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妆全文免费阅读》 第317章 第二辆马车是刘嬷嬷、王嬷嬷,以及两名丫鬟。 第三辆则装着礼物——裴老夫人准备了一车的礼物,苏明妆已经努力劝说,希望别送这么多,但裴老夫人却坚持。 至于裴今宴,则是骑马而去。 这是裴老夫人的小心思——两人婚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认定裴今宴是被陷害,所以揣测两人感情一定不好。 便特意让裴今宴骑马,行走一路,让人看着裴今宴随苏小姐回娘家,既打破这误会,恢复苏小姐声誉,也能为学士府增脸面。 车队出发,顺利到了学士府,自是不表。 只说,众人被管家迎去主院。 还没到主院,就见苏夫人带着几名儿媳妇、嬷嬷丫鬟,浩浩荡荡出来迎接。 苏明妆看去,却见母亲和嫂嫂们都穿了新衣,打扮得体面,足见对客人的重视。 而同一时间,苏家几名儿媳妇也好奇看去,却见小姑子口中的裴老夫人,极为年轻……当然,她还不到四十。 其身材高挑消瘦,头梳高髻,插了一支素雅的银簪,又点缀几朵小巧的绢花。发丝整齐地拢在脑后,一丝不乱。 她眉如远黛,细长而微微上扬,似有若无带着几分神韵。轻点朱唇,色泽淡雅。 身上穿着一袭长裙,颜色为淡青,质地轻柔。领口处绣着精美的花纹,是几枝摇曳的翠竹,针法细腻,栩栩如生。腰间系着一条丝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虽没有华丽的打扮,却处处透着精致和优雅。 几名苏家儿媳都看呆了——裴老夫人不是出身将门吗,但怎么看都像书香门第的才女,比她们还像! 她们之前见过安国公,其容貌自不用说,是出众的,她们本以为安国公容貌像母亲,现在才知,若真像母亲,怕是更加俊美了。 严氏笑容有些腼腆,“亲家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苏夫人快步迎了上去,“是啊,我真是日盼夜盼,可终于把妹妹盼来了。” 几名苏家儿媳上前问安。 裴今宴也立刻向苏夫人和嫂子们问安,却不知为何,上回明明没觉得如何,这次称一声岳母,他耳朵莫名的热了。 他窘迫地抿了抿唇,努力想一些别的事,把脑海中的旖旎情绪压下去。 之后,苏夫人便亲昵地挽着裴老夫人的胳膊,两人肩并肩地向主院走。 几名嫂嫂跑来,直接把安国公挤走,然后围着苏明妆。 大嫂惊叹道,“这位便是你婆婆?看着便柔顺善良,难怪你自从出嫁后大变样,既谦逊又好学,都是跟你婆婆学的?” “啊,这……”苏明妆不知如何回答,“可以这么理解。” 三嫂道,“难怪明妆当时非……咳,撞大运了。” 众人知道其想说什么——难怪当时非要栽赃人家安国公,闹了半天,看上这婆婆了? 当然,大家也是开玩笑。 很快,到了厅堂。 众人纷纷入座。 先是打了一会官腔,然后聊了一会家常,苏夫人便对大儿媳使了个眼色。 傅云芝收到信号,立刻起身,“抱歉了裴老夫人,晚辈那边还有一些府务要处理,今日不凑巧,正好是账目日,所以要失陪了。” 严氏急忙道,“大少奶奶快去忙,我这只是来随意串个门子,万不要耽搁了正事。” 随后,苏家大儿媳便带着两个弟妹溜了。 苏夫人又笑着对裴今宴道,“安国公,这是你第二次来,府内还没转转吧?明妆,你去陪安国公转转。” 第318章 “……”苏明妆无奈,只能起身带着裴今宴离开。 众人一走, 苏夫人起身,“严妹妹,我们进去说,可急死我了!” 严氏就知道苏夫人着急让她来,是有要事,急忙起身,“姐姐先别急,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 说归说,实际上心里已猜了几分。 苏夫人把严氏请到了一个小房间,拉到了软榻上,两人隔着榻几,“妹妹,现在关了门,只有自己人,你……可知道明妆的想法?” 此时房里,除了她们两人,便只有两人各自的心腹嬷嬷,周嬷嬷和刘嬷嬷。 严氏眼神微微一闪,压低了声音,“是苏小姐想和离一事?” 苏夫人手掌拍了下榻几,气得咬牙切齿,“连你都知道了?这臭丫头!” 严氏也不知该说什么。 周嬷嬷和刘嬷嬷两人也是相视一看,脸上满是无奈。 苏夫人心一横,问道,“妹妹,你实话告诉我,安国公他……喜欢我们明妆吗?” “这……”严氏很是惭愧,“抱歉姜姐姐,不是我不愿说,是……我不知道啊。您有所不知,他们成婚后不久,今宴就忙于宫中之事,接连很长时间没回府。 前一阵子可算是回府,但因为苏小姐想学武,今宴又隐瞒回府之事,两人天天晚上练武……我的意思是,我没见过今宴几次,所以不太清楚。” “那我换一个问题,安国公讨厌明妆吗?” “这是绝对不讨厌的!今宴对明妆极有耐心,而且也欣赏,否则今宴不会日日亲自教明妆武功。”突然,严氏声音一顿,好似想到了什么。 苏夫人没追问,静静期待着。 严氏面庞微红,小声道,“我收回刚刚的话,我觉得……今宴应该……是喜欢明妆的。给姜姐姐交代个实情,他们裴家人都有些……性格古怪,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怎么来形容呢?” 苏夫人笑道,“我知道,裴家郎用情专一,这可是京城美闻!” 严氏红着脸点了点头,“是,裴家男子皆是如此,说好听了是不招惹烂桃花,说难听了就是没君子风度。除非是对夫人,否则对其他女子,没有太过分的照顾。 不说别的,就说我那两名侄女,自幼便经常来国公府,但今宴也是从小对她们保持着距离。倒不是不照顾表妹,表妹需要什么,他会送过去,只是谈不上亲近。” 苏夫人是越听越高兴! 与妾室争风吃醋的苦,她吃过。 但那些妾室还能表现出吃醋、邀宠,她这正室却必须表现得宽容大度,甚至于,苏学士喜欢哪个妾室,她也要对那妾室更好,好像不是学士大人宠妾室,是她宠妾室一般。 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方能知晓。 如果女儿不和离,一直和安国公在一起,就不用吃她吃过的这些苦了。 想到这,苏夫人再次一拍桌子,“妹妹,那两个孩子不懂事便罢了,我们必须要为他们打算!得想办法撮合他们!” 严氏欲又止,“是这样的姜姐姐,不是我不想撮合,而是……我怕适得其反,引明妆抵触!” “抵触也得撮合!我听说,他们两人还没圆房吧?一会我们把他们叫来,一起下命令,让他们搬到一个院子。”苏夫人一边说,一边拍着榻几。 …… 同一时间。 苏明妆并未带着裴今宴到处走。 两人找了个偏僻一些花园,进了凉亭。 各自找位置坐了。 苏明妆深深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没意识到,母亲是着急让老夫人来,现在算是知道了,我猜……我不敢猜。” 裴今宴也猜到了什么,窘迫地移开视线,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强迫你。” 苏明妆一愣,惊愕地看向他,内心有种古怪的温暖涌出,连带着她的声音也柔和许多,“谢谢你,我那般栽赃你,你却这么袒护我……” 还没等她说完,他便反驳道,“你为我做的更多,关于谁欠谁的,这话题便不要再提。” “……好。” 两人沉默片刻。 苏明妆又问,“你觉得,她们会想什么办法对付我们?” 裴今宴凝眉思索,之后想到了某件事,急忙垂下眼,不肯说。 苏明妆也想到了,明艳的面庞,一阵红、一阵白,见下人们都在凉亭外,听不见两人对话,便厚着脸皮小声道,“我说,如果他们逼我们同房……怎么办?” 裴今宴直接侧过身去,害怕女子看到他的脸红,“不会的,母亲不会强人所难。” 苏明妆也觉得,裴老夫人不会,但她母亲会啊! “我是说,如果呢?如果她们真这么要求?” “我们不配合,她们难道还能绑我们?或者,可以小心下饮食。” 苏明妆惊,“饮食?你是说,她们会给我们下春药?” 。 主院的某个小房间内。 严氏吓得脸都白了,“姜姐姐三思!不行啊!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般强压他们,只怕明妆会抵触!” 苏夫人一愣,看着面前这女子:说其是将门出身吧,人家举止打扮都像书香门第;说其是书香门第吧,人家却又和她说兵法。 “好妹妹,你懂兵法,那如果按照兵法来说,攻心为上,要如何攻心?” “这……” 严氏只是想讲道理,却没想到被对方将了一军,“我……我想想……” 苏夫人满脸的期待。 严氏只能认真思索起来,忐忑道,“《周礼》有云,饮食所以合欢也。说的是一同享用美食,可以让人欢乐、增进感情。又有诗歌云:且食勿踟蹰,南风吹作竹。讲的也是类似的意思。 我认为过日子,过的便是一个烟火气。而增加烟火气,不外乎便是一同用膳,聊些家常,可以从一同用膳开始。回头我和他们说,每天晚上都来我的知春院用晚膳。” 苏夫人惊愕住,“二十年前,我便听过妹妹才名,今日见识方知名副其实!妹妹真才女也!” 严氏哭笑不得,“姐姐过奖了,这算是什么才女?” “不不,妹妹想的办法极好,极好!”苏夫人激动起来,她甚至都看到,每日那对小夫妻随严氏一同用膳,一边闲聊,增进感情的画面了。 —— —— 今日四章奉上。明早七点见,(`)比心 第319章 苏明妆本以为她们坐一会,母亲便能叫她们回去,谁知道一直等不来。 没办法,她也不能带着客人一直坐在凉亭里,便只能带着他四处转转了。 好在,已入秋。 正是一年中,天气最好的时节。 既不冷、又不热,既能感受阳光的温暖,也不至于太过暴晒,甚至周围花草树木大多也未凋零,依旧欣欣向荣。 苏明妆问,“你想去哪转转?” “听你的。” “我也没有好主意,你来定吧。” 裴今宴抿了抿唇,生怕自己得意忘形,“想看看你儿时经常去的地方。” 苏明妆轻笑,“好主意啊,走吧,得走一小段路。” 随后,两人便肩并肩而去。 王嬷嬷等人则是远远地跟着,尽量营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氛围。 两人边走边聊着。 苏明妆问道,“你呢?你儿时喜欢国公府的什么地方?不会是那个小花园的凉亭吧?” 国公府占地面积不小,但因为人口实在太少,负担不了太多院子,便请示过皇上,把一些院落改成校场,能玩耍的地方不多。 裴今宴回答,“不是,儿时最喜欢知春院,当时还未分家,二叔全家也住那,我和堂弟经常玩假山。” “玩假山?”苏明妆有了兴趣,“假山怎么玩?”学士府也有假山,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假山有什么好玩? “从假山上往下跳。” “……” 苏明妆——这玩法确实比较别致,她还是算了。 裴今宴回忆起从前儿时时光,也是无比怀念,“我们三四岁时,跳假山脚下的一块大石头,四五岁时,跳第二块石头。就这样,随着年龄增长,不断挑战新高。” 苏明妆一头雾水,“不是,跳石头有什么好玩?”这些练武的人,兴趣这么诡异吗? 裴今宴笑着看了一眼女子,他自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跳石头确实没什么意思,但如果和人比胆量呢?我比堂弟年纪大一岁,无论身体还是胆量都占上风,每次比赛都完胜他,如何不喜欢?那哪是玩游戏,明明就是在玩他。” 苏明妆愣住,随后大笑出来。 也许在裴今宴口里,是大孩子欺负小孩子,但她脑补的,却是手握重兵、冷漠无情的镇国元帅,玩弄阴险狡诈、两面三刀的邪相。 裴今酌也有今天?活该! 虽然裴今酌是无辜的,但不耽误她踩落水狗,谁让他梦里针对苏家,她就是这么“记仇”。 苏明妆觉得好解气,“还有吗?还有没有玩他的事,给我讲讲。” 裴今宴看着笑红了脸的女子,眼神却冷静下来——她还是想听堂弟的事吧? 他确实知道堂弟很多糗事,换一个人来问,他能讲上半个时辰,唯独对她…… “抱歉,没了,后来就分家,二叔家去了扶虞城。” “……哦。”苏明妆脸色难掩失望——本来想多听几个,继续解解气,“那你们最高,是从哪跳下来,不会是从凉亭吧?” “嗯,从凉亭。” “那么高?但下面还有许多石块,不会掉到石头上?” “会,所以从凉亭往下跳,并非直接跳到地面,是跳到一块奇石、再跳到另一块奇石。” “原来如此。” 正好路过了一个花园,苏明妆笑着伸手一指,“你瞧,我家也有假山,只不过和你家的假山比,就不值一提了。” 裴今宴放眼看去,不解道,“这两个假山,有何区别吗?” 不都是假山?最多也就是国公府的假山更高一些。 但再高,也是堆砌的石头。 苏明妆为其耐心讲解道,“当然不一样了,我家假山的石头,是在京城附近找的奇石,但你家的奇石却是太湖石。太湖石常年被水浪冲击侵蚀,所以上面有许多窝孔、穿孔和道孔,剔透而姿态万千,其瘦、漏、皱、透,很难有替代。” 第320章 裴今宴仔细回忆,自家的假山确实满是窟窿。 虽然那府邸被裴家使用了百年,但裴家人很少谈论那些奢靡的话题,对这些东西也没关注。 苏明妆直摇头——祖皇帝真可怜,把自认最好的东西送给功臣,人家不是不记好,是压根不识货! 还有国公府地下仓库的那些宝贝们,它们估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没随先皇埋入皇陵,却被国公府关到地下室。 苏明妆转念一想——人家裴今宴教她武功,她也有必要给他讲解一些基础常识,省得他以后出门,被人笑话。 于是,便走一路,给裴今宴讲一路。 其中包括,脚下的是什么路、什么材质、有何渊源、有何讲究;那里又是什么桥,什么种类、什么材质、造价如何。 裴今宴见女子没因为他不讲堂弟的事而恼火,暗暗松了口气,随后便沉浸在女子的讲解中。 阳光之下,女子讲得兴致勃勃,娇嫩白皙的面庞被照得粉红,有着水盈盈的光泽,女子的一双明眸也是亮晶晶,伴随着睫毛开合,一闪一闪,璀璨得令人不忍移目。 却不知女子穿的是什么面料的裙子,在阳光下的光泽很美,裴今宴心底再次涌出那个想法——去前线!赚大钱!把赚来的银子都给她! …… 临近中午。 两人被丫鬟找了回去,回主院用午膳。 苏夫人是个心细的,还记得当时严氏参加完尚书府寿宴,便被闹腾病,所以午膳并没让几名儿媳过来, 只有她、严氏,和苏明妆裴今宴四人。 伴随着一道道精美佳肴端上,严氏惊住——她不是没见识之人,哪怕严家不算高门,但偶尔参加一些聚会,也能得到主人家的款待。 不说别的,就说前些日子的卫尚书府寿宴,便请了名厨过来。 但即便如此,也远远不如上学士府的餐食! 之前她就听过传闻说,苏小姐挑剔,学士府的伙食比御膳房的好,后来苏小姐到国公府后,从未表现过挑口,她便以为是传不可信。 但真正见识过学士府的餐食,她彻底相信了! 苏夫人拉着严氏假惺惺地演戏道,“妹妹有所不知,明妆那孩子极为挑口,之前我便想把这厨子给她送去,她嫌麻烦不要。你收下这厨子吧,就当帮我的忙。” 严氏光明磊落一辈子,何时这般演戏骗人过?紧张得结结巴巴,“啊,这……好……多谢姜姐姐了,我……一定把苏小姐照顾好。” 苏夫人埋怨道,“她是你儿媳妇,你怎么还一口一个苏小姐?叫她名字。” “……是。”严氏在苏夫人身旁,低着头,活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苏明妆内心暗惊,急忙对身旁裴今宴投去目光——你说得果然没错!我们要小心饮食了! 突然送厨子,不是要在饮食下手,还在哪里下手? 裴今宴也没想到自己能一语成真,他刚刚只是随口说的,难道……难道他们真的要……但母亲怎么会同意? 严氏拢了拢手指,小声问道,“苏小姐,你的意下如何?” 其意是:你若同意,我便叫名字;如不同意,还是称呼苏小姐。 苏明妆急忙认真回答,“晚辈当然同意!” 她一直敬佩老夫人,老夫人亲切地唤她名字,她是一百个愿意的。 严氏暗暗松了口气——苏小姐同意就好,今日之事真是……太为难了。 苏夫人问道,“明妆,那你怎么称呼你婆婆?” “……”苏明妆脸一绿,终于知道,自家娘亲是在这里等着呢,“我……之前称老夫人都习惯了,女儿想继续称呼,而且老夫人是尊称。” 第321章 苏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以后也称我为老夫人吧,为娘也想被尊重一下。” “噗……咳咳……”裴今宴一个没留意,险些将茶水喷出来,好在反应及时,没失礼,但被狠狠呛到,歪着头咳了好一会。 周围下人们心里想——所以说,夫人从前是宠溺小姐,现在狠下心,有的是办法对付小姐。 苏明妆撒娇着抗议,“母亲别这样,老夫人还在呢,别让人笑话。” 苏夫人摆了摆手,“别叫母亲,你怎么称她,就怎么称我。” “……”苏明妆。 咳完的裴今宴,对苏明妆投入一抹同情的目光。 严氏哭笑不得,“姜姐姐,不要再为难孩子了。” 苏夫人立刻亲自动筷,给裴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夹菜,“严妹妹,你尝尝这个。” 之后锐利的目光瞪向女儿——你婆婆这么好的人,人家怎么就配不上你的一声母亲? 苏明妆被瞪到惭愧——是啊,老夫人对她有再造之恩,无论是老夫人的释本,还是老夫人对她的鼓励,如果没有老夫人,她的进步恐怕没这么快。 老夫人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不因为她和裴今宴的关系,也配称呼一声母亲。 苏明妆红着脸,低着头,小声道,“应该称为母亲。” 虽有些羞涩,却也没太为难,毕竟之前也称呼过一次。 苏夫人满意道,“这才对嘛,以后不许叫别的!” 苏明妆乖巧点头,“是。” 严氏也没想到,两人就这么改了口,惊慌、喜悦、担忧……种种情绪纠缠,但总的来说,还是喜悦居多。 一桩大事结束,苏夫人便张罗道,“好了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这厨子,我给严妹妹送去,明妆你也别自己开火了,你那几个丫鬟有什么手艺,我也能猜到。 还有,每天晚上你和今宴都到知春院陪你母亲用膳,人家操持家务,养你们两个小的,你们两个小的也得尽孝心!听见了吗?” 苏明妆忐忑地看向裴今宴——难道她们的意思是,把我们骗过去,下了春药,然后……直接扣在知春院? 却不知是女子的美眸太过灵动,还是两人心有灵犀,他竟将她的心思全部看懂了,之后面色猛然一红,急忙转过头去。 “……”苏明妆——不是,和他说正事呢,他怎么又不看她了? 随后, 苏明妆抗争过,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到底还是说不过母亲。 也是今天,她才明白过来——裴老夫人固然优秀,但她的母亲也优秀,甚至于,从某一方面来说,她母亲比裴老夫人还要优秀! 裴家人少、关系简单,而且老夫人唯一的妯娌,还是知己好友。 但她母亲,从前要处理与公婆的关系,与妯娌的关系、妾室的关系,现在要处理与儿媳的关系,还要指导儿媳把这么大的府邸管理好、把百年苏家传承下去。 也许,正是因为母亲太难、有太多无奈,所以才力排众议地溺爱她吧。 她身上承载了母亲的梦想,好像她无忧无虑地活着,就等于母亲也无忧无虑地活着一般。 想到这,又想起梦中自己跑来参加母亲丧事时凄惨的情景,一股疼痛涌上心头,直冲鼻腔。 她急忙端起茶碗猛喝几口,不仅咽下茶汁,更咽下哭意。 裴今宴意识到女子情绪不对,投去关切和询问目光,苏明妆回给他眼神——没事,别担心。 裴今宴——怎么可能不担心? 午膳后, 第322章 为了“大计”,苏夫人都没留裴老夫人,借口让老夫人早点回去休息,把人打发了——早点回去,那让派去的厨子早点适应环境,晚上才能开火烧菜! 厨子晚上开火烧菜,严氏才能把两人请到知春院一起用晚膳,才能“增进烟火气”,撮合感情。 于是,众人来时,是三辆马车,回去时是四辆: 原本装国公府礼物的马车,清空后,重新被塞满,变成学士府的回礼。 只比礼物多,不比礼物少。 第四辆马车,便是那被送去的厨子,连带着一车的锅碗瓢盆。 半个时辰。 马车到了国公府。 苏明妆和裴今宴先是把老夫人送回知春院休息,之后两人便出来,去了英武院,苏明妆的书房。 。 书房内。 墙面重新粉刷,整整齐齐摆放了书柜。 因为是专门的书房,除了书柜桌椅,没有其他家具,所以不若之前房间里的拥挤,书柜搬来后,依旧有空地。 空余之处,苏明妆便让人弄来百宝阁,放置摆件,让书房多了一些书卷贵气。 进了书房,苏明妆便焦急道,“裴将军,春药有没有解药?提前吃解药,有没有预防作用?” 裴今宴看着女子焦急的面庞,哭笑不得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母亲不会给我们下春药。” “你娘不会,但我娘会啊!”苏明妆。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半个月前,她不会认为自己母亲会下狠手。 但最近,母亲要撮合两人的趋势越发明显,甚至在餐桌上逼着她对裴老夫人改口,又把厨子送来,她如何不多想? 而且她了解母亲——母亲看似长袖善舞,实际上也是执拗之人,否则也不会把从前的她,溺爱成京城双珠。 裴今宴安抚,“问题是,这里是国公府,一切都听我母亲的。” 苏明妆模仿着他的口吻进行反驳,“问题是,厨子是学士府的,他只听我母亲的!” 裴今宴一愣——好像,有几分道理! “等等,我被你绕进去了,”裴今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停顿片刻,之后坚定道,“如果是厨子下毒,他如何保证哪些菜有春药、哪些没有?如果所有都下春药的话,我母亲岂不是也中毒了?” 苏明妆一愣,随后惊愕地盯着男子,“对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裴将军,你真聪明!” 裴今宴哭笑不得,“这就聪明了?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 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沾沾自喜。 苏明妆这才松了口气,“事情应该没我想的那么严重,但也不得不防。” 说着,直接起身,“裴将军你先忙,我走了。” “有急事?”若无急事,为何这般匆忙? 苏明妆一边摆手一边走到门口,“回去说服王嬷嬷站在我这边,以备不时之需。” 之后,不等男子反应,又摆了摆手,离开了书房。 “……”裴今宴。 少顷。 女子与下人的说话声音,消失在院中——将他自己留在英武院。 裴今宴起身,出了书房的门,停下脚。 视线穿过厅堂,落在了对面紧闭房门上,那是他之前借宿的房间。 虽然才住了没两日,但……莫名其妙有了感情,甚至喜欢住在这里,而非主院。 却不知是因为她的书房在这,还是因为他知道,她会经常来英武院。 前些日子,同僚突然提出要请他喝酒,他因为要回来教她练武,所以婉拒,后来还是上峰大人找到他,委婉地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所以心情不好。 他急忙否认。 上峰大人问,既然心情好,为何脸越来越冷了? 第323章 他无以对,却知道原因——因为不知何时开始,他多愁善感,明明堂堂武将,却像个姑娘家整日想东想西。 每每想到自己这别扭的心思,便既羞又怒,为了掩饰,下意识更板着脸。 裴今宴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门阑上,痛苦地闭上眼,喃喃道,“如果她喜欢的不是裴今酌该多好?换一个人,我都能大方去争。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到这,他突然睁开眼。 揣着明白,装糊涂? …… 晚膳时间。 从今日开始,苏明妆要到知春院陪裴老夫人用晚膳,下人们也在厨房取膳食,所以雁声院的小厨房终于能停下,大家也能松一口气了。 虽然多赚一份银子确实很开心,但…… 她们本就有本职工作,如今还要抽出人外出买菜,回来摘菜淘米煮饭,之后又要洗碗刷锅收拾厨房,一做还是一院子人的一日三餐。 此外,正常府邸有专门的浣衣娘洗衣服,因为之前裴二夫人下令国公府下人不听差遣,所以雁声院的衣物也要自己洗。 后来时过境迁,浣衣娘来要脏衣服,小姐却坚持不肯麻烦他们。 所有,包括王嬷嬷在内,每天都忙得不停。 得亏小姐执意不用她们守夜,否则这日子算是过不去了。 刚开始在银钱的鼓励下,大家激动地干活,后来这股子兴奋劲儿没了,便逐渐吃不消。 今日可以去厨房取膳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知春院。 膳堂。 三人用膳,桌上摆放了六菜一汤。 严氏略有紧张,招呼着两人,“你们来了,快坐下吧。” “是,母亲。”两人异口同声,生生一僵,之后下意识彼此看去,随后又匆匆移开视线。 裴今宴——没出息的东西,心跳什么?男子汉自要坦荡一些! 苏明妆——好尴尬,刚刚那一瞬间好像还真是夫妻,不行!不能瞎想!要端正态度。 严氏惊愕地看着两人反应,捕捉着两人表情细节,心中暗喜——这招竟然真的有效?不愧是苏家当家主母,姜姐姐是有大才的! 严氏对苏夫人的钦佩,油然而生。 随后,两人入席。 苏明妆用眼神提醒王嬷嬷——如果一会我真中春药,嬷嬷一定要把我接回雁声院! 王嬷嬷哭笑不得——小姐不信苏夫人,难道还不信裴老夫人吗?不会有事的。 之后,三人用膳。 静静吃了一会,严氏小心问道,“请问苏……明妆,我有个问题。” “老……母亲您问。” 这是两人第一次主动改口,都比较尴尬。房间内也盈满了微妙气氛。 严氏轻咳一声,问道,“学士府在用膳时,可曾聊天?正常来说,食不寝不语,但你是知晓,武官世家的规矩没那么多,所以……我问问你家的情况。” 用膳期,是人最放松的时间之一。 哪怕是平日里端正严肃之人,只要愿意在用膳时开口,戒备也会放下许多。 所以如果明妆能接受用膳时聊天,也许她也能事半功倍。 想到她这么一把年纪的人,算计十几岁的小姑娘,严氏便自责得紧,但……她能看出儿子是真喜欢明妆。 裴家人又古怪,她怕错过明妆,儿子不知又要等多少年。 而且苏夫人也希望两人在一起,理由很简单——明妆若和离,哪怕还是完璧之身,但名誉定受一些影响,再寻夫家,也是被动一些。 别说女子如此,即便是男子和离后,或者丧妻后,再想娶一名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都是难的,条件肯定是要降上一降。 苏明妆回答,“晚辈不介意,晚辈愿意边吃边聊。” 但严氏依旧不放心,柔声道,“你别勉强,我只是随口问问。” “晚辈没勉强,不信您问问裴将军,之前我和他一起吃饭,我们都是边吃边聊。” 裴今宴做贼心虚,“噗……咳……” —— —— 今早7点见! 第324章 苏明妆和严氏都好奇看过去。 苏明妆小声问道,“裴将军,我刚刚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 裴今宴看着女子一双清澈的眸子,只觉得与单纯如水的女子比,自己阴暗龌龊。 两人一起用膳而已,也不是做别的,为何做贼心虚? 还是因为,他心里想得更多? 他再次被自己的阴暗所震惊,现在连他都开始质疑自己的记忆——当初在松月寺,真的没轻薄她?会不会是轻薄后,他给忘了?以他现在的人品,倒是极有可能! 严氏看出儿子窘迫,急忙打圆场,“我记得你在学士府时就呛到,是不是伤了喉咙,一直未恢复?去看大夫吧。” 裴今宴又咳了几下,“没事。” “还能用膳吗?”严氏又问。 “……能,母亲别担心。”裴今宴窘迫得无地自容。 随后,晚膳继续。 严氏又找不到什么话题,试探了几次,见儿子不愿意聊天,便暗暗叹了口气,和苏明妆聊起来。 心中道——这撮合的活儿可不简单,她再试试,如果她实在做不了,就让两人直接住学士府,让苏夫人自己来撮合? ……这也不行,好像今宴倒插门一般。 严氏不自觉焦虑起来。 …… 接下来的几日,平静又充实。 自从学士府送来了厨子、苏明妆每天晚上到知春院用膳后,雁声院和国公府就好像彻底冰释前嫌、没了隔阂一般。 不仅不再开火做饭,一日三餐到厨房里取,而且浣衣娘来取脏衣,她们也没再拒绝。 就在所有人以为能好好休息时,小姐却安排了任务——除了王嬷嬷外,所有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的人,都要学习。 要么读书,要么练武,二选一。 众人之前被小姐逼着读过几天书,后来因为劳作太繁忙,就不了了之。 她们本以为小姐把这茬子忘了,谁知道小姐还记着,一时间,再次哀嚎声一片。 只有一人没哀嚎——习秋! 习秋不仅没哀嚎,还第一个报名,她和小姐老实交代:从裴二夫人教小姐习武开始,她就一直在旁偷师。 哪怕后来在英武院,她被安排在门外守着,也会想办法偷溜进去偷师。 不仅如此,因为习秋管着英武院的钥匙,所以趁着白天安国公不在、小姐也没去英武院时,她会偷偷溜去,练一练石锁等器物。 苏明妆知道后震惊,埋怨习秋为何不早说。若早说出来,她早就安排习秋在院内,还会拜托裴今宴顺便也教教习秋。 同时心中惊喜万分——自从裴二夫人离开,就没人陪她切磋,如果习秋也一同练武,就有人和她实战了。 众人本来还因为不想读书而叽叽歪歪,却见习秋这般上进,顿时心生羞愧,也不敢再叽歪,逼着自己读书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习秋确定练武的那天晚上、英武院里,苏明妆便兴致勃勃地将此事告诉给裴今宴。 裴今宴也很高兴——武艺最重要的是练,其次才是学。 若功夫下得深,哪怕没有名师,依旧能打。 但若不练的话,即便是请再高的高手,也是花架子。 裴今宴从前对习秋印象就比较深,知晓其不同于其他丫鬟那般柔弱,是个能吃苦却有些粗枝大叶的耿直姑娘。 心里想着,习秋若能陪着她切磋,自是好的,只要习秋注意点分寸便好。 也是当天晚上,裴今宴抽出时间,指点了下习秋打拳,随后让她和苏明妆切磋下试试。 第325章 其结果…… 裴今宴预料到习秋是个粗条没分寸的姑娘,没想到这么粗条没分寸,她除了没打脸外,打得比表妹还狠。 吓得裴今宴不敢等结果出来,直接冲下场把两人拉开。 习秋也是吓得小脸惨白,跪地上连连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解释说:她见小姐天天晚上练得这么刻苦,还打赢了表小姐,以为实力很强,哪成想这么不堪一击。 苏明妆听得都要吐血了,觉得短短时间,自己被二次伤害。 当然,这件事也只是个小插曲。 之后裴今宴发现习秋虽不算天生神力,但力气确实比普通女子要大很多,便专门给习秋设计一套拳法和刀法,只要勤加练习,武艺短时间能提升到中高手。 再练上一两年,凭着这股子蛮力,搞不好能打赢裴二夫人。 裴今宴的目的,很简单——习秋是她的身边人,若习秋武功好,他对她的安危,也能放心一些。 雁声院内。 习秋的努力也感染了其他人,众人不仅努力看书,雅琴和云舒也开始学武,便是王嬷嬷也要打一套拳法的。 可以说,出身书香的主仆们,彻底被国公府同化,开始学武。 至于知春院, 严氏本来苦于如何撮合,后来却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儿子和苏小姐之间距离越来越近,两个人不再像从前那般疏离客气,甚至开始偶尔嬉笑怒骂起来。 尤其是苏小姐……她不知苏小姐有什么心结,但能看出来,刚来国公府那阵心事重重,这些日子也是越来越活泼了,与之前判若两人。 因为两人的带动,知春院里也有了许多欢声笑语。 秋意渐浓,但严氏却认为,知春院之春,才刚刚来到。 …… 严氏的军医术基本教完——这种没有内疾科,只针对外伤的医术,本就不算高深繁琐,学起来快、上手也快,只是需要平日里自己练习。 所以今日上午,苏明妆便没去知春院,而是在雁声院用猪皮练清创和缝合。 苏明妆正在练着,就见习秋风尘仆仆的回来。 “小姐,奴婢回来了!” 苏明妆放下手中刀具,眼神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习秋脸上满是喜气,“恭喜小姐、贺喜小姐,都卖出去了!” 王嬷嬷等人听见,也是欣喜。 只有苏明妆脸上没有任何喜意,“五百本,都卖出去了?” “对,五百本,都卖光光了!” 与周围人的喜悦不同,苏明妆却眉头紧锁,“钱掌柜他们用了特殊的法子?” 习秋开始支支吾吾,“不是钱掌柜的法子,而是……” 苏明妆的心,狠狠一沉! 今日,是第二批《大学》释本的开售日。 在补印之前,她和钱掌柜、孙掌柜曾展开激烈讨论,主要便是讨论补印多少的问题,以及使用什么样的宣传手段。 苏明妆的意思是:再补印两百本,同一时间开始全力印刷《中庸》,毕竟之前的《大学》已经卖出两百本,再多,只怕短时间很难卖光。 这释本,也只是释本。 只是在四书五经上增加了一些注释,没有必买性。毕竟银钱充裕的读书人,谁没有全套的四书五经? 而钱掌柜的意思是,每种货物上架后,都有一定“走俏期”,这个期限为两个月到半年。 过了“走俏期”,客人便不觉得商品新鲜,即便是继续出售,也很难畅销。 所以掌柜们既要千挑万选到好货,又要努力拉长“走俏期”,争取多卖。 第326章 而《大学》才出了不到十天,立刻就上架《中庸》,不说《大学》的销售寿命结束,最起码也是少了一半。 钱掌柜的意思是,《中庸》再拖一拖,把《大学》的走俏期用完后,再上架新的。 苏明妆不认同,她认为书籍与其他货物到底不同,如果按照钱掌柜的说法,半年上一本,一个人从第一本读到最后一本,得四年多。 什么释本,让人有耐心等四年?太夸张了! 另一个问题,便是用什么销售形式。 苏明妆认为,还像之前那样,在门口张贴告示便可。国公府的产业,不能沾太多铜臭。 而钱掌柜的意思是:反正都沾了,为何不直接沾到底?否则既要沾、又不沾完,费力不讨好。 两人争得你来我往,最后,各退一步。 在“走俏期”上,苏明妆做了让步——每一本定位一个月,当月便主推当月的书籍,不能出新书;待下个月出了新书,上个月的书才会减产。 而在销售方式上,钱掌柜做出了让步——继续维护国公府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不去做那些功利的推销方式,能卖多少就卖多少。 所以第二批《大学》释本,印刷了五百本。 苏明妆本以为这五百本够卖后面的十几天,却没想到,这才一天……不对,才一上午就卖光? 苏明妆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别支支吾吾,老实说,是不是钱掌柜偷偷跑去推销了?” 习秋解释,“小姐别误会,钱掌柜怎么能违逆小姐的意思呢?是……是……是锦王。” “?” “上次卖释本,锦王雇佣了一些书生去喊,这次直接让自己的侍卫去喊,而且侍卫们还刻意穿上锦王府侍卫的服装,长安大街上,几乎每个人多的路口都站了一个锦王府侍卫,一边敲锣一边喊。” “……”苏明妆懵了一下,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饶是缺心眼的习秋,都知道小姐会多抵触这件事。 虽然她也不懂,锦王这般讨好小姐,小姐为何这般讨厌……但小姐讨厌,锦王就一定很讨厌!长得好看也很讨厌! 王嬷嬷担忧道,“小姐万不要生气,气大伤身!不行的话,我们……去找钱掌柜商量下?” 苏明妆抿了抿唇——找钱掌柜?呵呵,钱掌柜现在应该乐开花了。 再说,即便钱掌柜也支持她,不让锦王宣传,又如何阻止?让人跑到街头,命令锦王府侍卫别喊? 人家侍卫会听他们的吗? 锦王这是……在逼她,主动找他。 伴随着一声叹息,苏明妆跌坐在软塌上,合上眼,闷闷道,“不练了,把东西都抬下去吧。” “是,小姐。” 雅琴和云舒上前,连桌带猪皮,一起抬出房间。 王嬷嬷则是收拾好刀具,“小姐,奴婢要留下陪小姐吗?” “不用,嬷嬷下去休息吧。”苏明妆颓然道。 王嬷嬷心里想——其实她不累,她想留下。 习秋也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若是心情不好,要不然和奴婢切磋?您随便打奴婢。” 苏明妆一愣,随后笑着睁开眼,看着一脸无辜的习秋,“真羡慕你的无忧无虑,你去练武吧。” “……是,小姐。” 随后,两人离开,房里便只有苏明妆自己。 她平躺在软榻上,茫然地看向天花板——他到底想做什么?再讨好她一次,然后甩掉? …… 同一时间, 锦王府。 靖风到了锦王的书房门口,恭敬道,“王爷。” 秦羽落正在写字,抬起头,露出一张润玉般出尘的面庞,“侍卫们回来了?” “回王爷,回来了。”靖风进了书房。 第327章 秦羽落将眼底的冰冷隐藏得极好,眯着桃花眼,笑道,“卖得怎么样?卖了几本?” “回王爷,听说释本卖光,五百本。” 秦羽落一愣,“什么?卖光了?” 这次的吃惊,是发自肺腑。 上回他买了几本,除了赏给帮他做事的几人,还留了一本,他翻了翻。 他承认,那注释不同于其他名家注释那般深奥炫技,反而朴实又犀利,但也就是朴实犀利罢了,还能如何? “是的!”靖风讲道,“望江楼的钱掌柜也是办法多,他先是弄了一大块木板,立在书铺门前,然后把释本最精彩的几页取下,贴在木板上。这样,不仅可以吸引路人来试读,我们侍卫喊去的人,看完后也纷纷购买,所以一上午的时间,五百本就都卖光了。” 秦羽落终于没忍住,满脸疑惑地问道,“不是,那释本就那么好?上回留下的释本,我给了你,你看后感觉如何?” 靖风认真回答道,“回王爷,属下很喜欢,这段日子,属下已经翻了两遍了。” “……”秦羽落依旧不懂,那释本到底有什么好。 难道是他学问不好? 但每次考试,他在学院都名列前茅。 突然,他想到了——所谓温饱思淫欲,人要先满足最基础的需求,然后才能追求其他。 他虽衣食无忧……但他的处境,也许达不到衣食无忧! 因为他现在的位置岌岌可危,极有可能失去一切,包括性命。 他这样如履薄冰之人,又如何能静下心,感受学问的深奥和美好? 汇报完望江楼的事宜后,靖风沉声问道:“请问王爷,我们帮苏小姐卖出了释本,她会来感谢您吗?王爷息怒,属下或许是杞人忧天,属下只是担心她不来见您……” 秦羽落悠然拿起笔,抽出一张纸,在纸上随性地写写画画,而后缓缓道:“极有可能。” 靖风闻,微微一惊,“什么?那任务怎么办?” 秦羽落眼底悄然浮现出些许愠色,只因睫毛低垂,外人难以察觉。他的语调依旧如窗外清风般随意,漫不经心地说:“任务只能慢慢进行呗,还能怎么办?苏明妆已然嫁人,安国公不许她与外男接触,她本人又整日闷在国公府中不出来。我之前信也写过了,难道还让我半夜翻墙进去,与她私会不成?” “……属下绝无此意,王爷息怒,属下绝非催促,属下只是担心王爷。”靖风那古铜色的英俊面庞上满是焦急,语调急促而诚恳。 秦羽落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我这般主动帮她、缠着她,目的确实是迫使她来见我。但她若不来,此事也并非毫无意义,她会记得我的功劳。” 靖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王爷说得在理,苏小姐若记着您的好,等回头玉萱公主回来,你们再见面,两人关系便能拉近。” 秦羽落心底再次涌起抵触之情,却无法表露出来——外人皆以为靖风是他的心腹,只有他自己清楚,靖风不过是盯着他的眼线罢了。“是啊。”他轻飘飘地回应着,用那没心没肺、玩世不恭的口吻,掩饰着内心的恨意。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本王正练字呢。”秦羽落开口赶人道。 靖风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桌案一角的纸张上,他刚刚进书房时,王爷正在写这张纸——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靖风满心疑惑地问道:“王爷为何突然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难道王爷最近心情不佳? 第328章 广袖之下,秦羽落缓缓拢起手指,慢慢攥成拳——这条走狗,这也是监视的内容?“那位”不仅要控制他的生活,还要控制他的想法? 若他有能力,第一个便要杀了这条狗! 但无论秦羽落心中如何愤恨,此刻都不能表现出来,至少在他羽翼未丰之前。 随后,那白玉般的手指缓缓松开,他抬起头,姣好的面庞上笑容魅惑,“是啊,还有一个月便是长乐节了,除了按程序送的礼物外,我还打算给皇后娘娘送上一副心经,所以这几日先试着写写。若写得顺手便送;若写不出满意的,就算了。” 靖风这才松了口气,“王爷的字,在京城素有盛名,怎会不满意呢?” 秦羽落微微摇头,“经文与其他作品终究不同,求的是一个心诚与境界,若做不到心诚,还不如不送。” 靖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属下受教了!” 秦羽落将之前写写画画的纸揉烂扔掉,把写了一半的《心经》拽了回来,“没别的事,你就下去吧。” “是,王爷。” 锦王书写心经,靖风也知晓此时不可打扰,便悄然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靖风走到院子的角落,那里有一张小椅。 他坐了下来,目光远眺,一双浓眉紧皱,不曾舒展——却不知是他多想还是其他缘故,他隐约能感受到王爷对他的警惕。 他该如何向王爷证明,自己对王爷并无恶意呢? 诚然,他是上面派下来的眼线,但他已跟随王爷整整六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早已把王爷当作主子了! 包括王府里的其他眼线,都是他一点点透露给王爷的,难道这样还不行吗?还表现不出他的忠心吗?他已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帮王爷了! 想到这里,靖风低头叹息,摇了摇头。 就在靖风长吁短叹之时,书房方向传来锦王的声音:“来人。” 他连忙起身,匆匆赶了过去,“王爷,属下在。” 锦王看见靖风,表情也是一愣,“你呀?我不是叫你,是叫书房的下人,让他们把这些废纸都处理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废纸篓,以及一旁一个专门装写废墨宝的纸篓。 靖风回应道:“是,王爷,属下这就让人处理。您的《心经》写得顺利吗?” 秦羽落摆了摆手,“不顺,你让人处理吧。” 说着,便起身离开书房。 靖风扭头看向王爷的身影,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叫来专门处理废纸的人。 一般来说,对待废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 家境贫寒的,把一张纸反复写满后,便用来烧火。 家境殷实的,纸张用完后,还有许多空白之处,便干脆卖掉,自有人回收,把空白处的纸用作他处。 而名门望族的废纸,既不会烧火亵渎学问,又不会出售泄露信息,而是让书童杂役专门处理。 靖风把处理废纸的任务交代出去后,又让人打扫书房,这才离开。 靖风不知的是,半个时辰后,杂役将所有废纸抱到柴房,当关门的瞬间,那杂役平庸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开始仔细翻找起来。 少顷,将那《心经》抽了出来,仔细分析里面的暗号,随后将锦王交代的命令暗暗记于脑海,再把所有纸撕碎。 他不能不撕,因为撕碎后的纸,还有其他人检查。 锦王步步为营,他绝不敢打草惊蛇,泄露机密。 …… 下午,还未到酉时, 雅琴匆匆进入房间,“小姐,国公爷回来了,想见小姐,看脸色,好像挺着急的。” 苏明妆放下书,“他人在哪?” “在院外,奴婢请国公爷进来,他说等您回信再说。” 苏明妆失笑,“他倒是小心。” 刚想让人请他进来,却又改变了主意,“我也闷了一下午了,出去走走。” 起身简单整理了下衣襟,便离开了房间。 雁声院外,苏明妆刚走到门口,就见那高大身影猛地转回身,随后一愣,好似没想到出来的是她。 苏明妆解释道:“我闷了一下午,想出来走走。我们去小凉亭细聊?” 对他的焦急之事,已有预判。 —— —— 明早7点见!(`)比心 第329章 两人进了凉亭,裴今宴忐忑地问道,“今日是释本的开售日,你知情吗?” 苏明妆避免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直接开门见山,“我知情,我还知道一上午的时间,五百本都卖光了,因为锦王派侍卫到路口吆喝。” 裴今宴见女子都知道,暗暗松了口气,“需要我找他谈谈吗?” 苏明妆被提醒——让裴今宴找锦王?好像也是个办法。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现在除了她身边的几人,没人知晓她和锦王的纠葛,锦王突然为望江楼出人出力,众人猜测,只会猜锦王与玉萱公主的姐弟情,或者与安国公的交情,很难猜到她身上。 但一旦裴今宴介入,这件事便立刻转变为她、锦王和裴今宴三人之间的纠葛,任谁都会认为,她和锦王有一腿。 而且还有几个月她和裴今宴就和离,如果外人真有这种错觉,便会认为她的和离与锦王有关,这不是给裴今宴戴绿帽子吗? “……”苏明妆思绪顿了一下——梦里裴今宴被戴了绿帽子,梦外也要戴?难道这就是他的宿命? 想着想着,不小心笑了出来。 裴今宴问道,“你笑什么?” 苏明妆急忙收敛笑意,摇了摇头,之后把刚刚的想法简单说了。 “所以说,你现在若是找他,未必能解决问题,只会徒增矛盾和误会,以后我们和离,便说不清楚了。” 裴今宴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和离之心,从未变过。 本来紧张的心情,变为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颓然。 他站起来,走到凉亭边远眺,顺便避开她的视线,慢慢消化心中失落。 是啊,人家为何要放弃和离? 他有什么优点,值得人家停留?就因为之前被陷害,而造成的愧疚?人家送了好药,赚了银两,已经弥补了从前过错,然后呢? 他是文采艳绝京城,还是仕途震惊世人? 都没有,平平无奇,还很贫穷。 苏明妆也发现男子情绪不对,轻声问道,“裴将军,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怕你因为锦王之事而动怒,如今见你不受影响,我就放心了。” “……” 苏明妆摸了摸面颊——是她哪句话说错了?她刚刚说什么?好像没说什么吧? 不过无论男人脾气好坏,她都感谢他,感谢他的信任。 锦王这般对她不清不楚,动机连她都想不明白,更何况是裴今宴? 将心比心,如果她现在是裴今宴,头顶青青大草原,真是气都气死了。 甚至他刚刚急匆匆找到她,本以为,他会质问她和锦王的关系。 却没想到,他没有。 就凭这份信任,苏明妆都觉得要哄哄他。 她虽不会哄人,但会岔话题,“你是刚从宫中回来吗?要不要去知春院?看看今天崔厨子给我们做什么好东西。” 化情绪,为食欲! 裴今宴感受到女子好意,苦笑着点了下头,“好,一起去吧。” 心情更糟了——别人家都是男人哄女人,只有他这,变成了她哄他,难怪人家想和离。 …… 用罢晚膳,两人陪了老夫人好一会,才离开知春院。 走到三曲桥,碧波荡漾中,裴今宴突然停下了脚。 “?”苏明妆不解地看去,“怎么突然停了?”忘带了东西?还是怎么回事? 月光皎洁,三曲桥上还有路灯,裴今宴看着身旁女子那张纯净不失明艳的面庞,随后伸手一指假山,“你想看我跳假山吗?” 他也想哄一哄她,讨她开心。 苏明妆嘴角抽了下,“你是见我学了军医术,想当我第一个病人?天色这么晚,你吃饱了撑的做些什么不好,跳假山?你都多久没跳了?摔伤了怎么办?事先说好,我可不是手到病除的神医。” 第330章 裴今宴,“……”看来这个法子,行不通。 苏明妆,“……”她刚刚是不是说得有些过了?果然,人还是得谨慎行。 从前两人关系生疏,她说话也有所克制。 但现在两人关系走得近,尤其是酒足饭饱、夜深人静,正是人放松懈怠之时,她就忍不住打趣一番、怼上几句。 苏明妆暗暗自我检讨——莫不是最近看书看得少?怎么总是口不择,惹人生气?算了,下回还是少说话吧。 少说少错。 裴今宴本想表演跳山取悦女子,见女子反对,也只能想别的法子。 他将两人从认识到现在,所有交流时光想了一遍,发现她除了对学习有兴趣,好像也只有…… 想着,裴今宴叹了口气,随后扯出一抹苦笑,“我给你讲讲堂弟的事吧?” “改天行吗?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别浪费时间讲那些闲事,你能不能……我有个不情之请。”苏明妆小心翼翼道。 没想到她竟不听堂弟往事,“什么不情之请?” 苏明妆看向男子的一双明眸大眼,带了一些讨好,和浓浓渴望, “上回你为习秋量身制定了一套拳法,能不能也帮我定制一套?我知道我资质平庸、与习秋那种既能吃苦又天生神力的姑娘没法比,但蝼蚁尚且……哦不是,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仔细挖掘一下,我肯定也有优点,你说对吗?” “……” 裴今宴——你的优点还用挖掘?难道不是处处优点? “实际上我早就为你想了一套,原本想的是,再带你练练体能,毕竟当时你没切磋对手。如今有了习秋姑娘,也可以提前教你。” 苏明妆惊喜,“真的?能不能现在就教我?为了感谢,我从凉亭跳下来给你看?” 说着是,伸手一指旁边的凉亭。 裴今宴哭笑不得,“黑灯瞎火,你跳这个做什么?走吧,我去教你!” 继续前行。 苏明妆高高兴兴地跟着,“那我今天学会,能和习秋比武吗?” “恐怕不能,你这套,与她的还是有区别,更讲技巧,需要练习。” “明天呢?明天我能打赢她吗?” “勤加练习的话,差不多。” “好,明天我哪儿都不去,在家专心练,我一定要打赢习秋!” 不远不近,跟着两人的习秋,“……” 裴今宴说到做到,去了英武院,待苏明妆换好衣服,就教其那套早就定制好的功夫。 苏明妆也说到做到,第二天哪都没去,刻苦地练了一天。 习秋没说到也做到了——第二天晚上,华丽丽地被自家小姐打败。 苏明妆心情大好,让厨子专门炖了两锅姑娘们喜欢的桂花冰糖藕羹,不仅犒劳雁声院的下人们,还让人给国公府所有丫鬟们送去。 夜晚静悄悄,但国公府却欢声笑语一片。 打赢了习秋,苏明妆心情大好,喝了一碗桂花冰糖藕羹后,便离开英武院,想到处走走。 雅琴等人见小姐要散步,急忙放下汤,准备跟上来。 苏明妆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休息吧,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走走。” 云舒道,“那怎么行,大晚上的。” 苏明妆哭笑不得,“这里是府内,能有什么歹人?再说,你学武艺了吗?若真有歹人来,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云舒瞬间觉得刚刚的甜汤不甜了,现在就想去打两套拳。 这时,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苏明妆身旁,“有我在,你们放心。” 不是别人,正是安国公。 云舒还没回答,被身后的王嬷嬷拽了出来,王嬷嬷殷勤道,“放心!那就劳烦国公爷了。” 第331章 裴今宴点了下头,对苏明妆道,“我们走。” “好。” 随后,两人出了英武院大门。 两人走后,王嬷嬷便埋怨,“死丫头,看不出眉高眼低?你还真想看着小姐和离,咱们再收拾收拾回学士府?” 云舒急忙摇头,“奴婢不想!其实……其实奴婢想让小姐和国公爷好好的。” 自从消除了之前的误会后,学士府的下人们早就融入国公府了。 裴老夫人慈善,国公府的规矩不多,虽然下人们有些懒散,但是人是一顶一的好,不像其他府里那般勾心斗角。 相处这么久,她们就没听过哪个丫鬟私下说谁坏话,大家都嘻嘻哈哈的,她们很喜欢这里。 王嬷嬷笑道,“这不就对了?以后若在学士府,咱们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但在国公府里,只要国公爷不在,咱们就别跟着,让她们单独相处,培养一些感情。” 云舒恍然大悟,“嬷嬷有道理!奴婢知晓了。” 另一边。 苏明妆脚步轻快,激动的心情,让她难以安静下来。 裴今宴看着女子一直上扬的唇角,笑道,“打赢了习秋,就这么高兴?” 苏明妆浅笑,“并非因为打败她。” “那是?” 苏明妆本来也只是高兴,并未深究因为何事而高兴,被他追问后,这才真正地思考起来。 她读了释本,高兴。 她学了军医术,高兴。 她学武成功,高兴。 她高兴是因为好学吗?又好像不是,而是一种……死里逃生的狂喜感。 虽然她已经说服自己很多次,那个梦只是个梦,最多就是个预知之梦,不会发生,但她依旧害怕自己再次落入那个可怕境地。 这也是她拼命保裴老夫人性命、绞尽脑汁让裴今酌离京,以及她读书学武的原因——只要她的生活与梦境大相径庭,那种堕入深渊的恐惧,才能离她远一些。 裴今宴见女子没马上回答,道,“没关系,不方便回答就不回答,我只是随口问问。” 苏明妆收回思绪,“是因为松月寺事,我遇歹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怕自己再遇歹人,所以想学武。” 裴今宴了然,“原来如此。” 之后他张了张嘴,欲又止,最后还是将那问题咽了回去。 苏明妆捕捉到这一细节——她猜,他一定是想问,当初明明救了她,为何她却恩将仇报地栽赃,现在强嫁成功,却又要和离吧? 这件事,确实不好圆! 好在,裴今宴没问。 两人走到了小花园,看见了凉亭,苏明妆突然好奇问道,“裴将军,你能给我演示下,是怎么跳上凉亭的吗?” “好。” 裴今宴并未推辞,几步上前,一个纵身先是跳上美人榻的栏杆,同时双手抓到飞檐下的檐枋。 随后一只手继续抓檐枋,另一只手放开,踩着美人靠一个转身,便面朝凉亭外、背对凉亭。 再一个燕子挺身,整个人轻巧一翻,就这么翻上了凉亭屋顶。在落下瞬间,一只手抓住顶端水戗,调整下坐姿,就这么稳稳地坐在了飞檐瓦面上。 一套动作,干净利落。 苏明妆看得心生羡慕,仰头道,“我可以试试吗?” “……”裴今宴。 他低头看着女子,俊美的面庞满是惊愕——见过好学的,没见过这么好学的!连爬屋顶也要学?这东西有什么可学? 当然,他只是在心里吐槽一番,如何舍得“违逆”女子? 他想了想,翻身跳了下去,“你若不嫌弃,我抱你上去?” 苏明妆自然不愿,坚持道,“我想自己试。” 第332章 裴今宴严肃下来,“不行,你若是摔坏,母亲会怪罪我。”其他事都能顺着她,唯独危险之事,不能顺。 苏明妆一本正经和他掰扯,“正是因为你在,所以我才能试。现在不试,难道等你明天不在,我再试?你那么看我做什么?你还明天入宫,把凉亭也搬走?” “……”裴今宴。 苏明妆说完后,便后悔——糟,她怎么又这般随意?之前不是想好,和他尽量保持客气?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和离,没必要得罪人。 裴今宴沉思片刻,道,“我可以让你试,但你必须保证,我不在期间,你不允许自己尝试。” “?”苏明妆一愣,“是不是生气了?” 裴今宴失笑,“你是要坐凉亭上,也不是坐我头上,我有什么可生气?” 当然,坐他头上,他也不生气。 苏明妆喜笑颜开,“这不是有你在吗?有你在,就准没事,我要要开始了!要跳这里吗?”伸手一指。 裴今宴目光温柔,“对,就跳我刚刚的位置。” “好,那我上了!”苏明妆摩拳擦掌,之后一个纵身跳上。 裴今宴心猛地提了起来,心中既希望她能成功,又有一个卑鄙的小心思——希望她失败,跌他怀里。 可惜裴今宴梦想落空,女子按照他惯用的路径,顺利跳上了屋檐。 只是成功坐在屋顶后,声音有一些抖,“看着凉亭不高,真正坐上,竟……有些吓人。” 裴今宴解释道,“因为凉亭与普通房屋不同,顶面窄、更陡峭,如果你跳的是普通房屋,不会这么吓人。” “原来如此。”她的声音更抖了。 裴今宴道,“我接着你,你跳下来?” 苏明妆下意识要随口怼去,好在及时发现,调整了语调,“再坐一会吧。” 裴今宴眸色一软,之后一个纵身,踏上偏右侧的美人靠,之后翻身跳上飞檐,坐在了苏明妆身旁,“你若害怕,可以抓着我胳膊。” 苏明妆看着男子稍微探向自己的结实手臂,面颊微微一红,“这……不太好吧?” 虽然两人之前练武时靠得很紧,什么拉手、扶手臂等亲密动作都做了,但那到底是练武期间,在屋顶赏月挽着手,算什么? 裴今宴也未继续劝说,“听你的,你若觉得自己要掉下去,再抓过来就好。” 之后,便收回视线,抬头看向月亮。 苏明妆看着男子惬意地吹着晚风、赏着圆月,心中艳羡,她也想赏月,却不敢。 只要她抬头,身子就有种下滑的感觉。 最后,她心一横,还是拉住了男子手臂。 “……”裴今宴。 他心中几经波澜,表情却未变,好像没人拉着他的手臂一般,给对方留足了颜面。 苏明妆如何不知男子的体贴,她挽着男子的手臂,抬头看向月亮,心中幽幽地想——裴今宴他,真是个善恶分明、恩怨也分明的人啊。 梦中,她作妖,他对她不留情面。 梦外,她没作妖,他对她体贴入微。 也许正是因为他太体贴,让她忍不住“暴露本性”,动不动就想怼他一嘴,开他玩笑,甚至还想撒娇——就好像在家中,对哥哥们那样。 她在家中年纪最小,大哥比她大了十一岁,她十岁时,大哥都成亲当爹了。 因为父母对她娇惯,所以她没大没小,没少怼大哥。 大哥都被怼,二哥三哥,自不用说。尤其是三哥,明明最在意自己尿床一事,但她却天天用此事嘲笑三哥,真是……欠揍的死丫头啊! 她真想回到几年前,拎着自己的衣领,狠狠扇几巴掌,看还敢不敢嘴欠了。 第333章 她好对不起大哥、二哥、三哥,她想回家,想对他们好一些,也会对他们的孩子好,她要做天下最好的姑母! 裴今宴听见女子叹息,轻声问道,“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当然,不方便的话,便不用告诉我。” 苏明妆收回思绪,认真问他,“裴将军,你老实告诉我,我这些日子经常没大没小地调侃你、不尊重你,你会不会生气?” 裴今宴疑惑,“当然不会,你为何这么问。” 苏明妆依旧语气认真,“我是说,抛开我给老夫人提供药物,以及管理望江楼,我对你这般无礼,你会生气吗?我最近是不是太放肆了?” 裴今宴便也严肃下来,“非但不生气,相反很高兴。” “?”这人是受虐狂吗? “因为你对我随意时,我们的距离最近。你客气时,我们反倒是距离甚远。” 苏明妆失笑,“我们距离远近,有那么重要吗?” 裴今宴抿了抿唇,许多话在唇畔,无法说出来,“嗯。” 他转回头去,继续举目望月。 他不想袒露心声吗? 当然是想!但不敢! 她对堂弟的心意已经这么明显,昨天还追着他打听堂弟往事,他现在若表白,岂不是注定被拒绝。 现在不表白,她还能在毫无防备时靠近他,挽着他手臂。如果表白后,她有了提防,搞不好会躲着他!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什么时候才能忘了堂弟,接受其他人? ……等等!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她会这么问?为什么有时会毫无距离地怼他,有时又迅速拉开距离,莫不是……她与他亲近时,把他想象成其他人了? 毕竟他与堂弟容貌有七八分相似。 想到这,裴今宴忍不住叹了口气,之后闭上眼——其实如果不和离,她把他当堂弟的替身,也不无不可,左右长得很像。 怎样才能让她放弃和离的念头呢? …… 翌日,下午。 雁声院秋意正浓,金黄的落叶若蝶舞般飘落。 几株菊花在墙角绽放,院脚石桌石凳安然静立。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摇曳。 苏明妆让人把桌子搬到院中央,她将之前的“荷包大业”又重拾起来,一边晒太阳一边耐心地做着。 王嬷嬷、雅琴和云舒陪着小姐坐在桌上,也做着女红,有人做荷包,有人绣手帕。 其他丫鬟在墙角背书——背下来,小姐是有赏的。虽然不多,只有几个铜板,但积少成多也不少了。 习秋既不背书也不做女红,去马厩伺候她的两匹心肝宝贝马,顺便抽时间练武。 一切都这般美好。 众人只觉美好得好似梦境。 突然,就听有人跑了过来,冲进了院门。 王嬷嬷埋怨地看向院门,低声道,“肯定是习秋那丫头,和她说了多少遍,姑娘家别那么毛毛躁躁,现在还学武,也不知以后谁敢娶她。” 当看见习秋惊慌的表情时,急忙停下嘟囔,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 除王嬷嬷外,其他人也好奇看去。 习秋喘着粗气,“小姐,大事不好!裴二夫人回来了,还有……堂少爷也回来了。” 苏明妆吃了一惊,险些扎到手,她把荷包放下,“裴今酌?他不是去前线参军吗,为何回来?” 心中不好的预感,涌了出来。 “好像是堂少爷带兵打仗时,有一枚毒箭射到他腿上,后来箭伤处理,腿却没了知觉,应该是……瘸了……” “……” 苏明妆的心咯噔一下——锦王莫名其妙跑来缠她,本送离京城、不再参加武科举而瘸腿的裴今酌,却在战场上瘸了腿,难道一切又要向梦境靠拢吗? 第334章 她这么努力、这么拼命,难道还逃脱不了……她的悲惨宿命!? 王嬷嬷见小姐面色苍白如纸,担忧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明妆眼前眩晕,急忙集中精神,未回答王嬷嬷的问题,继续问习秋,“你是在哪得到的消息?” “刚刚奴婢在马厩刷马,忽见国公府车夫跑来,套上车要去请大夫。奴婢以为是老夫人犯病,急忙追问,才知道是裴二夫人带着堂少爷回来了,奴婢不信,还专门跑到正门去看,正好看见下人们抬着担架进去,奴婢也不敢耽搁,便跑回来了。” 习秋最后几个字还未落地,苏明妆已猛地起身,“我去趟知春院。”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已经快步离开。 王嬷嬷等人也急忙扔下手中活计,追了上去。 可惜,她们一路都没追上小姐,也只有习秋跑得快一些,与小姐距离近一些。 当到了知春院,却见院门大开,不见人影。 她又继续向里面跑了一会,终于在即将到假山时,碰见一个知春院的低等丫鬟,“你是叫清儿吧?我问你,听说裴二夫人回来了,她人现在在哪?” 清儿急忙回答,“回夫人,裴二夫人应该是在青竹院,老夫人也过去了,刘嬷嬷她们都过去了。” “青竹院?”苏明妆快速回忆国公府的地形——她虽然住了两个月,实际上大多数时间都在雁声院,对国公府并不熟。 习秋赶来,喘着粗气道,“小姐,奴婢知道在哪?” “快带我去!”苏明妆立刻转身,向知春院院门而去。 习秋连没时间回答,拎起裙子便跑着带路了。 …… 青竹院。 是从前未分家时,二老爷一家住的院落。 从前裴二夫人住在安国公府,能和老夫人一起住知春院,裴今酌这名男子就不方便了,所以便住回了他们从前的院子。 当苏明妆到青竹院时,却见青竹院里挤满了人。 有来送生活用品的,有来帮忙收拾房间、院子的,还有护送裴二夫人等人一起回来的兵士。 国公府管家也在,正在请示老夫人,如何招待兵士。 总之,沸腾一片。 苏明妆急匆匆地进去,先是到老夫人面前,“母亲,裴……堂弟他情况如何?” 正好严氏对管家交代完毕,让管家领着几名兵士去休息吃饭了,看见面色苍白的苏明妆,叹了口气,“他……嗨,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我已让人请了大夫,而且太医也在来的路上,再等上一会,便知道结果了。” 苏明妆揪心得呼吸困难——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宿命吗?腿瘸是裴今酌的宿命,那她的宿命呢? “我方便去看堂弟吗?我只看一眼。” 严氏心里也正慌张着,“正好我也要进去,我们一起。” “好。” 苏明妆见严氏脸色不好,生怕她犯病,急忙搀扶她,婆媳两人便这么进了房间。 青竹院的房屋,虽隔一段时间有人打扫,但到底还是久未住人,刚踏入房门,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灰尘味。 当两人进房间、看见裴今宴时,苏明妆愣了一下。 严氏急忙道,“哦对了,他们马车还没入京城,就有兵士提前骑马去了宫里通知今宴,让今宴请示皇上、委派太医来,之后今宴就接上车队一起回来,刚刚忘了说。” 苏明妆面色苍白地胡乱点头,甚至都不敢看病床的方向。 裴今宴本站在床前看昏迷的堂弟,当看见苏明妆后,便静静看着她。 他将她慌乱、苍白、恐怖、担忧,以及红着眼圈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全部看在眼中。 堂弟受伤,她用这么着急吗? ……也是,堂弟可是她的心上人啊,能不着急? 若非她还是国公夫人这个身份,此时怕是已经扑到床前痛哭了吧。 他知道,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但他就是想往自己腿上也刺上一刀,他想知道自己受伤、瘸腿后,她会不会也这么恐惧伤心。 他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再看向昏迷不醒的堂弟,之前担忧之心,诡异的平静下来。 堂弟多幸福。 没了腿,却有她。 这一时间,严氏和苏明妆进了房间——如果说在院子里,是苏明妆搀扶着严氏,那么现在就是严氏搀扶着苏明妆。 严氏看向坐在床沿,面色憔悴、目光呆滞的好友,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侄子,尤其是侄子与自己儿子相似的面庞,这一刻,她竟错觉受伤的不是侄子,而是今宴。 她鼻尖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裴今宴见连母亲都摇摇欲坠,无奈地伸手,把苏明妆拉了过来,不能让她再给母亲增加负担了。 严氏见是今宴出手相扶,也就放开手,她则是去安慰好友去了。 当裴今宴接手苏明妆,发现她被吓得周身软绵时,再次肯定——她是喜欢堂弟的。 他见堂弟昏迷、房间里人多,加之苏明妆魂不守舍,留下也帮不上什么,便干脆扶着苏明妆出了房间,去了院子。 王嬷嬷等人赶到,当看见魂不守舍的小姐时,直接吓坏了,“国公爷,这是……” 没等王嬷嬷说完,裴今宴便道,“去搬张椅子,到树荫处。” “是。”王嬷嬷立刻去找椅子。 裴今宴见女子依旧没恢复神智,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俯身将女子抱了起来。 一旁的雅琴见到,屏住呼吸,然后去拉扯王嬷嬷的袖子。 王嬷嬷正指挥着下人搬椅子,一扭头,却见国公府抱着小姐,也惊了一下,之后眼珠子转了转,低声警告雁声院的几个丫鬟——大家都躲远一些,让国公爷亲自照料小姐。 接到命令的众人,立刻溜了。 苏明妆被抱起后,这才逐渐恢复理智,她并未挣扎抗拒,而是苍白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男子熟悉的俊容,“你……相信宿命吗?” 说着,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裴今宴本来因为苏明妆喜欢堂弟的事,心里有一些怨恨,但当看见女子的眼泪,瞬间又软了下来,苦笑道,“信。” 若不是宿命,当初他会选择松月寺的那条小路?他明明想走大路的。 看来,是宿命让他这一生,爱而不得。 —— —— 今天加更一章,一共四章。明早7点见,(`)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