歌将伤药拿了来,上完药后,裴乐瑶仍是不放心: “长歌,你去请一位经验纯熟的大夫过来,再给单于检查检查这伤口。 这伤口有些发肿,我怕真的会引发高热。” 长歌有些诧异的抬首又在垂了下去,安分的点了点头:“是,公主。” 她感觉出来公主很关心这位大单于。 大夫来过,说拓跋野的伤口红肿,已经发炎,身子开始发高热了,只是症状还没有达到最明显的时候。 随即开了方子,让他不要乱动,更不要外出吹风,要在房中躺上三日再看。 拓跋野当即就应了下来,也不急着回去,三日就三日。 长歌送走大夫后,就去熬药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了。 裴乐瑶站在拓跋野一侧,温声提醒了几句: “大单于好歹也是匈奴的王,王位与帝国的安稳皆来之不易,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说着,将新准备的大周男子衣袍递了过去,将那件匈奴单于的王袍已经命人拿下去浣洗了。 拓跋野眼神迷离,享受着她的一一行对自己的关爱,自己也可以将这些当做是女子对男子关爱的那种错觉。 哪怕是片刻,他亦沉沦其间。 拓跋野换上金丝软袍,扮作了一副大周如玉公子的模样: “孤从前只想着出发,而今却满脑子想着停留。hh 第1664章 一瞬间,梅园的这间屋子就寂静了下来。 裴乐瑶见惯了沉稳霸道的拓跋野在王宫的样子,这副温润世家公子的似已敛去所有棱角与戾气,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俊朗公子。 她眸色凝滞了下:“如今也能好好停留了,仗都打完了不是吗?” 他笑意一时有些苦涩起来,寂寥的俊容掠过一丝晦暗:“嗯,都打完了。” 甚至连一句说想求娶的话语,此刻都说不出口,因为一点希望都没有。 二人是寂静的房间里,忽然眼神交汇,对视了一瞬。 裴乐瑶将目光回避了过去,不敢直视拓跋野那双沉醉迷离的褐色眸子。 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微妙,似一股风,乱七八糟的吹。 “拓跋野,我,你......”她结巴了起来,明明自己一直很伶牙俐齿的,却欲又止了起来。 拓跋野神色微晃,吃痛的坐在了床沿上,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很是难受的样子。 裴乐瑶回神,立马勾下身子,伸出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烫呀,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拓跋野倒在床上,这辈子都没这么虚弱过,似乎在北安王府自己不用强撑:“浑身都不舒服。” 裴乐瑶连忙起身,说要去给他传大夫,却被拓跋野一把拉住:“小公主留下来,孤多看你几眼,孤自然就好了。” 她本想走的,却在人高马大的匈奴男人嘴里听出了委屈可怜的意味。 谁叫她像她母后,最是心软了,对待一个病患,自是强硬不了几分的。 她回身抽了一张凳子,在拓跋野床边坐下:“好吧拓跋野,我陪你演。” 拓跋野眸色凝了凝,随即笑开:“我们小公主太聪明了,孤装病都看出来了。看出来也没走,孤更感动了。” 裴乐瑶微瞪他一眼,不再说话,但人依旧是坐在他床边的。 她随后开始说着:“绵绵一直头痛医术在匈奴传播的问题,我计划在秋后将关于医术的那个小册子给写完。” 拓跋野靠在床头,侧眸睨着她,这是不是在告诉他,又要留到秋后了? 裴乐瑶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么一句话的。 裴乐瑶没知道到拓跋野的神色,又道: “今日回王府后不久,北境都护府那边就递了几本折子过来。 说江南药材滞销,都想往被北边的匈奴销。 本以为匈奴会需要的,这些大周江南药商都哼哧哼哧的将药材给运来,结果根本没什么人来买。 原因你也知道,观念问题,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变。” 拓跋野听后,意会的道,他笑了笑:“让那些大周江南药商不急着回去,孤过两日要见他们。” 裴乐瑶一听,这不是伤好了,又会在北境逗留个几日吗? 她小心思在心底盘结起来,像一张蜘蛛网一般,越结越密。 拓跋野眉眼深深的睨着她,眸底含了几分宠宠溺意味的笑意: “大周种植各类药材的江南,若是这一次没能将药材销出去,江南药农收不到工钱,又是多少人的灾难。 小公主,要不,孤再还你一个人情?hh 第1665章 裴乐瑶雪亮的眼睛怔了怔: “你要干嘛啊?不会是将那些药材都可以买下来吧? 这样对匈奴可就没好处了,毕竟匈奴百姓常年信奉巫医,宁愿耗费更多财力,也不愿用药看病。 大单于若是站在还人情的角度上,照单全收,这些药材送去匈奴了,没人用最终也是坏掉。 我心想着,还是要两头好,让双方都互惠互利,以后这药材生意才能良性流通起来。” 拓跋野褐眸转动了下,看着裴乐瑶亲昵的抓住他的小臂,眸子深了深:“小公主心地是真的好。” 他抬眸:“去拿纸笔过来。” 裴乐瑶没多想的就起身去门外让人送来了纸笔,拓跋野此刻已经走到了书案前. 从裴乐瑶手上接过墨笔,在砚台上沾了沾。 没过一会儿,一行行锋利桀骜的大周文字呈现在她面前,龙飞凤舞,每一字瞧起来都是那般的有力。 裴乐瑶眼神震了震:“你的大周书法竟写得这般好,这书法堪比江南那些大文豪的书法了。” 她在心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一直以为拓跋野只会打仗,没什么文化的。 结果连大周字都能写得如此娴熟,堪比大书法家。 拓跋野轻笑:“怎么,你以为我们匈奴人,都是草包?” 匈奴平民里的文盲的确很多,但贵族阶层,涉猎文化就比较多元了。 裴乐瑶站在一侧,默默抿唇:“没有,这当然没有......” 拓跋野洋洋洒洒的在纸上笔走龙蛇,没过一会儿便将十来张纸页递给她。 只听得他温润磁沉的语声传来: “想要匈奴百姓接受大周医术的概念,首先要找到百姓们信任的人。 这个人,孤选的是你,还有孤的王妹。 你不是说要写一个故事吗? 便可以从王妹在大周太医院立志学医,再从你帮助她四处搜罗药材送来匈奴,讲一讲自己的初衷。 然后在故事的末尾,将自己大周公主的身份公开,春雨就是大周公主, 公主希望春雨绵绵润物细无声,愿所有百姓都能健康顺遂,将此立意抛出即可。 巫医的部分,孤可以派人给你提供一些文书过来,看看他们如何行骗,哄鬼哄神的。 如此,你这故事的大体轮廓就出来了。 这故事得抢在秋后印刷出来,这事儿得说干就干,互惠互利的药材生意才能做下去。” 裴乐瑶将那宣纸攥在手里,满脸的欣喜与震惊。 她一张张繁复的看过以后,神色更为惊喜了: “大单于这不仅是会南征北战,还会拿笔杆子写故事呢?” 她眯着眼笑了笑,将稿子捧在怀里:“我这几日就开始动笔。” 拓跋野点首:“嗯,好好写,孤第一个看。” 他头一次在裴乐瑶的眼睛里看见了她对自己的崇拜,娇眸里有明亮的星星闪烁着。 裴乐瑶将宣纸小心翼翼收好:“中秋之前,我估计就能写完!” 拓跋野又再建议道: “等你新书印刷出来,匈奴那边反应不错的话,孤会颁布诏书,让王妹联合大周江南的药材商去王城办一次集会,做药学的宣讲。 一件新的事物,要想所有人接受,总得从内往外,一遍又一遍的告知人家好处才醒。” 裴乐瑶仰首看着他:“是吗,真的吗?”x 第1666章 拓跋野高处她许多来,他将自己的额头低了下去,轻轻印在了裴乐瑶的额头上,薄唇弯了弯: “真的。” 裴乐瑶的额头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怔了怔,耳尖滚烫起来。 屋子里的红烛层层叠叠堆积,灯芯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跟心深处的鼓动一样,突然的,作响~ 拓跋野耳朵动了动,眸光落到她胸前,唇角弯了弯:“你心跳加速了,小公主。” 裴乐瑶喉咙有些干涩,只觉这屋子里的温度有些过于高了,本想退后一步,却被人圈住细腰,往他胸前抵了抵: “让孤多看你几眼,可好?”就这几日了,往后说不定都见不到了。 她居然没做反抗的,就待在了他潮热的怀里,竟生出了留恋之感来,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气。 裴乐瑶内心挣扎起来,秀眉紧蹙。 在理智跟理智不了的边缘,来回磋磨自己的心。 拓跋野身影巨大,像一头猛兽盖过面前的小白狐。 小白狐眨眨星光流转的眸子,有些不谙世事,也有些慌里慌张: “拓跋野,你还是别看了,我终究是要回帝京的。” 拓跋野眉心皱了皱,迷离的神色突然被清醒理智给打破。 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按了按她那颗丹唇,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也让他继续沉醉。 这姿势足够暧昧,他巴不得将裴乐瑶揉碎般的蜷在胸膛前,他哑然失笑: “孤知道,所以想要多看几眼。” 翌日正午,北安王府的另一处院落中,裴乐瑶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将北境官员的折子都理了理,派专人送回了帝京。 皇后交代给她的事情不算复杂,但也说了,可以慢慢学着打理。 长歌蹲在矮柜处,突然欣喜的道: “哎呀,公主的护身符消失一年了,居然被放在了北境。” 长歌起身走过来时,发现裴乐瑶已经没在书房里了,一问侍女,原是去了匈奴单于的院子,说这单于身体不适。 长歌拿着那护身符找到长枫开始蛐蛐: “这单于,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身子强壮得跟深山里的黑豹子一样,怎来了北安王府就这般脆弱,还叫唤起来了。” 长枫抱着长剑,冷嗤一声: “单于定是贼心不死,还想着咱们公主远嫁匈奴呢。” 她转念道:“重霄公子不是在北境吗?” 长歌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你敢掺和这些事儿?算了吧,我想公主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长枫轻叹了一句: “其实说句真心话,单于文治武功定是在重霄公子之上,待公主有多偏心,咱们也知道。 我就是怕公主真喜欢上这单于了,一旦回宫跟皇上与皇后娘娘提,皇上跟皇后娘娘不知道多反对。 到时候,又是好一番闹腾。” 长歌与她相互对视了一眼,眸色都有些沉。她拿着护身符走了梅园:“公主,您看!您的护身符找到了。” 裴乐瑶正在屋子里给拓跋野说昨晚写故事那事儿,转头一看,立马就起了身:“ 这护身符消失一年了,你在哪儿找到的?” 拓跋野坐在宽椅上,顺着裴乐瑶的身影看了过去,眸色深了深,不过没说什么。 乌恒说话向来不过脑子,大咧咧的道:“这不是匈奴大阏氏的金印吗?”x 第1667章 这一方小小金印,女子佩戴,尺寸也刚刚好。 这金印之上,雕刻了一只海东青,从来都是匈奴王室的象征。 裴乐瑶转过身子,看向拓跋野:“啊,大阏氏金印?” 裴乐瑶将这护身符拿在手中,有些无措: “这东西我从小就佩戴在身上,母后跟我说是从前匈奴送来保平安的一方金印,镇妖邪的,怎是大阏氏金印?” 这方金印,一瞬间在她手上烫了起来。 自己携带了十几年的东西,这一刻竟有些不好继续收着了。 拓跋野厉色的眸光扫了乌恒一眼,乌恒默默遁去,伸手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哎,我这嘴!” 接着,长歌跟长枫也从屋子里退了出来,面面相觑起来。 拓跋野解释道: “当年孤才继任匈奴单于之位,你也才出生不久,没什么好东西送你,刚好有一方金印,就套在你脖子上了。” 他说得轻飘飘的,就像送了一块河边的鹅卵石一样。 裴乐瑶手指磨砂着这金印,缓缓道:“我才不信,谁家君主送人礼物送彰显妻子身份的印章的?” 拓跋野深邃锋利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神情,语气很淡,淡到一字一句都似呼吸一般存在: “当年,的确是认定你的。” 他靠在靠背上的身子,不自然的轻晃了下。 裴乐瑶盯着他,将手里那枚小小的海东青金印捏了捏:“你,你在说什么?” 那日,她明明就听见重霄不是如此说的,是这大单于自己不愿娶的。 这事儿还让她在心底膈应了几日,不过并没有翻出来说。 拓跋野半垂下长睫,墨色的鸦羽挡住一半的视线,看不出他深渊般的瞳孔里的凄色: “你是在介意那日重霄所吧?” 他薄唇微弯: “孤自少时出征,一直都在南征北战的路途上,帝国不稳,生死未定,是以传话回王庭,取消与大周联姻的意愿。 在不能给你一个安稳又幸福的家园时,就不再用一道旨意困住你了。 万一孤打仗,死在外边怎么办,你又这样小。” 裴乐瑶眼神怔了怔,之前还在心底想着,他不愿娶就不愿娶呗,又不是求着他娶。 可拓跋野如此解释一番,她竟心底滋生出了别样的滋味来。 不是他不愿娶,而是想给自己所爱之人一个更好的家园。 拓跋野凝神睨着她: “你两岁时,孤就到大周皇宫抱过你,带着你看过一场绚丽的烟花。 也就是那一年送你的金印,在心底幻想着咱们会有重逢的那一日。 那时候谈不上喜欢,只觉得冥冥中认定了你,将来会是孤的妻子的。” 裴乐瑶将金印递了过去,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了,但还是道:“那我还是还给你吧,这可是匈奴大阏氏才能持有的身份之物,我拿着不大好。” 拓跋野接过这枚小小的金印,又重新挂在她的脖子上:“什么大阏氏的金印,这是孤送你的护身符。”x 第1668章 裴乐瑶的心晃荡着,一直晃荡着。 他起身时,裴乐瑶发现他的背部有些不自然,于是问道:“你是不是该上药了?” 拓跋野“嗯”了一声。 裴乐瑶看见桌上托盘上的药膏,走去将东西拿了过来:“我叫乌恒进来给你上药吧。” 拓跋野没再拒绝,只是裴乐瑶走去门前开门时。 拓跋野毫无预兆的伸出手臂抱住她细腰往自己身前一坐,掐着她的软腰,圈着她的细肩,与她身体相贴着。 裴乐瑶精准落入了他的怀中时,还有些惊魂未定的瞪眼看着他。 她身子坐在拓跋野坚实的大腿上,侧脸贴到了拓跋野的鼻尖。 拓跋野双臂环住她的腰身未曾松开:“孤又听见你心跳声了。” 他将眸光挪到她胸前看了一眼,又盯住了她的眼睛,像海东青从高空俯冲下地面时,那双执着锐利的眸一般,用力的盯着她。 裴乐瑶想抗争想逃离,站起身子想跑得动作也被按了下来。 拓跋野宽厚的大手抚上她后脑勺:“瑶瑶,你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孤,对吧?” 裴乐瑶的小慌乱与紧张,尽数落于年长她九岁的大单于之眼。 想要竭力装一下,可还是被他看出来一些端倪。 经昨晚一事,拓跋野已经眷恋更深,因为他知道对方又在回应他,只是知道前途渺茫,不愿耽搁他罢了。 若是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那他会沉默下去,不再打扰,可是裴乐瑶对他有一丝回应的,他便不甘心了。 裴乐瑶立马否认:“我没有。” 拓跋野轻笑,挂着些许醉人的邪魅: “没有的话,那孤的王军送你到边境时,其实就不得再往前了,更甚还送到了王府门前。那可是匈奴带刀的士兵,你不可能这点常识都没有。”他伸手轻轻抬起裴乐瑶的下颌,年轻的匈奴王霸道又温柔:“不为别的,你就想孤多送你一段路,是吗?” 裴乐瑶的脸滚烫到无以复加,有些羞窘,最讨厌被人看穿心思了:“拓跋野,我现在开始讨厌你了。就你聪明,就你喜欢审视别人心中在想些什么,搞得我一点面子都没有。” 拓跋野锋利的眉骨沉了沉,按住她的后脑勺朝前,薄唇猛的压了上去。冷梅的气息,在一瞬充斥整个唇腔。 裴乐瑶整个身子瞬间绷紧,她没想到这匈奴男人这般直接,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居然就吻上来了。 奈何,拓跋野的力道刚好似一张网一般,将她困于其间。 那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娇容上,像极了匈奴深林里的猛兽在进攻一般的狂,烧灼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吮着她柔软的蜜唇,往伸出亲吻去,往她唇齿里侵略而去,只听她传来一声娇软的闷哼之声。 拓跋野本是打算浅尝即止,奈何听见这娇声后,更是食髓知味,难以放开了。 裴乐瑶呼吸紊乱,呜咽了几声之后,就被一股霸道强势的力道给松懈,开了齿关。 在她唇内腔里,翻搅云海。她亦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忘记了呼吸,憋红了小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拓跋野将人搂得窒息,似要揉碎入骨般的烈。 良久,裴乐瑶快要憋过气时,才奋力推开他的胸膛大口朝外呼吸着,人惊魂未定,眼神迷离起来。 “拓跋野,你......”起伏的胸腔微喘,秀眉似有薄怒,也似有羞窘,她又被吓到。 拓跋野眸眶猩红,眼白的每一根血丝都膨胀了起来,方才那举动也在自己意料之外。 他锋利的喉结微滚,哑声道:“孤这就回去书信给你皇兄,当年的诺,必须要兑现了。”x 第1669章 他的理智,亦被那个绵长又融化的吻给彻底冲垮。 拓跋野身子站了起来,却被裴乐瑶挡在面前,急声道:“不要,我没要你负责。” 拓跋野深邃的眉眼沉了沉,她竟是这般理解自己这种行为的。 他伸手按了按她微肿的蜜唇,指腹在其间来回柔缓的摩挲:“不是负责,是孤要定你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裴乐瑶面前,他的理智迅速瓦解。 什么远不远的,什么大周帝后不同意,管不了那么多了。 裴昀该来兑现对自己的诺了。 裴乐瑶拽住他的衣袖,凝白貌美的玉容之上染了淡淡凄然:“拓跋野,那你就不问问我吗?” 拓跋野顿住步伐,回眸对上了她的眸子,那属于猛兽原本的霸道已经显露出来:“孤说了,要定你了!” “我们没有结果的,我也不会为了一段感情让我的父皇母后伤心,更不会跟他们大吵大闹。 在我眼里,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裴乐瑶不愿让父母难过,也不愿离开自己的亲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拓跋野的心只觉被一根极小的银针刺了一下,只问她:“那孤呢,你可以随时弃掉?” 裴乐瑶内心挣扎,如油锅上的蚂蚁。 原来动情只在几个瞬间,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不久就要分开,竟会生出这样的酸涩滋味。 她竟在心底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回宫跟自己的父皇母后明说。 可是这样的想法一出来时,她就想将其终结。 乌恒在外敲门:“单于,您该换药了,到时间了。” 裴乐瑶两眼微红,开了房门就从梅园离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应对。 因为她知道即便是拓跋野去大周提亲,只要自己的父皇母后不同意,再是好的邦交关系,那绝不可能让她远嫁的。 乌恒走进来给拓跋野上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主子脸上的神色,自顾自的在哪里说: “单于,您跟乐瑶公主说了什么,她方才出去时眼睛可红了。” 拓跋野神色微怔:“孤想要跟她在一起,但她不想,眼睛红的,应该是孤。” 他只觉自己在裴乐瑶的眼里,是轻飘飘的存在,闲暇时光用来打发时间用的。 明日一早拓跋野就准备离开了,入夜时分,他走到了裴乐瑶在王府的居处。 长歌见单于驾临,连忙开了房门去告知裴乐瑶,裴乐瑶此刻正在琢磨她的新书。 一整日了,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心情极为糟糕:“还是不见了吧。” 长歌抿了抿唇,转身就撞到了拓跋野身上。 单于眼神沉郁阴鸷,令屋子里的空气都寒凉了几分。 侍女都退下后,拓跋野走到裴乐瑶的书桌前,启声道:“孤今晚就回匈奴了。” 裴乐瑶抬眸:“不是明日白日走吗,走夜路总是不好的。” 这是在跟她闹脾气吗,还要提前走? 拓跋野淡声道:“但总归是要走的,早走晚走都一样的。” 裴乐瑶将眼光撇了过去,顿了顿才道: “拓跋野,你别这样。你很好,你的偏心谁都能看见,也......很容易沉沦其间。x 第1670章 只是匈奴与大周太远了,我怕父皇母后难过许久。” 拓跋野立在当头,只问:“那你喜欢孤吗?” 裴乐瑶秀眉拧着,伶牙俐齿惯了的嘴,此刻一字一句都有些艰难:“我......” 算了吧,还是不说的好,说了他又得激动。 当夜,拓跋野便乘着月色离开了北境,回了匈奴。 裴乐瑶一夜未眠,站在王府的院子里。 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对拓跋野是几时有的情愫,只是得知他提前离开,心底多少有些失落。 就像一个很宝贝的东西,一下子没有了,空了一般的难受。 长歌倒了一杯热茶走了上来,递给了她:“公主,别想了,匈奴与大周太远了,您父皇母后如何会同意?” 裴乐瑶自小就很懂事,最在意的便是家人了,她乌眸垂了垂: “前几年皇兄跟珊月姐那件事,令父皇母后多么的头痛,还大吵了一架。 我是断断不能再让他们伤心了,就留在皇宫,陪伴他们一直到老。 驸马,也会选一个近的。” 过了三四日,裴乐瑶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平静了下来,可昨晚的梦,令她脸红耳赤。 梦里,她梦见拓跋野半身赤裸着从匈奴草原的一条小河里走了过来,宽阔而锋利的双肩,腹部分明的八块肌肉。 身上的水滴顺着他肌理线条分明的双臂缓缓往下, 他朝着自己伸出手来,将自己按倒在了宽阔的草原上,做了极其混蛋的事情。 那双迷醉幽沉的眸子总是沉沉的凝望着她。 不停的说,在你还不存在于世间时,孤就已认定你是我的妻了。 拓跋野在梦里边一遍一遍的问她:还想与孤做混蛋事儿吗? 裴乐瑶吓得去翻了翻书,她居然做春梦了,对方居然是拓跋野。 真是糟糕,怎么能梦见这种事儿呢? 她脸色潮红,拍了拍自己头。 转眼,金秋将至。中间这段日子,她与拓跋野彻底没了联系。 鹤重霄入了北安王府,将一封书信递到裴乐瑶的手上: “乐瑶,太子殿下给你的书信,刚好我上个月回了帝京一次,就给你带过来了。” 裴乐瑶将书信摊开,只见她的皇兄催促她赶紧回宫,远离匈奴的任何一个人。 此刻,裴乐瑶便知道,拓跋野说的那和承诺是真的了,要不然她皇兄才不会那么心虚呢? 鹤重霄道:“太子殿下让我告诉你,让你早些时候回去,东宫里的珍宝随你挑。” 裴乐瑶转身走入花园里,漫不经心的道:“看完北境与匈奴的中秋汇演我便回宫去。” 大周与北境每年的中秋汇演,也是接着大周的节日,两国做的一场文化交流。 往年是她的母后,跟匈奴呼延太后都会到场。 今年她母后在宫中有事,便让她去坐镇了。 北境都护府里的官员将重要人物的名单也在这时候送来:“公主殿下,请您过目。” 裴乐瑶将名单摊开,第一眼就看见了拓跋野的名字,她眸色微晃:“匈奴大单于也要来?”x 第1671章 官员欣喜的点头: “是啊,所以今年的汇演,北境全体官员格外重视。 往年次次邀请大单于,大单于可一次都没来,今年他总算要驾临。 到时候公主作为北境最高身份的象征,还请劳烦您亲自接待一下大单于,以示大周对匈奴的看重。” 鹤重霄走上前来,一副很有担当的样子: “乐瑶,你若是不想去那也没关系。反正大单于也是我王兄,到时候我代替你去便是。” 裴乐瑶心思沉沉:“这总是不大好,你我身份不同,接待的量级便不同。” 她话完,看着那官员道:“王大人,到时候你派人来通知我便是,我会负责接待的。” 很快,中秋至,裴乐瑶也开始忙着接待匈奴单于一事。 昨日传信,说单于的队伍还有五日便到北境了。 鹤重霄一夜未眠,大清早的就来找裴乐瑶。入了北安王府,他有些不安的道: “乐瑶,你我之间的事情,你可曾考虑好?” 之前他说自己立下大功绩后,再与裴乐瑶谈论婚嫁一事。 可是鹤重霄一听见拓跋野要来北境,还要培养亲自接待时,他便抓心挠肝起来。 裴乐瑶正在忙着写她的新故事,淡声道:“过几年再说吧,我还小,想多读几年书。” 鹤重霄见她手腕上的蜜蜡手串还在,心忽的一沉:“你是不是喜欢上我王兄了?” 裴乐瑶顺着他的视线也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将手腕缩在了袖口里: “重霄,你若是想快些成家,倒也不必一直等我。寻一个彼此钟意的女子,成婚生子也是行的。” 鹤重霄冷哼一声:“你倒是大方!” 裴乐瑶不去看他的眼睛,更不知如何语,思忖了半晌才道: “我不想耽误你。成婚一事,自来需慎重,我此刻还没这想法。” 鹤重霄眼神有些失落,喃喃的道: “我明明问的,是不是你喜欢上我王兄,你却答非所问。我父亲说过,答非所问就是默认。” 裴乐瑶纤长的凤睫微颤了下,面容上的忧愁再次浮现了出来:“重霄,我......” 鹤重霄朝她走了一步,握住她的臂膀: “乐瑶,王兄是匈奴大单于,这一生都是不会离开草原的。 我知道你最是珍爱家人,定是不愿远离帝京,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寻苦恼呢?” 裴乐瑶神色怆然,失落愈发浓重起来:“我知道,这是苦果。” 鹤重霄道:“那你看看我,我才是那个能陪你一生一世留在帝后身边之人。” 他温暖柔软的手掌牵起她略有些冰凉的手,在掌心中间握了握: “既如此,你该看清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裴乐瑶缓缓对上他双眸,心中五味陈杂。 手指在他掌心中间微蜷起来,然后慢慢离开他的手掌,缩回了衣袖里:“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中秋将至,街上不少商贩在售卖各类可爱的小花灯。 裴乐瑶有些无神的走在沧州城的街道上,看着不少姑娘跟小孩儿手里都拿着玉兔跟螃蟹形状的花灯在街上走着。 奈何少女心事,没心思看这些漂亮的花灯。 长歌走在她后侧方,低声安慰道: “公主,其实能一生跟在自己父母身边,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重霄公子的父亲乃当朝中书令,位极人臣,其母又是匈奴长公主,身份尊贵,家世算是顶好了的。x 第1672章 匈奴单于也就不好说了,千里万里,就连奴婢都担心您将来受委屈呢。” 裴乐瑶将步子停了下来,看着天上悬挂的弯月,语声飘来带着一股惆怅: “你说,这与人成婚是合适重要,还是喜欢更重要呢?” 长歌道:“奴婢觉得合适最重要。” 长枫握紧腰间的佩剑,她洒脱般的来了一句: “奴婢可不这样认为,奴婢觉得喜欢最重要。 人就活这么一辈子,自然是要吃到爱吃的美食,做爱做的事情,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奴婢选喜欢之人,如果只是简单的合适,那日子多没意思。” 裴乐瑶立在一货郎的花灯摊位前,听完长枫这一席话,她唇角微微勾了勾: “长枫这爽朗的性子我喜欢。重霄于我而更为合适,但只有拓跋野才会让我有心跳失衡的感觉。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喜欢又如何,让父皇母后伤心就不好了。” 其实怎么选都没错,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货郎左看右看一眼:“咦,方才那位要买花灯的高大公子去哪里了,不是说都要吗,人呢?” 这卖花灯的小摊位上,有小玉兔,螃蟹,圆圆月饼形状的花灯,五颜六色,造型可爱。 货郎围在一众缤纷靓丽的花灯里,笑呵呵的道: “三位姑娘,今晚正好是开了夜市。 可得赶紧将中秋节那晚的花灯给买了,要不然到了那一日极有可能就买不到这么好看的了。” 裴乐瑶在一众可爱的花灯里寻找自己最喜爱的那个,但是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花灯是自己最喜欢的。 就连那嫦娥形状最贵的那盏,她也没看上。 长枫开心点的选了一盏花灯:“我喜欢螃蟹,两只大夹子,逮谁夹谁。” 橙红色的大螃蟹,被她提在手里,就用夹子去夹长歌选的小白兔花灯。 长歌道:“公主,您倒是也选一盏呀,这些花灯好可爱!” 裴乐瑶围着货郎的小摊转了一圈,还真的没看见什么喜爱的。 走了两步,她突然到回来,看见货郎摊位里侧地上的箱子里有一盏苍鹰形状的花灯。 她眨了眨眼,勾下身子将苍鹰形状的花灯捡起来: “原来是海东青样子的花灯,雪白的羽毛做得好逼真,我就要这盏。” 货郎将花灯一把从她手上夺走:“不行,这花灯已经卖给一位客人了,我做生意讲诚信,姑娘另选一盏吧。” 长歌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这银子能买你所有的花灯了,我们小姐就要这海东青花灯,老板行行好吧。” 裴乐瑶看见那海东青的一刻,毫无意外的想起了那日跟拓跋野在草原上的情景。 拓跋野抱着她策马狂奔于碧色莽原,头顶就盘旋着这只海东青。 烈马嘶鸣,苍鹰高飞,万里奔腾,也算快意人生。 “老板,要不你跟那位客人商量一下,我高价买下来可好?”裴乐瑶是真喜欢这花灯,有些不愿让手了。 老板连连摆手:“抱歉姑娘,真不行,那位客人先来的。” 裴乐瑶眼神垂了垂,有些失意,又在瞟了一眼那最明亮,蓝色眼珠子做得最好看的海东青花灯: “哎,算了,得到了又如何呢?” 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将海东青花灯接了过去,直直摆在了裴乐瑶面前: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拿着吧。” 男声磁沉温和,像温柔的鼓,敲击在她的心房阵阵回响。 那双深邃沉郁的,似野似狂,却又温情百转的眼睛垂睨着她,满含眷恋。x 第1673章 裴乐瑶手上拿着海东青的花灯,顺着花灯抬眸看了过去,眸染惊色:“拓跋野?” 她的心漏掉一拍:“你不是五日后才到吗?” 拓跋野这一日是大周男子的装束,白底金线的锦缎提花长袍,绣着芝华玉兰,风姿绰约。 手上拿着一把玉骨折扇,徐徐摇着,面带温和笑意,一身风雅玉树,是位矜贵公子的模样。 称霸匈奴草原的大单于,此刻毫无兵戈之气,那锋利的眉弓亦是被温柔所缠绕:“想见你,自然会提前到。” 老板在一边跟着乐呵:“客官跟姑娘郎才女貌,花灯跟人都有了!” 拓跋野看了一眼货郎的小摊:“这些花灯,我都要了。” 他回眸看着裴乐瑶:“挂在你的王府好不好,我喜欢的姑娘,不必做选择,问就是都要。” 裴乐瑶攥着手里的花灯手掌有些出汗,微瞪了他一眼:“花巧语,几盏花灯就想买通我去?” 拓跋野朝着她伸出手来,动作自然。 像是认识了十六年一般久,将裴乐瑶的手软的手掌攥在了手心里,并未感觉她的挣脱。 他眉眼深了深,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裴乐瑶扬了扬下巴:“我是大周公主,我要的东西,自然珍贵无比,还极其刁钻。” 拓跋野侧眸深深看她一眼:“孤有的一切,都愿意无条件给你。” 回了北安王府,长歌跟长枫将几十盏花灯挂了起来,清冷奢阔的庭院似一下子明亮热闹了起来。 长枫施展轻功,将那盏月亮形状的花灯挂在了庭院树枝的最高处。 圆圆的明月,假做金秋团圆日。 裴乐瑶与拓跋野对坐在庭院下的石桌边,桌上摆着大闸蟹跟桂花酒。 裴乐瑶知道拓跋野是匈奴人,不会剥螃蟹,她便自己拿了蟹八件给他剥了起来,一边问道: “路上走了几日,怎见你有些疲惫?” 拓跋野淡淡抿了一口桂花酒,跟他身上自带的冷梅香气交叠起来,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来。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裴乐瑶身上,不曾移开:“三日。” 裴乐瑶蓦的抬头:“什么,三日,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拓跋野道:“日夜奔袭,不闭眼,用最快的马,就能赶到。” 裴乐瑶将螃蟹剥好放在他的盘子里,拓跋野顺势拿起一张帕子替她轻轻擦拭手掌: “要是慢了,中秋后你就回去了,孤就见不到你了。” 裴乐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自己都未察觉自己眼神变得娇嗔:“赶着来做什么,又没什么好消息对你讲。” 拓跋野:“来跟你一起过大周的中秋节,吃蟹饮桂花酒,赏月看花灯。” 他转过身子看了看满庭院的花灯:“方才你站在摊位前说的那些话,孤都听见了。” 裴乐瑶的手从他手里一缩,身子连忙站了起来想要逃走,跟只小兔子似的。 拓跋野似一道黑影从她背后罩了过来,双臂从后穿过她的细腰,将人抵在自己怀里,下巴在她头上轻轻摩挲: “你喜欢孤,孤都听见了。” 裴乐瑶羞耻起来,有些生气:“拓跋野,你竟敢偷听我讲话!堂堂大单于,竟不知非礼勿听吗?” 拓跋野搂着她:“匈奴文化里没有这一条。” “胡搅蛮缠。” “嗯,孤是这么打算的。”x 第1674章 裴乐瑶羞得脸红,奈何这拓跋野脸皮可厚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没有。 她脸皮自来就薄,最易脸红。 推开拓跋野锁她的手臂:“上次,我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 父皇母后肯定不愿我远嫁,我也不会让他们难过,所以我们是不可能的。” 拓跋野飞挑入鬓的长眉微垂,极薄的眼皮掀了掀: “小公主,你没有试过,怎只大周帝后一定反对呢? 孤可是匈奴单于,跟你父皇一般的身份。 匈奴如今的版图比大周还要广阔一些,你父皇母后真就一定反对?” 少女郁闷起来:“我知道他们肯定反对。” 拓跋野锋利的眉骨之下皆是柔软,他俊逸狂野的外表下,却又察觉不出半分戾气: “他们是反对你远嫁,但也得看看对方是谁,不是吗? 如果对方是君主,是只娶一位阏氏的君主, 更是对你倾心之人,也是你倾心之人,如此身份地位,彼此钟意,难道还会没来由的反对吗? 你父皇要想要什么聘礼,可以随便开条件。 草原,军队,财物,都不在话下。” 裴乐瑶的心像是一件被揉搓千百次的薄纱,揉的乱七八糟:“我......我父皇看重的,从来就不是聘礼。” 拓跋野朝她跨了半步,垂眸睨着她: “那你愿意跟合适的人,将就一辈子吗? 孤是不愿的,孤只会跟自己心爱的女子成婚,如果没有找到,宁可孤独一生。” 他修长手指轻轻抬起裴乐瑶下巴,强势起来:“裴乐瑶,认真的看着孤。” 裴乐瑶左右晃动的眼珠子渐渐定住在他眸眶里。 拓跋野道:“总得去你父皇母后面前试一次,对吧?你对孤的放弃,不要总是来得那么轻易。” 征伐十余年的匈奴大单于,还从未说过如此卑微乞怜的话语。 裴乐瑶眸华微颤,蜜唇动了动:“试一次?” 拓跋野点首:“对,你总得去旁敲侧击的试探一回,才知道这事有几成胜算。 总不能还未开战,就自己以为自己战败吧?” 裴乐瑶思考起来,摇晃的那颗心动了动:“若是失败了,我父皇母后死活不同意的话,又当如何?” 拓跋野手指离开她下巴,撩开她鬓边那几根散落的青丝,将它们轻柔的挂在小公主的耳后: “那孤愿意放手,孤怎会看着你跟自己的至亲闹得不可开交?” 裴乐瑶听见拓跋野这表态度的话,实则心底是震撼的。 至少这世间男子是极少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他们大多数人只会让女子不顾一切的私奔。 可是拓跋野没有,没有挑唆她跟自己的父皇母后开战,更没有真的死缠烂打。 他是真的懂自己最大的在意的,他很尊重自己。 天幕墨染,几片淡云被晚风吹开,露出真的明月来。 温柔的月光落在少女雪白的容颜上,她眼睛里有万千繁星的光闪烁。 裴乐瑶对上拓跋野的眸子,笑意绵长:“好,那我试一次。”x 第1675章 戚宁! 没错,她的仇人,还有一个戚宁! 那个该死的贱人! 那贱人还没死! 不过,慕儿在她的手里? 南宫琴爬了起来,再看一眼秦天傲逐渐冷却的尸体。 就算再不甘心,此时也没精力去理会了。 她开始命人翻箱倒柜,很快,就从一个暗格里,将玉玺和兵符找到。 “夫人!” 铁面从外头冲了进来,急道:“夫人,三皇子落在太子的手里,快去救三皇子!” “铁面,你来的正好。” 南宫琴盯着他,沉声道:“拿着玉玺和兵符,我们去救人!” …… 城门外,大军压境,浩浩荡荡,势如长虹! 领军为首的,不仅仅是太子秦放,还有以前的皇后娘娘,戚宁。 戚宁在成为秦天傲的侧妃之前,也是一名武将。 她出生在南宫一族,家里所有人,都是南宫一族的仆人。 她爹也是一名副将,长年累月的训练,让她这个当婢女的,也学会了一身本领。 若没有那么点本事,也不可能在秦天傲的身边,安然无恙活了这么多年。 今日戚宁一身劲装,亲自押着人质站在城门外。 她骑着高头大马,抬眸,看着城墙上那个纵然一身盛装,却还是不难看出狼狈的夫人,朗声大笑了起来。 “呵,南宫琴,你儿子在我手上,识相的立即将城门大开,恭候我等入城,否则,我便在你面前,亲手砍下你儿子的头颅!” 南宫琴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身上血迹斑斑,来之前,明显已经被折磨过。 凌乱的发丝,挡了他大半张脸,虽然看不出来精神状态如何,但至少,还能认得出来,确实是她儿子! 南宫琴咬着牙,怒道:“戚宁,你犯上作乱,罪无可恕!不想死的,就乖乖投降,否则,我千万皇家军,定会将你砍成肉泥!” 她举起手,兵符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灼灼生辉! “众将士听命!诛杀反贼秦放!” “诛杀秦放!诛杀秦放!”身后万千皇家军齐集,气势足以撼动天地! 骑着马儿在戚宁身边的秦放心头怯怕了下,下意识策马后退了半步。 戚宁顿时脸色一沉,不悦道:“你怕什么?她儿子在我们手里,她还敢乱来不成?” 她唰的一声,抽出佩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长剑在阳光下划过,剑气瞬间将慕白耳边几缕长发削断。 那把长剑,也同时架在了慕白的脖子上。 “三皇子!”城墙上的铁面心急如焚。 南宫琴心头也是一紧,拿着兵符的手,在微微发抖。 “戚宁,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受你控制吗?”她怒道。 “呵,难道,你真能不顾你儿子死活吗?” 戚宁放声大笑,那笑声,阴寒森冷。 “南宫琴,你就只有一个儿子,若是你儿子死了,你要了这个江山又有何用?” 南宫琴五指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却也还是握紧了兵符,指尖不断在抖动。 视线里,慕白终于抬起眼帘,淡淡看了她一眼。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竟还能看到自己儿子眼里,那淡漠如水的清寒。 她的儿子…… “南宫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开城门!即刻!否则,我要了你儿子的命!”x 第1676章 他看见裴乐瑶头戴凤冠,点了胭脂红唇,跟素日里娇软明媚的小公主样子大有不同。 此刻,她是出身高贵,威仪天成的大周嫡公主。 大周北境都护府里的官员开始吧啦吧啦的说着官方场面话,拓跋野时不时的点一下头,但眼睛一直在裴乐瑶身上。 大周公主迎面而来,面带微笑,装作不认识初次见面的的样子,客客气气: “匈奴单于远道而来参加两国中秋汇演,一路舟车劳顿,倒是辛苦了。” 拓跋野从高头大马上翻身而下,走到她面前来,睨了她一眼,这小公主怕不是真的忘了他吧,这才几个时辰,就如此客套了? 不自觉的,那脸就板着了,分外严肃。 裴乐瑶怔了怔,是自己说错那句话了吗,拓跋野有点不高兴? 她又道:“大周略备薄酒款待,请大单于先做休息。” 而后又在客客套套的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两队人马朝着城里驶去。 鹤重霄也是里边随行的官员,将自己策马的王兄朝外隔了隔,二人的距离也给拉得远了一些。 拓跋野无声无息的瞪了他一眼:“王弟,你防谁呢?” 鹤重霄走在那马车跟汗血宝马之间,打着哈哈:“王兄误会了,这可是在大周,男女有别。” 拓跋野眼神剜他,你自己就不是男的了? 裴乐瑶掀开马车帘子,问道:“大单于今夜可有空?” 鹤重霄蓦的脑子转了过去:“公主,王兄累了,不如先安排在驿馆休息?” 裴乐瑶看了拓跋野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官员一眼: “本宫今日包下了观海,沧州城最繁华的歌舞之地,邀众位卿家一叙。单于若是得空,也可前来。” 拓跋野当即回道:“有空。” 鹤重霄沉了沉眸子,总觉得今日这二人怎么有些眉来眼去的呢,总是觉得怪怪的。 他一时抓心挠肝,今晚他也得去凑凑热闹,绝不能再让裴乐瑶跟自己王兄单独相处了。 入夜,观海。 观海二楼最佳的看台,早已被裴乐瑶给包了下。 这里,曾是她母后的产业,如今是交给了花吟姑姑打理。 裴乐瑶卸下今天白日的公主朝服与凤冠,夜里来了观海,云鬓就簪了一根细细的小金簪,便不再佩珠玉了。 虽素淡了些,然天姿仍然令拓跋野挪不开眼。 他坐在左侧的软椅上:“今晚怎想着素淡的装扮?” 裴乐瑶吃着水果,抬眸看他一眼:“怎么了,不好看?” 拓跋野笑得温和,从袖口里掏出一根金灿灿的金簪插入裴乐瑶的云鬓里: “我们小公主任何时候都是好看的,孤只是担心你突然不喜金饰了。” 裴乐瑶伸手摸了摸头上有些重量的金簪,将金簪取下来细细打量。 这金簪的构造极为奢华瑰丽,上面竟飞着一只海东青,一看就非凡俗物。 裴乐瑶问:“这好端端的送我金簪做什么?”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