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刀》 第一章 神秘老板 寒月刀 寒月出世,谁与争锋!寒月刀再现江湖,纷乱争雄的武林江湖波澜突起,有人说他一战成魔,亦有人说他是一战成佛…… 第一章神秘老板 北方苦寒,青木镇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显得分外安静。青木镇距离榆关只有三十里,现在有七百人生活在镇子上,这个镇子不能算小,但比起十三年前的规模,它已经不能算是个镇子,只能算是个村庄而已。 距离青木镇三里外的平阳酒楼却格外热闹,平阳酒楼刚盖起一年,便成为进出关最繁华、最耀眼的酒楼,来往客商、江湖豪客、游学子弟,各类进出关中的人,都纷纷到这里住宿,更要喝上几杯酒。 平阳酒楼之所以繁华热闹、生意兴隆,实在是这里的酒好、菜香、女人美! 平阳酒楼的酒从不掺水,一滴水都不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一杯入喉,醇香甘冽,寒气顿消,遍身暖意。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就算你要喝窖藏十年的竹叶青,店伙计也会立马送到你的桌子上。 平阳酒楼的菜有南北四个菜系,厨子的手艺绝对是第一流的,哪怕是哑巴吃上一口这里的菜,也会手舞足蹈地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只要你的银子足够多,就算是在这样的大雪天,你想吃红扒熊掌,酒楼也能想方设法找到冬眠的狗熊,把四个熊掌砍下来,让你吃上一顿香美可口的熊掌。 平阳酒楼的酒很贵、菜更贵,即便是普通的酒菜,也要比青木镇里那些酒馆价钱贵上三倍。可偏偏这里的酒菜再贵、花的银子再多,进出关的人仍然抢着往平阳酒楼里挤,挤不进来的人抱怨自己运气差,只能再走上三里地,到青木镇里的小酒馆里胡乱填饱肚子。 在平阳酒楼里住宿一晚实在不便宜,虽然客房很干净,服务很周到,却比扬州最豪华的客栈还贵上三倍,那些宁肯花大把银子住进平阳酒楼的人既不是傻子,更不是呆子,实在是因为住在这里比住进镖局还要安全十倍。 只要你住进平阳酒楼里,哪怕是护送百万银两的镖师,也可以安心地躺在姑娘腿上喝酒,根本就不用担心镖银会少一两半钱,更没有人胆子大到敢到平阳酒楼里劫镖。 平阳酒楼大门前立着一块铁牌,上面的字就算是没读过书的人也能明白它的意思:在酒楼三里之内偷盗者,断手;私斗者,断腿;杀人者,死! 敢说这样的狠话,敢立这样的铁牌,那是因为平阳酒楼很有底气,因为酒楼有“大刀阎罗”孙一虎和“苗域五毒”廖天看场子,有他们两个臭名昭著的狠人在,没有谁会嫌自己命长,敢在酒楼里盗窃、私斗、厮杀! 江湖上几乎没有不知道“大刀阎罗”孙一虎的大名。 “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一双眼睛被称为神目如电,他品评江湖人物一向极有权威,能在“姑苏闲阁”江湖榜上占有一席之位,是武林豪杰毕生的追求,至少武功排名上一直被认为至公至正。 “大刀阎罗”孙一虎在江湖榜上名列第十一位,一柄三十六斤重的大刀,在孙一虎手里似乎如同一根柳条一样轻,死在这柄大刀之下的成名人物,至少不下三十人,天下能接下他十刀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孙一虎长得比牛头马面还丑陋、还狰狞,看上一眼就让人倒胃口。但是,哪怕孙一虎长成这副德行,所有的人宁愿跟孙一虎坐在一起喝酒,也没有人愿意多看廖天一眼,哪怕是“苗域五毒”四个字都不愿意提起,似乎说说这四个字都会中毒似的,实在是因为廖天下毒的本事太可怕、太诡异。 如果说睡觉时眼镜蛇钻进了被窝里,已经算是够倒霉的事情了,那也比碰见廖天幸运一百倍。跟眼镜蛇睡在一个被窝里,起码第二天还有活着的可能性,碰到廖天,连一丝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姑苏闲阁”并没有将苗域五毒廖天列入江湖榜,因为东方阁主实在不知道应该把廖天排在什么位置合适。事实上廖天要比大刀阎罗还可怕十倍,无论是谁,宁愿被大刀活活劈死,也不愿被歹毒的廖天惦记上,只要被廖天惦记上的人,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也一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中毒后要是还能有机会自行了断的话,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大刀阎罗”孙一虎凶狠,“苗域五毒”廖天阴毒,两人的手不知道沾着多少血,偏偏这两个臭名远扬的狠人,现在竟然像个家奴一样在酒楼干着看家护院的行当,有他们当保镖,当然没有人敢在酒楼闹事,更没有人敢在酒楼偷盗、杀人,平阳酒楼简直比镖局还安全,起码镖局里的镖师没有一个比“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武功更高的。 在平阳酒楼,只要不盗窃、不私斗、不厮杀,几乎没有什么禁忌。你可以悠闲地欣赏酒楼提供的免费歌舞,她们都是从苏州请来的一流歌伎。你可以昼夜不停地喝酒,店伙计会随叫随到,就算你喝醉了,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骂、可以跳,都没人理你。哪怕你烂醉如泥吐得一塌糊涂,店伙计也会把你小心地抬到干干净净的床上,还会有人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只要你体力好,你可以点上八个扬州姑娘睡在一个客房里,绝对没人打扰你的雅兴。 但是,平阳酒楼的消费实在很贵,甚至贵的离谱,你口袋里必须有足够的银子才敢进去,要是囊中羞涩的话,就只能望楼兴叹! 好在能进入得平阳酒楼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因为酒楼刚好就在进出关的必经之地,商贾豪客、江湖游侠、富家子弟们络绎不绝,所以平阳酒楼从来不担心没有生意可做。 最主要的是,进入了平阳酒楼,你身上的铜钱一枚都不会丢,脑袋就更安全了。即便你得罪了再厉害的仇家,只要你付得起房钱和酒钱,你可以一直住在酒楼里,保证你的脑袋一直会安安稳稳地长在脖子上。 平阳酒楼开业一年,简直要比扬州五家酒楼加上五个妓院合起来赚的钱还多,很多人开始眼红、嫉妒,这是人的本性,于是有些人的心思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无奈忌惮酒楼里孙一虎那柄三十六斤重的大刀,更惧怕臭名昭著的苗域五毒,但最让令人最恐惧的,还是躲在幕后那位神秘的老板! 没有人知道酒楼的幕后老板是谁,可以肯定的是,那个老板的武功一定极其可怕!能把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当奴仆使唤,驱使他们看家护院,如同养着两头恶狼看家,没有降龙伏虎的本事,只怕是迟早会被恶狼吃得干干净净。 天底下除了皇帝老儿之外,江湖中能降伏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的人屈指可数。皇帝老儿当然不会自己当老板开酒楼,只有胆子又大、本事又强的江湖人,才敢干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于是有人开始扳着指头盘算:少林方丈智空大师?他绝对不会去赚酒肉钱;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他也不屑干这种营生;崆峒派掌门蒋立义?那个家伙从来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形象,也不会混于商贾之流的。可是,除了他们之外,实在想不出到底谁有这种本事。 于是有人想起了天星教! 如果说当今武林崛起速度最快、实力最强的帮派,一定是天星教!恶鬼一般的大刀阎罗和臭名昭著的苗域五毒加入天星教一点都不奇怪。经过一番分析后,似乎所有人心里默默地有了答案,平阳酒楼是天星教的生意,幕后真正老板是天星教主。 但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天星教从来没有承认过,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们是天星教的人,平阳酒楼的老板愈发像谜一样神秘。 没搞清神秘酒楼老板的底细,谁都不敢找平阳酒楼的麻烦。所以平阳酒楼开业一年以来,一直都是灯火辉煌、一直都是歌舞升平、一直都是没有人敢在酒楼里盗窃、私斗、厮杀,平阳酒楼一直每天赚取大把大把的雪白银子。 …… 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驶到平阳酒楼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个青年人,一身淡灰色粗布儒装,外披白色毛皮大衣,年龄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中等匀称,高挑的鼻梁,眉目温润,眼睛深邃而平静,气韵高洁如玉,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翩翩儒雅的俊公子、满腹才学的读书人。 或许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的皮肤稍黑、稍粗糙了一点点,也恰恰是这点缺陷,才有别于高墙大院里粉嫩的富家子弟,身上少了几分娇贵,却更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稳。 他说他叫林枫。 如若你有幸见过林枫的母亲,就会知道林枫长得如此俊朗一点都不奇怪,林枫小的时候,可是要比现更俊雅秀气几分。 你可以认为林枫是儒雅的读书人,因为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书香气韵。你也可以认为林枫是个富家子弟,因为他身上带着一股高傲的气质。 但是,却没有人会认为林枫会是个武功高手,因为他神气内敛、神态淡雅,没有一丝江湖人的狂傲和粗犷。 可是,如果你知道这个翩翩儒雅的林枫是平阳酒楼真正的老板,一定下巴都会惊掉! 第二章 说书老人 任凭谁也想不到,如此俊朗儒雅的林枫,就连凶狠的大刀阎罗和阴毒的苗域五毒,都像奴仆一样甘于听从他的驱遣。 林枫手里拿着一个大约二尺长、半尺宽的鹿皮袋子,不像是书袋,更不像是钱袋,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把皮袋夹在腋下,被毛皮大衣遮挡得严严实实。 林枫身边跟随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此人身材消瘦,身高中等,脸上棱角分明,一双眼眶深凹,眼球略带淡蓝,眼眉如剑,不失为一个域外英俊的少年。 他身穿粗布棉衣,腰间斜插一柄剑,剑鞘古朴无华,既扁且窄,不难看出剑身一定很薄、很轻,剑柄为两块软木镶嵌。 奇就奇在这把剑竟然没有剑格,敢用如此轻薄又没有剑格的剑,一定也是个奇怪的人,不仅人奇怪,恐怕剑法也一定很奇怪。 这种剑简直就像小孩的玩具,没有丝毫危险,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可笑,可偏偏再看一眼时,会莫名其妙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冷漠气质,就连眼神中都带着冰冷的气息,冷得让人发寒。可偏偏当他看向林枫时,眼神瞬间便有了暖意,还带着丝丝敬仰之情。 两人走进平阳酒楼,守在门口迎客的中年人一见到两人,神情立马变得无比恭敬,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微欠着腰在前面带路,连脚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脚步声惊扰到二人。直到林枫和年轻人进入二楼的一个包间,他才暗暗吐口长气,瞥了一眼包间的门,轻手轻脚地走向柜台,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小心地盯着那个包间。 平阳酒楼从营业的那一天开始,这个包间永远只给这位书生和腰间插剑的年轻人准备着,从来没有安排过任何客人用过,即便是客满为患,也不会让人使用,给多少钱都不行。 这个包间很特别,从窗户可以俯视一楼全景,把整个一楼大厅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另一面窗户可以看到窗外,所有进出酒楼的情况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没过一会,店伙计便端着四个菜、两壶酒送进了包间。 林枫将一大盘手扒羊肉挪到年轻人的面前,道:“小飞,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手扒羊肉,多吃点!” 云飞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纯真的笑容,道:“你也吃!” 林枫笑得很温柔,眼神中带着暖意,他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弟弟,又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带着亲人般的温情,道:“好,我也吃!” 林枫吃的并不多,多数时间只是在慢慢喝着杯子里的酒,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大厅里的人。 一楼至少有六十个人在喝酒,商贾们很内敛,江湖人很豪放,几个富家公子的作派很傲慢,神情各异、众生百态显现得淋漓尽致。 只见厅中间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轻轻敲了一下惊堂木,周围几人一惊,带着诧异的眼神看向老人。 老人身旁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开口说道:“爷爷,您又要说书了?” 老人道:“我也得要银子吃饭不是?” 众人脸上露出了豁然的神情,原来祖孙二人是说书的。 一位络腮胡子道:“说的是关公过五关斩六将,还是曹孟德大破袁本初?” 老人的神情似乎没有一点波澜,只是淡淡地说:“我只说当今武林中发生的事。”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周围渐渐开始安静下来,许多人甚至放下了酒杯,竖起耳朵在听,的确没有什么故事能够比武林中发生的事更吸引人的。 姑娘说道:“爷爷今天要说的是谁呢?” 老人道:“今天说的不是人,是刀!” 姑娘道:“刀?刀有什么可说的?酒楼里现在至少有二十柄刀,长的、短的、大的、小的都有,刀——无非就是用来杀人的。” 老人道:“可是这把刀却不一样。” 姑娘道:“刀和刀的确不一样,能杀得死人的刀才算是刀,否则就只能用来割草切菜。” 老人道:“只有这把刀才是真正的刀,这把刀一出世,所有的刀都不能算作是刀。” 姑娘道:“天下还有这么厉害的刀?” 老人道:“没错,你可听说过‘寒月出世,谁与争锋!’这句话吗?” 姑娘笑了,笑得如同邻家妹子一样可爱、清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分外勾人,道:“凡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没听说过这句话,‘寒月刀’天下皆知。” 老人道:“天下人只知道寒月刀无坚不摧,刀法睥睨天下,却不知道它才是真的善良之刀、正义之刀!” 姑娘道:“刀就是刀,难道还有什么善良、邪恶之分?” 老人道:“刀的确只是刀,没有善恶之分,可一旦握在人的手里,就有了善恶之别。” 姑娘道:“天下人都知道,寒月刀是林家的刀,爷爷您的意思是说,林家的人才是善良的人?” 老人道:“没错!林家父子不仅是江湖英雄,还是最有善心的人,如若武林人士都像林家父子一样,江湖之中又怎么可能还有血雨腥风呢?” 姑娘道:“没错,林家父子的确是大英雄、大豪杰、大善人,可是天道不公,偏偏好人不长命。” 老人叹了口气,道:“你错了,他们并没有死?” 姑娘一副吃惊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别说他吃惊,就连所有的听客也大惊不已,那场血杀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有些人当然还记得,林烨难道真的没死?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喝酒吃肉,甚至忘记了咀嚼嘴里的食物,整个大厅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姑娘道:“爷爷,这玩笑可千万开不得,要是您老人家胡说八道的话,这里的听客可没人打赏银子的,我也只好跟您一起饿肚子了。” 老人摇了摇头,微眯的眼睛似乎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二楼,林枫却发现老人的眼神如同一把锋锐的刀一样,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却让人心惊不已。 老人道:“我当然不是开玩笑。” 姑娘道:“林觉老前辈一把寒月刀威震武林,天下豪杰无人敢与之争锋,可是……可是林老前辈在很多年前就早已离世,江湖中至少有一百位豪杰前去哭灵,就连少林、武当掌门人都亲自到林园吊唁……”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直到现在,江湖中还一直津津乐道地谈论他,有人说他武功天下第一,有人说败在他刀下高手的数量天下第一,有人说他仗义疏财人品天下第一,有人说他广施仁义善心天下第一……却有一点,无论谁提起林觉这个名字,没有不佩服、不景仰他的,就算是杀人劫货的强盗登上青木山,看到林觉的坟墓,也要拜上三拜,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还活着呢?” 姑娘长长地叹了口气,朗声说道:“没错,这种让天下英雄为之钦服的人,的确没有死!” “说得好!”一位白衣持剑的中年人走到小姑娘桌前,将一锭足足有二十两重的银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说道:“林老前辈的确是我辈的楷模,他的确没有死!” 林枫注意到,姑娘只是微微地朝中年男子笑了一笑,甚至根本没在意桌子上的银锭。 老人的眼睛仍然一副半睁半闭的模样,不急不缓地喝了口酒,道:“林觉让天下英雄为之钦服,并不在于寒月刀的锋锐,也不是他的绝伦刀法和盖世武功,而是他亲手建立起的青木镇。” 姑娘道:“听说以前根本就没有青木镇,是林老前辈花钱买下了周围的土地,盖了房子,让流离失所和无依无靠的人耕种、居住,让他们有了生存之地。” 老人道:“不错,他凭一己之力让几百人活了下来,这才是他的光辉之处。” 姑娘道:“林老前辈离世后,他的儿子林烨继承了寒月刀,也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责任。” 老人道:“林烨不愧为是林老前辈的儿子,他没有辱没他父亲的名声,而且他做的一点也不比他父亲差。” 姑娘道:“据说林烨收留了更多吃不上饭的人,到青木镇的人也越来越多,青木镇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 老人道:“十三年前的青木镇要比现在热闹得多,镇子上至少有四千多人,租子只收十五抽一,家家户户都有余粮,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是最盛世的年代,也没有这么低的租子,而且林家每年还给他们牛马和农具,林烨简直就是这四千多人的活菩萨。” 姑娘眼中带着向往和崇敬的神色,默默地说道:“官府收租要九抽一,这么多人再加上人头费,每年要亏空好大一笔银子,林烨一个人怎么扛得起?就算他有一座金山,迟早也有花完的一天,这个道理难道他不懂吗?” 老人道:“林烨不是傻子,更不是败家子,他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开通了十三路商道,手下十三个掌柜仅仅用了十年时间,就给他带来了泼天财富,据说他的钱比州府里的库银还要多。” 姑娘道:“所以他就买更多的地,要造福更多流离失所吃不上饭的人。” 老人叹了口气道:“没错,可惜他终究不是他的父亲,他的钱财越多、行善越多,本来是大大的善举,可他偏偏却忘记了一件事。” 姑娘道:“他忘了什么事?” 老人突然闭口不语。 第三章 一声叹息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老人说下去,老人却突然闭口不语,拿起酒壶将最后一滴酒倒进了杯子里,酒却只有半杯,老人摇了摇空空的酒壶,长长地叹了口气。 姑娘笑了,一双大眼睛环视一下众人,说道:“爷爷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酒,没有酒,他竟然连话都不肯说了。” 众人哂然一笑,便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店伙计适逢其会地托着盘子朝各桌走去。 能坐在平阳酒楼里喝酒的人,一定不缺银子,否则他决计不会踏进平阳酒楼半步。店伙计走了一圈,盘子里竟然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碎银,绝对不会少于五十两,足够祖孙二人在酒楼里住上三天的费用。 云飞却摇了摇头,说:“林大哥,你不用去说书,只要我的剑在,你要多少好酒、多少好肉都有!” 林枫满眼爱怜地看着云飞,眼神中的爱意犹如在看着自己弟弟,又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但他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云飞的话。 店伙计随即将一壶酒放在老人面前,老人拿起酒壶将杯子倒满,美美地喝上一口,才缓缓地说道:“林烨忘了一件事: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姑娘道:“您是说有人觊觎林家的财富?” 老人道:“除了财富,还有那把天下闻名的寒月刀。” 姑娘道:“可是林烨是林觉的独子,他一定得到林老前辈的真传,他既有无坚不摧的寒月刀,又有睥睨天下的林家刀法,谁又敢到老虎嘴里拔牙?” 老人道:“林觉在时,即便有再多的财富,别人宁肯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也不敢打林家的主意。可惜林烨分心太多,他的武功恐怕连他父亲七成都达不到,于是,有些人就不只敢想,还敢做。” 姑娘道:“所以才有了十三年前的那场血案。” 老人道:“不错,林家三十七口惨死在那个雪夜之中。” 姑娘道:“可是爷爷您刚才说,林家父子并没有死,林觉老前辈一直活在江湖的传说中,他的精神的确一直活着,这总能说得过去。难道林烨逃过了十三年前那场杀戮吗?他难道也还活着吗?” 老人道:“林烨力战而竭,身中七剑而死,他们夫妻的墓就在他父亲墓旁。” 姑娘道:“爷爷,您不仅把我说糊涂了,众位听客恐怕也被您绕糊涂了。” 祖孙两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座的人全被他们吸引住了,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在听,生怕漏掉任何细节,实在是因为林家在江湖中的名声太大,林家的故事太有吸引力。 老人道:“林觉离世时,青木镇只有几百人,林烨继承他父亲的遗志,短短十几年时间,青木镇里孤寡游离人员就达四千人之多,他养活了四千条生命。即便林烨全家被杀,家财被洗劫一空,青木镇现在虽然只剩下七百多人,但每年清明节那一天,男女老少一人不少,排着队到青木山上祭拜林烨父子,恸哭之声,震动郊野,你说林烨是不是还活着?” 姑娘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林烨的确还活着,他至少一直还活在青木镇七百多人的心里!” 林枫的脸色变得苍白,眼中热泪盈眶,端着酒杯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酒水溅在了衣服上也浑然不知。 老人道:“自从十三年前的那场杀戮后,青木镇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青木镇,坚持不下去的人开始离开镇子讨生活,但剩下的七百多人仍然没有忘记林家父子。” 姑娘道:“据说林烨的妻子不仅貌美如花,更是淑良贤德,她死的确实令人惋惜,还好青木镇的人也没有忘记她。” 老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只有林烨这样的英豪才能娶到程馨,也只有程馨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林烨。程馨当年被喻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无论美貌品行还是才智武功,都丝毫不逊于林烨,可惜她也在那场杀戮中香消玉殒,岂止是可惜啊!” 姑娘道:“据说程馨的才智更胜于她的美貌,不知是真是假?” 老人道:“人人都说林家三公子传承了她母亲程馨的才智,三公子从小由程馨亲自教习,七岁便能作诗,十岁便熟读经诗子集,十二岁已是文采斐然、出口成章,有人预言,三公子十八岁即可一举折桂、高中状元,观儿见其母,由此可见程馨的才智是何等超群。” 姑娘道:“唉,真是天妒红颜,可惜了一代才女。” 老人道:“可惜的又岂止是林烨夫妇,林家大公子林君、二小姐林云、三公子林枫,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大公子颇有其父林烨的风采,宅心仁厚、仗义疏财、豪气干云,武功在年轻一代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在造福青木镇百姓繁巨的事务中,已经成为他父亲最得力的臂膀。二小姐既有其母的容姿,又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一柄短剑更是不让须眉。最可惜还要算是三公子,那年他才十三岁,还只是个孩子……” 姑娘的眼中竟然含着盈盈的泪花,恨恨说道:“那些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怎么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难道他们真是铁石心肠不成?” 老人道:“三公子天资聪颖,资质极佳,如若三公子不死,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些人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后患?其实三公子并无心于武学,他更醉心于诗书和治国之道,一心志地博取功名,入朝为官,治国安邦,造福天下更多穷苦民众。” 姑娘道:“三公子是真男儿!人小志向大,竟然比他父亲、比他爷爷的抱负还要大。” 老人道:“你可听说过穷酸书生伏木子?” 姑娘道:“江湖人没有不知道伏木子的,他的确是个书生,而且是老书生,可是他既不穷也不酸,却偏偏叫穷酸书生。说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点都不为过,据说他无书不读、无所不知,就连翰林院的大学士见到他,也要恭恭敬敬地向他作揖问好,恭称他为先生。” 老人道:“可是他偏偏混迹江湖、游戏人间,大家只知道他儒道兼修、才华横溢,却不知道他武功更是高绝,‘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说,世上有两个人的武功他看不透,其中之一就是穷酸书生伏木子。” 姑娘惊道:“伏木子武功高绝?” 老人道:“正是,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伏木子自视清高,多与文人墨客、和尚道士饮酒论诗、谈道讲法,可是他的轻功却不逊于江湖上任何一位高手,最厉害的是他的飞刀,简直可以说是神鬼莫测,据说比流星还要快。如果东方闲把他列进江湖榜的话,前三名一定有伏木子的名字。” 姑娘道:“可是东方阁主为什么没有把伏木子列进江湖排行榜呢?” 老人道:“因为东方闲看不透伏木子,据说伏木子一生只出手过三次,却一个人都没有杀死。” 姑娘道:“看来他的飞刀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快、那么准。” 老人道:“那三个人虽然没死,却都成了废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姑娘道:“好像这也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老人道:“问题是那三个人无一不是在江湖中名声赫赫的人物,其实废掉他们比杀死他们更难做到。” 姑娘道:“这么说伏木子的确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听到伏木子的名字,林枫神情肃穆,眼中闪烁着感激和崇敬之光。 老人道:“暂且不论伏木子的武功有多高、飞刀有多快,他的才学是众所公认的,就是他断言林家三公子十八岁即可一举折桂。” 姑娘道:“伏木子学识广博,慧眼识珠,他一定看三公子天资聪颖、慧根奇佳,才会如此断言。” 老人道:“正是,伏木子在林园见过三公子后,便起了爱才之心,主动要求教授三公子学业。能得穷酸书生的青睐和教授,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好事,林烨夫妇乐不可支,当场就让三公子行了拜师礼。于是伏木子便留在了林园,可是一年之中他到底教授了三公子什么,就连林烨夫妇也不清楚。” 姑娘道:“教授的当然是孔孟之学、先贤之道,就算教他武功,三公子也不会愿意学的。” 老人道:“三公子并不是不愿意习武,而是他志不在此,他认为学武只是为了争强斗狠,除非征战沙场,否则于民无益、于国无功,要造福百姓,必然要学经世治国之道。但却没有人知道,其实三公子绝对是个习武奇才。” 姑娘再次惊道:“三公子是习武奇才?爷爷,难道你见过三公子不成?” 老人道:“我的确见过他,那孩子或许是继承了他爷爷的天分,慧骨天成,悟性奇佳,即便他志向不在武学,但毕竟是出身于武林世家,他父亲和母亲传授给他的功夫一点都不少,只是他的才华过于耀眼,别人便忽略了他的武功。” 姑娘颇有感叹地道:“这么说三公子竟然是一个文武全才的孩子?” 老人道:“可惜他年龄还小,林园惨遭那场杀戮时,他才只有十三岁,还没有机会绽放他的光芒,便如同流星一样淹没在血水之中。” 姑娘道:“可是,您不是说穷酸书生伏木子的功夫,是连东方阁主也看不透的顶尖高手吗?他当时不是在教授三公子吗?即便他无法护住整个林园的人,总不会连个小孩子都保全不了吧?” 第四章 寒月重现 如若穷酸书生伏木子在,凭他的武功,当然可以保全林家三公子的性命。 老人道:“没错,如果当时伏木子还在林园,他一定会出手,三公子也一定不会死,或许林烨夫妇也不会死,或许青木镇还会像以前一样热闹,可惜的是,伏木子在那场杀戮前三天便离开了林园。” 姑娘道:“难道这就是天意?” 整个大厅一片沉静,神色各异,大多数人脸上都有些凝重。一老一小配合默契的对答,每句话都能够把人深深地吸引住,更何况林家传奇又悲惨的故事本来就很吸引人。 林枫脸色愈发苍白,眼中充满着痛苦和悲愤,林家的荣耀与悲戚,没有谁比他的感受更深刻。他盯着楼下祖孙二人的一举一动,发现他们绝不是简单的说书人,起码他们的举止神态根本不是靠说书吃饭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公开讲林家的故事,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老人慢慢悠悠地喝了口酒,道:“天意?哪有什么天意,江湖中只有名和利、只有阴谋和血腥,像林家父子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姑娘道:“难道就没有善良和正义吗?” 老人道:“有,当然有,人性本就是善良的,是因为名和利遮蔽了双眼,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一定会到来,因为寒月刀已经重现江湖,寒月刀本就是正义和善良的一柄刀。” 姑娘笑了,笑得很迷人,道:“您终于开始说刀了!” 老人道:“据说寒月刀是天外飞来的铁石,西蜀最有名的匠人吉风用了三年时间才打制而成,吹发即断,无坚不摧,是天下最锋利的刀。” 姑娘道:“寒月刀难道还能跟湛泸、鱼肠、偃月、昆吾这些神兵利器相比?” 老人道:“寒月刀丝毫不比这些名剑、名刀逊色,只是能使这把刀的人并不多。” 姑娘道:“刀就是用来使的,难道它还跟狗一样,能听懂主人的话不成?难道林家人使得,别人就使不得这把刀吗?” 老人道:“它既不认人,也听不懂人话,只是因为它太重了,即使它锋利无比,还是没有人能够使这么重的刀。” 姑娘道:“难道它比关老爷八十二斤的偃月刀还重?” 老人道:“它不是偃月刀,也没有八十二斤重,它只有六斤四两。” 姑娘笑了,笑声像铃铛一样清脆响亮、欢乐愉快,笑声是会感染人的,无论谁听到都会被她的笑声所感染。 姑娘道:“爷爷,我虽然不会使刀,可是就连我都能拿得动六斤四两的刀,何况是江湖高手?很多人的兵器至少有二十六斤重,六斤四两的刀并不算重,怎么会没人能使呢?” 老人道:“铁棍可以二十六斤,铁锤可以三十六斤,可是六斤四两的短刀却一个都没有用的。” 姑娘道:“我还是不明白。” 老人道:“因为寒月刀太短,只有一尺六寸长,比普通的腰刀短了一倍多,却重了三倍多。一寸短一寸险,用短刀的人必定灵活多变,刀法必定又快又狠又诡谲。刀要快,必然是越轻越好,谁又肯用如此重的刀呢?” 姑娘道:“所以用短刀的人,都会选柳叶刀,就是这样道理。” 老人道:“长刀用的是臂力,以劈、砍、斩为主,刀法多为刚健凶猛;短刀用的是腕力,以撩、刺、抹、带、缠为主,刀法多为阴柔诡谲。臂膀当然要比手腕更有力量,可是要用腕部控制六斤四两重的刀,即便内力深厚,三十招之后也必然会露出破绽。” 姑娘道:“就算寒月刀无比锋利,可是又短又重,林觉老前辈怎么会打造这么一件兵器呢?当初他为什么不把寒月刀打造的轻一些呢?” 老人道:“寒月刀轻不得,如若轻了,便没有了威势,林觉前辈的那招‘劈星斩月’勇猛之极,有力劈华山之势,天下没有人能接住他这一招。” 姑娘道:“一个人都没有?”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铿锵有力地说道:“不错,一个人都没有!” 姑娘道:“短刀本是灵巧多变、轻柔阴狠,没想到林老前辈却反其道而行?” 老人道:“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识过林家刀法!林家刀法刚柔并济、浑然天成,既诡谲多变,又凶猛狠辣,这就是寒月刀不能太轻的原因。” 姑娘道:“可惜林烨没有完全继承他父亲刀法的精髓,不然也不会满门被灭了。” 老人道:“其实无论什么武功都不难练,但是,武功练到一定程度,想要成为绝顶高手,就看谁的天资高、谁的悟性强。” 姑娘道:“要您这么说,谁的天资高、谁的悟性强,谁就可以天下第一了?” 老人叹了口气道:“如果是这样就简单了,江湖中不知道要有多少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还有两样才是最关键的。” 姑娘道:“哪两样?” 大厅之中至少有一多半人是江湖中人,剩下的人就算不是武林人士,至少也练过三拳两脚用于防身,大家听老人说的如此玄妙,不由得把耳朵都竖了起来,自从平阳酒楼开业以来,大厅里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地静谧。 老人将杯子里的酒慢慢喝完,又细细品了品味道,似乎一定要卖个关子才肯说话,道:“心性和磨砺!” 姑娘道:“爷爷,我听不懂您说的道理,天资和悟性还好理解,心性和磨砺跟练武有什么关系?林烨的心性几乎没有人能够指责,可他偏偏连林老前辈的七成功夫都不到,这是什么道理?” 老人道:“林烨的天资、悟性和心性都没有问题,可惜他一直在林老前辈的光环下成长,要知道在大树底下是永远长不成树的,他缺乏的恰恰是艰苦的磨砺。他在武功没有大成时,又分心太多,大部分精力用于经营商道,错过了最好的修炼时机,所以他只能是个一流武者,却不会成为顶尖高手。” 姑娘道:“看来磨砺对一个武者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缺少哪个环节都不可能成为顶尖高手。你刚才说寒月刀再现江湖,难道是抢走了寒月刀的人现身了?” 老人道:“五年前,也就是林园那场杀戮八年后,寒月刀出现了,据说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手持寒月刀独闯快刀门。” 姑娘道:“怎么知道他手上的刀就是寒月刀?” 老人道:“天下只有一把一尺六寸长的刀,刀背前部带刃、后部宽平,刀锋呈曲状,前凸后凹,如此特别的刀,无论谁看上一眼,都知道它是寒月刀。” 姑娘道:“莫非这个年轻人就是杀戮林家、抢走寒月刀的人?” 老人没好气地说道:“八年前他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参与杀戮林家的人?” 姑娘极其配合地问道:“那他到底是谁?” 老人道:“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因为当时他易了容。” 姑娘道:“快刀门掌门吕东一把鬼头大刀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江湖上使刀的恐怕没有多少人是他的敌手。这个年轻人即使想借寒月刀出名,也不必去快刀门找死。” 老人道:“他还真不是找死,他的确用的是林家刀法,而且还杀死了吕东,一刀抹喉。” 姑娘道:“原来快刀门吕东是这么死的,怪不得吕治接掌快刀门后,对他父亲的死一直都闭口不提。可是那个手持寒月刀的年轻人却再也没出现过,快刀门至少有八十个使鬼头大刀的人,他杀了吕东,可他只有一把刀,莫非他死在了快刀门?” 老人道:“他没有死在快刀门里,也没有死在快刀门弟子的刀下,而是被铁剑门何冰和玉山门冯炎打成重伤,坠入山崖。” 姑娘道:“这么说他并没有死?” 老人道:“何冰一柄铁剑二十年前便名满江湖,冯炎的长枪比蛇还毒,两位掌门联手,他身中三剑、腿和胳膊各中一枪,即使没有掉落山崖,恐怕也活不成了。” 林枫拳头紧握,因用力过度,关节处已经发白,脸色阴沉之极,云飞看得眉头紧皱,却不敢发出一点响声。 姑娘道:“看来他的刀法并没有练到家,只是他为什么不惜性命要闯进快刀门杀吕东?铁剑门和玉山门的掌门又怎么会恰巧在快刀门呢?” 老人道:“快刀门、铁剑门、玉山门、鬼谷门、金斧门,五门的兵器分别是刀、剑、枪、棍、斧,他们十三年前就已经同气连枝。五门联盟,可以相互照应、相互帮衬,他们当然愿意结盟,所以铁剑门掌门何冰和玉山门掌门冯炎在快刀门里,一点也不奇怪。至于那个年轻人为什么要杀吕东……” 众人瞪大了眼睛、竖直了耳朵等着老爷子说出原因,可偏偏这时候老爷子的酒瘾又上来了,斟酒、饮酒、品酒,不急不缓,直到把大家胃口吊了个十足,他才开口说道:“因为十三年前吕东参与了林园杀戮!”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种隐秘的事情他也知道?这种话老人也敢讲出来?可他偏偏就讲了出来,而且讲得从容淡然,听得众人面面相觑! 但小姑娘却慌了神,脸上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可偏偏她说话的声音却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带着调侃的味道。 姑娘道:“爷爷,这种话可千万不敢乱讲!吕东虽然死了,据说他儿子吕治的刀也很快,何况吕东至少有八十个徒子徒孙,要是让他们之中一个人听到了,我们俩的脑袋也得搬家。我们说书只是赚点喝酒吃饭的银子,可不敢什么话都说啊!” 第五章 铜面人 孙女让老人不要乱说话,老人却轻蔑地一笑,说道:“该听到的一个也听不到,就算有人听到了,他也绝不敢说自己是快刀门的人,更不敢拿刀砍我的脑袋。” 姑娘道:“难道快刀门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老人道:“即使没死光,也跟死光了没什么区别!一年前,寒月刀再次重现江湖,一夜之间斩杀快刀门二十六人,吕治被劈成两半,剩下的门徒作鸟兽散,快刀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江湖之中再无快刀门。” 姑娘道:“难道当年那个年轻人没死?四年后再次找快刀门寻仇?” 老人道:“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四年前的那个年轻人,也没有人知道他手里的刀是不是四年前的寒月刀,但他拿的刀确实跟寒月刀一模一样,使的是也林家刀法,只是他的刀比起当年那个年轻人,实在太快、刀法实在太诡异,就算是比起当年的林觉,也不遑多让。” 姑娘道:“林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在十三年前那场杀戮中都死了,难道还有会林家刀法的人?” 老人此时却没有回答孙女的话,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姑娘道:“快刀门至少有八十人,只有二十六具尸体,那个人既然没有斩尽杀绝,总有人看到了他的模样吧?” 老人道:“那一夜,快刀门如同当年的林园一样,血流成河、遍地尸骸,或许是他不忍再杀,任由那些没出刀的人逃命,当时的确有很多人看到了那个人,他手握寒月刀,屹立在快刀门庭院之中,浑身是血,如同杀神一般,看上一眼都会让人魂飞魄散。” 姑娘道:“他那么恐怖?他究竟是谁?” 老人道:“青面獠牙铜面人!” 在座所有的江湖人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兵刃,给自己壮壮胆。其实老人讲的并不能算是新消息,但从老人嘴里讲出,仍然让人不寒而栗。快刀门吕治死的格外凄惨,看上一眼都会让人三天吃不下饭,坐在角落里脸色最苍白、神色最惶恐的人一定是索命铁勾沈旭,一年前他刚好路过快刀门,又恰恰被他看到了那一幕惨状,老人的话勾起他的回忆,他竟突然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姑娘道:“青面獠牙?莫非他不是人,是鬼不成?” 老人道:“只有人才能杀人,他当然不是鬼!那是因为他戴着一个青铜面具,面具又是青面獠牙的模样,所以才叫他青面獠牙铜面人。” 姑娘道:“这个名字好像也并不是很难听。” 老人道:“名字好不好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刀很可怕。” 姑娘道:“不错,一把刀能斩杀二十六人,这把刀的确很可怕,这个铜面人也一定是恨极了快刀门。” 老人道:“五门结盟,快刀为首!这十多年快刀门的确很风光,也干了很多令人不齿的事,当年吕老英雄何等豪迈,创立快刀门,江湖豪杰谁人不敬?可惜吕东父子却把他们祖上的脸全都丢尽了。” 姑娘道:“快刀门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参与杀戮林园,结果却被人杀的干干净净,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话果然一点也没错。” 老人一脸鄙夷地说道:“林家父子三代经营林园几十年,就连几个得力的家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吕东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条狗而已,凭他那点本事也能杀戮林园?” 姑娘道:“您是说吕东背后还有主子?” 老人伸了个懒腰,所答非所问地说道:“雪已经停了,酒楼还要招呼新的客人,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老人家也乏了,回去睡觉喽!” 说罢,老人视若无人一般,起身便向后楼客房走去,小姑娘露出了甜甜一笑,赶忙收起桌上的银两,朝众位拱了拱手,道:“多谢诸位客官打赏,后会有期!”随即便跟随老人离去。 ………… 林枫望向楼外,苍茫的白雪之中正有一个人不急不缓地走向酒楼,步子不大也不小,似乎每一步都拿尺子丈量过一般,永远都是一样的距离。 林枫摸了摸鹿皮袋子,喃喃地道:“说书老爷子说的没错,新的客人来了!酒楼已经开张一年,赚了大把银子,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云飞的手却摁住了桌上的鹿皮袋,生硬地说道:“我去!” 林枫笑了笑,说:“小飞,我把你从草原带出来,是让想你的人生除了狼、牛、羊,还有和外族搏杀之外,让你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让你生活的变得更加美好,而不是让你为林大哥去厮杀拼命,你懂吗?” 云飞的脸像冰一样冷漠,眼中却噙着热泪,生硬地说道:“我懂!可是没有你,我早已经死了三次。我的手废了,连剑都拿不住,你却像父亲、像哥哥一样照顾我,现在你竟然不让我去?” 林枫道:“以后永远不要再说这些话,你一直都是我的兄弟,一直都是!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你的手已经比以前更灵活,你的剑也比以前更快,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你是能够去选择如何生活的人。你跟我不一样,我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是我的责任,是我要背负的使命,更是我的宿命!” 云飞坚定地说道:“你的宿命,便是我的宿命!” 林枫紧紧地握住云飞摁在鹿皮袋上的手,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阻止云飞,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云飞。 当外面的人迈进酒楼大厅时,林枫说道:“他叫驱龙神鞭尤风,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在姑苏闲阁的江湖榜上排名第七位。尤风的铁鞭比毒蛇还灵活,铁鞭上有毒、还有倒刺,能勾卷对手兵刃,你要小心些。” 云飞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了。” 林枫道:“我把酒给你热好,等你回来,大哥陪你喝上三杯。” 云飞道:“好,你等我!” 云飞推门出了包间,缓缓向一楼走去,他的脚步很轻,浑身很放松,身体每个部位配合的都极其协调,他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像冰一般冷漠,眼神像狼盯着猎物一样无情。 迎客的仍然是那位笑容可掬的中年人,虽然他的笑容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但驱龙神鞭尤风的脸却冷酷得像块石头,说出的话比外面的雪还冷。 尤风道:“你不想死的话,马上让平阳酒楼的主人来见我!” 中年人毫不在意尤风对他的态度,脸上仍然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很和气、很谦恭地说道:“这位大爷,小人不想死,小人还想保住这颗脑袋留着吃饭,您想吃什么菜、想喝什么酒只管吩咐我,我让最好的厨子亲自给您做。您找酒楼的主子没什么用,他连菜名都叫不全,厨房在哪都不知道,更不晓得哪个厨子烧的菜好吃,再说了,您就算把我杀了,酒楼的主人也不会来见你,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尤风的眼睛像蛇一样恶毒,无论谁看见这样一双眼睛,都会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可偏偏中年人毫不在意,甚至他脸上的笑容变都没变一下,似乎在他在他的里眼,尤风恶毒的眼神却如同是一位美女含情的眸子一般。 尤风盯了中年人好一会,嘴角突然咧了咧,发出怪兽般嘎嘎的笑声,道:“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原来是好色如命沈轩,没想到你还活着,竟然躲在这里当了个跑堂伙计。” 沈轩道:“我虽然有点好色,名声不大好,但也不至于见不得人躲起来,年龄大了总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吃口饭,天底下实在没有比平阳酒楼更好的地方,我当然要到这里来。” 尤风鄙夷地说:“能让好色如命沈轩当跑堂,能驱使大刀阎罗孙一虎和苗域五毒廖天看家护院,平阳酒楼的主人的确不简单,我倒是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沈轩道:“我劝你还是少一点兴趣的好,起码可以活得长久一点,活着至少可以多喝几杯酒、多睡几个女人。” 尤风阴惨惨地说:“你认为我不敢杀你?” 沈轩面对尤风的威胁视若无睹,脸上仍然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淡淡地说道:“虽然你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七位,可要论逃命的功夫,我沈轩一定可以排进前五名,至少你在十招之内绝对杀不死我,而十招之内孙一虎和廖天必定会出手,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握能胜过我们三人联手夹击?何况,孙一虎的功夫其实也并不比你差很多,那时候你就会知道,到底是你的鞭子毒,还是廖天的毒虫更毒一些。” 尤风眼神骤然一聚,沈轩却一下子后滑三步,脸上没了招牌式的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尤风的手。 尤风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虽然你擅逃,可是我五招之内一定能杀死你。我还要告诉你一事,世上没有任何毒虫比我的鞭子还毒,我之所以告诉这些,是我怕你死了都不会知道!” 孙一虎和廖天突然像鬼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尤风身后一丈开外的地方。 那些客人们终于有人认出了眼睛像蛇一样的人是驱龙神鞭尤风,江湖榜排名第七位的尤风,于是大厅里的人开始悄悄向角落里钻,谁也不想靠尤风那么近,因为他铁鞭的确比毒蛇还可怕。 大厅很静,静得只有呼吸声。 第六章 云飞的剑 驱龙神鞭尤风的确很可怕,江湖人宁愿晚上遇到鬼也不愿白天碰见尤风。 但有一个不怕死的人,一个长相很明显是域外人的少年,他正从楼梯慢慢走下来,或许是因为他太年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涉世未深不知道驱龙神鞭尤风的可怕和恶毒,哪怕只是被铁鞭扫中一下,也要比砍掉脑袋还难受十倍。 大厅里的人看到他腰上的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柄连剑格都没有的薄剑,两块软木镶嵌的剑柄,只有剑鞘还像个样子,富贵人家小孩子的玩具也要比他的剑要好上十倍。 所有人无不在心底为他叹惜:年轻人,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年轻的域外少年当然是云飞,天下只有云飞一人用这种又轻又薄又没有剑格的剑! 尤风只是瞥了一眼云飞,一个浑身冷冰冰的大孩子腰上插着一柄很可笑的剑而已。 尤风当然感受到了身后的杀气,但他最忌惮的不是手提三十六斤大刀的孙一虎,而是形同鬼魅的苗域五毒,他必须时刻提防廖天,因为廖天的毒实在非常可怕! 云飞只是摆了摆了手,好色如命沈轩瞬间向后滑出三米开外,脸上又挂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他自诩逃命功夫能排进天下前五名决不是吹嘘,他的身体好像根本一动都没动过,仍然保持着那种谦卑的姿态,甚至小腿都没弯一下,人却已经在三米开外了,任凭谁都不得不承认他无双的轻功。 尤风突然感觉身后的杀气陡然消失,孙一虎和廖天像鬼一样地离开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风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大刀阎罗和苗域五毒都乖乖听话的人,他又怎能不重视?他稳坐江湖榜第七位,在江湖上成名二十年还能活着,除了武功之外,还有一种对危险的特殊感知,是那种能够嗅到死亡气息的感知,也正是这种感知让他多次死里逃生。 尤风再次看向年轻人,看向那柄没有剑格又轻又薄的剑。突然,他有种心悸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甚至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还曾存在过。 云飞给他的感觉就像雪地里的恶狼,随时都会给他致命一击,那柄看起来像小孩玩具一样的剑,不仅一点也不好笑,简直是要命的东西。 云飞终于说话了,像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云飞道:“你走进到酒楼时,看到铁牌子上的字了吗?” 尤风的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铁鞭,只有铁鞭在手,那种心悸的感觉才会稍微减轻些。 尤风的声音实在难听之极,简直就像十年没滴油的门轴发出的吱嘎声:“看到了又如何?” 云飞冷冷地说道:“在酒楼三里之内偷盗者,断手;私斗者,断腿;杀人者,死!你看到了就好,我怕你死的不明白!” 尤风道:“你是西域人?” 云飞缓缓地点了点头。 尤风道:“西域人的剑最多只能杀鸡,连条狗都杀不死,你应该先学会如何活着,而不是学别人去杀人。” 尤风明明知道云飞很危险,也明明知道那柄剑更危险,但他却一定藐视云飞、一定要打击云飞的信心,只要对方的自信心一旦动摇,他就有七成胜算。 可惜他遇到的是云飞,就像一头不谙世事的野狼,别说几句挖苦嘲讽的话,哪怕就算受伤流血也不会放弃猎杀的狼。 云飞道:“我的剑从不杀鸡,也不杀狗,只杀人。” 话音未落,尤风突然动了,他知道对云飞这种人说再多的话也没任何用处,抢得一寸先机,便多一分胜算。 驱龙神鞭的确不是浪得虚名,东方阁主的眼光也的确毒辣,把尤风排在江湖榜第七名并非没有道理。尤风一出手就连发三招,一条铁鞭比毒蛇还灵活,几乎根本不给云飞出手机会。 铁鞭虽然毒辣,却偏偏被云飞灵巧的步伐躲过。 云飞的剑并未出手,他在等待机会。 当尤风挥鞭攻击第四招时,就在招式切换的一刹那,云飞终于抓住了那一瞬间的机会。 高手之争,生死往往就在一瞬间。 云飞终于出手,他的剑反背斜向上刺出! 尤风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以这种角度发力将剑刺出的人,等他看到剑光时,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好快的剑! 又轻又薄的剑,比风还快的剑,一剑入喉! 铁鞭顿时失去了劲力,尤如一条死蛇一样在半空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尤风的眼睛充满着惊恐和怀疑,他到死都不相信世上有如此诡异的剑招,更不相信有如此快的剑! 尤风瞪着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倒在地上,只有喉咙处还在汩汩流血,他至死都不明白,江湖中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出剑比风还快西域少年! 云飞将剑插回腰间,依旧一脸冷酷、依旧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缓缓向楼上走去,他甚至看都没看大厅里的人一眼。 刚才还在心里暗笑云飞那柄剑的人,不由得心底冰冷,如果那柄没有剑格的剑是玩具的话,天下再也没有比它更危险的玩具了。 林枫在二楼包间里看得清清楚楚,云飞出手干脆利索,没有一点多余动作,快、稳、准,就像一头饥饿的狼扑向猎物,一招致命,绝不浪费半分体力,也绝不会让猎物逃脱。 云飞走进包间,林枫将一杯热好的酒递给他,道:“你的剑越来越快了!” 云飞冰冷的脸色融化了,他只有跟林枫在一起,才能体验到温暖和爱,那种深深的父兄之爱! 云飞道:“他的铁鞭很厉害,只是还不够狠辣、还不够勇猛。” 幸好他这句话是林枫听到的,如果让别人听到,如果别人并不知道尤风死在他的剑下,一定会笑掉大牙。即便是姑苏闲阁东方闲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天下人没有人敢说尤风的铁鞭还不够狠辣、还不够勇猛,因为尤风的铁鞭恰恰是以辛辣和勇猛著称,唯有云飞敢如此说! 只有林枫知道,这个孤独冷漠的少年一向只讲真话,他怎么想就怎么说,从不会委婉奉承。 林枫道:“小飞,我敬你,今日一战,你将名扬四海、声震武林!” 云飞一饮而尽,道:“我不想出名,我只想跟在你身边。” 林枫道:“我要走的是一条艰难的路,时刻面临着危险和死亡,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死在了这条路上,你又何必跟着我冒险呢?” 云飞道:“因为你是我的林大哥!草原和沙漠里到处都有狼群、毒蛇、游侠、劫匪,每天同样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可是我还是活了下来。” 林枫将酒一饮而尽,却被感动的眼中已有泪花。 云飞道:“你将我从上诺手中救出,又从上诺的刀下救回我的命,当我杀死上诺的时候,我就在心底发誓,永远做你最忠诚的兄弟。林大哥,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跟随你,因为我相信你!” 林枫将两人的杯子斟满酒,举杯说道:“好兄弟!虽然这条路走起来很危险、很艰难,但林大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相信你也一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 平阳酒楼依然灯火辉煌,客人们依旧推杯把盏,地上已经没有一滴血迹,就像这里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尤风的尸体早已被扔到后山的断崖下,他的死已经成为客人们酒桌上的谈资。 进出平阳酒楼的客人,看到门前那块铁牌时,神态愈发敬重。这块铁牌已经成为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承诺,无论是谁都必须遵守,即便是江湖排名第七的驱龙神鞭也不例外,否则只有死!尤风就是最好的证明! 铁牌上的法则是用鲜血和性命树立起的威信和尊严,更是平阳酒楼的口碑和信誉! 林枫已经回到了客房,云飞在他隔壁,这两个房间是专门为林枫和云飞准备的。 林枫望着窗外皑皑白雪,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刚见到云飞的时候。 那天草原上也是铺满着厚厚的雪,望眼看去一片银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却倒在雪地中,满身的鲜血在白雪衬映下格外刺眼,幸好自己恰巧经过,他才活了下来。 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有人,就永远充满着争斗和杀戮,在资源稀缺的草原上生存更加艰难,不仅要与饿狼斗,还要避开数不尽的毒虫,最残忍的是人类之间的相互杀伐。 上诺一伙劫匪为了几十头牛羊,也为了生存,在一场大雪中杀了云飞全家,他的父母、姐姐都死在屠刀下。大雪冰冻了血迹,也掩盖了罪恶,但云飞却奇迹般地逃离了死亡,他活了下来,这是林枫第一次救他。 令林枫很惊奇的是,云飞竟然会使剑,他的剑法极其刁钻狠辣,步法极其怪异,他说是一个瘸老头教他的。可是他的剑太重,破绽也太多,他能在上诺的刀下逃生已是侥幸。他虽然活了下来,可他却绝望了,因为他受伤之后,已经连剑都握不稳了。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人,别说复仇,就算是最虚弱的草原狼也能把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此时,云飞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心。 林枫把云飞带出了草原,找到了神医苗一针治好了云飞的胳膊。云飞说,这是林枫第二次救了他的命。 为了给了云飞打造一柄又轻又薄的剑,林枫煞费苦心,但这柄剑的确非常适合云飞用。 仇恨的力量让云飞成长的很快,一年后,云飞的剑已经足够快,破绽已经很少,他要回草原找上诺去复仇。 第七章 痛苦的抉择 没有人能够忘记全家被杀的仇恨,也没有人能阻挡复仇人的脚步,林枫没有阻止云飞去复仇。 云飞终于找到上诺一伙十三人,他的剑很快,一连杀死了七人。他的剑虽快,可是他的经验却太少,杀人跟杀狼不同,除了需要勇气和胆量之外,还需要有一颗冷酷的心和足够清醒的头脑。 云飞犯了个错误,其实他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么强大,当他被剩下的六人围攻时,他有些乱了手脚,身上连中三刀,正当上诺的刀砍向他的脑袋时,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 突然飞来的一柄刀砍断了上诺的手臂,鲜血喷洒在云飞的脸上,他脑子顿时清明起来,他的剑似乎在转瞬间变得更加凌厉狠辣,事实证明,只有经过鲜血洗礼的武功才能称之为真正的武功! 当云飞杀光了所有人,将剑插进上诺喉咙里时,他的心突然有种解脱枷锁般的感觉。 砍断上诺手臂的人是林枫,他不放心云飞一个人去复仇,于是他悄悄地跟随着云飞。他只替云飞挡了一刀,就再也没有出手,但这一刀已经足够了。 林枫知道,云飞只有亲手杀掉上诺这些仇人,才能消除他心中的仇恨,所以林枫在关键时刻出一次手就已经足够了。 这是林枫第三次救云飞的命,云飞只说了声:“谢谢你,林大哥!” 真正的友谊是不需要说出更多让人感动的话语。 接下来的一年,云飞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林枫,他们辗转中原各处,做了很多事情。 …… 敲门声打断了林枫的思绪。 进入房间的是个跛脚老头,拄着一根黑木拐,年龄在五旬开外,一身粗布长褂,头发已经有半数花白,眼角带着深深的皱纹,一张脸刻满了风霜,但他的眼睛却很有神采。 任凭谁都不会想到,他的那条跛腿,以前却有很多人败在他的一双腿下,更不会想到他就是急风腿杜淳,所有人都以为十三年前他已经死在李园的那场杀戮中,但他却仍然还活着。 “三公子!” 林枫道:“杜叔,这么大的风雪,您怎么来了?” 杜淳问道:“云飞杀了驱龙神鞭尤风?” 林枫将杜淳扶到椅子上,倒了杯温酒,说:“是,您这么快就知道了?” 杜淳并没有回答林枫的话,却是神色凝重地说道:“尤风是天星教主四大护法之一,云飞在众人面前杀了他,这件事用不上三天,就会传遍整个江湖,天星教很快就会派人来追杀云飞的。” 林枫道:“我知道。” 杜淳道:“三公子,天星教高手众多,云飞的剑再快,双拳难抵四手啊!何况,即便让云飞暂时躲起来,天星教恐怕也不会放过平阳酒楼。” 林枫道:“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没想到天星教如此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派人来了,还派了四大护法之一。即便当时云飞不出手,我也要杀了尤风。” 杜淳道:“平阳酒楼的收入极其可观,截断了天星教不少财路,天星教眼红并不奇怪,驱龙神鞭尤风一死,恐怕这间酒楼再也不会安生了。” 林枫道:“杜叔,我已经等了十三年,十三年已经很久了。这两年来,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等今天。” 杜淳望着林枫良久,道:“三公子,您真的决定了吗?” 林枫黯然地点了点头。 杜淳的眼圈竟然开始慢慢红了起来,眼中含着泪花,他缓缓地站起身,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说道:“三公子,如此一来,您做的那些事情都将会暴露无遗,您将要背负一世骂名,林氏三代的声誉也将会遭到玷污,老仆我死后,该如何去见老爷和夫人啊!您这么做,值得吗?” 林枫将杜淳扶起,脸上一副决绝的神情说道:“杜叔,您早已不是奴仆,您是我父亲的兄弟,是我的叔父!为了救我,您的腿残了,儿子死了,如果不是您、不是伏先生,十三年前我早已死在那场杀戮之中。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只会感激您的恩德……” 杜淳已是老泪纵横,颤声道:“三公子……” 林枫将酒杯递给杜淳,自己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伏先生一生读遍圣贤之书,不断探求真知真义,追寻天地大道。他曾教导我,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做成再小的事,也是人生的价值体现。不必为名所累,作茧自缚,不可为利所惑,丧失本心,至于所有的过程和手段,其实根本不重要。” 林枫的眼中带着丝丝痛苦之色,道:“我知道,我用的手段过于狠毒、卑劣,是那些名门正派和正人君子所不齿的,他们一定会声讨我、唾骂我,但是,我认为我做的一切都值得。我也曾想博取功名,居于庙堂之上造福万民,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是十三年前那场杀戮改变了一切,我的身上背负父母和三十七条血债,我再也不可能是逍遥洒脱的林家三公子,再也不可能干干净净地登于庙堂之上,这是我的宿命!爷爷和父兄三代为之追求的目标、为之奋斗的基业,终究不能断掉,因为我还活着,因为我毕竟是林家子孙、是林家三公子,我身上流淌的是林家的血,我必然要背负林家人的信念和追求,我——别无选择!” 林枫的眼中带着泪光,望向窗外厚厚的积雪,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杜叔,哪怕我背负一世骂名,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我或许能够做到像爷爷一样,以武功威震江湖,但我却做不到像爷爷的双手那么干净,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父亲、母亲、大哥、二姐和林家三十多条性命的仇恨,既然我的手上注定要沾满血,就不在乎再多一些骂名。” 杜淳哽咽地说道:“三公子,我知道您的苦!” 林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笑得很凄凉,道:“杀百人而造福千人,是为小善;杀百人而造福万人,则是大善。无所作为而空有虚名,要那份虚名又有何用?如果这样活着,我既对不起自己的人生,更是枉为林家子孙。那些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人也是活生生的性命,在这样的风雪寒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挨不过饥寒交迫而命丧荒野,我能为他们尽一点力,即便背负一世骂名,又算得了什么!大刀阎罗孙一虎、苗域五毒廖天、好色如命沈轩……他们都是手上沾满鲜血、声名狼藉的人,他们本已该死,我在他们身上种下玄冰寒毒,控制他们家人,留下他们性命,驱如奴仆,是因为他们还有价值,能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我不用这样的手段、不用这些人,又能指望谁呢?那些正义凛然的人有谁肯替林家出头?又有谁为林家冤死的人伸张正义?事实证明:在强大威力的压迫下,即便是再邪恶的人,也不敢有丝毫恶毒之行!” 杜淳道:“三公子,即使您不顾及声名,可是您已经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的危险境地,林家如今只剩您这一条血脉,您总要为林家考虑啊!” 林枫道:“杜叔,您放心,我会照料好自己的,何况云飞一直陪着我。” 林枫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便话题一转,问道:“杜叔,五位老掌柜都安置好了吗?” 杜淳知道无法改变林枫的决定,缓缓地坐下后,点了点头,说:“老爷当年培养的十三位掌柜,如今只剩下了五位还活着,人都已经找了回来,公子可以随时安排他们做事。” 林枫微微点点头,说:“让他们暂时好生休养,借机商讨一下跟草原、西域、北俄、关内和苏杭之间的商贸,等我收服了辽东七门后,完全掌控进出关口,五路商贸便可同时展开。” 杜淳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关外最大的江湖势力辽东七门早已暗中归附天星教,为其聚敛关外财物,林枫既然要收服辽东七门,必然要大肆杀戮,尤其是对五虎、双子、青龙三门。林烨当年在时,为了关外商贸往来,与辽东七门交往极为密切,可林园被杀戮后,五虎、双子、青龙三门,几乎将林家在关外的产业吞噬掉十之七八,药门、银勾、黑豹、鬼手四门也是树倒众人推,跟着沾了不少好处。 辽东七门比起大门派虽然显得势单力薄,在江湖中地位并不高,只因地处偏远,再加上武功路数怪异,一直被中原名门视为旁门左道。但长期盘踞进出关口一带,七门之间相互勾联,已是关外最强的江湖势力。 林枫道:“肖华现在如何?” 杜淳眼中陡然发出凌厉的目光,道:“他还活着。” 林枫道:“活着就好,杜叔,明天将消息放出去,估计天星教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他。” 杜淳道:“他的报应终于到了!” 林枫道:“不杀他,是因为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至少可以引出一个天星教的高手出来。” 杜淳恨恨地说道:“老爷当年待他如同兄弟一般,就算是一条恶狼也喂熟了!可是他……,如果不是公子您查出来,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屠杀林园的带头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才解我心头之恨。” 杜淳不自觉地摸了摸那条跛腿,眼中似乎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妻儿,也似乎听到了当年林园此起彼伏的惨呼声,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林枫道:“他的确猪狗不如。” 杜淳道:“所以我把他跟狗拴在一起。” 林枫道:“杜叔,我会把他交给您的。” 第八章 左星使者 或许这是春天来临前的最后一场雪,感觉到春风的脚步,雪融化的速度很快,厚厚的雪早已消融殆尽,只有犄角旮旯的背阴处,还存有点点积雪。 距离青木镇五里的地方,有一处庄园,建的并不高大也不奢华,具有北方的大气豪迈,院内各处建筑设计又有南方精致典雅的风格。十三年前的这里,江湖人、商人、青木镇的人进进出出,分外热闹,大家称这座庄园叫林园,这里曾经是林枫的家。 无论多么好的园子,荒芜了十三年,都会破败不堪。林园自从十三年前那场杀戮后,整个园子便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十三年过去了,园子里似乎依旧弥漫着血腥的气息。很多人都亲眼看到林园里到处是尸体、残肢和鲜血,于是那个雪夜之后,再也没有人肯进入园子里,就连流浪乞讨的人宁肯睡在山洞里,都不愿踏入林园半步。 林园东耳房本是一柴房,现在却蜷缩着一个人和一条狗。奇怪的是那个人也像狗一样,脖子上拴着一条手指粗的铁链,而且他两只手的十个指头竟然被砍得一根都不剩。只有看到那个人的眼睛时,才知道他还活着,因为他的眼珠还偶尔会转动几下。 杜淳将消息放出第三天,两匹高头大马缓缓走进林园,马上当然有人,还是很奇怪的两个人,他们结伴在一起,无论谁都会多看几眼,因为这两个人很奇怪。一人身材高大威猛,犹如威严的将军一般,偏偏身上穿着一件道服,手里拿着一个铁拐。另一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身上背着一副钢钩。 相貌如此奇特的两人走在一起,自然是一件很不协调的搭配。 耳房里的狗叫了起来,两人便在耳房前下马,尖嘴猴腮的那个人刚打开房门,一条硕大的狗便扑了出来。 他虽然长得像猴子,出手却是又快又狠,只见他手中的钢钩一闪,狗便重重摔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两人看到蜷缩在墙角处拴着狗链的人,那人也看到了他们两人,眼中突然有了些光彩,沙哑着声音道:“皮护法、孙堂主,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被称为皮护法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铁拐道人皮甲,一条铁拐横行武林,江湖排行榜位列第五位,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 孙堂主叫刘一栋,一对钢钩舞起来风雨不透,天星教八大堂主之一。 皮甲冷冷地说道:“看来消息不假,左星使者,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天星教设置左右两星使者,职位还高于四大护法之上,眼前这个脖子上带着狗链蜷缩在墙角的人,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令江湖人闻之胆寒的左星使者肖华。 肖华道:“难得皮护法还认得我。” 皮甲道:“左星使者,你武功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凭你的阴狠和狡诈,想伤到你根本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实在想不出谁有这种本事,能把你当狗一样拴着。” 肖华似乎根本不在意皮甲的嘲讽,就算他心里怨恨,此时也绝不能表现出来。 肖华默然说道:“是个戴着青面獠牙铜面具的人。” 皮甲眉眼抽动了一下,道:“铜面人?” 肖华默然无语。 皮甲沉默了一会,道:“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肖华黯然说道:“我被关在这里整整十八天,你也看到我这副样子,我还能不说吗?” 皮甲皱了皱眉头,道:“你是左星使者,杀人无数,难道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吗?” 肖华的眼神突然变得像恶狼一样狠毒,随即却又显得很是无奈,道:“皮甲,你听说过玄冰寒毒吗?我每隔三天发作一次,比死还要痛苦十倍!我早就想死,可我却不敢死,我必须要受这个苦。” 皮甲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一下,惊道:“玄冰寒毒?” 肖华道:“是!” 玄冰寒毒,江湖中传说最歹毒的一种功夫,已有几十年没有出现过。玄冰寒毒不是毒,而是以薄冰射入人体穴位,带着阴寒之气刺激经脉,内力无法运转,全身没有一丝气力,寒毒发作时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体内犹如千万只蚂蚁噬咬,疼痛难忍,发作起来,连自杀都做不到。中此毒者,莫不如死了更干净。 皮甲道:“你不敢死,我知道为什么!” 此时,刘一栋将一个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年轻男子的人头,肖华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人头,眼睛渐渐地变得像疯狗一样赤红如血,随即颠狂般地大笑,嘶哑着声音凄厉地喊道:“哈哈哈哈……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果然是报应,林烨,我的报应终于来了!林烨,你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是世间少有的大善人,我对不起你,林家三十七条性命啊,哈哈哈哈,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良久之后,肖华连喃喃自语的声音都没有了,皮甲才冷冷地说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乱说话,哪怕是死!” 肖华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一片死灰,嗓音干涩地说道:“你杀了我儿子,可我还是不敢死。” 皮甲道:“你已经没有了牵挂,也没有了威胁,你儿子永远也不会受到羞辱和折磨,你的脚步快一点的话,黄泉路上还可以追上你儿子。” 肖华默然不语。 屋子里墙角的门突然开了,从门里走出两个人。 前面的人一身儒袍,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铜面具,不仅面具狰狞之极,手里还握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刀,皮甲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是传闻中的铜面人,而那把刀——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 铜面人后面跟着一个半头花白的跛子,只不过他手里的拐杖比不得皮甲的铁拐,只是一只很普通的黑木拐杖。 皮甲的眼睛一直盯着铜面人,其实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柄传奇的寒月刀,无论谁看到这把刀,都不敢轻视它,实在是因为这把刀的名声太大,尤其是近两年,死在这把刀下的人实在不少。 铜面人声音很冷酷,似乎不带一点人间烟火,让人听了心底发出阵阵寒意,道:“即便你杀了他儿子,我不让他死,他还是不敢死!” 皮甲道:“原来消息是你放出来的,你故意引我们找到这里来的。” 铜面人道:“我只想证明一件事而已,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皮甲道:“借刀杀人,让我们杀死他的儿子。” 铜面人道:“他儿子本来不会死,我也并没有想杀他儿子,事实证明你们果真没有半点人性。” 皮甲道:“如果他早一点死,他儿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铜面人道:“即便杀死再多的人,终究还是无法掩盖你们的罪孽!” 皮甲道:“杀死林家三十七条性命的人是他,抢夺林家财富的也是他,否则凭他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坐在左星使者的位置。” 铜面人道:“林家的杀戮被掩盖,天星教用林家的钱财筹建教会、称霸武林。” 皮甲道:“他说的实在太多了。” 铜面人道:“可是我却让你知道这些,你不觉得奇怪吗?” 皮甲凝视着铜面人,他身后的刘一栋脸上带着奸笑,尖着嗓子道:“你想杀我们灭口?嘿嘿,五年前,有人拿着寒月刀杀了快刀门吕东,被铁剑门何冰、玉山门冯炎打成重伤坠落山崖。一年前,有人戴着这副面具,也是拿着寒月刀,杀了快刀门吕治一共二十六人,嘿嘿,这么说,五年前你没死?” 铜面人道:“不错,我还活着!” 刘一栋的脸色变了几变,他拿不准铜面人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并未将铁剑门何冰和玉山门冯炎的武功放在眼里,即使两人联手,他也有把握在二十招之内杀死二人。何冰和冯炎联手能重创铜面人,自己就更有把握杀死铜面人。 刘一栋亮出了一对钢钩,上面还沾着几滴狗血。 皮甲缓缓说道:“这把刀绝不是五年前的寒月刀!” 刘一栋能坐在天星教八大堂主的位置,并非浪得虚名,他身材瘦小,动作极其灵活,一对钢钩舞起来又密又狠,招招杀向铜面人的要害。 铜面人手里的刀好像只是轻轻一挥,钢钩的光影便不见了,刘一栋身形已经向后滑去,他的动作很快,比狼逃生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可是一条刀影更快,似乎只是在他眼前一闪而已。 刘一栋停住了身形,眼神透着怀疑和恐惧,他至死也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快的刀。他的喉咙喷出了一条血柱,身体如同被抽干了一般,像摊烂泥一样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皮甲紧紧地握着铁拐,他并没乘机出手。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刘一栋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八大堂主之一,连攻三招,对方却只挥出了一刀就要了他的命。 皮甲实在看不出这一刀有什么奇特,却偏偏能穿透刘一栋的钢钩密网,还划开了他的喉咙。 皮甲已经能够感觉到寒月刀带着死亡气息般的寒意和恐怖,是一种慑人心神的阴森。 铜面人道:“刘一栋虽然是八大堂主之一,可是他还没有资格知道到刚才的话,所以他只有死。” 皮甲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林家刀法?” 铜面人道:“你应该奇怪的是,我为什么有兴趣跟你说这些。” 皮甲没有说话,他知道铜面人一定会说出原因。 铜面人道:“你们怕肖华说出十三年前的事,便要杀他灭口,连他儿子也不放过,可你知道肖华现在为什么还不敢死吗?” 第九章 铁拐道人 皮甲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铜面人手中的刀。 铜面人道:“因为他还有个八岁的小儿子,连你们都不知道,但我却知道,所以他不敢死。他死了,他小儿子就得死,为了保住他的一点骨血,他宁肯跟狗拴在一起吃睡。” 皮甲道:“他活着还不如死了更干脆。” 铜面人道:“肖华狡诈成性,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下了后路。他并没有将林家财富全都交给天星教,为了两个儿子,他偷偷留下了四分之一钱财,就凭这些财富,无论到哪里都是个十足的大富翁,可是他现在却要用这些财富买他儿子的命。” 皮甲很是吃惊,十三年过了去,天星教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当年隐藏了林家一笔巨额财富,更没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八岁的小儿子。 皮甲道:“他再狡诈也有昏了头的时候,你用的是林家刀法,即便不是林家后人,也跟林家有渊源,他却要用林家的钱买自己儿子的命,他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铜面人道:“他既没有疯,也没有傻,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他。” 皮甲道:“你会答应他?” 铜面人道:“不错,因为他儿子的命根本就不值钱。或许是他作恶太多的报应,他小儿子天生残疾,他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手去杀一个残疾孩子。” 皮甲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铜面人道:“你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皮甲的脸色很难看,此刻的状态和神情,绝不是一个即将面临生死之战的高手应有的状态。 铜面人道:“因为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皮甲道:“你想利用我?” 铜面人道:“不错,你应该为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而感到庆幸,否则的话,你现在会跟刘一栋一样,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我不是要利用你,是而要你当我的奴仆!” 皮甲怒道:“你太狂妄了,你确信有把握杀死我?” 铜面人道:“十招之内我就会割开你的喉咙。” 皮甲神色内敛,慢慢地后撤了半步,说道:“十招?哼!我一直都想知道寒月刀是不是传说中那么厉害。” 铜面人道:“你会知道的,出招吧!” 没有人会怀疑姑苏闲阁东方闲的眼光,铁拐道人被排在江湖榜第五名绝非没有道理,他的脚虽然有点瘸,可他的动作却比猴子还要灵活十倍,他的轻功决不比任何一流高手差分毫,而他的内功绝对鲜有对手,一条铁拐至少要三十斤重,在他手里却跟烧火棍子一样灵活,而铁拐每发出一招,莫说被铁拐击中,就算是被铁拐的罡风扫中,至少也会少胳膊断腿。 铁拐道人皮甲已经连攻了七招,一招比一招更猛、更快、更凶残,可偏偏连铜面人的衣襟都没碰到一下。 皮甲的铁拐猛地一收,一招“横扫千军”挥出,这一拐势如千钧之力锐不可挡,即便是一头牛也会被打飞。 铜面人当然不是牛,他身形突然一窜,不退反进,整个人像箭一样凌空冲向皮甲,而那把寒月刀恰恰是箭尖,直奔皮甲的喉咙。 当皮甲意识到后退时,一切都晚了,一股冰冷的寒气自喉咙处传遍全身,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身形、如此快的刀。 刀锋并没有划过,也没有刺入,否则他的喉咙会感觉到血喷出来的热度。 皮甲终于明白,铜面人十招之内的确会割开自己的喉咙,他刚刚使出第八招,刀已经切在他的喉咙上。如果铜面人早一点出手的话,或许六招之内就可以杀死自己。 铜面人收刀的瞬间,皮甲突然感觉胸前的膻中、灵墟、期门三处穴位一凉,接着便是一阵寒意和刺痛,内力瞬间便被阻滞,身上的气力仿佛被抽掉了一般。阵阵的寒气窜过七经八脉,身体就像掉进了冰窖,体内犹如千万只蚂蚁在不停地噬咬,疼痛难忍。 皮甲连铁拐都已经拿不住了,令他成名的铁拐掉在了地上,疼痛让他的身子开始蜷缩,继而倒在地上蜷成了虾米一样,眼中露出痛苦和恐惧的神色,嘴里喃喃地呜咽着“玄冰寒毒、玄冰寒毒……” 皮甲终于明白了肖华为什么没有在毒发时自杀,此时的确连自杀的力气和机会都没有。 肖华听到皮甲痛苦地呻吟声,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即便武功高于他的铁拐道人,同样也禁不住玄冰寒毒的折磨,他此时的模样其实一点也不比自己强。 皮甲刚开始时还只是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呻吟声,但没过片刻,他终于熬不住刺骨般的痛和钻心般的痒,他开始哀嚎,尤如一头受伤的野狼,凄厉而惨痛。 即便是肖华每隔三天就要重温一次这种折磨,听了皮甲的哀嚎声,看到皮甲的惨态,尤如看到了自己一般,更是一种感同身受、毛骨悚然的感觉。 皮甲已经被折磨得痛不欲生,铜面人才走过去在皮甲的云门、天突、气海三处穴位各点一下。 皮甲终于不再嚎叫,疼痛感也慢慢消失,他大口大口地吸气,生怕一口气喘不上来把自己给憋死了。 铜面人道:“我现在有资格做你的主人吗?” 皮甲终究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他仍然没有回答。 铜面人道:“天山道长有个年轻的徒弟叫黄东,据说他的剑法已经练得有些火候,不知道他的剑能不能强过你的铁拐?” 皮甲眼中满是惊恐,颤声道:“你知道黄东?” 铜面人淡淡地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还知道黄东是你的私生子,你以为把他送进道门,就可以保他一世平安吗?” 皮甲已经完全没有一点叱咤风云江湖高手的风范,他看着面目狰狞的青铜面具,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绝望。 皮甲沉默良久后,缓缓说道:“十四年前,天星教正在悄悄筹备组建,可是没有大量钱财根本无法支撑建教的巨大开销。于是肖华打上了林家的主意,他开始谋划夺取林家财富。他故意去结交林烨,不到一年时间就取得了林烨的高度信任,在林家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肖华带人血洗了林园,将巨额钱财献给了教会。肖华武功并不差,再加上他狡诈擅谋,便坐上了左星使者的位置。” 皮甲喘了口气,接着说道:“虽然你戴着面具,但你用的是寒月刀,使的是林家刀法,必定是要为林家复仇。可是,十三年前我并未参与林园的杀戮,因为我认为这种做法实在太过于卑鄙,否则,坐在左星使者的位置上的人就是我,而不是肖华。” 铜面人道:“我当然知道你十三年前没有参加过杀戮,否则你也会像驱龙神鞭尤风一样,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皮甲道:“我是天星教护法,我可以死,但黄东从来没有涉入江湖,更与林家的冤仇毫无关系,罪不及家小,你没有道理去伤害他。” 铜面人道:“罪不及家小?林家大公子林君、二小姐林云、三公子林枫,他们何罪之有?杀他们的时候,有谁说过罪不及家小?又有谁讲过道理?道理是什么?道理——只在刀锋之上!” 皮甲现在终于明白了肖华为什么不敢死!也终于明白眼前的铜面人心肠有多硬、有多狠! 铜面人转过身,对杜淳说道:“我说过,肖华由您来处置,我现在就把他交给您。” 拄着黑木拐杖的杜淳眼中突然爆出杀机,这个看起来像个再朴实不过的老仆人,瞬间变成一头凶猛的猎犬。肖华虽然被折磨得早已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但看见杜淳赤红凶狠的眼神,也不由得心惊胆颤。 杜淳一步步走向肖华,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把尖刀,他没有任何犹疑地刺入了肖华腹中。 杜淳带着悲凉的声音说道:“这一刀为了老爷和夫人!” 肖华疼得五官已经扭曲,却牙关紧咬,突然眼神一亮,颤声道:“我知道了,原来是你,林烨最忠诚的管家——急风腿杜淳!” 杜淳拔出刀,鲜血早已染红了握刀的手,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很好,你终于还是认出了我,免得你当了鬼还不知道是谁杀的你。这一刀是为了公子和小姐!” 尖刀再次插入肖华的腹中,肖华终于无法忍受如此残忍的折磨,不由得惨叫一声,当刀拔出后,地面已经一片血红。 肖华凄惨地咧咧了嘴,虚弱地说道:“那天我清点了所有尸体,只缺了你一个,你虽然逃了,终究还是成了废人。我对不起林烨一家,这是我的报应,杜淳,给我个痛快吧!” 杜淳又一次将尖刀插进了肖华的腹部,大吼道:“这一刀是为了我儿子!” 肖华的眼神已经黯淡,即使这三刀都不致命,他流的血已经足够多了,一个人身上的血终归是有限的,他已经看到了死神走来,其实杜淳就是他的死神。 当刀拔出后,肖华终于完全瘫软在地上,只有腹部在不停地汩汩向外流血,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突然,肖华的眼神发出了光亮,他竟然抬起头,像疯狗一样两眼发直地盯着铜面人,声音虽然很虚弱也很沙哑,却很清晰,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没死,你是林烨的三儿子林枫!当年林园里死的那个孩子原来不是你,是杜淳的儿子!” 第十章 杀鸡儆猴 铜面人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坚毅而俊朗的脸,隐约还有些十三年前的模样,只是要比小时候的三公子黑了些,冷峻的面容带着些许沧桑,再也不是当年那张意气风发、亲和稚嫩的脸庞。 林枫道:“你终究还是猜出了我,我的确是林枫!” 肖华道:“我明白了,杜淳儿子的脸被百毒手尹商打了一掌,中毒后已经面目全非,他年龄和身材跟你很相似,而且没人知道杜淳儿子当天来到了林园,所以我才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早已经死了。” 林枫道:“杜叔的儿子到林园纯粹是巧合,没想到却惨死于尹商的百毒手。你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有算不到的地方。” 肖华道:“杜淳带你逃出了林园,可他的腿也受了重伤,是穷酸书生伏木子救了你们,其实我早该猜到,除了他,没人可以从百毒手中把人救走。” 林枫道:“你虽然狡诈卑劣,脑子却很好用,可你怎么知道是伏木子救的我们?” 肖华道:“尹商一双百毒手在江湖榜上排名第六位,能杀死他的人寥寥无几,可他偏偏还是死了。能把飞刀插进尹商喉咙里的人,连我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直到刚才我猜出了你还活着,我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连姑苏闲阁东方闲都看不透的人,他就是在林园传授你学业的先生——穷酸书生伏木子。” 林枫道:“你说的没错,伏先生不仅学识渊博,他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肖华的脸色愈发苍白,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开口说道:“我正是担心江湖传言伏木子武功高深莫测是真的,在他离开林园三天后才动的手,可他却去而复返,救了你和杜淳,或许这就是天命。” 林枫怒吼道:“天命?你也配谈天命?父亲不争江湖之名,不争刀剑之强,拓展商道赚取钱财,只是为了帮扶流离失所的穷苦人。待你更是如兄弟、如挚友,可你却豺狼不如,不仅要谋我林家钱财产业,还杀尽林家满门,这就是你嘴里说天命?” 肖华终于低下了头,苍白的脸上竟然带着羞愧之色。其实,哪怕再卑鄙的人,心底深处终究还存在着羞恶之心,还存着一抹人性。 肖华再也不敢看一眼林枫的眼神,他低下头看着杜淳手中的尖刀,刀上是他的血,新鲜的血。 他的手指虽然被砍得一根都不剩,但手掌仍然还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双掌夹住杜淳握刀的手,猛然一拽,将尖刀刺向自己的胸口。 当杜淳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尖刀很锋利,深没入柄。 肖华不仅腹部在流血,胸口在流血,嘴里也在往外流血。 他努力地转动眼球看向林枫,断断续续地说道:“我错了——错了——三公子——我下辈子一定还林家的债——求求你放过我儿子……” 此时肖华的眼神,只有悔恨和乞求,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真的错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吗?所得到的一切真的是自己人生应该去追求的吗?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或许,如果有来世,他一定会重新考虑人生应该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林枫道:“无论如何,我终究狠不下心肠去杀一个残疾孩子,杜叔也不会。” 林枫的话对于肖华来说,无疑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感激,嘴里呜呜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我错了……多谢……” 只有离他最近的杜淳听得出他最后说的是什么。 肖华一头拱在地上,血已经不再流出,他身体里肮脏的血已经流干了,否则,他一定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以一种凄惨又卑微的结局走完了一生。 杜淳手握尖刀站起身,似乎眼中的恨意犹未消去。 ………… 玄冰寒毒不再发作,铁拐道人皮甲已经能够坐起身,刚才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恍然如梦一般。 皮甲眼睁睁地看着肖华的死,他明白,林枫是在杀鸡儆猴,肖华是一只鸡,他就是那只猴子。或许,林枫马上就会以同样的手段和方式,让自己的血流干而死,他面临着痛苦的选择,可是,他却非选择不可,是选择尊严地死,亦或是选择儿子活下去,无论如何选择,代价都是沉重的。林枫说的没错,道理只在刀锋之上!谁是强者,谁就有话语权,谁就有主宰权,说的任何话都有道理,因为刀就是最硬的道理! 林枫已看向他,那张冷酷的脸已经变得平淡温和,跟刚才判若两人,根本不像是个心硬如铁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个温润如玉的儒雅书生。 林枫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 皮甲道:“我知道。” 林枫道:“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是第三个,剩下的都死了。” 皮甲道:“我明白,如果我不听从你的指令,我只能跟肖华一样的下场。” 林枫道:“在江湖行走的人没有怕死的,因为杀过人之后,就知道自己迟早也会被人所杀。但却很少有无牵无挂的人,一个人无论多么狡诈阴毒,都有他牵挂放不下的人,尤其是亲情。” 皮甲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即便我死了,你也不会放过我儿子黄东。” 林枫道:“我祖父以其威名震慑天下,不吝钱财救助流离失所之人。父兄二人以仁义行事,广施善德,救助数千贫苦老弱之人。林家三代抱着兼济天下之心,却落得家破人亡。” 林枫走到皮甲身旁,蹲下身子,说道:“祖父因其威令宵小之辈不敢直视,父兄以其仁却惨遭杀戮,我是林家子孙,没有选择余地,必须要承袭林家三代的志向,但我如今却只能以霸道行事。我不嗜杀,但我必须要杀尽林家的仇人,如果连家仇都不报,连作恶的人都不能惩罚,还谈什么兼济天下?” 林枫盯着皮甲的眼睛,说道:“你的铁拐下不知道有多少亡魂,才把你的名字刻在江湖榜第五位上,你现在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你的武功,或者跟着我做事,或者死!你死了,黄东也必须要死,我有很多事要去做,我不会去时时提防一个要杀我复仇的人,所以黄东只能死。” 皮甲道:“你做事虽然狠辣,却也算得上是很磊落,哪怕让我死,至少也死得明白。为了我儿子的命,我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林枫缓缓站起身,望向隐约可见的青木镇,道:“皮甲,如果我们十年后还都能活着,你一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你也一定会明白拥有武功的真正意义!” 皮甲的年龄并不小,偏偏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比面对天星教主还要拘谨许多。 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年轻人,林枫看似温润如玉般儒雅俊朗,谈吐间有如满腹才华的学子,出手时却招式诡谲异常凶猛,处事时心硬如铁狠辣决绝…… 而此刻,皮甲竟然感觉林枫身上有一种恢宏的气度,他在林枫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卑微,这种强大的气场就是——坚强的信念和远大的抱负! 皮甲似乎被林枫所感染,挣扎着站起身,道:“即便选择作你的奴仆任你驱驰,我也会努力地活着,我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的不愧我今天的选择!” 林枫道:“天星教四大护法每人手下有两个堂主,刘一栋已经死了,回去除掉你手下的另一个堂主。还有,驱龙神鞭尤风已死,他手下的两位堂主也一并除掉。” 皮甲心头一凛,心道林枫果然狠辣,要把天星教的骨干一并杀绝。这是林枫下的第一道指令,也是他的投名状。 皮甲垂首道:“我明白。” 林枫从怀里掏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皮甲,道:“这是玄冰寒毒解药,每年服用一粒,寒毒便不会发作。你处理完三个堂主,便返回平阳酒楼。” 皮甲接过解药,毫无犹疑地吃了下去,瞬间一股热流散遍七经八脉,身体感觉甚至舒畅,顷刻之间,身体便恢复了些气力。但是,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就是林枫奴仆,或者就是一把杀人的刀,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否则解药便无法拿到手,自己儿子的性命也无法保全。 皮甲离开了林园,走的时候脚步很沉重,杀三个堂主并不难,杀完人能活着离开天星教却并不容易,尤其是武功深不可测的教主和那个像幽灵一样的影子,还有一个令他非常忌惮的毒蝙蝠。但他知道自己已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跟随林枫或许是他人生的一条新路。 偌大的园子里又增添了两具尸体,也增添了几分恐怖和血腥之气。 杜淳看着肖华的尸体,带着恨意和厌恶,略有所思地说道:“三公子,肖华私吞林家财产,说明他并不是一心效忠于天星教,难道他只是为了钱财吗?” 林枫道:“肖华以狡诈多谋见长,而且他的武功也不差,这样的人一定不会缺钱。况且凭他的心智如果不想加入天星教,绝不会受制于天星教主的胁迫,能让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只有一种可能。” 第十一章 蓝妖姬 林枫说能让肖华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只有一种可能。杜淳问道:“一种可能?” 林枫道:“不错,只有女色的诱惑!恐怕除了这一个理由,我再找不出其他原因。” 杜淳道:“能让肖华如此冒险的女人并不多。” 林枫道:“是不多,一个就足以搅弄风云,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女人,恐怕天下早已大乱了。” 杜淳道:“您是说……” 林枫道:“蓝妖姬岑杉!她既有这种能力,也有这种手腕,更重要的是她有野心!” 杜淳道:“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蓝妖姬岑杉,她跟林家没有任何仇怨,没有杀戮林家的理由。” 林枫道:“天星教多年前就在精心谋划建教,为了保障教会的庞大开支,才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谋夺钱财,所以天星教在十年前一经宣布成立,便迅速崛起,只用了短短不到十年时间,便让江湖各大门派望而生畏,以致有不少小门派暗中投靠天星教。他们处心积虑一心谋财,为了达到目的,又何需借口和仇怨?” 杜淳道:“十五年前,蓝妖姬还很年轻,貌美妖媚,一出道便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难道她早就效忠于天星教?” 林枫道:“我母亲出道较早,自从嫁给父亲后,便退出江湖居于林园相夫教子。数年后,柳怜雪以其冷艳名扬江湖,仅仅两年之后,便也隐退江湖销声匿迹。林园惨案前一年,蓝妖姬岑杉突然之间声名鹊起,成为男人竞相谈论的美女。于是有人便将我母亲、柳怜雪和岑杉并称为江湖三大美女。” 杜淳道:“其实蓝妖姬岑杉和夫人相差二十几岁,蓝妖姬出道的时候,大公子当时已经二十四岁了,是江湖人硬将她跟夫人排在一起罢了,凭她也配和夫人相提并论?” 林枫说到母亲时,眼中带着无限的柔情和思念,似乎在怀念着浓浓的母爱,也似乎想起了很多童年往事。 林枫说道:“蓝妖姬的母亲是西域人,父亲是汉人,她其实是个混血儿,长得既有汉人的柔美,又有西域的妖媚,据说她媚术无双,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人。她的野心很大,心心念念要称霸西域之地,可是凭她的力量根本办不到,只得依附于天星教。她跟天星教更贴近于一种合作,她意在西域,而天星教意在中原,两相得宜,各有所取。” 杜淳道:“难道天星教有两股势力?” 林枫道:“没错,只是蓝妖姬岑杉的势力较小,只有护法疾风剑田七和两个堂主听命于她,是她自己的势力。” 杜淳道:“谷天宇怎么可能让天星教内部分成两种势力?” 林枫道:“那只能怪谷天宇太贪心、太心急,他一心想要称霸武林,可是凭他武功再高,没有强大的势力作后盾,仅靠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征服各大门派。少林、武当这些大门派,都是历经几百年创下的基业,门中有数百名弟子,岂是凭他一人之力便能统领?他想要称霸江湖,只能创建一个势力强大的教派,但却需要大量人员和巨额钱财。蓝妖姬岑杉不仅手下控制一批人,更有谋财之道,最主要的是她跟谷天宇的利益不冲突,两人一拍即合,合则两利,各取所需。谷天宇急于壮大天星教势力,便与蓝妖姬合而为一,所以天星教存在两股势力并不奇怪。” 杜淳道:“三公子,没想到您把天星教的情况掌握的这么细!” 林枫道:“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杜淳躬身而立,突然感觉林枫很陌生,眼前的林枫,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三公子! 当年那位只有十三岁的小公子,每天穿着粗布衣服,除了读书习武之外,经常跟青木镇的村民和下人们玩耍,心性朴实纯洁,而今却变得心思深沉,算计人心。 林枫道:“杜叔,肖华藏匿的钱财取出来了吗?” 杜淳道:“已经取出来安置好了。” 林枫道:“马上要开春了,青木镇里那些居民家里的粮食已经没有多少了……” 杜淳道:“三公子,粮食已经开始往这边运了,再有七天就能运到,种子、农具、骡马十天后就能送过来。” 林枫道:“这些东西到了,安排人给每家每户发下去,他们都是些穷苦人,要让他们活下去。” 杜淳道:“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林枫道:“杜叔,肖华和刘一栋的尸体您要处理好,不要留下痕迹。” 杜淳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枫道:“肖华掌控辽东七门多年,关外势力几乎都控在他手里,进出关的大部分生意也被他操控,他已经失踪了十八天,是时候该解决辽东七门了。” 杜淳身子不由一颤,他很清楚林枫要去做什么,从内心来讲,他恨不得将那些参与杀戮过林园的人都杀掉,可他却又不想林枫成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在他心里,三公子一向是温文儒雅的学子,可偏偏经过十三年后,硬生生把一个温润如玉的书生变成了冷酷狠辣的铜面人。 杜淳的内心很矛盾,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有些话他不能说,因为他知道林枫肩上背负的担子有多重,路途有多艰难,风险有多大,可他是林觉的孙子,是林烨的儿子,这是他的宿命! 林枫道:“解决辽东七门之后,基本能够掌控关外,你安排两位掌柜准备接手关外的生意。” 杜淳道:“五位掌柜已经谋划了很长时间,运作资金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动。虽然隔了十三年,但关外的生意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用不了多长时间,林家的生意一定会遍布关外。” 林枫道:“平阳酒楼生意虽然很好,但靠酒楼只能暂时支撑青木镇的开销,只有掌控关外生意,拓宽财源渠道,有了银子才能让那些穷苦人生活的好一些。农物收成毕竟有限,父亲以商养农的思路没有错,等把关外、草原、西域、北俄和苏杭五路商道全部打通,便可以救助更多流离失所吃不上饭的人。” 杜淳眼中含着泪花,心中暗道:三公子,你想着生意,想着赚钱,想着帮助更多的人,可你为什么偏偏就不想想自己呢?天星教主谷天宇武功深不可测,教中高手不乏少数,驱龙神鞭尤风被杀后,你已处于危险境地,可你为什么就不肯为自己着想呢? 林枫道:“杜叔,小黑子跟着您多年,很忠诚也很可靠,可以放手让他多做些事,您也可以轻松一些,不必事必躬亲,毕竟您的身体更重要。” 杜淳摇了摇头,道:“三公子,您不用惦念着我,我身子骨禁得住。小黑子的确很可靠,可有些事还是只能我来做。” 林枫很无奈,杜淳就是这个脾气,倔强、认死理。 …… 辽东七门以五虎门、双子门、青龙门三个门派最大,每派有门徒五六十人,而银勾门、黑豹门、鬼手门、药门四个门派人数略少,每派有门徒三十多人。虽然辽东七门加起来只有三百多人,却是关外最强大的江湖势力,剩下一些小帮小派都不足为道。 辽东七门每个季度一次的例行聚会,数年来从未间断,七大掌门聚于一处,向肖华报账三个月的钱财收入,研究部署货运经营之类事项,同时他们之间也借此时机沟通联络一下感情。 但此次聚会七大掌门已经等了三天,却仍然不见肖华到来,连个口信都没捎来,实在是蹊跷之极。 七大掌门走又不敢走,等又等不到人,就连酒都不敢多喝几口。他们深知肖华为人狡诈阴毒,要是因为酒喝误事,一旦把账目报错,恐怕脑袋都保不住,以后就永远再也没有喝酒的机会了。 肖华不在场,五虎门雷洪在七个掌门中说话声音最大,因为他自恃武功最高、门徒最多、店铺也最多,每年赚的银子也是最多的,他自然有资格说话时嗓门大一点,其实辽东七门还是以他为首脑。 雷洪道:“各位掌门,左星使者要是日落后还没到,我安排兄弟们今晚好好喝上一顿!” 双子门戴金海、青龙门葛旭立马附和,其实他们心底早就想痛饮一番,雷洪此时提出,刚好正中下怀。 雷洪对银勾门雷洪说道:“雷老大,今天在你地盘,你是我们兄弟们的主心骨,晚上你可得摆一桌好席,多上几坛好酒,让兄弟们喝个痛快。” 雷洪道:“我雷某人什么时候小气过?既然到了我五虎门,怎能怠慢各兄弟?好菜好肉管够,晚上让诸位尝尝我亲手泡的鹿鞭酒,保证你们喝了精神百倍。” 双子门戴金海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转了转,一脸淫笑地说道:“鹿鞭酒好倒是好,劲头也足,可总不能喝完了让我们憋着立棍吧?” 银勾门范晋阳哈哈大笑道:“戴掌门金枪不老啊!你已经纳了五房小妾,出来这几天就憋不住了?就不怕把身子骨淘成药渣子?” 第十二章 辽东七门 戴金海藐视地瞪了范晋阳一眼,道:“我们干的是刀口上舔血的勾当,不知道哪天碰上个硬茬子就屌朝上了,活着一天,就要喝酒、吃肉、睡女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亏!” 戴金海的话引起一片哄笑,他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进入江湖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银子、酒肉和女人嘛,否则谁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 七个掌门之中,只有一个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忧郁之色,他就是药门席升! 席升不到五十,药门是关外经营草药最大的门派,因为求精不求多,所以门子弟子并不多。席升头脑甚是灵活,自从辽东七门被天星教肖华强行收编后,他一直谨小慎微地控制门派生意,看似在七门中实力最弱,其实他私下存储大量名贵药材,就算其他六个门派所有资产加起来,恐怕也未必会比他更富有。 席升极其聪明,他看得出天星教意在称霸武林,即便辽东七门暗中归顺于天星教,却只能受到压榨,并不能给辽东七门带来多大好处。可是不归顺天星教,七门便面临灭门之祸,这便是小帮小派的可怜和悲哀之处,只能随着江湖形势变化求生存,在夹缝中苟且存活。 席升于是暗自给自己留条后路,将北俄、高丽等处运来的名贵药材,只放出一点点,绝大部分私下悄悄存储起来,因为他并不相信天星教真能称霸武林,总要给自己的后人和门下弟子留一些生存的本钱。 肖华迟迟未到,席升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祥的预兆,时而还有些心惊肉跳,总感到有事情要发生,这种感觉很不好,所以他今天一直很沉默,整整一天连十句话都没说上。 残冬的夕阳并不暖和,也不绚烂,尤其是北方,冬天的尾巴很长,太阳还没落山,气温就凉了下来。 在残阳的照射下,五虎门突然传来几声吼叫声,接着便见四个五虎门弟子倒在庭院中,从喉腔里喷出的血染红了地面,在凉风的吹袭下,很快就凝结了。 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铜面具的人不急不缓地走进庭院,手里握着一把形状怪异的短刀。 在关外敢到五虎门杀人,绝对是自寻死路。五虎门掌门洪雷一柄五虎断门刀,在关外名声赫赫,五虎门下的弟子在关外绝对可以横着走,已经十年没有人敢到五虎门亮兵器,一个都没有。 今天偏偏来了个不怕死的人,而且还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三名五虎门弟子见自己同门被杀,呼喊了一声后,提刀便向戴着铜面具的人冲了上去。 他们三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偶尔打斗一下还可以,也或许是这十年来很少动手,武功荒废了的原因,三人只劈出一刀,便看见铜面人的短刀已经划过他们的喉咙。 三人倒下时只有一个念头:好快的刀! 他们致死也不明白,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刀! 当雷洪等人已经冲出屋外时,看到了的是庭院里躺着弟子们的尸身。 雷洪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死的这些都是入门时间不长的弟子,所以他们担负巡护的职责。但在举手之间便能杀死七人,雷洪心底还是很震惊。 雷洪眼睛微眯,盯着那张面目狰狞的面具,继而看向那柄怪异的短刀,沉吟良久,道:“铜面人?” 铜面人道:“是!” 雷洪道:“是你杀了快刀门吕东父子?杀了快刀门二十六人?” 铜面人道:“不错,是我!” 雷洪面色变了几变,道:“你拿的是寒月刀?” 铜面人道:“你总算还认得寒月刀!” 雷洪当然认得寒月刀,他曾不止一次见过这柄造型怪异的刀,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可无论谁只要见过一次寒月刀,就一定不会忘记这柄刀。 雷洪道:“不管你跟林家人是什么关系,我与林家并无恩怨,你为何闯到我五虎门杀人?” 铜面人道:“你虽然没有参与十三年前林园那场杀戮,可你却杀了林家的掌柜,吞占林家关外大半产业,我今天是来清算这笔账,也要把原本属于林家的产业全都拿回来。” 五虎门的人毕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已有四五十人全都跑了过来,个个手上拎着一柄五虎断门刀,气势甚是浩大。 雷洪嘴角不自觉地跳了跳,他早已把吞掉的林家那些产业当成自己的财产,毕竟已经十多年了,他早就忘记了那些产业是自己抢来的,如果不是铜面人提起,他甚至愿意忘掉自己手上还曾沾过几个林家掌柜的血。 雷洪眼神突然放出凶猛的光,狠狠地说道:“五虎门不是快刀门!” 铜面人冷冷地说道:“五虎门的实力不如快刀门。” 铜面人说的是实话,可偏偏有些实话并不中听,尤其当着雷洪和他弟子的面说这种话,跟当面打耳光没什么区别,哪怕五虎门真的不如快刀门,他们也不想别人当面这么说,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雷洪的弟子们当然不能忍受这种羞辱,何况当着其它六派的面,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他们至少有四十柄五虎断门刀,而铜面人只有一把短刀而已。 于是,雷洪最得意的四个弟子冲了出去,其中就有他的儿子雷雨。 四柄五虎断门刀从四个不同角度狠狠地劈向铜面人,四柄刀分别劈向铜面人的头、肩、腰、腿,刀法娴熟,力道迅猛,配合无隙,看来铜面人已经躲无可躲,况且他手里那柄寒月刀比起断门刀,实在是又小又短,用这样短小的刀同时对付四柄大刀,真是又吃亏又凶险。 其它六位掌门看到雷洪手下四个得意弟子的招式,也不禁心中暗叹,五虎门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即便雷洪不出手,铜面人想破这四柄断门刀,恐怕也并不容易。 四十多双眼睛都没看清铜面人到底怎么就躲开了四柄断门刀的攻击,而且还从刀的间隙之中滑到了雷洪儿子身侧。 雷洪大呼道:“雨儿小心!” 雷洪的呼叫声还没落,短小的寒月刀便在雷雨的喉咙处一带而过。 雷雨的血刚刚喷出,身体还没倒下,其他三人便感觉喉咙处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当雷洪从徒弟手中操起他那柄成名的五虎断门刀时,他的四个徒弟已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庭院里被鲜血喷得到处都充满着血腥气。 好快的身形!好快的刀!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是寒月刀,当年沈觉曾一刀威震武林,原来并不是传说! 雷洪脸色铁青,握刀的手在轻微颤抖,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寒月刀下,心痛、屈辱、愤怒,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他手提五虎断门刀,一步步向铜面人走去。 雷洪距离铜面人一丈远时,停下了脚步,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铜面人道:“你没有资格知道,敢杀林家的人,必须用血来偿还! 十多个五虎门的弟子围了过来,站在雷洪身后,手里的断门刀在夕阳的余辉下,反射着白色的光芒,而寒月刀却发着阴森的寒气,让每个人心底都感到恐惧,似乎大名鼎鼎的寒月刀已经化身为恶魔! 雷洪道:“你不怕天星教?” 铜面人道:“天星教也救不了你,肖华已经死了。”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震惊,肖华狡诈阴狠之极,而且武功很高,刚收复辽东七门时,肖华曾当场连杀十四人,眼皮都没眨一下。肖华如此阴狠,铜面人竟然比肖华还要狠辣,他竟然能杀了肖华,毕竟肖华背后是天星教,他竟然敢杀天星教的左星使者! 雷洪知道今天绝对是不死不休,可他更明白铜面人手中寒月刀的可怕。 因为雷洪知道,刚刚被杀的四个徒弟武功并不弱,即便是自己面对四个徒弟联手攻击,恐怕也难以应付,可是铜面人却在自己操刀之间,便杀了自己的四个徒弟,这份功夫自己远远不及。 雷洪手上沾着林家四个掌柜的血,他知道铜面人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即便做困兽之斗,也要殊死一搏,毕竟他还有几十个弟子,就算是几十头猪,铜面人也要砍上几十刀,自己终归还是会有机会出刀,只要有一刀的机会就足够了,他自信一刀足以将铜面人劈成两瓣。 雷洪挥了挥手,他的徒弟们立即提刀而动,要将铜面人团团住。 铜面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的身形动了,身动则刀动。 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所以他不能让对手抢得先机。这是生死搏杀,不是比武切磋,抢得一分先机,便意味着多一分胜算,更是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五年前他便明白了这个道理,无论面对的是多么弱的对手,对方都有可能杀死你。 苍鹰搏兔,须用全力。 五虎门整个院里突然间充满着刀光,既而便是血光。 刀光在减少,血光却弥漫和冲肆着整个庭院。 曾经充满着神秘和威德的寒月刀在铜面人的手中变成了魔刀,一把屠戮收割生命的魔刀! 魔刀更加令人恐惧,因为它代表着死亡,没有人不惧怕死亡,尤其是死亡前的恐惧! 雷洪从来没见过如此狠辣诡谲的刀法,从来没见过如此冷酷无情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刀!他根本找不到出刀的机会,十几个徒弟便纷纷倒了下去,喷洒的鲜血染红了地面,浸湿了他的鞋子,他站在自己徒弟的血水中,犹如十三年前站在林家几个掌柜的血水之中一样。 第十三章 玄冰寒毒 雷洪的手在颤抖,但他必须要出刀,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他再不出刀,恐怕一生都没有出刀的机会。 一招“力劈华山”挥出,这是他成名之招,也是五虎门最厉害的杀招,一柄五虎断门刀大有开山裂石之势。 铜面人身形很快,寒月刀更快,竟然以诡异地角度砍向雷洪的手腕,雷洪眼睁睁地看着刀锋砍下来,他想抛刀收手,可偏偏连刀都没抛出去,锋锐的寒月刀已经将他的手腕砍了下来,被砍断的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断门刀。刀扎进土里,断手仍然紧握在刀柄上。 铜面人没有给雷洪任何机会,他只是疼痛地嚎叫了一声,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雷洪的喉咙就被划开了,跟他徒弟死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死的时候,比他的徒弟们少了一只手。 雷洪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血水中,有他徒弟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二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庭院里,残酷的场面让人心惊胆颤,血腥的气味让人不禁作呕。 没有人再敢冲上来,一个都没有,人人眼中充满着面对死亡的恐惧,包括还活着的六个掌门人。 寒月刀数十年前便已威震天下,但寒月刀并不是因杀人而威名远扬,而如今,铜面人却重新定义了寒月刀,让它成了杀戮之刀,变为一柄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戮之刀。 铜面人道:“世上从此没有五虎门,凡是胆敢再称自己是五虎门的人,杀!” 五虎门的弟子开始扔掉手中的刀,飞也似地逃离庭院,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只恨自己跑的慢,没有人再想多看一眼青面獠牙的铜面人,更不想再看见他手中那柄阴森杀戮的寒月刀。 关外威名赫赫的五虎门,顷刻之间便树倒猢狲散,跟快刀门一样,瞬间土崩瓦解,世上再无五虎门。 庭院中至少还有二十人,六个掌门没有跑,跟随他们一起来的弟子们只得站在原地。 六个掌门心里恨不得早就开溜,只是他们不敢溜,铜面人任随五虎门弟子作鸟兽散,看都不看一下,可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们六人,所以他们不敢动,一动都不敢动。 六人深知雷老大的功夫远在他们之上,却一刀就被铜面人把手砍断,割喉咙简直跟杀鸡一样轻松,那柄还在滴血的寒月刀,实在比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更让人生畏。 铜面人道:“戴金海,你杀了林家的两位掌柜,今天把这笔账一起算清。” 铜面人的声音本就冷酷,语气中带着杀伐之气,双子门戴金海听完,尤如一下子掉进了冰窖,瞬间面色惨白如雪,剑尖不停地抖动,他知道,自己完了,双子门完了。他后悔自己为何当年听信雷洪的话,贪图林家店铺产业,跟雷洪杀害林家掌柜的。 世上有补药、有毒药,却偏偏没有后悔药,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戴金海当然不能例外。 戴金海终于醒过神,他把手里的剑扔在脚下,缓缓走向铜面人,距离一丈左右停下后,道:“铜……铜先生,林园被杀戮后,是我猪油蒙了心,贪图林家在关外的店铺,趁火打劫杀了两个掌柜,但我并没有追杀他们的妻小,只是占了两处铺子。” 戴金海深深吸了口气,道:“强者生存弱者亡,自古以来从未改变过。我当年用剑抢了林家产业,今天你用刀替林家讨还公道,天经地义、公平之至!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我用自己的命偿还当年两位掌柜的血,用双子门所有的产业、钱财、地契偿还林家的债。只求铜先生不要杀我妻小,不要杀我门下弟子,放他们一条生路。” 铜面人冷笑一声,道:“你的命很值钱吗?你的一条命能抵得上林家两位掌柜的命吗?你一个夫人、五房小妾、八个儿女、五十一个弟子,这十多年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就白享受了吗?用你一条烂命就换得他们一世平安,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明!” 戴金海脸色由白转青,眼神渐渐开始绝望,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戴着铜面具的人绝不是在恐吓他,铜面人杀了二十多个五虎门的人,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又岂能在乎多杀几个双子门的人? 戴金海终于屈服了,“扑通”一下跪在被血染红的地上,哀声道:“铜先生,您要如何才能放过他们?” 铜面人沉默片刻,说道:“即便你求饶,可我还是不能放过你,不然对不起死去的两位掌柜!” 戴金海突然感觉胸口处一凉,接着浑身开始发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体内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刺骨般的痛和钻心般的痒,他终于挺不住,一头拱在开始哀嚎,凄惨之状让一旁的五个掌门脸色大变。 戴金海在煎熬受罪,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手,他的徒弟们不敢,另外五个掌门也不敢,因为铜面人太无情,寒月刀太可怕! 戴金海一直哀嚎到没有了力气,似乎要死过去了,铜面人才在他胁下点了几下。 片刻之后,戴金海抬头看向铜面人时,像看见恶鬼一样恐惧,浑身跟筛子似的瑟瑟发抖。 铜面人道:“林家掌柜的命很值钱,五虎门用二十多条命才赎清他们的罪孽,我岂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死?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你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玄冰寒毒的滋味如何?” 好酒好色的戴金海已是面如死灰,他现在才真正懂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真正含义。玄冰寒毒,歹毒之极,中此毒者,莫不如死了更干净。 一旁的五位掌门听到玄冰寒毒,无不闻之色变。 铜面人道:“戴金海,你为了保全妻小和门下弟子,有勇气舍弃自己性命、舍弃全部财产,也算得上是个光棍汉子,那我就给你个选择。要么你从今日起做我的奴仆,双子门由我差遣,要么跟五虎门一样,用命来偿还林家掌柜的血债。” 铜面人的话无疑是一道赦免令,戴金海眼神一亮,挣扎着爬起来,朝着铜面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掌门人的风度。 人的底线往往是无法窥视的,活下去远比尊严更重要,尤其是为了换取亲人的性命,即便是最凶狠的狼,也会有舐犊之情。 铜面人没有理睬跪在地上的戴金海,而是走向另外五位掌门人,他每踏出一步,犹如踩在五人的心上一般,当他停住脚步时,五人已是冷汗直流。 铜面人道:“青龙门葛旭、银勾门范晋阳、黑豹门刁一洛、鬼手门钟离、药门席升,五位掌门人,你们十多年来从林家的商业中收益不少吧?” 五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答。 铜面人道:“你们虽然没有杀林家的人,却暗中投效天星教,瓜分林家关外商业,我同样不能饶恕你们,你们联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五人手上都有兵器,却谁也没有出手,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他们心里很清楚,一旦出招,他们的喉咙就会被切开。 铜面人没有出刀,否则五人早已倒下,他在等,他要等五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足足有一刻钟,夕阳已经落山了,气温开始下降,但五个掌门人的头上却往下滴汗,个个脸色煞白,眼神充满着绝望。 铜面人道:“你们既然不想出手,就是不想死,那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跟双子门戴金海同样的条件,从今以后,辽东六门为我驱遣。” 寒月刀就是威慑,寒月刀就是杀伐,五位掌门看着寒光闪闪的寒月刀,终于屈服地跪在了地上,毕竟,命只有一条。在绝对压力和威胁下,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死,要么屈服,他们选择了屈服。 突然,他们五人感到胸口处一凉,惊恐的眼神似乎看到了死神的降临,玄冰寒毒就像一个恶毒的魔咒,让他们从此身不由己。 …… 林枫将全身泡在木桶里,水有些微烫,似乎这种微烫的感觉才会让他感觉到舒适,也似乎热一点的水才能洗去他一身的杀戮之气和血腥之味。他很不喜欢身上的血腥气,因为血腥会让他变得心越来越硬,血会变得越来越冷,而且会冲淡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他本就是才华横溢的学子。 林枫的手臂、肩上、腿部有数十道疤痕,还有几道刺眼伤疤,如果不是他母亲留下的那件金丝软甲,五年前他早已死在铁剑门何冰的剑下,虽然何冰那三剑并未刺穿他的胸膛,却刺断了他三根肋骨,让他足足养了三个月才能重新拿起刀。 每抚摸一次疤痕,就是舔舐一次伤口,更是咀嚼一次回忆。林枫的记忆里美好的东西很多,父母和兄姐对他的呵护,青木镇人对他的友爱,伏先生对他的关爱,杜淳对他的忠诚,云飞对他的友情…… 正因为爱大于恨,他才能坚守林家的信念,才能没有疯狂地杀戮。他厌恶杀戮,但他却不得不杀戮,他很矛盾,所以他每次杀戮过后都很痛苦。但是,为了林家追求的那份道义,他不得不去做,因为他是林家的子孙。 第六十章 三个消息 孙艺琪和爷爷到林园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卖给林枫消息。林枫的回答还是让孙艺琪感到很舒服,至少林枫没有怀疑她消息的价值和可靠性,而是说自己能不能付得起价钱。 孙老爷子好像更关心窖藏十年的女儿红,也不用林枫和云飞劝酒,一口接一口独自悠然地喝酒,好像此事跟他并无关系,他只是来喝酒的一般。 孙艺琪道:“我的消息价钱并不贵,一共三个消息,一个一百两银子。” 林枫道:“价钱确实不算贵!云飞,你让江平送三百两银子过来。” 云飞起身向屋外走去。 孙艺琪道:“公子不问问是什么消息就付钱?” 林枫看了一眼正在享受美酒滋味的孙老爷子,道:“孙姑娘和老前辈能够辛苦到林园来,无论是什么消息,都绝对值三百两银子。” 孙艺琪笑道:“公子凭什么相信消息是真的?难道就不怕我们骗你吗?” 林枫道:“其实我是相信云飞,他的直觉一直很准,他既然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孙艺琪脸色微微一红,道:“你的确跟别人很不一样。” 这时,云飞和江平走进屋里,江平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托盘里摆着六个银锭,每个五十两,六个刚好三百两。 林枫道:“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孙艺琪嘿嘿一笑,道:“好,林公子果然是个敢于决断的男人!” 云飞坐下后,江平便退了出去。 孙艺琪道:“第一个消息:义云山庄肖正义已经召集黑面判官段恩仁、江南神枪崔东山等江湖正派人物,准备讨伐铜面人。” 林枫面色毫无反应,只是笑而不语。 孙艺琪道:“肖正义、段恩仁、崔东山等人的武功虽然没有排进江湖榜前二十名,但这些人的武功也不容小觑。” 林枫道:“他们或许只是想要打草惊蛇而已,真正的目的是想把铜面人引出来。可是,铜面人真的一旦现身,就凭他们几个人的功夫,无异是以卵击石。” 孙艺琪道:“他们还纠集了黄河三鬼、崆峒二怪。” 林枫道:“噢?肖正义一向以正派自称,标榜自己公道正派,好像他真的就是个大英雄、大侠客一样,没想到他竟然也和旁门左道的人一起联手,看来他对付铜面人的底气也并不足。” 孙艺琪道:“若论水下功夫,很少有人能强过黄河三鬼。崆峒二怪是一对孪生兄弟,据说二人心意相通,联起手来如同一人,而且崆峒派招法怪异,很难对付。” 林枫看起来似乎对这个消息兴趣并不大,但他还是说道:“这的确是个不小的消息,看来江湖上又要掀起一场风波。可是凭他们这些人,恐怕还奈何不了铜面人。” 孙艺琪道:“不错,这些号称江湖上的正义人物,凭武功的确奈何不了铜面人,他们说着最冠冕堂皇的话,站在着道德的至高点上,用一些义正辞严的话去打击别人,其实是为了维护他们自身的地位和利益,甚至是背后隐藏着的不可告人的阴谋。” 林枫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他们最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自身的名和利而已。” 孙艺琪道:“正是!” 林枫端起酒杯,低着头慢慢地饮下一杯酒,他已经无话可说,其实他是不敢再说话,因为这个消息看起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肖正义要对付的人是铜面人,他没有理由说什么,他便只能喝酒。 孙艺琪笑了笑,笑容很神秘,接着说道:“林公子是不是对这个消息不感兴趣?” 林枫道:“不,相反我很感兴趣,铜面人最近在江湖上名噪一时,而且非常神秘,这个消息的确值一百两银子。” 孙艺琪抿嘴一笑,道:“那我再说第二个消息:江南八大富商悬赏三十万两白银,缉拿近三年来抢劫八位富商的劫匪。” 林枫笑了笑,说道:“这个消息的确是真的,一年前八大富商就已经发布了悬赏令,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好像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孙艺琪扬了扬下巴,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云飞,道:“这个消息当然算不上是新消息,连一文银子都不值,我要是用这样的消息卖一百两银子,莫说公子不会付钱,就连我都会脸红。” 林枫嘴角含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孙艺琪,等着她说出下面的话。 孙艺琪道:“八大富商在一年前就已经发布了悬赏令,虽然三十万两银子很诱人,可是一年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因为谁都知道,江南八大富商的财宝加起来,恐怕比皇帝老子的财宝还要多上一倍。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自然就会有人,每位富商家里养的武林高手都不会少于五个,可惜这些武林高手的名声却折损在一起抢劫案之中。” 孙艺琪一边说话,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林枫的神色,可惜让她很失望,林枫如同在听故事一般,脸上始终如一地挂着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孙艺琪道:“两年时间,江南八大富商无一幸免,先后都被抢劫,谁也不知道到底他们被打劫了多少财宝,就连八大富商本人也是绝口不提此事。直到一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八大富商突然找到金陵名捕陶虎,只要将劫匪缉拿归案,许诺除办案花销之外,并额外酬谢三十万两白银。” 孙艺琪侃侃而谈,此时停了下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据说只要陶虎接手的案子,还没有破不了的,但这一次陶虎却一口拒绝了八大富商,坚决不接此案。于是,八大富商以三十万两白银在江湖中发出了悬赏令,时过一年,竟然有人接下了这宗买卖,这个人就是飞天蜈蚣郝易!” 林枫道:“飞天蜈蚣郝易虽然武功很高,位列江湖榜第四位,却没听说过他擅长破案。况且,以他的武功和身份,应该不缺银子,难道只是为了三十万两银子,甘心被富商们驱使?” 孙艺琪道:“究竟什么原因让飞天蜈蚣郝易接下这宗买卖并不重要,事实上三十万两银子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已经和八大富商们达成了协议,而且经过他一个月的调查,已经确定了劫匪。” 林枫道:“没想到飞天蜈蚣还有这么了不起的本事,破案的速度如此之快。” 孙艺琪道:“他确定的劫匪就是你林枫林公子和云飞云飞公子!” 林枫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个玩笑实在是一点也不好笑!” 孙艺琪正色地说道:“这不是玩笑!飞天蜈蚣给出的理由是:其一,你林枫身世不清、来历不明,却挥斥巨金购买粮食发给青木镇的人,财富来源不明;其二,根据八大富商描述,打劫他们的人,一人用刀、一人用剑,你虽然从未用过武器,但你住进林园,与林家一定有关联,也必然会用刀,云飞一剑刺杀驱龙神鞭尤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你和云飞最为符合;其三,历数江湖人物,没有一个胆子大到敢打劫江南八大富商的人,论武功和胆识,还是你和云飞最有可能;其四,你派人烧毁高句丽七座城池粮草,拥有打劫富商的实力和资本,放眼整个江湖,打劫富商的人只有你和云飞……” 林枫苦笑道:“其实飞天蜈蚣并不需要列出这么多理由,凭他在江湖榜排名第四的地位,他只要说出一句话就足够了:这件事是林枫和云飞干的!” 孙艺琪笑了笑,道:“这个消息是不是值一百两银子?” 林枫道:“绝对值一百两银子!” 孙艺琪道:“你刚才嘴上虽然没说,可你心里一定认为第一个消息是讨伐铜面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并不值一百两银子,其实我的话并没有说完。” 林枫放下酒杯,用一种很耐人寻味的眼光看向孙艺琪,他在等着她的解释。 孙艺琪道:“其实肖正义、段恩仁他们心里很清楚,他们连铜面人是谁都不知道,也根本找不到神出鬼没的铜面人,就算是真的找到了,不仅杀不了铜面人,还可能送掉自己的性命。他们其实是要把铜面人的名声搞臭,让铜面人成为整个武林的公敌,这就已经足够了。即便铜面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敌得过整个武林的力量,就算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的武功也不行。他们之所以大张旗鼓要讨伐铜面人,其实真正矛头对准的人,是你和云飞!” 林枫道:“我和云飞好像并没有得罪过肖正义、段恩仁这些正义的大侠们,就算是跟黄河三鬼、崆峒二怪也没有任何交集,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我和云飞呢?” 孙艺琪道:“理由很简单:因为你和云飞住进了林园,而你竟然还跟林烨的三公子同姓同名,已经有不少传言,你是当年侥幸生还的林家三公子,这就是罪!” 林枫道:“我明白了,斩草要除根,就算我叫三狗子,只要我住进了林园,也断然不能让我活下去。” 孙艺琪“噗嗤”笑了出来,露出了促狭的笑容,道:“林公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第八十五章 黄河三鬼 方芷涵和林枫并驾齐驱,唐婉儿、陆言和二十护卫跟在后面,然后是八百骑士,他们已经来到了洛阳城外。 方芷涵道:“我要先去郭叔叔那里,把他的八百骑中军卫队还回去,你跟我一起去吧,刚好见见郭叔叔。” 林枫摇了摇头,道:“或许以后有再见之日,我现在一身麻烦,还是不见的好。” 方芷涵眼神中有些失望,不满地说道:“郭叔叔怎么说也给了八百骑兵,帮你解了围,当面道一声谢总是应该的吧?” 林枫道:“我承你的情,我现在见郭将军不合时宜,以后再当面致谢。我在洛阳聚丰德酒楼等你,那里的酒菜很有名气,我快一个月没吃过荤腥了,想起来都馋得流口水,我先走一步,聚丰酒楼见!” 说罢,林枫打马狂奔,好像真是急着去大吃一顿烧鸡和美酒。 方芷涵望着林枫的背影,不满地嘟囔道:“林枫,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可惜林枫早已跑远,根本听不到有人在骂他。 方芷涵交还了兵马,又被郭夫人留住了一宿,次日中午才来到聚丰酒楼。 林枫身上的衣衫已经焕然一新,待方芷涵、唐婉儿、陆言坐定后,店伙计便开始上菜,显然林枫早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酒刚喝过三杯,陆言便盯着林枫的剑,道:“这柄剑看起来很不错,能不能让我看看?” 方芷涵在少林寺山门前便注意到了林枫的剑,她不仅认识这柄,还差一点把命丢在这柄剑下,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问林枫,没想到陆言却率先问了出来,她似笑非笑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她是委会想听听林枫是如何解释的。 只见林枫微微一笑,随即便将剑递给了陆言。 陆言抽出剑,一股凛冽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陆言仔细了看了一番,将剑插入剑鞘后,还给了林枫。 陆言道:“果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林枫道:“它的确是一把好剑,此剑厚重却不笨拙,锋利却很坚韧,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寒气太浓、杀气太重。” 陆言道:“我见过这柄剑。” 林枫道:“先生在何处见过此剑?” 陆言道:“在关外一个小酒馆里。” 出乎陆言和方芷涵意外的是,林枫不仅没有隐瞒,反而很坦荡地说出剑的来历,道:“它叫魔齿剑,以前是高句丽第一剑客金贤智的兵刃,金贤智被杀后,这柄剑便不知去向。” 陆言道:“你是怎么得到这柄剑的?” 林枫道:“是个书生将这柄剑卖给我的,我花了一千两黄金。” 陆言道:“一千两黄金并不贵,要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要你两千两黄金,可惜我不仅没有,还差一点死在这柄剑下。” 林枫道:“噢?还有这种事?是谁有如此剑法,竟然能打败陆先生?” 陆言道:“我后来才知道,他叫温达,是高句丽第一侠客金贤智的师兄。” 林枫感叹道:“高句丽竟然有如此高明的剑客,还真是没有听说过。” 陆言道:“我和小姐都败在温达的剑下,是铜面人救了我们。” 陆言和方芷涵一直盯着林枫的眼睛和表情,希望能从他的脸上寻找到答案,可惜却让他们失望了。林枫的眼眸深沉如水,没有一丝惊诧和慌乱的波澜,如同在听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脸上始终是一副淡淡的漠然神态。 林枫道:“如此说来,铜面人也并非只是一个残暴杀戮的恶魔,他偶尔还是会做一两件好事的。” 陆言没有接林枫的话,默默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方芷涵却接着问道:“那个书生为什么偏偏会把剑卖给你呢?” 林枫道:“或许他需要银子吧!这柄剑虽然很好,但想要找到一个能拿出一千两金子的买主,却也并不容易,也许他知道林园还算富裕,才找上门把剑卖给我。” 林枫的解释虽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方芷涵和陆言却找不出其中的破绽,二人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林枫表达了一番方芷涵和陆言不远千里前来搭救的感谢,气氛自然其乐融融。方芷涵的一双妙目,时不时传给林枫一些暧昧的情愫,但林枫却如同木头一样,虽然表现出了极大温和之态,却始终没有表露更加亲近的举动和意图。就连陆言和丫鬟唐婉儿都心生不解,林枫学识广博、聪慧之极,难道在男女之事竟然是个白痴? …… 林枫、方芷涵一行二十四人、二十四匹马不急不缓地向背北而行,没有了急忙赶路的焦灼,更像是一次外出观光的旅行,大家都很享受这种惬意的感觉。 黄河边的酒馆生意并不是很好,除了附近的常客之外,过路的客人并不是很多,哪怕这里有最鲜美的“黄河鲤鱼”,也招揽不来几个客人。这里不像运河两岸,经贸往来不断,人流川息如梭,这里的酒馆、客栈、商铺生意并不红火。 前方一丈高的木杆上挂着“小酒馆”的酒旗,就代表这是一处可以打尖吃饭的地方,二十多人瞬间就将小酒馆挤得满满堂堂,可是小酒馆只有一个厨子和一个跑堂的,林枫他们只好慢慢地等着上酒上菜。 等待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与其坐在屋里无聊地等,还不如吸吸外面新鲜的空气,林枫于是走到酒馆外面,方芷涵想起身跟着他出去,随即又有些矜持地坐在凳子上,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的筷子。 酒馆离黄河很近,一眼就可以看到奔流不息的黄河之水。这里没有长河落日圆的浪漫美景,也没有汹涌奔腾的壮观景象,这里的河水很平缓,两岸之间的距离也并不远,是一处很适合摆渡过河的区域。 古今往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书写黄河的诗篇,赞美它、感叹它,它养育了无数中原人,有人依靠它灌溉农田为生,有人依靠捕捞鱼虾生活,有人依靠摆渡赚些辛苦钱养家,而有人却依靠堪比鱼一样的水下功夫发财,现在向小酒馆走来的三个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刚从河里上岸,他们头发还带着未干的水滴,挽起的裤角上还带着河里泥巴。 其中一人推着独轮木板车,车上装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草袋子,袋子湿漉漉地不停滴水,而三个人脸上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或许谁都会以为三人是从河里捕捞到了不少鲜鱼,可以卖个好价钱,脸上自然会带着笑意。 但林枫只看了三人眼,便发现有些蹊跷。三人走路时下盘很稳,身上肌肉匀称有力,一看就是练武之人,皮肤黝黑发亮,必然是常在河边生活经常入水而致,而且一定精通水下功夫。三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渔民,也不像是普通的摆渡人。 林枫打量独轮车上的草袋子,形状很不规则,里面不像装着鱼虾之类的东西,他们既然是吃河里饭的人,自然知道不会让鱼死了再吃或者再卖,那样味道会变差很多,卖出去价钱也会低不少,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鱼保持鲜活的状态,可是草袋却一动不动,如同装着一袋子死鱼,这完全不合常规。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三人看到小酒馆门前二十多匹马时,眼中立马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脚步也停了下来,彼此相互对视了一番,又低声嘀咕了几句后,才缓缓来到酒馆门前。 三人见林枫一副儒生的模样,提防的眼神随即变为不屑,但林枫见到他们三人,表情却变了,林枫的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一切都那么巧,林枫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碰上“黄河三鬼”,曾跟义云山庄肖正义信誓旦旦要杀林枫的“黄河三鬼”! 三人在船上或者是在水里,一定比鬼还难缠、还难斗,但到了陆地,真的就变成了三个小鬼,这也是为什么三人没有随肖正义一起去邯郸城的原因,他们毕竟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的功夫离不开水,哪怕水里再凶猛的鱼离开了水,在地上还不如一只老鼠。 林枫对于想杀自己的人从来不会手软,他父亲林烨一生仁慈宽容,最后却落了个凄惨的下场,这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对待敌人的办法,就是让他再也无法成为敌人。 黄河三鬼并没有把一个书生放在眼里,在他们眼里,书生佩剑无非是一种装饰而已,他们连搭理林枫的兴趣都没有,相反对店里那些身形彪悍的护卫倒是有些忌惮。 大鬼和二鬼守着独轮车,三鬼走进小酒馆去探风声。他们不理林枫,可林枫却很不识时务,自己往跟前凑。 林枫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和儒雅温和的气质,实在是很有迷惑性,他指着独轮车上的草袋,笑着问道:“二位大哥,鱼是新鲜的吗?怎么个卖法?” 大鬼比较沉稳些,没理林枫,也没说话。二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哪有鱼?一边去!” 林枫也不生气,指着草袋道:“这里不是鱼吗?你看还滴水呢!二位大哥,听说黄河鲤鱼味美肉鲜,你就卖给我几条鱼,我多给你些银子,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二鬼眼睛一瞪,沉声道:“你他娘的是馋死鬼投胎?就这么想吃鱼,小心刺扎死你,跟你说了没有鱼、没有鱼,赶紧滚。” 第八十六章 酒鬼胡三 大鬼和二鬼两人不停地看向小酒馆的门,他们在等着进去打探情况的三鬼,根本没心思搭理林枫。 林枫挨了骂脸上还带着笑,嘴里嘟囔着:“你们真是小气,这么多鱼卖我几条怎么了?本公子有的是银子,给你两倍价钱总行了吧?” 林枫一边嘴上说,一边伸手就去拽车上的草袋子。二鬼见状,顺手就给林枫一记耳光,如果林枫真是一个文弱书生的话,这记耳光一定会把他打得飞出一丈开外。但三个小鬼都看走了眼,林枫却不是看起来那种弱不禁风的书生。 眼看二鬼的手就要扇到林枫的脸时,林枫好像被吓得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却刚好避开了二鬼打过来的巴掌。 林枫虽然没有拽开草袋,却结结实实在草袋上按了一把,他心中一惊:里面装的竟然是人! 大鬼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怒目而视,二鬼怒气哼哼地骂道:“摸什么摸?你想找死啊?你娘的,老子今天就让你长点记性。” 说罢,二鬼就扑了过来,或许是他根本没把林枫当作一回事,一脚踢向林枫时,上身根本没有防守的意识,可谓破绽百出,也或许是他的武功本来就不怎么高明,只是水性好一些罢了。 林枫看二鬼踢他时,突然想笑,就这种身手也敢跟肖正义混到一起,还扬言要杀他,真是可笑之极。 林枫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连连摆手,示意二鬼不要动粗,但二鬼根本不理他,踢出的一脚力度还真是不小。只见林枫慌里慌张一副狼狈躲避的模样,堪堪避开了踢向他腰间的一脚,却乘机在二鬼的腰间点了一下。 只见二鬼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看起来好像用力过猛踢空了对方,惯性把自己摔倒了似的。林枫的动作极快,刚好二鬼的身体又挡住了大鬼的视线,就连眼前的大鬼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二鬼你在捣什么名堂?怎么还能把自己弄摔了? 林枫指着躺在地上的二鬼,一边向大鬼凑近一边说道:“不关我的事呦,你不要讹人,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你可以作证的,我可没动他一下。” 大鬼不明白其中缘由,二鬼可是清楚的很,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书生,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二鬼喊道:“大哥,这小子有古怪!” 大鬼一惊,手刚抬起来准备劈向林枫时,只觉得腰间一麻,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软绵绵地坐在了地上。 大鬼正要叫喊,又被林枫点了哑穴,林枫随即又点了二鬼的哑穴。二只小鬼愤怒地瞪着林枫,可惜动又动不得,喊又喊不出声,只能干着急,把眼珠子都瞪红了,却一点用也没有。 林枫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急不缓地说道:“让你们把鱼卖给我,你们偏不听话,逼得本公子亲自动手。看你们那副小气样,放心吧,只要鱼新鲜,本公子不会少给你们一两银子的。” 说罢,林枫解开了草袋口子,虽然他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人,可是当他看到露出的人脑袋时,惊得呆住了,瞪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好像见到了世上最奇怪的怪物一样。 草袋里露出的脑袋既不是美女的头,更不是怪物的头,只是一个头发已经半白的老人的头。 一个老头的脑袋没什么奇怪的,可偏偏林枫此时惊恐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因为他不仅认得这个老头,简直可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老头此时的样子实在太过狼狈,身上本来很讲究的衣服已经搞得不成样子,头发散乱还带着水珠,或许是因为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原因,脸上还算干净,但却面色苍白。 老头看见面前的林枫时,两眼放光,眼神中全是惊喜,只是他干瞪眼睛却不说话,身子动也不动一下。 林枫愣愣出神后,随即脸上开始出现了笑容,既而憋不住嘿嘿地笑,接着捂着肚子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等他笑完了直起腰时,老头看他的眼神全是怒火! 林枫伸手解开了老头的哑穴,道:“老东西,你真是越活越混蛋了,竟然被三个小鬼装草袋子里当鱼卖,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老头长长地出了口气,骂道:“小混蛋,老子一不小心上了贼船,着了这三个王八蛋的道,你笑个屁,还不给老子解开身上的穴道?” 如果江湖人看到老头现在这副模样,如果再知道老头竟然是被黄河三鬼装进了草袋子里,一定会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他虽然经常喝酒喝得稀里糊涂、疯疯癫癫的模样,但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夫到底有多高,他就是被称为酒鬼的胡三。 林枫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老东西,现在知道什么叫阴沟里翻船了?嘿嘿,今天要不是碰到我,你就去见阎王了!说说吧,你该怎么谢我?” 胡三怒道:“小混蛋,这时候你还跟我讲条件?快点给我解开穴道!” 林枫道:“看在我师父的情面上,我只提一个条件,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把地上那两个小鬼的穴道解开,让他们继续把你当鱼卖。” 胡三现在的脸变得更白了,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他是被林枫气的,就差没一口气背过去。 胡三的眼睛没瞪多久,便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小混蛋简直就是老子的克星,每次不被你坑,老子自己都浑身不自在。好在这次你救了老子的命,就算再怎么坑老子,也不过还是一条命,算了,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条件?” 林枫道:“你帮我杀一个人!” 胡三道:“你小混蛋都杀不了的人,老子怎么杀得了?你、你、你不会是让我去杀那个人吧?你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你还是不用解开我的穴道了。” 林枫道:“看你这么点出息,你都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怕死?” 胡三道:“谁不怕死?岁数越大越怕死,你师父都不敢杀的人,你这个混蛋,竟然让我去杀,你还不如直接杀死我算了。” 林枫道:“怪不得你嗜酒如命,原来是酒壮怂人胆,看你吓成这副模样,我都替你丢脸。” 林枫凑近了胡三的耳边,低声说道:“放心吧,我不是让你去杀那个人,我让你替我杀了玉面菩萨心湖!” 胡三道:“是天星教的心湖?” 林枫道:“正是。” 胡三眼珠子转了转,道:“小混蛋,你到底耍什么把戏?那个家伙虽然坏点子不少,可是武功也没那么厉害,你杀他易如反掌,干嘛要我去杀他?” 林枫道:“他武功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可他却是又阴险又毒辣,暗中设计几帮人来杀我,这次差点被他害死,连少林寺都被他利用卷了进来,此人不除,必成大患,说不定哪次我就被他阴死了。” 胡三眼神中带着怀疑的神色,道:“他还能比你更会算计人?你又不是杀不了他,你自己干嘛不去杀他?” 林枫道:“现在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只要动一动,不知道有多少暗箭会射出来。别那么多废话,你到底答不答应?” 胡三沉吟了一下,道:“你真是我的克星,我杀了他,那个人不可能不知道,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安稳日子过了。算了算了,我答应你就是。” 林枫道:“我看你是喝酒把脑子喝傻了,你不会干得隐秘点?然后再把这件事栽赃到铜面人头上,天星教一准相信是铜面人干的,谁能想到人是你杀的?那个人现在不知道躲在哪个狗洞里闭关呢,你以为他是神仙呀,什么事都能知道?” 胡三道:“你总算还没混蛋透顶!快点给老子把穴道解开,我要活剥了那三个小鬼!” 林枫道:“还有一个小鬼进了酒馆里,你别弄的动静太大,小心让那个小鬼跑了。” 林枫一边说话,一边解开了胡三的穴道。胡三在袋子里蠕动了几下,便一下子从袋子里跳了出来。他来到大鬼和二鬼跟前,甩手就是几个大耳光,把两个小鬼打得口鼻出血,牙齿也飞了出去。 胡三边打边骂道:“你们三个王八蛋,竟敢跟老子玩阴的,欺负老子是旱鸭子,还把老子当鱼装进袋子里,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胡三几个大耳光子下去,大鬼和二鬼已经被打得头晕眼花,嘴里又叫不出,手脚又动不了,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胡三从大鬼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包裹,打开看了一眼,宝贝似地塞进了自己怀里,嘴里恨恨地骂道:“直娘贼的,竟敢黑老子的宝贝,看老子不废了你们!” 林枫一听,要坏事!这老东西竟然心慈手软,只想废了三个小鬼,根本没想要杀他们。黄河三鬼可是要跟肖正义杀自己,这种人留着迟早是个祸患,他们虽然掀不起什么大浪,可他们水里的功夫实在厉害,谁能保证自己哪天不翻船?说不定哪天跟老东西一样,被装到袋子里沉进河底呢! 第八十七章 借刀杀鬼 林枫见胡三竟然有些不想杀黄河三鬼,于是便在一旁煽风点火。 林枫道:“老东西,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是不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你敢保下半辈子不坐船吗?你敢保酒里不会被下毒?就算你以后再也不坐船,就算你能尝出酒里有没有毒,可是他们三个要是把今天的事宣扬出去,你以后还有脸在江湖上露面吗?” 林枫见胡三脸色阴晴不定,接着又再烧上一把火,道:“我看你是老得已经没用了,连人都不敢杀了,躲开,还是我替你解决后患吧!” 林枫佯作要动手的样子,向前刚走出两步,便听胡三道:“走开,你个小混蛋,竟敢说我老了?” 只见胡三一掌劈向大鬼,接着又给二鬼一掌,两人腿一蹬,嘴角流出了一股鲜血,便去见了阎王。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三匹健马朝着小酒馆驰来。三人看到小酒馆门前二十多匹高头大马时,吃了一惊,急忙勒住缰绳。最前面的人年纪不到四十,体形彪悍,衣着华丽,此人就是幽云山庄庄主乔贺,后面两匹马上的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乔贺的随从。 乔贺接到黄河三鬼通知,已经抓到了酒鬼胡三,他急忙赶过来,约好了在小酒馆碰头。但乔贺没想到黄河三鬼弄来这么多人,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给三个小鬼的银子已经不少了,难道他想连自己都给吃了不成? 胡三见乔贺到来,已经明白这家伙是来取自己性命的。胡三几乎把酒当水喝,每天无酒不欢,整天把自己弄得醉眼迷离,他看起来的确显得老一些,但他的手脚却一点也不迟钝。 只见胡三一个飞跃,便将乔贺打落马下,乔贺刚刚醒过神,便被胡三点了穴道,乔贺此时才看清,眼前这个比乞丐还邋遢的老头,正是自己让黄河三鬼抓的酒鬼胡三。可惜一切都晚了,他此时躺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一下。 乔贺两个随从见势不妙,赶忙抽刀,但他们两人的武功,在胡三面前跟小孩差不了多少,两人还没看清老头是怎么出的手,便双双栽落马下,摔的七荤八素,却偏偏动弹不得。 林枫悠闲地站在一边看热闹,还不忘说几句风凉话:“老东西,没想到你手脚一点也不慢啊!厉害、厉害!果然宝刀未老,等你帮我办完那件事,我给你买两个俊俏的丫头侍候你,凭你这身手,还能生出十个八个孩子。” 胡三瞪了林枫一眼,骂道:“小混蛋,跟你师父别的没学好,倒是学会了打趣老子,滚一边去。” 胡三没搭理林枫,将大鬼、二鬼一手一个,跟拎小鸡似的拎到独轮车上,还顺手用草袋盖了一下二人的脸。两个小鬼死后的样子实在太难看,面部因痛苦已经扭曲,再加上嘴角还沾着血,大白天看着都瘆人,难怪胡三要把二人的脸盖上。 胡三问道:“酒馆里都是什么人?” 林枫道:“你可知道铁血将军方天峰?” 胡三道:“废话,天底下有谁不知道方天峰的名字?” 林枫道:“他女儿方芷涵正在酒馆里,那些人都是她的护卫。” 胡三道:“原来方大小姐一怒为情郎,带兵要荡平少林寺的传闻是真的,你这个小混蛋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竟然把方天峰的女儿给勾搭到手了。” 林枫吓得赶忙说道:“你要是怕我死的不够快、不够惨的话,你一会尽管当着他们的面胡说八道好了,最好把我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你也能早点给我收尸了。” 胡三愣了愣,随后脸上带着吃惊的表情,道:“她不知道你?” 林枫摇了摇头。 胡三竖起大拇指,道:“你小子够狠,连自己女人一点口风都不露,真爷们!” 林枫苦笑道:“天下恐怕没有一个人有把握打败那个人,而我迟早要面对他,你说我有多大活下来的机会?” 胡三黯然无语,这是一个无比沉重的话题,又是一个无可逃避的现实,林枫既然没有隐姓埋名远遁江湖,而是选择重振林家家业,那么,他只有面对这种局面。 林枫道:“所以我不会去招惹她,我不想让她伤心一辈子。” 胡三突然扬起头,眼中发出光芒,道:“你要是有方天峰作靠山,十个天星教也能被铲平,你干嘛不借用他的势力?” 林枫道:“江湖势力只能被官家利用,你见过哪个诸侯主动去铲灭江湖门派的?军队的确能让一个帮派消失,也能消灭帮派绝大部分人,但帮派的顶尖高手却不是普通军士能剿杀的,凭他们的本事一定能逃出生天,但接下来的报复就是致命的,没有谁能时时刻刻防得住顶尖高手的刺杀,这就是官家宁肯招揽也不愿剿杀江湖人的原因。江湖的事江湖人去办,江湖的恩怨江湖中了结,一旦借用官府势力,我也将失去自主,沦为一条卑躬屈膝的狗。” 胡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眼圈突然红了,他扭头向小酒馆看去。 林枫道:“只剩下一个小鬼,我替你打发他上路就行了。我很奇怪,你只是好酒而已,什么时候结下这么多仇人?幽云山庄庄主乔贺和黄河三鬼竟然都想要你的命!” 胡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乔贺,道:“姓乔的太小家子气,老子就是顺手拿了他一只犀牛角杯而已,他竟然勾连三个小鬼在船上对我下手,我要不是掉进水里,他们四个加一起也不够老子一只手打的,奶奶的,一时大意差点连老命都弄丢了。” 说罢,胡三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包裹,这包裹是他刚才从大鬼怀里搜出来的。胡三从包裹里小心地拿出一只酒杯。 酒杯只是用来喝酒而已,本来没什么新奇的,但这只酒杯却非同凡响,它是一只犀牛角做成的。犀牛角杯虽然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但此杯一打眼就知道不是凡品。 此杯由整个犀牛角雕制而成,杯体外表雕刻精巧,杯体内部呈荷叶纹饰,叶脉清晰可见,杯口荷叶边微微卷曲,与杯子外壁随形雕刻成一幅荷塘小景相映成趣,雕工精细,设计独特。 玉杯增酒之颜色,犀牛角杯增酒之香味,据说用犀牛角杯喝酒,还可增不可言喻的奇效。 林枫看完犀牛角杯后,微微一笑,道:“幽云山庄虽然算不上富甲一方,却也小有财资,此杯虽然做工精巧,价值不菲,但乔贺作为一庄之主,就算他再小气,也不会为了一只酒杯让黄河三鬼追杀你。老东西,你没说实话,要不要我自己去问问乔贺?” 胡三的老脸突然红了,眼神也有些闪烁。他不喝酒时脸从来不红,喝起酒来脸不仅不红,而且越喝越白,没想到他还有脸红的时候。 胡三道:“小混蛋,这不关你的事,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枫似笑非笑地盯着胡三,道:“呵呵,我好奇的毛病你早就知道的,你越是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反而越感兴趣,现在你就算说出原因,我也不会太相信,莫不如我自己去问乔贺。” 胡三怒道:“你不用问他了,我顺这只犀牛角杯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一只龙凤缠绕白玉杯,我就一起给顺走了,谁想他不依不饶地想要杀我。奶奶的,要不是老子理亏,我早把他杀了。” 林枫吃惊地瞪着眼睛看着胡三,道:“龙凤缠绕白玉杯是皇家御用之物,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玉杯?” 胡三道:“也许是御赐的东西,也许是从宫中流出来的,这种杯子极其稀有,用它喝酒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既然被老子看见了,当然要顺手牵羊了。” 胡三又从牛皮包囊里拿出一只玉杯,此杯晶莹剔透,白玉无暇,细腻滑润,杯身上雕刻的一龙一凤栩栩如生,大有离杯升空之势。 林枫不禁感叹道:“果然是皇家御用之物,普通人用这种杯子喝酒,是会犯忌讳的。” 胡三道:“皇帝老儿也是人,老子没比他少鼻子少眼睛的,他能用,老子凭什么不能用?要不是这东西用的是极品玉料、做工精良是个稀罕物,老子还看不上呢!” 林枫道:“这种违禁的东西丢了,如果一旦宣扬出去,不仅乔贺会有大麻烦,就连幽云山庄也会遭殃,难怪他要杀你呢!” 胡三小心地将两只杯子放回皮囊中。 林枫道:“毕竟是你有错在先,现在你要如何处理乔贺?” 胡三道:“他找昆仑双侠来杀我,被我给打跑了,他又找来岭南妖僧来杀我,被我给打残了。这次又找来黄河三鬼,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不就是两只杯子吗?他就没完没了地追杀我,我要是再放过他,说不定他又要找什么人来害我。” 林枫摇了摇头,道:“你偷了人家的酒杯,还振振有词,唉,你自己处理吧!” 胡三道:“剩下那个小鬼就交给你……” 他话未说完,只见方芷涵手拿宝剑从小酒馆里走了出来,紧接着三鬼也跟着走了出来。 第八十八章 小鬼送命 方芷涵见林枫在跟一个邋遢老头讲话,她朝林枫笑了一笑,可她身后的三鬼看见胡三时,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如同看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惊诧。他扫了一眼,看到了躺在独轮车上的两人,虽然看不到头,可是那两双大脚他太熟悉了,正是他结拜的大哥和二哥。 三鬼自然很清楚自己的拳脚有几斤几两,他们三兄弟加起来也不是胡三的对手,要不是把胡三弄到水里淹了个半死,怎么也不可能抓住胡三。他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干嘛要抓活的呀,当时直接把这个老家伙淹死,哪里会有这种后患? 三鬼见胡三活生生地站在小酒馆门前,大鬼、二鬼两位兄弟却躺下了,估计两位哥哥已经生死难测,下一个马上就轮到了他。 小酒馆离黄河至少有五十丈远,他估摸着自己逃不出十丈远,就得被胡三一掌给劈死。逃无可逃,打又打不过,总不能坐以待毙。三鬼看到了面前的方芷涵,突然心生一计:有个人质握在手里,胡三总要有所顾忌,只要挟持这个女人到了黄河边,自己往河里一跳,就算胡三武功再厉害,也奈何不了自己。 只见三鬼一个飞跃便扑向方芷涵,左手鹰爪锁拿方芷涵胁骨,右手锁拿方芷涵后颈。三鬼出其不意的一招,只要得手,方芷涵就会被拿捏得老老实实。 林枫的眼神突然一聚,神色大变,可他距离方芷涵太远,想要飞身去救时已经晚了,突然,他的左手多出了一柄薄薄的飞刀,但他突然看到三鬼身后闪过一个身影,一掌拍在三鬼左肋下。林枫手里的飞刀瞬间不见了踪影,出刀、收刀只在一瞬间,似乎他手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飞刀。 又见剑光一闪,方芷涵手中的剑已经挥出,伶俐的一个侧身翻斩。 只见三鬼的身体被一掌打得腾空飞出,喉咙被方芷涵的剑斩断,鲜血在空中喷洒出一条血雾。 拍向三鬼左肋那一掌的人是陆言,就算是方芷涵那一剑没有斩出,陆言一记缠绵掌也足以让三鬼五脏俱碎,魂飞魄散。 三鬼如同一条死狗似的重重摔在地上,喉咙处还在不停地往外淌血,瞬间便把身下的土地染红一片,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林枫赶忙问道:“方小姐,你没事吧?” 方芷涵见林枫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心头一暖,摇了摇头,道:“他一进酒馆,就贼头贼脑地打量我们,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提防着他,没想到他竟敢对我出手,是他咎由自取。” 林枫连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小姐还是让你手下把这三个尸体处理一下吧!” 方芷涵指着独轮车上的大鬼、二鬼的尸身,问道:“你杀的?” 林枫指了指胡三,道:“他杀的。” 胡三瞪了林枫一眼,凑近林枫耳边低声说道:“这丫头不愧是铁血将军的女儿,杀伐果决,功夫也不赖,不过性子有点烈,你可要小心点。” 说罢,胡三也不跟方芷涵、陆言打招呼,将乔贺和两个随从拎到马上,牵着三匹马便离开了小酒馆。 林枫朝胡三喊道:“老东西,别总惦记喝酒,抓紧时间把那件事办了。” 胡三头也不回地说道:“小混蛋,你好好活着,老子还指望你养老送终呢!别忘了多准备点好酒,过几年我去林园养老。” 胡三沿黄河边一路向西而去。 护卫首领田敬德跑出酒馆,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瞬间冷汗直流,如若大小姐有一点差池,他就是失职,无论如何也没法交待。 方芷涵对诚惶诚恐的田敬德说道:“让人把这里清理干净,别留下痕迹,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 田敬德连连点头,赶紧招呼几个手下把黄河三鬼的尸身连同独轮车一起弄走了。 陆言走到林枫身边,道:“看起来你跟他很熟啊!” 林枫道:“多年前认识的一个老东西。” 陆言嘿嘿一笑,道:“别人见了酒鬼胡三,都恨不得巴结着喊一声前辈,就算是少林、武当掌门人也不敢当面喊他老东西,恐怕整个江湖之中,也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喊他。” 林枫道:“陆先生认得他?” 陆言道:“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 林枫道:“他不认得你最好,否则会拉上你陪他喝一天一夜的酒,喝多了还疯疯癫癫的,没准最后还要你来付酒钱。” 陆言道:“就算我拿着好酒想跟他喝上一天一夜,恐怕他理都不会理我。” 林枫呵呵一笑,道:“你要是有好酒的话,最好藏得严实一点,你刚才也听到了,他说不定哪天就要住到林园里,恐怕到那个时候,你有多少好酒都不够他喝的。” 陆言嘿嘿一笑,只是看林枫的眼神很复杂。敢对酒鬼胡三大喊大叫,还口口声声叫他老东西,无论他是谁,都会被人当成怪物看待。 陆言扫了一眼方芷涵,他当然知道大小姐的心思,便识趣地进了酒馆屋里,只留下林枫和方芷涵二人。 方芷涵看林枫的眼神更加复杂,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道:“林枫,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死的三个人是谁?” 林枫道:“你可听说过黄河三鬼?” 方芷涵道:“他们是黄河三鬼?你跟他们有什么恩怨?” 林枫道:“义云山庄肖正义本来纠集黄河三鬼一起对付我,因为黄河三鬼只擅长水下功夫,他们就没有跟肖正义一起到邯郸城外参与截杀我。但他们这次并不是冲我来的,他们要对付的人是酒鬼胡三。酒鬼虽然武功很高,可惜他是个旱鸭子,被黄河三鬼在水里弄了个半死,装在草袋子里面,恰巧刚才被我发现了,把胡三放了出来。躺在独轮车上的两个人就是胡三杀死的,剩下的那个小鬼是你杀的,事情就是这样。” 方芷涵沉吟了一会,道:“胡三扔在马背上的三个人是谁?”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得,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老东西不肯说,我也不便多问。” 林枫只说了一半真话,好在方芷涵不认得酒鬼胡三,自然无法验证林枫的话。方芷涵聪慧之极,她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林枫说的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林枫。 方芷涵道:“酒鬼胡三是江湖异人,一向游戏红尘,武功深不可测,别人对他避恐不及,黄河三鬼这种角色怎么敢对他下黑手?” 林枫道:“他虽然嗜酒如命,可他从来都是穿得衣冠楚楚,刚才你也看到了他的狼狈相,刚从鬼门关捡条老命回来。也许是他老不正经,酒后乱性勾引了别人老婆才被追杀,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方芷涵脸上一红,啐了林枫一口,道:“原来看你一副文质彬彬、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才发现你原来也很油滑,嘴里没个正经,还自诩是读书人呢!” 林枫一脸严肃地说道:“读书不是为了咬文嚼字,一开口就引用多少典故、讲出多么华丽的词藻,读书也不是为了口吐莲花、能言善辩,读书是为了明理,其最根本的实质是让人变得更聪明!何况我是个江湖人,不可能一副私塾先生的模样,开口闭口之乎者也,举手投足中规中矩,嘿嘿,我要是整天这个模样,岂不成了书呆子?方大小姐恐怕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一句吧!” 方芷涵抿了抿嘴,道:“狡辩!” 林枫道:“无论我是不是狡辩,方小姐这次不远千里,带着兵马前来少林救我,这份情林枫记下了。” 方芷涵呵呵一笑,道:“知道欠我一份人情就好,以后记得慢慢还!走,回店里吃饭吧,下午还要赶路。” …… 无论谁跟方芷涵这种美女并驾齐驱都会觉得是一件荣耀之极的事情,可林枫却是一个例外。他既没有富家子弟见到美女时的那种热情,也没有风流才子对待佳人的殷勤,他对方芷涵始终一副客客气气、中规中矩的样子,表面上似乎看不出什么,但方芷涵却能够感觉到,林枫在刻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林枫有林枫的苦衷,方芷涵未必会理解,但他必须要按下对她的情愫。 林枫青梅竹马的苏晓霜早已为人之妇、为人之母,这是林枫心底的痛,怪只能怪造化弄人,怪只能怪有缘无份、情深缘浅。邯郸郊外,林枫能够读懂苏晓霜眼神中的惊喜、无奈、失望和悲戚,哪怕他装作从容淡然的模样,哪怕他拒不承认自己是林家三公子,可他却知道,只是过去了十四年而已,苏晓霜那一眼还是认出了自己,好在她很聪明,没有当面点破。 林枫知道,自己从公开露面的那一天起,就会不断地有麻烦和危险,但林枫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年,连他都没有找到一点音信的苏晓霜,竟然还会被人挖出来,而且还受到了自己的牵连,差一点连全家的性命都葬送在刀剑之下。 第八十九章 袁忠兴 林枫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身边的人,他不想跟方芷涵关联太深,让方芷涵受到他的牵连,即便方芷涵有一个手握重兵的父亲,也未必能够时时护她周全,并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忌惮高官贵人,尤其是那些性情古怪乖张、我行我素、无门无派的江湖人,他们根本无所顾忌。 或许林枫一直都在为方芷涵着想,可他却并不知道方芷涵此次少林之行,在江湖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他就算想不牵连到方芷涵,也由不得他的想法。 林枫和方芷涵刚走进邯郸城酒楼,便见到几个喝得面红耳赤的江湖人,在大声吹嘘着江湖中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他们恰巧不巧地刚好提到了方芷涵。 林枫、方芷涵二人对视一眼后,便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想听听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听说当时方小姐带着三千骑兵,差一点就把少林寺那些和尚们给射杀了。” “不能吧,少林寺可是高手如云,八大长老武功深不可测,区区普通士卒怎能杀得了他们?”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那些骑兵们手里拿的都是连弩,要是一齐发射,简直就是箭雨一样,再厉害的高手也顶不住两三拨箭雨,要么落荒而逃,要么就会被射成刺猬。” “少林和尚怎么就得罪了堂堂的方大小姐?” “他们得罪的不是方大小姐,是和尚们拘押了林枫,你知道林枫吗?” “老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林枫到底是谁呀?江湖中没听说过这一号人。” “你真是消息闭塞,林枫的祖父是林觉,父亲是林烨,这下你总该听说过吧?” “什么?是林家三公子?十四年前林家……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废话,要是死了还能被少林和尚给拘押了?青木镇旁边的平阳酒楼就是林枫开的,今年还给青木镇的百姓发了粮食,连这些你都不知道?” “林烨当年被称为大善人,可是下场却那么凄惨,他难道还要走他爹的老路?他怎么就得罪了少林寺呢?” “走什么路是他自己的事,怎么得罪了少林寺也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却是千真万确,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女儿方大小姐对他情有独钟,方小姐一怒为情郎,带上三千铁骑要踏平少林寺,就是为了救心上人林枫!” 一桌子人眼睛看着那个说话的人,等着他的下文,他却独自拿起酒杯,美美地喝上一大口,似乎还在品味着酒香,旁边的人却忍不住了,急急地催促他。 “刘大哥,您倒是把话说完了再喝呀,别吊着兄弟们的胃口呀,大家都想知道,方大小姐到底把人救出来没有?” “那还用说?三千铁骑还能救不出一个人?别看少林寺那群和尚好像是远遁红尘,他们一个个贼着呢,少林寺在武林中虽然有泰山北斗之称,却怎么也不敢跟正牌的官军为敌,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场就把林枫给放了,不然方小姐就要火烧少林寺。” “少林寺好像属于郭威将军管辖的地盘吧?方家大小姐带三千铁骑到郭将军的地盘,郭将军能容忍她?” “哼,你真是练武练傻了脑子,对天下的形势都不上心。现在谁有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势力大?他要是想吞并中原,郭将军早就投到他麾下了。别看方小姐是个姑娘,在北方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她曾对关外下过斩杀令,整个北方军政官员没有敢违令的,要不你以为那些高句丽人怎么不到关外来了?不要说方小姐带三千铁骑,就是带三万铁骑,洛阳的郭威也得给她让路。” “方小姐可真是有情有义,她对林枫这份情义真是没的说!” “那个林枫真是好运气,能得到方大小姐的垂青,咱怎么没这种艳福呢?” “你看你长那副德行,你也敢跟林家三公子比?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林枫,当年林家三公子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据说长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是个地地道道的美男子,别忘了她母亲可是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程馨,他父亲林烨也是仪表堂堂,林枫长得俊朗自然是理所应当。要是林枫长的像你这种粗鲁的莽夫,方大小姐能钟情于他吗?” “嘿嘿,方家大小姐敢带铁骑去少林寺救人,如此彪悍的性格,不是一般人能拿捏住的,看她这种行事风格,说不定长得像个母夜叉模样的女汉子呢,不然怎么二十几岁了还没嫁人?” …… 方芷涵双颊绯红,偷瞄了林枫一眼,而林枫的眼光却正好转向她,二人目光对视,方芷涵越发羞涩,林枫深情的眼神让她有种心颤的感觉,然而,林枫的眼神却逐渐黯淡下去,随即带着浓浓的忧郁,夹杂着些许悲凉,让方芷涵突然有些心酸、心疼。 幸好林枫开口说话了,不然方芷涵眼泪或许真的会掉下来。 林枫低声说道:“方小姐,连日来不停地赶路,大家都很疲乏,我们还是到楼上找个清静的地方吃饭吧,吃好饭也好让大家好好休整一下。” 方芷涵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话,她的心情很复杂,她觉得自己越接近林枫,却越发看不懂林枫了。 …… 监察御史袁忠兴全家在青龙门葛旭的保护下,在关外昌平镇安顿下来。昌平镇是刚出关外的一个大镇,是出入关必经的镇子,人口较多,各种商业比较繁华。 袁忠兴一家的住所及生活用品,都是由葛旭给他们安排的妥妥当当。 葛旭心中很奇怪,那个给林枫驾车的丑陋少年,手里竟然拿着黑木令!邯郸城外,少年曾悄悄地给他看过黑木令,并责令他安置好袁忠兴一家人。 丑陋少年手里有黑木令可以理解,说明他是铜面人的一个信使。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铜面人的信使竟然会给林枫驾车?更令他惊诧的是,林枫的武功竟然高得吓人,少林寺鼎鼎大名的八大长老之一智贤大师,竟然连他一剑都接不下。 葛旭心中疑惑,可他不敢问,更不敢说出来,连对他的弟子都不敢说。安置完袁忠兴一家后,他便带着弟子迅速地离开了镇子。邯郸一行,几次站在生死线边缘,葛旭现在对袁忠兴一家实在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这一家人简直可以跟猫头鹰相媲美,专门能招祸事。 关外的夜晚和京城略有不同,关外的夜更凉一些,但关外的天空似乎比京城的天空更加宁静、更加静谧,让躁动的心更加平和。 孩子已经进入了梦乡,袁忠兴和夫人苏晓霜却并没有休息,邯郸城郊的几次波折,让两人这些日子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袁忠兴看着美貌的妻子,眼神很复杂,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夫人,你是不是认识林枫?” 苏晓霜道很淡然地说道:“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枫,他是金陵林枫。” 袁忠兴道:“可是我却想不出他为何要救我们一家。” 苏晓霜道:“如果他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枫的话,当日在邯郸郊外,少林和尚锁住你喉咙要杀你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说出让和尚先杀了你的话。” 袁忠兴道:“你了解林枫?” 苏晓霜道:“你是知道的,我小时候在林园住了很多年,我和林枫朝夕相伴,自然了解他的性情,他绝不是我们现在看见的林枫那般决绝无情。我父亲将我接回江南不久,林家的人在一夜之间被杀戮殆尽,当时林枫才十三岁,连他父母都逃不过这场暗杀,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袁忠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夫人看完这封信,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的。” 苏晓霜拿起信,匆匆地看完后,脸色煞白,道:“原来有人威胁你,要你必须到三原县赴任?” 袁忠兴道:“正是!夫人,我虽是一介书生,可我们袁家世代为官,我就算愚钝,但从小耳熏目染,也晓得官场凶险,要懂得自保之道,又怎么公然会得罪那么多世家贵族?京城史家、王家、关家都是掌权的大族,我还没傻到以一已之力去对抗几大门阀,我故意弹劾他们,夫人可知其中深意?” 苏晓霜惊诧地看向袁忠兴,似乎刚刚认识她的夫君一般,她万万没有想到,袁忠兴的心机竟然如此深沉,他故意得罪几大家族,致使遭到排挤被贬,竟然是有意为之。 袁忠兴叹了口气,道:“我锋芒毕露是要别人知道我袁某人有抱负、有才华,我被简拔提升是要别人知道我袁某人有头脑、有能力!但是,三年前我就早已经看清了朝局,尤其是铁血将军打败高句丽收复辽东之后,方天峰大势已成,为了你、为了女儿紫珊,我必须要为我们全家谋划一条退路。” 第九十章 心机 袁忠兴似乎已经变得完全不是邯郸郊外那个一身书生气的监察御史,他两眼之中带着深沉的神色,简直就是一个久历官场的政客,就连苏晓霜与他夫妻七年,竟然也是第一次看清他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袁紫珊不仅感到眼前的袁忠兴有些陌生,她甚至还有些心惊。 苏晓霜道:“所以你故意得罪世家贵族,故意弹劾史家、王家、关家这些掌权大族的人,故意被他们排挤贬黜,原来你的本意是想离开京城。” 袁忠兴道:“正是。” 苏晓霜道:“就算你要离开朝堂,又何必得罪那么多世家大族呢?何必冒着我们全家被那些政敌暗杀的危险呢?你辞官归隐不就行了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袁忠兴道:“我只是想离开京城,并不是想离开朝堂。我从小学习经诗子集、治世之道,为的就是入朝为官,施展平生所学,如何肯轻易退出朝堂呢?” 苏晓霜摇了摇头,道:“夫君,我不懂你的意思。” 袁忠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我谋划来发展的,我也知道我被贬黜的地方要么是西北苦寒之地,要么南越荒蛮之处。如若我被贬到南越,我会绕道洛阳,再辗转到邯郸,而后到榆关定居。如若被贬到西北,刚好途经邯郸,可以直接转道榆关。” 苏晓霜道:“你为何要选择在榆关安居?” 袁忠兴道:“因为榆关是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地盘,而且是关塞要地,防守极严,治安极好,就算京城那些世族门阀对我恨之入骨,他们也绝不敢派人深入到榆关来暗杀我们。” 苏晓霜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投奔方天峰。如果你在京城辞官归隐,方天峰也不好直接启用一个请辞的官员,公然与朝廷对抗,但你被贬愤然离职归隐,则是朝廷有负于你,方天峰知道你在愉关,你原本就身为御史,职级显贵,他自然会重新启用你。” 袁忠兴道:“正是!” 苏晓霜道:“可是你为何要费尽心机投奔方天峰呢?” 袁忠兴道:“方天峰雄才大略、气度恢宏,他收复辽东后,大势已成,已是天下最大的霸主。青州、豫州、徐州的将领都出自出他门下,只要他再用十年时间,使北方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北方稳固发展后,他只要一声令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如若那时你我身在京都,一定会受到池鱼之殃,恐怕连性命都堪忧,我又怎能不提早谋划呢?” 苏晓霜道:“因为这封信,打乱了你从邯郸转道榆关的计划,你才不得不去三原县赴任。” 袁忠兴道:“不错,就在我们要离开京城时,我收到了这封信。你也看到了,信中说我必须要到三原县赴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苏晓霜道:“你为何要相信这封信?” 袁忠兴道:“因为这封信下面标着刀剑暗记,这是江湖人留下的。我得罪的那几个世家大族,他们跟我是政敌,不是仇敌,我如果直接归隐,将不再对他们有威胁和损害,他们也没有必要非要置我于死地,所以这封信不可能是京城世族写的。我从没有涉及到江湖之中的纠纷和恩怨,更没跟江湖人有过交集,这封书信警示我,我只能选择相信,否则,我们无论在什么地方安居,这些浪迹四海的江湖人令人防不胜防,随时都会暗杀我们。” 苏晓霜道:“可是你如今却没有选择榆关,而是选择到关外安居。” 袁忠兴道:“因为我现在只能真的归隐田园了,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 苏晓霜道:“你志在朝堂之上,为何要放弃呢?你不是希望方将军慧眼识珠赏识重用你吗?” 袁忠兴道:“我们一家已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根本身不由己,又谈何在朝堂上有所抱负?” 苏晓霜道:“你是说林枫在操控着我们一家人的命运?” 袁忠兴默不作声,没有回答苏晓霜的问题。 苏晓霜摇了摇头,道:“即使他是林家三公子,这封信也绝不会是他写的,他更不会操控我们一家人的命运。” 袁忠兴道:“我们跟青龙门素不相识,葛旭在关键时刻杀了鲜卑一群人救下我们,还一路护送我们到关外,为我们安排好了吃住的一切用度。邯郸郊外,林枫救我们于危难之中,却对我们一家冷漠如冰。剑快如风的少年云飞把我从和尚手下救出,却没有多看过我们一眼。这所有的一切,没有一样能解释得通。” 苏晓霜道:“你认为这一切都已经被别人设计好的,我们只是被摆布的棋子?” 袁忠兴道:“有人在设局,林枫也是局中人,我跟他素不相识,他真正要救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苏晓霜吃惊地看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袁忠兴道:“他虽然说他是金陵林枫,我却猜得出,他就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苏晓霜道:“你看得出他是林家三公子?” 袁忠兴道:“其实你一看见他时,就已经知道他是林家三公子了。” 苏晓霜道:“幸好你这句话没有被别人听到,否则我们全家人可能都会有大麻烦。” 袁忠兴道:“我还没愚笨到如此程度,其实江湖上早有传言,现在的林枫,就是林家三公子。但这句话却绝对不可能从我嘴里说出,林家的对手又强悍又隐蔽,我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招惹祸端。” 苏晓霜叹了口气,道:“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你已经说了,他也是局中人,或许,我们才是真正的无辜者,被有心人利用了,搅进了江湖的恩怨之中。” 袁忠兴道:“不错,我们被设进了局里,林枫也被设进了局里,但有一件事很出人意外,或也许连设局的人都没想到,林枫的武功会如此高强。” 苏晓霜道:“现在的林枫已经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了,没有人能看懂他,也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袁忠兴道:“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林枫是友非敌,否则的话,我们全家在邯郸郊外至少已经死了三次。” 苏晓霜道:“为什么我们会被卷入这个局中呢?” 袁忠兴摇了摇头,道:“我想了几天,却始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苏晓霜道:“有一件事现在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我们一家人现在已经安全了。” 袁忠兴道:“不错,我们一家从此可以过着平民的生活了。” 苏晓霜道:“夫君,你的仕途或许还会有转机的。” 袁忠兴道:“这个镇子很大,人也很多,我当个传道授业解惑的教书先生,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生活无忧,安闲自在。” 苏晓霜道:“你真的甘心当一个私塾先生吗?” 袁忠兴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一个人不是有才华、有能力,就一定会实现平生抱负的,有时候机遇比才华更重要。这次经历过生死波折之后,很多事我都看淡了。夫人,只要我们一家人安乐,其实我做不做官并不重要。” 苏晓霜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最好。” 袁忠兴道:“林枫他真的回来了……” 苏晓霜道:“就算他真的回来了,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林枫了。” 苏晓霜温声说道:“夫君,我们结婚七年了,就算他是林家三公子,那又如何?我已经是你的妻子,是紫珊的母亲,你还不懂我吗?” 袁忠兴轻轻地将苏晓霜搂在怀里,他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 林枫正独自坐在房间里喝茶,方芷涵的贴身侍女唐婉儿敲门走了进来。 唐婉儿容姿虽算不上绝色美女,却也容貌娇美,英气勃发。只是她现在的脸上竟然带着怒气,说话更是能撞倒一面南墙。 唐婉儿道:“林公子,我家小姐不远千里到少林寺救你,这份情义你可心领?” 林枫微微一笑,道:“你似乎心中有气?” 唐婉儿道:“你回答我的话。” 林枫道:“是你家小姐让你来责问我的吗?林某对方小姐可有失礼处?我谢了又谢,这还不算领了方小姐的情吗?” 唐婉儿气的一跺脚,道:“你明白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林枫道:“没错,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我自然领方小姐的情啊!” 唐婉儿瞪了林枫一眼,道:“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家小姐的?” 林枫道:“回到林园,我一定备上一份厚礼感谢方小姐的搭救之情!” 唐婉儿道:“我家小姐难道稀罕你的礼物吗?” 林枫道:“你倒是说说看,我应该如何感谢方小姐的搭救之情呢?” 唐婉儿气得脸色微红,道:“你是木头啊?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我家小姐这么对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小姐对你的心意,你倒好,一路上对我家小姐不冷不热的,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真是忘恩负义!” 林枫道:“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我对你家小姐礼敬有加,尊崇倍至,你还要我如何?” 第九十一章 坦言 唐婉儿道:“林公子,你要是不喜欢我家小姐,直接跟她说啊,你不远不近地对待小姐,刚才我还看见小姐眼圈红红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枫沉默了,他拿起茶杯,像喝酒一样将一杯茶一饮而尽,而后愣愣出神地看着手中的茶杯,眼神中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落寞,让人看了不禁心痛。 唐婉儿见林枫如此神态,她的态度也缓和下来,说话的态度也温和许多,道:“林公子,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家小姐的心意吗?” 林枫抬起头,看着唐婉儿的双眼,道:“方小姐容姿绝色,聪慧过人,气度高贵,出身显赫,她不顾非议,千里奔赴少林,带八百甲士兵围少林来救我,林某又怎能没有感激之情、没有仰慕之心呢?但林某身在江湖,又处于风口浪尖之上,陷于恩怨仇杀之中,朝不保夕,生死难料,不知何时就会死于刀剑之下,暴尸荒野之中。江湖人多在刀尖上生存,寿数难测。我又怎敢对方小姐怀有高攀之心?何况我……” 唐婉儿见林枫落寞的神情,说出了心里的顾虑和担忧,不禁为之动容,眼圈微红,温声说道:“林公子,你这话说的坦荡,倒也不失为君子所为……” 林枫道:“我不想看到你家小姐年纪轻轻就成为寡妇,害了她一辈子。” 唐婉儿道:“难道你真的要错过我们家小姐吗?” 林枫道:“我感激方小姐的搭救情义,你回去吧,好好劝劝你家小姐,转过身,身后会是一片森林!” 唐婉儿还要说话,却被林枫摆手止住了。唐婉儿愣愣出神了一会,便转身向门外走去。可当她刚一出门时,却看见了自家小姐方芷涵正站在门口,她惊诧地想要叫“小姐”时,见方芷涵脸色苍白,眼中含泪,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 方芷涵款款走进房间,深情地望着林枫,坚定地说道:“我不怕当寡妇!” 林枫的声音很大,神色很坚定,道:“可是我怕!” 方芷涵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如同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看得林枫心都要碎了。 林枫温声说道:“芷涵,我知你心,更知你意,可是,我有一个大劫,生死难料,不,应该说生机渺茫。这是我的宿命,我无法逃避,只有面对,如果,如果……,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如果了。” 方芷涵斩钉截铁地说道:“告诉我,想杀你的人是谁,我杀了他。” 林枫道:“你有再多的骑士也杀不死他,你的骑士还没找到他时,他就会逃得无影无踪。反而是你、方将军、方夫人、少将军,你们全家人都会非常危险,江湖人没有能力抵抗住大军的碾压,可他们搞暗算、搞刺杀却令人防不胜防,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昼夜用上百人去护卫安全,绝顶高手只要抓住一个机会,就会让对方送命。所以,你帮不上我,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去解决,用江湖的方式去解决。” 方芷涵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枫摇了摇头,道:“没有。” 方芷涵道:“他是林家的仇人?” 林枫道:“你不是江湖人,不要涉入其中。你拥有世上最显贵的身世,拥有最傲人的资本,拥有最令人羡慕的容貌,听我一句劝,我只是个浪子,一个江湖的过客,一个刀尖上舔血的武夫而已,不值得你如此青睐。” 方芷涵道:“你真的对我没有感情?” 林枫道:“感情太贵重,对于一个不知何时会倒在刀剑下的人,又怎么敢去触碰感情呢?” 方芷涵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江湖人。” 林枫的手指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道:“你又何必呢?” 方芷涵道:“我不信命,我信我自己。” 林枫默然无语,是的,他又能说什么呢?说的再多,也显得苍白无力。 方芷涵道:“你放心,无论谁杀了你,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报仇。” 林枫道:“你不要为我报仇,只求你在我的坟上多摆两坛酒就足够了。” 方芷涵道:“你一向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为何会如此悲观?” 林枫道:“我很想乐观点,可是对手实在太强大,无论是谁面对他,都不敢说能打败他。” 方芷涵道:“不是只有刀剑才能杀人。” 林枫道:“或许吧,可我一直到现在还没想出用别的方式能杀了他。” 方芷涵道:“没有人能打败他?难道他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林枫道:“你不用猜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林枫不告诉她,是不想她用别的方式去做,这样会给她带来危险,这件事她本就不该搅进来。 方芷涵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林枫道:“我是想让你活的久一些,至少在以后的几十年时光中,还会有一个人能偶尔想起我。” 方芷涵道:“就算你不告诉我对手是谁,但有一件事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谁?” 林枫道:“我是林枫。” 方芷涵道:“林家三公子林枫?” 林枫道:“你迟早会知道我是谁,但绝不是现在。” 方芷涵道:“为什么不是现在?” 林枫道:“现在你至少还对我有几分好感,我不想这种好印象现在就毁掉,当你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我在你心中的好感就会荡然无存,那时你会知道,其实我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文雅书生,你或许会认为我比恶魔还邪恶。” 方芷涵皱着眉头说道:“你为何要如此践踏自己?” 林枫道:“我只是说了一个未来的事实而已,这也是我为什么让唐婉儿规劝你远离我的原因,眼睛有时会蒙蔽你,甚至会欺骗你,事实并不是用眼睛能够看清楚的。” 方芷涵道:“就算是你是个恶魔,我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林枫再次沉默了,他的眼神有些黯淡,甚至不敢直视方芷涵的目光。 一个人在沉沦的时候,会觉得生命如此廉价,甚至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会践踏自己的生命;一个人在悲壮的时候,会忘记了生命的存在,甚至连死亡都无所畏惧;只有一个人在追求和向往幸福的时候,才会格外珍惜生命的存在和生命的价值,林枫恰恰感同身受,此时的他,更加向往幸福。但他却很理智,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方芷涵的头依偎在林枫的肩头,而林枫的心情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位美丽高贵的小姐,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那炽热真诚的情感。 林枫在方芷涵耳边轻轻地说道:“我想出去走走,外面的空气很清爽,至少不像房间这么让人窒息,我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方芷涵擦了擦脸颊的泪珠,道:“我陪你。” 林枫道很无奈地笑了笑,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过了,但却无法说服一个痴情女子的心,女子一旦陷入情感的漩涡,就会变得格外执拗,连她自己都无法自拔,但林枫却从此要多了一份牵挂和羁绊,至少他不能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 …… 邯郸城并不是只有大酒楼的饭菜才好吃,小店里的酒菜也是各有特色,甚至一些招牌菜绝对胜过大酒楼做出来的味道,“好客馆”就是这样一个小酒馆。 小酒馆里只摆了四张桌子,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只有六个人,其中一张桌子的三个人最为显眼:一人身材高大,坐在凳子上都要比别人高出一个头,一身绫罗绸缎,穿着非常华丽,此人正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赌鬼韦安;另一人身穿道袍,瘦瘦的身躯,黑发中裹杂着白发,两色交混,浑然天成,面带红光,双目炯炯有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此人正是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另一道士一身长袍,头挽道髻,额下留有短髯,面色刚毅,身后背着一口宝剑,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他是玄机的得意弟子元成。 桌子上盘着一条一米多长的眼镜蛇,蛇尾盘绕,蛇头高昂,颈肋扩张,扁平的脖颈内侧赫然露出一对骇人的白色黑心眼镜状斑纹,嘴里吞吐着鲜红的叉形蛇信子。 赌鬼韦安和玄机道长各伸出一只手,就在眼镜蛇前方半尺远的距离,两人的手一动也不动,眼睛更是眨也不眨一下,直盯盯地瞪着桌子上的眼镜蛇。 眼镜蛇的身体前后晃动,随时都将蹿上来噬咬眼前的两只手。 林枫和方芷涵进入酒馆,刚好看到这一幕,但赌鬼韦安和玄机道长两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眼镜蛇,对旁人视若无睹,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们二人一眼。 眼镜蛇的毒性毋庸置疑,无论咬上谁一口,都不是好受的,即便他们内力高深,能够把毒逼出来,至少也要休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完全康复,两人当然不敢轻视面前这条蛇。 赌鬼韦安和玄机道长两人主动将手放在眼镜蛇跟前,等着眼镜蛇来咬,莫非两人是傻子或是疯子不成?两人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既不傻,也不疯,他们是在赌!只是他们赌的比较特别,不是赌骰子,也不是赌牌九,而是在赌眼镜蛇会咬谁的手。当然,被咬的人自然是输家。 第九十二章 赌鬼韦安 赌鬼韦安恶名昭著,即便他没有被排进江湖榜的名单里,江湖上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的武功。韦安嗜赌成性,而且他什么都赌,赌骰子、赌牌九,赌蚂蚁能不能把大虫子吃掉,赌小青蛙带不带尾巴,只要能赌的,他都跟人赌。 韦安之所以名声狼藉,是因为他的赌性实在太大,而且还逼着别人跟他赌,或者是自己输得一文不名,或者把对方赢得连裤子都没留下,一定要赌的一方赌个精光为止。以致别人见了他就害怕,尤其是那些有钱的富人,要是听到赌鬼韦安的名字,吓的半夜都睡不着觉,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躲得无影无踪。 赌鬼韦安的名声虽然不怎么好,但他赌品却极好,无论跟他赌的人是老人、小孩、妇孺、乞丐,还是富商、公子、武林高手,他都赌得公平公正,认赌服输。 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名震江湖,是位人人敬仰的武林高手和前辈,他不仅不好赌,甚至非常厌恶赌博,但这次他却不得不跟赌鬼赌上一把。 赌鬼韦安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块黝黑的铁牌,这种东西就算扔在道上,也只有小孩子会捡起来当铁片玩,要是被铁匠捡到,铁匠准保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扔进炉子里烧红,然后再把它打成两个马蹄掌,才称得上是物尽其用。 但是,就是这么一块毫不起眼的铁牌,却是武当派的至宝。 这个黝黑的铁牌是武当派历代掌门信物,上一代掌门在一次大战中把它弄丢了,武当派整整找了三十年,玄机道长接任掌门后,找了整整十年也依旧毫无音信。但是,它却突然出现在赌鬼韦安的手里,玄机道长不远千里追到了邯郸城,终于找到了赌鬼韦安。 想从韦安手里把令牌拿回去并不容易,就算是玄机道长的剑法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也并没有十足把握能杀死赌鬼韦安,就算他能打赢赌鬼,可韦安要想逃命并不是不可能,如果韦安一旦逃掉了,依照韦安的性格,恐怕这枚掌门令牌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玄机道长思虑再三还是没敢冒险出手抢夺,但这枚令牌对于武当派来说,实在是一个至高无上的信仰,是历代掌门传承的信念。玄机自然想要从韦安手里拿回武当派掌门令牌,他提出从韦安手里买回令牌,可是赌鬼就是赌鬼,不卖!想拿回令牌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跟韦安赌一把,赢了就可以把铁牌拿走! 赌鬼之所以称为赌鬼,他自然是识货人,也自然知道这枚令牌对于武当派的意义,这枚令牌对于别人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于武当派来说价值千金,韦安自然不肯轻易将令牌交出。所以玄机道长只能拿出像样的赌注。玄机道长这次真是下了血本,拿出三样东西作为此次的赌注。 韦安对玄机道长说道:“想拿回令牌很简单,拿出跟它对等的赌注,咱俩赌一把,赢了你把令牌拿走,输了再下赌注。” 不得不说韦安也算得上公平,玄机道长于是拿出了一支百年人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支人参足足八两半,绝对是罕见的宝贝东西,况且人参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可以补阳气、增元气、提升内力和修为,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韦安拿起人参仔细看了看,然后略略点了点头,却并无下文,显然这个赌注还是太轻。 玄机道长于是又掏出一个比鸽子蛋还大的红宝石,那璀璨的红、光洁的亮、无瑕的纯,是宝石中的极品,无论谁看上一眼,都会喜欢这枚红宝石。如果一定要给这枚红宝石估个价的话,它至少要值五千两银子。 但是,这次韦安却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仍然一声不吭。 玄机道长再次掏出一个玉蝉,一个三彩极品羊脂玉雕成的玉蝉,最为难得的是采用汉八刀的雕刻刀法,寥寥数刀,看是粗犷,实则是宗师之作。蝉的翅膀是绿色、头是红色、身子是白色,玉蝉已经被把玩得了有了厚厚的包浆,玲珑剔透,越看这只蝉越真实,越看越有味道,玉蝉栩栩如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只要一脱手,便可展翅飞走。 韦安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三件稀罕物件都摆在桌子上之后,韦安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黝黑的铁牌,随手扔到桌子上。 玄机道长小心地拿起令牌,正反面看了个仔仔细细,每一个图案、每一个线条都看得清清楚楚,看到最后,他竟然激动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三十年,杳无音信了三十年,终于重新见到了武当派的掌门令牌。 别人或许只是认为他是武当派掌门的权力和信仰标志,但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这枚令牌还是进入武当派秘室启动开关的钥匙!所以,武当派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回掌门令牌。 赌自然要有赌法,赌的越刺激、越有趣当然是最好的赌法,恰巧赌鬼韦安刚刚抓到一条眼镜蛇,他本来想让店里的厨师做一道美味的蛇肉羹,玄机道长此时要跟他赌,于是,一个新奇的赌法便诞生了。 韦安提出,把眼镜蛇放在桌子上,两人各伸出一只手,离蛇的距离相等,蛇咬谁的手,谁就输了。 在别人眼里看来,韦安和玄机两个人就是疯子,这简直不是在赌,而是在玩命,但偏偏两人就这么玩了,而且两人还都觉得这么赌很公平。 眼镜蛇盘在桌子上已经蠢蠢欲动,他高昂的头已经呈现出扁平的三角攻击形状,蛇信不停地吐动,谁也不知道他会咬向面前的哪一只手! 蛇头已经朝向赌鬼韦安的手,朝他的手不停地吐信,它似乎在寻找下口的时机。 韦安的手指轻轻地颤动了几下,蛇头突然一颤,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而后闪电般地向前弹出,转而却一口咬向玄机道长的手! 玄机道长的中指在刹那间弹出,极准又极快地弹在了蛇的下额,内力贯穿于蛇头,只见眼镜蛇一下子飞了出去,蛇掉在地上,瞬间像条软绵绵的绳子。再厉害的蛇,也没有绝顶高手的反应快,它根本不可能咬到玄机的手。 玄机虽然弹死了蛇,但他却输了。 赌鬼韦安笑眯眯地把桌上的令牌握在手中,而后又开始捡人参、红宝石和三色玉蝉,他正要将三件东西收走时,玄机道长却黑着脸说道:“韦安,你耍诈!” 韦安道:“我虽然好赌,却童叟无欺,从不耍诈,玄机老道,莫非你输不起?” 玄机道:“你以手指射出内力震动蛇头,蛇才咬向我的手,这不是耍诈是什么?” 韦安不屑地说道:“嘿嘿,这是智慧,不是耍诈,我即使把硫磺摸手上,蛇不敢咬我,也是我在学问上赢了你,老道,输了就是输了,别说没用的废话。” 玄机黑着脸说道:“韦安,这局不算。” 韦安道:“认赌服输,你身为武当掌门,就这么输不起吗?怎么,莫非你还想硬抢不成?嘿嘿,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你即使动手,也未必能杀得了我,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武当派从此再也休想见到这枚令牌。” 玄机的脸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一般,他旁边的道士元成已经对韦安怒目而视,如若玄机真的要动手,他一定会率先拔剑而刺。 韦安似乎并没有将二人放在眼里,表情依旧显得很轻松,只听他淡淡地说道:“老道,你要是没有赌注了,就赶紧回去准备赌注,直接拿银子也可以,五万两白银,我随时奉陪。” 玄机道:“韦安,你既然知道这枚令牌对武当的意义,何必一定要赌?我可以用五万两银子买回去,我武当派也承你一个人情。” 韦安道:“我喜欢的是赌,不是银子!我要是见钱眼开的话,我早就是个大富翁了,何必到这种小馆子里喝酒?人情顶个屁用啊?我赌鬼韦安没有朋友,也没有事要你武当派帮忙,我用得着承人情吗?” 玄机道:“你一定要把事情做绝,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韦安道:“你也不用威胁我,我韦安浪荡江湖几十年,不还是活得好好的?玄机老道,别在这里跟我拌嘴了,把我惹恼了,你就是求我跟你赌,我或许还不赌了呢,赶紧回去准备银子吧,我还要吃蛇羹呢!” 玄机道长和徒弟元成终究还是忍住了性子没有动手,正当他们准备要离开时,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林枫说话了。 林枫道:“韦安,你不是喜欢赌吗?我来跟你赌一把!” 韦安看了看林枫,道:“你是谁?” 林枫道:“我是谁不重要,有人跟你赌才重要。” 韦安道:“嘿嘿,小伙子有点意思,你要跟我赌什么?” 林枫道:“就赌你手里的这块令牌。” 韦安道:“你也想赌令牌?” 林枫道:“正是。” 韦安道:“你的赌注呢?” 林枫将手里的魔齿剑放在桌子上,道:“这就是我的赌注。” 第九十三章 有趣的赌法 魔齿剑的外表并没有出奇地方,看起来不过只是一柄古香古色的剑而已。 赌鬼韦安抓起剑鞘,将剑缓缓拔出,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不觉地说了声:“好剑!” 韦安仔细地打量完剑后,诧异地说道:“高句丽的魔齿剑?” 林枫道:“不错,它正是魔齿剑,你不仅好赌,眼光也算不错。” 韦安白了林枫一眼,道:“魔齿剑就算是柄好剑,可是你认为这柄剑能值五万两银子吗?” 林枫道:“我恰恰是花了五万两银子买的,所以它的确值五万两。” 韦安道:“你长的很俊美,脑子却不怎么好用,这柄剑最多值五千两银子,你被人当冤大头宰了。” 林枫道:“你的紫金锏要是卖给铁匠的话,最多给你十两银子,我现在给你一千两银子,你卖不卖?” 韦安怒道:“我的紫金锏是海底寒石炼化出的紫金铜,一千两银子我只能给你看一看,多少银子我都不卖。” 林枫道:“饭送给饥人,货卖给识家,你用的兵器是锏,所以刀剑在你眼中没有锏贵,紫金锏在你眼中是无价的,这也不足为奇,可魔齿剑同样是货真价值的一柄好剑,值五万两也没什么奇怪的。” 韦安沉吟了一下,道:“好,我就当这把剑值五万两银子,我跟你赌。” 林枫道:“都说赌鬼胡三对越新奇、越有趣的赌法,就越喜欢,不知道我说一个赌法,你敢不敢赌?” 韦安冷笑道:“小子,你少用激将法来激我,还没有我韦安不敢玩的赌法,你且说说怎么个赌法?” 林枫道:“今天就赌你身上有多少条伤疤!” 韦安愣住了,玄机道长和他的徒弟元成愣住了,就连林枫身边的方芷涵也愣住了,所有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林枫,像是在看着一头从没见过的怪物。 一个人身上有多少条伤疤,只有他自己是最清楚的,即便韦安老婆知道他身上有多少条伤疤,也并不奇怪,可林枫想猜对韦安身上有多少条伤疤,就算他偷看过韦安光着身子洗澡,也绝对看不清楚韦安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疤。 所有人都认为林枫简直就是白痴,可惜长了一副英俊潇洒的好皮囊,他竟然提出一个有输无赢的赌法。就连方芷涵此时心里也没底,不知道林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韦安赌了一辈子,还从没见过林枫这种人,他瞪着大眼珠子问道:“你确定要赌我身上有多少条伤疤?” 林枫道:“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你现在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敢赌呢?还是怕把武当派的令牌输给我?” 韦安哈哈大笑几声,道:“小子,你有种!这种新奇的赌法我喜欢,只是你输了可不要后悔。” 林枫始终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态,道:“认赌服输!” 韦安道:“好,我不占你便宜,让你先说,你要是说对了,这块令牌就归你。” 韦安是赌鬼,他自然知道赌场无父子的道理,别说他跟林枫素不相识,就算是他亲老子跟他赌,他也不可能承让分毫。他之所以让林枫先说,是因为他自信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身上到底有多少条伤疤,他才大度地卖了林枫一个人情。 林枫淡淡地说道:“你身上有三十六道伤疤。” 林枫的话说完,空气好像突然凝结了一样。林枫极其肯定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认为他一定赢了,他是真的了解赌鬼韦安,以致于韦安身上有多少条伤疤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听韦安一阵哈哈大笑,笑的极其狂妄,笑声中带着兴奋和嘲讽。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韦安身上,从他的笑声中可以听出,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韦安终于停住了狂笑,道:“小子,你是我见过最蠢的赌徒,亏你想得出来这种赌法,不过,我韦安童叟无欺,赌品绝对是天下第一,今天我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说罢,韦安竟然将自己华丽的长衫脱了下来,露出了光溜溜的上身。 韦安道:“我身上一共有九条伤疤,四条刀伤、三条剑伤、一处枪伤、一处勾伤,你现在看清楚了吗?是九条伤疤,你输了。” 林枫神色不变,淡淡地说道:“不错,你身上的确是九条伤疤,不过,这些伤疤都是旧伤,还差二十七条伤疤,就会凑足三十六条伤疤。只要凑够了三十六条伤疤,还是我赢了。” 众人大惊,谁也想不林枫会想出这种方法,不过林枫说的确实有道理,再在韦安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疤,林枫的确赢了。但是,谁又能在韦安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疤呢?就连玄机道长也不敢说出这种大话。 韦安自然听明白了林枫话里意思,他脸色突变,瞬间眼神变得分外凌厉,直盯盯地瞪着林枫。他将长衫系好后,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在我身上再划出二十七条新的伤疤?” 林枫道:“果然好赌的人都很聪明,你不愧为是赌鬼,一下子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韦安哈哈大笑,道:“小子,恨我韦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能活着吗?” 林枫道:“因为想杀你的人杀不了你,能杀你的人没有真的要杀你,所以你还活着。” 韦安道:“就凭你也想杀我?” 林枫道:“我跟你无冤无仇,我没有必要一定要杀你,我只是想赢这个赌注而已。” 韦安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你认为你能在我身上划下二十七条伤疤吗?” 林枫抓起桌上的魔齿剑,道:“伤疤不是用嘴巴咬出来的,赌鬼,拿起你的紫金锏,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免得把这里弄的到处是血,人家做个小本买卖不容易,不要打坏了这里的东西,坏了酒馆的名声,留口饭给人家吃。” 韦安面色铁青,他突然感到面前这个温文儒雅的青年非常危险,林枫既然知道他是赌鬼韦安,必定知道他的功夫要比赌术更高明,但林枫还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要么林枫是疯子、是傻子,可是林枫从容淡定,头脑清晰,既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最大的可能是个高手。 江湖中像林枫这个年龄的高手并不多,简直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只有几个大门派的弟子还马马虎虎看得过去,江湖中最近声名鹊起的年轻高手,快剑云飞算一个,还有一个不知年龄身份神秘的铜面人,但眼前的林枫却很陌生,不仅没有名气,甚至没人知道他是谁,就连见多识广的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也想不出林枫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韦安判断:林枫是高手,但这只是一种可能。从林枫的表现看来,明显不是来跟自己赌输赢的,而是来找自己麻烦的,所以才会放肆地用这种方式和态度对待自己,目的是想踩自己上位,搏得一些名声,只要打败了自己,便会立马轰动江湖,声名鹊起,成为一代翘楚。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林枫只是个代言人,或者说是个诱饵,把自己骗到早已设好的圈套中,那里或许有几个、甚至十几个高手来对付自己,目的就是杀了自己。 韦安阴沉着脸色,道:“小子,报个名号吧!” 林枫一副谦谦有礼的神态,淡淡地说道:“我叫林枫。” 众人无不色变,他们虽然没有见过林枫,但大半年来,林枫的名字早已传遍江湖,敢住进废弃了十三年的林园,本来就是一件轰动的江湖的大事,况且此人还跟林家三公子同名同姓,更惹得众说纷纭。有人说此人就是林家三公子林枫;也有人说林家三公子已经死了十三年,此人是为了哗众取宠,是个冒名顶替的跳梁小丑;还有人说此人是铁血将军方天峰推出来的一个傀儡,效仿当年林家做法,为了吸纳流浪人口,扩大自己的实力…… 林枫到底是不是林家三公子,之所以众口不一、真假难辨,最根本原因,是因为一个如同恶魔一样的铜面人出现,他拿着寒月刀、使着林家刀法,灭江湖帮派杀人如同收割草芥一般,残忍到令人齿寒的程度,自然有人揣测铜面人才是真正的林家三公子,杀人是为了报林家的血海深仇,所以林枫的身份就更加扑朔迷离,令人匪夷所思了。 韦安道:“住在林园里的林枫?” 林枫道:“正是。” 韦安道:“你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林枫道:“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可是我无论如何回答,他们都不相信。如果你是林家三公子的话,你会不会承认你是林枫呢?而且大张旗鼓地住进林园呢?” 林枫的话让所有人都再次疑惑了,怀疑他是林家三公子的想法开始动摇,并且不断地推翻自己的猜想,包括他身边的方芷涵。这是一个致命的反问,被誉为神童的林家三公子,自然不可能是傻子,林家被杀戮的真相揭露之前,自然不会做出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的傻事。 第九十四章 新的伤疤 韦安再次打量了一番林枫,冷冷地说道:“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是特意来找我麻烦的。” 林枫道:“我本来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但我却看中了你手里的令牌,我想要把它赢到手,只有跟你赌一把。说实话,你今天无论是赌骰子,还是赌牌九,我都必输无疑,因为我对赌博实在是一窍不通。但你偏偏同意我的赌法,怪也只能怪你太自负了。你以为我是特意来算计你的吗?呵呵,你只是个赌鬼而已,还不配我劳心劳力算计你。” 林枫语气虽然很平和,但他说出的话实在是狂妄之极,竟然连大名鼎鼎的赌鬼都不放在眼里,放眼整个江湖,即便少林方丈智空大师、武当掌门玄机道长也不敢如此狂妄,更不敢当着赌鬼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玄机道长就在场,他就不敢如此对赌鬼这么说话。 林枫轻蔑地说道:“韦安,你是不是害怕这是个圈套?你在怀疑,是不是我设计要把你引到埋伏地点,而那里早已暗伏着高手等着杀你?” 韦安被道破了心思,却一言不发,但他的手已经握住了紫金锏,只要一锏在手,就算像玄机道长这样的高手突然发难,他自信自己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至少逃命不成问题。 林枫道:“我说过,你还不配我来算计,如果你不敢跟我走的话,把令牌留下,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韦安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子,不管你是谁,就凭你这份狂劲,老子今天也要好好教训你,老子赌了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赖账的人,这把魔齿剑老子要定了。” 林枫眼神一眯,道:“你韦安果然不愧被称为赌鬼,终究还有几分胆色,凭你这份魄力,我现在倒是对你有了几分兴趣。” 韦安道:“老子对你也有了一点兴趣,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敢这么狂妄。” 林枫转身对方芷涵说道:“我的兴致突然变得好了起来,你点几个小菜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就回来,我们喝上几杯。” 方芷涵脱口而出,道:“我跟你一起去!” 林枫道:“这是我和韦安两人的赌注,谁都不能去!”说罢,还看了一眼玄机道长,显然,林枫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方芷涵听的。 林枫向酒馆外走去,不远处就有一片树林,那里很僻静,自然是动手的最好地方。 韦安站起身,跟林枫后面,跟随的距离不远不近,但他却没有林枫那么淡然,他要比林枫警觉很多,甚至连逃命的路线都已经想好了。 玄机几次想抬脚跟着林枫和韦安,他对二人的拼杀没有兴趣,对于谁赢谁输也不感兴趣,他关注的是那块武当掌门令牌。玄机犹豫了几次,终究还是没有跟过去,因为林枫说“谁都不能去”那句话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如同利箭一般锋锐,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警告,也能感觉到林枫绝不是表面看起来温润如玉那么简单。所以,玄机和他的弟子仍然留在了小酒馆里。 林枫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向韦安。这里寂静无人,果然是一处搏杀的好地方。 林枫道:“现在你明白了吧,这不是圈套,我也没有设计你。” 韦安道:“你还算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没搞阴诡伎俩。” 林枫呵呵一笑,道:“其实我搞阴诡谋算的本事一点也不差,只不过你不在其中而已。韦安,我要出剑了!” 话音刚落,林枫的剑已经刺出,很平淡无奇的一剑,但剑刺到一半,剑尖突然抖出三个剑花,分别刺向韦安的头、喉、胸。 韦安手中的紫金锏迎剑挥出。 紫金锏长而无刃,长约四尺,形似硬鞭,状如竹节,锏端无尖。锏的杀伤力极强,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虽不像刀剑之类伤敌见血,却能将人活活砸死。锏多为双锏合用,但韦安却只用单锏,他的招式集刀法、剑法、棍法于一体,别具一格。 魔齿剑的剑影很快,紫金锏的力道很猛,短短三招,剑影消,锏光停,林枫和韦安依旧相向而立。 林枫依旧神采如玉,温文儒雅。 韦安的肩、左腿、右臂却各中一剑,鲜血已经渗透了身上华丽的长衫。 林枫道:“韦安,现在你应该相信我能在你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口了吧?” 韦安从未败的如此之快,更未败的如此之惨,他很沮丧地说道:“不要说二十七条伤口,就算划五十七条伤口你也能做到。” 林枫道:“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交出那块破铁片,它对于你来说,留在手里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五万两银子而已,你应该并不缺银子。” 韦安从怀里掏出了令牌,一抬手便扔给了林枫,道:“我至少输过一百次,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输的这么惨。” 林枫道:“你至少还没把命输掉,所以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你之所以现在还活着,不是你赌术有多高明,也不是你武功有多高深,而是能杀你的人并没有真正想要你的命。” 韦安道:“你这句话我一定会记牢的。今天还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拿剑的并不一定用的是剑法!” 林枫道:“无论什么招式、什么剑法,只要能杀人就足够了。” 韦安道:“不错,现在我明白了你为什么敢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林园。” 林枫道:“住进林园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韦安道:“还有一个快剑云飞,据说他的剑像风一样快。” 林枫道:“也不止是云飞住进了林园,还有一个人,你听了一定会很惊讶。” 韦安道:“我不仅不会惊讶,我还知道他在江湖榜上排名第五位。” 林枫道:“你竟然知道铁拐道人皮甲在林园?” 韦安道:“不仅我知道,还有一个西域和尚也知道。” 林枫道:“原来你跟西域僧鸠摩罗认识?” 韦安似乎并不想继续跟林枫说下去,他神情很颓丧,摇了摇头,道:“我输了,令牌你也拿到手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这辈子也不想再跟你赌。” 林枫道:“你想要离开?” 韦安道:“难道你想杀我?” 林枫道:“我之所以让你到没人的地方,就是想保全你赌鬼的名声,我如果想赢你,在酒馆里就可以,我如果想杀你,你现在还能活着吗?” 韦安惊异地问道:“林枫,你想怎么样?” 林枫道:“铁拐道人皮甲位列江湖排行榜第五位,而且还是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无论是名声,还是地位,都远超过你,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入住林园吗?” 韦安沉吟了一下,道:“他投到了你的麾下。” 林枫道:“都说你见多识广,你可听说过玄冰寒毒?” 韦安脸色大变,顿时面色苍白如雪,颤声道:“难道皮甲中了玄冰寒毒?” 林枫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皮甲之所以尽心守护林园,并不是他对我有多忠心,而是他怕死,尤其怕玄冰寒毒发作后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韦安道:“是你给他下的玄冰寒毒?” 林枫微笑着说道:“正是!” 韦安眼神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他相信林枫说的是真的,一开始在酒馆时,他一直认为林枫年轻,说话狂妄自大,甚至是荒诞不经,但事实证明,林枫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是自己轻视了这个年轻人。 韦安颤声说道:“你……你……” 林枫道:“我手段狠辣是吗?不错,我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韦安,你声名狼藉,被江湖人唾弃、咒骂,连武当派掌门你都敲诈勒索,无论谁杀了你,都会博取一个好名声,被江湖人所赞颂。但是,我却没有杀你,你可知道原因吗?” 韦安道:“你说过,你只想赢到那枚武当派掌门令牌。” 林枫摇了摇头,道:“善藏者,藏于九地之下!玄机道长一向善于藏匿,低调行事,不肯显露真实功夫造诣。这枚令牌对于武当派来说,意义非凡,玄机志在必得,你以为玄机真的不敢对你动手吗?我敢跟你打赌,如果玄机全力拼杀的话,三十招之内必定能杀死你,再加上他徒弟在一旁掠阵,你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玄机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摸不清你的武功底数到底有多强,再者,令牌在你手中,他有些投鼠忌器,所以才迟迟没有对你动手。其实这枚令牌在你手里,无异是你的一个催命符,玄机迟早会对你动手的,而且会一击而中,你一人之力又怎么敌得过武当派上百人的力量?” 韦安并没有否定林枫的分析,他已经完全被林枫手中的剑所折服,林枫刚才完全可以杀死他,但却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三条伤口。 林枫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 韦安道:“你想利用我?” 林枫道:“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韦安道:“就算你武功高强,我韦安也不是被人随意摆布的。” 林枫扬了扬手中的魔齿剑,道:“好吧,你现在可以选择,要么死,要么为我做事。” 第九十五章 赌的意义 韦安眼睛盯着林枫的剑,脑子里却在想着刚才的三招对决,剑法中带着凌厉的刀法劈砍路数,刚猛诡谲,就算再使出一遍,自己仍然没有破解之法,甚至避无可避。 韦安突然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很可怕,俊美的外表下却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主,竟然用玄冰寒毒去驯服江湖榜排名第五的铁拐道人皮甲,最重要的是林枫竟然毫不避讳地告诉了自己的一切,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要么自己跟皮甲一样,成为林枫随意驱使的奴仆;要么自己会被林枫杀死在这片小树林里。 韦安道:“为你做事?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枫道:“我问你,你赌了一辈子,赌的意义何在?” 韦安道:“赌有什么意义?我就喜欢赌的时候那种刺激感,不管是输是赢,整个人都会处于亢奋的状态。” 林枫道:“所以你赌了一辈子,也只是个赌鬼而已,最后却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 韦安道:“你说赌有什么意义?” 林枫道:“你跟穷人赌吗?” 韦安道:“穷人没有赌注,怎么赌?” 林枫道:“富人要是输了一百银子会怎么样?” 韦安道:“他们输一百两银子算个屁?一万两银子也输得起。” 林枫道:“要是你把赢来的一万两银子分给一百个穷人的话,每人会分到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个穷人会怎么对你?” 韦安一愣,随即说道:“那一百个人肯定会给我磕头,让他们喊我三声祖宗都会争着叫。可是,我赢的银子凭什么分给他们?有本事他们自己去赢。” 林枫道:“一百两银子足够一个穷苦人家三年的花销,他们还会对你感恩戴德,能当祖宗的事你偏偏不肯做,所以你只能做个鬼,而且是个臭名远扬的赌鬼,你虽然赌了一辈子,却根本就不懂赌的意义。” 韦安沉默了良久,道:“不管你是不是林家三公子,你却在做林家做过的事,林家三代乐善好施,广施仁德,结果怎么样?却遭灭门惨杀。” 林枫道:“林家虽然被灭门杀戮,却并不代表林家做的事是错的,起码青木镇几百人到现在还对林家人感恩戴德。” 韦安道:“难道你想让我把赢的银子都分给穷人?” 林枫道:“你只管负责去赢银子,究竟赢来的银子怎么用,那是我的事。” 韦安道:“你拐了几个弯,说到底就是想让我去赌,还要把赢来的银子都交给你。” 林枫道:“我只要七成,年底送到林园。剩下的三成,你挥霍也好、存着也罢,由你自己支配。” 韦安道:“林枫,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林枫道:“不错,我的确就是欺负你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公平的。那些富豪们在妓院点上一桌花酒,足够穷人家一年的吃喝花销,这公平吗?有人绫罗绸缎、穿金戴银,有人破衣烂衫、衣不裹食,这公平吗?有人妻妾成群、酒池肉林,有人流落街头、暴尸荒野,这公平吗?难道跟你赌的人都是自愿的吗?还不是你依仗武功高,逼迫他们跟你赌,这公平吗?” 韦安愣愣地看着林枫,道:“你是要仗着武功比我高,就可以随意驱使我吗?” 林枫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弱肉强食嘛!要怪只能怪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杀了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你当然可以不屈服,那就只能选择死,这样你就解脱了。你想要活着,就要被我奴役。” 林枫说的风轻云淡,却是用最温和的语调说出了最残忍的结果,就连韦安这种老江湖也是背后渗出了一身冷汗。 韦安迟疑了半晌,目光从魔齿剑上移开,看着林枫那张俊美的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你比魔鬼还狠毒!” 林枫笑着说道:“这一点你终于说对了。” 无论是谁,当真正面对死亡时,都会充满着无尽的恐惧,尤其是面临死亡前的折磨,那种无言的痛苦和内心的挣扎,绝对能把人折磨崩溃。 韦安道:“我除了交给你赢来的银子,是不是不受你任何管束?” 林枫道:“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 韦安眼中锋芒再现,林枫看到了他眼神凌厉的神色,于是,魔齿剑再次挥了出去,韦安大惊,他奋力挥起紫金锏,将整个身体防守的严严实实。 魔齿剑突然一收,剑光立消,却见林枫左手挥出三点寒光,穿透紫金锏的防护,射入到韦安胸前三处穴位。韦安只觉猛地一阵寒意袭遍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紫金锏一顿,差一点砸在自己脚上。 韦安刚刚稳住了身子,顿时便感觉体内传来阵阵寒意和刺骨般的疼痛,内力瞬间便被阻滞,身上没有一丝气力,竟然连紫金锏也握不住,保命的兵器终于还是脱手掉在了地上。 阵阵的寒气窜过七经八脉,身体犹如置于冰窖之内,体内更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全身没有不疼痛的地方。韦安终于倒下了,身子在地上开始扭曲、蜷缩,高大的身躯蜷成球一样不停地滚动,眼中露出痛苦和恐惧的神色,嘴里不停地呜咽着“魔鬼、玄冰寒毒,魔鬼、玄冰寒毒……” 韦安终于体验到了传说中令人闻之色变的玄冰寒毒是什么滋味,即便武功再高、内力再强的人,也禁不住玄冰寒毒的折磨。韦安已经由呻吟开始转为哀嚎,犹如临死前的野狗,可怜而凄厉。 当韦安嚎叫的声音开始慢慢弱下来时,林枫才走近他,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韦安顿时感觉疼痛立消,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噬空气,犹如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厉鬼,贪得无厌地品尝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良久之后,韦安身子虽然躺在地上,他的头却终于能够抬了起来了。 林枫仍然一副儒雅温和的面孔,但此时他俊美的面容在韦安眼中,简直比恶魔还可怕,韦安闪烁不定的眼神甚至根本不敢直视面前的林枫,他从未如此恐惧、惧怕过,他杀过很多人,也见过杀人的场面,面目狰狞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如释重负者有之,愤怒、狠毒、狂笑、痛哭、癫疯……却唯独没见过像林枫这种面含笑意却心如磐石的人,视死亡如同看戏一般,看着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面色不改,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林枫依旧淡然平和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韦安道:“我已经这种下场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林枫道:“你现在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自杀!” 韦安喘息了一会,道:“我原本以为自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现在才知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原来杀死自己是世上最难的一件事,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原来活着才是最好的。” 林枫道:“很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现在你知道玄冰寒毒的厉害了吧?” 韦安颓丧地说道:“这是世上最恶毒的东西。” 林枫道:“既然知道了玄冰寒毒的厉害,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听我的吩咐,要是我不满意的话,万一把解药忘了给你,你的麻烦就大了。” 韦安道:“这种滋味简直比酷刑还要残忍十倍,没有人再想受这种罪。” 林枫道:“好,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你每年送银子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领解药。” 韦安道:“我就算把我老子忘了,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林枫道:“你跟江南八大富商去赌,据说他们家里的银子加起来比皇上还多,江南富庶,有钱人很多,我听说你骰子和牌九的赌术,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程度,相信你每年一定会赢回很多银子。” 韦安道:“你不担心我会骗你吗?” 林枫道:“你不担心我给你的解药剂量不够吗?” 韦安顿时目瞪口呆。 林枫道:“如果你真的能够明白赌的意义,你一定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欣慰的。” 韦安道:“就算我不想做好事,看来也不得不做了。” 林枫道:“有一件事要问你,你认识西域僧鸠摩罗?” 韦安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但我跟他交过手。” 林枫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韦安道:“不错,我跟他打了四十二招,但他只胜我一招而已。” 林枫道:“一招已经足够了,我不明白他跟你打架,却为何要提起铁拐道人皮甲呢?” 韦安道:“动手前他问我,我的武功比江湖榜排名第五的铁拐道人皮甲如何?他说他在林园跟皮甲交过手,皮甲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挑战中原高手,让中原人知道西域武功的厉害,其实他是想在中原扬名。” 林枫道:“鸠摩罗武功的确很高,他也的确能够名扬中原,只是他的野心太大,将来必定会给他招来祸端。” 韦安道:“他的武功虽然很高,却不是你的对手。” 林枫道:“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韦安道:“他去了崆峒派,他要挑战蒋立义。” 林枫道:“崆峒派掌门蒋立义不是鸠摩罗的对手,甚至连二十招都接不下。” 韦安道:“不错,但是崆峒二怪再加上蒋立义,三个人联手应该会胜过鸠摩罗。” 林枫道:“蒋立义一定会败,而且会败的很惨,崆峒二怪也不会跟他联手,因为那两个老怪物已经死了。” 第九十六章 坐地起价 韦安听到崆峒二怪死了的消息,感到很吃惊,他嘴巴动了一下,他很想知道是谁杀了崆峒二怪,但他终究还是识趣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明白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尤其面对林枫这个铁石心肠的狠辣之人,万一说错了话,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林枫道:“小酒馆里的桌子上还有你赢来的百年人参、红宝石和三色玉蝉,你拿上这些东西去江南吧!” 韦安道:“这三样东西送给公子,就当是个见面礼。” 林枫很愉快地说道:“很好,你终于开始懂得如何讨好我了,但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叮嘱你:你好自为之!” 韦安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一身崭新的绸缎衣服已经在地上滚得肮脏不堪,再加上被魔齿剑划得七零八碎,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他是个爱臭美的老乞丐呢! 韦安道:“这句话我一定会记牢的。” 韦安离开了小树林,向南方走去,高大的身躯似乎有些佝偻,脚步也有些踉跄,他由着自己的喜好赌了一辈子,却终究还是输在了赌桌上,把自己的下半生都输了个精光,他的人生也将因为今天的一个赌注而改变。 …… 林枫回到了小酒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方芷涵担忧的眼神,当方芷涵看到他时,目光立刻变得热切欣喜起来。 林枫朝方芷涵点了点头,问道:“我出去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不知道菜做好了没有?” 方芷涵道:“菜已经做好了,老板说他们家最拿手的是坛子肉,要用文火足足炖上一个时辰,这道菜下酒最好,就算酒喝得多了,也不会伤胃。我还点了豆瓣鲫鱼、口袋豆腐、清炒藕片,四个菜足够我们两人吃的了,酒是五年陈的竹叶青。” 方芷涵一副温婉体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媳妇,好像这些菜是她亲手烧出来的一样,等着夫君品尝夸奖几句。 林枫道:“你果然很会点菜,酒也对我的胃口。” 方芷涵喊店伙计上菜,林枫便坐在玄机道长旁边的桌子,对玄机师徒二人视若未见一般,他一扬手,很随意地将那枚黑黝黝的武当掌门令牌扔在桌子上。 从林枫走进酒馆时,玄机师徒二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林枫,他们见林枫已经坐下了,却仍然没见到赌鬼韦安回来。 可是,当玄机师徒看到林枫扔在桌子上的令牌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犹如狐狸见到了鸡,犹如野狼见到了羔羊,犹如饥渴的人见到了清水,眼中热切、渴望、贪婪的复杂神色全部聚焦在那块令牌上。 店伙计很快将四个菜端了上来,林枫对店伙计说道:“小兄弟,你将那张桌子上的东西帮我拿过来。” 店伙计顺着林枫手的指向,看到了玄机师徒二人桌上的人参、宝石和玉蝉,店伙计有些胆怯地看了看玄机师徒,但二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更没有阻止,于是店伙计便小心地将三样东西拿到了林枫的桌上。 林枫微笑着对方芷涵说道:“你喜欢哪一样,挑一个送给你!” 方芷涵笑眯眯地说道:“真的让我挑?” 林枫道:“当然,挑你喜欢的,这是我赢来的,虽然不怎么光彩,却很干净。” 这句话玄机师徒二人当然听到了,而且听的很清楚,二人目光不由得扭头相视而望,只是眼神的一个交流,似乎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方芷涵有些小女儿状一下子将三色玉蝉拿在手里,一副爱不释手的神态,轻轻吟诵道:“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我喜欢这只三色玉蝉!” 林枫含笑看着方芷涵欣赏玉蝉的样子,犹如画中美人垂首低吟的娇柔之态,一时间竟然有些看痴了。 玄机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站在桌旁,施了一个道家礼,道:“林公子,请问这枚令牌是你从赌鬼手里赢来的吗?” 玄机的声音惊醒了林枫,他叹道自己竟然失态了,原来内心是真心地喜爱方芷涵,只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而已,刚才竟在不经意间真情流露了出来。 林枫干咳了两声,说道:“你不会以为是我抢来的吧?” 玄机道:“你杀了赌鬼韦安?” 林枫道:“原来玄机道长也不过如此而已!我原本一直以为武当只是明哲保身的一个门派而已,没想到武当掌门还是个喜欢臆测的人,哼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你怎么就知道赌鬼韦安死了呢?要是他还活着,难道是吃你武当派炼的仙丹起死回生吗?” 玄机自知情急失言,一张老脸顿时有些微红,他没有想到林枫对他这位堂堂武当掌门没有半分敬意,说话更是不给他留一点情面,甚至言语中带着不屑和冷漠。 玄机道:“是贫道失言了。” 这时,玄机的徒弟元成插嘴说道:“这令牌是我们武当派的掌门信物,你要还给我们。” 林枫瞟了元成一眼,道:“你年龄也不算小了,怎么说起话来既无知又可笑?是你师父教你这么说话的?还是你武当派一向专横跋扈惯了?我很奇怪,刚才令牌在赌鬼韦安手里时,你为何不敢跟他这么说呢?为何不敢跟他索要呢?难道是我面善好说话?还是看我年轻好欺负呢?” 元成被林枫一连串的反问怼的一时不知所云,情急之下急忙说道:“我武当派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什么时候专横跋扈了?刚才韦安已经说了,令牌值五万两银子,我们取了银子买回来就是。” 林枫道:“令牌在赌鬼手里,不要说他卖五万两银子,就是卖一两银子,那是他的事。现在令牌在我手里,我想卖多少银子,我说了算。” 元成道:“你想要多少银子?” 林枫道:“这枚令牌我现在卖五十万两银子,少一两都不卖。” 林枫坐地起价,从五万两涨到五十万两,整整涨了十倍。元成恨怒交加,顿时满脸通红,指着林枫怒道:“你这是敲诈!” 林枫像看见怪物一样,眼神中充满着惊讶和怀疑,道:“呵呵,没想到玄机掌门竟然收你这种货色当弟子,看来武当的确没什么希望了。” 元成还要说话,却听玄机喝道:“元成,你给我住嘴!” 随即,玄机红着脸对林枫说道:“劣徒性格鲁莽,出言无状,得罪之处,贫道给林公子道歉!” 林枫再次瞟了元成一眼,道:“好好学着点,看你师父是怎么说话做事的,这么大的人了,以后少在外面给你师父丢人现眼。” 元成的年龄要比林枫大上十几岁,可林枫却不断地揶揄他,讥讽之意任谁都听得出,其中还夹杂着教训晚辈的姿态。这是借着教训元成,直接打玄机掌门的脸。 方芷涵抿了抿嘴,见林枫一板正经的表情,差一点笑出来。 林枫接着说道:“少林、武当是江湖各大门派之首,江湖中人一向以你们两派马首是瞻,玄机掌门身份贵重,如若不嫌弃在下是籍籍无名之辈,还是坐下来喝两杯,或许坐下来说话时,更有平等的感觉,你站在那里,难免会有一种高高在上俯视的错觉。” 玄机重新打量了一下林枫,便坐在林枫旁边,道:“多谢!林公子,这枚令牌的确是我武当派掌门信物,对于武当而言,意义非凡,对于公子来说,却并无太大用处,还请林公子看在江湖同道的情面上,能让令牌重回武当,贫道感激不尽,武当一门定当牢记公子厚情!” 林枫道:“玄机掌门,你可知道我为何对令徒不假于色吗?” 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玄机有求于林枫,即便他身为大门派掌门,也不得不把身段放得很低,玄机道:“是小徒出言不逊,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林枫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主要原因,就算他出言冒犯我,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其根本原因是你们武当派被尊为江湖门派之首,却始终怀着独善其身自保之道,不仅没有为尊的风度,更没有秉持江湖公道正义的气魄,不仅我看不起你们武当,就连赌鬼韦安也看不起你们,否则他也不会为一块令牌刁难你堂堂的武当掌门。” 玄机叹了口气,道:“武当在很多人眼里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已经是武道没落,既没有秉持正义的能力,也没有号令江湖英雄的实力,如果不明哲保身,武当恐怕生存下去都困难。” 林枫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道:“这是你们武当自己的事,你们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既然只关心自己的利益,那我们就谈谈令牌的事吧!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认为这块令牌值五十万两银子,玄机道长不会认为太便宜,有辱你们武当掌门令牌的价值吧?” 林枫是明晃晃地敲诈,而且还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一旁的方芷涵用余光看了一眼林枫,嘴角微微上扬,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她没有想到林枫会如此促狭的一面,坏起来还一本正经的样子,把一个武当派掌门都弄得尴尬不已,满脸涨红。 第九十七章 三招剑法 林枫坐地起价,一块令牌要敲诈玄机道长五十万两银子,把玄机道长搞的尴尬不已。五十万两白银毕竟不是小数目,但对于武当这样底蕴深厚的大门派来说,五十万两也未必拿不出来,但为了一块令牌把整个门派掏空,显然是得不偿失。 玄机看着桌子上的令牌,有种看着鸡肋般的感觉,取之太贵,弃之不甘。 玄机干咳了几声,掩饰了一下尴尬的表情,道:“林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枫道:“只要不是讨价还价就好,请讲!” 玄机道:“你真的在赌鬼韦安身上划了二十七条伤口?” 林枫呵呵一笑,道:“你终于还是问出来了,你认为我能不能在他身上划下二十七条伤口呢?” 玄机沉吟了一下,道:“可是我看你衣衫整洁,气息匀称,并不像动过手的样子。” 林枫道:“玄机道长果然慧眼如炬,真要是动手的话,韦安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握在韦安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口呢?” 玄机苦笑道:“我很奇怪你是怎么赢的这场赌局?” 林枫道:“很简单,韦安身上只有九条伤疤,但他屁股和腿上却有二十七条伤疤,一条也不多,一条也不少,他自己查了两遍,加在一起刚刚好三十六条伤疤,所以我赢了。” 玄机显然并不相信林枫说的话,但林枫的眼神平淡而坚定,丝毫看不出林枫是在说谎。 玄机道:“韦安说他身上只有九条伤疤,四条刀伤、三条剑伤、一处枪伤、一处勾伤,难道他会不知道自己屁股和腿有伤疤吗?” 林枫道:“赌鬼、赌鬼,没有鬼怎么赌?他在耍花样,故意在酒馆里让我看上身,想要侥幸蒙蔽我,可惜我并不好骗。” 玄机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身上刚好有三十六条伤疤呢?” 林枫道:“嫖赌不分家,赌鬼哪有不嫖女人的?我给了百花楼头牌花旦一百两银子,她自然会仔仔细细地查清楚韦安身上有多少条伤疤,保证一条都不会差。” 玄机愣愣地看着林枫,犹如在看一只怪物,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林公子果然好心机。” 林枫笑而不语,他并不在意玄机信不信自己说的话,就算玄机不信,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左右韦安不在这里。 林枫知道正题马上就要来了,玄机之所以低声下气地说话,不敢激怒他,目的只有一个,把令牌拿到手。 果然,玄机道长话锋一转,道:“林公子,五十万两银子实在太多,我就算倾尽武当所有,也只能拿出十万两银子,还请林公子……” 林枫摆了摆手,止住了玄机的话,说道:“武当掌门的令牌必须值五十万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少。不过,你既然说暂时没有这么多银子,我还有一个办法,同样可以拿回你的令牌。” 玄机很敏感地问道:“什么办法?” 林枫指了指坐在身旁的方芷涵,说道:“这位方小姐的武功虽然还算过得去,但在江湖上行走,却不足以自保。武当剑法有‘翻天兮惊飞鸟,滚地兮不沾尘’之盛誉,如果玄机道长能亲自传授她三招两仪剑法,就算她遇到了一流高手,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方芷涵惊诧地看向林枫,她万万没有想到林枫会向玄机提出这种要求,并以此为条件换回令牌。武当剑法固然很精妙,能不能值五十万两银子并不好讲,但方芷涵却认为林枫吃亏了,而且这个便宜还是让她占的。她在桌下悄悄地拽了拽林枫的衣襟,但林枫却恍然未知般并没有理会她。 玄机沉吟不语,在考虑得失利弊。武当剑法一向不外传,尤其是两仪剑法这种高深绝妙的武功,但现在林枫以令牌为要挟,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林枫淡淡地说道:“其实我也不贪心,玄机道长就算真的要把两仪剑法全部传给方小姐,恐怕方小姐至少要练二十年才会大成,她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你只要传她有凤来仪、金翅朝阳、冲虚破空三招便足矣。” 说罢,林枫端起酒杯,开始自斟自饮。 玄机神色凝重,林枫提出的这三招剑法,正是两仪剑法最玄妙最凌厉的三招,也是杀伤力最强的三招,就连本门弟子也不轻易传授,现在要传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玄机还是有些顾虑。 玄机道长看了一眼桌上的令牌和魔齿剑,道:“林公子既是用剑之人,连赌鬼韦安都不放在眼里,必定精于剑道,又何必要舍近求远,要贫道传授方小姐剑法呢?” 玄机道:“这是交换条件,你可以不答应,没有人逼迫你。” 这时,玄机的弟子元成终于还是忍不住性子,插嘴说道:“两仪剑法是武当不外传的武功,你说是要教这位姑娘,恐怕真正想学剑法的人是你吧?” 林枫轻蔑地看了元成一眼,道:“你真是既不长脑子又不长记性,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 元成被噎得顿时脸色通红,怒道:“你、你……” 玄机道:“元成,你闭嘴!” 林枫道:“你们武当派是不是一向狂妄惯了?总是自以为是,你以为我还要学你们武当派的剑法吗?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我不教她剑法,那是因为我的剑法过于刚烈勇猛,不适合方小姐。两仪剑法阴柔多变,攻防兼备,更加适合她练。玄机道长,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要么拿五十万两白银,要么你亲自传授她三招剑法,等你想明白了,到林园取你的令牌。” 玄机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林公子,我答应传授方小姐两仪剑法。你刚才说的有凤来仪、金翅朝阳、冲虚破空三招剑法,每招包含三式,每式有六种变化,共计五十四路剑数,就算方小姐天资聪颖,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完全学会,想要融会贯通、灵活应用的话,至少要半年时间。” 林枫微微一笑,面色变得温和而亲切,道:“一个月就够了,你只要把她教会了,至于以后如何她能修炼到什么程度,能把两仪剑法发挥到什么样的威力,只能看她的资质和悟性。玄机道长,这枚掌门令牌现在完璧归赵。” 林枫将桌子上黑黝黝的武当派掌门令牌轻轻地推到玄机道长面前,玄机脸色瞬间有些发红,双眼紧盯着令牌,贪婪之色犹如男人在百花楼欣赏绝世美女的胴体,眼神中带着异样的光彩,似乎他现在整个世界只剩下一枚黑黝黝的令牌,已经完全沉浸在兴奋和激动之中。 林枫并没有打扰玄机,而是示意方芷涵吃菜,两人还举杯饮了一杯酒。 方芷涵带着撒娇地抱怨道:“这下可好了,一个月之内我要关起来天天练剑,闷也闷死了。” 林枫微微一笑,道:“你要行走江湖,总要有些保命的本事,只是一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方芷涵低声问道:“你能陪我练剑吗?”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些紧要的事去做,只能由婉儿姑娘和陆先生陪你了。” 方芷涵低头不语,眼中带着些许失落,她刚刚跟林枫吐露了心声,还不到一天时间,就要闭关专心练剑,难免有些惆怅。两仪剑法不是能够轻易学到的,她当然明白林枫的一番好意,但女人心思细腻感性,把情感看得更为重要。林枫说有要事去做,她自然不好勉强林枫。 林枫道:“邯郸城是你父亲管辖地域,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练剑没问题吧?” 方芷涵点了点头,道:“这个不难,言叔叔会安排好的。” 玄机拿着令牌正正反反看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装进怀里,脸上依然带着无法掩饰的兴奋神色,道:“多谢林公子成全。” 林枫道:“玄机掌门不必谢我,这只是我们的交易,但愿你在传授方小姐剑法时,不要藏私才好。” 玄机道:“这一点林公子放心,贫道定当倾囊所授,决不会有一点保留。” 林枫道:“方小姐会在邯郸城安排一处安静的地方练剑,一应饮食用度,自会安排妥当。” 玄机道:“方小姐气度华贵,举止之间有大家风范,定然出身名门之家,何必要涉入江湖之中呢?” 林枫道:“玄机道长你是想知道方小姐的身份吧?你既然已经答应传授她三招剑法,也算是有半师之谊,告诉你也无妨,她的父亲被称为铁血将军。” 玄机大吃一惊,道:“你是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千金?” 方芷涵点了点头,随即一拱手,道:“方天峰正是家父,在下方芷涵,多谢掌门传授剑法。” 林枫道:“玄机道长,现在你知道这笔买卖做的不亏了吧?” 玄机道:“这笔买卖是我赚了。” 林枫道:“既然合作愉快,我们应该多喝上几杯才是。” 林枫随即喊来店伙计,又点了四个素菜,玄机的徒弟元成也一起坐下来,虽然元成心里对林枫要价过狠,心中有所芥蒂,不过此时说话却谨慎了很多。 第九十八章 陷阱 少林寺自从方芷涵带兵离开后,便紧闭寺门,严禁寺内所有僧人迈出山门一步。 众僧不知所以然,以为大敌将临,个个神色严肃,面带忧郁,寺内众僧虽多,却往来有序,丝毫没有吵杂之声,更多的僧人见寺里气氛紧张,干脆躲在禅房里参佛诵经。 寺院里不时地传出僧人们的诵经声,却极少有人知道,关闭寺门的原因竟也是为了一本经书,却不是佛经,而是少林绝技“无相功”武功秘籍。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少林寺的氛围越来越沉闷、越来越压抑,而后气氛开始变得诡异,就连相熟的僧人之间也开始渐渐很少说话,有时只是眼神相望时彼此在一瞬间的交流。 方丈智空、大长老智通、四长老智贤、八长老智玄一起走进了七长老智远的禅房。 智远的房间布置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柜、一蒲团,桌子上摆放着一盏油灯、几本经书和笔墨纸砚。 智空方丈走进禅房后,没有跟智远打招呼,更没有想要坐下来的意思,只是一直盯着智远。 正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的智远,听到声音抬起头,智空方丈和身后的大长老智通、四长老智贤、八长老智玄时,四双眼睛一改往日慈悲祥和的目光,眼中带着愤慨和怨怒,如同四双利箭向他射去。 智远迎上四双眼神时,目光之中不自觉地出现了闪烁和慌乱,心猛地沉了下去,面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他赶紧避开四人的目光,想要稳住自己慌乱的心神,无奈肌体的自然反应不受控制,四肢有些不知所措,僵硬而失控,手微微一颤抖,手中的念珠掉落在盘膝的双腿之间。 智远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很快恢复了冷静,面色恢复了平和,眼神恢复了淡然。他拾起念珠,抬头迎向四双敏锐的目光,坦然而淡定,缓缓起身后,合十致礼,道:“方丈师兄和三位师兄一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智远的失态虽然很短暂,动作很轻微,但四双眼睛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智空方丈凝视智远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智远,你入少林二十年,少林从未亏待过你,你一介域外僧人能坐在八大长老的位置,少林寺对你不薄,你却为何对少林做出如此绝情的事呢?” 智远道:“方丈师兄,我虽然是西域人,可我进入少林二十年,从没做过对不起少林的事,方丈师兄如此责问,不知我有什么过错呢?还请方丈师兄明示!” 智空方丈道:“智远,我们毕竟同门二十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又何必要我把话说的那么直白,把最后一点同门之谊也全部撕裂吗?” 智远道:“方丈师兄,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甘受责罚就是,何必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呢?四位师兄一齐前来兴师问罪,总要有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才是。” 智空方丈道:“双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手如佛指轻拂尘,身比娇柳随风扬……” 智空方丈缓缓念出一段内功心法口诀,智远眼神一愣,随即便微低含首,好似在聆听佛法经文一般。 智空方丈道:“这部无相功下部心法口诀,你一定已经熟记于心了吧?其实你徒劳一场,这并不是无相功的心法秘籍,而是八段锦的功法。你之所以被迷惑,相信这就是无相功下部,三次打开封盒,默背心法秘籍,是因为这部经的确参杂了一半无相功心法。你看过无相功上部,所以才会信以为真。” 智远愣愣地看着智空方丈,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暴露,他们直到现在才找到自己。 智远稳了稳心神,道:“我每次离开那间藏经的禅房,封盒都是完好无损,也是经过查验交接的,方丈为何断定是我打开了封盒,又为何说我默背了无相功秘籍呢?” 智空方丈道:“唉,智远,到了这种程度,你还不肯承认吗?你没有发现吗?你每次交接都是由四师弟亲自检验交接,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其实我们早就怀疑你了吗?” 智远道:“轮值接我守经的人是四师兄,当然应该由四师兄检验交接。” 四长老智贤说道:“轮值守经顺序是方丈师兄和智通师兄故意安排的,由我接替你,这样才能查清你到底有没有打开过封盒。其实也不止是检查你一人,只不过你是最重点检查的人,你虽然做的很隐蔽,也很精细,但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智远道:“四师兄有什么证据吗?” 四长老智贤道:“你既然要证据,我今天只好说个明白,不然你一定认为我们是在诛心。上个月二十三,是你值守藏经禅房,你通过前几次反复观察封盒,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第一次打开封盒,开始默记无相功心法。但心法很长,又很难背记,就算你记忆力很好,一次也根本无法全部记牢。于是,本月初二,你值守时再次打开封盒,继续默记无相功心法。本月初九,你第三次打开封盒,据我猜测,这一次你应该是校对默记的心法是否有遗漏和错误之处。因为前三次你都是相隔七天就打开了封盒,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天了,你仍然没有再次打开封盒,可见你已经将心法背熟了。” 智远冷笑一声,道:“我正常轮值的日期,难道就能说明我打开了封盒?” 四长老智贤道:“你准备的很充分,发现封盒有封条,打开后要重新粘好,所以你用麦粉熬制了粘液。我们在封条处粘了一根细细的兔毛作为暗记,你第一次显然没有发现暗记。我们两人交接完毕后,当我和方丈师兄、智通师兄三人重新打开封条时,兔毛暗记已经不见了,这时我们就已经知道是你打开了封条。你第二次、第三次做的非常谨慎小心,兔毛暗记仍然留在封条上,但是,兔毛的位置却变了。” 智远脸色此时已经涨得通红,他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但他仍然红着眼睛大声喊道:“你说我三次打开了封盒,那你为什么不当场戳穿呢?搬动封盒时,也可能导致暗记错位,凭这一点你就说我打开了封盒、默背了秘籍吗?” 四长老智贤缓缓说道:“单凭这一点,只能说明你打了封盒,却不能说明你翻阅了秘籍、默记了内容。你一定还记得,你翻阅秘籍的时候,有两张纸粘在一起的现象吧?整本秘籍一共有四处,每处两张纸粘在一起的位置、长度都不一样,这是我们事先经过仔细计量过的。你虽然重新粘好了,但是长度和位置还是有些许偏差,终于还是留下了破绽。” 四长老智贤微微一笑,道:“如果你还不服气的话,我索性告诉你,还有一个你根本想不到的破绽,那就是我们在粘两张纸时,用的根本不是麦粉熬制的粘液,而是蜘蛛吐出的丝,被粘的两张纸打开后,不仅看不出丝毫粘合的痕迹,蜘蛛丝也失去了粘性。七师弟,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断定是你打开了封盒吧?” 智远颓然地说道:“原来你们早就挖好了陷阱,就等着我跳进去。” 智空方丈道:“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可是如果你自己不跳进去,没有人逼着你跳。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阿弥陀佛!” 智远盯着智空方丈问道:“我想知道一件事,方丈刚刚说这部秘籍是假的,但是无相功秘籍下部跟上部经书新旧程度一样,字迹也一模一样,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费心劳力做一本假秘籍来骗我?” 四长老智贤呵呵一笑,接口说道:“你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那我就解开你心中的疑惑吧!少林寺藏经阁存有很多陈旧的纸张,别说做一本古香古色的经书,就是做一百本也不成问题。问题的关键是刚写上去的字,墨太新,一眼就会被看穿。山下有个卖字画的铺子你应该还记吧,老板秦海不仅是个装裱字画的行家,还精通于字画作旧,我给了他十两银子,亲自看着他把墨迹作旧的,别说你匆忙之间难辨真假,就是你仔细观摩,也未必会发现墨迹是被作旧的。纸张和墨迹都是旧的,你自然相信这本秘籍下部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字迹一样,这很好解释,因为这两本无相功经书都是方丈师兄亲手抄写的,一个人写出的字,字迹自然是一样的。二十年多前,方丈师兄见八师弟博学各门绝技,是少有的练武奇才,便亲手抄写无相功上下两部,那时你还没进少林寺,这件事你自然不知道。其实无相功的原本真经保存完好,你盗走的是方丈师兄抄写的上部经卷。 方芷涵兵逼少林时,你觉得抓住了时机,极力挑衅方小姐,不停地鼓动弟子们以武护寺,其实你当时已经暴露了你的真实意图,你是想借方小姐的手毁掉少林寺,可惜你太急于求成,已经完全失态了。我们之所以费心劳力地做了一本假经书,是因为你已经感觉到我们开始怀疑你了,上半部无相功已经在你手中,你一旦狗急跳墙,直接拿着下半部经书逃走,无相功就会外流出少林,这就是我们做一本假经的原因。” 第九十九章 自戕 四长老智贤一番话说完,智远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无遗,他并没有再狡辩下去,而是用敏锐的目光环视一下四位相处了二十年的师兄弟。 智远喟然长叹一声,道:“不错,两年前丢失的那本无相功上部是我盗走的。现在你们故意布下一个局,设下陷阱让我跳进去,我都认了,是我偷偷打开了封盒,背记了无相功下部心法。但是,我在少林寺住了二十年,对各位师兄弟还是很了解的,凭你们是想不出这么一个精妙的布局和设计,我想知道到底是谁给我挖的陷阱。” 四长老智贤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师兄几人都不擅长谋算,也想不出如此精妙的布局,但是却有一个天资聪颖、算无遗策的人,而且此人早就断定你就是盗取经书的人,你如此聪明,应该能够猜得出……” 智远道:“我知道了,是那个叫林枫的年轻人!” 四长老智贤道:“正是!你可谓是作茧自缚,弄出一封信来凭空诬陷铜面人,你本欲栽赃嫁祸,却牵扯出了林公子,因果报应,果然丝毫不爽,到头来却揭露了你自己的劣行。” 智远道:“千算万算,还是我低估了林枫的武功。” 智空方丈一声息,诵了一声法号,道:“阿弥陀佛,智远,你背叛少林,盗窃经书,犯了偷盗之戒,你到现在不思忏悔,还想着谋算林公子。智远,无相功上部到底藏于何处?你难道还不交出来吗?” 智远道:“方丈师兄,我的确对不起少林寺,但我是为了佛门着想,是为了更好地弘扬佛法。法贵流通,少林寺有大量武功秘籍,存有数不尽的佛经,在江湖中只是空有名声,却疏于弘扬佛法、教化众人,试问寺庙存在的意义何在?” 智空的反问让方丈等四人皆闭口无语,智空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智远接着说道:“中原佛法最先是从西域传入,少林寺在很多方面的确比西域寺庙要好、要强,尤其是以武护寺、以武弘法方面。少林武功经过几百年的传承、积淀和发扬,已经远超西域寺庙。但少林却不肯将武功外传,为了奠定西域佛教地位,为了光大西域佛法,为了以武护寺、以武弘法,我隐忍了二十年,熟读了融合中原习俗和文化后的佛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传承和发扬佛法。少林寺的武功秘籍有几十种,我只不过是取了一本无相功而已,你们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智空方丈道:“你又何止仅仅是为了一本无相功呢?你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毁掉少林、取而代之吧?” 智远神色阴沉下来,却并没有回答智空方丈的问话。 智空方丈接着说道:“少林数百年来经历了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和危难困境,但少林仍然能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生存之道,不是你想毁就能毁掉的。不管你是出于何种原因,快把无相功上部交出来。” 智远道:“无相功上部是我两年前盗走的,你认为我能蠢到把经书还留在这里吗?” 智空方丈喝道:“经书到底在什么地方?” 智远道:“方丈师兄,你不要追问了,我对不起少林,但我没有愧疚之心,为了发扬西域佛法,从我踏进少林的那一天,就想过会有这样一种结果,当然,也想过会是另一种结果,唉!可惜啊,我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机会出现……” 谁也不知道他谋划的结果是什么,究竟在等什么机会,但他的话却让智空方丈四人如坠冰窖,原来这个西域人远远不止想盗取经书、损毁少林那么简单。 智空方丈道:“智远,你只要交出无相功上部,我们是不会伤害你性命的……” 智远道:“废掉我的武功后,将我囚禁在后山庭院中念佛诵经?将我囚禁至死?” 智空方丈道:“先度已,后度人,你如果能够经过此事大彻大悟,专心参禅悟道,以你的资质,未必不会成为一代禅师。” 智远道:“方丈师兄,诸位师兄,虽然我从小就进入佛门,讲究六根清静,斩断一切情愫,可是人虽草木,孰能无情,我们朝夕相处二十年,诸位师兄对我照顾有加,是我对不起少林,对不起诸位师兄……” 智远竟然盘膝坐在蒲团上,面色无悲无喜、无怒无嗔、无怨无狂,突然,他手中多出一把尖刀,智空方丈等四人见状面色大变,齐声喊道:“不可!” 声音未落,尖刀已经刺入智远的左胸,鲜血立时染红了僧袍和袈裟,或许是智空早有预感,最近一直披着他最珍惜的一件袈裟,可惜,一身干净袈裟被他的血染红了,他用自己的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人能解救得了智远,当智远看到八师弟武痴智玄也一起跟随而来时,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其实方丈智空、大长老智通、四长老智贤的武功造诣,都远在智远之上,即使武痴不来,他也没有逃脱的希望。但是,他们仍然还是让武痴智玄一同而来,可见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智远的头终于垂了下去,至死那柄尖刀仍然插在他的心窝,或许他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在尘世中的生命,是对佛祖最大的恭敬,也是对自己罪孽的最后救赎。 房间内传出三声佛号“阿弥陀佛”!唯有武痴智玄闪身窜到智远身前,可惜智远已经气绝身亡,没有一点脉搏和呼吸。就算武痴的动作再快也无济于事,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救活尖刀刺入心脏的人,更没有任何人能挽留住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 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良久之后,智空方丈望向大长老和四长老,三人面面相觑,眼中不约而同都流露出遗憾和失望的神色。 相处二十年的同门师弟自绝于他们眼前,即便是智远盗窃了无相功秘籍,但心中还是有同门之情纠缠于心,所以遗憾。 智远自戕而亡,宁死都不肯说出无相功上部的下落,他们费尽心机终于抓住了盗经之人,却仍然落的一场空,半部无相功经书依旧没有着落,甚至连智远的同谋之人都一无所知,所以他们还是很失望,也很失落。 唯一知道无相功上部经书的线索已经断了,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没有查找经书的途径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间万物,往复循环,变化万千,就在少林几位长老为了经书愁眉不展之时,有一个相貌丑陋的少年来到了山门前,这个人就是林枫派来的宋成。 守在山门前的小和尚见宋成一副痞溜溜的模样,却偏偏摆出一副狂傲的派头,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爷呢! 小和尚见宋成不仅长的丑,还很无礼,人小派头大,竟然敢指名道姓要见智贤大师,少林寺长老级别的大师,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你一个毛孩子,还想见四长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和尚虽然心里暗自腹诽,但出家人讲究平和慈悲,喜怒不形于色,小和尚只能忍住性子,说道:“施主来的不巧,少林已经封寺三个月了,僧人不出山门、不见外客,施主请回吧!” 宋成道:“事关重大,你最好去通报智贤,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和尚哼了一声,没理宋成的威胁,却纹丝不动地守着寺门。 宋成说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阶上,看也不看小和尚一眼。 小和尚听了宋成赤裸裸的威胁顿时有些懵圈,旁边个子稍矮一点的和尚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地拉了拉小和尚的衣襟,低声说道:“师兄,还是去回禀一声智贤长老吧,至于见不见,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万一真有要紧的事给耽误了,挨罚的可是师兄你啊!” 小和尚想想也是,于是便往寺里走去,可他刚走了十几米又折了回来,对宋成说:“施主想见四长老,我现在就去回禀,请问施主如何称呼?” 宋成斜了一眼小和尚,道:“你想明白了?肯去通报了?你就跟智贤说,他在邯郸城外看见过我。” 小和尚迟疑了一下,说道:“请问施主名号如何称呼?” 宋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你尽管在这里缠着我继续问,最好问上半个时辰,你也就不用再去禀报,我也可以走了,我们都省事了。” 小和尚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厌恶的表情,心里却讨厌极了宋成,这家伙的谱简直比公子哥还大,而且听他的口气,对少林没有半点尊敬之意,哪怕是对四长老,也是直呼其名,没有半点敬意。 小和尚无奈,狠狠地瞪了宋成一眼,还是扭头向寺内走去,如实禀报四长老智贤,至于见不见,跟自己没关系,无非就是多跑一趟腿费点力气而已。 第一百章 柳暗花明 四长老智贤大师听定然小和尚禀报,说有一少年在寺门外要求相见。 智贤道:“寺里已经明令,概不见外客,你让他回去吧!” 小和尚诺诺地说道:“四长老,他说您在邯郸城外见过他!” 智贤面色一变,脑子里开始回忆邯郸城外见过的人,最有可能的或许就是青龙门的人,难道是葛旭派来的人? 智贤急忙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长的什么样?” 小和尚尴尬地说道:“他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指名道姓让您去见他。十五六岁左右,长的很丑。” 智贤沉吟了一会,实在没想起在邯郸城外面还有这样一个长相丑陋的少年存在,但少年能提起邯郸城外,必定不是在打诳语骗他。 小和尚见智贤沉吟不语,又说道:“他说事关重大,他只等半个时辰,要是见不到长老,多一刻钟都不会停留,他还威胁说,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智贤听完,一下子从蒲团上站起身,道:“快、快带我去见那个少年!” 宋成在邯郸城外的确见过智贤大师,不过智贤当时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林枫和云飞身上,宋成离的又远,所以智贤根本记不清宋成,这也怪不得智贤。 当智贤匆匆走出山门,见到宋成的那一刻,他立即想起了这个长相丑陋的少年,正是当时给林枫驾车的少年,因为他长相特别,又关系到林枫,现在一打眼,还是认出了宋成。 少林能够破获无相功秘籍被盗案,都是得益于林枫离开少林前给他出的计谋,才抓获智远这个吃里爬外的内鬼,智贤心中对林枫不仅是感激,更多的还是敬佩。智贤暗道:此人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少林寺,一定是林枫派他来的! 智贤并没有轻视宋成,对宋成的态度甚至有些尊重,让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和尚心中暗自吃惊,心中暗道:幸好听了师弟的话,去禀报了四长老,否则真的要惹下祸事,看四长老对这小子的态度,看来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来头。 宋成仍然坐在石头上,对智贤的态度一副带理不理的模样,其实他心里有气,就是智贤带着四大金刚胁迫林枫去少林的事,他能给智贤好脸色才怪呢! 智贤道:“施主不远千里来到少林寺,还请施主到寺内喝杯清茶,稍做休息。” 宋成斜眼瞟了一眼智贤,道:“你们少林寺的茶可金贵得很,请我家公子到少林喝茶,都要带着四大金刚,小的我命贱,喝不起你们少林寺的茶。老和尚你架子大,见你一面还挺不容易的,要不是我家公子有交待,我连一刻钟都不等你,你以为我跑这么远来巴结你的?” 饶是智贤修为深厚,涵养极高,还是被宋成怼得满脸发热,但他强迫林枫到少林寺有错在先,也不怪宋成有怒气,出口损人在所难免。 智贤干咳了一声,道:“以前跟林公子是个误会,是少林寺多有得罪,老衲已经向林公子赔过罪了,在此老衲向小施主道歉!”说罢,竟向宋成深施一礼。 宋成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和尚整天虚头吧脑的,净整这些没用的,要不是我家公子武功好,落到你们手里,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要不是方小姐带兵来少林寺,你们肯让我家公子离开?我一看你们这群和尚,气就不打一处来!” 智贤被宋成抢白的面红耳赤,但他自知理亏,只能任由宋成发泄出心中的怒火。但一旁的小和尚却看不下去宋成如此嚣张,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竟然当面训斥少林寺长老,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他指着宋成,道:“小子,你嘴巴干净点,说话放尊重些,这里是少林寺,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小和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智贤一声喝道:“住口,出家人要戒嗔、戒怒,你回去面壁思过三日!” 小和尚目瞪口呆,一直害怕惹祸上身,才去通报你老人家,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竟然被你老人家罚去面壁思过,我是替你说话啊,你怎么还罚我呢?看来今天小和尚的灾星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小和尚一肚子委屈,但在智贤长老威严凌厉目光的威逼下,只得讪讪地低下了头,无奈地转身向寺内走去。 宋成和智贤四目相对,宋成站起身,收去了痞相和怒容,一脸正色地说道:“我家公子特意让我来问你,抓住盗窃经书的人了吗?” 智贤垂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却没有回答宋成的问话。 宋成沉默了一下,见智贤没有想说出实情的意思,转身便走,他刚走出十米远,便听智贤喊道:“宋施主,请留步!” 宋成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突然指着智贤怒道:“老和尚,你他娘的真不是东西,要不是公子再三叮嘱,我宋成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这种伪君子打交道!” 智贤万万没有想到,林枫手下一个驾车的小厮,脾气竟然如此暴烈,而且气焰如此嚣张,敢指着他鼻子骂,就算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帮主、高手,也是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所张狂,可他却偏偏拿这样一个小厮一点办法都没有,哪怕被骂得面红耳赤,仍然转了转手中的念珠,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智贤道:“宋施主,不是老衲不肯实言相告,实在是这件事情关乎本门声誉……” 宋成道:“脸上长了痘痘还用裤衩蒙着,真以为你们盖的严实了?你们抓到那个西域秃驴了吧?” 当着和尚骂秃驴,宋成实在有点太混蛋,但智贤却只能忍,忍受宋成的羞辱,应声说道:“是!” 宋成道:“他死了吧?” 智贤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凌厉地看着宋成,智远自戕的事情只有几个长老知道,宋成怎么会知道智远死了呢? 但智贤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承认了智远已经死了的事实,因为他知道宋成不远千里来到少林,绝对不是为了证实智远的死,一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他只能说实话,不然宋成说不定会一言不发地离开。 宋成道:“你也不用奇怪,我家公子说了,盗窃经书这件事虽然是那个西域秃驴干的,但他绝不会供出同伙,一旦被揪出来,他只有死。而且他不是一个在单打独斗,给少林寺写信的人不是智远,公子说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却不会说出来,即便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 智贤打断宋成的话,道:“宋施主,请你告诉我写信的人到底是谁,我相信林公子,我们少林一定……” 宋成摆了摆手,道:“公子说不告诉你们,你就别问,何况公子没有跟我说写信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没用,但是……” 宋成偏偏在这个时候拉了个长腔,而且还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搞得智贤老和尚直勾勾地盯着宋成,两只耳朵差点没竖起来,生怕漏掉了什么机密的信息。 宋成吊了智贤一会,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家公子说,他知道谁还会无相功!” 宋成的话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差点没把智贤炸个跟头,这个信息实在是太惊人,对于少林寺来说,简直弥足珍贵。已经断了寻找无相功经书的线索,此刻竟然柳暗花明,隐隐约约地有了新的踪迹。 智贤激动地向宋成迈近几步,声音中带着颤抖,道:“宋施主,到底是谁还会无相功?” 宋成一直对智贤的成见极大,哪怕此时智贤已经完全放下少林长老的架子,对他带着尊敬之意,但他知道,这只是智贤急于知道对少林有用的信息,才做出的样子,当日在邯郸城外逼迫公子时,那种强横的嘴脸,他一直记忆犹新,以致他从始至终都没给智贤一点好脸色,甚至嘴里说话也不干净。 宋成当然知道智贤在武林中地位甚高,可那又怎么样?谁叫你得罪我家公子了,此刻不刁难你,还等什么时候? 宋成冷笑一声,道:“八长老武痴智玄。” 智贤神情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小厮心中怨气甚重,他在戏耍自己,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偷经书就是为了练成无相功,经书是在两年前丢失的,智玄二十年前就已经练了无相功,经书的心法早已烂熟于心,用得着跟智远合谋盗窃经书吗? 智贤尴尬地咧了咧嘴,却见宋成带着促狭的笑容,有点小孩子打架打赢了的那种自豪。 宋成不急不缓地说:“八长老武痴智玄虽然会无相功,但他却不是那个西域秃驴的同伙。” 这完全是废话,智贤明知宋成在戏弄他,却仍然只能忍着,眼巴巴地等宋成说出那个关键的人。 宋成道:“除了少林寺的和尚之外,还有一个人会无相功,他必定跟智远是一伙的,你们只要找到他,就可以找出无相功经书的下落,他就是——西域僧鸠摩罗!” 同为佛门中人,智贤当然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西域高僧鸠摩罗,他在西域佛教徒心中的地位,无异于是一尊通晓佛法精义的菩萨。如果这个消息不是林枫传过来的,智贤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位有道高僧,竟然会指使智远盗窃少林寺的武功秘籍? 第一百零一章 怨念 宋成说西域僧鸠摩罗会无相功,智贤长老吃惊地盯着眼前这个相貌丑陋的少年,似乎想从他脸上或神情中寻找破绽,判定他是否欺骗自己,但他却看不出宋成有说谎的样子。 西域僧鸠摩罗无论是佛法造诣,还是声誉威望,在西域佛教中都无人能望其项背,这样一位大德高僧竟安排人隐藏在少林二十年,为的却是盗取少林寺武功秘籍,他怎么会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龌龊事情呢? 但经过抓获智远盗取无相功经书事情后,智贤相信林枫,所以相信宋成不会骗他,自然相信西域僧鸠摩罗会无相功。智远本就是西域僧人,鸠摩罗是西域佛教首领,他们之间有关联一点也不奇怪,更何况林枫没有理由派人千里迢迢到少林寺骗他。 智贤突然之间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笃定鸠摩罗练的无相功,就是少林寺丢失的上部经书,而经书也一定在鸠摩罗手中。 智贤的脑子瞬间转了十八道弯,转了几个念头,而后,他双手合十,向宋成深施一礼,道:“阿弥陀佛,多谢宋施主不辞辛劳,千里奔波来到少林,告诉老衲关于无相功的信息,老衲代表少林向施主表示感谢!也请施主代转林公子,这份情义少林寺记下了!” 宋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公子说了,沧海派的迷宗金刚掌有开山裂石之威,气势磅礴,招法辛辣,据说沧海派掌门余凯已经把迷宗金刚掌练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掌力威力无比,鲜有敌手。恰好无相功是迷宗金刚掌的克星,以简破繁、以柔克刚,如果余凯跟鸠摩罗对阵,你说鸠摩罗会不会使出无相功呢?对了,鸠摩罗就在中原,听说他不断挑战各大门派,很多高手都败在他手下,前不久才刚刚去了崆峒派,最近他可是名声大振啊!” 智贤眼睛一亮,如果少林寺的人跟鸠摩罗交手,鸠摩罗一定不会使出无相功招法,便抓不住他的把柄。但沧海派掌门余凯要是跟鸠摩罗交手的话,鸠摩罗为了破解迷宗金刚掌,一定会少了顾忌,使出无相功来破招,如此便露出了端倪。果然是一条好计策,智贤暗叹林枫心思周密,更暗道林枫狡诈如狐。 智贤面露喜色,道:“多谢林公子指点,请宋施主到寺内用茶就餐,在鄙寺歇息几日……” 宋成再次摆手打断了智贤的话,道:“你们少林寺是江湖正宗、是武林首领、是正义代表,哼哼,我命贱,受不起少林寺的款待,我家公子交待的事我做完了,没功夫看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和尚们假惺惺的样子。” 智贤再次合十,道:“阿弥陀佛,宋施主对少林有所误会,心中抱有成见,其实少林对于维护武林正义,惩恶扬善、弘扬武学发展,都起了很大的作用,不然也不会被江湖名帮派尊为首领地位。” 智贤不解释还好,他一辩解,宋成的火气突然窜了上来,指着智贤吼道:“你们少林寺自称是主持正义的首领门派,狗屁!其实你们一向都是明哲保身罢了,你们难道真正地去维护正义了吗?我问你,十四年前,林园三十七人被屠戮殆尽,你们少林寺站出来主持正义了吗?替林家找出杀人凶手了吗?替三十七条冤魂伸张正义了吗?没有!你们这群和尚像耗子一样躲在少林寺里,对林家三十七人的死,连个屁都没放一个,还跟我说什么维护正义、惩恶扬善、弘扬武学?” 宋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马匹,一个翻身便跃上枣红马,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智贤仍然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宋成呆呆地喃喃自语:这孩子好大的怨念啊!林枫……林枫……,他是林枫的贴身小厮,他是最了解林枫的人,他对林家人的死如此耿耿于怀,难道?林枫……林家三公子…… …… 方芷涵跟随玄机掌门闭关学剑,自然有陆言照应、唐婉儿相陪。武当剑法冠绝天下,不是浪得虚名,招法凌厉,变化繁复,学起来自然要费些功夫。 林枫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其实是在推拖方芷涵,他对方芷涵有爱慕之意,更知方芷涵对他的情义,可是,他只能想办法将方芷涵支开,离自己远一些才安全。 林枫始终在等消息,一是个酒鬼胡三杀玉面菩萨心湖的消息,心湖狡诈多端,很难把他从天星教总坛调出来,杀心湖自然很难。另一个是少林寺抓盗书贼的消息,只有把七长老智远和尚盗取经书这件事揪出来,少林寺才不会怀疑自己,不会找自己的麻烦,更不会跟铜面人成为敌人。毕竟少林寺高手如云,不可小觑,他还没有同时对抗天星教和少林寺两大帮派的能力。 邯郸城依然繁华热闹,普通百姓过着简单而朴实的生活,日子虽然过的平淡,却很安稳。不像江湖人的生活波澜起伏,更不像江湖人的人生变幻突变,其实,普通人的生活才是一种真正幸福的生活。 但普通人也有他们的烦恼和委屈,他们有时无法保全自己,甚至连自己的钱财都保不住,因为他们太普通了,一个小偷举手之间就能轻松地盗走他们辛辛苦苦一个月攒下的银子。 一位穿着朴素年龄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女人,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手臂挽着篮子,里面装着一条猪肉和几样点心,全家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肉,给孩子买了几块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点心,她兜里还有四两多碎银子,她还想着要给大女儿买几尺布,做件新衣服,毕竟女儿也不小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后也能找个好婆家。 妇女乐颠颠地朝布铺走去,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瘦子青年跟她擦肩而过,还不小心地撞了她一下。街上的人挺多,撞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事,妇人也没当作回事,只是嘀咕了一句:“小伙子走路看着点。”便继续朝布铺走去。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兜里那袋碎银子已经在刚才被撞的一瞬间,被瘦青年给顺走了。 瘦青年没有出声,只是紧走了几步,眼神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突然,他同样被迎面的人撞了一右肩,气得他张嘴就骂:“你眼睛瞎了,走路不长眼睛吗?” 撞他的人正是林枫,被骂了也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便朝刚才那位丢了银子的妇女走去。瘦子并不知道,他刚刚偷到手的一袋银子,已经被林枫给顺走了。 林枫的脚步很快,几步就追上那位被偷了银子的妇女,他只是从妇女旁边走过时,快速地将那袋银子放进了妇女的篮子里,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滞,妇女更是没有丝毫察觉到篮子里竟然有失而复得的银子。 但瘦青年小偷却发觉出了不对,他突然摸了一下腰间,刚刚到手的银子竟然没了。他是这一带有名的快手,竟然有人能从他身上把东西摸走,简直是对他小偷职业的侮辱。 瘦青年突然想起撞了他一下的林枫,他猛地回头看向林枫的背影,不由得怒火冲顶,煮熟的鸭子飞了,竟然敢黑吃黑,他想冲上去找林枫算账,可是他做贼心虚,不敢明目张胆地找林枫,于是他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林枫。 瘦青年跟了林枫一段路,恰巧看到两个同伙,他使了一下眼色,那两人便心领神会,三人跟随林枫转到了一处街角,六目相视一下,三人会心地笑了,这里正是动手的好地方。于是,三人快步冲上前去,将林枫围住。 三人见林枫一副书生模样,身穿不新不旧的皂白长衫,温文儒雅,手里拿着一把剑,完全是书生的样子,无论怎么也看不出林枫是个会武功的人。 林枫没等三人开口,便率先说道:“你们跟了我一路,有什么事吗?” 瘦青年指着林枫骂道:“小子,看你长的斯斯文文,没想到还是跟我们一行的,新到邯郸城的吧?拜了谁的把子?你小子不懂规矩吗?竟然敢黑吃黑,摸到老子头上,这笔账该怎么算?” 林枫一副茫然的表情,道:“这位兄台,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你们是哪一行?拜什么把子?什么黑吃黑?你们要跟我算什么账?” 瘦青年道:“嘿,你小子跟我装傻充愣呢?银子呢?快点拿出来,再自行砍掉一根手指,这笔账就算清了,要是让爷动手的话,就要砍你一只手!” 林枫道:“你想要我的银子,还要砍我的手?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瘦青年道:“小子,拿了爷的银子,你还敢跟爷装傻,今天非给你点教训,兄弟们,剁了他一只手!” 三人立马就要动手,林枫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嘿嘿,用不着急着动手,事情先说清楚了的好。老实说,我的确拿了你的银子,不过,这银子却不是你的,是那位大嫂的,我已经把银子替你们还给她了,帮你们减了一笔罪孽,你们难道不应该谢谢我吗?” 瘦青年气的脸色发白,怒道:“我谢谢你,我谢你老母,你他娘的就是找死!” 第一百零二章 明镜堂 林枫见三个小贼恼羞成怒,他却依然不瘟不火地说道:“你们年纪轻轻身强力壮,不想着做事赚钱,却干起偏门,就算你们要偷,也应该去偷那些富户阔商,偷他们几百两银子,他们闪不了腰、差不了气,可你却偏偏偷平民百姓的钱,那是她们一家人几个月的活命银子,你也忍心下手,你们简直是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 瘦青年道:“妈的,你算哪根葱,竟敢教训我?看我不弄死你!” 林枫道:“你们确定要动手?” 瘦青年对另两个同伙说道:“别跟他啰嗦,废了他!” 三人每人手里突然都多出一把尖刀,从他们发狠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们是真的想要林枫的命,怪只怪林枫骂的太狠,而且还跟这种人讲道理。与夏虫语冰、与井蛙语海,无异是对驴弹琴。 林枫眼神一眯,挥起手中的剑,杀鸡用起了宰牛刀,鸡根本不配用这样的刀。所以林枫的剑根本就没有出鞘,只是用剑鞘轻轻挥舞几下,就磕飞了三个小贼手中的尖刀。然而林枫并没有想轻易放过他们的意思,剑鞘再次挥出时,便传来了三声凄厉的哀嚎声。 三个小贼今天实在是不走运,遇到了一个看起人畜无害的书生,却被书生几下就打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三个小贼一时不知是托着自己的胳膊,还是捂着自己的腿,疼的三人在地上不停地上打滚哀叫。 林枫淡漠地说道:“你们不喜欢做事赚钱,我又恨你们欺负平民百姓,那就只好把你们变成残废,以后没法偷了,但你们可以乞讨为生,仍然不用辛苦做事。” 说完,林枫便洒洒然地走了,只留下三个小贼还在地上哀嚎。 林枫刚刚走出不远,便有一位身着一身黑衣的女子挡在他面前。 女子长的很漂亮,年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是那种成熟的美,身材高挑匀称,五官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分外刚毅的感觉。如果一定要挑剔她的缺点,那就是她太冷!面容没有一丝暖意,比寒冰还要冷酷三分,冷的站在你面前,就能感觉到冰凉的气息,她如同一尊圣洁的冰雕,让人不敢接近、不敢亵渎。 女子手握一柄两尺长的短剑,从剑柄到剑鞘,很古朴、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如同她的装束一样,不带任何多余的修饰。 女子冷冷地说道:“你看起来像个书生,长的儒雅斯文,没想到你下手又狠又辣。” 林枫道:“是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只能还手自卫!” 女子道:“三个小偷而已,你至于把他们手脚都打残吗?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刑律?” 林枫道:“姑娘是官府的人?” 女子道:“不错,我是明镜堂的人。” 林枫皱了皱眉头,道:“京城明镜堂?” 女子道:“朝廷只有一个明镜堂。” 林枫随即呵呵一笑,道:“皇上直属的明镜堂、只听皇上一人的明镜堂、专办大案要案的明镜堂,难道明镜堂的人现在已经清闲到开始抓小偷的程度了吗?” 女子道:“没有明镜堂不能办的案子,没有明镜堂不能抓的人。” 林枫道:“不错,明镜堂的确是超越刑部衙门和大理寺的独立司法部门,权力之大没有任何一个部门可以与之相比拟,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能抓、不敢抓,包括三省六部的堂官。可是,我这种小小的草民,难道也值得明镜堂的人亲自来过问吗?” 女子道:“你重伤了三个人,已经触犯刑律,无论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我都可以抓你。” 林枫微微一笑,道:“姑娘要是真想抓我的话,在我打伤那三个小偷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何必要等我离开现场这么远,才现身要抓我呢?” 女子凝视了一会,道:“传闻林枫聪慧,看来果然不假。” 林枫道:“姑娘过奖,姑娘既然知道我,还在这个时候拦住我,一定不是为了打伤三个小偷的事情。不过,我想知道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道:“跟聪明人打交道会省很多力气,却会费很多脑子。我叫易水容,我的确有事要问你。” 林枫道:“是我眼拙了,原来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明镜堂易主司,传闻易主司铁面无私、武功高强,没想到易主司竟然是个女子,而且还长得美艳无双。” 易水容冷冷地说道:“近来江湖上全是你的传闻,方小姐为了救你,千里奔波,兵围少林,哼,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可惜了方家大小姐的一番深情。” 林枫的眼神带着侵略性和挑逗性,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是我跟方芷涵的故事,姑娘难道就是想问我这个吗?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毫无保留地都讲给你听!” 易水容面对林枫俊美的脸和暧昧的眼神,尤其是那双带着的独特魅力的眼睛,她的心突然有些慌乱,眼中冰冷的目光开始变得散乱,她慌忙避开林枫的眼睛,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说话时才感到喉咙有些干涩,干咳了两声,道:“你不仅油嘴滑舌,还是个登徒浪子!” 易水容话一出口,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她恍然发现自己从未跟别的男人如此说话,她的心更没有过如此慌乱的时候,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竟然有些微微发红。 林枫嘿嘿一笑,道:“易姑娘,你就算要审我,也不至于给我扣上登徒浪子的帽子吧?我虽然只是一介草民,可我还是很珍惜自己名声的,何况,我并没有对姑娘怎么样!” 易水容道:“你还想怎么样?” 林枫似笑非笑地说道:“姑娘既然有事情要问我,不如找家酒馆,你可以一边吃一边问,我吃饱了,回答起来也有力气。” 易水容再次看向林枫那张俊美却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心竟然不争气地开始加速跳动,她恨恨地扭过头,道:“好,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明镜堂可不是徒有虚名的部门。” 林枫好像真的被她吓住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道:“我胆子小得很,易姑娘你可不要吓唬我,不然一会你问起话来,可能很多事我都记不起来了。” 易水容瞪了林枫一眼,道:“你最好什么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说罢,易水容转身便走,林枫看着她的背影,嘿嘿地笑了几声,便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一刻钟左右,易水容在一家“客友”酒馆门前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林枫,看到的却依然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急忙扭过头,一头钻进了小酒馆里。 林枫走进酒馆时,见易水容已经坐在最靠近里面角落的一张桌子,他便走过去坐在易水容对面。林枫招了招手,店伙计便快步走了过来,林枫点了四个小菜,要了四壶酒。 两人相坐无语,心中却都在不停地盘算着彼此的心思。没过一会,酒菜便已上齐,两人斟好酒后,四目相视,仍是无语,林枫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 终究还是易水容先开口,道:“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对三个小毛贼痛下重手?” 林枫脸上已经完全收敛了刚才戏谑的表情,恢复了他儒雅淡然的神态,眼神也变得深邃,他的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他不答反问道:“易姑娘,你可知道地藏菩萨为何至今没有成佛吗?” 易水容道:“我问你打三个小偷的事,你跟我扯什么地藏菩萨?” 林枫自顾自地说道:“地藏菩萨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他誓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地藏菩萨功德无量,深受世人敬仰,但他至今却终未成佛,因为地狱未空。” 易水容愣愣地看着林枫,此时的林枫跟刚才判若两人,给她一种深沉而厚重的感觉,但她却不明白林枫为什么会大谈佛道。 林枫道:“地狱不空,是因为恶行不止。佛家讲度化,儒家讲教化,但是,仅凭说教感化是不能遏制恶行的,所以法家讲‘制’,法贵在公正、重在执行,况且,现在的犯罪成本如此低廉,惩戒并不足以制恶,以致恶行纵横、恣意妄为。 几两碎银或许对于你我而言,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平民家庭来说,却是他们全家几个月的生计。试想一下,一家人失去了几个月赖以活命的银子,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呢?或许夫妻因此而吵嘴、打架,搞得全家鸡飞狗跳,因此而闹出人命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我只是将小贼偷盗的银子还给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三个小贼却想要我的命,如此恶行、如此歹毒的人,就算是地藏菩萨也度化不了他们。我只是小惩大戒而已,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为害平民,我不觉得有错,更不觉得有过。维护正义、保护弱者,本该是你们司法衙门应该做的事,可是你们却没有人去做。易姑娘,如果你现在是以主司的身份讯问我,这——就是我的回答。” 第一百零三章 易水容 易水容沉默了,林枫的话有些地方刺痛了她的心,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秉承了正义,但她此时才知道,她远远没有林枫的胸怀和高度。 易水容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冰冷,至少已经带着些许女人的味道,或许这种变化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说道:“我也很痛恨这些欺负坑害平民百姓的人,我只是奇怪你文文雅雅的人,下起手来竟然比我还狠。” 林枫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除了圣人和傻子,人性都有恶的一面,除了教化之外,还必须要用更狠的手段和方式,惩罚和震慑恶性不敢萌发,单有慈悲心是不够的,还要有雷霆手段。其实那个小贼的银子被我拿走后,他如果肯就些罢手,我也不会再找他麻烦,可他恶胆丛生,偷盗不成竟想杀人,我没有杀他们,说起来我已经够仁慈的了。” 易水容哼了一声,道:“你是够仁慈的,他们在地上打滚哀嚎,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林枫笑不语,也不与她争辩,只是拿起酒杯,独饮了一杯酒。 易水容终于不再纠结三个小贼的事,话锋一转,道:“林枫,你住进林园,江湖上众说纷纭,说你就是林家三公子,何况你和三公子同名同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林枫道:“我无论怎么说,你都还是会怀疑我说的是真是假,我又何必说呢?我是谁并不重要,无碍朝堂变化,无关江山社稷,我生如草芥,死如蝼蚁,是不是林家三公子,又有何关碍呢?” 易水容道:“可是你在青木镇所为,是林家以前做的事,不能不让人怀疑你的身份。” 林枫道:“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易水容道:“你以林枫之名入住林园,又继续林家的善举,你说你不是林家三公子,连我都不相信。” 林枫道:“易姑娘,如果你只是想纠缠我身份的话,你还是请回吧,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易水容道:“林枫,无论你是不是林家三公子,有一件事我必须要问清楚,你救济青木镇七八百人,在关外有三万亩土地,现在已经陆续收留数百名流离失所的人,投入了巨额资金,你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易水容此时一双眼睛如同捕食猎物的鹰眼一般,无情而锐利,似乎不放过林枫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是眼神的变化。 但她却失望了,林枫的表情古井不波,眼神深邃如海,她没有发现任何她想得到的答案。 林枫缓缓地说道:“易主司,如果你查到我有触犯刑律的证据,你大可拘捕我!至于我的银子是从何而来,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也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易水容道:“你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一出现就豪掷万金,就算是有名的几大氏族,也没有这么大有财力和手笔,明镜堂当然要追查你银子的来处。” 林枫道:“我有我的生财之道,我的生意不止一处,每年收益相当可观,况且我还有一个好师父,他留给我的银子足够我挥霍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样的解释你可满意?” 易水容摇了摇头,道:“你的生意虽然赚钱,却未必会有如此雄厚的财力,你师父是谁?” 林枫将酒饮尽,淡淡地说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易水容直盯盯地瞪着林枫,道:“难道你一定要进了明镜堂才肯说吗?” 林枫冷哼了一声,道:“暂且不说你有没有本事能把我带走,我可要提醒易主司,这里是邯郸城,是方天峰的管辖地域,别看你是明镜堂的主司,你敢在这里把我带回明镜堂,方芷涵岂肯跟你善罢甘休?我还真不信你们明镜堂敢得罪铁血将军?敢得罪方家大小姐?” 易水容气得脸色微微发白,道:“你、你……哼哼,原来你只是个靠女人保护地小白脸,还装什么大善人,学林家布施行善。” 林枫嘿嘿一笑,道:“你激我也没用,我没觉得靠女人保护是件丢脸的事,你看我酒也喝得下、菜也吃得香,还很惬意。” 林枫语调一转,轻声说道:“易姑娘,你的尽忠职守足以让我林某人钦佩,但是,你既然知道方小姐肯为我兵围少林寺,你要是聪明点的话,就绝不应该在这里威胁我!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要是真的查出我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证据,倒是可以抓我,在铁证面前,方小姐一定不会为了一个罪犯难为你的,更不会跟明镜堂翻脸。” 易水容恨恨地说道:“看你这副有恃无恐的嘴脸,我现在很想打烂你的鼻子。” 林枫摸了摸鼻子,道:“姑娘家还是温柔一些的好,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母老虎架势,小心没人敢娶你!” 易水容瞪了林枫好一会,突然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林枫,你就是个混蛋!” 林枫不恼不怒,手里把玩着酒杯,道:“混蛋就混蛋吧,如果只说我是个混蛋,我已经很满足了。” 易水容本以为对付林枫这样一个书生,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没想到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林枫竟是一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家伙,而且脸皮奇厚,激将嘲讽都不管用,骂他也不管用。 林枫将两人酒杯斟满,淡淡地说道:“易主司,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遇到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应该是毫无头绪,于是怀疑是我干的,跑来诛心的。” 易水容瞪大了眼睛,良久后才缓缓说道:“你果然聪明,现在我已经相信了,你就是那个小时候被称为天纵奇才的林家三公子。” 林枫道:“你不会是想我死的快一点吧?林家三公子要是复活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杀他,我跟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拿的是朝廷俸禄,为皇上效力,没有必要说这种话害我。” 易水容道:“你敢以林枫身份示人,又公然住进林园,现在大摇大摆地现身邯郸城,你会害怕被杀?哼,你说这话谁信?” 林枫道:“我只想看看,我离开林园现身后,谁想对我动手,没想到是你先找我的麻烦,说吧,是什么事让你怀疑到我头上的。” 易水容道:“你听说过三年前江南押运的税银被劫案吗?二百万两白银被劫,押送税银的四十六人全部被杀。” 林枫道:“这个案子当时震惊整个江南,我自然听说过。” 易水容道:“皇上接到奏报后,雷霆震怒,调派了三万兵马围堵江南六郡出口,奇怪的是,二百万两银子竟然不翼而飞,根本查不到丝毫痕迹。” 林枫道:“二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就算是能把押运的人杀了,可是想把银子运走,却要大费周章,银子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易主司,你不会怀疑是我劫了朝廷的二百万两税银吧?” 易水容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怀疑你打劫朝廷税银,但你的财富来历不清,我不查一下不放心。” 林枫道:“其实你们明镜堂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 易水容道:“不错!这笔银子一定是被藏了起来了,三年来,朝廷从来没有放松过追查,押送税银的四十六人全部死于短刀之下,动作干净利落,一招致命。有两个人最可疑,一个是铜面人,另一个是闽越五畜。” 林枫苦笑道:“好像什么坏事、恶事都会牵扯到铜面人,看来铜面人的名声实在太差了。” 易水容微微地摇了摇头,道:“铜面人使的是寒月刀,以他的武功完全有能力杀死那些押送人,再加上他在江湖上杀伐狠毒,所以我才怀疑他。但铜面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就算他有本事杀死四十多人,一个人却如何也搬不走二百万两银子。” 林枫道:“看起来你并不是一个糊涂主司。”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最大的嫌疑其实是闽越五畜。” 林枫道:“他们是五个人,并不是一个人,这五个牲畜性情狡诈,凶狠之极,一向在闽越一带活动,很少进入中原,你怎么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呢?” 易水容道:“因为我当时现场查验了死者的伤口,四十六个人,我是逐一查验的。虽然他们都是死于刀伤之下,可我还是从伤口看出了使刀人的力度、角度和招式并不相同,我判断出是五个人干的,而闽越五畜刚好是五个人。” 林枫道:“五个合伙干这么大一票勾当不足为奇,这并不能就说明是闽越五畜干的。” 易水容道:“这的确不是证实是闽越五畜干的,但押送税人之中有一个人很有名气,武功也并不算太差的人,他就是鬼手丁秋。他临死之前施展鬼手绝技,从对方身上偷了一件东西,那就是闽越五畜雄鸡的独门暗器——铁喙。” 林枫道:“只要做过的事,无论怎么小心,终究还是会留下痕迹的,这只鸡留下了破绽,你应该感谢鬼手丁秋。我很好奇,你既然都能发现丁秋手里的铁喙,那只鸡怎么就没发现呢?” 易水容道:“鬼手丁秋的左手至死一直都是紧握着的,我也是在第二遍检查尸身时才发现的。他偷了雄鸡的暗器,自然不会让对方发现,否则他就不可能叫鬼手了。” 第一百零四章 断手 林枫道:“闽越五畜——疯牛黄角、豺犬詹财、山羊胡言、野猪丘八、雄鸡何土,他们五人的确是一直是结伴而行,但仅凭一个铁喙,就断定是他们做的这起案件,似乎太牵强,也有可能是另有其人嫁祸给雄鸡的。” 易水容道:“现场只有四十五具尸体,唯独不见押送税银首领铁枪段奕的尸身,这些人之中段奕武功最高,足以排进一流高手的行列,我们曾怀疑段奕监守自盗,是他谋划的抢劫。但后来在不远处的山崖下找到了他的尸身,他身上的伤口不是刀伤,而是锥伤,疯牛黄角的独门兵器正是螺旋铜锥刺。” 林枫道:“疯牛黄角并不擅长用刀,刀法自然不会太好,他遇到了铁枪段奕这样的高手,再用刀对阵的话,恐怕会死在铁枪之下,他迫不得已使用自己的独门兵器螺旋铜锥刺,杀死段奕后,怕段奕的伤口露出破绽,于是把尸身扔到了山崖下面,可是段奕的尸身终究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易水容道:“不错,我们是专业查案的,根据草木的踩踏和树枝的折断情况,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林枫道:“闽越五畜做的已经很谨慎了,终究还是留下了破绽,你们既然已经断定是闽越五畜干的,为什么不去抓这五个牲畜呢?” 易水容道:“因为闽越五畜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年,自从税银被劫后,这五个人从此就没有了踪迹。” 林枫道:“闽越五畜就算胃口再大,他们也不至于敢打朝廷税银的主意,这块肉太大太肥,就算拿到了,很难吃进肚子里的,难道他们真的疯了不成?” 易水容道:“闽越地区连续三年发生洪灾和瘟疫,闽越王已经穷困到难以为继的程度,闽越五畜效忠的人正是闽越王。” 林枫道:“你的意思是闽越王谋划的抢劫税银案?” 易水容并没有回答林枫的问题,道:“朝廷本就已经非常艰难,加上各方势力掣肘制约,二百万两税银对于朝廷而言,实在是很重要,皇上已经非常愤怒,三年没有追回失银,对明镜堂的办案能力已经失望之极。” 林枫道:“你跟我说这么多,不会是怀疑我参与了抢劫案吧?” 易水容道:“我确实曾怀疑过你,你的巨额财富来历不明,花起银子更是如流水一般,但现在我可以确定,你并没有参与过此案。” 林枫皱了皱眉头,道:“你为何会如此断定?” 易水容道:“你这个人虽然狡诈,做事还算地道,虽然有些无耻,可是无耻的倒也磊落。” 林枫道:“易姑娘,你不至于如此贬抑我吧?” 易水容冷笑几声,嘴角竟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像个占了便宜的小女孩一样得意。 林枫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并不是你们要追查的人,现在就不应该再谈公事。我难得有幸能够认识明镜堂的人,不如我们喝上几杯,易姑娘,如何?” 易水容抿了一下嘴,道:“传言你广施恩德,给青木镇百姓粮食和农具,降低收租,是个大善人,也有传言说你是个琴韵茶香、饱学诗书的风雅才子,我看你却是个城府深沉、算计人心的人,而且还很狡诈!哼,看上去举止之间一副儒雅淡然的模样,实际上是个轻薄浪子,心肠狠硬、杀伐无情,跟你这样的家伙打交道,得多长几个心眼。我很奇怪,方家大小姐高贵如玉、人中龙凤,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青睐于你呢?” 林枫苦笑道:“你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这么糟蹋我吧?方小姐的眼光真的要比你强太多,她看中的正是我这个红尘浪子秉性!” 两人相互挤兑嘲讽,像极了两个冤家对头,又像一对小情侣在斗嘴,易水容冰冷的面容在渐渐融化,冷漠在一点点褪落。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顶撞挖苦,不知不觉两壶酒已经喝完。 此时,四个彪形大汉走进酒馆,为首的汉子身材高大,足足有八尺开外,圆鼻大眼,一脸络腮胡子,映衬得整个人一脸凶相,他身旁的人指着林枫喊道:“大哥,就是他!这小子看起来像个书生似的,其实他是扮猪吃老虎,一出手就把快手瘦驴他们三个打残了。” 林枫苦笑着对易水容说道:“看来麻烦又来了!要不是你拦着我问东问西的,我早就躲起来了,他们也找不到我,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找麻烦,你是堂堂的明镜堂主司,这种事还是你来处理比较稳妥。” 易水容道:“我就奇怪了,你也算是个饱读诗书的人,怎么会这么无赖?你自己惹的麻烦,还要推给我?我的问题早就问完了,是你自己要坐在这里喝酒,现在有了麻烦,你却要我出头?” 林枫道:“你是官,我是民,何况事情缘由你非常清楚,你自然应该为小民撑腰作主,这种事当然要你出头。”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似乎四个彪形大汉根本不存在一般,络腮胡子大汉已是眼中有火,意欲喷发,他上前两步,朝林枫吼道:“小子,瘦驴他们三个人是你打残的吧?这笔账怎么算?” 林枫指了指易水容,道:“你跟她算账!这笔账她说怎么算,就怎么算!” 易水容狠狠地瞪了林枫一眼,转而脸色冰冷地转向络腮胡子,道:“我还没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送上门了,你是盗门的?他们三个是你养的扒手?” 络腮胡子道:“什么盗门娼门的,老子就是带着一帮兄弟谋生,识相的话,拿出三千两银子赔偿,再打断这个小白脸一条胳膊,这件事就算结了。” 易水容和林枫顿时明白,原来这帮家伙只是一群地痞无赖而已,络腮胡子是他们的头。 易水容看向林枫,道:“他们想要你一条胳膊呦!” 林枫道:“我这条胳膊能不能保得住,就要看易姑娘的心情了。” 易水容声音一寒,对络腮胡大汉道:“你要是不想被丐帮拉去要饭,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络腮胡子道:“你个臭娘们脾气还不小,看来你不知道我朱老大的厉害,兄弟们,把这对狗男女逮回去,不信他们不拿银子来赎人。” 络腮胡子身后三人立即扑了上来,他们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脑子却一点也不笨,去抓林枫的那个大汉很谨慎,毕竟林枫一人打残了瘦驴三个人。” 林枫并没有动,因为易水容出手了。 易水容出剑的速度很快,难怪她能坐在明镜堂主司的位置。一柄两尺长的短剑只是在三个大汉面前闪过一个剑花而已,三人甚至没有看清剑身的样子,便感觉手腕处一阵刺疼,随即便有一股热流涌出。 三人几乎同时惨叫着喊出声,也几乎同时用另一只手握住受伤的手腕处,压制喷射而出的鲜血。 易水容依旧坐在椅子上,好像根本就没动过一般,一招挑断三个人的手筋,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就连林枫也不得不承认,她出剑速度的确很快,出手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易水容冷冷地盯着络腮胡子,此时络腮胡子终于明白过来,他今天这一脚踢到了铁板上,自己三个最能打的兄弟,人家轻轻松松一招就挑断了三个人的手筋,如果这一剑是刺向他,恐怕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人家想要他的命,只是抬抬手的事。 络腮胡子能当上这一带的大哥,绝不是凭他一身蛮力和三脚猫功夫,他还能活这么久,自然有他的生存之道。只听“扑通”一声,络腮胡子没有任何犹疑地跪在易水容面前,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哀求道:“姑奶奶,小的眼珠子长屁股上了,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求您大人大量,放过小的一马,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枫叹了口气,道:“长的倒是像个男人,可惜骨头太软,连条狗都不如。” 易水容冷冷地说道:“想要活命的话,自己断去一只手,回去让你的手下改做正经行当,否则,你活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络腮胡子哀怨的眼神看着易水容,可是这个女人如同寒冰一样,让他全身发冷,根本看不到任何回旋的余地。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手不断,命就得断。 络腮胡子心一横,从后背抽出一把尖刀,这把刀跟随他已经十年了,不知道砍过多少人,现在却要用这把刀砍下自己的一只手。 一声惨叫,一只手掉在地上,血淋淋的手掌,手指还在地上颤动。 酒馆里的客人早已经跑得一个都不剩了,掌柜的和店小二吓得脸色发白,络腮胡子是这一带有名的痞子头,此时在一个姑娘面前却比狗还听话,而且还乖乖地砍下了自己一只手。此时,他们看林枫和易水容,如同在看两只怪兽一般。 易水容的声音依旧如同寒冰一样冷酷无情,道:“把身上的银子都留下,滚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们。” 四个人已经疼得死去活来,可是让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疯婆子竟然连他们身上的银子都不肯放过! 第一百零五章 父亲 酒馆恢复了平静,而且分外安静。 只有地上几锭银子和几摊血渍,说明这里刚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易水容向店小二招了招手,指着四个大汉临走时留下的银子,道:“这些银子至少有二十两,赔偿损坏的东西,够不够?” 店小二结结巴巴地说话:“小姐,用——用不了——这么多……” 易水容道:“剩下的银子再给我们上两道招牌菜、拿几壶酒过来,你赶紧把地上的血弄干净,别影响我胃口。” 店小二一边喊着加菜、上酒,一边找东西擦拭地上的血迹。 林枫道:“难道你还有兴趣坐在这里喝酒?” 易水容道:“是你刚才说的要跟我喝酒,怎么,才喝了一壶就不行了?” 林枫笑而不语。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林枫,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刚帮你把四个人打跑,利用完我了,就不想跟我喝酒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看到这么多血,我突然喝不下去了。”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你这个人实在是又狡猾、又虚伪,哼,你是那种见到血就喝不进去酒的人吗?刚才要不是我出手,你说不定会要了他们几个人的命,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文弱书生!” 林枫似笑非笑地说道:“易姑娘,在下真的有事要办,恕不相陪,改日如若再见,定然请姑娘多饮几杯。” 说罢,林枫站起身。 易水容一双大眼睛瞪着林枫,喝道:“你给我坐下!” 林枫一副无奈的表情,坐下后,道:“易姑娘,你跟我兜兜绕绕地讲了税银被劫案,先是说怀疑我,而后又告诉了我是闽越五畜干的,你还是直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易水容抿了一下嘴,道:“你果然聪明!” 说罢,易水容盯着林枫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要你帮我杀了闽越五畜,找回那二百万两银子。” 林枫道:“抓贼找银子是你们明镜堂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们明镜堂高手如云、人手众多,你找我这个江湖草莽作什么?” 易水容道:“明镜堂的人虽然不少,却没有我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找人你。” 林枫道:“我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哪有什么信任可言,易姑娘这话说的实在拙劣。” 易水容道:“说是信任你,是因为你不仅不会出卖我,而且还会很卖力。” 林枫道:“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吞掉这笔银子吧?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弄到手了也不好消化,没想到你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易水容道:“我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可是有一个不仅有胃口,还有实力,就算朝廷知道是他拿了这笔银子,也只能装聋作哑。” 林枫沉吟了一下,眯了眯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跟你蹚这个浑水。” 易水容道:“你娶老婆总要有彩礼吧?用这种方式讨好一下你未来的岳父大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林枫道:“彩礼不劳你挂怀,娶老婆的银子我还拿得出。易姑娘,没想到你竟然是方将军的人!” 易水容冷着脸道:“你确定不帮我?” 林枫道:“易姑娘,我想你找错人了,我是江湖人,行的自然是江湖规则,跟你搅到一起,我会有无休无止的麻烦。不过,我还是送你一句忠告之言:你的剑虽然又快又狠辣,但以你一人之力想杀掉闽越五畜,恐怕未必能够做得到。” 易水容道:“所以我才找你帮忙,就连少林智贤长老都败在你剑下,有你帮我,对付闽越五畜自然不成问题。” 林枫再次摇了摇头,道:“易姑娘,抱歉,我不搅进你们官场的纠纷争斗中,你找别人吧!” 易水容道:“你是在回报方芷涵,也是在帮方将军。” 林枫道:“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回报她。” 易水容见林枫态度坚定,便不再说话,拿起酒杯喝下了满满一杯酒。 两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都不再说话,而是不停地喝酒。只不过林枫喝的缓慢,易水容喝的却是又快又急。 林枫道:“你这样喝下去,很快会醉的,醉了可以暂时忘掉很多事,尤其是烦恼,可是酒醒后却很痛苦,至少头疼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易水容道:“少假惺惺地说些便宜话,喝醉了是我自己的事,头疼也是我自己的事。” 林枫道:“缺少爱的人,都会刻意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不是要置他人于千里之外,而是要把自己包裹起来,生怕被别人接近,更害怕别人看到软弱的地方。” 易水容已经有些醉眼迷离,她突然睁大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林枫,良久,她突然笑了,她竟然会笑,但笑容很凄凉,带着说不出的辛酸和无奈,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易水容道:“你能看懂我?” 林枫道:“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懂得另一个人,我不是神仙,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易水容道:“你还猜到了什么?” 林枫道:“你的童年一定很不幸!” 易水容的脸色渐渐地变了,眼神中带着惊恐,突然,她问道:“你调查过我?” 林枫道:“如果不是你找上我,我根本不可能跟明镜堂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认识易主司,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会知道你以前的事呢?我只是猜测而已。” 易水容叹息了一声,道:“你猜的不错,林枫,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林枫道:“有些话说出来对于心理上来说,也是一种释放和解压。” 易水容道:“你这个人真是又很聪明又善解人意,难怪芷涵会爱上你。” 林枫笑而不语,只是慢慢地喝着酒,完全是一副倾听者的样子。 易水容道:“我很想知道一个人能够拥有厚重的父爱和慈祥的母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易水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只是她放下杯子时,眼中已经有了盈盈的泪花。林枫没有插言,这时候最好是闭上自己的嘴巴,只用耳朵去听。 易水容神情之间带着悲凉之色,她缓缓说道:“我已经记不得母亲的样子,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我和父亲。可是,等我渐渐长大懂事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父亲每次凝视我之后,他的眼神中便渐渐地出现了恨意,那是一种愤怒、怨恨的凶狠的目光,或许是我长的太像我母亲的原因,他从我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他把母亲对他的绝情和冷漠的怨恨,全都发泄在我身上。 我从记事起,他从来都没有温声对我说过话,不是对我辱骂,就是无情的抽打,我的身上一直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他每天都要喝酒,每天都会喝醉,而后就是骂我泄愤,要是哪天看我不顺眼,就会拳脚相加,直到他发泄了所有的怒气才肯罢休。” 易水容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从她冰冷的脸颊上滚落,面部没有一丝表情,但从她眼神中,却能够看到她内心的痛苦和哀怨。 她连喝了两杯酒,露出了一丝凄惨的笑意,接着说道:“我渐渐地长大了,我也渐渐地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于是我想逃离这个家,我跑了两次,都被他找了回来,每次他找到我之后,都是狠狠地打我,直到把我打得苦苦地哀求,他肯才罢手。 直到第三次,我在一个雪夜趁他喝醉后逃离了家,可是我终究还是年龄太小,当时我只有六岁,逃的还是不够远。他第二天就找到了我,当时我已经冻得昏死了过去。如果他再晚一个时辰找到我,我就可以解脱了,再也不用受他的打骂,我宁肯死,也不想活在这个家里受罪。 我这次逃离时就发誓,如果他还能找到我,我宁肯让他打死,也绝不求饶。奇怪的是,他这次并没有打我,只是狠狠地骂了我几句。从那以后,他依然骂我,但只是偶尔骂上几句,骂我的次数也在减少,但他却不再打我了。 我天天在心里诅咒他,想他快一点死,最好一下子喝酒时呛死,哪怕让别人打死也好,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那年我刚好八岁。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回家后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快到中午时,他醒了,嘶哑着嗓子喊叫我。我吓得赶紧给他端一碗水过去,他没有喝水,只是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我。 当时他的眼神是那么柔和、那么温暖,是我从没有见到过的那种温情。我以为是我的错觉,我甚至不知道他还有如此柔情的时候。” 易水容的眼神变得很虚无,似乎在追忆着父亲当时温情的目光,良久,她叹了口气,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他已经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的原因,他才会变得如此和善。 他拉着我的手,握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我却吓得瑟瑟发抖,我当时以为他又要打我,可是他不仅没有打我,还温声对我说道:女儿,我对不起你!” 第一百零六章 亲情 林枫不仅在听易水容讲诉她的故事,还担负起倒酒的职责,只要易水容杯子里的酒一喝完,他立马就会将她的杯子倒满酒,绝对不会让她的酒杯空着。 易水容一杯接一杯地喝,连菜都不吃一口,好像她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下酒菜。 易水容喃喃地说道:“女儿,我对不起你!这是他对我说的最温情的一句话,也是他在尘世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他只是两眼直盯盯地看着我,似乎要把我刻在他的脑子里似的。他没能坚持多久,就闭上了眼睛,从此再也没有睁开过,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林枫道:“无论是谁,都会死,只是迟早而已。” 易水容道:“我原本以为他死了,我会很开心,至少会有一种解脱感。但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的心突然像变得空了,仿佛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似的。 我成了四处流浪的孤儿,没有了父亲的打骂,我轻松了很多,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活着。但是没有了父亲,我也开始变得食不果腹,乞讨并不能保证每天都能吃饱,当我晚上躲在柴禾窝里时,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才会偶尔想起他。每一次想起他,我都会恨他,也恨老天不公,为什么会给我一个无情的母亲和一个狠心的父亲。当一个心中只有恨的人,尤其她还是一个孩子,又怎么会期望她成长为一个温情的人呢?” 林枫道:“你毕竟还是活了下来,还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人却没能挨过人生的磨难,他们也没有机会看到一闪一闪的星星。” 易水容看向林枫,凝视了好一会,脸上突然露出了笑意,道:“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林枫道:“人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动物。” 易水容道:“你说的没错,我终究还不算是最倒霉的孩子,我不仅活了下来,还遇到了一个大好人。” 林枫道:“是方天峰收养了你吧!” 人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一向冷若冰霜的易水容,此刻脸上已然没有了一丝冰冷的寒意,带着酒红的双颊反而夹杂着些许笑意,道:“你还能猜到什么?” 林枫慢饮一口酒,道:“方天峰不仅收养了你,而且陆言还教了你武功和剑法。” 易水容的眼神本已经有些醉意,此刻却突然变得清明起来,目光中带着惊骇,声调也不由得高了几分,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枫道:“说起来很简单,凄苦的童年给你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创伤,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关爱,会让你感恩涕零,甚至时刻都想着以命相报。你历尽艰辛查出闽越五畜抢劫税银线索后,首先想到的不是将这笔银子追还于朝廷,而是想着这笔银子会对方将军起到巨大的帮助,你是用命去回报方将军,因为你知道如此去做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后果。能让一向理智冷酷的明镜堂主司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决定,要么是为了挚爱的情人,要么是为了报恩。论年龄,方将军不是可能是你的情人,那么只能是有恩于你、收养你的人。” 易水容虽然没有说话,但此时看着林枫的眼神却很复杂,她一仰头,将酒喝干后,道:“那么,你凭什么说是陆言教我的武功和剑法呢?” 林枫道:“你刚才刺出的三剑,剑法虽然简单,却阴柔中带着辛辣,即夹杂着男人的勇猛之力,又不完全是女人的轻柔之劲,精通这种路数剑法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再加上方将军的原因,我自然会想到是陆言教你的武功和剑法。” 易水容叹道:“仅凭一点细枝末节,你就能猜出这么多,你要是到了明镜堂,估计用不了三年,你就会坐上明镜堂首座的位置。” 林枫道:“我对你们明镜堂不感兴趣,更不会跟你抢饭碗。或许陆言也不会想到,你能把剑法练到如此精妙的程度,竟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易水容道:“林枫,你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林枫道:“你如此夸奖我,我们是不是应该干一杯呢?” 两人很快就将桌子上六壶酒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店小二又拿来了四壶酒,不过,当最后一壶酒喝了一半时,易水容便趴在了桌子上。 林枫一直将酒壶里的酒喝得一滴都不剩,才去招呼易水容。可是无论他怎么叫、怎么拽她,易水容简直就像一条出了水的死鱼,任凭你怎么摆弄,都没有一点反应,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街上行人今天可算了有了眼福,几乎没有不侧目相顾的,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抱着一个漂亮女子,公然穿过闹市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进了一间客栈。于是林枫和易水容便成了众人的谈资,有人揣测林枫不怀好意,去客栈一定没干好事;还有人指指点点说世风日下,公然抱着女人在大街上行走;更有人说林枫很可能是采花贼,不知道迷倒了谁家的姑娘…… 林枫将易水容放在床上,把被子给她盖好后,望着她被酒精烧得通红的脸颊,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你是个苦命的人,可是世上苦命的人又岂止你一人呢?人间本就苦,你又何必时时地咀嚼痛苦折磨自己呢?” 林枫轻轻地关好房门走了出去,易水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房门,眼神已然没有了醉意,但却有两串泪珠滴落到了床单上。 她的确不愧是明镜堂的主司,就连林枫都被她骗过了,真的以为她醉的不省人事,因为她的呼吸一直都那么匀称细微,就算林枫抱着她时,也没有丝毫变化。 “女人是最会骗人的,尤其是漂亮女人!”说这句话的人一定很懂女人。 林枫就算是聪慧过人,但他还是被易水容骗了,他真的以为易水容因为谈及辛酸苦楚的往事而大醉不醒,他一直坐在隔壁的房间里,耳朵却听着隔壁的声音,他不想易水容发生意外。 林枫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当他望及那颗最亮的星星时,眼中带着温柔的目光,犹如在同母亲的目光对视一般,温情而眷恋。 无论是谁,无论年龄多大,都会眷恋父母的浓浓亲情。然而世间并不那么美好,大多数人的人生也没有那么完美,易水容从未感受过温柔的母爱,更没有享受过厚重的父爱,她的童年是残酷的,留给她的只有父亲无情的打骂,她的心灵是支离破碎的,并不是一场宿醉就能抚平记忆中最深处的痛。 天下间所有的不幸都有各自的不幸! 林枫又何尝不是一个凄苦的人呢?残酷的杀戮夺走了挚爱的父母、亲爱的兄姐,一夜之间沦为背负血海深仇的孤儿,从天堂跌入地狱的落差,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让他尝尽了人间冷暖,品味了世态炎凉,而今他连真实的身世也不敢公开,连父母的坟墓也不敢坦然祭拜,又有谁的人生是容易的呢? 林枫突然间想起了云飞,心头不由一暖。那个脸颊棱角分明的域外少年,把他当成父兄、当成朋友,两人的友谊是那么温暖、那么真诚。他用父兄的爱、用朋友的情去温暖云飞,去化解云飞失去亲人的悲愤和痛苦,因为他懂得那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微风吹过,林枫想起了正在闭关练剑的方芷涵,天上那颗一闪一闪的大星星,恰似她明媚的眼眸,可林枫偏偏每一次想起她时,都会有一种愧疚之意。她的心如同火山爆发出的岩浆那么热烈,她的情好似甘露浸润花叶那么真挚。林枫的心已经开始有了挂碍,有挂碍便会有恐怖,有恐怖就会害怕。 林枫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和生死,有了这种感觉,他害怕自己不再像从前那么心无旁骛,不再像从前那么孤勇前行,不再像从前那么无所顾虑,不再像从前那么视死淡漠。 此刻,林枫似乎突然理解了父亲当初的做法,父亲是因为有太多的羁绊和牵挂,才想用一种平和的方式去化解矛盾,其实父亲未尝不是用他的方式在保护自己的家人,可惜…… …… 林园中,云飞将滚水倒入茶壶中,动作极为熟练。 沏茶讲究高冲低斟,沿茶壶口内缘冲水,水柱不能从壶心直冲而容入,以免冲破茶胆,破坏茶的味道。云飞冲茶时不急不缓、一气呵成,水壶和茶壶的距离比较大,高冲使热力直透罐底,能使茶沫上扬,也能让茶味更香。 沏好茶后,云飞给孙艺琪斟了一杯茶。 孙艺琪微微一笑,道:“高冲低斟,既能冲出茶的香味,又能防止茶香过早挥发,原来你不仅会使剑,你还很会沏茶。” 云飞腼腆地笑了笑,道:“是林大哥教我的。他说茶是好东西,占尽了金木水火土,从萌芽、成长,到最后采摘,受尽风吹日晒、百般煎熬,最后被铁锅反复热炒,才成为了真正的茶叶,直到被滚烫的开水冲泡,终于散发出它独特的香气,先苦后甘,口留余香,沁人心肺。” 第一百零七章 人格魅力 云飞端茶杯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虽然动作很细微,却还是被孙艺琪看到了。 云飞的手一向很稳、很有力量,拿剑的手本不应该会颤抖的,但现在却真实地出现了。 孙艺琪看了一眼云飞的脸色,轻声说道:“你想起了他?” 云飞放下茶杯,道:“是!” 孙艺琪道:“你是不是担心他?” 云飞道:“是!” 孙艺琪道:“他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云飞道:“他一点也不特别,他很伟大,很了不起,我原本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高尚的人格,直到遇见他,我信了。” 孙艺琪道:“你说他很伟大?” 云飞道:“是!” 云飞慢慢地品味着清香的茶水,直到将杯子里的茶喝完,轻轻放下茶杯,才继续说道:“在别人眼中,他或许是一个琴韵茶香的风雅才子,或许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虚伪善人,或许是一个慧心巧思的算计之人,或许是一个风轻云淡的浪子过客,也或许是一个杀伐无情的狠厉之徒。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懂得他的人,才知道他是一个真正了不起的人。” 孙艺琪道:“看来他对你很好,对你的影响也很大。” 云飞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意,道:“我把他当成父兄、当成兄长,也把他当成朋友。我跟随他很久了,我了解他,他让我佩服和崇敬之处,就是他从来都是为了朋友、为了身边的人、为了那些可怜的人考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孙艺琪道:“他能够承袭林家的志向,毫无所求地救助流离失所的穷苦之人,仅凭这一点,他的确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云飞道:“青木镇的人和关外收留的那些人赞美他、感恩他,是因为受到了他的恩惠,或许这种褒扬还夹杂着利益交集,可林园里的人对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戴,从上到下,包括那个拄着铁拐的瘸子,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 孙艺琪道:“他不让你跟随在他身边,是不是担心你有危险?” 云飞的脸色开始渐渐变得严肃,即便身旁坐着心仪的姑娘,仍然还是恢复了他冷峻的神色。良久,云飞转头看向孙艺琪,温柔的目光中带着愧疚,缓缓地说道:“他说,林家救助穷苦人的善举,并不是只有林家人才会去做,这是林家兼济天下精神的传承。他让我留在林园,我明白他的心意,他是让我活下去,承袭他的志向,承袭林家善举的精神。” 孙艺琪再次问道:“云飞,你是不是担心他有危险?” 云飞道:“他一直都处在危险之中。” 孙艺琪道:“既然你认为他有着高尚人格,你心里一定想着跟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那么,你就不要对我怀有愧疚之意,虽然我还没有嫁给你,就是我做了你的妻子,我也不会阻拦你的决定,不是谁都会有这样的朋友。” 云飞的眼圈突然红了,他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也要活着,活着才能娶你。” 云飞没有说出甜言蜜语般的情话,但孙艺琪的脸突然红了,如同晚霞一般娇艳,她认为云飞的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动听。 …… 易水容推开了林枫房间的门,见林枫坐在床边,剑就放在他手边。 林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道:“这么早就能爬起来,看来你的酒量真的不错!” 易水容道:“你一晚没睡?” 林枫道:“我睡的很好,只是起来的比你早一点点。” 易水容看着叠放整齐的被褥,目光瞬间变得分外柔和,道:“你怕我喝醉了有危险?” 林枫道:“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说你有危险的话,最危险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可是就算我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打明镜堂易主司的主意。” 易水容抿了一下嘴,道:“所有人都说方小姐眼高于顶,没有她能看得上的男人,我现在才明白,并不是方小姐眼光高,而是她的眼光真的很厉害。” 林枫微微一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 易水容道:“你虽然很狡猾,有时还很无赖,但你的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林枫道:“你千万不要再夸我,我这个人很经不起恭维,尤其是女人的恭维,听上几句我就会飘飘然,你还是说我混蛋更中听一点。” 易水容道:“如果你肯帮我,我会每天都夸奖你一百句,让你一直都享受飘飘然的感觉。” 林枫嘿嘿一笑,道:“莫说你夸奖我一百句,就算你用上美人计,我也不会帮你,我只想麻烦少一点、活得久一点。” 敢如此跟易水容说话的,林枫绝对是第一个,奇怪的是易水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无赖地说道:“你说过的,我一个人不是闽越五畜的对手,我总要找个帮手。据说云飞的剑像风一样快,一剑就杀了驱龙神鞭尤风,既然你不肯帮我,你让云飞来帮我。” 林枫脸色一寒,冷声道:“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打云飞的主意,别说是你,就算是方天峰本人,也休想驱使云飞去做事。”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不借云飞就算了,至于翻脸比翻书还快吗?” 林枫道:“如果你以为我跟方芷涵的关系,我就会无原则地巴结方天峰,那你就错了!如果你肯听我一句劝,最好离我越远越好,再也不要来找我,我惹的麻烦很多,如果牵连到你,别以为你是明镜堂的主司有多威风,恐怕到时候你连命都保不住。” 易水容道:“看来你的对手来头不小。” 林枫道:“易姑娘,不要去做超出你能力的事,方将军也一定不想你用这种方式报恩,这件事牵扯太大,你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一旦泄露出去,反而会给方将军带来很大麻烦,我劝你最好不要去做这件事。” 易水容道:“如果我一定要去做呢?” 林枫叹了口气,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易水容眼神中带着些许失望,迟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易水容默默地走出了林枫的房间,随即便离开了客栈,只是走的时候,脸上带着不是冷漠,而是失落。 林枫一双深邃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落寞,甚至还带着些许伤感,或许是易水容悲惨的身世再次勾起他记忆最深处的痛。 易水容显然不是一个做事冲动的人,突然找到他绝非偶然,难道她真的只是想让自己帮助吗?亦或是她察觉到自己会对那二百万两税银起觊觎之意? 林枫陷入沉思,再加上一夜没睡,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当林枫醒来时,已经是太阳已经偏西了。 林枫吃了些东西,便走出了客栈。夕阳的余晖不像正午那么热烈,带着柔和的温情,令人很是惬意。 街道上的人已经不多了,林枫漫步而行,不时地看着街边的风景。 突然,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似乎暗中有一条毒蛇正在伺机而动,不停地吐动着蛇信子,随时都可能给他致命一击。 林枫停下了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是却并没有发现可疑人,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有一股潜藏的杀气,让他有种如临深渊的惊颤,他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 林枫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踏得很稳,也很谨慎,他朝人烟稀少的郊外走去,那里有一片荒芜的空处,就算有人跟踪,也无处可躲。 果然,林枫刚刚停下脚步转过身,便见两个身影如同鬼魅般飘了过来,如果没有太阳的余晖,就算是鬼,也一定相信这两个身影是他们的同类。 两个身影在林枫前面站定,嘴里发出桀桀的怪叫声,两人的样子打扮更是怪异:一个满头白发,不见一根黑发,另一个满头黑发,没有一根白发;白发者脸黑如墨,黑发者面白如纸。两人的样子长的倒很相似,同样瘦高的个子,头颅细长,眼凸如鱼,鼻如鹰嘴,嘴似蛙口,长成如此形状,就算是白天出现在闹市,也会把人吓得四处涣散。 偏偏林枫看到两人的样子后,不仅不害怕,反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原来不是鬼,是你们两个老魔头来了。” 林枫能喊他们两个是老魔头,自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两人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秦岭双魔”! 黑面魔阴森森地说道:“小子,就凭你这份胆色,确实比你老子大得多。当年你老子活着的时候,见到我们俩人都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前辈,你竟敢叫我们老魔头,嘿嘿,你难怪敢杀天星教的护法,抢天星教的生意。” 林枫道:“原来传言果然是真的,都说天星教有两个隐形护教使者,原来是你们两个老魔头躲在暗处为谷天宇卖命,谷天宇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然能驱使你们?” 白面魔的声音很尖很刺耳,道:“小子,没想到你的命还挺硬,竟能逃过那场杀戮。你不躲起来好好活着,却偏要出来找死。” 林枫道:“你们是否还记得当年跪在寒月刀下乞生的情景呢?” 秦岭双魔眼中顿时露出浓浓的杀机,白面魔厉害道:“看来你果然是林烨的小儿子!” 第一百零八章 秦岭双魔 秦岭双魔见林枫提起他们当年败在寒月刀的旧事,二人不禁脸色骤变,这件事极其秘密,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年来,江湖人从没有人提及过他们败在林觉寒月刀下的事情,但林枫却一语道破,以他的年龄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于是他们自然猜到了林枫的真实身份。 林枫冷笑道:“你们两人当年在秦岭一带为非作歹,我爷爷本想杀了你们,可他老人家当时见你们苦苦哀求,一时心软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不想你们却恩将仇报,还要杀他的后人。” 黑面魔道:“是你自己找死,你杀了驱龙神鞭尤风就算了,却又杀了毒蝙蝠毛元、蓝妖姬岑杉、疾风剑田七,还有左星使者肖华,天星教的高手几乎让你屠杀殆尽,我们作为护教使者,不得不除掉你。” 林枫道:“驱龙神鞭尤风的确是我让人杀的,可是剩下的那几个人,他们可都是死在铜面人的刀下,这笔账怎么也不该算到我头上。” 黑面魔道:“我怀疑你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铜面人。” 林枫道:“铜面人用的是刀,我使的是剑,你凭什么说我就是铜面人?” 黑面魔道:“不管是你是不是铜面人,但你是林家小子,你就必须要死,何况你竟然还杀了玉面菩萨心湖。” 林枫突然笑了,笑的很冷酷,他缓缓说道:“噢,原来是心湖死了,你们当然要把这笔账也算在我头上。不过这次你说对了,心湖的确是我杀的,心湖死了,天星教没了出坏点子的人,少教主谷轩一定会方寸大乱。谷轩可真瞧得起我,把天星教的家底都搬出来了,竟然让你们一直隐藏至深的两个护教使者来杀我,可是,你们确信能杀得死我吗?” 黑面魔冷笑道:“如果你爷爷林觉还活着,整个江湖的确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可惜他死了!你父亲林烨的刀法中看不中用,林家刀法也不过如此而已,就算你是林家后人又能怎样?还想用林家的招牌来吓唬我们?林家已经完了!” 林枫凝视着秦岭双魔一会后,突然将手中的剑扔到了地上,冷冷地说道:“你们能活到这个年龄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应该享受人生晚年的快乐,可你们偏偏还要跑出来兴风作浪,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年我爷爷实在不应该让你们多活这么多年。” 秦岭双魔的眼神突然间闪烁了一抹惊恐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足以证明他们心中的恐惧,因为他们看到林枫手里突然多出一柄刀! 一柄只有一尺六寸的短刀,就是这柄短刀让秦岭双魔有了恐惧之色,因为它是寒月刀!因为他们知道寒月刀的威力和无情! 寒月出世,谁与争锋!武林中人没有不知道寒月刀的威力,也没有不知道寒月刀的传奇。 寒月刀在林觉手中威霸天下,林觉让寒月刀成为了传奇之刀。林家倾覆十多年后,铜面人手持寒月刀再度出世,无情的杀戮让寒月刀再现传奇,铜面人却让寒月刀成为了杀戮之刀! 无论寒月刀是威霸之刀,还是杀戮之刀,它终究是一柄让人心存寒悸、不敢正视的刀! 林枫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猜的很对,我就是那个铜面人,我也告诉你们,左星使者肖华、蓝妖姬岑杉、疾风剑田七都是我杀的,现在轮到你们了,你们一定会明白一件事,林家的寒月刀只用来杀人,从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秦岭双魔对视一眼后,两人身上杀气陡增。兄弟二人早已经分析过林枫,就算林枫是林家三公子,哪怕林枫真的是铜面人,但他毕竟年轻,寒月刀法未必能练到他爷爷林觉的造诣,也不会像传言那么可怕,何况林枫杀死武功最高的人就是毒蝙蝠毛元和疾风剑田七,这两人都不是他们兄弟的对手,他们当然自信二人联手一定能杀死林枫。 夕阳的余晖渐渐暗淡了,却更加让人感到寒月刀的阴寒。秦岭双魔终于亮出了兵刃——双手钩,两个人四只手,自然是四支银钩。 无论是谁面对寒月刀,都不敢有丝毫大意,秦岭双魔能活到这把年纪,早就懂得一条至真的道理:只有杀死对方,自己才能活下去。 秦岭双魔绝不会因为林枫年轻就会有所轻视,二人一出手便全力以赴,四个钩子配合的天衣无缝,钩钩奔向林枫的要害。 寒月刀已经挥出,诡谲而凛冽,刀钩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触即分,却声声不绝于耳…… 刀钩碰撞之声突然骤停,林枫持刀屹立如山,气势如虹,只听他发出了淡淡地冷酷声,道:“你们现在知道林家的寒月刀名不虚传了吧?” 秦岭双魔虽然长的一黑一白,但此时二人已经面无血色,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相似,眼中带着怀疑和惊恐,他们甚至到现在也不相信林枫手中的寒月刀会如此诡谲,刀锋会如此凌厉,刀法会如此霸道。 他们曾见识过林觉的刀法,林觉的刀虽然霸道,但林枫的刀除了霸道之外,比他爷爷更多了几分狠辣。 秦岭双魔此时一定很后悔来杀林枫,可惜一切都晚了,他们终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兄弟二人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喉咙处被刀锋划过,鲜血喷塞住了喉管,连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倒下了。 天已经暗淡,最后一丝亮光仍然执着地辉映着大地。林枫扫视了一下远处,沉声喝道:“老东西,你要是敢再不出来,别怪我骂你八辈祖宗!” 这时,只见从不远处的草丛中走出一个穿着华贵衣服的老头,手里拎着一个酒壶,此人正是酒鬼胡三。 胡三朝林枫边走边说道:“不错、不错,没想到几年不见,小混蛋你的刀法越来越厉害了,只用了十七招就杀了这两个老鬼,比起你爷爷当年的刀法也差不了多少。” 林枫一脸气愤地喊道:“你这个老东西可真行,我让你杀心湖,你却把两个魔头引来杀我,你是不是嫌我死的慢啊?” 胡三挨了骂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这两个老鬼很难缠,我老人家胳膊腿都僵硬了,懒得跟他们动手,刚好让他们来给你喂喂刀,我也想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林枫道:“心湖死了吗?” 胡三眼睛一瞪,骂道:“你个小混蛋,我老人家办事你还不放心?心湖那个秃驴虽然长了十八个心眼,嘿嘿,还是要喝我老人家的洗脚水。我知道你恨他入骨,杀戮林园的主意就是他谋划的,老子不仅替你杀了他,还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放在你了父母坟前,替你祭奠你的父母。” 林枫向胡三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可是随即他便怒吼道:“老东西,你简直比我还混蛋!你把心湖的脑袋放在我父母坟前,摆明了就是告诉天星教的人,心湖是我杀的,你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你可真够混蛋的!老东西,你是不是打不过秦岭双魔,才把他们引向我,要借我的手杀了他们?” 胡三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怒道:“放屁,我老人家还能打不过这两个老鬼?你个小混蛋,别不识好人心,我是想看看你到底学到了伏老头几分本事,你要是连这两个老鬼都杀不死,趁早回山里躲起来保命。再说了,心湖本来就是你要杀的,他们找你算账有什么不对?我帮你杀了秃驴,你不说谢谢我老人家,还敢骂我,你简直比伏木子还混蛋!” 林枫挨了骂,反倒嘿嘿一笑,道:“好,这笔账算在我头上也罢了,左右虱子多了不痒,天星教早已经跟我不死不休了,也不在乎多上这一笔账,走吧老东西,我请你喝酒,喝好酒!” 胡三脸色一沉,正色地说道:“天星教主谷天宇迟早会找上你的,你有把握杀了他?” 林枫道:“世上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杀得了谷天宇,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影子,他们二人联手,恐怕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能打得过他们。” 胡三道:“谷天宇闭关不出,他一旦出关,武功恐怕会更恐怖,就算是圣手老人孙少天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你难道有了应对之策?” 林枫道:“圣手老人多年前就消声匿迹,如果他有把握杀死谷天宇,又怎么会让谷天宇如此猖獗呢?一个人如果不能突破对死亡的恐惧,武功越高,反而恐惧感会更强,甚至不敢再出手,其实是在自我逃避。圣手老人都没有把握杀死谷天宇,我又能有什么对策呢?” 胡三怒道:“放屁!难道你是在逞匹夫之勇还是自己找死?你公然住进林园,再加上你的所作所为,你以为天星教的人是傻子吗?他们用屁股都能猜出你就是林烨的小儿子,是林家的三公子,你既然没有打败谷天宇的对策,难道是想白白送了性命吗?” 林枫道:“怎么了?你担心我会被谷天宇杀死?嘿嘿,我就算打不过他,我还不会跑吗?师父教我逃命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放心吧老东西,谷天宇不是还没出关嘛,至少我暂时还死不了,走,我们去喝酒!” 第一百零九章 化缘 崆峒派自蒋立义接任掌门以来,整个门派都有了很大变化,重修了山门和房屋,扩招了三十多名徒子徒孙,整个门派六七十人,显得人丁很兴旺,一派繁荣热闹氛围,颇有些大门派的意味。 蒋立义站在屋檐下,看着弟子们习武的热闹场面,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得意。十多年来,崆峒派在自己手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壮大,名声在江湖中也比以前响亮了很多,都是因为自己投靠了天星教的原因,有了一个强硬的靠山,做起事来自然底气就足了很多。 自从投靠了天星教,虽然头上多了个主子,但为了崆峒派长久发展,蒋立义终于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其它门派再也不敢找崆峒派的麻烦,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压崆峒派,似乎蒋立义在江湖中说话的声音都可以大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蒋立义不择手段地聚敛了很多钱财,这也为崆峒派扩充后巨大的开支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蒋立义的大弟子夏风凑了过来,待到蒋立义的目光从院子里收回来看向他时,夏风才开口说道:“师父,两位师叔祖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他们是被林枫和云飞杀死的。” 崆峒二怪是蒋立义的师叔,夏风自然要称呼二怪为师叔祖。当日崆峒二怪被杀后,知晓的人并不多,蒋立义派了几波人去打探消息,直到此时才有了回音。 蒋立义听完夏风的话,本来带着得意和自豪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嘴里喃喃地说道:“林枫,又是林枫!” 夏风道:“师父,是不是召集师兄弟们,杀向林园给两位师叔祖报仇?” 蒋立义恨恨地哼了一声,道:“两位师叔都不是他的对手,凭你们的功夫也敢杀向林园?林枫要是那么好对付的话,天星教早就把林园夷为平地了。” 夏风道:“师父,两位师叔祖是死于剑伤,打探回来的消息说,林枫用的是剑,并不是刀。” 蒋立义道:“他用剑就能代表他不是林家三公子吗?” 夏风道:“师父,少教主谷轩为何迟迟不对林园下手呢?” 蒋立义冷笑一声,道:“天星教使者、护法已经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剩下一些不中用的堂主们,谷轩哪里还有力量去对付林园?据说云飞的剑比风还快,林枫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家伙,没人知道他的底细,谷轩根本不敢贸然去杀林枫。” 夏风道:“师父,难道林枫真的那么恐怖吗?凭他和云飞两个人就能毁掉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大帮教?” 蒋立义道:“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铜面人,那是个杀人不眨眼、做事不讲手段的魔头,他才是最可怕的人!” 两人一时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夏风才沉声说道:“师父,天星教的高手差不多损失殆尽,近来在江湖中的声誉和地位直线下降,风评很差,看来天星教已经摇摇欲坠了,师父是不是应该提早做打算?” 蒋立义摇了摇头,道:“那些使者、护法什么的,死就死了,无非就是少了几个高手而已。只要天星教主谷天宇还活着,黑暗人影子没死,天星教就不会垮掉。一切都要等谷天宇出关后再决定,就看谷天宇能不能杀掉铜面人、能不能夷平林园、能不能力压少林武当,重振天星教雄风,否则,不仅仅我们崆峒派,其它依附天星教的门派,都会脱离天星教。” 夏风道:“师父,难道两位师叔祖的仇就这么算了吗?” 蒋立义冷冷地说道:“算了?哼,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林枫杀了天星教那么多高手,谷天宇岂肯善罢干休?等谷天宇杀了林枫后,才是我们报仇的时机。” 蒋立义阴森冷笑的面孔,就连夏风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自认为很了解师父,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这个师父比他想象的还要阴森狠辣。 良久,夏风诺诺地说道:“师父,最近江湖传言,有个西域和尚鸠摩罗独身一人到处挑战各大小门派,据说此人武功极高,招法怪异,几个门派都败在他手下。” 蒋立义道:“还有这等事?他想扬名中原?” 夏风道:“听说他是打着化缘的旗号前去挑战,赢了就要布施他一万两银子。” 蒋立义惊诧地问道:“这哪里是挑战?这是光天化日地抢劫!他一个和尚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夏风道:“听说他要银子是为了在西域建寺庙弘扬佛法。” 蒋立义道:“他在西域盖庙烧香拜佛,却跑中原来明抢豪夺,以为自己会点武功就可以为所欲为?” 夏风道:“他已经打败了点沧、昆仑、雪山三大门派掌门,还有六七个小门派。” 蒋立义脸色更加难看,他心中自然清楚,点沧、昆仑、雪山无论任何一个门派的武功,都在崆峒之上,尤其是昆仑派掌门吴越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蒋立义寒着脸道:“哼!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维护江湖正义吗?” 夏风诺诺地说道:“一直都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其实师徒二人心里都在盘算着,如若鸠摩罗前来崆峒挑战,该当如何应对呢?崆峒二怪本是镇派之人,就数他们二人武功最高,却偏偏被林枫杀了,难道蒋立义要亲自出手应对吗?他会是鸠摩罗的对手吗? 蒋立义道:“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下?” 夏风道:“还没听说他杀过人,他出手很有分寸,似乎并不想出手杀人,只想化缘要银子。” 蒋立义道:“你立即交待下去,加派人手卡住路口,带上暗驽、设置机关,我不想看到这个西域秃驴。” 夏风应声而去,他自然明白师父的意思,宁肯下黑手弄死这个西域秃驴,也不让他到帮里挑战。 蒋立义看着夏风的背影,目光中还是透着隐隐的忧虑。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夏风也不曾想到鸠摩罗会如此狡猾,他并没有走大路,当然也不会经过路卡,当鸠摩罗已经闯进崆峒派时,夏风才收到消息,赶紧带着人赶回帮里。 蒋立义就算再不想看见鸠摩罗,他也没有办法回避,因为地上已经躺下了四个徒弟,如果他再不现身的话,一定会躺下更多的弟子。 蒋立义凝视着鸠摩罗,年龄看起来五十多岁,头扁且长,深眼多须,身着红色僧服,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佛珠,手持一串念珠,屹立不动之时,看起来确有一副高僧风范。 蒋立义大声喝道:“大胆狂僧,竟敢跑到崆峒派来撒野,还敢伤我崆峒弟子!” 鸠摩罗合十一礼,不愠不火,道:“老僧久慕崆峒派武学深奥,特来讨教,刚才已说明来意,并非寻仇,只想讨教武功,能化得一份善缘,可这四人持剑攻杀老僧,老僧迫不得已才出手。请蒋掌门放心,他们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并无性命之忧。” 蒋立义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更不想与你有任何交集,不管你是来比武切磋,还是来化缘的,你都走错了地方,也找错了人,崆峒派向来行事光明正大,习武更是为了强身健体,维护武林正义,不是为了与人争强斗狠,更不是为了与人一较高下,念在你是佛门之人,打伤我徒弟的事就不与你计较,请你速速离开崆峒派。” 鸠摩罗道:“向来听说蒋掌门是一介君子,一身浩然正气,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既然崆峒派以维护江湖正义为已任,更应该胸怀如海,多与武林人士进行沟通切磋,不仅可以增进情谊,更可提升武功修为,为江湖做更多的事。老僧一向仰慕蒋掌门武功精湛,而且为人仗义疏财,才不远千里从西域赶赴中原,一是向蒋掌门讨教武学精髓,二是请蒋掌门布施一点香火……” 蒋立义冷声打断了鸠摩罗的话,道:“哼!讨教是假,挑战是真,目的是想在中原扬名立万吧!说是布施,其实是以武强夺,你挑战点沧、昆仑、雪山这些门派时,也是如此巧言令色吧!鸠摩罗,你本是西域名僧,与中原本无纠葛,却偏偏跑到中原寻事,以比武之名讹诈巨额银两,如此卑劣行径,实在令人所不齿。” 鸠摩罗道:“西域荒蛮苦寒,百姓贫苦愚蛮,只有大力弘扬佛法,感召世人向佛,教化众生开明。只因财力贫困,才不得已向各大门派化缘,用来建造庙宇,传扬佛法,以度众生之苦。老僧比武也是为了切磋武功而已,并没有想在中原扬名立万之意。” 蒋立义道:“你不想扬名立万?你打败了几大门派高手,现在已经名扬中原武林了,这恐怕是你在中原弘扬佛法的一种方式吧!你在西域建庙塑佛,那是你们西域人自己的事,凭什么让中原各大门派拿银子建庙?中原比起西域,是要繁华富庶些,可中原一样有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人,这些银子救助中原人尚且不够,哪有富余的银子布施给你们?鸠摩罗,我劝你立即离开崆峒派,赶紧回你西域老家。你如此强行索要银两,跟强盗有何分别?你如果执迷不悟,对于你这种卑劣的行径,蒋某也用不着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了。” 第一百一十章 暗算 蒋立义内心一百个不想跟鸠摩罗过招,但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嘴里说出的话更是义正言辞,无论是谁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鸠摩罗依然不愠不火地说道:“蒋掌门,老僧跟你打个赌如何?你如若能够接下老僧二十招,老僧捐给崆峒派一万两银子,作为资助崆峒一门光大武学之用,如若老僧在二十招之内打败了蒋掌门,请崆峒派布施给老僧一万两银子,作为建造寺庙的善银,如何?” 蒋立义道:“哼,我没有兴趣跟你赌,崆峒派不需要你给银子来光大武学,也不会给你银子建庙。鸠摩罗,你如果再不离开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鸠摩罗道:“蒋掌门一向以正人君子的姿态立身于江湖,难道跟老僧过几招的胆量都没有吗?” 蒋立义冷着脸,突然右手一挥,接着便见十几个弟子如同鬼魅一般从不同位置乍然现身,不远不近地将鸠摩罗围在中心位置,他们每人手中拿的不是刀剑,也不是枪棍,而是硬弩,机括连发硬弩! 无论谁面对十几支机括连发硬弩都会发自心底地恐惧,哪怕是绝顶高手也不例外。因为它比暗器射的距离更远、力度更强,这种用于军中的机括连发硬弩,竟然被蒋立义么用于自己的门派之中。 鸠摩罗此刻才突然感受到,原来蒋正义才是最难对付的人,他不仅仅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在是一个卑鄙阴险的真小人。 鸠摩罗道:“蒋掌门,你的这种作法,可不是江湖人的规矩。” 蒋立义道:“跟你这种域外强盗,根本用不着讲什么规矩,如若你现在不离开,你会永远也看不见草原上的牛羊,也看不见你的木鱼和菩萨了。” 鸠摩罗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众人都以为他怯于机括连发硬弩的威力会退去,却没有想到他突然扑向了蒋立义,他的身形非常快,有几个手持硬弩反应快的弟子发射了短箭,可惜还是慢了一点点,鸠摩罗一个跳跃已经逼近了蒋立义。 瞬间,鸠摩罗和蒋立义两人距离不过三米远,其他持硬弩的人反应过来后,却已经不敢勾动机括,因为他们害怕连蒋正义也被射中。 蒋正义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鸠摩罗的反应如此迅速、轻功如此高绝、动作如此敏捷,但他的反应也并不慢,他身后就是练功房,他一个退步,便闪进了房间里,随即一脚将门踢上。 蒋立义要给弟子们一个发射短箭的机会,就算鸠摩罗轻功高绝、身手迅猛,背后十几支短箭射向他时,他除非有金刚不坏之身,否则只能躲避,或许他会躲过第一轮的射杀,却未必能躲得过第二轮短箭。 可惜蒋立义还是低估了鸠摩罗的武功和反应速度,鸠摩罗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跟着蒋立义扑向练功房。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掌力将门板拍得四分五裂,蒋立义不得不后退避开这股惊人的掌力,他立即向窗户窜去,因为他知道凭他的功夫根本不是鸠摩罗的对手,但鸠摩罗却没有他熟悉崆峒派的地形,他只有借助地形优势和徒弟手中的硬弩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蒋立义身体刚刚跃起时,却发生了诡异的一幕,他的身体随即直挺挺地摔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随即一团粉尘罩向鸠摩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鸠摩罗只吸入了一点点,立即闭住了气息,身子如同弹簧一样向门外身射去。 蒋立义的弟子们已经扑向练功房,鸠摩罗返身而出,令他们猝不及防,当他们反应过来匆忙发射手中的硬弩时,鸠摩罗一个跃身,已经翻向屋顶,几个起落便逃得无影无踪。数十支短箭跌落在地上,只有鸠摩罗知道自己的左臂中了一支箭,但他不敢停下来,反而逃得更快。 鸠摩罗反应极其敏捷,当蒋立义倒下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当一团粉尘撒向他时,他立即感觉到事情的诡异。蒋立义无论是死还是伤,他都会招来崆峒派的仇视。 鸠摩罗在刹那间有种被暗算的感觉,他必须要离开,如果他还留在房间内,或许会被硬弩射成刺猬,所以他逃得越远越好。 蒋立义的徒弟们闯进房间时,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很有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想多闻几下,当他们感觉不对劲时,已经有五个人缓缓地瘫软在地上,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后来的弟子们堵住了口鼻,冲进房间里七手八脚地将师父蒋立义和瘫软的师兄弟搬出来后,他们才发现,他们的师父蒋立义早已经气绝身亡了。 蒋立义后心中了一支很小袖箭,不仅刺进了心肺,更主要是袖箭带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徒弟们义愤填膺地叫骂着鸠摩罗,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鸠摩罗害死了蒋立义。 崆峒派的人要给蒋立义报仇,开始疯狂地搜寻鸠摩罗,他们几乎找遍了方圆五里的所有地方,却连鸠摩罗的影子都没找到。 夜色已浓,七个年龄较大的崆峒派弟子们围坐在一张桌子前,表情严肃而低沉。蒋立义的大徒弟夏风盯着桌子上一支小小的袖箭,这支袖箭是从蒋立义身上拔出来的,夏风终于说出一句话:“这是一支最普通的袖箭。” 师弟们没有回复他的话,因为他说的根本就是一句废话,就连刚进入崆峒派的弟子都知道,这支袖箭哪里都能看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夏风接着说道:“师父不可能把后心朝向鸠摩罗,可是师父却是后心中箭而死的,这说明还有一个人早已经藏在房间里,是他暗算了师父。” 众人朝夏风投去了同意的眼光,但仍然没有人接话。 夏风接着缓缓地说道:“这个人不是鸠摩罗的同伙,否则鸠摩罗不可能冒险从门退出,而且房间里充满了软骨迷香,鸠摩罗也一定受到了这个人的攻击,才不得已从门退出逃跑。” 终于有人赞赏地拍了一下夏风的马屁,说道:“大师兄分析的非常有道理。” 夏风继续说道:“这个人既然不是鸠摩罗的同伙,他躲在房间里也一定不是特意暗算师父,只是碰巧师父闯进了房间,他因为害怕暴露才从暗处发出袖箭,师父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中箭而亡。这个人之所以来到崆峒派,而且提前藏在房间里,是因为他是来偷一件极为珍稀的东西。” 众人面露惊诧的表情,六双眼睛疑惑地盯着夏风。 夏风道:“师娘刚才对我说,师父珍藏的一件珍宝不见了,它就是降魔手。”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已是惊骇,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崆峒派还藏有降魔手这种宝物! 如果没有听说过降魔手的人,一定不是江湖人,因为它是一件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兵刃,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想得到的兵刃! 降魔手是一只铁手套,据说是墨家传下来的宝物,制作之精良空前绝后。它非金非铁,坚硬无比,没有任何刀剑能砍断它。 对手不敢触碰降魔手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它经过剧毒淬炼,沾者即亡,无药可解。 降魔手只有一只左手,戴上它并不影响右手使用兵刃,左手却可无往不利地砍、刺、击、抓,更可出其不意地夺取对方兵刃。 崆峒派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宝贝,蒋立义定然藏的极其隐秘,却仍然被人偷走了,简直不可思议。 夏风缓缓地说道:“魔手藏在师父床下夹层里,极为隐蔽,只有师父和师娘二人知道。能悄无声息地溜进崆峒派,绝对不是一般的小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师父房间里偷走降魔手,恐怕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本事。”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从彼此的眼神中已经能够心领神会,他们猜想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夏风扫视了一下师弟们,道:“偷降魔手的人除了神偷贝宁,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得到。江湖中人都以为贝宁偷盗的功夫天下第一,其实他还有两种功夫同样无人能及。一种是隐藏功夫,他如同五色蜥蜴一样,能把自己隐藏得如同所处环境的颜色一样,伪装的本事没有人能超过他,也没有人能发现他。另一种是轻功,贝宁是个跛子,他为了不被人鄙视,从小就苦练轻功,据说他就算站在雪上也不会留下痕迹,真的能够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他多次被人追杀却能死里逃生,全凭他无双的轻功。” 夏风叹了口气,道:“如果贝宁只会神乎其神的隐藏功夫和无上的轻功,他早就死于非命了。他偷了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包括皇宫里的珍品,他还能活这么久,是因为大家都忽视了一点,他的暗器手法和精度绝不输于四川唐门任何一人,他在逃命时发出的追魂针令人防不胜防,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在他的毒针之下,这也是他的保命绝技,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酒当歌 夏风停顿了一下,说道:“鸠摩罗闯进练功房时,只有短短数息之间就急退而出,就算他功夫再高,也绝对不可能在数息之间杀死师父,一定是贝宁早已躲在暗处,他怕师父发现,才突发袖箭,以致师父被暗算倒地,而后他向鸠摩罗施放毒粉,鸠摩罗被逼无奈只得从门急退而出。当我们冲进房间时,窗户是开着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贝宁是从窗逃掉的。” 夏风思维严谨,将当时的情形推理的丝丝入扣,简直没有半点破绽,众师弟无不点头赞同。 夏风道:“既然各位师弟都赞同我的观点,接下来就是要为师父报仇。鸠摩罗虽然没有直接杀死师父,可是如果不是他前来挑衅,师父也不会被暗算,我们一定要杀他为师父报仇。二师弟带十人寻找鸠摩罗,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千万不可力敌,鸠摩罗武功高强,单打独斗很难取胜,可以采取暗中伏击,一举杀之。” 二师弟谢强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夏风的主意。 夏风道:“我带十人寻找神偷贝宁,不仅要杀他祭奠师父在天之灵,还要追回崆峒派的镇派之宝——降魔手。各位师弟如无不同意见,待我禀明师娘,将师父安葬后,我们就分头行事。” ……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林枫和酒鬼胡三却喝得津津有味。 酒鬼胡三似乎永远都喝不醉一样,他已经跟林枫喝了整整一个晚上,一双眼睛早就已迷离的半睁半闭,无论是谁都会以为他再喝上半杯酒就会醉倒,可他已经又喝掉了三壶酒,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可他却偏偏就是没醉倒。 胡三不仅没喝醉,反而越喝头脑越清醒,就连当年跟伏木子比武的情形也讲得头头是道。 林枫比起酒鬼胡三就要逊色太多,刚刚喝了两个时辰,他就开始半杯半杯地喝,再过一个时辰后,他已经很少喝酒,只是不停地给胡三倒酒。他太知道胡三的酒量,这个老东西好像天生就是为了糟蹋酒而生的,他可以一直喝,哪怕喝到东倒西歪的程度,还是会有三分清醒。 林枫十多年前就知道胡三的酒量,所以他不会傻到跟胡三拼酒。即便他已经知道控制酒量,他现在还是已经喝多了,倒酒时手已经不稳了。 最狡猾的玉面菩萨心湖死了,胡三帮他除掉了天星教出谋划策的人,林枫就算喝多了也高兴,天星教的高手已经被诛杀殆尽,剩下的不足为虑,他现在很兴奋。 林枫并没有问胡三是如何将心湖调出天星教总坛的,胡三似乎也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他现在就很兴奋,已经拿起筷子敲着盘子,嘶哑着嗓子唱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 两个人的口齿已经不伶俐了,甚至吐字都不清楚,但他们却唱的很起劲,如果别人看到两人这副样子,一定以为他们是两个疯子。 第一缕阳光已经划破了黑暗,常喝酒的人都知道,喝酒最怕的就是天亮,天一旦亮了,头就会疼。好在今天喝的酒虽然不怎么样,但酒却很醇正,虽然算不上好酒,却没有掺一滴水,所以就算太阳出来了,也不会太难受。 桌子上只剩下一壶酒,胡三本已朦胧的醉眼突然清明起来,他沉着声音问道:“小混蛋,伏老头是不是把玄冰寒毒这门功夫传给你了?” 林枫嘿嘿一笑,道:“你不是也把移穴转位的功夫教给我了嘛!” 胡三面带忧色,道:“你老实跟我说,江湖中好几个声名狼藉、无恶不作的家伙突然都销声匿迹了,是不是被你用玄冰寒毒收服到了手下?” 林枫一副故作听不懂的表情,道:“老东西,我收那么多恶人作什么?那我岂不成了恶人头子?来,我敬您老人家一杯,您这次杀了心湖那个老狐狸,实在是劳苦功高,您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敬您!” 胡三并没有端杯,而是沉声说道:“小混蛋,少打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这是养虎为患,这些人一旦反噬,你根本无法控制,你想过后果吗?” 林枫放下酒杯,脸上带着鄙夷的笑容,道:“他们还敢造反?他们要是不想活命的话,当时早就力战而死,要么就会当场自杀,怎么肯乖乖地听命于我?” 胡三的脸色愈加阴沉,道:“此一时彼一时,人的心思会变的,当他们感觉到没有了尊严受不了你驱遣时,他们会孤注一掷的,你懂吗?” 林枫道:“我当然懂,所以我不仅只是控制他们,还要拿捏住他们最害怕的软肋,比如他们的女人、他们的父母,亦或是他们的儿女,就算是他们自己不想活了,也绝不想他们最牵挂的人跟着一起陪葬。” 胡三诧异地盯着林枫,眼神充满着惊诧和恐惧,似乎眼前的林枫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孩子,他沉默了良久,似乎才缓过神,感叹道:“伏木子呀伏木子,你竟然把一个天才孩子教成了魔王,你可真行啊!” 说罢,胡三将杯子里酒的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语气沉重地说道:“林枫,你是江湖第一刀客林觉的孙子,是善举誉满天下林烨的儿子!你是林家唯一血脉的传承人、是林家三公子!如果这种事一旦散播出去,林家三代人的名声将会彻底毁掉,将来你死了,你有何颜面到地下见你的祖父、见你的父兄呢?” 林枫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而后坚定地说道:“祖父以一柄寒月刀威震天下,就算有人嫉妒他的善举也不敢言语,更不敢寻衅,林家兼济天下的善举才得以施行。父亲和兄长武功平平,即使朋友遍天下,却早已失去了威慑的力量,当林家被杀戮时,又有谁肯为林家多说一句话?又有谁肯为林家找回公道?” 林枫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尽,缓缓地说道:“想要救济那些无法生存下去的可怜人,就必须要有雄厚的财力,同时必然会引来数不清的人觊觎这些财货,如若不用非常手段,又如何能震慑住心术不正的宵小之辈?那些名门正派天天嘴里喊着维护武林正义,可是他们又杀了几个臭名昭著的恶人呢?做了几件替天行道的事呢?踏踏实实做了几件善事呢?” 林枫消瘦的脸颊已经涨红,一半是酒红,一半是激动,他的声音越发铿锵有力,道:“那些声名狼藉的恶人,如同一头头恶狼,虽然又凶狠又危险,但他们比那些听话的狗要强得多,狼能做的事,狗却做不了,与其杀了他们,还不如驱使他们去做事。我用玄冰寒毒胁迫他们,我当然清楚这件事瞒不了太久,江湖上迟早会传开的。 我知道,等传开的时候,会有很多人骂我是魔头,还会骂林家。他们骂我,因为骂我会让他们成为了正义的人。同时也会有很多人会来杀我,只要杀了我,就可以搏得侠义之士的光环,就可以名满天下,从此在江湖上的地位举重若轻。 我早就明白其中的利害,可是,如果想要为我的父母、兄长、姐姐和林家三十七条性命报仇,如果想要承袭林家三代人的志向,我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吗?” 胡三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林枫缓缓说道:“父亲以仁爱之心对待穷苦之人,以友善之心对待武林人士,却因武力平凡便惨遭灭门之祸。父亲活着的时候,朋友遍天下,称颂之声不绝于耳,可是父亲死后,只有青木镇那些穷苦的人还记得林家,每逢寒食清明之时,也只有他们去祭奠我的父母。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那些父亲帮助过的江湖人士,又有谁曾站出来为林家鸣不平呢?又有谁去我父母坟前祭奠过一炷香呢? 仁慈是感化不了豺狼的,只有老虎才会让豺狼望而生畏,我宁愿做一只吃荤的虎,也不做一头吃素的骆驼。就算我成为一些人口中的魔头,那也无所谓,因为终究还是会有更多人认为我是他们的救命菩萨,只要我初心不改,做想做的事情,尽应尽的责任,又何必在意别人如何看待我、如何评价我呢?我想,就算我死了,到地下见到我的祖父、父母和兄长时,他们也一定不会责怪我辱没了林家的声誉。” 胡三沉默了,良久,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而后哈哈大笑,道:“我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到头来还没有你这个小混蛋活的通透。我跟你师父争执了一辈子,谁也不服谁,但今天我终于认输了,伏老头的确比我强,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就比我强。你说的不错,与其坐而论道当个假圣贤,不如踏实而行做些真事情,管他什么生前身后名,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良心,魔又如何?佛又如何?哈哈哈哈……” 胡三欣慰地看了看林枫,眼中满是慈爱,如同父亲看着心爱的儿子、如同师父看着得意的弟子的眼神,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抓起桌上的酒壶,起身便扬长而去。 胡三身上华丽的衣衫辉映着金色的阳光,反射出夺目的光彩。他的脚步虽然有些踉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豪气和悲壮。看起来他走的似乎并不急,脚步也不快,人却很快地没了踪影,只是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豪迈而苍凉的歌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第一百一十二章 痴疯子 晨阳已经彻底扫光了黑暗的阴霾,把整个世界都照得熠熠生辉,几只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让清晨充满着无限的生机和朝气,阳光把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润,给万物带来了光辉。 胡三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会漂泊何处,但有好酒的地方一定会有胡三,因为他是地地道道的酒鬼。 林枫醉倒了,他自恃酒量一向很好,但跟酒鬼喝了一夜酒,他还是醉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因为心湖的死,他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他一定早就醉了,他现在终于更加清楚一件事,自己真的喝不过那个老东西。 直到太阳偏西时,林枫才爬起来,他晃了晃脑袋,不由自主地用手按住了太阳穴。喝酒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尤其是喝到微醺的时候,哪怕再多一点点,进入一种亢奋而飘忽的状态,是酒喝到最舒服的时刻。 喝醉了其实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至少可以暂时忘却所有的忧虑和烦恼,畅游在自己的梦幻之中。但喝醉后醒来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为头疼欲裂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简直是一种折磨,林枫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林枫一直在等宋成回来,按照时间推算,宋成这一两日就应该返回,他安排宋成去少林寺找智贤长老,将鸠摩罗会无相功的事情告诉智贤,是想少林寺能够找回无相功秘籍。林枫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对少林寺有什么好感,更不是想买少林寺的人情,他内心深处是不想让中原武功秘籍流失到域外,这是一种民族情怀在作祟。 林枫用冷水洗了洗脸,头疼似乎轻了很多,他便朝红旗镇走去,他跟宋成约好了在红旗镇的小酒馆会合。 从邯郸城到红旗镇这条古道,林枫十多年前就跟师父伏木子走过很多次,镇上那个小酒馆也去过几次,他一直印象很深,尤其是酒店老板那张弥勒佛一般的笑脸,永远带着亲切的笑容,无论谁看上一眼,都让人很难忘记。 古道上的行人很少,林枫并没有催促马儿快跑,相反倒是任由马儿慢腾腾地迈着悠闲的步子,他坐在马上更是悠哉游哉地领略着古道两边的风景。其实人生也同样如此,你活得的急匆匆,时间也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你活得悠然自得,时间也并没有因此而快速地带走一切。 当马儿蹚过一条条浅浅的小河时,他看到河边有一个壮汉,赤着脚站在河里,正拿着一根竹竿叉鱼。 当林枫看清此人时,才知道他已经并不年轻,至少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只是他的体形很壮硕,远远地看起来显得很年轻。 此人一身粗布衣衫,有几处还打着补丁,脸上带着岁月雕刻的皱纹,厚厚的嘴唇看起来很忠厚朴实,当他抬头看了林枫一眼时,并不是转动脑袋,而是连半个身子一起扭动,动作很笨拙,眼神一片迷茫,完全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尤其是他咧嘴一笑的表情,傻眉愣眼、呆头呆脑的样子,嘴角流出的也不知是水还是哈喇子,根本就是一个心智不全呆笨的傻子。 林枫不由发出一声叹息,感叹上天造物弄人,造人时竟然如此粗心大意,把好好一个人弄成如此模样。 林枫下马蹲在河边,嘲老汉说道:“老哥,你叉到了多少鱼?” 那人神情一愣,而后咧嘴傻傻一笑,举起一根手指,粗粗的嗓子说道:“一条,嘿嘿,一条,很大的一条。” 林枫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五两重,托在手里,笑着说道:“你的鱼卖不卖?” 那人看见林枫手里的银子后,眼睛竟然像恶狼看到了肉、飞鹰看到了兔子,一副贪婪的样子,连嘴角的哈喇子都滴了下来。 那人道:“银子、银子,嘿嘿,能买烧鸡、能买酒。” 林枫笑了,笑的很温暖。 那人虽然笑的很傻,却并没有傻到一无所知的程度,他毕竟还知道银子能买酒和肉,他还知道要拿自己的鱼才能换到银子,于是他趔趄着向岸边小跑几步,溅得身上湿了一大片。 他从河边拎起一个竹篓,里面装着一条三斤多重的鲤鱼,在竹篓里活蹦乱跳。只见他拽下几根长草,很麻利地在将草从鱼鳃处穿进,从鱼嘴里穿出,又将草打了个结,拎着鱼一脸傻笑地走近林枫,将活蹦乱跳的鱼递给林枫,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林枫右手掌上的银锭。 林枫左手接过鱼,右手伸出将银子递给他,那人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甚至眼中都带着笑意,他怎么也想不到天底下还有比他还傻的人,这么大一锭银子至少可以买二十只烧鸡、二十壶酒,林枫却竟然只买一条鱼,他要么是银子多的花不完,要么就是比自己还傻。 那人一双贪婪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银锭,他搓了搓手,有些怯怯地伸出了一张粗大的手去抓银锭,只是他的手指刚刚摸到银锭时,林枫的脸色却变了。 林枫的右手腕突然被那张大手扣住了脉门,犹如一只铁箍一般牢不可破,他还没有做出反应时,身子已经被拎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弧,接着便重重摔在地上,一只粗大的手在他的右臂、胸前和腿上的穴位,至少点了七八下。 林枫酒劲还没有完全消退,本来脑子有一点迷糊,这一摔彻底将他摔得七晕八素,一张嘴便喷出两口,第一口是胃里残留的酒,第二口是鲜红的血。 林枫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这一摔已经将他摔了个半死,又被点了七八处穴位,就算是少林武痴被这番折磨,同样也只能任人宰割。 那人此刻正看着林枫,脸上和眼中不仅没有了痴傻之色,反而透着一股慑人的气场。 林枫努力地抬起头,咧了咧嘴,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道:“都说你堪破世情,过着逍遥超凡的神仙日子,没想到却在这里装疯卖傻、劳心费力地演戏,原来只是为了对付我。” 那人一张嘴说话中气十足,跟刚才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道:“你认出我是谁了?” 林枫努力了吸了口气,道:“能把沾衣十八跌和擒拿手练到登峰造极的程度,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到。只是我有眼无珠,一时竟把名满江湖的‘痴疯子巴不易’当成了叉鱼的村夫,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而且还是一个瞎子。” 痴疯子巴不易叹了口气,道:“他们说你心机深沉、奸猾如鬼,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个傻子,你跟你父亲林烨一样都是傻子,傻就傻在心太软、装善人。” 林枫道:“这句话我一定记牢了,可是我还是要问,至少我想死个明白,我跟你并无仇怨,林家跟你也无纠葛,你为何要偷袭我呢?” 巴不易眨了眨眼睛,道:“谷轩那个小混蛋让我来杀你。” 林枫道:“原来你是天星教的人。” 巴不易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脸怒气地吼道:“什么天星教、地星教的,老子怎么会加入他们那个破教?凭他们那对混蛋父子也想驾驭老子?是老子欠谷天宇一个人情,他儿子谷轩让我杀你,我逼不得已才偷袭你的。他娘的,这是老子做过最龌龊、最不要脸的一件事!” 林枫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说起话来也很淡然,道:“巴不易,你被称为痴疯子,干过龌龊、不要脸的事又不止这一件,杀的人也不算少,大名鼎鼎的蜀山四怪、索命铁枪严浩、银钩链魏大江、鬼见愁曹子业……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就不下十几二十人,你也不在乎多不要脸一次、多杀我一人,又何必惺惺作态,装出一副被逼无奈很无辜的模样呢?你这副模样还不如刚才痴痴傻傻的样子可爱,你现在这副表情实在令人作呕。” 巴不易瞪着眼睛盯着林枫,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小子,你是我见过最有胆子的人,无论你是不是林烨的儿子,我今天都要杀你,还了谷天宇的人情,从此跟他们这对混蛋父子再无瓜葛。” 林枫道:“看来你对谷天宇父子并没有多少好感,杀了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就算你欠谷天宇一个人情,也未必就要用杀人的方式来还人情的。” 巴不易嘿嘿一笑,眼中突然露出了凶光,道:“别人都叫我痴疯子,我虽然痴呆,做起事来疯疯癫癫,可是我不傻,用杀人的方式还人情既简单又划算,杀了你,不仅还清了欠的人情,还可以额外从谷轩那里拿到三千两黄金,这笔账就算傻子都会算清楚。” 林枫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了!” 巴不易瞪着林枫并没有说话,可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林枫的问题。 林枫道:“你既然要杀我,刚才把我摔倒后,就应该一掌打死我,根本就不该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巴不易道:“我本来不想亲手杀死你,因为你毕竟是林觉的孙子、林烨的儿子,林家毕竟是天下闻名的大善人,把你送给谷轩,让他背负杀林家人的名声,让寻仇人的去找他,可是刚才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你可知道为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飞刀 林枫听说巴不易改变了主意一定要杀他,他不仅没有愤慨,也没有恐惧,而是风轻云淡地问道:“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巴不易道:“因为我突然发现你死到临头竟然没有一点恐惧,这已经不是胆子大的问题,而是你这个人太危险,我可不想带你去天星教的途中发生什么变故,万一还没到天星教,死的人却是我,岂不是赔的连老本都没有了?与其带着一个危险的活人回去,还不如拎着你的脑袋更妥当。” 林枫道:“看来别人都看错了你,他们以为你只是痴疯而已,却不知道你比狐狸还狡诈、比狼还凶狠,比鬼还残忍,只不过我现在突然想告诉你一件事……” 巴不易坚着耳朵在听,林枫却突然闭上了嘴巴,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林枫道:“你可曾听说过有一种穿在身上可抵御刀剑的宝物?” 巴不易不由得脱口而出:“金丝软甲?” 林枫道:“你果然不是傻子,的确让你猜中了。我娘刚好有一件金丝软甲,我小的时候,她见我不肯勤于练武,生怕我受到伤害,从十岁起就天天让我穿着这件软甲,直到现在我一直都穿在身上。我曾挨过刀砍枪刺,事实证明它的确是一件宝物,因为我还活着。它不仅可以抵御刀剑,还可以削弱拳掌打在身上的力度,巴不易,你刚才点我胸前穴位的时候,难道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吗?” 巴不易脸色变了又变,随即阴森森地说道:“林枫,你现在要是能站起来,我就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林枫道:“你是不是在想,就算我穿了金丝软甲,也只能护住胸前的穴位,可是你点了我右臂和腿上的穴位,我根本站不起来。巴不易,你可曾听说过有一种移穴转位的功夫吗?呵呵,我恰好跟酒鬼胡三学过一点这种功夫,在你将我摔在地上时,我就将全身穴位偏移了那么一点点。” 巴不易阴沉着脸,打量着两手空空的林枫,又用余光扫了一眼林枫的马匹。剑挂在马鞍上,马儿离林枫至少有三丈远,就算林枫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飞过去将剑取下,巴不易冷笑道:“那你为何还不站起来?难道躺在又湿又潮的地上很舒服吗?” 林枫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说的话,其实我躺着的确要比站着要舒服很多,因为我今天刚刚醒酒,头却一直发晕,刚才被你摔的更是头昏眼花,躺着总比站着舒服一些。” 巴不易道:“林枫,虚张声势没有用,只能助长我更加坚定杀你的决心。谷轩说的没错,你这个人果然很奸滑,我不会给你报复的机会。” 林枫道:“巴不易,我有一件事很奇怪,你为什么认定我真的就是林烨的儿子、是林家三公子呢?” 巴不易嘿嘿一笑,道:“我虽然又痴又疯,可是有一种本事别人却万万不知道,那就是只要让我看过一眼的人,就算过去三十年,我还能把他认出来。十八年前,我刚好去过一次林园,不仅见过林烨,还见过林夫人程馨、大公子林君、二小姐林云,当时你只有十来岁的样子,当时你只是从庭前匆匆跑过,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你的容貌变化很大,可是我还是能认出你,你就是林烨的三儿子林枫。” 林枫微微一笑,道:“但你还是不能十分确定我就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巴不易迟疑了一下,道:“不错,正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因为七岁后骨骼已经基本成形,一个人内在的本质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但你却是个例外,你的变化实在太大,就连我也不敢十分确定。” 林枫笑了,笑的很开心,道:“巴不易,你总算说了句实话,不管你喜欢装疯也好、装傻也罢,你终究还算一个超脱世外、风尘人间的混蛋。你既然说了实话,我也不好对你说谎,至少应该让你死个明白。痴疯子,你可曾听说过伏木子的飞刀?” 巴不易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几变,眼神中充满着恐惧和惊疑,半晌,才狠狠地说道:“你小子东拉西扯邪门得很,伏木子的飞刀的确高深莫测,就连姑苏闲阁东方闲也看不透他飞刀的真正实力,可是伏木子五年前就已经化为了尘土,就算伏木子给过你飞刀,现在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护身符了。” 林枫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而且笑的还很真诚,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再告诉一个秘密,那就是伏木子不仅给了我飞刀,还教会了我如何把飞刀插进别人的喉咙里。” 林枫的左手突然能动了,而且还把左手抬了起来,他的手里赫然有一把小小的飞刀! 飞刀只是很普通的刀,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却发出阴寒的光,如同从地狱里锻造出来的一般,刀身上竟然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森死气。 巴不易看见飞刀后,原本一张憨厚紫红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伏木子的飞刀从不杀人,但却有着无尽的震慑力,因为它的飞刀神出鬼没,不杀人的飞刀反而更加让人畏惧。 林枫不仅左手能动,他竟然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的身子和腿都能动了,巴不易此刻简直比见到鬼还惊惧,他出道三十年来,自信擒拿点穴功夫无人能及,摔林枫的那一下用足了力道,就算摔不死林枫,至少也会摔得林枫一个月下不了床。而且,他明明在林枫身上用重手点了七八处大穴,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用内力冲破他的点穴手法,但此刻却在林枫身上失效了,林枫不仅能动,还能够坐起来,他已经不是害怕,而是从头到脚有种冰凉的恐惧感。 林枫依旧淡然地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吧,我说的话既不是假话,也不是在虚张声势。” 巴不易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枫手里的飞刀,他已经没有心情再跟林枫说话了,无论是谁见到伏木子的飞刀都不敢有丝毫大意,飞刀在伏木子手里或许不是用来杀人的,但同样的飞刀握在别人手里,就不知道会插进对方什么部位了,如果真的像林枫说的那样,插进对方的喉咙里,谁又有把握能躲过伏木子的飞刀呢? 林枫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么多秘密,是因为你刚开始时并没有想直接杀死我,我才不想让你死的不明不白,我不仅学了些移穴转位的功夫,还学了一点点投飞刀的伎俩。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定要置我于死地,我现在杀你,便没有丝毫愧疚之意,正如你说的一样,你死总好过我死,何况我现在还不能死。”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林枫和巴不易两人一站一坐,彼此四目相对,却一动不动,两人都在寻找出手的机会。 只要被巴不易碰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世上没有人能躲过巴不易沾衣十八跌的一摔,他摔人的动作、手法和角度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认知,没有人敢轻视痴疯子的武功。 飞刀的震慑力更大,因为它是伏木子的飞刀,传说中神乎其神的飞刀,就算它现在握在林枫手里,同样没有人敢轻视它。 巴不易终于动了,他突然腾空而起,如同雄鹰一般扑向坐在地上的林枫,就像扑向一只束手待毙的兔子。巴不易不仅不傻,而且很奸滑,他不会给林枫站起身的机会,一个人坐着发飞刀,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站着发出的力度、准度和速度,打了折扣的飞刀,巴不易的胜算就多了三分。 想要把擒拿手练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必然要先练鹰爪手,只有把手指的力度练到能抓碎石头的程度,才不会让对方有任何逃脱指尖的可能,别人都认为巴不易的擒拿手无人能及,却不知道他的鹰爪手同样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只要被他抓中,绝对会连骨头带着肉被撕扯下来。 巴不易左右手交叉,分别抓向林枫上下两路,无论被他抓中哪一路,林枫都会性命堪忧。而且巴不易的腿弯曲如弓,随时可踢、踹、弹、扫,他已经封住了林枫上下所有的空位,仅此一招,便足可登顶江湖顶尖高手行列,这也是为何天星教少教主谷轩不惜以珍贵的人情为代价,让巴不易来杀林枫的原因。 高手对决本就是生死之战,任何人都会全力以赴,每一招都会致对方于死地,巴不易本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何况他面前的林枫手里还握着伏木子的飞刀,他必须要保证一击而中,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最厉害的杀招。 飞刀,又见飞刀! 巴不易身体还在空中,突然看到一道光闪过,刹那间他心凉如冰,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体内的力道瞬间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像只青蛙一样从半空中摔下,落在距离林枫只有三尺远的地方。他感觉喉咙处堵的透不过气,简直要憋死了一样,他本能地用手抓向喉咙,但他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刀柄,瞬间他便明白一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训 巴不易抬起头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惊恐和怀疑,如同在看着魔鬼一样恐惧。 他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林枫手里的飞刀是如何插进他喉咙里的。他在半空中俯视着林枫,一直盯着他的左手和他手里的刀,他甚至根本没看清林枫是如何发刀的,刀便飞了出去,他只看到一抹白光,自己体内的力道瞬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巴不易已经憋得脸色青紫,他终于将喉咙里的小刀拔了出来,他也终于吸进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接着便是一股热流自喉结处喷涌而出,如同一道血剑,鲜艳而靓丽,却带着刺鼻的腥味。 巴不易的脸已经因痛苦而扭曲,早已没有了又痴又傻的憨态,他的嘴巴动了动,含混不清地发出了最后的声音:“好快的刀……” 巴不易奸猾都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快的刀,但他现在信了,可惜已经晚了,他死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林枫的飞刀竟然比传说中伏木子的飞刀还要快、还要可怕,伏木子的飞刀只是快而已,但从未杀过人,可林枫手里的飞刀简直就像死神一样,不给人留任何活下来的机会。 可惜巴不易知道这一切太晚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这个教训实在太惨痛了些。世人都以为随着伏木子的死去,他的飞刀也将消失在江湖之中,成为一个传奇、一个传说。 没有人相信世上还有人能练成跟伏木子一样快的飞刀,至少伏木子离世几年的时间里,江湖中再也没有人听说过伏木子有亲传弟子,更没有人见到伏木子的飞刀,痴疯子巴不易见到了,但他却只能将见到的事实带进地下。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巴不易不知道林枫的底牌,所以他输了,把自己的命都输了进去,输的什么都不剩,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惨痛。 教训不只是给了巴不易一人,林枫的教训也不可谓不深刻,就在巴不易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又喷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接着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而后再次跌倒在地上。土地虽然又湿又潮,毕竟此时躺着要比坐着更舒服些。 林枫被巴不易摔的很重,如果不是这些年他超乎常人地练功,也许根本就坐不起来,更发不出飞刀。 林枫受了内伤,连呼吸都感觉肺腑在疼痛,但他的伤却是缘自于他的高傲和自信,今天的教训一定会让他铭记终生。 当林枫第一眼看到巴不易站在河里叉鱼时,他只把巴不易当成了一个捕鱼的村夫,可是当他骑着马趟过小河时,他已经感觉到了巴不易有些异常。 因为从他从看到巴不易第一眼起,到他趟过小河,足足有一刻钟时间,深秋的河水已经很凉了,长住河边的村夫都懂得深秋时节是不能长时间站在水中的,这个道理很简单,防止腿脚关节被冻伤。但巴不易长时间站在水里,却浑然不觉得有任何寒冷的感觉,这足以说明巴不易要么体质异常,要么内功深厚。 林枫虽然感觉有些异样,却忽略了其中的细节,更少了分析和判断,往往忽略一些细节真的让人追悔莫及,更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当林枫看到竹篓里活蹦乱跳的鲤鱼时,他已经被巴不易痴傻的模样和憨厚的外表迷惑了,试问一个手里拿着竹竿叉鱼的人,怎么可能有一条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鱼呢? 林枫自认为只要自己的左手空着,就可以随时发出最天下可怕的飞刀,就足以杀死偷袭他的对手。但是这次他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因为他的对手是痴疯子巴不易,一个把沾衣十八跌和擒拿手练到登峰造极的绝顶高手,只要被巴不易触碰身体任何部位的人,都逃不过被擒拿的后果。 两次失误让林枫差一点丢掉了性命,他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放松警惕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林枫躺在地上仰望天空,暗自侥幸再一次从死神手中逃脱,如果不是酒鬼胡三传了自己移穴转位的功夫,如果不是师父伏木子传了自己飞刀绝技,他恐怕已经到地下见到了父母,那时他一定因为自己的狂傲羞愧面对父母和兄姐。 林枫从怀里摸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吞了下去,而后开始催动内力调息内伤,如果不是金丝软甲消散了一些外力,护住了他的心肺,他至少要躺上一个月不能下床。即便是有金丝软甲的保护,他仍然感觉心肺处的阵阵疼痛。良久之后,药效终于发挥了作用,他才感觉稍微舒服些。 林枫终于坐了起来,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站起身做的第一件事,是从巴不易的手里收回自己的飞刀,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飞刀的底牌。 林枫刚刚准备离开时,只见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穿过小河后只是远远地望了林枫一眼,便打马而去,但此人未跑出多远,却又折返而回,当那人跑近时,林枫才看清楚,马上的人正是他要去酒馆等待的宋成。 宋成见到林枫,兴奋的像个孩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连跑带颠地跑向林枫,如同久别的孩子见到了父亲一样亲切。 林枫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眼中充满着父兄般的慈爱,眼前这个孩子虽然相貌长得丑了些,但他却有颗金子一般善良有爱的心,这才是最为难得可贵的。 宋成跑到林枫跟前骤然止步,盯着林枫苍白的脸,眼中充满着疑惑和惊恐,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瞬间眼圈红了起来,显然他已经发现林枫受了伤。 宋成一把扶住林枫的胳膊,声音中已然带着哭腔,道:“林大哥、林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了?谁打伤了你?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话未说完,他的眼泪已经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个饱经风霜和凄苦的孩子,性格中透着善良和倔强,他面对江湖中声名赫赫的少林寺智贤长老时,毫无卑微之态,甚至出言讥讽。可是当他看到受伤虚弱的林枫时,却心如刀割般哭得像个孩子。 宋成从未见过林枫如此虚弱萎靡,在他的印象中,林枫从来都是一副儒雅超然、淡定从容的样子,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胸有成竹、挥洒自如,林枫在他心中就是无上的大英雄、大豪杰,是永远不会受伤、不会被打败的人,是他的榜样、是他的靠山。可是,林枫现在的样子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何表达心中的感受。 林枫温声说道:“别哭,我不是没事吗?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掉眼泪。我只是受了点轻伤,调息两天就没事了。” 宋成怀疑地看着林枫,道:“林大哥,你别哄我,我知道你伤的很重,我背你!” 说罢,宋成便转到林枫前面弯下腰,要背林枫。 林枫看着他瘦弱的身躯,心头一热,内心阵阵感动。宋成原本只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凄苦的孩子,但他却知道感恩,远比那些满嘴忠义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要强上百倍。 林枫道:“快起来,我还没那么不堪,你扶我上马,我现在只想喝上几杯酒。” 宋成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站起身,跑去把林枫的马牵了过来,小心地将林枫扶上马,他自己却没有骑马,而是牵着两匹马,朝红旗镇走去。 宋成不时地回头看看坐在马上的林枫,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林枫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没事,你不用担心。” 宋成恨恨地说道:“林大哥,是谁打伤的你?我要杀了他,就算拚了命我也要砍下他一条胳膊。” 林枫笑着说道:“看你刚才的身法,功夫是有了进步,不过凭你现在的功夫,遇到高手,就算你想拚命,恐怕还没等你摸到人家的衣衫,你的胳膊就会被砍掉。” 宋成憋得满脸通红,半晌才说道:“我让云飞哥去杀他!” 林枫板起脸,道:“打伤我的人已经死了,这件事你不要让云飞知道。宋成,不要想着去杀别人,只有你自己强大了,就算别人有杀你的心,也没杀你的胆子。你自己弱小,就只能任由别人宰割,连跟对手同归于尽拚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你要记住了,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宋成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暗下决心一定要苦练功夫,只有强者才有主宰权,世界永远不会改变的一条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其实宋成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个道理。 宋成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那就是林枫不解释的事情,他从来不多问一句,他对林枫有种近乎于盲目追随的程度,甚至他认为,只要林枫交待的事情,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只要做好就行。至于为什么去做,并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宋成没有问林枫为什么去红旗镇,更没有问接着要去哪里,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到了镇上以后,一定要给林枫找一间舒适点的客房,让林枫好好休息、好好调养身体。 宋成还要去找一辆马车,他知道林枫更喜欢坐在马车里赶路。坐马车缺点是不如骑马快,但好处却更多一些,不仅温暖舒适,而且还可以坐在车里看书或者喝酒。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迷宗金刚掌 鸠摩罗左臂的箭伤并不重,最主要的是箭上没有毒,这点伤对于练武人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何况对于鸠摩罗这种高手。养了十余天,伤口已经痊愈。 但是,鸠摩罗此刻心情却并不轻松,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毕竟是一个域外僧人,说的好听是比武切磋,实际上就是以比武名义强行索财,如果一旦引起中原武林人士联手对抗,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付整个中原武林,这才是他最担忧的问题所在。 崆峒派蒋立义莫名其妙地被暗杀,已经搞得他百口莫辩,何况当时根本没有人在场可以见证,再加上是他主动挑战蒋立义,如果崆峒派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恐怕整个崆峒派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如若崆峒派纠集其他门派找他复仇,他将面临着巨大的麻烦。 鸠摩罗忧心郁郁地走在官道上,当他进入一片丘陵地带时,眼角突然跳动了几下,瞬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是习武人对外界危险的感知,犹如狐狸能嗅到潜伏在草丛中野狗的味道一样。 鸠摩罗停下了脚步,开始四处瞭望。 丘陵此起彼伏,长满了树林灌丛,连一只鸟都没有。有灌丛的地方就一定有鸟,但这里却看不见一只鸟,甚至连鸟叫声都听不到,这种现象一定不正常,久居塞外的鸠摩罗对大自然的感知更加敏感,他感觉到了危险。 鸠摩罗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此刻以静制动是最好的方法。 果然,从树丛后走出一个人,此人阔鼻方嘴,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犹如铁塔一般,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一种压迫感,再加上他身上发出的凌霸之气,有种拔山举鼎的气概,让人望而生畏,此人正是沧海派掌门余凯。 余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声如洪钟,道:“鸠摩罗,我等你好久了。” 鸠摩罗道:“老僧并不认识阁下。” 余凯道:“你认不认识我并不重要,你挑战的那些人同样也不认识你。” 鸠摩罗道:“你想挑战我?” 余凯道:“不是挑战你,是教训你,让你知道中原武林不是你可以随意挑战的。” 鸠摩罗道:“你有把握能打败我吗?” 余凯道:“你打败了不少人,看来你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 鸠摩罗道:“老僧自踏入中原后,还没有能胜过老僧的。老僧与人比试,并非是为了争强斗狠,实是为了弘扬佛道、化缘建寺。” 余凯道:“说的真好听,你不过是恃武夺财罢了,这样的卑劣行径,竟然让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鸠摩罗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却并没有继续强辩。 余凯道:“崆峒派掌门蒋立义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不该以比武为名杀了他,僧人犯杀戒,这难道还是为了弘扬佛道、化缘建寺吗?” 鸠摩罗道:“老僧乃出家人,就算是比武交手时偶有伤及对方的情形,但老僧却不曾破戒杀人,蒋掌门并非老僧所杀。” 余凯道:“你承不承认都不重要,这件事崆峒派自然会跟你算个清清楚楚。我今天只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敢挑战整个中原各大门派。” 鸠摩罗道:“老僧跟你并无恩怨,也无意跟你交手。” 余凯道:“你去挑战别人时,别人就必须要跟你交手,我挑战你时,你便可以断然拒绝,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今天恐怕由不得你选择!” 话音刚落,余凯如一座小山般向鸠摩罗扑去。 余凯不愧为是沧海派掌门人,他在江湖中的声望也并非徒有虚名,一双铁掌挥舞的令人眼花缭乱,一出手便使出了沧海派的独门掌法——迷宗金刚掌。 如果掌法霸道凌厉,大多都是招式简单,变化不多,多以力道取胜。如果掌法阴柔诡谲,一般都是招式繁杂,纷繁多变,多以奇诡伤人。 沧海派的迷宗金刚掌之所以能名扬江湖,不仅力道刚猛,而且变化多端,余凯一双铁掌犹如百花丛中的蝴蝶,穿梭往来,逼得鸠摩罗步步后退,忙于应付。 鸠摩罗终归是西域第一高僧,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和应对之策,对付迷宗金刚掌根本无法以硬碰硬,再加上迷宗金刚掌招式多变,他只能以柔克刚、以简化繁,才是破解迷宗金刚掌的上策。 余凯已经连攻了三十二掌,虽然气势和招法上占尽了上风,已然完全压制住鸠摩罗,甚至打的鸠摩罗有些狼狈不堪,只能防守退却而无反攻之力,但他却终究未能伤得了鸠摩罗半分。 只见鸠摩罗身形陡变,左手拈花指,右手拂尘手,一挥一弹、一拂一扫,每一式都能化解纷繁的铁掌,每一击都直攻余凯要害,逼得余凯连连后退,双掌封于胸前自保要害之处。 余凯猛地后跃三丈有余,惊呼道:“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无相神功,度化天下!你使的是无相功?你竟然会少林寺的独门绝技无相功?” 鸠摩罗并未乘胜追击,垂下双手,道:“无相功是佛门武学,并非是少林寺独门绝技。” 此时,一声“阿弥陀佛”洪亮的佛号自灌林中传出,只见四位身穿僧袍的和尚分别从不同方向跃出,将鸠摩罗围在中间,正面的两个老僧正是少林寺四长老智贤和八长老武痴智玄,后面的两位僧人则是般若堂的弟子。 鸠摩罗见到智贤四位僧人,饶是他心机再深沉、涵养再高,脸色还是变了几变,因为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少林寺的人。 四长老智贤向鸠摩罗施了一礼,道:“大名鼎鼎的西域僧鸠摩罗法师果然身手不凡,能接下沧海派余掌门三十二招迷宗金刚掌,却能安然无恙,实在让老衲大开眼界。” 鸠摩罗道:“不知法师名号如何称呼?” 四长老智贤道:“老衲少林智贤。” 鸠摩罗微施一礼,道:“原来是少林寺八大长老之一智贤大师,不知大师跟沧海派余掌门在这里拦住老僧是何用意?” 四长老智贤道:“老衲既已现身,法师自当知道老衲的用意。鸠摩罗法师刚才说:无相功是佛门武学,并非是少林寺独门绝技,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鸠摩罗道:“原来中原武林不仅擅长阴谋诡计,更擅长以多欺寡。西域佛门跟中原佛教原本出自于一家,中原很多佛经还是源自于西域,我说无相功本是佛门武学,何错之有?” 四长老智贤道:“法师这是诡辩,无相功是我少林先祖洪捷法师所创,历经数百年,只有少林寺般若堂少数弟子可以修炼,从未外传过一招半式,是以无相功乃是少林独门绝技,岂能说是整个佛门武学功夫呢?” 鸠摩罗沉吟良久,道:“你说无相功是少林独门绝技,老僧无须辩驳,那是你少林寺自己的事情,与老僧无关。” 四长老智贤道:“如若与法师无关,我又岂能劳师费力请沧海派余掌门亲自拦住尊驾呢?” 鸠摩罗面色已经微红,口气中也带着几分火气,道:“你想如何?” 四长老智贤道:“我们同为佛门弟子,拜奉的也是同一尊菩萨,说起来其实是同根同源,法师其实已然明晓老衲来意,又何必要老衲明说呢?” 鸠摩罗道:“老僧从未与中原寺庙有过交集,跟少林寺更是没有任何恩怨纠葛,老僧不知道大师的来意,更不知道大师意欲何为。” 四长老智贤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就算是拿到了无相功秘籍上卷,修习了上面的武功,也只是得其表而不能得其精髓,你刚才使出的三招无相功,也是空有其形而已,如若不然,第三式的拂指如柳,便可拂中余掌门肋下的章门穴,就算余掌门双掌回护自保,也不可能安然而退。鸠摩罗,你武功修为很高,修炼无相功上卷的时间也不短,你一定也感受到了,为何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吧?招法使出来仍然无法浑然天成,总是有点差一些火候的感觉吧?” 鸠摩罗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智贤长老说的半点不差,自己已经把无相功的招式练得炉火纯青,可是却始终不能发挥出无相功的威力,只能是徒有虚表而已。鸠摩罗曾苦思冥想,却始终无法窥探出其中的诀窍和奥秘,只以为是没有修炼下卷的原因,才导致功法不能发挥出其威力。 四长老智贤道:“你一定会认为功法不完整,如若再修炼下卷,定可大功告成。其实不然,就算是你把整卷功法都修炼了,也只能吓唬吓唬人还可以,仍然无法发挥无相功的威力,你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鸠摩罗脱口而出,道:“那是为何?”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狠狠地盯向智贤长老,看起来仁慈忠厚的智贤,竟然如此狡诈,让他自露马脚。 四长老智贤淡淡一笑,并没有卖关子,缓缓说道:“因为修炼少林功夫,从来都是本着由浅入深、由易至难的原则和过程,从最基础的少林长拳练起,有了一定基础才能修炼更高层次的功法。你之所以无法发挥无相功的威力,是因为要修炼无相功,必先修炼易筋经,这才是症结的根源!”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打自招 鸠摩罗疑惑地望着智贤长老,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修炼无相功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简直闻所未闻,他怀疑智贤在说谎骗他。 四长老智贤似乎看透了鸠摩罗的心思,淡然地说道:“鸠摩罗,你根本不了解少林武功,便以为可以任意修炼一种至上的功夫,这就大错特错了。你练的无相功是以力促形,其实跟东施效颦、邯郸学步没什么区别,徒有其表而已,所以根本发挥不出无相功招式的威力。 只有把易筋经的心法修炼到一定程度,打通体内百穴,使内力可以随意而发,内力通达到任何部位,达到力形相融的程度,才可以修炼无相功。因为无相功是以内力催发劲道,以速度和变化破解对方招式,其基础就是内力。 易筋经内力独特,刚柔兼并,绵延雄厚,如同百流相通,这才是根本。你只练无相功招式,而不能得其根源和精髓,是永远都不可能大成的。” 四长老智贤转向八长老武痴智玄,道:“智玄师弟,你不妨展示一招,让鸠摩罗法师看一看真正的无相功。” 八长老武痴智玄嘿嘿一笑,脚步横跨,同样的左手拈花指,同样的右手拂尘手,同样的身如柳枝飘,神态自然飘逸,无半分矫揉造作之态,整个人如同降魔菩萨,庄严威压,攻防无间。 智玄臂膀一抖,手掌轻拂,瞬间身如飘絮、臂如摆柳、指如流水、形似浮云,无形、无相、无招、无态,而瞬间爆发出的力度却坚如钢铁、利如刀剑、威如泰山。 鸠摩罗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智玄只是亮出了一招,他便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无相功,而自己练的无相功的确只有其形而已。 四长老智贤道:“鸠摩罗,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为何会找上你?” 鸠摩罗默然不语,他知道现在自己就算是不问,智贤也会告诉他原因。 果然,四长老智贤顿了顿,神色严峻地缓缓说道:“因为智远已经知道他做错了事情,破了佛门戒律,悔恨难当……” 四长老智贤整个人身上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威压,目光如箭,似乎要穿透鸠摩罗的心肺,他的话戛然而止,却死死地盯着鸠摩罗的眼睛。 鸠摩罗震惊不已,怒道:“智远不可能……” 当鸠摩罗闭上嘴巴时,却见智贤长老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鸠摩罗道:“你在诈我!” 四长老智贤道:“是你太过心急了,智远承认是他盗取了无相功上卷,他也的确没有供出你,但你刚才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鸠摩罗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我明白了,你找来沧海派掌门余凯截住我,断定我一定会用无相功破解他的迷宗金刚掌,让我露出修炼过无相功的迹象,而后你再现身,一步步诱我入彀。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把智远怎么着了?” 四长老智贤道:“鸠摩罗,你错了,并不是我设陷让你入彀,是你做贼心虚不打自招自己露出了破绽,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你又能怪谁呢?智远盗取无相功上卷交给你之后,又开始处心积虑盗取下卷,事败后他供认不讳,但他却没有供出你,而是选择了自尽,以死为你隐瞒。其实,是你的贪欲将智远一步步逼入绝境,真正害死智远的人,是你!” 鸠摩罗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智贤长老说的没错,正是自己为了要发扬西域武学,贪图少林武功秘籍,才逼迫智远盗取无相功经书,从而断送了智远的性命,归根结底的确是自己害死了智远。 鸠摩罗双目之中带着浓浓的杀意,怒道:“智贤,无非就是一部武功经书而已,你们何必一定要逼死智远呢?” 四长老智贤摇了摇头,道:“你枉为一代佛门宗师,做错了事没有半分忏悔之意,却将责任和罪状推给别人,你又怎么担得起西域僧的称号呢? 你贪婪少林武功秘籍,怒怨怪罪于他人,以武为由强行索取钱财,只为建寺筑庙,想想吧,你贪、嗔、痴无一不破,佛法度化众生,你连自己都不能度化,又怎能度化他人呢?即便你武功修为再高、修建的寺庙再多,又如何能修成正果呢?” 鸠摩罗怒道:“西域乃苦寒之地,财力匮乏,众生愚蛮,如若不行非常之法,又如何普度众生?正所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佛祖尚且有狂狮怒吼之态,我以一人之罪造福成千上万之人,我愿意承担所有孽业,只愿佛光普照西域众生。” 四长老智贤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的心已入魔障,却拿出冠冕堂皇的说辞为自己辩解,唉,佛与魔其实只是一念之差。” 鸠摩罗道:“智贤,老僧修为数十年,精通四十余部佛法经文,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僧。” 四长老智贤道:“各修各得,老衲无力点化你。但你却要交出无相功上卷,让它物归原主,重归少林。” 鸠摩罗道:“智远之死又怎么算?” 四长老智贤道:“智远所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他处心积虑为了盗取经书秘籍,事败后自尽了断孽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又与他人何干?只有他对不起少林,少林却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鸠摩罗沉默良久,道:“我交出经书后呢?” 四长老智贤道:“为了不使少林绝技外传,你要在佛前发誓,永不再使用无相功,并且至死都不能将无相功传授他人。你在少林寺修习十年佛法,待你参悟了佛法的要理,老衲自会让你重回西域。” 鸠摩罗仰天大笑,道:“原来你是想拘禁我,我交出经书,再到少林寺,生死自然由你们主宰,别说重回西域,就连禅房大门也未必能出去半步,你们真的以为老僧是傻子吗?” 四长老智贤道:“你唆使智远盗取经书,看在他畏罪自尽的情分上,我并没有想要难为你,为了保全无相功不外流,我这么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十年修心,对于你未必是坏事。你我同为佛门弟子,我又怎么会起加害之心而造孽业呢?” 鸠摩罗道:“区区一门武学功法而已,智远已经为了经书赔了性命,你还要拘禁老僧十年,实在过分。智贤,并不是你们少林寺的武功就能独步天下,西域武功也丝毫不逊色,如果你执意要拘禁老僧,你只管动手来擒拿老僧就是。” 四长老智贤道:“既然你们西域武功如此高绝,你又何必费尽心机盗取少林经书呢?鸠摩罗,你修为数十年,实属不易,何必一定要心存执念,难道你真的就不珍惜这么多年的修为吗?” 鸠摩罗道:“你难道想以多取胜?少林寺要和沧海派联手对付我一人?你不怕辱没了少林寺的名声吗?” 四长老智贤道:“你无需用激将之法,余凯掌门已经帮了少林大忙,这份人情少林自然会铭记于心,后面的事情自然应该由少林自己去解决。鸠摩罗,你尽可放心,余凯掌门不会再向你出手。” 鸠摩罗道:“你既然是少林八大长老之一,武功修为自然不差,我倒要领教一下中原佛门的武功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四长老智贤道:“你执迷不悟,难道真的要动手吗?” 鸠摩罗道:“我绝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八长老武痴智玄道:“师兄,让我来教训教训他,非打的他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让他知道少林功夫到底有多厉害。” 四长老智贤道:“师弟,还是莫要伤了他性命。” 武痴智玄嘿嘿一笑,道:“师兄放心,我晓得轻重。” 鸠摩罗重新审视一番武痴智玄,见他眼神纯净、呆头呆脑的样子,完全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但听他说话时中气十足,内功修为颇为浑厚。敢夸下海口要教训自己,武功定然不可小觑。 鸠摩罗双掌横立,瞬间双手赤红如炭,隐隐带着热浪和杀气。 武痴智玄神情一愣,随即嘿嘿一笑,道:“师兄,这家伙不知道偷了谁家的秘籍,竟然练成了赤焰掌,这种功夫不仅霸道,杀伤力还很强,中者非死既伤,看来这家伙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四长老智贤也发现了鸠摩罗双掌的变化,不禁出言提醒道:“师弟小心些,赤焰掌至刚至阳,威猛霸道,掌如烈火,触者即伤。” 武痴智玄嘿嘿一笑,道:“他不是想学无相功吗?我就让他好好见识一下真正无相功的厉害。” 武痴智玄左手拈花指、右手拂尘手,身躯微摆,指尖微颤,漫妙万千,如同分花拂柳般柔媚多变,柔中含刚,刚中带柔。 鸠摩罗已经连攻三十六掌,一招比一招凌厉,一掌比一掌狠辣,却连智玄的僧袍都没沾到半点。他的掌法就连一旁掠战的四长老智贤和沧海派掌门余凯都看得连连皱眉,武痴智玄的脸色也是愈发阴沉,只因鸠摩罗的赤焰掌实在是太过于狠毒。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祸福未知 武痴智玄挥出一掌,看似轻飘飘柔和无力的一掌,动作好像也并不快,但鸠摩罗偏偏就躲不开这一掌,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智玄的手掌拍在胸前时,顿时感觉胸口一热,一股热流直入丹田,而后迅速散遍全身。 武痴智玄并未乘胜追打,反而后掠一丈开外,双手垂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鸠摩罗,好似在看着一头怪物。 鸠摩罗如同喝了一大碗烈酒,身子摇摇晃晃,终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上没有一丝气力,面色苍白如纸。 良久,鸠摩罗神色沮丧地说道:“你竟然废了老僧数十年修为。” 武痴智玄道:“我本来想打的你鼻青脸肿,好好教训你一番,让你知道少林武功的厉害,可是你这人心肠太狠、出手太毒,跟你长的一样凶恶,要是留着你的武功,以后你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你现在见识到真正无相功的威力了吧?是你自己练功不得其法,并不是少林功夫不行。我只是废了你的内力而已,你好生调养,性命无忧,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就是不能再动武了。” 鸠摩罗闭上了嘴巴,只是用恶毒的眼神盯着武痴智玄。江湖永远就是这样,只有胜利者才有话语权,失败者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他此时不说话是最明智的选择。 四长老智贤缓缓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废掉你的内力修为也未尝是一件坏事,你没有了武功,或许还会活得长久些。像你这样在江湖上四处挑战,迟早会命丧于刀剑之下。” 鸠摩罗仍然闭口不语,此时他的心情已经沮丧到了极点,根本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四长老智贤道:“鸠摩罗,你难道还不想交出无相功上卷吗?” 鸠摩罗沉吟良久,道:“我交出经书,你是不是会让我返回西域?” 四长老智贤道:“就算你不交出经书,对于少林来说也并无多少损害,何况你手里只有一部上卷。但是,如果这部经书流失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为了争夺它而丢掉性命,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修炼它而陷入歧途,这一点你已经有了切身体会。 你现在留着它,犹如婴儿手持宝玉,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如果江湖人一旦得知你身藏无相功秘籍的消息,至少会有三百人前来追杀你,你还有命活吗?” 智贤长老并没有答应让鸠摩罗返回西域,而是先行索取无相功上卷,但他说的句句在理,现在身无缚鸡之力的鸠摩罗,再留着无相功秘籍,无异于是怀揣着一个红红的火炭,只会把自己给烫死。 鸠摩罗苍白的脸阴晴不定,沉吟良久,缓缓地自怀中掏出了无相功上卷,武痴智玄快步走过去,一把夺在手中,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看,直到将整本经书看了个遍,才对智贤说道:“师兄,没错,就是那本丢失的经书。” 四长老智贤眼睛一亮,神情明显有些激动,但他还是控制住了内心的喜悦,只是朝武痴智玄点了点头。 鸠摩罗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四长老智贤道:“有人让我告诉你一句话:玉面菩萨心湖已经死了。” 鸠摩罗神色骤变,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惊恐、愤怒已经变得扭曲,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胸口起伏不定。突然,他猛地一口血喷出,身体前倾,差点一脑袋拱地上,幸好双手扶住了地面。 四长老智贤一句话犹如从九天之外打出的一道巨雷,将鸠摩罗彻底击垮了。 良久,鸠摩罗挣扎着直起身子,眼中已然没有了怒意,只有浓浓的悲伤,他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和颓伤,道:“智贤长老,是谁杀了心湖?” 四长老智贤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鸠摩罗道:“让你转告这个消息的人是谁?” 四长老智贤道:“那个人的名字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不知道最好。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心湖之间的关系,但我猜想,那人只是要告诉你这个消息而已,却并不是想要对付你,他如果要想杀你的话,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鸠摩罗眼中再次露出了恐惧之色,他相信智贤不会说谎,也没有骗他的必要,否则根本不会说出心湖已死的消息,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跟心湖的关系,从智贤刚才神情的反应来看,智贤并不知道他跟心湖的关系。 鸠摩罗心惊不已,智贤的意思已经很明晰,那个人的武功很高,可以随时杀死他。这样的顶尖高手寥寥可数,但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他心湖死了的消息呢?难道是在警示自己什么吗? 潜藏在少林寺的智远自尽而死,隐藏在天星教的心湖被杀而亡,原本想借助天星教的力量灭掉少林,自己乘机带领众弟子将西域佛教占领中原。智远、心湖已死,自己数十年武功修为被废,所有的计划瞬间灰飞烟灭,美好的追求幻化为一个美丽的梦影。 鸠摩罗瞬间心如死灰,双眼空洞无神,神态木讷萎靡,犹如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 四长老智贤叹了口气,道:“鸠摩罗,你也是西域一代名僧,岂不知‘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的道理吗?得失本常事,祸福亦未知,你修佛多年,连这一点都悟不透吗?” 鸠摩罗看向智贤,眼中却仍无神采,双眼如同没有情感的两粒石块。 四长老智贤道:“鸠摩罗,你是不是还想回西域?” 鸠摩罗的声音没有一点情感,木讷地问道:“你肯放我走吗?” 四长老智贤道:“你只要指日发誓,决不将无相功传授任何人,我马上放你走。” 鸠摩罗的眼神微微有些惊讶,他的确没有想到智贤会如此宽容。 四长老智贤却缓缓地继续说道:“但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崆峒派遣出大量弟子四处寻找你的踪迹,以你现在的情形,如果一旦被他们找到,我想你一定凶多吉少。无论崆峒派掌门蒋立义是不是你杀的,事情都是因你而引起的,崆峒派的弟子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此时的崆峒派已经不同于二十年前的崆峒派,那些弟子们是不可能放过你的,就算你回到了西域,他们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追杀到西域也并非不可能。” 鸠摩罗沉吟片晌,道:“我到了少林寺,他们难道就不会向少林寺要人吗?少林寺能够保全我吗?” 四长老智贤道:“就算是崆峒二怪和崆峒派掌门蒋立义还活着,他们也没有胆量和本事能公然从少林寺里把人带走。” 鸠摩罗道:“可是我听说就在不久前,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女儿方芷涵兵逼少林、索要林枫,你们不是也把人交出去了吗? 四长老智贤眼神一聚,脸色立马有些阴沉,道:“林枫是少林寺请去的客人,来去自由,是方小姐误会了少林,才带兵前来讨人,林枫当时出寺,跟方小姐一同离开的。鸠摩罗,以你现在的情形,到少林寺专心修习佛法,才是最好的选择,没有武功分心,没有欲望追求,或许你将来会成为一代佛界高僧。来去由你,我并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自误。” 鸠摩罗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我跟你回少林寺。” 四长老智贤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却望向了远方,似乎那里有他要看到的人。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到,但他的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年轻人儒雅英俊的容颜,那个人赫然是林枫。 鸠摩罗佛法造诣非凡,名扬西域,是万人崇拜的名僧,而今落到如此下场,甚至连自身性命都难以保全,任谁也想不到声名赫赫的西域会如此悲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贪欲难断,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无相功经书能够找回并重归少林寺,不得不说林枫对少林有很大的功劳。如若不是林枫出的主意,未必能抓到盗经的智远,如若不是林枫提供鸠摩罗会无相功的信息,根本无从查找经书的下落。 智贤长老脑子里不停地闪烁着林枫的言行举止,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无论是他承袭林家的志向救助穷苦百姓,还是他那一身看不透的武功,还有他深沉的心机,林枫都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智贤长老又突然想起那个又丑又痞的宋成,尤其是宋成离开少林寺前说的那番话,对少林寺充满着不满和鄙夷,甚至带着很大的怨念,只因少林寺从来没有过问林家十四年前的那起武林公案,少林也没有为林家伸张正义查找幕后黑手。 天下尽知的大善人全家惨遭灭门,少林作为武林领袖门派,却选择了沉默和自保,没有做一点江湖道义应尽之责。 智贤心底突然有种深深的愧疚感和负罪感。 少林威名天下尽知,可少林真的就是为了保全自身的威名而存在吗?僧人以普度众生为修行,可是面对大是大非的事情时,却选择了明哲保身、隔岸观火,不能惩恶扬善的和尚,还是一个真正的佛门中人吗?不能主持正义的门派还能堪当武林领袖门派吗? 智贤一脸凝重,返回少林的途中,他走的每一步都显得分外沉重。 第一百一十八章 错在交友 林枫整整休养了十天,内伤已经完全恢复。被痴疯子巴不易摔过的人,十天就能恢复如初的人只有林枫一人。 林枫的身子就像铁打的一般,无论受伤多么严重,都能比常人恢复的快,如果不是师父伏木子十多年来天天逼他吃各种药材,他现在或许早就死了,看到他身上的伤疤就会知道,他以前受过的伤有多严重。 宋成见林枫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咧着嘴笑了笑,道:“林大哥,你伤全好了?” 林枫道:“全好了,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吃的饱饱的好赶路。” 宋成嘿嘿一笑,道:“终于可以回家了。” 林枫瞥了宋成一眼,道:“谁说我要回林园了?” 宋成一愣,诺诺地问道:“我们——我们要去哪?” 林枫道:“去华山,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回林园。” 宋成急得脸都红了,急忙说道:“我不回林园,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林枫微微一笑,便走出了客栈,宋成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 宋成驾着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他尽量让车行的稳一点,因为他知道,坐在车厢里的林枫基本上都是在看书,要是车太颠簸,林枫坐在车里一定很不舒服,字也看不清楚。 稀稀落落的十几户村子,有一幢房子格外显眼,只因为那幢房子上面酒旗又大、挂的又高。 宋成将车停在酒馆门前,扭过头朝车厢里的林枫说:“林大哥,这里有个酒馆,我们进去吃点饭再赶路吧!” 林枫直接从车厢里跳了下来,鼻子吸了吸,道:“没想到这么偏僻的酒馆,竟然有如此香冽的酒。让店伙计给马喂点细料,我们进去喝上几杯。” 宋成照料好马儿后,走进酒馆里时,林枫的桌上已经摆好了四盘菜、两壶酒。 林枫面前的杯子里已经斟满了酒,宋成面前却是一大碗米饭。宋成自从跟随林枫后,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他要时时保持清醒的状态,他认为服侍林枫是他最重要的责任。 酒馆虽然很简陋,房子却并不小,或许这里是去华山必经之路的原因,小店的生意竟然还不错,除了林枫、宋成二人,还有一张桌子坐着三个人。看他们的神态和打扮,就知道都是江湖人。 林枫一进店里就看到了三人,其中一人还很有名气,江湖人都称呼他赵四爷。 幸好他们并不认识林枫,否则林枫这顿酒一定喝不清静。 店外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传来,接着便听一人扯着嗓子喊道:“这个小酒馆看起来不起眼,店里的酒闻着却很香,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有好酒,我们一定好好喝上几杯。” 能闻出酒香味的一定是好酒之人,说不定还是个酒鬼,否则就算是把再好的酒摆在他面前,他都闻不出酒的好坏。 另一人说道:“严老三,你别一见到酒就跟不要命似的,少喝几口,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严老三哈哈大笑,道:“我是醉上一分,拳头就硬一分,放心吧,保证误不了正事。” 门外走进四个彪形大汉,为首那人一脸络腮胡子,样子看起来很端正,气势也很有威严,只是眼神闪烁滑动,带着一股狡诈之光。林枫多年前跟师父游历时恰巧见过他,此人就是夺命短刀葛旬。 葛旬的目光从林枫脸上滑过,似乎有些疑虑,而后便向另一桌的人扫视,当他看到长着山羊胡须的人时,眉头明显一皱,便急急地将头扭了过去,一声不吭地到挨着窗口的桌子坐下。 严老三急不可耐地呼唤店伙计,道:“把最好的酒拿出两坛,上二斤牛肉、一只烧鸡、一条鱼,再做三个拿手菜,快点去做,三爷我饿坏了。” 店伙计似乎见惯了这些江湖人,就算严老三一脸凶相嗓门又大,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态,笑着说:“一看爷您就是懂酒的人,别看我们小店简陋,就算再好的馆子也没有我们店里的酒好,这酒是叫槐花香,是我们店自己酿的,入口后又醇又香又浓烈,保证你下次来华山还想要喝我们店的酒。四位爷您先坐一会,菜马上就给您上来。” 严老三屁股一沾凳子,刚想开口说话,却见葛旬阴沉着脸瞪了他一眼,便生生将话咽了回去,瞪着牛一般大眼睛扫视一遍店里的人,悻悻地闭着嘴巴,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好像有些不对。 酒馆里的人都在喝酒,却发生了很诡异的事,竟然谁都不肯再吭一声,整个酒馆的气氛显得分外诡谲。 山羊胡子男人突然站起身,手里拿着剑走向葛旬四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葛旬,老夫是长的可怕还是令你讨厌呢?见到老夫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看来六年前老夫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你已经把老夫给忘了。” 葛旬脸瞬间阴晴不定,表情有些尴尬,道:“赵四爷,葛某不碍你的事,要喝酒的话坐下一起喝几杯,没事的话大路朝天各自走一边。” 山羊胡子赵四爷道:“葛旬,听说你这几年苦练刀法,还得了个绰号叫夺命短刀,看来你已经不是当年的葛旬了。” 荀旬道:“夺命短刀是江湖人乱叫的,赵四爷剑法无双,葛某人自愧不如。” 葛旬已经认怂了,按理说赵四爷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用不着穷追猛打地再羞辱葛旬,可赵四爷却偏偏不肯放过葛旬,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道:“葛旬,据说你跟神偷贝宁是朋友,能否告诉老夫贝宁的下落?” 葛旬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赵四爷眼睛一眯,道:“你不知道贝宁在哪?连我都知道他已经到阎王那去报到了,你竟然说你不知道?” 葛旬一副吃惊的表情,道:“贝宁死了?” 赵四爷嘿嘿一笑。道:“其实他从开始偷窃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轻则被人打残,重则性命不保的下场,他偷了这么多年,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葛旬,贝宁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装作不知道呢?” 葛旬道:“赵四爷,我现在只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赵四爷道:“我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他,所以我才找你,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贝宁偷的那件东西在哪!” 葛旬道:“我不知道赵四爷说的是什么东西。” 赵四爷道:“你又何必跟我装痴卖傻呢?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人知道贝宁把东西藏在哪了,你难道真的不想说吗?” 葛旬道:“我不明白赵四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赵四爷阴森森地笑了一下,道:“就当我说废话了。” 说罢,便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继续喝酒,只是眼睛时不时地瞟一下葛旬。 或许是因为赵四爷在场的原因,葛旬四人只是匆匆地喝了几杯,便起身离开,当他们刚刚走出酒馆时,赵四爷三人便跟了出去,只听赵四爷道:“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接着便听到一阵乒乒乓乓兵刃相碰的声音,林枫放下酒杯,走到门口时,只见地上躺着五人,站着的只剩下两人,一个是手持短刀的葛旬,另一个是手持长剑的赵四爷。 赵四爷道:“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你的刀法确实比六年前有很大进步。” 葛旬道:“赵四爷,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赵四爷道:“你把降魔手交出来,我不杀你。” 林枫听到“降魔手”三个字,不禁有些动容,没想到被传为称为天下第一奇巧兵刃降魔手竟然在葛旬手里。 葛旬迟疑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降魔手在我手里的?” 赵四爷道:“神偷贝宁如果还算是有朋友的话,只能勉强有你一个朋友,他偷了如此珍贵奇巧的东西,你不可能不知道。他死了,东西一定在你身上。” 葛旬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左手极其熟练地伸进皮囊中,他的手从皮囊中抽出时,手已经变得黝黑发亮,左手已然成为一只铁手! 葛旬道:“六年前,我败在你剑下,当时你没有杀我。今天我本不想要你的命,可你却苦苦相逼,还杀了我三个兄弟,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无情了!” 赵四爷道:“我猜的果然没错,降魔手真的在你手里,原来贝宁是你杀的。” 葛旬道:“一个人有了如此珍贵奇巧的兵刃,就不该喝酒,就算喝酒也不该喝醉。” 赵四爷道:“贝宁喝酒没有错,喝酒喝醉了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交错了朋友,或许他到死都不相信你会杀他。” 葛旬道:“你到了地下,如果见到他,你最好告诉他一句话: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赵四爷道:“葛旬,我万万没想到你是个连朋友都能杀的人,我现在很后悔一件事,就是六年前没杀了你,不过并不晚,就算你戴着降魔手,我也一样能杀了你,贝宁一定在地下等你很久了,他也一定早已经明白‘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但我想他更会明白一件事,一个人什么事都可以做错,却万万不能交错朋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降魔手 葛旬的脸红了,他竟然也知道羞耻,赵四爷的话比手中剑更有杀伤力,能让一个不知廉耻道义的人感到羞愧。 葛旬的刀已经挥出,因为他不想再受赵四爷的羞辱,他的刀果然比六年前老辣狠毒了很多,但赵四爷的剑似乎更刁钻、更辛辣,每一剑都刺向葛旬的要害。 三十五招之后,任谁都看得出葛旬已然落了下风,如若不是刚才他的三个兄弟全力拼杀,或许现在躺在地上死的人就是他。 葛旬脚下突然一软,胸前竟然露出了破绽,赵四爷绝对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转手一剑刺向葛旬胸口。这一剑分外凌厉,就连躲在店里的林枫看到赵四爷刺出的这一剑,都微微一惊。 葛旬好像吓傻了,他竟然伸手去抓赵四爷的剑,然而剑竟然真的被他抓住了,葛旬的手指没有断,赵四爷的剑却被折断了,手里只握着不到半尺长的断剑。 葛旬的短刀没有停滞地挥了出去,砍向赵四爷的脖子,赵四爷本能地举剑迎着短刀挡去,可是他忘了他的剑已经断掉,短刀划过断剑处割断了他的颈动脉,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地上。 赵四爷眼中充满着怀疑和恐惧,眼睛一直盯着葛旬仍然握着断剑的左手,他此刻突然意识到,降魔手并不只是一只制作精良的剧毒之手,更有坚韧难断、夺人兵刃的功能。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一直都小瞧了狡诈的葛旬,他一直防范着降魔手偷袭自己,却万万没想到降魔手偷袭的却是他的剑。 赵四爷心有不甘地瞪着眼睛,却已经停止了呼吸,他自认为自己死于降魔手,其实他还是忘了一件事,是葛旬的夺命短刀割断了他的动脉,其实他是死于自己的贪婪。 葛旬扔掉手中的断剑,阴森的眼神向店里看了一眼,刚好和林枫的眼神相撞,他略一犹豫,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或许,他见林枫一副书生模样,眼中没有丝毫杀气,才不屑杀林枫。 林枫叹了口气,道:“宋成,我们也走吧,死了这么多人,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还是不要沾上麻烦。” 宋成应了一声,他却回身将桌上还没吃完的烧鸡、牛肉和酒拎到了车厢里,而后驾车离开了酒馆。 马车不急不缓地行驶着,宋成终于忍不住回头问道:“林大哥,葛旬明明不是赵四爷的对手,他却突然折断了赵四爷的剑,葛旬戴着的降魔手很古怪,是不是那只降魔手很厉害?” 林枫道:“据说降魔手是墨家弟子制作的一只铁手套,打造极其精巧细腻,坚硬无比,刀剑不伤,指尖锋锐如刀,弯曲为爪时,可夺对手兵刃,而且它经过剧毒淬炼,沾者即死。 其实它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对于武功相差不太大的对手来说,戴着它的确让对手有些忌惮,会有一定效果。但对于绝顶高手来说,根本不可能让对方夺到兵刃,生死只在一刹那间,降魔手就如同鸡肋一样,根本发挥不出它的用处。” 宋成道:“顶尖高手毕竟很少,降魔手对于武者来说,还是很诱惑力的,葛旬为了得到它,对朋友贝宁都能痛下杀手。” 林枫道:“葛旬这种货色的人,他拿到降魔手其实是给自己挖了个坟墓。他戴上降魔手能杀得死赵四爷,可是当他面对武功再高一些的对手时,又岂能抓得住对方兵刃?其实他自己都不懂‘怀壁其罪’的道理,我想,他就算跑的再快,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林枫话音刚落,宋成便猛地一下勒住马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林枫并没有问原因,宋成已经说了出来:“前面有个人挂在树上。” 林枫拉开帘子,便看见一个人脑袋卡在树杈之间,林枫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骑马飞奔而去的夺命短刀葛旬。 林枫跳下车,小心地绕到树下,看了个仔仔细细,宋成紧跟在他后面,直到林枫走回车厢时,宋成才说道:“林大哥,你说的果然不错,降魔手真的成了葛旬的催命符,他身上至少中了四种不同的暗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枫叹了口气,道:“如果他不杀神偷贝宁,如果降魔手不在他手上,他或许还能活得久一些。” 宋成朝葛旬的尸体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道:“他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就该这种死法,就算他到了地下,也没脸见神偷贝宁。” 林枫仍然望着葛旬的尸体略有所思。 宋成喃喃地说道:“林大哥,杀葛旬的人应该不少,你说他们之间会不会再相互残杀?” 林枫盯着宋成,问道:“你为什么说杀葛旬的人不少呢?” 宋成道:“葛旬身上中了金钱镖、飞刀铁、蒺藜、枣核箭,我看到的就不少于四种暗器,每种暗器都打在要害之处,任何一个暗器都足以要了葛旬的命,应该是四个人或者五个人同时向他出手,暗器才打在不同位置。” 林枫赞赏地看着宋成,道:“你学会了动脑考虑问题,进益很大。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其实只要一种暗器就能杀死他,其它的暗器都是多余,可是他身上却中了至少四种暗器,每一个暗器都是致命的,如若不是四五个人同时发射暗器的话,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天下只有一人才肯做。” 宋成惊讶地说道:“你说是一个人发了这么多暗器?” 林枫道:“江湖上有个女人被称为百手娘子申九娘,她的暗器都是最常见的,但她却可以同时发出六种不同的十八枚暗器,而且她有个习惯,每次出手时,发出的暗器都绝不会少于六枚暗器,以此炫耀她出手之快、暗器之多。葛旬挂在树上,我们有些地方没有看到,我猜他身上一定不会少于六枚暗器。” 宋成道:“你是说是申九娘杀了葛旬?她抢走了降魔手?” 林枫道:“如此独特的暗器杀人手法,除了申九娘,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宋成道:“女人狠起来,真的很吓人。” 林枫笑笑道:“所以你千万要牢,最好不要得罪女人。” 宋成嘿嘿一笑,跳上车,马车继续前行,可是刚刚行驶了几十丈远,宋成又将车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对车厢里的林枫说道:“道中间躺着一个人,是个女人。” 林枫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应该是申九娘。” 宋成跳下车,很小心地缓缓走到女子身旁,女子仰面朝天,看起不到四十岁,身材尤佳,面容保养的也很好,手里握着几枚没有发出的暗器,她的胸口有一个血窟窿,地上一大片血迹,血已经凝结。她面色苍白如纸,定然是血流过多导致。 宋成并不认得女人是谁,只能看向林枫,只见林枫感叹道:“果然是申九娘,她杀别人夺得降魔手,又何尝不是死于降魔手呢?唉,一只降魔手的出现,蜂拥而来的是生死夺杀。想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林家的财富和刀法,明里暗里又何尝不是……” 宋成道:“她的伤口很大……” 林枫道:“是枪伤,枪乃百兵之王,凶狠霸道,能用枪杀死申九娘的人并不多。” 宋成环顾一下周围,他看到五丈开外有一条明晃晃的铁棍,而后又看到一个人若隐若现地躺在草丛中,不由得惊诧地喊道:“那边还有人。” 二人走过去,林枫看了看那条铁枪,不由苦笑道:“果然是他——杨家枪传人霸王枪杨承业。” 杨承业身上并没有中暗器,奇怪的是脸色发黑,明显是中毒而死。林枫拉开他的衣服后,只见他后心有一个明显的黑掌印。 林枫道:“铁沙掌,没想到铁掌帮也干起了趁火打劫的龌龊事。” 宋成道:“他中掌的地方已经变黑了,难道是掌上带的毒吗?” 林枫道:“正是!铁沙掌练到最高层次,要在淬毒的铁沙中反复击打,直至一双肉掌练得乌黑如墨、坚硬如铁的程度,才算是大成。” 宋成道:“看来铁掌帮的人脑子都坏掉了,竟然练这么笨的功夫。” 林枫冷着脸说道:“练功从来都没有捷径可走,当年姚老帮主一双铁掌纵横江湖,凭的就是这种笨功夫。可惜后来铁掌帮一代不如一代,以致落没为二等帮派。当今能把一双铁掌练到如此程度的人,也只有现任帮主屠秋一人而已。” 宋成道:“杨承业是铁掌帮帮主屠秋杀的?可是杨承业却是后背中掌,看来屠秋不仅铁掌很厉害,轻功和身法也非常灵活,否则杨承业应该是前胸或者肋下中掌才对。” 林枫点了点头,道:“宋成,看来你不仅轻功进步很大,考虑问题进步也很快。你说的没错,以一双肉掌对抗一条铁枪,本身就很吃亏,想接近对方更是难上加难。而且,凭屠秋的武功,根本不是杨承业的对手。你看这里地面凌乱,一定是经过搏杀后留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杨承业正面对敌时,屠秋在背后偷袭,一掌击中杨承业后心。” 第一百二十章 碧面蛇君 宋成道:“是两个人合伙杀的杨承业?那么另一个人又是谁呢?” 林枫道:“你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宋成一副好奇的表情点了点头。 林枫笑着说道:“你去问一问铁掌帮屠秋,自然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说罢,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宋成跟在后面,嘟囔着说道:“我就算想知道是谁,也不敢去问屠秋,我可打不过他。” 林枫道:“你个笨货,我算是白夸你了,打不过不会跑吗?难道等他杀你不成?” 宋成一副讪讪的表情,见林枫钻进了车厢,干脆利落地跳上了车,扬起鞭子便继续驰行,只是他心里不停地默念:别再看到死人了、别再看到死人了…… 或许是宋成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马车走了一个时辰竟然真的没有再看到死人。宋成不断地甩着手中的鞭子,催促着马儿加快些速度,如果天黑前还看不到村落,他们只能在车里过夜了。 …… 古道上,两匹马儿疾驰而奔,马上的两人身披黑色斗篷,连头都遮住大半,根本看不出他们的面貌,他们只是不停地鞭打着马儿,似乎恨不得飞起来才好。 马儿正跑的急,突然一个急停,险些将二人从马上掀飞,幸好二人骑术不错,双腿夹的很紧,堪堪稳住了身子。马匹似乎受到非同寻常的惊吓,刚刚停住身子,前蹄便腾空扬起,一个大幅度挺立,终于将马上的人掀了下去。 二人武功不弱,借力跃离马匹一丈开外,虽然被掀翻掉落,却并未有狼狈之态。 只见一人立于道路中间,斗篷鲜红如血,身材瘦如麻秆,面色白中透绿,双眼隙若条缝,鼻似无骨,嘴如蛙口,手中拿着一柄弯曲如蛇的怪异长剑,剑尖分成两叉,犹如蛇信一般不断颤动。如此怪异之相,任凭谁看上一眼都会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更让人恐怖的,是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邪媚之气,闻着发麻、看着发怵的感觉,难怪连马儿见到他都吓得停步扬蹄。 落马二人因为腾跃原因,遮掩的头罩掀了起来,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二人长相极为相似,简直难分彼此,身材短而壮,最为显眼的是两人的手,一双宽大的手跟身材极其不协调,双手不仅没有一丝血色,好像是刚捡完炭还没来得及洗干净,黑得令人作呕。 身披红斗篷的人说道:“江湖人只知道铁掌帮帮主屠秋一人,原来你们竟然是一对孪生兄弟,谁是屠秋?”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他们已然认出了眼前这个怪异之人的身份。 其中一人说道:“原来是碧面蛇君荣修亲临驾到,难怪马儿见到你都会受惊。我是屠秋,他是我孪生弟弟屠冬。碧面蛇君,你远居辽东蝮蛇岛,跟我铁掌帮从无恩怨瓜葛,更无情义交集,你不在岛上养蛇,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碧面蛇君道:“霸王枪杨承业跟你们素不相识,你们不仅拦住了他,还杀了他。” 屠秋道:“我们从来没见过杨承业,他的死活与我们兄弟何干?你不要血口喷人。” 碧面蛇君嘿嘿一笑,道:“杨承业的枪法一向很霸道,连百手娘子申九娘都死在他的枪下,就算你们二人联手对付他,也未必能在他的枪下走过五十招,我还一直疑惑杨承业为何会后心中掌而死,直到看见你们兄弟二人,我才终于明白杨承业是怎么死的了。” 屠秋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碧面蛇君道:“你们自知不是杨承业的对手,便以诈术取胜。所有人都以为铁掌帮只有一个帮主屠秋,杨承业自然也以为铁掌帮只有一个屠秋,所以他根本没有防备隐藏在身后的人。你们其中一人跟杨承业正面交手,另一人从突然后面偷袭,所以杨承业后心才会中了毒掌。” 屠秋、屠冬被碧面蛇君当面戳穿,二人却面色不改,丝毫没有惭愧之意,似乎偷袭也并非有什么不对。 屠秋道:“碧面蛇君,你想怎样?” 碧面蛇君道:“交出那件东西,我不杀你们。” 屠秋道:“凭你三言两语就让我们交出东西,未免想的太便宜了吧!” 碧面蛇君身上的妖媚之气更浓,语调也变得阴森森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道:“我已经三年没有杀人了,蛇剑已经三年没有嗜过血,铁掌帮凋零落败,我本不想杀你们,是你们不识趣、自己找死。” 屠秋道:“嘿嘿,荣修,你虽远居辽东,可是你跟蛇一样冷血无情谁人不知?你以为我们把降魔手给你了,你就会放我们走?这话说出来恐怕你自己都不相信。” 碧面蛇君嘎嘎一笑,手中长剑一抖,发出阵阵如同蛇爬的声音,他的蛇剑已经刺出,刺出的线路完全不同于中原剑法,他的剑竟然是宛然如蛇身一般曲线刺出。 任谁都知道,剑走直线,不仅剑锋凌厉,速度快、杀伤力强,但碧面蛇君的剑不仅弯曲如蛇,他的剑路也同样怪诞离奇。 如此怪异的剑法或许有它的优点,同样也有它的缺点,那就是它刺出去的速度一定不够快,这就给了屠秋兄弟足够的反应时间。 弟弟屠冬迎了上去,他以一双铁掌对抗蛇剑,但他并没有傻到以掌击剑的程度,否则他也不会活得这么长久。即使铁掌帮落没了,但铁掌帮的掌法仍在,强横的铁掌、穿梭的掌影令碧面蛇君一时间眼花缭乱,他完全低估了这对孪生兄弟的真实实力。 屠秋、屠冬心意相通,相互协防、补救、攻击,兄弟二人竟然配合的天衣无缝,碧面蛇君竟也无奈他何。突然,一只手迎着蛇剑抓了过来,那是一只漆黑的手,跟练了数十年的铁掌没什么区别。碧面蛇君眼睛虽小,眼神却很敏锐,他已然看到了他想要的那件东西! 蛇剑如同受到惊吓的蛇一样,瞬间比泥鳅还滑溜,明明那只黑手就要抓住了剑身,蛇剑竟然拐了个弯擦着黑手滑过。 碧面蛇君暴退,左手同时挥出,只见两条软绵绵的东西分别飞向屠秋兄弟,二人急忙用手挡开,却被那软绵绵的东西缠住了手臂,当他们扯掉扔在地上时,终于看清了缠绕他们手臂的是黑乎乎蝮蛇,顿时感觉到手臂有种既疼又麻的胀痛感。 屠秋怒道:“荣修,你好卑鄙,竟然用毒蛇暗算我们。” 碧面蛇君嘿嘿一笑,道:“我只是以其人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们何尝不是用卑劣的手段暗算了霸王枪杨承业?屠帮主,这两条蛇是我精心培育的蝮蛇王,毒性要比普通蝮蛇强十倍,要是没有我的解药,你们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挺不过,现在你难道还不把降魔手交出来吗?” 屠秋看了看胀痛的手臂,道:“你把解药给我们,我立刻把降魔手交给你。” 碧面蛇君阴森地笑了笑,他的笑容简直比哭还恐怖,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屠秋,道:“一半外敷,一半内服。” 屠秋接过瓷瓶,犹疑了一下,便缓缓将解药敷在伤口上,手臂顿时有种清凉感,他又倒进嘴里一些,而后将瓷瓶递给弟弟屠冬。 二人服用过解药后,屠秋怨毒地看了一眼碧面蛇君荣修,缓缓地从手上退下降魔手,扔给了荣修。因为他知道,即便服用了解药,余毒仍在,此时兄弟二人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动真气,否则还是难逃一死。形势比人强,这种时候只能认栽,毕竟保住性命最重要。 碧面蛇君荣修捡起降魔手,嘴角再次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容,他用仅有一点点缝隙的小眼睛看向屠秋兄弟,缓缓说道:“屠帮主,我给霸王枪杨承业报了仇,他在九泉之下是不是应该感激我呢?” 屠秋兄弟脸色立变,屠冬怒道:“荣修,降魔手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碧面蛇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没想把你们怎么样,我也不会再动手杀你们,因为我的蛇剑不喜欢沾上有毒的血。” 屠秋立刻反应过来,骂道:“荣修,你混蛋!” 碧面蛇君道:“就算我是混蛋,你们兄弟二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愧为是铁掌帮帮主,反应还不算慢,应该明白过了。我刚才给你解药的确是真的,能解蝮蛇之毒,可是我却在解药里掺了一点点比蝮蛇毒更厉害的毒药,它叫断魂散,这种毒连我自己都解不了,更没有人能配制出解药。” 屠秋道:“二弟,快,用内力护住心脉。” 碧面蛇君道:“不要再费力气了,就算是大罗金刚吃下去也活不成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说罢,碧面蛇君仰天大笑,他的笑声极其难听,对于屠秋兄弟来说,简直就像是阎罗王的催命锣声。 屠秋、屠冬二人运转了一下内力,便知道碧面蛇君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恐吓他们,二人根本顾不上碧面蛇君手中蛇剑的危险,直接坐在地上抱元守气。可是已经太迟了,碧面蛇君的毒实在是太厉害,他们脸上已经笼罩着一层黑气,距离死亡也只是一步之遥而已。 第一百二十一章 铁剑钟卫 碧面蛇君荣修突然转身盯着右后方,他常年与蛇为伍,练就了动物对危险的特殊预感。他突然感到后面有股浓浓的杀气,是那种让人心惊胆颤的危险。 碧面蛇君的预感果然没有错,只见从他后方缓缓走来一个人。此人身材高大威猛,个子要比常人高出一个头,体型宽大,至少比普通人宽出半个身子,剑眉星目,目光冰冷凌厉,似乎目空一切,高傲之极。 最普通的粗布灰色衣衫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粗鄙之相,反而映衬出一股威慑之气。他站在那里犹如一块冰雕,一块永远无法融化的冰,全身都透着冷酷,看不到一丝情感。 最奇特的是他身后背着一柄又宽又长的乌黑铁剑,此剑比普通剑要宽一倍、长半尺,奇就奇在竟然有人会用如此沉重而笨拙的剑。但可以肯定一点,敢用这种剑的人,内力一定非常浑厚,腕力必然过人。 当碧面蛇君看清此人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蛇剑握得更紧,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指关节已经微微发白。 碧面蛇君喃喃地说道:“你是铁剑钟卫!” 钟卫蔑视地冷哼道:“辽东蛇岛碧面蛇君荣修,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实在令人失望。对付他们这种货色,竟然要用卑劣的手段,用两条小蛇进行暗算,看来你也只配与蛇为伍。” 铁剑钟卫,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钟卫的铁剑已经不能称之为无情之剑,而是被称为死神之剑,并不是因为铁剑又重又长,也不是因为铁剑削铁如泥,而是因为钟卫用这柄铁剑杀的人实在太多。 淮河南岸的淮安经济繁华,侯全纠集数十人为霸,渔民、商贩长年饱受侯全等人欺压,钟卫一人一剑,怒斩侯全等一十三人,余者望风而逃;牛角岭一伙强盗四十余人,打家劫舍无所不干,就连镖局都要绕道而行,钟卫持剑入岭,斩杀三十余人,血洗牛角岭;江左长乐帮盘踞江面,干着杀人劫货的买卖,钟卫独闯长乐帮本部,剑挑帮主田不二,剑杀五十二名帮众,长乐帮从此烟消云散…… 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死在钟卫的铁剑之下,而钟卫似乎也根本不在意树了多少仇家,更不在意杀多少人,只要他认为不符合他的道义是非,他就会出手,他出手就是杀人,杀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夜不停地诅咒他,于是终于引来了一场大围杀,目标就是钟卫。 六十三人勾结在一起围杀钟卫一人,暗器、毒虫、天网、箭驽之类的东西,能用的几乎全都用上了,钟卫以一柄铁剑杀死了二十九人后,虽然身受重伤,却仍然逃出了设伏,但铁剑钟卫却从此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七年未听其传闻,更未见其踪影。 铁剑钟卫并没有被“姑苏闲阁”东方闲列入江湖排名榜,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杀人太多,杀戮过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所杀的人之中并没有顶尖高手,而且他也没有打败过顶尖高手的事例。东方阁主曾思虑再三、左右为难,因为连他猜测不出钟卫手中铁剑的真实实力,以致钟卫才没有被列入江湖排名榜。 铁剑钟卫虽然在江湖中没有排名,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名气和地位,成千上万的普通民众尊奉他为“铁剑大侠”,许多江湖门派的人却称他是死神之剑,还有很多人私下里骂他是魔鬼。有一点谁也不能否认,钟卫的铁剑很可怕,死在他剑下的人才知道,这样一柄又重又长又笨的铁剑到底有多可怕,更重要的是,就算钟卫的仇家再多,钟卫依然还活着,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碧面蛇君虽远居辽东,很少踏入中原,但并不影响他知道钟卫的事迹和名声,他本能地感觉到,背着铁剑的钟卫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甚至是他平生遇到的最危险的人。 碧面蛇君道:“消匿多年的铁剑竟然重出江湖,原来被传颂的铁剑大侠,也是徒有虚名而已,你不也是为了贪图降魔手而来的吗?” 钟卫道:“降魔手只不过是制作精巧的一只铁手套而已,你认为戴上它,就能夺下我的铁剑吗?” 碧面蛇君沉吟了一下,道:“或许有人能杀死你,但一定没有人能从你手中夺下那柄铁剑,就算是戴上降魔手也不能。我没有想过要对付你,我之所以要降魔手,是为了对付另一个人。” 钟卫道:“夺他手里的剑?” 碧面蛇君道:“是。” 钟卫道:“他是谁?” 碧面蛇君道:“林枫。” 钟卫眼神一眯,道:“入住林园的林枫?” 碧面蛇君道:“是。” 钟卫道:“你为何要对付林枫?” 碧面蛇君道:“因为有人出高价要买他的命。” 钟卫道:“你远居蛇岛,与蛇为伴,逍遥度日,难道就为了一点银子跑到中原趟这个浑水?” 碧面蛇君道:“不只是一点银子,是一百万两白银,养蛇花销很大,我自然也需要银子。” 钟卫道:“是谁这么大手笔要买林枫的性命?” 碧面蛇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钟卫道:“你不肯说?” 碧面蛇君道:“不是不说,是不知道。” 钟卫道:“你不知道买主是谁?就算你杀了林枫,可是你找谁要银子呢?” 碧面蛇君突然不说话了,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钟卫略一沉吟,便说道:“有一个很可靠的中间人!” 碧面蛇君道:“你杀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仇家,你现在还能活着,果然不是仅凭武功就可以做到的。” 钟卫道:“你说再动听的好话,也没有说出那个中间人的名字动听。” 碧面蛇君的大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道:“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害怕,才会对你说出这么多,嘿嘿,传言你是铁剑大侠、是死神之剑,你难道也对银子动心了吗?” 钟卫道:“你杀谁都不关我的事,可你却偏偏要杀林枫,我就必须要杀了你。” 碧面蛇君道:“林枫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卫道:“你不需要知道。” 碧面蛇君道:“你杀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有名气的高手,你认为一定能杀死我吗?” 钟卫道:“你有名气吗?” 碧面蛇君没有回答钟卫的问题。 钟卫冷哼一声,道:“无论名气多大的人,只要他想杀林枫,我就会杀了他。” 碧面蛇君眼睛虽小,却一直盯着钟卫身上背着的铁剑。 钟卫道:“那个中间人一定不会只找你一个人去杀林枫,就算你不说出他的名字,别人也会说出来的。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你不该出关到中原来,更不该想要杀林枫!” 一声龙吟,钟卫的铁剑已经拔出,偌大的剑在他手中举重若轻,如同一根轻飘飘的柳枝,没有一丝滞殆感。当铁剑横于胸前时,他整个人似乎都发生了变化,森寒的剑气直逼人心魄,瞬间周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铁剑迎风挥出,一剑长虹突然化作了无数光影,向碧面蛇君当头罩了下去,这一剑之威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碧面蛇君大惊,他此时才知道有些传言实在太害人,钟卫的铁剑远比传言还要厉害十倍,如果知道钟卫的剑法如此高强,他一定比蝮蛇跑的还快。可惜他知道的太迟了,他只能举起蛇剑相迎,破掉笼罩着他的剑影。 剑光消失的无影无踪,碧面蛇君的眉心却在汩汩向外流血,他至死都不相信自己连钟卫一招都接不下,他更不相信铁剑的威力会如此之强。 碧面蛇君倒了下去,“降魔手”依然戴在他的左手,它不仅没有机会夺取钟卫的剑,还让碧面蛇君为它送掉了性命。 两条又细又小的黑色蝮蛇从碧面蛇君的身上爬了出来,飞速地向草丛中爬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或许它们也感受了到铁剑那逼人的杀气,才会逃得如此之快。 盘膝坐在地上的铁掌帮屠秋、屠冬兄弟,脸色已经呈现乌黑之状。 兄弟二人见碧面蛇君荣修已死,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毒害他们的仇敌死了,无论如何都是令他们高兴的一件事。 铁掌帮帮主屠秋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碧面蛇君,又看了看铁剑钟卫,哀叹道:“我不该觊觎降魔手,更不该和弟弟一起来夺它。” 屠秋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孪生弟弟屠冬,眼中满是愧疚和悔恨,一口血喷出后,一头扎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了。 屠冬满眼的痛苦之色,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几声“哥哥、哥哥……”,身子一歪,头拱在地上,也没了气息。 他们亲眼看到碧面蛇君虽然戴着降魔手,面对钟卫的铁剑时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这就是他们拼了命想要抢到手的宝贝——降魔手。 他们到死才明白,有些东西虽然很诱人,却不是他们能拥有的,越是稀有珍贵的东西,觊觎的人就会越多,带来的危险也会越大。没有能力拥有的东西,拿在手里只会成为众矢之的,遭来杀身之祸。 可惜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正的朋友 钟卫拿着降魔手离开了,古道旁只留下三具尸体,在如此动荡不安的时代,三个死人和三条死狗的区别并不大,或许这才是这个时代最大在悲哀。 …… 一个月前,钟卫背着铁剑来到林园。 林园已经焕然一新,似乎跟十四年前的林园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前方的树林茂密了很多,园子里的花草传出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钟卫对林园并不陌生,因为他曾跟以前林园的主人林烨不知道多少次把酒言欢、畅谈古今、点评英雄,他们惺惺相惜,视为知己。虽然他们处事的方式和手段不同,但他们的志向却是那么的一致,他们都有一颗勇敢、正直、怜惜弱者的心。 钟卫站在林园前,往事点点滴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家园依旧,却已物是人非,铁打的汉子、冷酷的男人也终究有他柔情的一面,他的眼角竟然含着盈盈的泪花。 他的思绪早已飘进了林园,飘进了酒香四溢的房间,跟林烨举杯同饮、开怀大笑。他的心一起怀念着故人,所幸故人还有血脉延续,这是最令他欣喜的。 林园里走出一个消瘦的年轻,腰上插着一把又细又薄的剑,他见到站在门前愣愣出神的钟卫,只是淡淡地问道:“这是林园,你有什么事?” 钟卫回过神,打量了一番年轻人,眼中的冰寒已然消融,道:“我知道这是林园,你是云飞?” 云飞道:“你知道我?” 钟卫点了点头,道:“快剑云飞,剑挑驱龙神鞭尤风,一战成名,就算是不认识你的人,你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了。” 云飞道:“我杀他不是为了出名。” 钟卫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名利而来,你年纪轻轻便名扬天下,是多少人心存向往毕生追求的目标,你应该骄傲和自豪。” 云飞很漠然,看了看钟卫背着的铁剑,沉吟了一下,道:“你到林园有什么事?” 钟卫道:“我找林枫。” 云飞的脸色瞬间有些阴沉,冷冷地说道:“他不在。” 钟卫皱了皱眉头,道:“他去哪里了?” 云飞的手突然按在剑柄上,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钟卫道:“我是他的朋友。” 云飞冷笑一声,道:“他朋友我都认识,你不是他朋友。” 钟卫道:“你未必都认识。” 云飞道:“他几乎没有朋友,你劝你还是离开这里。” 钟卫道:“他几乎没有朋友?” 云飞道:“是。” 钟卫道:“他父亲林烨朋友遍天下,他却几乎没有朋友?” 云飞道:“哼哼,朋友多了又如何?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朋友?林家遭难,可曾见过那些朋友为林家做过什么?” 钟卫沉默了,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良久,他才缓缓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朋友遍天下,相知有几人?真正的朋友不需要多,一两个就足矣!” 云飞道:“不错。” 钟卫双眼紧盯着云飞,道:“你是林枫的朋友?” 云飞道:“是。” 钟卫道:“好,很好!你既然是林枫的朋友,就应该知道他的现状并不好,有很多人都想杀他。” 云飞道:“我知道。” 钟卫道:“你知道?他有危险,可是你却安然在林园里,你还说你是他的朋友?” 云飞冰冷的眼光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道:“你说的不错,我不应该躲在这里。” 钟卫道:“是林枫让你守着林园?” 云飞没有回答钟卫的话,他不想再跟这个陌生人说下去,他的眼中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钟卫缓缓地从背上拔出铁剑,道:“林枫能让你守着林园,你总要有守住林园的本事。” 云飞的剑也已拔出。 一柄剑既宽又长,厚重而威猛。 一柄剑既薄且短,轻柔而辛辣。 两个同样冰冷的面孔,只是一张脸是沧桑成熟,另一张脸是英俊稚嫩。钟卫长剑当胸威如泰山,云飞薄剑斜指侍机而动。 钟卫的铁剑终于挥出,剑光点点犹如满天繁星,将云飞完全笼罩,萧杀之气席卷而起。 云飞步伐怪异,薄剑左刺右削,将纷纷的剑影化为无形,他每一剑刺出,都迫使钟卫不得不变化剑式。 林园大门外只见两个人影腾挪穿梭、剑光闪闪,时而卷起一股尘烟,将两人身影淹没。 一声清脆的剑鸣后,二人骤然各自后退一丈有余,以剑指地,彼此相向而视。 半晌无语,钟卫将长剑缓缓插回后背,道:“果然不愧被称为快剑,林枫没有看错人,林园是林家的根本所在,守好它!” 云飞道:“你是铁剑钟卫?” 钟卫道:“正是。” 云飞道:“以你的剑法,绝对应该列入江湖排行榜前五位。” 钟卫道:“排在第一位又能如何?” 云飞直盯盯地看着钟卫,一时竟无言以对。 钟卫道:“你可知道,你们入住林园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要时时面对危险?” 云飞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钟卫神情一愣,他没有想到年经轻轻的云飞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沉吟一下,道:“林枫果然没有托付错人,可是他却不该离开林园。” 云飞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担忧,沉声道:“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 钟卫道:“你想去找他、帮他?” 云飞沉默不语。 钟卫道:“守好林园,林园在,林家的精神就在,你的责任很重,你不要去找他。” 不知何时,铁拐道人皮甲林和孙艺琪已经站在门口处,钟卫看向拄着铁拐的皮甲,冰冷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欣慰,当他看向孙艺琪时,目光已经变得柔和很多。 钟卫转身便离开了林园,云飞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直至已经看不见一点踪影,才发出了一声轻叹。 孙艺琪走到云飞身旁,道:“钟卫的剑法比传闻要厉害很多。” 云飞道:“他刚才出招并没有尽全力,而且他没有杀机。” 孙艺琪道:“所以你本来有三次出剑的机会,可是你都没有出剑。” 云飞道:“我的剑一旦刺出,连我自己都无法收回,他既然没有杀机,我也没有杀他的必要。” 孙艺琪道:“其实你每错过一次机会,他都能伤了你,他同样也有三次机会杀你,他同样也放弃了。” 云飞道:“你知道他吗?” 孙艺琪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闪了闪,直看得云飞心跳突然加速,瞬间脸微微有些发红。 孙艺琪发现了云飞神态的异样,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道:“你在乱想什么呢?” 云飞窘迫的有些结结巴巴,道:“没、没、我没想什么,不是,我在想钟卫是个很奇怪的人。” 孙艺琪抿嘴笑了笑,她要比云飞更开朗和大度,道:“铁剑钟卫被很多人称为铁剑大侠,是因为他有侠客之义,以一柄铁剑杀戮那些欺辱平民、抢劫作恶、为害一方的恶人,甚至对有些帮派也下手,所以那些平民都把他称为当代大侠,对他赞誉甚高。 可是,他做事过于偏激,以致杀伐太狠、杀人太多,再加上那些人跟很多小帮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被他一股脑都杀了,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恨他的人也同样很多。” 云飞道:“我只听说过铁剑钟卫的名字,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快意恩仇的人。” 孙艺琪道:“快意恩仇的下场就是被围杀,七年前,六十余人纠结在一起预谋对他进行围杀,却反被他杀死三十余人后逃脱,据说他当时身受重创,从此钟卫便销声匿迹,原来他却没死。他杀的人大多没什么名气,只是因为杀的人多,他的名气才在江湖中流传。没想到沉寂了七年,他的剑法更加凌厉霸道,已经完全能够跻身于顶尖高手的行列。” 云飞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消化孙艺琪的话,也似乎在回想刚才二人对战的情景,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他来这里没有恶意。” 孙艺琪道:“据说他跟林枫的父亲林烨相交甚深,他刚才出手时,只是想试探你的剑法,并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他虽然毁誉参半,有人称颂他是伸张正义的侠客,有人却骂他是杀人魔鬼,他的仇家更是多不胜数。但他毕竟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捍卫他心中的正义,他在庇护弱者得以生存,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的。” 云飞道:“他是一个真正的侠客,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锄强扶弱本就应该是习武人应该遵奉的信念。” 孙艺琪道:“世上又有几人还能记得这个信念?绝大多数人习武都是为了使自己更强大,要么为名,要么为利,当他们一旦变成了强者,就会站在弱者的肩头,甚至站在弱者的头顶上,用鄙夷和可怜的眼神去看待那些弱者,又有谁会关心那些弱者的生死存亡呢?” 云飞道:“所以说像钟卫这样的人太少了。” 孙艺琪道:“正是因为少,才显得他特立独行,才会成为所谓正义人士口中的魔鬼。” 云飞道:“他做事虽然极端,手段虽然狠绝,但他毕竟是在做一件令大多数人受益的事。” 孙艺琪道:“他让你守好林园,我猜他应该找林枫去了。” 云飞道:“你是说他要帮林大哥?” 孙艺琪默然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为财死 钟卫出了榆关就是邯郸城,他冷峻的神色中带着焦虑,林枫是故友唯一的一点血脉,他不想林枫出事,或许林枫还不知道有人竟然悬赏一百万两白银买他的命。 钟卫暗自腹诽林枫太过冒失,就算入住林园,也不该公然露面,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在瞄准他呢! 钟卫的仇人更多,以致他已经习惯不去繁华的地方,人越多的地方,被认出来的概率就越大,他找了一家城郊的小酒馆,即便在这种客人并不多的小酒馆里,他仍然坐在最靠里面角落的一张桌子。 小店的生意并不好,只有他一个顾客,他要了一盘肉、两个小菜、两个馒头、一壶酒,边吃边喝上几酒。 酒馆是老两口开的,老头六十多岁,腰已经佝偻,他老婆看起来要比他年轻几岁,动作很麻利。 老头平时客人不多的时候,遇到这种一个人喝酒的客人,他也会拎着酒壶、端上一盘炒蚕豆陪客人喝几杯,聊上几句店里发生的有趣的事。 今天老头却陪着老婆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嗑,偶尔用余光扫一眼独自喝酒的钟卫。他开了三十年的酒馆,见过数不清的客人,他自然知道能跟什么样的客人喝上几杯、聊上几句,像钟卫这样的客人,他只希望钟卫快一点吃饱喝足赶快离开。因为钟卫从进店起,就没见过钟卫脸上有过一丝笑意,身上发出的严峻冰冷之气给人一种阴寒之意,而且钟卫手里拿着一个黑布包裹的长东西,老头只扫了一眼,就知道里面一定是刀剑之类的兵器,老头根本没有兴趣跟这样的人喝酒。 没过多久,又进店三个中年人,任凭谁都看得出三人是练家子。一人腰间挂着剑,一人手里拎着个长包裹,不用猜都知道是兵器,另一人虽然空着手,腰间却鼓鼓囊囊的格外粗,一看是就腰间盘着软鞭或铁鞭之类的东西。 三人要了些酒菜后,便开始吃喝起来。 腰挂长剑的人扫了眼一身粗布衣衫的钟卫,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便毫无顾忌地对腰缠长鞭的人说道:“吴大哥,消息准吗?他真的在邯郸城吗?” 腰缠长鞭的吴大哥喝了口酒,道:“消息肯定没问题,他跟方天峰的女儿一起到的邯郸城,有人曾亲眼见过他们。” 腰挂长剑的人笑了笑,道:“吴大哥,我听说那小子剑法还不错,我们不是比武争名声,依我的意思,我们哥仨一起动手,你的长鞭再加上我的剑、三弟的鬼头刀,就算他武功再强,也撑不过十招。” 吴大哥道:“嗯,到时候看我眼神行事,要攻其不备,胜算就会又大上三分。” 腰挂长剑的人得意地大笑了几声,一仰头干了一大杯酒,似乎他们已经稳操胜券,能够预料到那人凄惨的死相了。 吴大哥严肃地说道:“要是方天峰的女儿在场,你们一定要记牢了,千万不要伤了那丫头,得罪了方天峰,就算能拿到银子,恐怕也没命花。” 腰挂长剑的人舔了一下舌头,嘴角带一丝淫笑,道:“据说那女人比蓝妖姬岑杉还要漂亮,天下间的男人就没有入她眼的,真他娘的邪性了,她还就偏偏看上了那小子,还为了那小子带兵逼迫少林寺,听说差一点就血洗少林,把那群和尚给灭了。这女人真他娘的带劲,要是能……” 吴大哥把酒杯往桌子上狠狠一敲,阴沉着脸道:“谢老二,有了银子,要什么女人没有?我再说一遍,要想安稳地活着,那丫头伤不得,更动不得!” 谢老二讪讪地陪笑道:“大哥,我就是说说酒话,我知道轻重,等拿到了银子,我高低把翠红楼的春柳姑娘赎出来,那女人才叫勾魂呢!” …… 吴老大三人喝的脸色发红,才离开小酒馆,只是他们没走多远,便发现刚才小酒馆里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独自喝酒的大汉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吴老大最先发现钟卫有些不对劲,于是停了下来,转身瞪着朝他们走来的钟卫。 吴老大朝钟卫喊道:“朋友,哪条道上的?” 钟卫冷哼一声,道:“你们要杀的那个人是不是林枫?” 谢老二扯着嗓子喊道:“没看出来,你还是道上的,我们要杀谁跟你有个屁关系,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钟卫道:“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怕你们死的太冤枉,看来你们想要杀的人确实是林枫。” 谢老二率先拔出剑,那个寡言少语的人也随即从包裹里抽出一把鬼头大刀,只是他们的架势还没摆好,就见寒光一闪,二人的额头就喷出了一股鲜血。 吴老大的铁鞭已经从腰间抽出,可惜他的铁鞭还没等挥出去,钟卫的铁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咙上。 吴老大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两个兄弟倒在眼前,临死时连一声都没吭出来,他惊恐地看着手持铁剑的钟卫。 钟卫道:“就凭你们三个货色,也妄想要杀林枫?” 吴老大头上豆粒般的汗珠渗了出来,刚才喝下去的酒瞬间化成了冷汗,他感觉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腿有些发软。他的两个兄弟武功并不差,可是连一招都接不下就送了性命,他现在才发现,穿着一身不起眼衣衫的人冷酷的如同索命鬼,是对生命无视的那种冷漠,手中的剑会毫不留情刺穿自己的喉咙。 钟卫道:“我不喜欢折磨人,但我至少会十八种折磨人的法子,我问你的话,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吴老大的下巴微微点了点。 钟卫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林枫?” 吴老大道:“为了一百万两银子。” 钟卫道:“是谁让你们去杀林枫的?” 吴老大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杀了林枫就能拿到银子。” 钟卫皱了皱眉头,他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吴老大头上的汗更多了,赶忙补充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要杀林枫,但天宝山庄钱万山放出话,主顾在天宝山庄存放了一百万两白银,买林枫的命,只要拿着林枫的人头,就可以到天宝山庄换取一百万两白银。” 钟卫道:“是钱万山要杀林枫?” 吴老大道:“钱万山只是个商人,他比鬼还精明,就算他要杀林枫,至少有十种办法,他绝不会把自己暴露出来。钱万山的银子之所以那么多,是因为只要能赚钱,他什么生意都敢接,他以前就曾接过不止一桩这种杀人的生意,他只是个中间人,要杀林枫的一定不是钱万山。钱万山向来一诺千金,从不失信,有人把钱万山跟季布的信誉相提并论。一百万两对于别人来说几辈子都赚不到,但对于钱万山的家财来说并不算什么,没人怀疑钱万山的信誉,因为他不会为了一百万两银子坏掉自己的名声。” 吴老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因为钟卫的铁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肉里,血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胸前,他能够感觉到,剑尖已经触及到了喉节,只要剑尖再深入一寸,他就一会一命呜呼。 钟卫道:“林枫跟你有仇吗?” 吴老大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钟卫道:“你是为了银子要杀他?” 吴老大闭口不语,他已经默认了。 钟卫道:“林枫跟你无怨无仇,你既然能杀他,我自然可以杀你,你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冤枉的,对不对?” 吴老大眼中露出了惊恐畏惧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从苍白的脸色滴落下来,他此刻似乎已经看到了黄泉路。 吴老大咬了咬牙关,道:“你是谁?” 钟卫道:“铁剑钟卫!” 吴老大的脸色瞬间一片死灰,眼神变得绝望而空洞,死神之剑已经抵在喉咙处,他知道自己万万没有生路,钟卫的无情天下皆知。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你果然没死,我早该想到是你!” 钟卫道:“你可以在地下等着我复仇。” 黝黑的剑无情地刺进了吴老大的喉咙里,他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钟卫会如此维护林枫。这个问题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想了,或许他变成了鬼魂后,能够洞悉其中的恩怨纠葛,才会明白钟卫为何一定要杀他。 一阵凉风吹过,似乎风中都带着萧杀之意,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地上的三具尸体更加映衬出荒野的凄凉,乌鸦似乎嗅到了尸体了的死气,迫不及待想要吃顿饱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着的人都在谋算争名夺利,没有人会在意吴老大三人的死,尤其在这种割据战乱的年代,死个人跟死条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活着的时候也是一样,为了银子可以杀戮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只因为银子可以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自然也会循环其中,当他们悲凉地躺在荒野之中时,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不知道他们三人临死之时,会不会为自己所要追求的东西感到悲哀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宝山庄 天宝山庄的环境优雅之极,前方是潺潺清澈的小河,后面是三座环绕的山,房子建的极其讲究,山庄的景致更让人心旷神怡。整个山庄透着一股考究雅致之感,完全看不到奢靡铜臭之气。 但是,如果能进得了二堂,就一定会被房间内的装饰和摆设所震撼,这里并不奢靡,摆设虽然简单,考究中无不透着奢华。桌椅是最好的楠木,做工极为精巧细腻,床是上好的紫檀木,雕花镂空,帐幔珠翠相间,床纱是蜀绣,帐钩是纯金,就连墙上挂着的书画,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如此奢华的手笔,也只有钱万山才能做得到。 如此雅致的山庄,此时却透着无尽的诡异氛围,六个人躺在二堂廊下,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房间里只有两个活人,一个是恶名昭著的赌鬼韦安,另一个人就是天宝山庄庄主钱万山。 二人坐在楠木桌前,桌上只有一个碗和两坛酒,碗不是用来装酒的,而里用来装骰子,二人正在赌骰子。 钱万山六个最得力的镖师,已经被赌鬼韦安用紫金锏打躺在廊下,钱万山的管家也是他的妻弟刘安,极力表现忠心护主,结果被赌鬼韦安一个紫金锏砸断了颈椎,剩下的人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赌鬼韦安找上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赌。 世上的人没人愿意跟韦安赌,虽然钱万山也很喜欢赌,他却绝不愿意跟韦安这种恶名昭著的赌鬼赌博。但是,遇到了赌鬼,就由不得他不赌。 二人已经整整赌了两天两夜,赌法却非常单调,只赌骰子。 二人的赌注也很大,赌大小的玩法,一注一千两白银,赌点数的玩法,一注五千两白银。 韦安赌品一向很好,赌法也公平,只是他赌了一辈子,赌术比钱万山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钱万山输多赢少,刚开始赌的时候,输的他心疼不已、面色苍白、直冒冷汗,赌着赌着不仅对输银子没了感觉,反而开始兴奋起来。 饿了有人送吃的,喝完酒吃完肉接着赌,他们一直赌了两天两夜,二人布满血丝赤红的眼睛、蓬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叫喊,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的赌徒。 赌鬼韦安将碗里的骰子握在手中,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道:“钱万山,你的银子都输光了,连这座山庄都是我的了,你还有赌本吗?” 钱万山红着眼睛,恨恨地盯着韦安,良久,他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终于耷拉了脑袋,道:“韦安,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杀了我吧!” 赌鬼韦安道:“虽然赌鬼也是鬼,可是我这个鬼只爱赌,却并不爱杀人,输了银子觅死觅活的人多的是,你要是不想活的话,可以服毒、上吊、自刎、投河、跳崖……,你至少有十几种死法,可我却不会杀你,我只想要你的银子。” 钱万山坐拥巨财,也绝非善类,他猛地一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韦安,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赌?” 赌鬼韦安道:“嘿嘿,因为你银子多呀!我不找你赌,难道去找要饭的赌?” 钱万山道:“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赌鬼韦安眼睛一瞪,将脑袋凑近钱万山,低声说道:“你就算是要杀少林方丈智空、武当掌门玄机,或者是天下任何一个人,都不关我的事,但你万万不该要杀林枫。钱万山,我不杀你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钱万山道:“要杀林枫的人不是我。” 赌鬼韦安道:“可是付赏银的却是你。” 钱万山道:“我只是赚取百分之二十的保银而已,究竟杀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赌鬼韦安道:“你既然敢赚这笔银子,就应该想到后果。钱万山,你做了半辈子生意,不是什么生意都能做的,不是什么银子都能赚的,难道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钱万山神色变得黯然,半晌才说道:“是林枫让你来的吧!” 赌鬼韦安道:“林枫或许还不知道有人出赏银要买他的命,否则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钱万山道:“没想到林枫的能量如此之大,大名鼎鼎的赌鬼也会甘心被他驱使。” 赌鬼韦安冷笑道:“钱万山,你虽然没了银子,至少命还在,我最后送你一句话: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丢了银子再丢掉性命,你那一大家子可是几十号人。” 钱万山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眼神中带着愤怒和不甘,但他的愤怒也只持续了一会而已,随即眼神又变得暗淡无光。 因为钱万山已经明白,他这次惹上了自己摆不平的大麻烦,林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赌鬼已经主动替林枫出头。原来林枫并不像表面看起那么简单,一个韦安已经够要命的了,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物为他效命,难怪他敢公然入住林园呢! 钱万山悔恨交加,自己不该轻视林枫,更不该贪图二十万两银子,没想到接的却是个烫手的山芋,结果弄得人财两空。钱万山非常后悔搅进了一个自己根本就玩不起的游戏里,可惜当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赌鬼韦安离开了天宝山庄,带走了山庄所有的金银财宝,足足装了十几车。 钱万山颓丧地看着马车拉着他毕生积蓄离开时,犹如有人在不停地撕扯他的五脏六腑一般,他再也控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当他再次抬头看向车队时,他突然看到一身白衣如雪的中年人,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身穿白衣的人他三年前曾见过,更知道他的大名,他就是江湖榜排名第八位的勾魂玉箫钟月。 钱万山万万想不到,一向高傲自负的勾魂玉箫钟月竟然会委身押送财宝,钱万山更没想到赌鬼韦安竟然跟钟月是一伙的,令钱万山最想不到的是区区一个林枫,竟然牵扯出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接踵而至。 直到车队已经不见了踪影,钱万山才佝偻着身子返回山庄,他萎靡的样子,犹如全身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似的。 钱万山表演的很到位,甚至在输掉天宝山庄的时候,他的那种悲痛欲绝的表情就连赌鬼韦安都被他骗过了,真的以为钱万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 钱万山毕竟是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商人,他比狐狸还奸滑,他的家财自然不可能只是天宝山庄一处,正所谓狡兔三窟,钱万山绝不可能把所有的财宝都存在山庄里,也绝不可能输掉全部的财富,他至少还有五处极其隐蔽藏匿财宝的地方,这是他给自己和家人留下的最后退路,因为他一直害怕今天这种情况会发生,结果真的发生了,这不能不说他有先见之明,藏匿的那些财宝足够他和家人三辈子的花销。 韦安是赌鬼,虽然恶名昭著,但他绝不是穷凶极恶的魔头,他嗜赌如命,却很少将人逼上绝路,以致钱万山还能活着,还能隐瞒一些财产。 钱万山刚刚回到房间,一个人身背铁剑的人竟然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犹如一个冰人一般,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气,钱万山看到他身后的铁剑时,脸色再次变得苍白无色。 因为钱万山知道,赌鬼韦安虽然混蛋,但却并不是一个滥杀之人,但眼前这个人不同,他身后的剑被称为死神之剑,而这个人更是恶名如虎。 钱万山道:“你是铁剑钟卫?” 钟卫道:“难得你竟然认得我。” 钱万山只是盯着钟卫,并没有说话,他知道钟卫一定会说出来到这里的原因。 钟卫道:“赌鬼赢了你很多钱财。” 钱万山道:“是我一生全部的家财。” 钟卫道:“他为什么要找你赌?” 钱万山道:“赌鬼找人赌博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钟卫眼中发出凌厉的神色,道:“你已经很幸运了,你还能活着。” 钱万山道:“他不杀我,因为他知道别人一定会杀了我。” 钟卫道:“不错,赌鬼虽然嗜赌如命,他脑子却很好用,如果有人杀了林枫找你却拿不到银子,一定会把你剁成八块。要是有人知道你现在已经一文不名,那些想杀林枫的人,一定以为是你戏耍了他们,他们会先砍下你的脑袋。” 钱万山苦笑,他只能苦笑。 钟卫道:“是谁要杀林枫?” 钱万山道:“其实就算我不说,你猜也猜得到。” 钟卫道:“我还是要亲耳听你说出来。” 钱万山迟疑了一下,道:“天星教少教主谷轩。” 钟卫道:“你不该接下这桩生意,否则你还可以当个富甲一方的富商。” 钱万山道:“可惜等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钟卫转身便离开了,他并没有杀钱万山,因为就算杀了钱万山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钱万山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对于这个样的人,钟卫不屑于出剑。 钱万山当天晚上便带着家人悄悄地离开了天宝山庄,他没有带走山庄里任何一件东西,江湖中从此再没有人见过钱万山,他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幽兰谷 勾魂玉箫钟月突然来到天宝山庄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要将金银财宝押回林园。林枫曾跟赌鬼韦安交待过,他赢来的金银财宝不方便自己押送回林园时,可以直接将财宝交给钟月,钟月自然是韦安通知他到天宝山庄来的。 赌鬼韦安只留下一车金银,他本可以留下赢来的三成金银,但他却只留下了一成,剩下全部让钟月押送到林园。 韦安带着一车金银,每走到一个村庄时,便将车里的金银分给村里最穷苦的人家,每户一百两白银。那些穷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眼中含着泪珠,手不停地颤抖,不时地抬头看着韦安,还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拧几下,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大白天竟然从天上掉下银子,而且真金白银还砸在了他们脑袋上。 一百两银子对于有钱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对于穷人来说,实在是一笔巨额财富,够一户人家三年的用度。如果节省一点的话,起码一家人四年都能吃上饱饭。他们平白地拿到了银子,实在是激动、兴奋、感激数种复杂的情感交集在一起。 得到银子的人家,为了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全家老小一起涌过来,上百人围在韦安面前,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给韦安磕头致谢,他们不停地大喊韦安是“大善人”、“活菩萨”,发自于肺腑的情感是最令人动容的。 韦安至少给十几个村庄的穷苦人发了银子,这种叩头感恩的场面也在不断地重复上演,就算是心如磐石的人也会被这种场面所融化,韦安的心不是石头,更不是铁,他已经被这种场面感动地流了十几次眼泪。 当车里金银终于一点都不剩的时候,韦安却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但此时他却眼含泪花自言自语地说道:“格老子的,老子本来就是个赌鬼,现在却成了大善人、活菩萨了,难道鬼也能成菩萨吗?格老子的,林枫还真是说对了,这才是赌的意义!只是他娘的当好人的代价实在太大,老子一车金银全没了。” 任谁也想不到,赌鬼原来也会做善事,而且他竟然还会流眼泪,原来世间许多人、许多事都是会变的,或许有些变化就是在很短的时间里。 赌鬼韦安根本就想不到,他所做的一切,完全被铁剑钟卫看在眼里,钟卫虽然不清楚赌鬼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但他却看到了赌鬼的眼泪,一个能被感动得流十几次眼泪的人,无论他是什么样的恶人,至少他还有人性,还保留着善良,何况他做的事的确是善良之举。 铁剑钟卫悄悄地离开了,他没有露面打扰赌鬼。 钟卫知道要杀林枫的幕后人是天星教少教主谷轩,但他却更清楚自己没有能力杀得了谷轩,因为谷轩可以杀,但天星教却不是他一己之力所能对抗的,尤其是天星教主谷天宇。 钟卫知道林枫杀掉了驱龙神鞭尤风,掌控了辽东七门,即便左星使者肖华、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蓝妖姬岑杉都是铜面人所杀,但铜面人却跟林枫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更何况铁拐道人皮甲现在就住在林园。 钟卫很想找到林枫,他要确认林枫是否就是林烨的三儿子,不仅要提醒林枫提高警惕,更要跟林枫并肩御敌。云飞并不在林枫身边,这才是钟卫非常担心的问题,因为他根本不清楚林枫的功夫到底有多强。 …… 宋成驾着马车不急不缓地驶进镇子,到了镇子唯一的客栈,二人吃过晚饭后,林枫拿过那个神秘的鹿皮袋子,道:“宋成,我要出去几天,你在客栈里等我。” 宋成道:“林大哥,我跟你一起……”他突然看见林枫坚决的眼神,只得将后的话咽了回去。 宋成见林枫拿着鹿皮袋子,眼中便流露出忧郁的神色,因为他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一个狰狞的铜面具和一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林枫带着这两样东西,就一定是以铜面人的身份出现,而每次铜面人现身,都将是一场杀戮。宋成所担心的不是谁会倒在寒月刀下,而是林枫要去厮杀,必将面对着危险,他是在担心林枫。 …… 华山脚下有个非常隐蔽的山谷,那里生长着一种奇怪的兰草,花期非常短,但花香却沁人心扉,所以被称为幽兰谷。 幽兰谷的谷口很小,山谷也不大,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更很少有人到这里来,因为幽兰谷里不仅有花香四溢的兰花,还有很多白骨森森的骷髅,谷口处就凌乱地躺着一些人的头骨和腿骨,看上一眼都让人感到瘆人,就算是武林人士也绝没有人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但如果细心一点的话,就会发现还是有人经常出入幽兰谷,因为入口处的草已经被折断趴在地上,很显然是被人时常踩踏的痕迹。 幽兰谷里有一个很大的山洞,足能容纳五十个人躺在里面睡觉,但现在却只有五个人,他们正是失踪了三年的闽越五畜。 五人的眼神似乎有些呆滞,只是愣愣地盯着山洞里一个个木箱发呆,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就这样盯着这些木箱子已经整整三年了。刚开始时,他们看着木箱里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金锭,眼睛里冒着贪婪而发狂的光,但看了三年,他们已经麻木了,眼神里不仅没有光彩,反而有了愤恨,正是这些诱人的金银把他们困在洞里整整三年,他们已经极度厌倦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地活着。 这些箱子里装的正是朝廷被劫的二百万两税银。 三年前,闽越五畜精心谋划,在一处狭小的山路上前后夹击,不惜杀死押送税银的四十六人,造成了一起轰动天下的税银被劫案。 他们从江南劫了税银后,朝廷派兵封锁了通向南方的通道,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却将金银偷偷地运到了北方的幽兰谷。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就算江湖人武功高强,但也极少与朝廷为敌,因为他们知道无论一个人的武功多么高强,也万万敌不过成千上万的兵马。敢劫走朝廷税银的人,不仅有胃口吃下这笔银子,更有胆量与朝廷对抗,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并不多,闽越王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朝廷判断的很准确,但却怎么也没有算到,劫税银的闽越五畜却暗地背叛了闽越王,原因只有一个,财帛动人心! 闽越五畜练得一身好武艺,终究卖与帝王家,他们效力于闽越王,相比其他人而言,闽越王的赏赐并不算少,每人一年至少能拿到三千两银子,但他们并不满足,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活,是用命拼来的富贵,显然三千银子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 当五人知道要劫掠价值二百万两银子的财宝时,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贪婪的欲望。将这些财宝私下吞掉,每人可以分到四十万两银子,这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闽越王一百年也给不了他们这么多银子。 于是,闽越五畜得手后,便将银子运到了幽兰谷。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朝廷竟然大动干戈,追查了三年风声依然很紧,他们根本不敢露面,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看守着既不能花也不能吃的金银。 他们之所以不敢离开,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谁都怕有人要独吞这笔金银。 野猪丘八突然冒出一句话:“牛老大,我们已经守在这里三年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洞里吧?那我们要银子还有什么用?” 疯牛黄角缓缓地坐起身,道:“谁都不想过这种老鼠一样的生活,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豺犬詹财一下子跳了起来,道:“我们肯定是不能回闽越,不如我们到关外隐姓埋名,纳几房小妾,过着富翁的生活。” 雄鸡何土在一旁冷哼一声,道:“你都说过几百遍要过富翁的生活,我们总得能把这些金银运出去才行,明镜堂那些人跟鬼一样,到处在找我们,像野猪这副身材和模样,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只会招来明镜堂的追杀。” 野猪丘八瞧了瞧自己臃肿的身材,又摸了摸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庞,瞪着雄鸡怒道:“你这只跳脚鸡,怎么就是看老子不顺眼?老子在这该死的山洞里过了三年清苦日子,可是这身肉就是一点也不见少,我能有什么法子?我长的是凶了些、丑了点,难道还能把这个脑袋割下不成?” 豺犬詹财笑嘻嘻地劝道:“老猪,你长的是凶了点,任谁看上一眼都会知道你是闽越五畜的野猪,这也不是你的错,你要不是皮糙肉厚的话,动起手来怎么会比野猪还凶猛呢?你不要跟跳脚鸡逗嘴了,这次该你和跳脚鸡出谷去买东西,多买些牛肉和酒回来,你们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一些。” 野猪丘八不情愿地从木箱里拿出两锭银子,气哼哼地朝洞外走去。 豺犬詹财一边拉起雄鸡何土,一边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等你们把酒肉买回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商量商量,总会想出离开这里的法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内讧 豺犬詹财虽然说话一副温和的声调,可当他和雄鸡何土走到洞外时,他看着野猪的背影,那张脸立刻变得阴森狠毒,沉声对雄鸡何土说道:“就算我们出去,他那颗不转弯的猪脑袋暴露的风险性最大,搞不好把我们全搭进去。再说了,少一个人分银子总不是什么坏事,你的飞镖又准又狠,就算他真的跟你动手,也躲不开你的飞镖,何况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呢!” 雄鸡何土吃惊地望向豺犬詹财,没过多久,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狠毒而坚定起来,朝豺犬点了一下头,道:“我实在过够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说完,雄鸡何土便快步追赶野猪丘八。 唯一没有说话的是山羊胡言,她一直蜷缩在角落里,对几人的争吵不闻不问也不理,这三年来,五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拌嘴、争论,每一次都是吵的面红耳赤,最后的结果还是一起躲在山洞里,无非是浪费了一点口水,左右闲来没事,吵上一吵也好,起码能证明他们还是个活着的人。 不了解闽越五畜的人,以为五个畜生都是男人,其实山羊胡言的名字虽然很男人,她却个地地道道的女人,而且还是长相不错的女人。她虽然是女人,但在五人之中,她的话却是最少的,她也是最聪明的那个人。 一个长相不错又聪明的女人,偏偏喜欢长得憨如笨牛的黄角,而且她对疯牛又体贴又入微。 疯牛黄角是闽越五畜老大,他在五人之中年龄最大,武功也是最好的,只有山羊胡言最了解他,疯牛看起来憨头憨脑,一副没有心机、没脑子的模样,其实他才是最狡诈、最凶残的那一个。 天早已经黑了,可是雄鸡何土和野猪丘八仍然没有回来,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们几乎间隔十天出谷一次采购吃喝用的东西,每次轮流安排两个人同去同归,三年来他们一直都非常谨慎小心,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雄鸡何土和野猪丘八本该两个时辰前就返回谷里,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三人已经有些忐忑不安,感觉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豺犬詹财焦虑不安地在山洞里走来走去,脸上写满了担忧,时不时地看向洞口,当洞外终于传来了声响时,他比狗跑的还快,一下子窜到洞外。 只有雄鸡何土一个人回来,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被划破了几处,样子很是狼狈。他将一个大包裹放在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对疯牛说:“牛老大,我们在买东西的时候,被六个人追杀,野猪死了。” 疯牛、山羊、豺犬三人顿时愣住了,原来他们的预感果然是真的,三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良久,疯牛黄角问道:“有人跟踪你吗?” 雄鸡何土摇了摇头,道:“我没敢直接回来,在外面躲了两个多时辰,才绕路回来。” 四人回到洞里,雄鸡何土仍然没忘将大包裹拎进来,包里装的是他们十天的口粮。 雄鸡何土从大包裹里拿出牛肉和烧鸡,还有两壶酒,摆在地上后,道:“野猪那一袋东西没了,酒只有这么多。” 雄鸡将酒和肉递给疯牛、山羊和豺犬。 豺犬接过酒肉后,又放了回去,阴森森地说道:“雄鸡,你亲眼看到野猪死了吗?他死在什么地方?” 雄鸡何土微微一愣,他似乎没有想到问出这句话的人竟然是豺犬,他略一停顿,道:“野猪身中四剑,我亲眼看见他倒了下去,就在我们常去买东西的杏花岭镇。” 豺犬詹财追问道:“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 雄鸡何土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使的应该是点苍派剑法。” 疯牛黄角喃喃自语地说道:“点苍派……” 豺犬詹财看着摆在地上的酒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讥讽地说道:“就算我肚子再饿,我宁肯去山谷里摘些野果子吃,也不敢吃这些酒肉。” 雄鸡何土的脸色终于变了,怒道:“豺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豺犬詹财凑近雄鸡,冷冷地说道:“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被追杀的人,逃命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连酒肉都不舍得丢掉呢?我是害怕吃了这些东西以后,就会变成山谷里的那些尸骨残骸了。” 雄鸡何土脑袋长的小,脸上的皮肤又红又黑,此刻他已经被气的脸色发紫,指着豺犬詹财道:“你这只狡诈的野狗,你怀疑我在酒肉里下了毒?” 豺犬詹财倒了一杯酒递给雄鸡,道:“何老弟,你不要见怪,我这个人一向胆子小,疑心病又重,你先喝下这碗酒,我才能放心。” 雄鸡何土气哼哼地拿过酒碗,一仰头便将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他却一点异样也没有。 豺犬詹财狗脸一变,立马一副恭维友善的表情,道:“何老弟,是我多心了,兄弟给你赔礼,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罢,豺犬给疯牛和山羊的碗里倒上了酒,笑嘻嘻地说道:“这酒没有问题,牛大哥和羊大嫂也喝上一杯,野猪死了,恐怕这里也不是长久呆的地方,我们一起商量离开这里的法子。” 奇怪的是,疯牛和山羊二人并没有接他递过来的酒,山羊阴冷地笑了笑,道:“我今天本来还想多喝几口酒,可是你倒的酒,我却是万万不敢喝的,恐怕我喝完了这碗酒,就真的会成为一堆残骸了。” 豺犬詹财狗脸再变,一副惊诧惶恐的神情,道:“你是说这酒真的有毒?可是何土喝了一点事也没有呀?” 山羊道:“何土拿回来的酒有没有毒我不知道,但你倒的酒却有毒。” 雄鸡何土此时暴跳如雷,道:“你这只野狗,原来你想把我们都害死,你要独吞这些财宝!” 可惜雄鸡刚刚跳起来,便摔在了地上,他原本黑红的脸,已经变得灰黑,他指着豺犬詹财,双眼凸出,可惜他连一句都没说出来就死了,一双鸡眼奸猾都不肯闭上。因为他心有不甘,不仅被利用了,还稀里糊涂地被干掉了。他临死前才明白,豺犬詹财的心简直比野狗还狠毒十倍,这只狗不仅仅要杀掉野猪,还要杀死他、杀死疯牛和山羊。 疯牛黄角终于说话了,他此刻眼神清亮而凌厉,声音洪亮而威严,道:“詹财,我们五人被称为闽越五畜,本来是休戚一体的整体,可是为了这些金银,就开始各怀鬼胎,相互猜忌、相互算计。野猪丘八虽然粗鲁狂暴,但他没有心机,更没有想过要杀任何人,你何必唆使雄鸡何土杀死他呢?何土被你利用完,你连他也不放过,还要将我们俩全部毒死。詹财,本来我们每人都可以分到四十万两银子,这么多银子一辈子也花不完,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豺犬詹财连忙辩解道:“酒里不是我下的毒,我也没有唆使何土杀野猪,我……”当他看到疯牛黄角阴狠的眼神时,他已经明白,就算他现在无论如何辩解,这头老牛都不会再听他的话,因为他已经看见疯牛黄角拿出了独门兵器螺旋铜锥刺。 豺犬詹财凝视疯牛良久,缓缓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唆使雄鸡杀死的野猪呢?” 疯牛黄角道:“你不止一次挑拨雄鸡和野猪的关系,而且还悄无声息地给他们二人制造矛盾,其实你一直在预谋杀死他们其中一人。你的计划本来很隐蔽,但你却有一个致命的毛病,那就是你说梦话。虽然你每次只是说了只言片语,但说的次数多了,还是让我起了疑心,所以对你就格外小心。 我们圈在山洞里整整三年,所有人都已经烦了,而且情绪越来越急躁,都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于是你今天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你和雄鸡在洞外嘀嘀咕咕,不用想都知道你是在唆使他杀掉野猪。” 豺犬詹财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下的毒?” 疯牛黄角道:“你唆使雄鸡杀野猪,其实你只想让他们二人互相残杀而已,至于谁能杀了谁并不重要,无论是谁活着回来,你都会置身事外。刚才你指责雄鸡时,趁我和山羊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雄鸡身上,偷偷在酒里下毒,想将我们全都毒死,然后,你就可以独吞这笔金银。 其实我和山羊一直都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当你转身遮挡着我们的视线在酒里下毒时,虽然做的很隐蔽,还是被我和山羊发觉了,所以我们才不肯喝你倒的酒。” 既然最后一层窗户纸已经捅破,就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豺犬詹财是狗,狗急了自然会跳墙,何况他早有预谋。豺犬面对的形势是以一敌二,他必须要先发制人才有胜算,只见他一个恶犬扑食猛地冲向疯牛,手里的匕首直插疯牛左胸。 豺犬这一招很突然、很迅猛,而且距离又近,他估计会一招得手。杀死疯牛后,再对付山羊,自然要简单多了,他最忌惮的人就是疯牛。 但他却低估了疯牛的真正实力,疯牛看起来又呆又笨,可是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豺犬身形刚一动,螺旋铜锥刺便迎着豺犬挥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除魔会 疯牛黄角的螺旋铜锥刺比起豺犬詹财的匕首,兵器上自然占了很大便宜,铜锥刺力道又大又猛,匕首根本不敢与之正面相碰。 豺犬詹财还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那就是他也低估了山羊胡言的反应速度。疯牛的螺旋铜锥刺迎面击向他的时候,山羊的两柄短剑便同时从侧面刺向他。 豺犬詹财感觉一股寒意从头顶凉到脚底,原来疯牛和山羊早有准备,出手果决迅速,配合默契无间,他无论如何也抵不过二人的夹击。 豺犬詹财身形一变,就地一滚,想从二人间隙中逃脱。金银就算再好,终究没有命更重要,突袭不成只能逃。 可惜疯牛和山羊根本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二人的攻势更急、更猛,一条铜锥两柄短剑,招招致命。 豺犬詹财左手刚刚从腰间掏出暗器,疯牛的螺旋铜锥刺便已刺入他的小腹,山羊的两柄短剑几乎同时从后背将他生生扎透。 豺犬詹财吐出最后一口鲜血,不甘心地倒下了。他费尽心机谋杀了野猪和雄鸡,结果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他也成了输家,连自己的命都输掉了。 闽越五畜只剩下一头疯牛和一只山羊,二人看着豺犬和雄鸡的尸体,相视而望,他们竟然会心地笑了,笑容既甜蜜又得意。 他们二人早就想独吞这笔金银,可是以他们二人之力根本除不掉其他三人,即便他们把其他三人都杀了,也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疯牛于是用了一个最笨也最可靠的方法,那就是等!一直等到有人忍不住跳出来的时候,他们的机会就来了。这个法子虽然笨了些,事实证明却是最有效的法子,他们不仅坐享渔翁之利除掉了其他三人,而且心里上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疯牛和山羊终于赢了,看着一箱箱金银都属于他们两人,他们眼睛都在发光。这一夜,他们在山洞里无尽地疯狂,直到二人筋疲力尽才相拥而眠。他们是在发泄三年来的压抑,也是憧憬未来美好前景兴奋难耐。 …… 华山脚下,有一处不起眼的农舍,此时却聚集了十六位江湖上颇有声名的人物,坐在首位的就是赫赫有名的史春龙,飞龙镖局总镖头,长的十分彪悍,一脸络腮胡子,说话声如洪钟,以一根铁棒横扫诸英豪。 史春龙出手阔绰,广交江湖豪杰,在黄河以北名号极其响亮,各帮派都给他几分面子,飞龙镖局因史春龙而名震八方,就算是押送百万金银,也极少有人敢打飞龙镖局的主意。 此刻史春龙的脸色并不好看,阴沉的几乎快能拧出水来,因为他们所请的华山派掌门彭德鸣不仅没有来,而且还警告他们所做的事不要跟华山派有任何瓜葛。 史春龙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彭德鸣跟他交往一向很好,可是彭德鸣不仅对他的邀请断然拒绝,一点面子不给他,当着他的弟子拂袖而去,大有与其划清界限之意。更重要的是,华山派是可以倚重的一个大门派,彭德鸣不来,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如若不是早已定下在这里召集众人,史春龙一定会另选地方,但他思前虑后,还是认为这里最安全,因为他们召集众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掉铜面人,所以此次聚会名曰“除魔会”。 史春龙坐在首位,众人自然唯他马首是瞻,可是十六人有十六张嘴,更有十六个心思,何况这些人身份都极其复杂,谁也不服谁,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吵了半天,也没有一个能够让大家满意的主意,就连史春龙此刻也已经心烦意燥。 史春龙咳嗽了几声,说道:“众位好汉,铜面人残杀快刀门、铁剑门等几十位江湖豪杰,打劫江南富商,所做的事令人发指,简直就是个杀人恶魔,我们召集的‘除魔会’,就是想办法除掉铜面人这个恶魔,为武林除害,为死者鸣冤,保护百姓不受抢劫,是侠义之举,是江湖正义……” 史春龙的话还没说完,门突然开了,一个戴着狰狞青铜面具、身穿黑衣的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柄短刀,赫然就是那柄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他不是铜面人是谁?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似乎凝结了一般,史春龙义愤填膺的话戛然而止,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如同见到了鬼一般难看。所有人的眼光都凝聚在铜面人身上,眼神中却无不透露着震惊、恐惧、慌乱。 他们刚才还在讨论如何诛杀铜面人,可是当铜面人真的出现时,他们却惊慌失措,甚至惶恐不已,这就是一些正义豪杰的真正嘴脸,当他们面对弱者时,便是盛气凌人,当他们面对利益时,便是趋之若鹜,可当他们面对危险时,又显现出怯懦和猥琐。 铜面人身上带着浓浓的杀气,阴森而萧杀,他的声音更是冰冷阴沉,道:“除魔会?好响亮的名号,史总镖头,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竟然纠集八门十六人预谋诛杀我!” 飞龙镖局总镖头史春龙心绪烦乱,除了他的弟子尹平之外,其他七门十四人,都是他秘密联络召集的到此,行事如此机密,怎么会走露了风声?而且还让铜面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此时史春龙已无暇多想,铜面人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由自主地心生惶恐,当他环顾了一下众人,心时顿时有了底气,因为铜面人毕竟只是单身一人,他们十六个人、十六件兵刃,难道还怕了一柄短刀吗?就算寒月刀被传的神乎其神,恐怕这柄刀再也不会像在林觉手中的威力。 以多胜少,就是史春龙的依仗。 史春龙嚯一站起身,手握铁棒,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打劫富商、残杀数十位江湖豪杰,杀人如魔,难道不该被诛杀吗?我们是为了秉持江湖道义、维护武林正义,坚决不能容留你这样的魔头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铜面人冷冷一笑,道:“江湖道义?武林正义?凭你们也配讲道义?哼,你们无非只是为了一百万两赏银罢了,为了银子杀人,竟然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史春龙,你是个镖头,本来可以赚些走镖银子,我真不明白你为何偏偏要自己找死?难道以为我的刀不快吗?” 史春龙已然感受到铜面人浓浓的杀气,他知道今天一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虽然诛杀铜面人的对策没有商议妥当,但好虎架不住一群狼,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只能硬碰硬厮杀。 史春龙大叫一声,道:“诸位英雄,这个魔头心狠手辣,诛杀他这种人,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铜面人的突然出现,众人没有心理准备,一时被搞得措手不及、心慌神乱,此时他们也缓过神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以武见分晓。 十六个人,十六件兵器已然对着铜面人,可铜面人却只有一柄刀,一柄只有一尺六寸的寒月刀。 十六双眼睛盯着寒月刀,这柄令人闻风丧胆的短刀似乎有种魔力,让人看上一眼都感到心悸。或许是当年这柄刀在林觉手里威霸天下名声太盛,也或许是这柄刀在铜面人手里杀戮太重令人生畏。十六个人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向铜面人出手,十六件兵器没有一件敢第一个杀向铜面人,彼此在僵持着。 寒月刀终于挥出,凌厉的刀锋、诡谲的刀法让人心惊胆颤。 当他们出手时才猛然发现房间实在太小,根本容不下十六件兵器一起施展,甚至彼此的兵器发生了碰撞,此时他们才发觉铜面人实在是狡猾之极,故意守住门口,将他们逼在房间里,无法一起蜂拥而上。 刀光!血光!还是刀光!还是血光! 他们看到一道道阴寒的刀光和血光交叉辉映,一个个人不断地倒下,没有人能躲开寒月刀的刀锋,没有一件兵器能将铜面人击倒。 鲜血喷洒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和兵器上,也喷洒在铜面人的黑衣上,整个房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满着无尽的狰狞和恐怖,刚刚还洋溢着英雄般激情的房间已然沦为地狱。 史春龙威猛的铁棒横扫击铜面人胁下,铁棒夹杂着风声呼啸而至,他明明感觉铜面人已经根本避无可避,却不知为什么铜面人脚下一滑,铁棒便击在了同伙的剑上,长剑无法承受铁棒的威力,脱手而飞。 史春龙只看到一抹刀光闪过,接着便觉得喉咙处喷出一股热流,当他感觉到喉咙疼痛时,鲜血已经喷洒如泉,他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当史春龙倒下时,看到那个被他铁棒击飞的持剑同伙也倒了下去,那人眼中还带着愤恨和恐惧倒了下去。 十三个人倒在了寒月刀下,房间里躺着十三具尸体,因为还有三个人比这十三个人要聪明,因为他们起码知道会逃跑,三人撞开窗户逃出了房间。 三人刚刚跳出窗子,以为能逃出生天,没想到却看见一个手持铁剑的人。 逃离了刀光却见到了剑光,三人的武功本不弱,否则他们也没有胆子敢围杀铜面人,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窗外还有人,更想不到这柄铁剑的狠辣程度比寒月刀丝毫不差。 他们甚至还没等出手,铁剑便刺穿了他们的心脏,三人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来信心满满地赴约而来,却在转瞬之间成为了被人所诛杀的对象。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华山之遇 十六个雄心勃勃的江湖豪杰处心积虑召开的“除魔会”,瞬间成为了一个笑话,因为在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诡伎俩只能成为笑话。 十六个梦想着白花花银子的江湖豪杰成为了十六具尸体,不管他们临死前是否还眷恋着这个缤纷的红尘世界,无论他们死的时候是否肯闭上自己的眼睛,他们在倒下的那一刻时,都相信了一件事:寒月刀比传说中的还要无情、还要狠毒! 铁剑的剑尖还在往下滴血,但持剑人恍若未见,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铜面人。 寒月刀的刀锋也在往下滴血,铜面人也没有理会,他同样在看着持剑人。 良久,持剑人终于先开口说话,道:“你竟然活了下来,很好!” 铜面人冰冷的目光在融化,眼神渐渐变得温暖、热切,眼球竟然蒙上一层水雾,声音也变得如沐春风般温和。 铜面人道:“是,我活了下来。” 持剑人道:“你终于承袭了林家刀法,寒月刀比当年在你爷爷手里还要凌厉、狠辣。” 铜面人道:“它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寒月刀了,因为它承载着三十七条性命的血债。” 持剑人已经热泪盈眶,哽咽道:“枫儿,你很好、很好,你果然不愧为是林家子孙,林家的血脉终于有了延续。” 铜面人道:“钟叔叔,你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谢谢你还牵挂着林家的人。” 持剑人正是铁剑钟卫。 钟卫老泪纵横,声音都带着颤抖,道:“不仅仅只有我一个牵挂着林家,至少还有一个和你父亲生死莫逆的人同样牵挂着林家。” 铜面人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可是他已经十多年没有了一点信息。” 钟卫道:“我相信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来找你的。” 铜面人或许是在微笑,虽然看不到他面具后脸上的表情,但他的眼中带着笑意。 钟卫道:“我突然想喝酒,跟你喝几十杯,一醉方休。” 铜面人道:“我也想和钟叔叔喝上三坛子女儿红。” 两人都在笑,但两人的眼中却都含着泪光。 突然,一个叹息声传来:“唉!杀戮、杀戮,无休无止的杀戮,生命如此珍贵,转瞬间却成为一堆堆尸骨。” 一位老人飘然而至,不带一点声息,直至他发出了声音,钟卫和铜面人才恍然觉察。 老人一身粗布素衣,白须飘飘,身上散发着超然世外的气质,如同从山中走出的神仙一般。 老人看了看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又转头看了看钟卫的铁剑,道:“寒月出世,谁与争锋!当年林觉以此刀雄霸天下、傲视武林,无人敢直视寒月刀,它成为了一柄威霸之刀。而今它饮血无数,却成为一柄杀戮之刀,不知林觉在九泉之下会做何感想呢?” 铜面人冷哼一声,道:“寒月刀自有它的价值和使命,威霸之刀也好,杀戮之刀也罢,它终究还是一柄威震天下的寒月刀。” 老人听了铜面人的话后,仍然不带一点烟火气息,淡然地说道:“林家后人果然有骨气、有魄力,你的刀法比当年的林觉不逞多让,甚至还要多了三分霸气、三分魄力,却也多也三分戾气和狠辣。” 铜面人没有出言,他的目光变得冷酷而凌厉,刀尖已然朝向老人,他已经准备出刀,多说无益,这个世上只有胜者说出的话才有份量,才可以有教训别人的资格和权利。 钟卫的铁剑却已经横胸而立,浑身都充满着杀气,他的剑随时都会刺出。 老人似乎并不在意二人的举动,仍然一副淡然物外的神情,悠悠说道:“铁剑钟卫,以你的剑法和造诣,完全可以排进江湖榜前五位。可惜你杀气太重,只知以杀行事,终究难以迈入武学巅峰。” 老人道:“惩恶扬善有太多的方式,你又何必偏偏选择最极端、最残酷的杀戮之法呢?” 钟卫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初衷,我愿意为自己的初衷付出任何代价。” 老人再次叹息一声,道:“执着就是最大的苦。” 铜面人冷冷地说道:“你超然物外、你悲天悯人、你淡泊洒脱,敢在华山脚下如此品评寒月刀、点评钟卫的铁剑,天下也只有你一人而已!天星教近十年来纵横天下,兼并驱使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门派,却唯独华山派能够独善其身、安稳自在,天星教弟子更没有一人敢踏入华山半步,只是因为你还活着,就连天星教教主谷天宇也颇为忌惮的人——黄伯清。” 老人神情略有些诧异,道:“小伙子你竟然知道老夫?” 铜面人道:“我知道你有什么奇怪的?江湖中又有谁不知道你黄老前辈的大名?你与少林方丈智空大师、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并称当代三贤。智空修佛,玄机修道,你修心。不过在我看来,你们也不过是比别人资质好一些、武功修为高一些而已,徒具三贤虚名而已。” 黄伯清的脸色终于还是微微有些变化,声音也变得有些清冷,道:“如此来说,你见过少林方丈智空、武当掌门玄机了?林家的人果然狂妄,你连他们二位都没放在眼里?” 铜面人道:“要想让人仰慕,总要有些看点才行。少林和武当作为江湖各大门派的领袖,可是智空和玄机又为武林做了什么贡献?他们是维护了江湖正义?还是造福了天下生民?是惩奸除恶了?还是替天行道了?天星教横行江湖十多年,为所欲为,残杀异己,妄图称霸武林,他们身为武林领袖门派,又有什么作为了?哼哼,他们只不过是依仗门派几百年留传下来的武学资源,练了一身高绝的武功而已,在江湖中的拳头比别人大、比别人硬,才被尊为上宾。之所以被赋予盛名,也只不过能够安守其道,没有仗势欺人罢了,至于一个‘圣’字,他们有何德行敢妄称呢?” 铜面人讥讽少林、武当,根本没把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二人放在眼里,而且说的有理有据,其实未尝不是在讥讽黄伯清独善其身而无所作为。 黄伯清沉默了良久,道:“妄动干戈,只会惨死更多的生灵……” 铜面人立即打断了黄伯清的话,大声喝道:“以战方能止战,造福方为行善。你久居山中,应该最熟悉猴子的性情吧?” 黄伯清皱了皱眉头,道:“那又如何?” 铜面人道:“猴子与人最为相近,只是它表现出了最直接的本性而已。我小的时候,非常疑惑耍猴的人为何总是鞭打猴子,心中还曾憎恨耍猴人残忍。后来我在山中生活一段时间以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耍猴人是对的,我的同情和怜悯只是一种无知。你对猴子好,给它东西吃,它却会不停地试探你的底线,它稍有不满意,就会抓你的衣衫,进而抓你的腿、你的手臂,直至敢胆大妄为地抓你的头、你的脸,这就是猴性,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猴性跟人性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人要比猴子更狡诈一些,会用伪装、欺瞒的手法而已。” 黄伯清一脸严肃地看着铜面人的眼睛,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一双坚定而冷漠的眼神,凌厉而肃杀。 铜面人道:“后来我终于明白,要想让猴子听话,只有不断地鞭打它,让它始终有种畏惧感,心有所惧,则行有所止。对于那些恶人,就得像对待猴子一样,不能有仁慈之心。铁剑钟卫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名夺利杀过人,他杀的都是恶人,何错之有?寒月刀杀的都是林家的仇人,杀的都是想要杀我的人,就算是成为杀戮之刀,又当如何?” 黄伯清的眼神由淡然渐渐变得锋锐,身上慢慢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场,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他缓缓地说道:“这里是华山,你们至少不该在这里杀人,更不该杀这么多门派的人。” 铜面人冷冷地说道:“华山派因你的护佑而不受损伤,但华山不是你华山派的华山,更不是超然世外的禁区。他们聚集在这里密谋要杀我,难道我就杀不得他们?” 黄伯清道:“看来江湖上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了,你果真杀戮成性。我念在你是林觉的后人,你只要放下刀不再杀戮,跟我归隐山林修心养性,我保证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铜面人冷笑道:“呵呵,我要想独善其身,早就隐姓埋名了,谁又能找到我?我还需要你的庇护?” 黄伯清道:“你以一刀之威杀戮数十人,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十个门派,难道真的以为区区一柄寒月刀就有这样的威力吗?各大门派会容得下你这样肆意杀戮吗?” 铜面人道:“恩怨不分、善恶不明、家仇不报,枉为大丈夫!寒月刀只是一柄刀而已,重要的是持刀人。就算我以一人之力、一刀之威对抗他们,又当如何?你永远不会懂的,因为我早已不计个人生死,又何惧之有?”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刀之威 黄伯清凝视铜面人良久,缓缓地说道:“难道你真的要一意孤行走下去吗?林家三代的清誉岂不都毁在你手上?” 铜面人道:“林家三代清誉?又有谁还记得林家三代人所做的一切?林家就算有再好的声誉又当如何?林家一夜之间被杀戮殆尽,整个武林又有谁站出来为林家人伸张正义?你们被称为当代三贤的绝世高手只是冷眼旁观,少林、武当、华山三大门派也都是安于自我保全而已,现在我杀几个要杀我的人,你便高高在上地指责我?你只是躲在山里独自清修,便真的以为自己是超脱世外的圣人了?” 黄伯清面色有些尴尬,但铜面人却继续说道:“华山派现在也只是你一人在独撑而已,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有几人堪为重用?你若死了,华山派用不上三个月,就会被天星教征服。当然,现在天星教的高手死的死、逃的逃,或许没有能力做到,他日教主谷天宇出关重现江湖呢?华山派有什么力量跟谷天宇对抗?华山派是不是也要沦为天星教的附属?难道你华山派还能够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逍遥度日吗?” 黄伯清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会如何变化,谷天宇也未必敢挑衅华山派,就算是天星教的人也不敢在华山肆意杀人。” 铁剑钟卫向前踏出三步,道:“看来你是要替这些人出头了,我早听说过华山派剑法绝伦,今天刚好领教一下华山剑法。” 黄伯清人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迎风一抖,挽出数个剑花,剑风唰唰作响。 黄伯清道:“铁剑威势无双,老夫也很想见识一下,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中一样威猛。” 铁剑钟卫不肯让铜面人面对当代高手黄伯清,他抢先一步站了出来,挡在铜面人之前。 一柄是重量和长度远超普通剑的铁剑,一柄是软而轻的软剑,两柄极端的剑对决,两位用剑高手对决,不是谁都有幸能够看到这种精彩的场面。 树叶在萧杀的剑风中脱离了树枝,随着二人的身影舞动着,如同一个个有趣的灵魂在欣赏二人的搏杀,有的被卷入剑气之中,不断地旋转飞舞着,犹如纷飞的精灵。 钟卫的剑法举重若轻、大气磅礴,剑锋所过之处带着浓浓的杀气;黄伯清的软剑飘逸洒脱、轻柔多变,剑过之时无不透着惊人的锋芒。 十七招过后,钟卫拔地而起,在空中将铁剑一连刺出七剑,动作快而准,完全是压倒式打法,剑影将黄伯清完全笼罩,就算黄伯清的软剑力度再强,也不敢贸然硬接这七剑之威。 但诡异的一幕却出现了,黄伯清的软剑并没有直接对挡铁剑,而是划了个弧线避开铁剑的剑锋,以剑身撞击在铁剑的剑身上,铁剑偏离方向的一瞬间,软剑却已刺向钟卫的左肋下。 如此诡异惊人的一招,钟卫身在空中已经无法变换身形,也无法躲开这致命的一剑。就算林枫看得真真切切,也来不及救助钟卫。 当钟卫双脚落地后,他手里虽然依旧握着铁剑,身上却没有了杀气,冰冷的面容有些苍白,奇怪的是他的左肋并没有鲜血流出,只是肋下的衣衫被刺穿了。 钟卫神情黯然,缓缓地说道:“华山派剑法果然精妙,我败了。” 铜面人走到钟卫跟前,朗声说道:“华山派的剑法虽然很精妙,却也未必一定能胜过你的铁剑,你没败,只因为你刚才出剑时并没有想着要致对方于死地,出剑之时已然留了一分余地,所以你的气势和剑法都打了折扣。如果你最后一剑用足全力,他的软剑一定不敢跟你的铁剑相碰,他也必然无力再向你刺出那一剑。” 黄伯清有些诧异地看向铜面人,可惜狰狞的面具遮掩住了林枫的面部表情,他只能看到一双坚定而冷酷的眼神。 黄伯清道:“你说的不错,他并没有拚尽全力搏杀,否则的话,五十招之内我也无法胜他。” 铜面人道:“黄伯清,你被誉为当代三贤之一,是否敢接我一刀?” 黄伯清道:“一刀?你认为你的刀比钟卫的剑还要强?” 铜面人道:“强弱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黄伯清凝视着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面色渐渐变得凝重,他已经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威压和阴森之感,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那么危险,甚至让人有一种窒息感觉。 黄伯清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你果真是林烨的三儿子?” 铜面人道:“是!” 黄伯清道:“好,老夫要看看你的刀法是不是比当年林觉还要强。” 铜面人同黄伯清相对而立,良久,寒月刀终于挥出,带着呼啸之音和阴寒之气砍向黄伯清。 铜面人使出的正是林家刀法中最霸道的一招“劈星斩月”! 刀光与剑影交错,却也只是一刹那间而已。 两个身影一触即离,二人如同并没有出过刀,也并没有动过剑一样,依然相对而立,衣衫飘飘。 几缕银白的胡须随风而落,飘落在两人之间,然而两人谁都没有去看那几缕白须,却是一直都在盯着彼此的眼睛。 黄伯清黯然地叹了口气,神情没落地说道:“寒月出世,谁与争锋!林家刀法果然冠绝无双,寒月刀果真雄霸天下!老夫苦修数十年,却接不下你一刀,可悲可叹!仅凭这一刀之威,便足可以傲视群雄。江湖盛传你心狠手辣、杀戮无情,可是你刚才这一刀却为何没有杀死老夫?” 铜面人道:“人与我一分,我报人三分,你刚才没有杀钟卫,我也不杀你。” 黄伯清叹道:“即便你刀法无双,可你毕竟只有一把刀,你杀戮如此狠辣,不知道会有多少明枪暗箭射向你。” 铜面人道:“猴子被打怕了以后,就会知道鞭子的厉害,有了记性才不敢挑衅,甚至连牙都不敢呲一下。” 黄伯清道:“或许你是对的,至少你比我们都有胆略和气魄。” 铜面人道:“我暂时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谁。” 黄伯清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就是林家三公子。” 铜面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转向铁剑钟卫,道:“钟叔叔,我们说好了要去喝上三坛女儿红的。” 钟卫看向铜面人时,已然没有了黯然和失落之色,眼神中满是赞赏和欣慰之光,应声道:“没错,我们要去喝酒,我现在突然觉得三坛酒也一定不够喝的。” 铜面人和钟卫走了,黄伯清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却依然久久站立在原处,一直凝视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或许他在回想刚才同二人对决的每一个招式,或许他在思考自己的所为是否正确,也或许他在想着华山派的未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心潮澎湃,难以平复,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超然洒脱。 …… 几个月过去了,监察御史袁忠兴一家人在关外的生活平淡无波。袁忠兴当了一名私塾先生,每日教授几名孩童读书,空闲之时他手捧书卷勤读不辍,如果细心一点的话,就会发现他虽然手里拿着书,却经常出神发呆,眼睛并没有在看书。 袁忠兴的脸上似乎很少能见到笑容,并不是他对现在的生活不甘心,是因为他发现妻子苏晓霜自从到关外后,经常会一个人凝视远方愣愣出神,眼中更是多了些忧郁的神色,而且很多时候心不在焉答非所问。袁忠兴知道,苏晓霜心里在思念和牵挂着一个人,而且是那种彻骨般的思念。因为只有一个人的心飞到了远方时,才会有这样的神态,而他思念的那个人无疑就是救他们于危难之间的人——林家三公子林枫。 牵挂一个人是一种缠绵悱恻的痛,是一种牵肠挂肚的苦,苏晓霜的痛苦只能埋在心里。 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人成各,今非昨,怕人寻问,咽泪装欢。或许这就是苏晓霜此时最真实的写照。 袁忠兴见苏晓霜如此神态,心底渐渐开始萌发出嫉妒,嫉妒的持续演变必然是憎恨,因为他心底已经开始担心,有了担心就会害怕,他害怕会失去苏晓霜,如此容貌气质学识样样出众的妻子,却在思念和牵挂别的男人,他担心和害怕失去苏晓霜。 袁忠兴很是愤懑,十三年那场杀戮林枫竟然没有死掉,还以江湖英雄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袁忠兴的学识和涵养在林枫翩翩风采和儒雅气质的对比下,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卑微和形秽,他愤懑,甚至已经开始怨恨林枫。 人就是这样,往往会把责任莫名地附加在别人身上,把自己的现状怨怪罪于他人,袁忠兴现在就是这样。 一个英俊威武的青年带着几名随从,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袁忠兴的住处。 袁忠兴久居官场,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他看到这位青年时,内心狂喜不已,瞬间脸色涨红,因为他在关外默默等候了几个月都没有一点声息,他原本以为自己从此将沉寂一生,不曾想机会终于还是来了,而眼前这位英气勃发的青年,是他未来的光明和希望,是能够左右他人生走向的人,这个青年正是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儿子方子辰! 方子辰颇有其父的风采,文雅中带着豪迈,威严中带着亲切,双眼神采奕奕,就算是敢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袁忠兴,在方子辰目光的凝视下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第一百三十章 妒嫉 袁忠兴见到方子辰,自然不敢怠慢,如若他不想一辈子当个私塾先生,方子辰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袁忠兴朝方子辰深施一礼,道:“少将军日理万机却亲临寒舍,实在让草民惶恐不安。” 方子辰自幼年便跟随父亲在军中,历经战场上血与火的洗礼,即便是表现出亲和的神态,身上那股威严和霸气仍是无法掩饰的,这对于袁忠兴来说,简直比面对朝堂的同僚和长官时,那种压力不可同日而语。 方子辰双手一抱拳,回了一礼,道:“袁御史不要怪罪,只是因为军务、政事缠身,以致拖到现在才来拜访,今日一见铁骨铮铮的铁面御史,果然名如其人。” 袁忠兴现在不比昔日,没有丫鬟仆人侍候,方子辰进到屋里时,一眼就看到了苏晓霜和她的女儿袁紫珊。 当方子辰看到苏晓霜时,神情微微一愣,而后便泰然落座。 苏晓霜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方子辰气宇轩昂,气质不凡,身上具有一位者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更令苏晓霜奇怪的是,她竟然对方子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和方子辰对视一眼后,她的神情变得颇为复杂,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同方子辰见过礼后,便沏茶倒水,而后便退出了房间,只剩下袁忠兴和方子辰在房间里谈话。 苏晓霜的心情极为复杂,她认出了方子辰,因为方子辰多年前曾去过林园,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方子辰还是依稀有少年时的模样。她感觉方子辰或许也认出了她。 直到方子辰离开,苏晓霜都没有再同方子辰说过话,但方子辰上马后临走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她一眼,虽然那一眼很短暂,眼神却极为复杂。 将军府的管理一向很严格,下人们也非常懂规矩,整个府里显得井然有序没有一丝吵杂之声。方子辰一直在外带兵,只是偶尔回到府里,一家人也难得聚在一起。 方子辰首先向父亲、母亲请安。柳怜雪见儿子回府极为高兴,便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菜,和儿子一起吃顿晚餐。 方天峰身为一方诸侯,生活却并不奢靡,饭菜也很普通,今天同儿子一起吃饭,他于是拿出了一坛陈酿,三人小饮几杯。 方子辰随口问道:“母亲,妹妹出去有段时间了,还没回府吗?” 柳怜雪带着怪嗔的口吻说道:“你这个妹妹跑野了,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 方子辰笑眯眯地问道:“她跟林枫在一起?” 柳怜雪摇了摇头,道:“她在邯郸城跟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学剑呢,也许把剑法学好了,恐怕以后就要开始闯荡江湖了。” 方子辰诧异地问道:“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肯教她剑法?她拜在武当门下了?” 柳怜雪摇了摇头,道:“陆言让人捎信回来,说是林枫用武当令牌作为交换条件,让玄机掌门教授芷涵三招剑法,要闭关苦练一个月。” 方子辰看了看父亲,见方天峰一副不嗔不喜淡然的神态,根本看不出父亲是什么态度。 这时,方天峰问道:“你见过袁忠兴了?” 方子辰见父亲问起正事,便将酒杯放下,神色严肃地说道:“是,今天刚刚见过袁忠兴,跟他谈了半个时辰。” 方天峰嘴角抿了抿,眼神很有深意地看着方子辰,道:“你对他印象如何?都谈了些什么?” 方子辰道:“袁忠兴的确如同传闻中一样,是个刚正耿直的人,饱读诗书,见解深刻,对政务很精通,对时势分析的很精准,是个很有抱负的政客。他谈了当今天下形势、政局弊端和治理之法,很有见解。” 方天峰道:“他只在县令的位置上干过两年,并没有过深的治理经验。” 方子辰点了点头,道:“他的长处在于清廉方正,如果把他放在督使的位置,督导检查地方施政情况,应该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方天峰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拿起酒杯,缓缓地喝了一口酒。 方子辰道:“袁忠兴还提到了世族门阀和地方豪强,应该对这两种势力严加打压控制,因为这两种势力是影响治理和稳定的最核心问题,世族门阀对政治势力的渗透和影响最大,甚至可以左右朝局,地方豪强如若让其存在,会危害一方,这两种势力一旦做大,就会左右甚至危及到核心统治。” 方天峰淡淡地说道:“这是老生常谈的问题,没有什么新意,世族门阀和地方豪强既无法消除,也无法铲灭,既要用、又要压,只有不断提拔使用平民出身的官员,才可以化解和削弱这两种势力。” 方子辰偷偷瞄了一眼柳怜雪,见母亲好像对他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似乎根本不在意二人在说什么,于是说道:“袁忠兴最后还提到了林枫……”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方天峰和柳怜雪二人好像对林枫格外敏感,二人的眼睛几乎同时看向他,等着要听他后面的话。 方子辰道:“袁忠兴说林枫招揽江湖豪强,已然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林园帮助青木镇近千人,现在关外已经安置了数千流民,既有势力,又有口碑,如若任其发展,必将成为北方最大的地方豪强,恐怕日后一旦做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就难以控制了。他的意思是应该未雨绸缪、防微杜渐,趁其还没有羽翼丰满,要严防林枫日益做大,防患于未然。” 方天峰依然没有说话,柳怜雪的脸色却已经变得有些阴沉,方子辰赶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掩饰脸上的尴尬。 方天峰沉吟良久,道:“你怎么看他的话?” 方子辰似乎早有准备父亲会有此一问,便说道:“袁忠兴提到林枫的问题后,我对他的动机便开始有所怀疑。林枫和云飞在邯郸城外冒死救了他们一家三口,而且还孤身被困少林寺。他不思报恩,不说林枫好话,反而鼓动我铲除林枫,这已经不是书生之见,一定是怀着某种动机。 父亲收复辽东时,林枫捐助一万石粮食、十万两白银,却毫无所求。他在关外收留数千战后流民,让这些人耕垦农田,增加粮食收入。他引入手工作坊,促进手工制作,耗费巨额银两,却毫无利益所图。所有流民全部归由地方官员统一管理,他从不插手地方政务,他所干的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只是让那些流民有活干、有饭吃、有活路。袁忠兴虽然从政局出发,说的正义凛然,但他说出要控制甚至铲除林枫的主意,已经不是蠢话,而是居心不良。” 方天峰夫妇仍然没有说话,他们在静静地听着方子辰讲。 方子辰道:“直到我在回来的路上,才终于想明白袁忠兴为什么会建议如此对待林枫的原因。我看到他的夫人第一眼时,觉得有些眼熟,后来我才突然想起来,他的夫人苏晓霜,就是曾在林园居住多年的那个漂亮的小丫头。” 柳怜雪大惊,手中的筷子差一点掉到桌子上,她连忙追问道:“你是说霜霜?” 方子辰朝母亲点了点头,道:“我小的时候虽然去林园次数很少,但还是依稀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我也是回忆了很久,在回府的路上才想起来的。” 柳怜雪被誉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以冷艳著称,一向很少喜怒于色,但此刻她却已完全失态,追问道:“你确定她就是住在林园的霜霜?” 方子辰道:“母亲,应该不会错的。” 柳怜雪沉吟了半晌,喃喃地说道:“霜霜在林园住了很多年,跟枫儿是一起玩大的。林枫在邯郸城外救了袁忠兴一家,苏晓霜一定认出了林枫。不,林枫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到邯郸城去救人的,他要去救的人也并不是袁忠兴,而是霜霜。也一定是袁忠兴知道了自己的妻子跟林枫是青梅竹马的事,他出于妒嫉才会鼓动子辰除掉林枫。原来这个林枫真的是程馨姐姐的儿子,他真的是枫儿!” 就连方天峰也不得不赞叹夫人的聪慧,她仅凭断断续续的几条信息,便能够抽丝剥茧分析出林枫的真实身份,可见她并非只是空有容颜之美,更有敏锐的头脑。 方天峰见夫人情绪激动,便出言安慰道:“夫人,你且莫着急,如果他真的是枫儿,可是天大好事,到时让芷涵将他带回府里,你便可以看到这孩子了。” 柳怜雪急急地问道:“他上次不是来过府里吗?你不是见过他吗?你不认得枫儿吗?” 方天峰尴尬地笑了笑,道:“你是知道的,我以前一直在军中,虽然跟林烨交好,可是也只是去过林园几次而已,匆匆见过那孩子两次,印象并不深,再说时隔十几年,已经记不得他当年的样子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林烨的儿子。不过,夫人你别着急,你曾在林园居住数年之久,待他如同自己的孩子,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只要让芷涵将他带回府里,你看上一眼就会知道他是不是林烨的儿子了。” 方子辰也劝慰道:“母亲,我马上派人给妹妹送信,让她把林枫带回府里。” 柳怜雪摇了摇头,道:“他不会来府里的,也不会见我的。” 方子辰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方天峰和方子辰一起望向柳怜雪。 第一百三十一章 藏宝图 柳怜雪道:“因为他担心我认出他的真实身份,其实他是害怕给我们带来麻烦,害怕祸连将军府。我要去邯郸城,这孩子是程馨姐姐的掌上明珠,更是林家唯一的血脉,他在江湖上结的仇怨太多了,我要把他带回来,不能让他陷的更深出现意外。” 方天峰沉吟一下,道:“刚好子辰也要去邯郸城,让他护送你去,也一并把芷涵一起带回家。” 方子辰道:“母亲且安心,林枫一定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安排下去,明天一早就启程邯郸城。” 柳怜雪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极为冷漠,声音也是冰冷冷的,道:“子辰,那个袁忠兴忘恩负义、心术不正,派人去杀了他!” 方天峰和方子辰父子面色骤变,柳怜雪虽然一向示人以冷漠,但她心地纯善,对待下人一向仁厚,自从退隐江湖为人之妇后,更是淑慧贤良,宽厚仁爱,更是绝少提及杀伐之言。突然之间却杀伐果决,一开口就要杀掉袁忠兴,可见她对林枫的关爱之情。 方子辰面露尴尬为难之色,诺诺地说道:“母亲,袁忠兴杀不得呀!” 柳怜雪瞪着儿子,眼神中露出了愤怒之色,道:“为什么杀不得?他要杀枫儿的!” 方子辰见母亲面色仍然不善,连忙继续说道:“母亲放心,我先晾上袁忠兴一段时间,等我从邯郸城回来,再召见他,以他县府任职经验少为由,安排他带上家小去辽南任县令,让他远离林园。” 柳怜雪虽然愤恨袁忠兴,但她毕竟识大体、顾大局,并没有继续坚持要杀袁忠兴。方天峰和方子辰不由得暗暗出了口长气,如若柳怜雪一定要坚持杀掉袁忠兴的话,他们父子还真是棘手,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方天峰接口说道:“夫人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林枫的。子辰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暂时不宜杀掉袁忠兴,但此人心胸狭隘、以怨报德,绝不能重用,如若发现他再有异心,定斩不饶。” 柳怜雪站起身,目光仍然带着凌厉之色,盯着方子辰说道:“子辰,你盯紧了那个姓袁的,最好不要让我亲自动手,不要忘了,我也曾是江湖中人。”说罢,柳怜雪便离席而去。 方子辰赶紧站起躬身道:“请母亲放心,儿子知道应该如何去做。” 柳怜雪离开后,方天峰和方子辰父子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他们好多年没有见过柳怜雪动怒,为了林枫,柳怜雪甚至要杀人,他们似乎突然想起,柳怜雪不仅是曾是江湖中人,更是被誉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人,她的武功修为绝对可以堪比一流高手,她不仅杀过人,而且杀过不止一个人。 父子二人对坐相视,良久,方天峰才轻声说道:“子辰,这件你处理的很好。” 方子辰的脸有些涨红,能得到父亲的肯定和赞扬,这是对他最大的认可和褒奖,他举起酒杯敬过父亲后,道:“父亲,如果林枫真的是林家三公子,将如何安置他?” 方天峰道:“林枫根本无意涉入官场,否则他早就找我了,他是在做他爷爷和他父兄所做的事情,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我们安置。你母亲说的对,他之所以不来找我,是怕把江湖中的恩怨牵扯到我和你们,唉,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妹妹的眼光一向挑剔,却偏偏看重他,不得不说你妹妹眼光还是很厉害的。子辰,林家的仇人不少,林枫树的仇敌也很多,你要尽力帮助他,不要让他再出问题。” 方子辰道:“父亲,我们插手江湖纠纷是否合适?” 方天峰道:“你母亲跟林枫的母亲程馨情同姐妹,而且你母亲曾在林园居住多年,两人感情非比寻常,现在你母亲知道程馨的孩子还活着,她会尽全力去保护,你要按照你母亲的意思去做,否则她会抱憾终生的。子辰,你记牢了,人的一生不仅仅只有事业,还有亲情和友情,这才是人生最珍贵的。” 方子辰点了点头,道:“父亲,我明白了。” 是的,方子辰明白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明白了”,就已经足够了,这将奠定两家情谊。 …… 方芷涵资质极高,闭关一个多月,已将“有凤来仪”、“金翅朝阳”、“冲虚破空”三招九式五十四路剑数完全熟稔,就连武当掌门玄机道长也不由感叹方芷涵聪慧过人。至于临阵对敌、随机应变,能将剑法发挥到什么程度,就是个人的悟性问题了。 方芷涵出关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迫不及待去找林枫。 林枫已经从华山回到邯郸城两天了,此时林枫神色凝重,因为刚刚接到一个消息,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 林枫手里拿着一张成色非常好的纸,上面是一个人手持短刀的三个图画,林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画的是林家刀法的前三式。下面还有一个地图,标注虽然不甚详细,只有寥寥数笔和一个鲜艳的红点,但却可以看出,此处正是武当山后山处。 绘制此图之人可谓用尽心机,既标明了林家刀法,又透露出地点,最重要的是,图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十月十八日重宝再现”,至于是什么重宝,已经不言而喻,林家刀法秘籍,足以让江湖中修刀之人垂涎欲滴。 林枫已经把这张图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他看的非常仔细,甚至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他判断出五点:第一,图中绘制的林家刀法是真的;第二,所谓的重宝就是林家刀法秘籍;第三重宝藏在武当山;第四,这张图纸绝不止一份;第五,这是一个圈套。 能画出如此真实的刀法,绝对不是看过林家刀法就能画出来的,林家刀法除了林家人之外概不外传,但事情总是有例外,林枫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既然有人设下圈套,必然是想让人入彀,设局之人所算计的人其实就是铜面人! 林家刀法对于武林中人诱惑力极大,必然会蜂拥而至,铜面人如若不想刀法外流,也必然会去,从而为争夺刀法秘籍将引起相互厮杀,而最终的目的就是借助这些豪杰之手杀掉铜面人。 设下圈套的人不仅仅只想除掉铜面人,他苦心积虑把地点画在武当山,目的无非是想把武当派也一并拖进去,用一场争夺刀法秘籍的厮杀之战,把武当派高手全部卷进去,从而达到削弱武当派的目的。 只用一张林家刀法秘籍,便可以一石二鸟,这种计策不可谓不毒,即便有人能看出其中的阴谋和凶险,却未必能抵御住林家刀法秘籍的诱惑,一定有人会冒险前去。 林枫将图纸折好后揣进怀里,这张藏宝图对于别人来说是个阴谋,但对于铜面人来说,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阳谋,由不得你置身事外,让你不得不去蹚浑水,即使你明知是圈套、是陷阱,却又不得不跳进去。 茶已经凉了,林枫坐在那里愣愣出神,直到方芷涵兴冲冲地赶来,林枫才又恢复了那副淡雅的神态。 方芷涵闭关练剑一个多月,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要见林枫,一直跟随左右的陆言见她如此形态,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慈爱般的笑意,丫鬟唐婉儿更是抿着嘴似笑非笑。 两人相见,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那一刻只有眼神在交流,似乎所有的情义和思念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融合。 两人漫步在郊外河畔低声轻语,所有的浪漫也抵不过身伴爱侣的温馨,其实幸福很简单,温情存于彼此心间,平安快乐、相互陪伴,感觉彼此的温暖,情感在慢慢升温,在平凡中绚烂,就像他们此刻这样,守护在彼此身边,脉脉温情流淌在心间。 对于爱恋中的人来说,相聚总是太短,夜幕降临之时,他们便相伴回到客栈,方芷涵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靥。丫鬟唐婉儿很贴心又很神秘地凑了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小姐,你在闭关练剑期间,林枫有一天竟然抱着一个喝醉酒的姑娘,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客栈,第二天一早,那个姑娘才离开的客栈。” 方芷涵脸色骤变,问道:“是谁说的?那女的是谁?” 唐婉儿道:“是田敬德校尉手下人禀报的,那女的好像是个江湖人,没查出她的身份。”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会面 方芷涵听说林枫公然抱着一位醉酒的女人在客栈住了一宿后,心中羞怒交加,这便是热恋中女人的本能反应。但她随即冷静下来,愣愣出神了一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便恢复了常态,而且嘴角仍带着一丝笑意。难怪说女人的脸犹如六月天,可以瞬息万变。 方芷涵道:“婉儿,你说林枫长相如何?” 唐婉儿道:“小姐,林枫长的儒雅英俊,你是不是被他迷昏了头?难道你一点不上心他做出这种事吗?” 方芷涵又问道:“林枫财力如何?” 唐婉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林枫能一下子就捐给老爷十万两白银作为军饷,又补贴那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他确实是个有钱的主。” 方芷涵道:“林枫长得英俊又有钱,平阳酒楼也是他的产业,酒楼里养着几十个貌美如花的歌伎,你可曾见过他留恋于花丛酒色之中吗?” 唐婉儿眼神突然亮了,看着方芷涵摇了摇头。 方芷涵接着说道:“林园家仆丫鬟二三十人,都不乏是些年轻有姿色的女孩子,你可曾见过他色猎过这些丫鬟吗?” 唐婉儿再次摇了摇头。 方芷涵道:“所以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林枫是什么人我看的还是准的。他虽然有时放浪形骸、不拘礼法,但他却不是那种好色如命的江湖浪子,他是做大事的人,就连在我面前也是止乎于礼,何况对于别的女人?” 方芷涵微微一笑,道:“信任是最起码的尊重,我想这件事一定有其它原委,你以后不要再提起,免得引起林枫误会。” 唐婉儿瘪了瘪嘴,道:“小姐你还没嫁给他呢,就这么护着他,小心以后把他给惯坏了!” 二人正说着话,陆言走了进来,对方芷涵说道:“小姐,夫人到了邯郸城,传过话来要你过去!” 方芷涵惊喜地说道:“母亲来邯郸城了?快、快、快,我现在就去见母亲。” 当方芷涵见到母亲的一瞬间,眼圈突然红了。自从这次出来,先去了少林寺,而后就在邯郸城闭关练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过母亲,思念之情瞬间爆发。 柳怜雪见到女儿时,却冷着脸看着她,声音也是冷冷的,摆明了是要教训她。 柳怜雪道:“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兵围少林寺,现在两个多月不回家,你莫非要混迹江湖吗?” 方芷涵好一番撒娇哄弄,才将母亲哄得露出了笑颜。 …… 林枫刚刚吃过早饭,方芷涵便走进他的房间,表情很复杂地盯着林枫,道:“我母亲要见你!” 林枫被方芷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脸色骤变,随即他微微一笑,温声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办,暂时回不了关外,等我把这件事办完了,再去拜见方夫人!” 方芷涵笑的很神秘,道:“我母亲就在邯郸城,你不会连见她的时间都没有吧?再说了,你迟早是要见她的,我看你刚才脸色都变了,你就这么怕见她?” 林枫只有苦笑,他自然不能对方芷涵说。其实方芷涵说对了,林枫最怕见的人,恰恰就是她的母亲柳怜雪,可是他现在却不能不去见柳怜雪,因为他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林枫换了一身衣服后,便跟方芷涵一起来到一处幽雅的住所,林枫虽然一再保持着自然淡定,但方芷涵还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 方芷涵将林枫领到二堂后,说道:“母亲在书房,她要单独见你。” 林枫点了点头,便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你是林枫?” 林枫道:“是。” 女人道:“进来吧!” 林枫走进房间,深施一礼,当他抬起头时,看见依旧冷艳绝美的柳怜雪端坐地椅子上,正双目如电般盯着他。当她看清林枫的容貌后,一下子站起身,双眼之中瞬间便噙满了泪水,只见她颤声道:“枫儿,枫儿,你真的是枫儿!” 其实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的青年正是她日夜牵挂的孩子,正如母亲看上一眼自己的孩子,无论变化多么大,她都会认得出来。 林枫默然不语。 柳怜雪上前一把抓起林枫的右手,看到他手背上那块铜钱大小的胎记时,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林枫黯然说道:“柳姨,您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柳怜雪边哭边说道:“孩子,要是你母亲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林枫道:“她老人家一定知道我还活着的,我知道她一定在看着我。” 柳怜雪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以致有些泣不成声,道:“十四年,整整十四年了,这十四年也不知道你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她一直都把你当成掌上明珠一样,要是她知道你受的罪,不知道心该有多疼啊!” 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十四年前那位翩翩少年,如今却已成为一个江湖浪子,她又怎能不心酸、不心疼呢? 林枫道:“柳姨,虽然过去了十四年,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并没受什么罪,也没吃多少苦,容貌自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你看我现在比小的时候更结实了嘛!” 柳怜雪眼中流着泪,却厉声说道:“你既然还活着,你既然能回到林园,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枫道:“柳姨……” 柳怜雪道:“你是怕连累我?是怕牵连方家,是不是?” 林枫垂首不语。 柳怜雪哀怨地说道:“可是,可是你想过我吗?你可知道这十四年来,我的心一直都不安宁……” 林枫道:“柳姨,我知道。” 柳怜雪颤声说道:“枫儿,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从那场杀戮中活下来的,是谁救了你?” 林枫道:“柳姨,这些事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柳怜雪皱着眉头,道:“你不肯说?是不是仇家还活着?” 林枫再次沉默。 良久,柳怜雪终于冷静下来,她擦干了眼泪,道:“枫儿,天星教的左星使者肖华是杀戮你们林家的主谋?” 林枫点了点头,道:“是。” 柳怜雪道:“天星教的左、右使者,还有几个护法高手,都是你杀的?” 林枫道:“是。” 柳怜雪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老实告诉我,那个铜面人是不是你?” 林枫再次点了点头,道:“是!” 柳怜雪仿佛受了莫大的打击,缓缓地坐回椅子上,沉重地说道:“你杀戮了快刀门、铁剑门几十人,江湖上已经把你传的恶名如虎,枫儿,你这样做会身败名裂的呀!” 林枫倔强地望着柳怜雪,道:“身败名裂又当如何?我只是让那些杀戮过林家的人付出同样的代价而已。” 柳怜雪道:“可是,你祖父、你父亲、你兄长三代人创立起来仁慈和善的名声,你不怕林家受到非议吗?” 林枫道:“祖父武功威震天下,无人敢正视林家,父亲和兄长仁爱宽和,林家的善举天下皆知,却惨遭灭门之灾,即便有再好的名声,又能怎样呢?” 柳怜雪看着林枫坚定的目光,似乎看到了他小时候倔强的样子,她沉吟良久,道:“枫儿,你杀了那么多人,林家大仇已报,你收手回林园安居吧!” 林枫摇了摇头。 柳怜雪道:“你是说天星教不肯善罢甘休吗?” 林枫道:“我一直戴着面具去复仇,但仅凭一个铜面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自从我让云飞在平阳酒楼杀死驱龙神鞭尤风的时候,我就已经跟天星教公开为敌了,现在的天星教已经根本不足为惧。” 柳怜雪道:“我虽然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可是我知道,天星教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人,他就是教主谷天宇,江湖排行榜位列第二位。他在不到十年间创建了天星教并雄霸武林,只要他还在,天星教还会东山再起的。枫儿,不要暴露你就是铜面人的身份,相信我,一切都交给我来办,你和芷涵回到林园,只要有我在,没有人敢再敢动林园的。” 林枫道:“柳姨,我要是想保全性命,就不会正面跟天星教为敌了,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我是不会再回头的。” 柳怜雪道:“你这孩子,就算你不顾及林家的声誉,不吝惜自己的性命,难道你不为芷涵考虑考虑吗?你知道她有多爱你吗?她不顾惜自己的身份和名誉,为了你,她兵逼少林,搞得天下尽知。她要跟你浪迹江湖,竟然闭关习武,她的心里只有你,要是你一旦有什么意外……” 柳怜雪本是个性情冷淡的人,从不轻易形露出色,但此刻她的眼泪却再一次地流了下来,为了她挚友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心犹如在火上煎熬。 林枫道:“柳姨,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这件事你不能插手,也不宜插手,这就是我不敢主动见你的原因。方将军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可是却不宜涉及江湖恩怨。他想灭掉一个天星教并不是难事,可是却很难剿灭天星教的高手,而带给他的后果,是这些逃脱后的高手对治辖的无尽破坏和对方府的暗袭。江湖高手带来的后患你是清楚的,这也是历来官府之人很少与江湖中人有纠葛的原因。我不会因为林家的事情,祸及到方将军和你的家人。至于芷涵……” 第一百三十三章 勇气 林枫谈到方芷涵时,内心不由得阵阵发痛,他岂能不知方芷涵对他的情义?可是,他毕竟是林家子孙,他不能放弃,更不能沉湎于情感之中,哪怕面对的是最危险的挑战,他也必须去面对。 柳怜雪双眉紧皱,道:“谷天宇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位列江湖榜排名第二位,据说他用的是一把断刀,被他挑战的对手要么臣服于他,要么都已经死在他的刀下,恐怕天下除了圣手老人之外,他已经没有敌手,你难道要跟他对决吗?就算你的武功已经进入一流高手的境界,可是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枫儿,你这是逞匹夫之勇,是自己去送死呀!你死了,林家怎么办?芷涵怎么办呀?” 林枫眼神中终于还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他却毅然地说道:“是的,天下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胜过谷天宇,就算是圣手老人也没有任何把握,但是,我必须要去面对,这是我的选择,如果我退缩了,我一生都不会安稳,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就算他武功再厉害,我也必须去面对。” 柳怜雪诧异地望着林枫,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难道幕后主使杀戮林家的人是谷天宇?” 林枫道:“没有人见过谷天宇的真实面目,就连天星教的使者、护法都没有见过,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仅凭一个左星使者肖华,他根本没有能力调集那么多高手去偷袭林家,肖华没有这样的胆子,更没有这样的本事,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谋划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个真正的幕后人就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柳怜雪诧异地问道:“你真的能确定是谷天宇谋划的这一切?” 林枫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柳怜雪道:“谷天宇意图雄霸江湖,林家并没有阻碍过他,跟天星教也从来没有过恩怨,他为何要杀戮林家满门?”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查了几年,仍然查不出一点线索,我用最残忍的手段逼迫左星使者肖华,他宁死都不肯说出幕后的人,肖华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把柄被拿捏住了,以致他不敢说出那个人。但随着我开始不断地杀戮天星教的人,谷天宇又在闭关,他儿子谷轩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谷轩也没有能力调动那些江湖高手,能驱使他们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去杀戮林家的人,只有一个人,他就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柳怜雪再次沉默了,无论谁有谷天宇这样的仇敌,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甚至是致命的。 良久,柳怜雪狠狠地一拍桌子,道:“你跟芷涵回林园去,我即刻让人带兵灭掉天星教,就算杀不死谷天宇,也会让他亡命天涯,再也不敢露面。” 林枫苦笑道:“柳姨,灭掉天星教并不难,我已经用了各种手段将天星教的高手诛杀殆尽,就算凭我现在手里的力量,也可以将天星教杀的七零八落,这样做只是扬汤止沸而已。只要谷天宇还活着,他就会疯狂地报复,相互拼杀只会死掉更多无辜的性命。” 柳怜雪瞪着林枫,道:“那就围剿谷天宇,就算他武功再厉害,也敌不过几百只强驽的围攻。” 林枫苦笑道:“谷天宇闭关修炼,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柳怜雪道:“你好糊涂,你连谷天宇在哪都不知道,就公然与天星教为敌,如果他暗中伏杀你,你如何应对?你难道不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吗?” 林枫道:“只有谷天宇不在天星教,我才有机会除掉天星教那些高手,现在天星教的高手已经消损殆尽,我已经将他耗费十年之功的天星教毁了一半,就算谷天宇此时现身,我也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柳怜雪叹息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让芷涵闭关跟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学剑,原来是让玄机道长关照她的安危。昨天芷涵跟我说,你求她帮忙,让她到临安主持收购粮食事宜,其实你是想支开她,让她远离这场生死搏杀、远离危险,或许还有一点,让她远离你,可以让她对你的感情淡化。” 林枫脸色阴沉如水,柳怜雪的话如同刀子一般刺进他的心脏,让他几乎不能承受。 感情这东西,有的人把它看的寡淡如水,有的人却把它珍爱如命,越是看重它,越是负其重、牵其心。 林枫沉默不语,他只能沉默,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柳怜雪的话。 柳怜雪温声说道:“枫儿,如果有一天别人知道你就是铜面人,你将会被千夫所指,会被称为杀人恶魔,你知道后果吗?” 林枫道:“我当然知道后果!我无法像祖父那样横刀傲视群雄,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背负着林家三十七条性命的血债,我只能用阴诡伎俩去复仇,去把谋害林家的人都杀掉,为他们报仇雪恨,告慰他们在天之灵。我还要去承袭林家三代的志向,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苦难流民,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当人们知道林枫和铜面人是同一个人时,他们一定会大失所望,林家三公子、天下皆知的大善人竟然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他们或许会咒骂我残忍、咒骂我毒辣、咒骂我虚伪,无论他们怎样看我,我都认了。但有一点,那就是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打林家的主意,再也没有人敢窥视林园,这就是我要达到的目的。我要以血腥的杀戮,让人再也不敢直视林园,尽收他们的非分之想和贪婪之念。” 柳怜雪瞪大眼睛看着林枫,好像根本不认识眼前的林枫一样,良久之后,她长长叹息一声,道:“枫儿,你长大了,你有了自己的决断,可是,你要面对的是谷天宇,你、你……” 林枫道:“柳姨,我已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就算死在谷天宇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人总是会死的,我是林家子孙,我别无选择。” 柳怜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串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她理解林枫所背负的责任和使命,更是心疼这个她曾宠惯的孩子,可是她现在却有一种无力感,眼看林枫将要对敌武功最强悍的谷天宇,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能伤心难过心如刀割,如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溺水,却无能为力将孩子救起,只能坐在堤岸上撕心裂肺地呼喊哭泣。 林枫道:“柳姨,您别哭了,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这就是我的宿命。柳姨,求您别将我的身份告诉芷涵,我不想她受到伤害。趁她还没有陷入很深,让她到临安远离我,就算我死了,她也不至于太过伤心,至少江南的美景可以化解一点她心中的忧郁和痛苦。” 柳怜雪捂着脸不停地抽泣,她能够感受到林枫的悲哀和无奈,更能理解林枫的苦楚和辛酸。 林枫缓缓说道:“柳姨,您不要哭,如果说是五年前,我面对谷天宇时将必死无疑,现在面对他,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柳怜雪果然停止了哭泣,她惊诧地看着林枫,将林枫再次打量了一番,道:“你有把握胜过谷天宇?” 林枫道:“柳姨,相信我!” 林枫走出房间时,柳怜雪望着林枫的背影,眼神极其复杂,她已经看不懂这个青年,尤其是林枫深邃而坚定的眼神,她不知道林枫凭什么那么有勇气和魄力,敢于直面谷天宇,难道林枫的武功已经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吗?他面对的是生死之战,他真的能战胜谷天宇活下来吗? 当方芷涵走进房间时,看到母亲悲戚的神态和脸上的泪痕时,她惊呆了,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过。 方芷涵转瞬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她惊诧地问道:“母亲,他真的是林家三公子?” 柳怜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方芷涵道:“他果然是三公子林枫,他真的活了下来。” 柳怜雪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是林烨的儿子?” 方芷涵点了点头,道:“我虽然不能确定,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就是十四年前劫后余生的林家三公子林枫,他不仅是林枫,他还是……” 柳怜雪惊诧地追问道:“他还是什么人?” 方芷涵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 柳怜雪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已经知道了?” 方芷涵点了点头,道:“我和言叔在关外被高丽剑客温达差一点杀死,铜面人刚好出现,他以一柄寒月刀斩杀了温达,当他给我解穴时,我看得很清楚,他的右手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跟林枫手上的胎记一模一样,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此时,我已经能够断定,铜面人就是林枫。而后,林枫改刀为剑,用的正是温达的魔齿剑,他虽然谎称剑是买来的,我却知道,他只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份而已。” 柳怜雪道:“你既然知道了林枫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他就是铜面人,为何还对他一往情深?你可知……” 方芷涵道:“无论他是什么人,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声名狼藉,也不会改变我爱他!母亲,感情是不受羁绊和束缚的,感情是发自内心而身不由己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武当山 方芷涵说的没错,或许世上只有爱情这种东西是最奇妙的,是最让人心驰神往的,也是最让人身不由己、无法控制的,但敢于追求内心执着的情感,却需要莫大的勇气。 母女二人陷入了沉默,良久,柳怜雪才开口说道:“你还要去临安帮他收购粮食?” 方芷涵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他求我去临安收购粮食,只是个借口而已,是让我远离他身边。他虽然不说,我却能感觉到,他正要面临一次生死关头,他所面对的强敌,可能他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所以他才先让我闭关学剑,又把我支到临安,让我远离他,其实是让我远离危险。” 方芷涵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哽咽地说道:“我虽然知道他的想法,却不得不去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因为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就会分心,就会有所顾忌,只有我离开,他才会心无旁骛地专心应对那个可怕的对手,所以我只能远离他。” 柳怜雪叹息道:“孩子,爱是需要牺牲和忍耐的,娘知道你的苦楚。” 方芷涵道:“其实他的心比我还苦,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可他却半分也不敢显露出来,他不断地克制和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痛苦却依然表现的风轻云淡,只因为他是林家三公子,只因为他要承载林家的责任和使命,只因为他所面临的困境和危险,他才不得不搁置很多东西,包括对我的感情。” 方芷涵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将头伏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不已。柳怜雪也没有想到,她要见故人的孩子,要护佑他的安全,结果却是无能为力,出现这样一种悲戚的局面。 …… 林枫依旧坐着马车,驾车的人依旧是那个丑陋的少年宋成,马车也依旧走的不急不缓。路人看见如此良骏的马儿竟然用来驾车,都不免在心里猜测车里坐的究竟是什么人,竟这么大的气魄,令人叹惜的是,驾车少年的容貌实在有些不搭配。 马车朝着武当山的方向驶去,路上已经很少能遇到行人,本来风景秀丽的地方,却给人一种诡谲的感觉,似乎空气里都弥漫着诡异的血腥味道。 今天就是十月十八日,也是那张神秘的藏宝图中所说的重宝再现之日,而重宝恰恰藏在武当山,这里充满着诡谲的气氛就并不奇怪了。 山不在高,有仙有名。比武当山巍峨、险峻、绮丽、秀美的山很多,武当山之所以名扬天下,自然是因为武当派百年来屹立于武林中的地位而闻名。无论是谁,当来到武当山时,言行举止都会有所收敛,因为武当道观里的那些牛鼻子道士都不是好惹的主。 车轮不急不缓地压着路上的泥土,发出吱吱的声音,这点细微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实在是因为这里太寂静了。虽然很静,宋成驾着马车却并不自在,他能够感受到暗处似乎有几十双眼睛像箭一样地射向他,让他感到浑身难受。 林枫坐在车里却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外面气氛的不对,依然悠闲地看着书,时而还陷入沉思,似乎他来这里就是游山玩水的,并不是为了争夺什么宝物。 太阳正当头,他们终于来到了武当山的山脚下,宋成勒住马儿,跳下车后,牵着马将车停在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林枫这时才从车厢里跳下来。 宋成将马儿卸下,拴在一边让马儿吃草。他从车里拿出了炭木和调料,又从车厢里拿出了一条羊腿一坛酒,他竟然在树下支起木架开始烤羊腿。 喝酒烤羊腿并不奇怪,但在荒山野岭悠闲地烤肉吃酒,这种人的确很少见。 两个一身道服打扮、手握长剑的道士,不知道突然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朝林枫和宋成走来。 两个道士阴沉着脸色,似乎心情并不好,心情不好说话也自然不会很客气,何况林枫刚刚在江湖上露面,如果不提他的名字,几乎没人会认识他,更不会认为他是个江湖人,只因为他看起来更像个儒雅的书生。 年轻的道士打量了林枫、宋成二人一番后,很不客气地说道:“你们不要在这里生火,赶紧离开。” 林枫头都没的抬一下,只是用眼角扫了一下二人。 宋成昂起头,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道:“这里又不是你家,小爷烤肉填肚子,关你们什么事?” 年轻道士道:“小子,想保住脑袋吃饭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宋成放下了酒坛,道:“真是奇怪了,这年头道士都这么霸道?你不在道观里静修,跑这里管我喝酒吃肉,难不成整个山都是你家的?你管的也太宽了,赶紧回去炼丹修仙吧!” 年轻道士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比宋成大不了多少,年轻人火气自然盛一些,被宋成几句话怼的脸色更加难看,只见他突然抽出腰间宝剑,用剑指着宋成,道:“今天无论是谁都不准靠近武当山,你们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宋成见道士拔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让,用手指着道士,道:“武当派真是好威风,这气焰简直比少林寺那群秃驴还嚣张,动不动就拔剑要杀人,怪不得在武林中名声赫赫呢!喂、喂、喂,我只是饿了在这里吃点东西,你就拔剑要杀人,是不是路过的人都被你们给杀了?后山是不是都堆满了尸骨?我说这一路走过来,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呢,原来附近的人都被你们这群牛鼻子道士用来练剑了。” 宋成出自于市井之中,撒泼打浑的本事,就算是十个道士也不是他对手,一开口就给武当派扣上一顶残杀无辜的大帽子,就算是两个道士涵养再好,也被宋成一番话气得脸色发紫。 年长的道士三十多岁,终究还算是老成一些,轻轻拉了拉师弟的手臂,示意师弟不要鲁莽。他阴沉着脸色,忍着性子说道:“二位到武当山所为何事?” 宋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有什么事跟你有关系吗?难道路过武当山的人,都要先向你们道士报告吗?” 年长的道士忍了又忍,说道:“我看你们不是江湖中人,才好言相劝,让你们离开,今天不同往日,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吃吧!” 宋成道:“你说话还算有点中听,不像他那么霸道,动不动还拔剑吓唬人。实话跟你说,我家公子听说武当山有七十二峰离离攒立,玉女峰亭亭玉立,香炉峰云雾缭绕,五老峰老态龙钟,展旗峰奔走欲动,还有三十六岩、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这些奇观异景,我家公子才大老远跑过来欣赏武当山的景致。现在正是午时,走累了肚子饿了,刚生火弄点吃的,你们就跑过来撵我们走。你说今天不同往日,我看今天晴空万里,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你也不用找借口撵我们,我们吃饱了就走,就算让我们多呆上半个时辰,我们都不愿意呢!这荒山野岭的,别遇到野猪、野狼什么的,不咬人叫唤几声也吓人。武当派的道士威风得很,我们惹不起,你放心好了,我们不去道观,到其他看看风景也不成吗?” 年长的道士黑着脸问道:“你们真的是来看风景的?” 宋成一副不屑的表情说道:“到这里来不看风景还能干什么?难不成是来找姑娘喝花酒的?” 年长的道士见宋成一副滚刀肉的无赖模样,再打量一番儒雅淡然的林枫,或许看二人不像那些彪悍的江湖人,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你们既然好言不听,一旦出了什么事可不要后悔。” 宋成冷哼了一声,道:“小爷我可不是吓大的,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说罢,扬了扬他的小拳头。 年长的道士冷笑一声,道:“师弟,我们走。” 年轻的道士白了一眼宋成,将剑收回后,跟在师兄后面向山上走去,偶尔还不时地回头看上林枫几眼。 待两个道士走远后,林枫带着诧异的目光看着宋成,眼中三分戏谑、三分诧异、三分高兴的复杂神色,道:“宋成,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跟谁学的?” 宋成疑惑地问道:“哪些话?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枫嘿嘿一笑,道:“你说武当山景致的那些话,从哪学来的?” 宋成突然变得有些忸怩,诺诺地说道:“我是看书上这么写的,随口就说出来了,林大哥,我是不是说的不对呀?” 林枫突然哈哈大笑,道:“说的很好!不错,你小子这几年书没白读,进步很大,以后要多读书,身上就会少些市井流痞之气。” 宋成见林枫夸奖他,脸色微微发红,举止都有些不自然,诺诺地说道:“天天守着您,我就算是茅坑里的一块石头,也被您熏出了书香味。” 林枫再次大笑,道:“你小子还学会拍溜须拍马了,赶快烤肉去吧!” 宋成赶紧拿起羊腿放在火上烤,心里却美滋滋地,嘴角都带着笑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后山 林枫不远千里来到武当山,似乎在山脚下喝了几碗酒,吃着烤羊腿,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今天就是十月十八重宝再现之日,也似乎忘记了那张藏宝图上还画着林家刀法,他现在的眼里只有酒和烤肉。 宋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疑惑地看着林枫,低声问道:“林大哥,我们就坐在这里等?” 林枫道:“我们只管喝酒吃肉,才不去凑那个热闹,难道你想让我去跟那些人去拼命?” 宋成急忙摇摇头,抓起一块肉就塞进嘴里,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在他眼里,林枫是他的父兄,是他的依靠,更是他最亲的人,他宁肯自己去拼命,也不想让林枫有任何危险,但他也知道,凭那点本事,根本不足挡在林枫前面的危险,他只能尽可能地照顾好林枫的生活。 后山离这里并不远,甚至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那是一处神秘的地方,至少在今天之前,江湖上几乎没有人敢踏入武当山的后山,因为那里是武当派的禁地。但今天却不同,宋成至少看到了十几条人影向后山掠去。他每看到一条人影时,就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一下林枫,而林枫却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一样,只是慢慢地品味羊肉的味道和酒的醇香。 终于,后山方向有了动静,时而传来阵阵兵器的撞击声、愤怒的吼叫声、凄厉的惨呼声、痛苦的呻吟声……彼此交杂在一起,如同在演绎着一部精彩戏曲。 宋成垫起脚向后山张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每一种声音,心里判断着后山的场景,脑海勾勒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他的脸因兴奋紧张而有些涨红,眼中闪烁着恐惧而惊梀的光芒。 当宋成听到激烈的搏杀声音时,不由得有种想过去看看的冲动,其实他现在的轻功已经很不错了,或许是因为天分的原因,再加上不辍地苦练,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信心。但他不敢去,没有林枫的吩咐,他无论对后山的情况如何好奇,他也不敢贸然过去,他甚至不敢弄出大的声响,生怕干扰到林枫。 林枫听到后山传来的纷杂声,只是看了看身边的魔齿剑,依旧坐在树下淡定地慢慢饮着酒,偶尔吃上一口烤得泛黄流油的羊肉,似乎后山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后山纷杂的声音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连飞鸟和走兽的声音都没有,显得分外静谧。 宋成再次仔细听了听,确定没有了声响,揉了揉有些发木的腿,走到林枫跟前,蹲下身子低声说道:“林大哥,后山没声了。” 林枫抬起头,神色有些凝重,缓缓说道:“我知道。” 宋成眼巴巴地盯着林枫,抿了抿嘴,诺诺地问道:“我们不过去看看吗?” 林枫道:“武当派显然早已经知道了信息,提前做好了准备,厮杀结束了,他们一定会下山的。” 果然,林枫话音刚落,便有五六个道士相互搀扶着向山下走来,很显然他们受了伤,看起来伤的好像并不轻。 林枫所在的位置刚好是下山必经之处,当几个道士走近时,其中一个道士看见林枫和宋成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正是劝林枫离开的那个年长的道士,或许他也没想到,一个书生和一个书童胆子竟然这么大,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而林枫还在悠闲自得地喝着酒。 林枫也认出了那位道士,可是几人之中却没有那个年轻的道士。林枫并没有跟他们搭话,几个道士也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朝道观方向走去。 接着又有几波道士下山,当后山再次陷入静寂的时候,林枫抓起魔齿剑,“嚯”地站起身子,对宋成说道:“你留在这里看好车马和东西,我去趟后山。” 宋成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敢把话说出来,其实他也想跟林枫一起去,但他知道林枫的性子,是不会让他去的,何况还有车马在这里需要照看。 只见林枫一个飞跃,便窜出数丈远,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怎么样,甚至有些狼狈,道袍凌乱,手中的剑沾满了鲜血,他站在后山的洞口处,显得那么落寞凄凉,已经完全没有了仙风道骨的风采,更像是一个历经风霜的老人。他的弟子元成模样更加凄惨,可以看到他身上至少有三处伤,虽然都不致命,却也伤的不轻。 林枫的突然出现,让玄机面色顿变,眼神突然间变得凌厉起来,手中的剑也不由得横于胸前。当他看清来人是林枫时,表情又变得很复杂。他见到林枫的到来并未感到吃惊,或许他已经预料到林枫一定会来,但他却没有想到林枫竟然来的这么晚。 玄机冷冷地说道:“是你?你果然还是来了,可是你来晚了。” 林枫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胃口突然有种痉挛的感觉,他突然想吐,想把刚吃进肚子里的酒和羊肉吐出来,因为眼前的场面已经不仅仅是血腥,而是惨烈。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将近三十具,有的没有了头颅,有的肠子已经冒了出来,有的没有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有的尸体还在往外流血…… 林枫并不是悲天悯人的书生,他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或许他当时因为仇恨遮掩了怜悯的原因,并没有觉得如何血腥。此时当他置身事外时,看见如此残酷的场面,再加上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他只想吐。 林枫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吐出来,但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他听到玄机道长的问话后,说道:“是的,我来了,但还不算太晚。” 玄机道长将剑垂下,他并没有轻视眼前这个年轻的林枫,是林枫将武当派掌门令牌归还给他的,虽然那是一场交换,但林枫能在顷刻间便将令牌从赌鬼韦安手里赢来,靠的绝对不是运气,而是实力。哪怕玄机并不知道林枫的真实功夫到底如何,但武当和少林向来是同气连枝,互通有无,他已然从少林智贤长老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林枫的事情,所以他不仅不敢轻视林枫,反而对林枫还有几分忌惮,尤其是此时,他左臂已经受了伤,如果林枫现在对他动手的话,他没有任何把握能赢得了林枫。 玄机见林枫身上没有杀气、眼中没有杀机,他的神色也缓和下来,颓然地说道:“贪欲会让人丧失理智,甚至发疯发狂,哪怕知道可能是虚幻的,也不惜生命要去赌一把。” 林枫从怀里掏出那张精致的藏宝图,递给玄机,道:“这些人都算得上一流高手,他们却偏偏看不透这是个陷阱。” 玄机接过藏宝图,道:“这十九具尸体,虽然都不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但他们个顶个都是江湖高手,他们身上都有一张这样的藏宝图,就是为了抢夺子虚乌有的重宝,这张图不仅要了他们的命,还搭上了武当派十二名弟子的命。” 林枫道:“其实并不难看出,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玄机道:“林家刀法对江湖中用刀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就算是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它。他们来之前一定想过这是个阴谋,可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碰碰运气,当他们来到这里时,看到我们将这里看守的很严密,便以为洞里真的有图中所描述的宝贝,于是冲动战胜了理智,他们争先恐后蜂拥而上,不分彼此相互残杀,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林枫道:“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刀法秘籍之类的宝贝,也绝不可能藏在后山的山洞里,你们将这里严密看守,一定另有原因。” 玄机吃惊地看着林枫,道:“你知道这里?” 林枫道:“武当派的道观虽然算不上恢宏庞大,可是要藏上几千本秘籍之类的东西根本不成问题,宝贝藏在身边更有利于看守,怎么可能将东西藏在这后山的山洞里?你们之所以部署弟子严密看守这里,是不想让人进入山洞之中,因为这里是武当派历代掌门的羽化后的埋骨之地。” 玄机大惊,因为这是武当派的秘密,林枫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玄机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枫道:“很简单,后山的山洞只能有两个用途,一是作为闭关练功的地方,再就是藏棺存尸所在。我相信你早已得到了这张藏宝图,如果这里只是用于练功的山洞,依你做事的风格,你不仅不会调派弟子看守这里,还会躲的远远的置身事外当个看客,左右一个练功的山洞而已,又没什么损失,任由这些人争夺厮杀,根本无关武当派的事,更不会让武当弟子有所死伤。你之所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山洞,是不想让人惊扰历代先辈们在天之灵。” 良久,玄机长长叹了口气,道:“智贤长老说的不错,林公子果然聪慧过人,有麒麟之才,只凭一点线索就将问题分析的丝丝入扣、半点不错,要是这些人有你一半的智商,能堪透其中的道理,也不会贸然硬闯山洞了。” 林枫道:“他们纵然有错,可是你也同样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玄机疑惑地望向林枫。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迟到 林枫说玄机犯一个更大的错误,玄机甚是不解,他疑惑地看向林枫,等待林枫的答案。 林枫道:“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调动大量弟子进行防御,你部署的人手越多,他们判断的误差就越大,就会越发笃定这里一定藏着重宝。如若你坦诚地将问题说清楚,以你的地位和声望,由不得他们不相信,或许可以避免这场惨烈的厮杀。” 玄机道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武当派近数十年来一向低调行事,更加追求心境的修炼,所以对江湖之事参与的并不多,但求独善其身。就算是我身为武当掌门,说话的分量也并不足以折服群雄。你判断的非常准确,这里的确是武当派历代掌门的埋骨之所,同时也是闭关练功之处。我也曾告诫这些人是武当派禁地所在,但他们当时已经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反而以为贫道在欺骗他们。” 林枫道:“自作孽不可活,终究还是贪欲遮蔽了眼睛,他们是咎由自取。” 玄机道:“林公子,贫道知道你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你竟能忍得住到此时才现身。” 林枫道:“你为何说我一定会来?” 玄机道:“无论你是不是真正的林家三公子,你都会来,因为此事涉及到林家刀法秘籍,你不可能坐视不理,就算你明知这是一个陷阱,你也一定会来看看是什么结果。” 林枫道:“这你都算得出,都说道门精通占卜推算之术,看来的确不假。玄机掌门一直没有下山,难道是故意在这里等我吗?” 玄机道:“其实林公子来与不来都没有什么分别,你用的是剑,刀法秘籍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况且公子聪慧,绝不会像这些人一样上当受骗,竟然以命相搏。再退一步说,林家的刀法秘籍怎么可能藏在武当派的后山之中呢?” 林枫道:“武当派就算是甘守清修,弟子至少也有上百人,无论如何也不该你这个掌门亲自守护山洞吧?” 玄机向山洞里望了望,道:“我刚才说过,这里既是历代掌门埋骨之地,也是闭关修炼之所,因为大师兄正在洞中闭关修炼,我自然要亲自为大师兄护法。” 林枫这下子真的不淡定了,天下皆知,玄机的大师兄宋玉道长,以一柄长剑横扫武林、鲜有对手,更主要的是宋玉道长算起来应该有百岁高龄,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羽化作古,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在后山闭关修炼。 林枫诧异地问道:“难道是宋玉道长在此闭关?” 玄机道长点了点头,但他还没等开口说话,便见三条人影飘然而至。 三人刚刚站定身形,便诵出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来的是三个和尚,其中之一林枫自然认为,他就是少林八大长老之一智贤大师,跟随他身边的是两名般若堂弟子,三颗光秃秃明亮亮的大脑袋格外显眼。 玄机看清三人后,执剑一礼,道:“原来是智贤长老驾临!” 林枫看着智贤三人,只是微微一颔首,并没有说话。 智贤向玄机还礼后,看着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尸体,再次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接着便叽里咕噜诵了一段佛经,也不知道他是在超度那些死去的人,还是用佛法驱除妖魔鬼怪。 智贤终于抬起头开始正常说话了,他对玄机道:“老衲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罪过罪过!” 玄机道:“智贤长老是如何知道藏宝图一事的?” 智贤并没有直接回答玄机的问题,而是说道:“这么多人都知道武当后山今日有重宝现世,少林寺知道此事也并不奇怪。” 玄机沉吟了一下,道:“看来是有人想把这里变成杀戮场,也想把武当派卷入厮杀,让武当从此一蹶不振。” 智贤对玄机的话微微颔首,面色沉重地绕着地上的尸首看了个仔细,半晌后,才说道:“很奇怪,这些人之中竟没有一个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难道其他门派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树林中传来一声长啸声,接着便有一身材高大的人窜了出来,他正是沧海派掌门余凯。 余凯同玄机、智贤都很熟识,尤其跟智贤长老交情颇深,余凯前不久刚刚帮助少林寺,出手引诱西域僧鸠摩罗使出无相功招式,沧海派历来跟少林关系一向很近,所以余凯说起话来并没有什么顾忌。 余凯没见过林枫,自然不认得林枫,他只是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见林枫一副文弱儒雅的样子,更像个大户人家读书的公子哥,以致他并没有把林枫放在眼里。 此时,智贤长老向林枫走近几步,合十深施一礼,道:“林檀越,些许时日不见,风采更胜昔日。” 智贤施礼,林枫竟负手坦然受之,神情漠然地说道:“老和尚你少跟我打哈哈,我在少林寺那些日子里,粗茶淡饭至少把我饿瘦了十斤,最近吃点酒肉才缓过来,怎么,难道你还要我再跟你去少林寺呆上一段时间不成?” 玄机和余凯见林枫用如此态度对待智贤长老,内心不由得暗暗吃惊。 玄机现在突然明白,原来林枫对他的态度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余凯吃惊的是,长得如此斯文的年轻人,竟是近一年来江湖传闻最多的林枫,而这个年轻人竟然在智贤面前如此托大。 令玄机和余凯更加奇怪的是,林枫对智贤长老如此倨傲冷淡的态度,智贤不仅没有丝毫怒意,语气和神态却依然很是客气,让他们差点惊掉下巴的是,智贤竟然再施一礼,道:“老僧在此向公子赔罪,得罪之处,请公子见谅!” 林枫见智贤这般神态,面色缓和了不少,语气也温顺了些,道:“赔罪就不用了,据说少林寺的大还丹不仅能治疗内、外伤,还有增加功力之效,甚至传言可以起死回生。智贤,你要是真心赔罪的话,还不如实惠一点,送我一些大还丹,如何?” 智贤长老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枫,道:“大还丹取自多种名贵药材,用少林独门配方制作而成,对内外伤确实有疗效,还有补助气血的功效,至于起死回生的说法,纯属子虚乌有。我这里刚好有三颗大还丹,就送与林檀越。” 林枫原本只是想怼智贤几句,看着智贤真的送上大还丹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显得自己有点睚眦必报小家子气。但大还丹这种好东西可不是街上的大白菜,哪里都能买到的,错过了这次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别看智贤此刻对林枫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三颗大还丹,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弄上这么一颗保命的丹药,可是要到少林寺求一颗大还丹,除非门派或家世跟少林寺有非同一般的交情,否则的话,只有佛祖点头同意或许能弄上一颗。 林枫即便神态有那么一点点尴尬,还是厚着脸皮将瓷瓶收下,面色变得更加友善,嘿嘿一笑,道:“智贤长老,你为人忠厚正直,看在你的情面上,上次的事就此罢休。大还丹可是好东西,谢了!”说罢,将瓷瓶揣入怀中。 智贤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多谢林公子指点,无相功秘籍已经找回,鸠摩罗武功尽失,现暂居少林寺参禅修佛。” 林枫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把鸠摩罗的武功给废了?鸠摩罗成了废人?” 智贤点了点头,道:“他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再动武而已,这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可以专心修习佛学经文,弘扬佛法大道。” 林枫竖起大拇指,道:“你这招够狠!” 智贤讪讪一笑,表情甚是尴尬。 智贤和林枫二人的一番对话,智贤又送上极其珍贵的大还丹,直接把玄机道长和沧海派掌门余凯看的有些发愣,最为吃惊的还是玄机道长的弟子元成。 元成自少年时便跟随师父入教习武,自恃悟性很高,造诣很不错,性子难免有些倨傲。上次在酒馆里,元成见林枫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很是不舒服,又逼着师父传授方芷涵武当绝学剑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时还曾出言无状,甚有挑衅之意。他此刻见到少林智贤长老对待林枫的态度后,不由得心底发凉,原来林枫真的有狂傲的资本。 林枫突然脸色一板,对智贤长老说道:“武当和少林并称江湖首领,交集深厚,你一定认得宋玉道长吧?以你的年龄,在他老人家面前也是晚辈,他正在山洞里闭关修炼呢,你不去参拜一下?” 纵算智贤长老修为高深,已经很少喜形于色,但听了林枫的话,还是大吃一惊、面容骤变,他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宋玉竟然还活在世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宋玉 没有人相信武当派宋玉道长还活着,因为二十年之前就传言宋玉已经羽化作古,一代剑侠从此销声匿迹,江湖中没有了宋玉的侠身剑影,也渐渐没有了宋玉的传说,就连武当派自己也从未否认过宋玉已经离世。 但宋玉还活着,像个老妖怪一样地存在,谁也不知道他现在会有多恐怖。 林枫突然明白了,无论天星教崛起的多么迅速、名声多么显赫,却依然不敢轻易触碰少林、武当、华山这样的大门派,而少林、武当和华山能够在江湖上屹立上百年不倒,实在是因为他们有着难以捉摸的深厚底蕴和巨大能量。 少林方丈智空大师据说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只因他是佛门中人,再加上他地位超然,极少出手,所以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武功达到了何种境界。姑且不说少林寺的长老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单说般若堂的那些武僧,谁也不知道哪个活成了妖怪的年龄,看着就是个挑水劈柴扫地的老和尚,可是亮出绝技时,真可谓惊世骇俗。 华山派掌门彭德鸣,虽然武功无法跟少林智空大师、武当玄机道长相提并论,但华山派同样有个妖怪一样的人物存在,他就是黄伯清。虽然黄伯清不问世事,但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敢打华山派的主意,他就是华山派的擎天柱石,为华山派保驾护航。 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无论是武功造诣还是声名地位,都足以确保武当派依旧显赫,即便宋玉道长还活着,武当派也不需要借以宋玉的名望来保护。但宋玉还活着,这种活成了妖精的人物,无论是谁都不敢轻视。 或许天星教教主谷天宇早已知晓少林、武当、华山派根基深厚,即便在江湖上纵横叱咤,却不敢招惹这三大门派的根本原因。 智贤惊诧地看向玄机,道:“宋道长还在世?” 提及宋玉,玄机面上却显露出了悲戚之色,纵然玄机身为掌门多年,涵养功夫了得,此时却带着愤怒之气说道:“宋师兄的确还在世,他在此闭关多年修心养性,已经触碰到大道边缘,但今日一场混战,也成了师兄的劫数,宋师兄已经羽化归天了。” 玄机道长话语一出,所有犹如听到了旱天雷一般惊诧。宋玉剑法无双,一柄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谁又能杀得了他呢? 智贤、余凯、林枫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盯着玄机道长,谁都没有再发问,因为他们知道,玄机一定会说出来原因的。 玄机道:“其实三天前,我们就已经发现有人潜入后山之中,或许他们碍于我亲自护守石洞的原因吧,一直迟迟没有现身。直到今日,潜伏在后山之中的人已经达到十十余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现身。 我们双方都在僵持着,似乎比拼的是韧性和耐力,直到有一个蒙面人首先跳了出来,他大喊道‘马彪找到了秘籍,被玄机老道给杀了,秘籍就在山洞里。’蒙面人的话显然是对隐藏在暗处的人说的,他无中生有地将矛头指向了我,我当时就感觉得到,暗藏在后山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蒙面人持剑便向我冲来,弟子们见状开始阻拦,结果有四名弟子被他所杀。他的剑法飘忽不定,如同地狱的幽灵一般,让人无法捉摸,又快又狠,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法。 四名弟子倒下后,潜伏在暗处的人如同鬼魅一般冒了出来,不约而同地向我冲来。” 余凯掌门插口问道:“难道这些人都是蒙面人派来的?” 玄机摇了摇头,道:“这些人一定不是他派来的,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听他的号令,只是受到了蒙面人的蛊惑才冲了出来,而且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使刀的,他们是垂涎林家刀法才冒险蜂拥而上,生怕刀法秘籍被别人抢走了。” 此时的后山即使在斜阳的照射下,仍然格外恐怖,地上是横七竖八血淋淋的尸身,几个活人又都沉浸在刚刚的血腥厮杀氛围之中,阵阵风吹过,摇动着树枝发出凄厉的萧杀声,更加映衬出阴森恐怖的气氛。如若不是智贤、林枫几人身怀绝技,见惯了生死搏杀的惨烈场面,换作别人恐怕一刻也呆不下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玄机接着说道:“我见蒙面人剑法诡异,必须亲自对阵,否则会死伤更多弟子。我跟蒙面人交手后却无法速战速决,他的剑法空灵诡异,身法飘忽不定,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破解他的剑法,也无法找出他的破绽。我跟蒙面人纠缠在一起,其他人乘机向山洞里冲去,与护卫山洞的武当派弟子们厮杀在一起,你们或许能够想象得到当时血腥的场面……” 玄机道长虽然只是寥寥数语阐述了当时的过程,但几十人纠缠在一起厮杀的场面该是何等的残忍,又是何等的惨烈。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刺中喉咙、刺中心脏,被刀砍掉手臂、砍掉头颅,鲜血喷洒如柱,残肢血肉横飞,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包括武当派的弟子们。 沉寂了片刻后,玄机接着说道:“是我低估了这些人的实力,武当派弟子们虽然占着人数优势,但在厮杀中却并不占优势,双方纠缠在一起势均力敌,只有刀光剑影,只有惨叫哀嚎,只有身死魂灭。就在这时,宋师兄持剑从山洞飞跃而出,他竟然也加入了厮杀之中。 你们或许以为凭着宋师兄的剑法,一定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吧?其实只有我知道,其实宋师兄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数日之前,宋师兄曾对我说过,他近期有一场生死劫难,或许此次难以渡过,不曾想竟是这场无妄之灾。宋师兄见弟子难以力敌,被迫无奈持剑现身。 弟子们见到宋师兄现身,大喜过望,齐声呐喊,立刻信心陡增、精神百倍。可是我见到宋师兄现身后,却是心中大惊,因为我知道,师兄是提着最后一口真气在拼杀。我略一走神,便中了蒙面人一剑,或许是他看到了宋师兄现身的原因,他并没有乘胜追杀我,而是借机抽身向山下逃去。 为了护住山洞,我不敢追击蒙面人,况且此人轻松极佳,就算我尽全力追击,也未必能追得上,我只得转头去对阵其他人。蒙面人一逃,再加上我抽出了身,场上形势立转。我从未见过宋师兄出剑如此狠辣,剑锋所过,几乎无一生还之人,不到一刻钟,十九个人都躺在了这里,同时还有武当派的十二名弟子。” 似乎整个后山都只能听到玄机道长悲伤愤慨的陈述声,低沉而悲凉,沧桑而愤懑,如歌如泣,他仿佛是讲给智贤、余凯和林枫听,也似乎是在讲给地上已经死去的人听,所有的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都在听他讲述刚刚那场厮杀的惨烈。 玄机道:“武当派弟子三十多人受伤,有的弟子伤的还很重,但我却无暇顾及他们。我将宋师兄扶进山洞后,宋师兄面色苍白如雪,却无悲无怒,只说了一句话‘一切劫数早已命中注定’,说罢便溘然长逝了。” 智贤长老听到此处,合十诵了声法号“阿弥陀佛”,而后问道:“敢问掌门,宋道长的遗身还在山洞里吗?” 林枫白了智贤一眼,内心不禁骂道:你这老和尚是够正直的,却偏偏有时脑子不转弯,愚钝的跟头驴似的,厮杀刚刚结束,宋玉不在山洞里还能在哪?他还能自己扛着自己的尸身跑回道观里去吗? 玄机却是一脸正色地说道:“宋师兄的遗身就在洞中,全派将以掌门之礼厚葬宋师兄。” 智贤长老道:“老衲曾与宋道长有过数面之缘,玄机掌门,可否容老衲祭拜一下宋道长?” 玄机略一迟疑,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智贤跟随玄机朝洞内走去,沧海派掌门余凯看了一眼林枫,见林枫并没有要进入山洞去祭拜的意思,他与武当派一向交好,便在后面喊了一声“老夫也去祭拜一下宋道长”,于是他也跟着进入山洞之中。 山坡上只剩下林枫和玄机掌门的徒弟元成二人,还有一地死尸。 元成虽然搞不懂林枫的底细,对林枫有些忌惮,但他对林枫实在没有一点好印象,林枫曾以武当掌门令牌讹诈自己师父,让玄机传授方芷涵武当派三招高深剑法,年纪轻轻却以长者的作派,当面冷嘲热讽地训斥自己,让自己颜面无存。 在元成眼里,林枫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嘴脸。林枫讹诈自己师父的整个过程他亲自经历,刚才又亲眼所见林枫讹诈智贤长老三颗“大还丹”,就算少林寺欠你林枫一个人情,你也用不着直接伸手跟人家索要珍贵无比的“大还丹”吧?这种药别说外人,就连少林寺的和尚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吃得上的。少林寺欠你人情,你应该偷着乐才对,可是你却伸手向人家要东西,能做出这种行径的人不是小人又是什么呢? 元成真是越想越生气,越看林枫越不顺眼,索性转过身子,再也不看林枫一眼。 第一百三十八章 蒙面人 武当派掌门玄机道长、少林寺长老智贤大师、沧海派掌门余凯三人从后山的山洞中走出时,脸上一片阴霾之色,凝重而悲伤。 宋玉道长虽然没有做过武当派的掌门,可他的名号在江湖中却是响当当的,宋玉剑法无双,为人豪爽,待玄机如兄如父。他活着,对于武当派来说,犹如擎天保驾的柱石一般,可叹他到了风烛残年之时,并不是驾鹤冲天而去,却是以一种最惨烈的杀戮方式离开了人世间。 林枫之所以没有离开,因为他在等玄机掌门。 玄机只和林枫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林枫在等什么,玄机没有卖关子,说道:“林公子一定是想知道那个蒙面人的身份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此人心地险恶,这场杀戮完全由他挑起的,说不定他就是幕后的主使呢!” 玄机道:“我们交手二十多招,他的剑法自成一体,空灵诡异,又狠又快,我完全看不出是出自何门何派。直到他逃离的时候,我也只看到了他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完全不像人的眼睛,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丝感情,就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漠、无情。” 林枫道:“当今世上敢跟玄机掌门过剑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能在你剑下二十招不落败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还能趁你走神时刺伤你一剑的人,恐怕只有一两人而已。” 玄机道长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林枫不是在恭维他,而是要推断出蒙面人的身份。 玄机道:“不是贫道狂妄,天下用剑的人,能有如此造诣的人的确只有两三人而已,我也曾想过几个人,却都被我一一否定了。” 余凯直接发问道:“你怀疑过谁?” 玄机道:“天下能有如此高绝剑法的人,贫道知道的有华山派的黄伯清,但蒙面人绝不可能是黄伯清,因为从声音可以听得出来,蒙面人年龄并不算太大,应该在四十岁左右。更何况我跟黄伯清颇有几分交情,自然能够认识黄伯清,我敢肯定蒙面人一定不是黄伯清。” 余凯接着说道:“还有一个人——铁剑钟卫,据说此人如今剑法精妙至极。” 林枫听到余凯说出铁剑钟卫后,心头还是猛地一震。 玄机摇了摇头,道:“我与此人虽无交往,却有过一面之缘,铁剑钟卫的剑又大又宽,剑法更是举重若轻、大气磅礴、杀意浓厚。蒙面人的剑薄而窄,剑法空灵诡谲、出其不意。就是算是换了剑,招式也改变不了,所以此人绝不是铁剑钟卫。” 余凯似乎还在苦思冥想,天下到底还有谁的剑法会如此高绝? 智贤长老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却一言未发,玄机却在一旁问道:“智贤长老是不是知道有如此高绝剑法的人?” 智贤长老道:“老衲是知道有两个人的剑法奇绝无比,但老衲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是这两个人。” 玄机见智贤说了半句话,心底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追问道:“智贤长老可否告知?” 玄机追问并不奇怪,因为他是受害人,武当山更是无辜被设陷,损失惨重,玄机自然想找出那个蒙面人,哪怕是问出一点线索,日后也好追查。 智贤长老看向林枫,道:“其中一人就是林公子。” 林枫也是脸色一变,心道:你这个秃和尚,安的什么心?此时林枫却忘了刚才智贤长老已经说过,他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是这两个人。 玄机的眼神再次看向林枫,目光最后落在了林枫手中的魔齿剑上,又盯着林枫的双眼,缓缓说道:“不错,蒙面人不是林公子,那双眼睛无论如何是装不出来。还有一人呢?” 智贤长老目光仍然在看着林枫,道:“另一人就是林公子的朋友云飞。” 玄机眼神一眯,道:“就是一剑杀死驱龙神鞭尤风的那个快剑少年云飞吗?他一剑就能刺死江湖榜排名第七位的高手,他的剑法必定高绝。” 智贤长老道:“就算他们剑法高绝,蒙面人却绝不可能是他们二人,老衲可以用性命作保证。” 玄机神色倒也坦然,因为他知道智贤长老是个很谨慎的人,用性命作担保这样的话,不会轻易说出口。但玄机的徒弟元成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插言道:“智贤长老,人心叵测啊,他们的剑法既然如此了得,你怎么能轻信不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呢?也许是他们在唱双簧,也许是有些人换了身皮囊又跑回这里来看便宜呢!” 元成当面怀疑林枫和云飞,令玄机颇为尴尬,暗怪这个徒弟是莽性子、直肠子,这种事即便有所怀疑,也只能装在肚子里,更何况玄机并不想得罪林枫,他可是方家大小姐心仪的人,得罪了林枫没有一点好处,玄机总要为武当派考虑、为上百号弟子考虑。 玄机满面怒容地喝斥元成,道:“混账话,你给我闭嘴!” 元成的嘴巴是闭上了,可是他该说的话却一句没少地都说了出来。 智贤长老面平如水,似乎并没有半点怪罪元成的意思,无论谁遭逢如此巨变,难免会乱了方寸,有些口不择言,也并不能过于责备。 智贤长老只是缓缓说道:“蒙面人的目的现在看来很明确,无非是让这些想要得到家刀法秘籍的人,跟武当派弟子相互厮杀,就是想让这些人杀掉玄机掌门,武当派从此群龙无首。当那些人没有胆量冲进山洞时,他才不得不亲自现身。我之所以敢说经性命担保,蒙面人绝不是林枫,那是因为……” 智贤长老目视元成,好像是在说给元成听的,道:“因为老衲见识过林公子的剑法,如果他真的想要杀你师父的话,现在也有机会,莫说你师父受了伤,就是没有经过激战,老衲用这颗秃头跟你打赌,他同样有机会。” 智贤长老此言一出,玄机心神一荡,他相信智贤的话,所以他才惊诧。玄机猛地想起在小酒馆赌令牌的事,林枫曾扬言要在赌鬼韦安身上划出二十七条伤疤,后来两人离开了小酒馆,但回来时却只有林枫一人,而且还把赌鬼手里的令牌拿了回来。 当时玄机的确以为林枫耍了诈术,跟赌鬼进行某种交换,才把令牌拿到手。那时玄机的心思都在令牌上,并没有细琢磨,现在结合智贤长老的话,真是细思极恐,难道林枫的剑法真的达到如此高绝的程度? 元成可以轻视林枫,可以看不起林枫做的事,但他绝对不敢轻视智贤长老,他更不敢怀疑智贤长老所说的话,因为他见识过智贤长老的武功。 元成无助地看向了师父,可是玄机的眼神全都集中在林枫的魔齿剑上,根本没有理会他。 沧海派掌门余凯再次重新审视了一番林枫,他刚才还没怎么放在眼里的这位年轻人,竟然有如此高绝的剑法,足以杀掉玄机道长,实在令人惊叹。 林枫剑眉微皱,道:“玄机掌门,我实在搞不懂你怎么会收了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徒弟?上次在酒馆里,我就曾告诫过你:以后在外面少说话、少给你师父丢人现眼!我们在这里谈论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晚辈插言。就算有你师父罩着你、有武当派罩着你,我还是劝慰你一句:祸从口出,小心这张嘴送了性命。” 林枫连讥带讽,将玄机师徒二人都带了进去,顺便还硬生生地给自己长了辈分,至少大他十几岁的元成,一下子竟然成了他的晚辈,真是顺路也要占个便宜。 元成羞怒交加,涨得满脸通红,可是形势比人强,他这次果然没有再敢出声。 林枫接着款款说道:“智贤长老刚才的话有些言过其实,莫说我不是玄机掌门的对手,就算我剑法略胜一筹,我也没那个胆子敢与整个武当派为敌,我又不想统领武当派,我为什么要杀玄机掌门呢?玄机掌门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枫寥寥数语,却一下子点明了要害,设局的人一定是有利可图,才会处心积虑设谋一场杀戮,目的就是重创武当派。武当派实力被大大削弱,最乐见其成的一定是天星教,因为只有天星教教主谷天宇才有称霸江湖的野心,林枫话里话外直指谷天宇。 几人陷入了沉思,半晌,玄机掌门说道:“天星教教主谷天宇用的是一柄断刀,见过断刀的人基本上只有两种下场,一种是死在断刀之下,另一种是成为天星教的人,任由他驱使。我既没有死,也没有成为天星教爪牙,却有幸见识过谷天宇出手,谷天宇以断刀傲视武林,不可能改用剑。谷天宇的儿子谷轩虽然用的是剑,可是以他的年纪和造诣,剑法也没有如此高明,何况他无论如何伪装,也装不成蒙面人的样子。” 玄机掌门显然否定了林枫指向天星教的判断,而且分析的有理有据,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林枫突然反问道:“玄机掌门,你想过吗,为什么谋划这场杀戮的人要用刀法作为钓饵?”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可怕的影子 玄机掌门、智贤长老、余凯掌门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三人都不明白林枫怎么会问出如此没脑子的问题?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余凯掌门脱口而出:“用刀法秘籍作诱饵自然是为了吸引人,不然也不会有人跑到这里来拼命。” 林枫再次问道:“死在这里的十九个人基本上都是用刀的,玄机掌门也说他们的功夫都堪为一流水准,难道他们真的傻到看不出这是一个陷阱吗?可是他们还是如此疯狂地跑过来,明明知道是在火中取栗,却拼了命也要冲到山洞里争夺秘籍,这又是为何呢?难道只是因为蒙面人几句话,就能煽动他们去拼命?” 智贤长老缓缓地说出答案,道:“因为藏宝图上的三式刀法都是真的,而且是林家刀法!” 余凯掌门道:“你说的林家刀法,是林觉的刀法?” 智贤长老道:“敢称林家刀法的,天下也只有林觉的刀法。只有将刀练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体会到那三式变化是如此地奇异诡谲,只要是练刀的人能看懂这三式,就算是他想停下来也欲罢不能,如同吃了迷药被勾了魂魄一样着迷,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玄机惊异地问道:“智贤长老,你是如何得知的?” 智贤长老道:“因为智玄师弟也看过那张藏宝图,智玄师弟被戏称为武痴,自然是懂刀法的,造诣也过得去。当他看过后却感叹不已,只有简简单单三式而已,刀法变化之精妙、出刀之诡谲,只有天才才能创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刀法,难怪林觉当年能以一柄短小的寒月刀威震武林呢!” 玄机和余凯二位掌门都颇为震撼,目光却一同转向林枫,你林枫不是跟林家纠缠不清嘛,只好由你来解释吧! 林枫盯着玄机的眼睛,说道:“玄机掌门,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如若今天铜面人也来凑热闹闯山洞的话,恐怕你的性命未必能保得住!” 林枫的话简直比刀子还锋利,玄机听完脸色顿时惨白如纸,众人也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手段残忍、嗜杀无情的铜面人。 玄机掌门稳了稳心神后,开口缓缓说道:“林公子的意思,策划这场阴谋的人是铜面人?” 林枫道:“铜面人虽然杀伐狠辣,杀人的数量也确实不少,可他杀的那些人,都是林家的仇人,你武当派跟林家交情泛泛,既没有参与十四年前林园的那场杀戮,也没有拉帮结派纠集人要除掉铜面人,你跟铜面人无怨又无仇,如果说是铜面人策划的这场阴谋,逻辑上讲不通啊!” 玄机道:“林公子的意思是说,幕后之人本想将铜面人引到这里来,让武当派跟铜面人拼个鱼死网破,他便可以坐收渔利。” 林枫道:“正是!设谋人很厉害,竟然弄到了林家真传刀法,要知道林家刀法只经历了三代,并没有外传。现在突然冒出一个铜面人手持寒月刀,使的是林家刀法。如若你是铜面人,会不会拿林家刀法作为藏宝图作为诱饵呢?” 林枫环视了一下众人,自问自答地说道:“当然不会,无论是谁都不舍得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当诱饵,却换不来超价值的利益。就好像一个人无论多么憎恨恶狼,他都不可能用自己的孩子去钓恶狼一样,如果真的用孩子当诱饵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个孩子一定不是他亲生的。” 玄机掌门道:“林公子的意思是说,天下除了铜面人之外,还有人会林家刀法?” 林枫道:“正是!” 玄机掌门道:“你为何如此肯定?那人又是谁?” 林枫道:“没有原因,也没有证据,我只是分析推理而已,至于信与不信,由你!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处心积虑地谋划了这个局,最大的目的是要把铜面有引出来,跟你武当派进行厮杀,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他以为铜面人是林家传人,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林家刀法秘籍被别人抢走,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铜面人的智商,铜面人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并没有踏进这个局。于是设局的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引出这些觊觎林家刀法的人现身,让他们去消耗你武当派的实力,结果是,他的这个目的达到了。” 智贤长老道:“阿弥陀佛,老衲相信林公子的判断!” 智贤长老力挺林枫并非是客套话,而是因为他曾亲自领教过林枫的推理。林枫居住在少林寺时,他曾跟林枫单独谈过“无相功”秘籍丢失的事情,当时林枫只是根据他提供的信息开始推理判断,其分析之透彻、逻辑之严谨、推断之准确,令人瞠目结舌。而最后的事实证明,林枫所推断的完全正确,令智贤心服口服。 沉默,场面再次陷入了沉寂中。 良久,林枫轻轻咳了一声,道:“想要一下找出那个会林家刀法的人恐怕并不容易,但想要知道那个蒙面人就相对容易了许多。” 众人目光一起射向林枫,犹如几把利箭一样,搞得林枫浑身不自在。尤其是玄机的弟子元成,眼睛都快喷火了,差一点没忍住骂了出来,你小子兜来兜去说了一堆没用的,你既然早知道蒙面人是谁,为何不早点说?还在这里卖关子!玄机掌门、余凯掌门、智贤长老,三位都是德高望重的江湖人物,论年龄、论资历当你老子都绰绰有余,却被你吊来吊去的,你小子简直不可教化! 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形成了第一印象,往往就会用固有思维去考虑问题,元成对林枫的印象很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坏,所以他自然会用另一种思维去分析林枫的话。 玄机掌门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林公子,你知道蒙面人是谁?” 林枫淡然地说道:“我刚才说了,我说的话没有任何证据,都是我自己的分析判断,至于信不信嘛,由得你们自己!” 林枫看向不远处的山洞,深沉地说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些用剑高手都没错,云飞是我的兄弟,他的剑法快而准,只要他出手,就一定会伤人。但他的剑法并不是玄机掌门所说的那般空灵诡谲,身形如同幽灵一般。我刚才想了又想,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人,似乎我们都把他给忘了,他就——黑暗人影子!” 玄机掌门眼神骤然紧缩,智贤长老捻动佛珠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余凯掌门面露惊诧之色…… 影子是他的名字,他也是教主谷天宇的影子。谷天宇消失了两年多,影子也消失了两年多。很少有人看到他出手,据说他的剑也是又快又狠,但看到他出剑的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有多快,所以他并没有列入江湖榜排行之中。 影子的最可怕之处,是因为他就像个幽灵一样飘忽不定,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将剑刺入你的心脏。如果一个人被影子盯上了,就如同被幽灵瞄上了一样,想活下去实在是太难了。 良久,玄机点了点头,道:“影子的确有嫌疑。” 林枫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林某还有些事情要办,先行告辞!” 林枫转身便向山下走去,宋成早已将车马准备妥当,林枫刚钻进车里,便对宋成说:“快回邯郸城。” …… 武当派道观后院的一间偏房中,玄机掌门、余凯掌门、智贤长老三人面色一片凝重,尤其是玄机掌门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下水珠一般。 玄机掌门道:“智贤长老的意思是说,林公子刚才的推断是真的?” 智贤长老手持佛珠,道:“林公子头脑清晰、思维缜密、聪慧过人,我不仅领教过他的武功,更见识过他的学问,他对问题的剖析入木三分、刀刀入骨。其实想要证明他推断的是否正确并不难,只要把他推断的结果再从后往前理一遍,看看有没有漏洞就可以了。” 玄机掌门长长叹了口气,道:“林公子虽然没有指明幕后之人,其实他说的是谁,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余凯掌门声音很是洪亮,道:“如果林枫说的蒙面人真的是影子的话,幕后策划这个局的人就只能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智贤长老道:“阿弥陀佛,这正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我们现在假设林枫的推断是正确的,蒙面人就是影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设谋人就是谷天宇。天星教想要称霸武林的野心世人皆知,谷天宇面临的几大对手是少林、武当、华山、沧海四大门派,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铜面人、居住在林园的林枫和云飞。 如果说谷天宇现在最恨的人,一定是铜面人!在他闭关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铜面人用各种手段将天星的教高手诛杀殆尽,而且还大肆杀戮几个依附天星教的门派,以一人之力几乎将天星教杀的七零八落,谷天宇耗费了十年的心血被铜面人一朝折损的七七八八。所以,他出关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一定是铜面人!” 第一百四十章 三大门派 玄机掌门、余凯掌门、智贤长老三人面色凝重闭门而谈,他们是在商议少林、武当、沧海三大门派的前途和命运。 智贤长老说,如果谷天宇真的已经出关,那么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一定是铜面人,玄机、余凯二人对他的见解并无异议。 智贤长老接着说道:“谷天宇之所以要先对付铜面人,未必是惧怕铜面人的寒月刀,因为谷天宇的武功已经是江湖排行榜第二名,天下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胜过他。他是想着以暗对暗。铜面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如若谷天宇出关的消息一旦被知道,谷天宇就暴露在明处了,而铜面人依旧可以躲在暗处,铜面人已经在形势上赢得了三分先机。正所谓暗箭难防,就算谷天宇武功再高,也不免有疏漏的地方。高手对峙,只要给对方一点点机会,就必败无疑。” 余凯掌门接着说道:“所以谷天宇一定要想方设法把铜面人引诱出来。” 智贤长老道:“正是!想钓什么样的鱼就要用什么样的饵,要钓铜面人的话,只能用林家刀法秘籍作为诱饵。铜面人如果不想林家刀法秘籍被别人抢走,哪怕明知是陷阱,他也只能跳进去,可是铜面人却出乎意外地没有踏进这个局。” 玄机掌门道:“武当派早已是天星教的眼中钉,他把这个局设在武当,刚好可以一石二鸟。” 余凯掌门道:“他为了把局做的更逼真,才让那些江湖上用刀人得到藏宝图,这些人或许至死都还没明白,他们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智贤长老道:“如此推断,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玄机掌门道:“不错,逻辑分明、脉络清晰,简直无懈可击。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林枫指使云飞杀了天星教护法尤风,林枫其实是谷天宇的对头,而所有的推断又是林枫指明的。” 玄机掌门的话并没有完全挑明,他自然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被林枫利用,来对付谷天宇。 余凯掌门瞪大了眼睛,道:“你怀疑这个局是林枫做的?然后他再出面指明是谷天宇设的阴谋?你的意思是林枫想借助武当派的力量对抗天星教!”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三个人轻微的呼吸声。无论对于谁来讲,这个决策实在不好下,玄机掌门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如若那个蒙面人是云飞的话,这个局就是林枫所为。 智贤长老微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双目炯炯有神,果断地说道:“这个局一定不是林枫做的,因为蒙面人不是云飞!” 玄机掌门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智贤,这件事关系到武当派未来要面临的对手,他不得不左思右想、小心谨慎,其实玄机所担心的,也正是徒弟元成在后山时指责林枫时的观点。 智贤长老道:“我曾见过云飞,他是个域外少年,长的很英俊,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最主要的是,他的那双眼睛虽然很冷漠,却很有神采。玄机掌门说过,蒙面人的眼睛像石头一样,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丝感情。即使一个人的易容术再高明,但却无法改变他的眼睛,尤其是眼神中的神采。” 余凯掌门点头表示赞同智贤长老的观点。 玄机掌门道:“林枫早就到了后山脚下,却坐在那里喝酒吃肉,直到厮杀结束后,他才现身在山洞前。山上如此惨烈的厮杀,他不可能听不到声音,可他却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效仿林家的做法,做个救助苦难的大善人的话,是不可能做出隔岸观火的事。” 智贤长老沉吟良久,缓缓说出一句话:“如果他就是林家三公子林枫呢?” 玄机掌门、余凯掌门二人顿时愕然。 智贤长老叹道:“说实话,林枫对少林寺的态度也一直不怎么友好,从他的言谈举止和眼神中能够看得出,他有些鄙夷少林,甚至对少林有些怨念。有个一直跟随他身边长相丑陋的少年叫宋成,前不久到少林寺送信时曾对我说过的一番话,让我顿时恍然大悟。” 玄机掌门跟林枫接触的两次,同样感觉到林枫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尊重的意思,哪怕他身为武当派掌门,林枫对他仍然丝毫不留情面,而且还当着他的面训斥他的徒弟元成,就算是江湖中资历再老的人,也做不出林枫这样的作派。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林枫不仅没把他玄机老道士放在眼里,而且对武当派同样也没有好感。 玄机掌门连忙问道:“那个少年是怎么说的?” 智贤长老迟疑了一下,脸上略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缓缓地把宋成在少林寺山门前所说的最后一段话讲了出来:“他说:你们少林寺自称是主持正义的首领门派,其实一向都是明哲保身罢了,你们难道真正地去维护武林正义了吗?我问你,十四年前,林园三十七人被屠戮殆尽,你们少林寺站出来主持正义了吗?替林家找出杀人凶手了吗?替三十七条冤魂伸张正义了吗?没有!你们这群和尚像耗子一样躲在少林寺里,对林家三十七人的死,连个屁都没放一个,还跟我说什么维护正义、惩恶扬善、弘扬武学?” 智贤长老原原本本地把宋成说的话讲了出来,玄机掌门和余凯掌门再次愕然,惊得眼珠子差一点凸出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跟班下人,竟敢狂妄到对少林长老如此放肆?而且还把少林寺的和尚们骂了个遍! 智贤长老道:“其实那孩子说的并没有错,骂的也没有错,林家三代可谓是天下尽知的大善之家,结果却惨遭杀戮灭门之灾,这样的人家都无法保全,可见江湖之中又有什么正义可言?受过林家恩惠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有许多名门正派人士,可是林家三十七口一夜之间被灭门之后,很多人避恐不及,更是无人为林家伸张正义、追查元凶,当然也包括少林和武当,沉思下来,我们的确愧为江湖首领门派的称号。” 智贤长老停顿少许,接着说道:“如果他就是从那场杀戮中侥幸活下来的林家三公子,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玄机掌门道:“智贤长老说的没错,他虽然没有承认自己就是林家三公子,但他跟林家三公子同名同姓,而且敢公然住进林园,就一定不怕敌手把他当成林家三公子,哪怕面对的是谷天宇,看来这个林枫真是不简单啊!” 余凯掌门道:“如此说来,林枫应该跟少林、武当亲近才是,甚至结成联盟才对,毕竟共同的对手是谷天宇,他又何必对你们二位如此冷嘲热讽呢?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智贤长老道:“他曾在少林寺住了些时日,我跟他接触的略微多一些,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斯文儒雅,他做事往往不循礼法、天马行空。” 玄机掌门接口说道:“是傲气!他身上有林觉当年的傲气!敢于俾睨群雄的傲气!” 余凯掌门长叹一声,道:“恐怕不仅仅是傲气,更重要的是有底气呀!” 智贤长老随声念了声“阿弥陀佛”,他内心是赞同余凯掌门的意见,其实他对林枫更多的是好奇,因为林枫始终给他一种神秘感,林枫虽然年纪轻轻,性格却很多面,让人看不透,尤其是林枫的武功。 玄机掌门道:“余掌门说的不错,所有的信心都来自于实力,有实力才有底气,林枫明知他要面对的是谷天宇,却看不出他有丝毫惧怕感,难道他的武功真的能胜过谷天宇吗?或者他还有别的底牌不成?” 其实玄机掌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姑娘,她就是方芷涵,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千金小姐,带兵逼迫少林的方大小姐。如果林枫依靠的是方天峰将军的铁马金戈,恐怕这个主意就打错了,就算是方天峰势力再强,也未必会插手江湖之中的恩怨纠葛。方芷涵有过一次冲动的举动,已经天下震惊,方天峰岂能因为林枫而得罪江湖豪杰,何况面对的是谷天宇这种顶尖江湖高手,一旦为敌,恐怕后患无穷,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智贤长老道:“据我观察,林枫虽然年轻,却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他公然杀天星教护法,林园已经跟天星教站在了对立面,可是一直到现在,却是天星教被搞得自顾不暇,而林园却依旧如常,足以证明林枫的实力。他敢与谷天宇为敌,而依然敢孤身一人四处游荡,说明他至少有保命的本事。” 玄机和余凯顿时感到愕然,智贤长老是不是过于抬高林枫的实力了,但顾忌到智贤的身份,二人并没有出言反驳。 余凯掌门道:“恐怕当今天下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胜过谷天宇,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武功可怕的影子。” 智贤长老说道:“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那个人就是铜面人。” 玄机掌门道:“你认为林枫会跟铜面人联手?” 余凯掌门道:“或许有这种可能,至少他们的对手都是谷天宇。” 智贤长老道:“谷天宇一旦出关,他要做的事必然是想要雄霸武林!林枫也好,铜面人也罢,他们只不过是一两个敌手而已,对于谷天宇而言,只是疥癣之疾,武当、少林、华山、沧海才是他心腹之患,他必除之而后快。” 第一百四十一章 北海恶来 智贤长老点明,对于谷天宇而言,林枫和铜面人只是疥癣之疾,武当、少林、华山、沧海才是谷天宇称霸武林的心腹之患。 玄机掌门猛地一拍桌子,道:“谷天宇此次出关,江湖之中必将再次掀起血雨腥风,整个武林恐怕将面临一场大劫难。今天发生在后山的事情就足以说明,武当派就算是不想卷入江湖纷争,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智贤长老,少林武当向来同气连枝,还请长老向智空方丈禀明,武当愿与少林携手,维护武林正义!” 智贤长老道:“阿弥陀佛!老衲定当将掌门的意思禀明方丈师兄。老衲今日来此,也是奉方丈师兄法令,本想助力武当化解一场浩劫,怎奈途中遭人设计,因为耽搁时间,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罪过罪过!” 余凯掌门惊的站起身,道:“原来你也遇到了麻烦?我进入武当山前,先后有三拔人莫名其妙跟我发生争执,还有一伙人动了手,现在想起来,他们应该是早就设计好的,故意拖延我,以致我才来晚了。” 智贤长老道:“老衲与两位师侄雇了一辆马车,当我们发觉车夫已经溜走了的时候,才知道是被人算计了,车夫故意走错路延误我们的行程,以此达到拖延的目的。” 玄机掌门道:“看来我们三派早已经被人盯上了,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联手。” 余凯掌门道:“沧海派虽然势单力薄,比不得少林、武当,但沧海派愿意追随少林、武当,一起维护武林正义。” 智贤长老起身道:“武当遭人设计,弟子多人逢难,还要善后处置,老衲不再打扰,即刻回寺禀明方丈。” …… 宋成扬着手中的鞭子,不时地将鞭子扬起,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弧线,鞭子发出清脆的响声,马儿便快跑几步。在这种路上,宋成已经让马跑的很快了,幸好道路还算平整,要是在坑洼不平的路段这样跑的话,恐怕坐在车厢里的林枫要被颠出来了。 突然,宋成猛地一勒手中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啸,一扬前蹄停了下来,坐在车厢里的林枫身子猛地一晃,差一点撞到车厢上,幸好他一把抓住了厢木,才稳住了身子,随后他快速地抓起掉落在脚下的皮囊。 只见大路中间一人骑在马上,身长八尺有余,犹如巨灵神般魁梧雄壮,手中一根蛇头长矛,胯下黑马如漆,身形如龙,不带一根杂毛,此马要比普通马儿大上小半个身子,也正是这样健硕的良驹才能驮得动身材如此高大的人。 此人长相如同恶神一般,横挡在路中间,身材魁梧高大,面目奇丑狰狞,犹如凶神恶煞,无论谁看到这样的人挡在路中间,都不敢硬闯,且不说那根蛇头长矛的威力如何,就算是此人如同铁锤般的拳头,一拳也能将车厢打得七零八碎,所以宋成不得不勒马停下。 宋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和惧怕,随即壮着胆子吼道:“你是什么人?干嘛挡着我的马车?” 巨丑人发出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道:“小子,林枫是不是在车里?” 宋成眼珠子转了转,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巨丑人扬了扬手中的铁矛,道:“老子是来找林枫的,你小子要是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回我的话。” 宋成稳住了心神后,脸上便无惧色,坦然地问道:“你认识林枫?” 巨丑人道:“老子不认得。” 宋成年龄虽小,却是极有眼色的,寥寥几句话,就发现此人虽然长相凶悍、一身杀气,脑子似乎并不怎么好用,说出来的话也笨拙,于是神色便愈加坦然,道:“你不认识林枫,你找他干嘛?” 巨丑人道:“老子找林枫是要跟他借样东西,关你什么事?小兔崽子,你这么啰嗦,想找死吗?” 宋成不仅不怕他的凶悍,言语中反而带着戏谑之意,道:“你不认识林枫,你还找他借东西?老实跟你说,我听说林枫特别抠门,就算你跟他熟悉,他也不会把东西借给你的,你还是赶紧找别人吧!” 巨丑人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消化宋成的话,停顿了一会才说:“你小子不老实,是不是想尝尝铁矛的滋味?” 林枫在车里听得真真切切,他知道宋成对付不了拦路的人,自己就算想不露面都不行了。于是他推开车厢门,手握魔齿剑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巨人,嘴角突然露出了笑意,道:“原来是北海恶来,你这头恶鬼不在北海呆着,竟然敢跑到中原来,还这般穷凶极恶,说吧,你想要跟我借什么东西?” 北海恶来盯着林枫不停地打量了片晌,才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就是林枫?” 林枫道:“不错,我就是林枫。” 北海恶来突然咧嘴一笑,他不笑的时候最多看比较凶悍而已,可是笑起来简直让人恐怖,一嘴大白牙像极了吃人野兽,看向林枫的眼神既贪婪又凶恶,道:“林枫,你既然认得老子就好,我是来借你的脑袋!” 林枫眼神微眯,神色骤然间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冷酷了几分,道:“你这头恶鬼,你我素昧平生,就算你要杀我,也总该有个理由吧?” 北海恶来一本正经地说道:“理由很简单,老子现在穷的揭不开锅了,只能出来干偏门捞点银子,你的脑袋值一百万两银子,我自然要找上你。” 林枫道:“就这个理由?” 北海恶来挺着脖子说道:“是呀,拿你的脑袋去换一百万两银子。” 林枫道:“就算你能砍下我的脑袋,可是你找谁去换银子呢?” 北海恶来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说道:“天宝山庄钱万山,找他就能拿到银子。” 林枫看着北海恶来的神态,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这是一个又蠢又凶残的家伙,跟他较真的话,只能把自己气得火冒三丈,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林枫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北海恶来,据说你空手打死过三百斤野猪,酒后用铁矛挑死过三只老虎,以一杆蛇头长矛横扫北海,不知道这些传说是不是真的?” 北海恶来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大声吼道:“当然是真的!” 林枫道:“我很奇怪一件事,凭你的智商是怎么练成这么好的功夫?” 北海恶来很得意地说道:“老子天生力气大……” 他突然反应过来,林枫其实是在讥讽挖苦他,于是他勃然大怒,提起铁矛就要刺向林枫。 只见林枫连连摆手,道:“喂喂喂,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能动手呢?” 北海恶来果然停住手,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反正你的脑袋今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林枫道:“你块头这么大,力气又大的吓人,铁矛比我的剑又长又重,你占的便宜太多,要是动起手来,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天宝山庄的钱万山半个月前就失踪了,你就算砍了我的脑袋也没用,你向谁去要一百万两银子呢?” 北海恶来疑惑地看着林枫,他在想林枫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偏偏这个时候,宋成“噗嗤”笑出了声,北海恶来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林枫,你果然很狡诈,想骗我不要杀你,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我再去找钱万山,他要是敢躲起来赖账,老子也把他的脑袋砍也下来,看枪!” 北海恶来大喊一声,双腿一夹,马儿便冲向林枫,他手中的蛇头长矛带着呼啸之音直刺林枫前胸。 北海恶来虽然脑子不太灵活,可是他的功夫却一点都不含糊,仅凭这一枪便可看出其功力深厚,蛇头长矛刺的又快又狠,听长矛的破音之声足以见其力度之强、速度之快,莫说是一柄几斤重的长剑,就算是拿着十几斤重的兵刃,也未必敢硬碰硬接下这一矛。 北海恶来挺枪刺来,却不见林枫躲避,心下大喜,天下间还没有谁能以血肉之躯抵得住自己的铁矛之威。就在铁矛要刺到林枫前胸时,只见林枫上身微微一转,铁矛便刺了空。 北海恶来由喜转惊,改刺为扫,横扫林枫上身。只见林枫上身一仰,双脚犹如钉在地上一般,身子瞬间弯曲如弓,铁矛再次扫空。 北海恶来急忙抽回长矛,再次刺出,林枫依然躲闪。北海恶来骑于马上,居高临下,占尽了优势,可是他一连刺出了十八枪,却连林枫的衣衫都没碰到,而林枫的双脚竟然一动没动。 北海恶来惊怒交加,急红了眼,猛地一挥长矛,以矛为棍,朝林枫凌空抽去。铁矛的重量再加上北海恶来的力道,就算是抽在石头上,恐怕石头也会被抽得四分五裂。如此一招,就算是神仙也难逃,你林枫的双脚还敢一动不动?就算是上身能躲得过,双腿也要被抽成三截。 如此凶猛横抽,恐怕天下间很少有人敢硬碰硬接此一枪,何况林枫手持的只是一柄轻剑而已,他自然不敢硬扛,他的双脚终于动了,只是他动起来比兔子还快,身形一晃便没了踪影。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选择 北海恶来的铁矛重重抽在地上,地面被抽出了一条深沟,卷起的沙土瞬间形成了一团烟尘,可见铁矛力度之强悍,如若抽在人身上,哪里还会有命在? 北海恶来见一招抽空,立时回拉铁矛,突然,他感觉右腿一股钻心般地刺痛,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左腿又传来一阵刺痛。 北海恶来醒过神时,却发现林枫依然站立于马前,似乎并没动过一样,只是林枫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剑尖处正滑落下几滴血珠掉在地上。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他已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已被剑刺伤,正汩汩向外流血。 北海恶来双眼赤红、须发皆张,一声呼啸有如晴空霹雳,手中的铁矛再次扬起,双臂一抖,矛尖顿时化成百十根化影,同时扎向林枫。 他将沉重的铁矛举重若轻刺出如剑般的光影,不是仅凭力大无穷就能做到的,可见其内力和枪法已然达到纯熟的境界,绝对可以迈入一流武者的境地。 林枫丝毫不敢大意,就算他剑法超然、内力浑厚,也不敢以手中的魔齿剑跟铁矛硬碰,只见身形暴退,猛然间退于三丈开外,方才摆脱铁矛的光影笼罩。 北海恶来双腿一夹,胯下黑马仿佛有所感应,扬蹄便向林枫冲去。 黑马如通人性,速度极快,北海恶来手中的铁矛长而重,又骑于马上,居高临下,可谓占尽了先机,再加上北海恶来被刺伤后性情狂暴,手中铁矛威力更甚,长矛破风之声呼啸凌厉,更是卷起了片片烟尘,瞬时之间,便将二人裹于尘烟之中,只听到长矛破空之声,尘烟中闪烁着点点剑身之光。 尘烟终于消散,林枫依然站于马前,宝剑斜指,剑尖处几滴鲜血缓缓掉落到地上。 北海恶来依旧骑于马上,双手持枪,铁矛插于地上,只是双腿、双臂不断向流血,全身都沾染着斑斑血迹,再加上他面容丑陋凶恶的模样,看起分外狰狞。 北海恶来握着铁矛的双臂不停地颤抖,身体一半的重量都在铁矛的支撑下,才勉强没有坠落马下。铁矛在承受很大的重力下,已然插入地下一尺有余。 北海恶来双眼赤红如血,瞪着林枫如同在看一个鬼魅一般,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相信林枫的身形会如此之快、剑法如此之诡谲,不仅躲过了铁枪如风般的狂刺,竟然还从马下斜刺自己的双腿和胳膊,出剑的角度和方位刁钻程度,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北海恶来双眼赤红如血,他盯着冷峻而淡定的林枫,心中已然明白,林枫刚才已经手下留情,并没有痛下杀手想要他的命,他身中六剑,虽然流血不少,却没有一剑是致命的,其实林枫任何一剑只要将剑尖稍稍抬高一寸,完全可以刺进他的肋下和心窝,一剑致命,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北海恶来双臂的力量终于支撑不住他沉重的躯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宠大的体形砸得地面都微微颤动,铁矛依然插在地里矗立着。黑马疑惑地扭过脖子,嘲躺在地上的主人喷着响鼻。 北海恶来双手抓着矗立的铁矛挣扎着想到站起来,腿上的剑伤却撕裂般地疼痛,根本无法支撑起他的身体。但他仍是咬着牙将一条腿支撑起来,双手扶着铁矛半跪着身子,挺着身体盯着林枫。或许是因为疼痛的原因,他的头上冒出豆粒般的汗珠,沿着脸颊滚落到衣衫上。 林枫冷笑一声,道:“北海恶来,你现在还想要我的脑袋吗?” 北海恶来倔强地瞪着林枫,眼神中似有不甘,但却无法掩饰眼中的些许羞愧之色,败了就是败了,败了就意味着任人宰割,生死由不得自己!此时,他只能一声不吭,因为林枫手中的剑已经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 林枫冷冷地看着北海恶来,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对于想杀我的人,我历来都不手软,不会给他再杀我的机会,可是你还活着,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对你痛下杀手吗?” 北海恶来只是直盯盯地看着林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他也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林枫道:“因为我怜惜你的一身武功。以你的身手和枪法,并不适合在江湖上行走,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你擅长马上对战,以你的勇猛,其实更适合在军中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北海恶来,我给你个到军中效力的机会,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战功赫赫、威名天下、光宗耀祖呢,你可愿意?” 北海恶来冷哼一声,道:“老子要是想赚取功名,早就投身军中,还要你来成全?你要杀便杀,少跟老子啰嗦!” 林枫脸色愈加冷漠,突然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瞬间便闪到北海恶来跟前,只听“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声音,结结实实给了北海恶来正正反反七八个大耳光,直接把北海恶来打的目瞪口呆,嘴角渗出缕缕血丝。 当北海恶来醒过神时,却见林枫依然站在原处,如同未动过一般。良久,北海恶来愤怒地吼道:“林枫,要杀便杀,你何必羞辱我?” 林枫道:“你这恶鬼性情狂悖、桀骜难训,就是打的轻,这几个耳光是教训你口无遮拦,再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我打的你一颗牙都不剩?” 北海恶来吼道:“要杀便杀,何必啰嗦?” 林枫冷冷地说道:“你可听说过玄冰寒毒吗?” 北海恶来本来愤怒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恐惧,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几下。眼前林枫俊朗的面容,在他的眼中开始变得扭曲,如同地狱里的魔鬼一般凶恶,就连那冷冷的笑容,都透着邪恶一般。如若在他身上种下玄冰寒毒,会比死还要难受十倍百倍,为了得到解药能够活下去,就要比狗还听话,任人摆布。 北海恶来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干涩的喉咙才感觉到有了一丝湿润,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仍然带着难以掩饰的颤动和嘶哑,道:“你、你干脆杀了我吧!” 林枫道:“杀了你多可惜,你总要为我做点事情吧!给了你活命的机会,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到战场上杀敌建功,我会定时给你解药,免受玄冰寒毒的折磨。” 北海恶来眼神中的愤怒、惊恐之色渐渐黯淡下去,变得漠然,是心死绝望的死灰色,没有情感,没有色彩,没有波澜,已然没有了一丝欲望。 死,其实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被一剑穿喉而死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而已,被剧毒毒杀也只有数息之间的痛苦罢了,被内力击杀更是转瞬之间便可步入奈何桥…… 死,也是一件世上最难的事。自古艰难唯一死,如果能够活着,又有谁会愿意死呢?那些食不果腹、居无定所,在死亡边缘挣扎着的流民,仍在努力地活下去。那些伤痛心扉整日以泪洗面的人,即便心如黄莲痛苦难耐,也仍然在继续地活着。那些身有残疾、身患重病的人,就算是饱受世人欺凌、病痛折磨,也仍然在苟且偷生挣扎地活着…… 死,的确是世上最艰难的一件事,尤其是自杀!那是一种彻底坠落到黑暗之中的绝望,看不见一丝希望的光亮,是恐惧到心寒才选择的一种自我解脱。 自杀是一种选择,一种世上最艰难的选择,只有心死的人才会选择自杀,只有步入绝境的人才会选择自我了断,这是一种勇气和魄力,更是世上最残忍的一种选择方式。 北海恶来已经心如死灰,因为他已经绝望了,他知道玄冰寒毒的残忍和痛苦,如若不想任人摆布,要么,他只能选择飞蛾扑火般进行最后一战,要么他只有选择死! 北海恶来狂吼一声,猛然爆发出体内全部的能量,他站了起来,须发皆张,血淋淋的身体犹如刚刚从尸山血海里踏出来一般,带着说不尽的悲壮和落寞。 北海恶来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铁矛,林枫不由得面色一寒,眼神骤聚,手中的魔齿剑再次微扬,他已经不再准备给北海恶来任何机会。 只见北海恶来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带着蔑视和决绝,猛地急转手中铁矛,他竟然将矛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嘶哑地喊出了一声:“林枫,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北海恶来没有任何疑迟地将铁矛插进了自己的喉咙,一双眼睛瞪得如同牛眼的一般,带着愤恨和不甘。鲜血沿着铁矛流了下来,将黝黑的铁矛沾染得鲜红,在阳光的照射下,红里透着黑,分外诡异。 北海恶来庞大的身体终于倒下了,黑马似乎嗅出了异样,它咬着北海恶来的衣服,想把他拽起来,可是它终究做不到,它的主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黑马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已经死亡,它扬起脖子,发出了阵阵嘶叫,嘶鸣声中透着说不尽的悲怆和凄凉。 第一百四十三章 驯兽师 这就是江湖,无处不透露着弱肉强食,无处不充满着危险和死亡。 北海恶来本来就是来杀林枫的,他死在林枫面前并不奇怪,他既然选择了搏杀,终究会有一个人要倒下去,要么是林枫,要么是他。 他或许没有想到林枫的剑法会如此诡谲,也或许过于自信自己的枪法可以杀死林枫,他临死前才明白,他其实不应该来找林枫,但他明白的太晚了,所以他倒了下去。 北海恶来死的并不难堪,至少他是个有血性的江湖汉子,即便他死了,林枫也对他的选择带着几分尊敬。 宋成跑了过来,照着北海恶来的屁股就是一顿乱踢,口中骂道:“你他娘的才是恶魔,你他娘的才是恶魔……” 林枫道:“宋成,别踢他,无论如何,他至少是个光明正大的男人,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宋成还是停了下来,心有不甘地瞪着死了的北海恶来,但他还是乖乖地听从林枫的话,转身找了一处松软的地方,没一会便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连拖带拽地把北海恶来弄进了坑里。 宋成心里本来就有怨气,这个恶鬼跑来杀林枫,结果把自己弄死了,竟然还要他来埋。他拉拽北海恶来尸身的时候本来就没好气,再加上北海恶来尸身很重,费了好大劲才弄到坑里时,北海恶来的衣服已经被扯破,胸口刚好露了出来,只见北海恶来胸前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刺青。 不仅宋成看到了北海恶来胸前的刺青,林枫也看得清清楚楚。刺青技艺非常精湛,狼头犹如活的一般,尤其是鲜红的狼舌头分外刺眼,比鲜血还要红艳。 林枫蹲下身子,盯着北海恶来胸前的狼头刺青愣愣出神,嘴里喃喃地说道:“没想到他竟然是野狼谷的人!” 宋成道:“野狼谷很有名吗?” 林枫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但他的眼神中却蒙是一层淡淡的忧郁。 宋成不知道野狼谷并不奇怪,因为野狼谷的确很神秘,而且很少到江湖上走动,以致有人根本没有听说过野狼谷,更不知道野狼谷到底有多凶险。但据传说敢涉险闯谷的人实在不多,而能够活着从谷里走出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据说野狼谷谷主上官金海武功高深莫测,一柄圆月弯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但此人几乎长年隐于谷中,不仅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更是很少有人见识过他的武功。 野狼谷的神秘之处在于没有人知道谷里到底都隐藏着什么人,更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未知的才是最令人畏惧的。北海恶来就是最好的例证,如若不是看到他胸口处的狼头刺青,没有人会知道他竟然是野狼谷的人。 狼头刺青便是野狼谷的标识,尤其是那条红的发艳的狼舌头,哪怕看上一眼都会让人一辈子难以忘掉。 林枫愣愣出神是因为他不知道野狼谷的人为何会突然涉足江湖,而且还是专门针对自己,难道真的是只为了一百万两赏银才来杀自己?恐怕未必会这么简单!依照野狼谷一向的行事风格,很少过问江湖之事,也未听说过谷主上官金海跟哪个帮派有过密交往,难道野狼谷也听命于天星教? 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敌人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神神秘秘的野狼谷,不知道会冒出什么样稀奇古怪的高手,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宋成很麻利地把北海恶来埋上了,不管怎么说,北海恶来终究还算是幸运的,他毅然选择自杀为他赢得了最后的尊严,至少他的尸身没有暴尸荒野被野兽啃食,无论如何,他最终得以全尸入土,仅此已经比很多江湖人的下场要好很多。 马车继续行驶,林枫默默地坐在车厢里愣愣出神,脸上带着说不尽的落寞。他已经见惯了血腥和死亡,北海恶来的死没有任何值得怜悯和同情的理由,但是,北海恶来今天的下场,岂知不是自己明天的结局?江湖就是如此,只要踏进这纷乱肮脏的江湖,就要时时面对死亡的降临。 马车只跑出了三里地,宋成也并没有勒缰绳,马车却再次停了下来,是两匹马儿自行停了下来,而且两匹马儿惊恐地不停刨着蹄子,晃动得车厢颠簸摇摆。 宋成用力勒住缰绳,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试图让马儿安静下来,岂知它们却更加地焦躁和暴烈,马儿似乎感知到了危险,如同人面对危险时表现出的恐慌一样。 林枫敏捷地跳下车,他朝四处望了望,目光最后凝聚在侧方的小树林方向,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但他却已经嗅到了危险就在那里,这是一种感知,对危险的一种本能预感。 小树林里隐隐约约传出一声声单调而奇怪的笛声,接着便从树林里窜出六条狼,六条体形硕大的狼!它们比普通狼要大上一倍,个头如同六只健硕的獒犬,它们的眼神却要比獒犬凶狠十倍,毫不掩饰它们的贪婪和凶残。 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从不同方向缓缓朝马车包抄而来,敏捷而警觉,微张的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狼牙,令人望而生畏。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林枫和宋成。 狼是马儿的天敌,两匹马再也不受控制,哪怕宋成把缰绳勒得再紧也不管用,它们扬起了前蹄,转身就折返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它们恨不得跑得飞起来,车厢被颠簸的左右摇摆、上下起伏,木板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宋成当然已经看到了狼群,马儿就是因为惧怕狼群才不受控制地逃命,令他惊诧的是,这几匹儿狼的胆子大的吓人,它们竟然敢公然拦截有人驾驶的马车!宋成转瞬间便明白了这其中透露着古怪和蹊跷。 宋成见林枫已经跳下马车,他也一个跳跃从车上跃下,任由两匹不受控的马奔去。他可以舍弃马车,却不能不顾林枫的安危,他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与林枫并肩对抗狼群。 树林里的笛声突然变得急促而凌厉,似乎在引导和催促着狼群,狼也随着笛声音调的变化变成了快跑,它们几乎同时张开了獠牙朝林枫扑了过去。 林枫喊道:“宋成,到树上躲起来!” 林枫知道宋成的轻功很不错,逃出狼群的攻击不成问题,但他修炼剑法时间尚短,担心他应付不了。但宋成却并没有听从林枫的话逃走,而是依然站在林枫背后手持短剑与恶狼对峙,他此刻的眼神要比恶狼更加凶狠。 林枫的魔齿剑已然出鞘,面对凶恶的狼群其实并不比面对一个江湖高手要轻松,因为狼有时要比人更加凶残,尤其是被控制和驱使的狼,它们根本不会顾及自身的危险而躲避,它们只知道不顾生死地去咬死目标。体形如此硕大的恶狼,无论是凶猛程度、攻击力量还是敏捷程度,其实并不比江湖高手差多少,何况并不止一只狼,而是六只! 狼本来就是集体作战的动物,它们之间的配合具有天生的默契,它们分不同方向、不同角度朝林枫和宋成扑来,动作迅猛而凶残,相互之间的配合堪比浑然天成的阵法,彼此间相互补位、相互攻防,所有能逃脱的位置都已封死,它们已然把林枫和宋成当成了猎物。 能够驱使恶狼发动攻击的只有恶狼谷,能让狼这种凶残动物俯首帖耳的只有驯兽师。 驯兽师很神秘,据说他们精通兽语,手段更是层出不穷,能驱使凶残的豺狼虎豹百兽听命于他,能召来鹰雀雁鹤百鸟为之效命,甚至能驱使蛇蝎毒虫发动攻击。 攻击林枫和宋成的六条狼很显然是被驯兽师所驱遣,树林里奇怪的笛声正是驯兽师发出的特殊音符,狼群就是在音符的驱使和指令下扑向了林枫。 六条体型硕大的狼,即便是最凶猛的老虎也会被它们撕咬的粉碎。可是林枫不是老虎,他要比凶猛的老虎还要厉害十倍,林枫手中的魔齿剑俨然变成一柄砍刀,因为他用的招式完全是刀法,剑以挑、刺为主,而刀多是砍、劈,面对群狼显然砍、劈更有效,杀伤力更强。 普通的剑无法承受砍、劈的力度,但魔齿剑韧性极强、锋锐之极,砍出的力度并不比刀差多少。 令林枫吃惊的是,围攻而来的狼并不是自杀式进攻,它们的智商要比普通狼高出很多,竟然会躲避劈向它们的剑锋,敏捷程度甚至超过了人的反应。 能把狼驯化到如此程度一定很不容易,普通身手的人或许根本无法抵御它们凶残的围攻。可惜狼群今天面对的是林枫,一个看起来文弱彬彬的书生,可是动起手却比拼命三郎还要勇猛,魔齿剑在他手里化作百千光影,劈、砍、刺、挑发挥的淋漓尽致,剑光之快、剑锋之强就连狼都害怕。 只是一次交锋,已经有两头狼倒在地一动不动,喉咙处不停地向外汩汩流血。 剩下的四头狼似乎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眼睛虽然盯着林枫和宋成,身子却在不断地后退,它们本能地想退、想逃,但是树林中驯兽师的笛声节奏却越发急促、音调越发刺耳。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乌丹 体形最大的头狼仰天一声长啸,或许是它是在向同伙发出最后的进攻命令,也或许是它要发泄全部的情绪蓄积全部力量进行最后一搏,可是这一声狼嚎中却透出了说不尽的悲愤和苍凉。其它三头狼听到头狼的吼声后再次发起围攻,其中一头狼扑向手持短剑的宋成,也许它们已经意识到林枫的强大和危险,另三头狼不约而同地一齐扑向林枫。 剑光过后,所有的狼全都躺在了地上,那条体形最大的头狼还有一口气,它的颈部被魔齿剑刺透,在不停地流血,将地面沾染的全是红色。头狼身体不停地抽搐,在最后一刻它迷茫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光亮,或许此刻它已经完全摆脱了驯兽师的控制,终于回归于它的本性。但这一刻时间实在太短,它还没有时间恢复自我时意识,便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头狼是最后一个死去的,奇怪的是,它临死前双眼竟然流下了一串泪珠。没有人知道它最后弥留之际到底想起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最后的眼泪代表是什么样的心境。 宋成因为紧张、激动、恐惧的原因,脸色有些泛白,手中短剑上的狼血还在往下滴,他的一条衣袖被狼爪撕破,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他第一次用剑杀死的竟然是一只狼,一只体形硕大、训练有素的狼。在最危急的时刻,他想起了云飞教他练剑时的话: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准对方的破绽用尽全部力量将剑刺出去,一击致命,如果你一旦慌乱,刺出的剑就会失去准度,力量就会大打折扣,死的就会是你! 宋成冷静的一剑,精准地刺中了狼的心脏,由于他缺乏临战经验,虽然脑袋躲过了狼爪,衣袖还是被狼爪撕破,只差一点点胳膊就会受伤。 林枫见宋成虽然有些惊恐,人却无恙,眼光便望向小树林,驯兽师就藏在树林里。笛声骤停,驯兽师似乎知道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他驯化的六条狼已被杀死,他的笛声已然没有意义。 笛声只短暂地停了几秒钟,林枫正要冲进小树林时,笛声却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和节奏跟刚才截然不同,笛声断断续续尖锐刺耳,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林枫当然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如若不杀掉驯兽师的话,不知道他还会驱使什么样的动物发起围攻。林枫的身形动了,他的轻功很好,扑向树林的动作极快,可他退回的速度更快,身形一闪便又回到了原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惊恐。 宋成疑惑地看向林枫,还没等他开口,林枫便说道:“宋成,有毒虫,朝来时的路快逃!” 宋成的剑法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对修炼轻功却极有天赋,就算是面对一流江湖高手,凭他现在的轻功也能逃掉。 宋成道:“林大哥,可是你……” 林枫无暇解释,厉声喝道:“别管我,快逃,一会我去找你!” 宋成正在走留的问题迟疑时,他突然听到从树林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听着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树林里驯兽师的笛声也越发高昂尖锐,“沙沙”声越来越大。宋成看到成千上万数不清的毒虫从树林中爬出朝他们涌来,看到如此之多、如此千奇百怪的毒虫,夹杂着浓厚的腥臭味,不仅令人作呕,更让人全身发怵。 林枫喝道:“还不快跑?” 宋成看了一眼林枫,施展轻功转头便飞奔而去。他知道林枫的轻功要比他好很多,要逃也逃的比他快,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没有理性的毒虫,他留下来只会成为林枫的累赘,所以这次他逃的飞快。 林枫之所以没有逃离,是因为他在观察毒虫的数量,即使再有本事的驯兽师,也只能将附近的毒虫驱赶出来,毒虫的数量不会无休无止地增加,他想绕过毒虫将树林里的驯兽师杀掉。 林枫看毒虫距他还有五丈远的距离,如此之多的毒虫散发出阵阵毒气,腥臭的味道已经充斥着整个鼻腔,令人不由得恶心作呕,奇怪的是,林枫不仅没有中毒,反而是那些蛇、蜘蛛、蝎子、蜈蚣之类的毒虫向林枫爬行的速度缓了下来,无论笛声如何高亢,这些毒虫有如嗅到了危险一样不敢继续前行。 林枫嘴角微微上扬,他自从跟随穷酸书生伏木子后,伏木子每天把他泡在药液里两个时辰,连续泡了五年,吃草药跟吃饭似的,别说这些普通的毒虫,就算是再厉害一点的毒虫也不敢来咬他。 林枫终于再次动了起来,他的身形比兔子还快、比飞鹰还矫捷,他绕过毒虫后从侧方跃进树林中。 一个身材消瘦、个子矮小的人正坐在林子里一个土坡上,刀削般的瓜子脸,脸色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灰白,下巴留着一绺山羊胡子,正拿着一只短笛在吹,发出尖锐刺耳的声调,此人正是驯兽师乌丹。 乌丹想要加快毒虫进攻林枫的速度,他的笛声再次高昂,不停地催促着毒虫们。突然,笛声戛然而止,本来那些千奇百怪的毒虫失去目标后,正不知道该往哪爬呢,催命的笛声却停了下来。笛声停顿只有数息之间,那些毒虫如蒙大赦一般,瞬间便开始四处逃散,逃离的速度远比进攻时快很多,顷刻之间成千上万只毒虫便逃的无影无踪。 驯兽师乌丹之所以停下了笛声,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身后有股浓浓的杀气,他骤然停止了吹笛,转过身便看到了手握利剑的林枫。 乌丹盯着林枫,心里既疑惑又恐慌,他很奇怪林枫是如何冲进林子里来的,却为何没有被毒虫咬死? 乌丹诧异地问道:“你就是林枫?” 林枫道:“你这个问题实在是很愚蠢!” 乌丹道:“你真的是林家三公子?” 林枫道:“我无论是谁,你都已经要杀掉我,你还有必要问这个问题吗?” 乌丹皱了一下眉头,道:“你不怕毒虫?” 林枫道:“你弄来的那些小虫子只能吓唬吓唬人,它们咬不死我。” 乌丹收起短笛,猛地一扬左手,从袖口里飞出两条一尺长的白色小蛇直奔林枫面门。右手迅速从身后抽出一柄雁翎刀,林枫能躲达毒虫群的围攻,他心中早已是大为惊骇,他要先发制人抢得先机,或许还有杀死林枫的机会。他擅长的是驱使走兽和毒虫攻击对手,往往对手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就丢了性命,即便对方能躲过猛兽和毒虫的攻击,可是想要杀他时,他有的是时间逃得无影无踪。 但是这次却遇到了例外,林枫竟然能躲过毒虫的围攻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可见林枫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他半辈子都跟动物打交道,更具有动物的自然本能,他已经嗅到了一种极度的危险,是死亡的味道! 乌丹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驯兽上了,自知自己的武功很平常,他发誓今天逃脱这场危机之后,一定下苦功修炼武功。他后悔的不仅仅是武功的问题,更加后悔自己轻视了林枫,他以为六条精心驯化的狼足以对付林枫,没成想却连林枫一根毛都没伤着,早知道林枫如此厉害,就应该把留在谷里的四条狼和那只最凶猛的雪豹都带来。他最后悔的是自己太过于自信,其实狼被林枫杀了之后,发动毒虫攻击后自己就该逃得远远的,他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贸然闯进树林里,可是他错了,林枫真的闯了进了来。 后悔是最没用的一件事情,他现在只能作最后殊死一搏,争取能有机会逃掉一命,其实他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自我期望而已,他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很渺茫。因为林枫能安然无恙地坐着马车来到这里,就已经证明北海恶来已经败在林枫手下,说不定已经被林枫给杀了。要是单论武功的话,他在北海恶来一杆铁矛下连十招都接不下,而现在要面对林枫进行刀剑对决,他都不相信自己会赢,唯一的希望就是能逃出一命。 乌丹袖口里甩出的两条白蛇,是他配制各种药物精心喂养了五年,毒性之大比起眼镜蛇还要厉害十倍,只要被白蛇咬上一口,就算是天下神医也救不活,这两条蛇至少咬死过五个一流高手。如若不是当前形势紧迫,他绝不舍得把两条蛇一下子全部甩出去,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撒手锏。 白蛇如同通人性一般,闪电般飞向林枫,它们几乎同时张开了嘴巴、露出了毒牙,虽然它们的牙并不大,可是锋利之极,隔着衣服都能咬透到肉里。 林枫见乌丹抛出两条小蛇并没有吃惊,一个能驱使毒虫的驯兽师,如果身上没有点毒物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面对如此危险的人物,林枫自然丝毫不敢大意,一个小小的失误,可能就会把自己的命丢掉。 林枫手中的魔齿剑一剑斩下,只此一剑而已,便将两条小白蛇拦腰斩成了四断,蛇掉在地上仍在不停地扭动着身子,疼痛让蛇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仍然在做垂死前最后的挣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女子 乌丹的雁翎刀在林枫劈斩白蛇的时候已然斜砍了过来,刀锋夹杂着破风之声,乌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砍出这一刀,他很清楚自己的武功,出刀的机会一定不会很多,这一刀能伤得了林枫自然最好,即便伤不了林枫,就算能够逼退林枫,他也可以趁此时机逃命。 乌丹的算计原本很好,可惜他却低估了林枫的实力。林枫的剑虽然因斩蛇无法迎对他的雁翎刀,可是林枫却并没有躲避后退,只见林枫的身子如同柳条一样柔软,脚下如同踩着猪油一般滑润,双脚如同在冰上溜过一样滑向侧方,神奇般地躲过了他凌厉的一刀,而且一下子便滑到乌丹右侧。 乌丹还没有来得及惊恐,突然感到喉咙一凉,一阵刺痛瞬间传遍全身,浑身犹如被抽空一般没有一丝气力,手中的雁翎刀不受控制地掉在了地上。 乌丹终于看清是林枫的魔齿剑刺进了他的喉咙,剑身阻断了呼吸,乌丹已经憋的满脸通红。 林枫拔剑的速度很快,后撤的速度更快,还没等乌丹的血喷出时,他已经飘出了三丈开外。一个能驱使毒虫的驯兽师,他的血是不是有毒都未可知,这时候跑得远一点终归不是什么坏事。 鲜血像剑一样从乌丹的喉咙喷涌而出,乌丹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双眼倒了下去,刚好倒在被斩断的小白蛇旁边,他生前驱使走兽毒虫,最后的结局竟然是陪同毒蛇一起死去。 地上沾染上了蛇血的草,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变黑变枯,可见小白蛇毒性之厉害,看的林枫心惊胆颤,别说被蛇咬到,就是沾染到蛇血同样会中毒。 蛇的毒液是在牙齿里,只有咬合的时候才会释放毒液,蛇的身体是没有毒的,可是这两条蛇的血液里竟然都是毒素,而且毒性还如此之强,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林枫能对付那些普通的毒虫,并不意味着他体内能够化解如此厉害的蛇毒。 江湖中果然处处都透着危险,也处处面临着死亡的陷阱。 林枫用剑尖小心地挑开乌丹胸前的衣服,他的胸前果然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刺青,狼的舌头鲜红如血,跟北海恶来胸前的刺青一模一样。 林枫走出树林时,并没有因为杀掉乌丹而喜悦和轻松,反而脚步有些沉重,他想不通野狼谷为何会不惜派出北海恶来和驯兽师乌丹来杀自己,幕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呢? 林枫朝来时的路走去,他要去找宋成,可是他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宋成。 宋成牵着两匹马儿,看到林枫后眼神一亮,拽着马儿向林枫跑来,到了林枫跟前,哭丧着脸说道:“林大哥,马车撞散架了,我只把马儿找了回来。” 林枫淡淡一笑,道:“能把马儿找回来已经很幸运了,不然我们只能用脚走路了。” 宋成道:“可是没有马鞍。” 林枫道:“能有马儿骑就已经很好了,你竟然还挑剔没有马鞍?” 宋成道:“我是担心你……” 林枫道:“哈哈哈,你还真以为我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上马,到了前面的镇子再买辆车。” 宋成问道:“前面没有毒虫了?” 林枫没有回答宋成的问题,飞身上马后,双腿一夹便促马前行,宋成也赶紧上马,紧随其后。 幸好林枫和宋成的马儿跑的不算快,也幸好两人骑马的技术还算不错,两匹马儿又一次突然停了下来,宋成差一点就被晃落马下。 或许是马儿刚才受到了惊吓还心有余悸的原因,变得格外胆小,这次挡在路中间的不是狼,而是人,三男一女四个人,马儿见到人竟然也感到惊恐。 最中间的一人格外显眼,长得高大威猛,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年龄五十开外的样子,身上带着一股虎虎生威的气势。旁边一人年纪四十岁左右,白面无须,身材修长,身上有股着阴柔之气,手持两只短矛。另一青年男子三十多岁,鹰鼻阔嘴,眼神阴鸷狠辣,手握一柄长剑。 最为耀眼的是三个男子旁边的白衣女子,虽然处于荒野之中,仍然无法掩饰她的美艳,年芳二十左右,翩如浮云,矫若惊龙,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实在算得上是一个绝色美女。 如此美女,本应在闺房内刺绣描红,亦或在后花园吟诗作画,可她偏偏手持短剑,目含凶光,愤恨之色溢于形色之间,不免为她的美色大打折扣。 当林枫看到该女子时,眉头不由一皱,明明没有见过她,却偏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眉眼和神色之间像极了一个人,只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她究竟像谁。 林枫正在疑惑之时,中间那位豹头环眼的中年人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中气十足,响亮之极。 “林枫,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来到这里。” 林枫眉头一展,他已经知道中年是谁了,也知道就算自己想逃,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一场死战在所难免,于是他跳下马,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上官谷主,我与你野狼谷从无交往,更无恩怨,不知上官谷主为何要派北海恶来和乌丹截杀我呢?” 豹头环眼的中年人正是野狼谷谷主上官金海。 上官金海道:“我终究还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他们都死在你手上。” 林枫道:“我并没有杀北海恶来,是他败在我的剑下后自杀而死的。至于那个乌丹嘛,他弄了几条恶狼咬我也就罢了,接着又弄出一群毒虫,上官谷主,我不杀他,难道等着被毒虫吃掉吗?” 上官金海阴沉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 林枫道:“上官谷主,野狼谷一向很少涉足江湖之事,我们也是无怨无仇,你为何不断地派人截杀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 上官金海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衣女子,道:“你跟我的确没有恩怨,可是你却是她的仇人,那么也就是我的仇人,所以我一定要杀你。” 林枫再次打量了一番白衣女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全是恨意,甚至眼中似乎带着怒火一般,她到底是谁呢?突然,林枫脑子里闪现一个人——天星教左星使者肖华!她眉眼之间像极了肖华,刚才自己一时竟没有想到,而且从年龄上判断,她完全有可能是肖华的女儿。但是,自己对肖华经过了详细的调查,肖华并没有女儿。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肖华自知自己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害怕牵连女儿,早早就作了打算,没想到他将女儿隐藏的很深啊! 林枫冷笑道:“我从未见过这位姑娘,我们更谈不上有什么恩怨。上官谷主,恐怕你想杀我的原因并不在于此吧?就算她委身于你,只怕也不足以让你兴师动众亲自冒险前来杀我,上官谷主并不是一个没见过女人的人,我想你应该是另有原因吧?” 上官金海盯着林枫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能一出江湖便名扬天下,短短两年时间便坐拥北方数十个店铺,据说通往西域的商道也被你把控在手里,你现在的财富比起当年的林烨还要丰厚数倍,被称为少年天才的林家三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林枫冷冷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杀我真正的目的,是看上了我的钱财。” 上官金海摇了摇头,道:“你现在掌握的北方数十个商铺,原本就是肖华经营十多年的产业,你杀了肖华,夺了他的产业,我只是替他拿回本属于肖华的东西而已。” 林枫道:“如此说来,北方这些商铺应该是林家的产业才对,肖华杀尽林家满门,抢夺了林家产业,肖华死了以后便成了无主之物,我是花钱把那些商铺买到手的,你怎么说是我杀了肖华夺了他的产业呢?难道你看到是我杀的肖华吗?” 上官金海道:“肖华之死,显而易见是你干的,你枉为林家三公子,杀了人难道都不敢认吗?” 林枫道:“我明白了,原来这位姑娘是肖华的女儿!” 白衣女子瞪着林枫,道:“不错,我就是肖华的女儿肖清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为父亲报仇!” 林枫道:“你可知道你父亲都做过些什么事情吗?” 肖清秋咬着牙说道:“无论他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父亲!” 她的话并没有错,父亲永远都是儿女的父亲。儿女最关心和在意的,是作为父亲是否尽到了责任,是否和儿女有着浓厚的亲情,至于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事情,他们只能接受而无法改变。浓浓的亲情会让他们只有仇恨,而无视事情本身的对与错。 林枫道:“你为什么认为是我杀了肖华?” 肖清秋恨恨地说道:“因为你既有理由也有胆子杀死天星教的左星使者。” 林枫道:“既然你认为是我杀了肖华,你应该找天星教的人为你复仇才对,又何必牺牲色相要找野狼谷的人呢?” 肖清秋冷笑道:“天星教的使者、护法们死的死逃的逃,天星教要是能杀得了你,你又怎么会逍遥自在地跑到这里?”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上官金海 林枫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是他杀的肖华,稍作凝思后,却转而对上官金海说道:“上官谷主,肖清秋知道她杀不了我,于是便找到了野狼谷,让你来杀我,于是你便有了杀我的理由。肖清秋为父亲报仇,她想要的是我的命,可是上官谷主你的心可够黑呀!你既要了肖清秋的人,还想要我的产业,这笔买卖你打得一副好盘算呀!” 肖清秋的脸色微微一红,她用色相作为代价请来帮手,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仇恨却让她舍弃了廉耻。 上官金海却没有显现出丝毫的尴尬,反而朗声大笑,道:“林枫,你果然很聪明。” 林枫冷笑道:“上官金海,你果然很无耻!” 上官金海手里突然多出一柄弯刀,刀宽两寸,刀长两尺,形如半月,他身边的两人也分别拔出长剑、亮出短矛。 肖清秋也拔出了手中的剑,她比任何人都想杀死林枫。 宋成早已跳下马,站在林枫身旁,见对方亮出兵刃要动手,他也将短剑拔出,准备和林枫并肩作战。 林枫看了宋成一眼,道:“你将马儿牵的远一些,看好它们,别让它们再跑了。” 宋成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牵着两匹马儿向一旁走去,他自知武功低微,面对高手时根本帮不上忙,留在这里只会让林枫分心,成为林枫的累赘。 林枫对上官金海说道:“上官金海,我的财富虽然很多,却也很烫手,眼红我财富的人多不胜数,就算你有胆子吃下去,恐怕也有人会让你再吐出,难道你不怕天星教找你的麻烦吗?” 上官金海道:“你都不怕天星教的麻烦,难道我还会害怕吗?天星教虽然势力庞大,却也未必奈何得了我,天星教主谷天宇虽然阴狠凶残、武功高强,他也未必敢闯野狼谷。” 林枫道:“野狼谷机关重重,进去后九死一生,江湖中人尽皆知,难怪你有胆量想要谋夺我的钱财,可是,你真的有把握杀得了我吗?” 上官金海看了看身边持矛和持剑的两人,道:“我们三人联手,还从未失手过,你也不例外。” 林枫凝神看着上官金海三人,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一个让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林枫竟然将自己手足的魔齿剑扔在了地上。 上官金海三人吃惊过后,眼神中都不由得露出了惊喜之色,林枫不战而败,主动缴械认输了。 然而,他们的惊喜没有持续很久,眼神中却突然充满着惊恐,因为他们看到林枫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柄刀!一柄只有一尺六寸长的刀,刀背前部带刃、后部宽平,刀锋呈曲状,前凸后凹,如此特别的刀,无论谁看上一眼,都知道它是寒月刀。 寒月出世,谁与争锋!武林中人没有不知道寒月刀的威力,也没有不知道寒月刀的可怕。 寒月刀在林觉手中威霸天下,寒月刀是传奇之刀。铜面人手持寒月刀再度出世时,寒月刀依然雄霸天下,不过现在的寒月刀却是一把杀戮之刀! 上官金海惊恐是说道:“原来你就是铜面人!” 林枫冷笑道:“不错,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凡是知道我这个秘密的对手,都已经死了。” 上官金海三人面色陡然变得分外凝重,无论林枫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他手里持的却是真真切切的寒月刀,天下之中没有人敢小觑这柄短小的刀,只因为他是寒月刀! 上官金海恶狠狠地说道:“好,我今天就要看看寒月刀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可怕!” 林枫冷冷地说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枫的身形已动,手中的寒月刀已经劈出,他既然暴出自己的身份,出手就不会再有任何犹疑,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他以一敌四,自然要抢得先机。 刀光乍现,如同天网一般将上官金海四人笼罩其中。 刀光、剑光、枪影交互辉映! 风声、兵刃声、惨叫声、马嘶声相互跌宕! 刀光消,剑影灭,血光起! 上官金海的喉咙被刀锋割开,血喷如泉,他最后脑子闪过一丝意识,终于相信了寒月刀的可怕,他一向自信圆月弯刀的锋锐,现在他才明白,他的刀在寒月刀面前,如莹虫之光对日月之辉,可惜上官金海明白的太迟了,竟然用生命去验证了一个传说。 白面无须的中年人手中两支短矛被砍成四截,连同他的喉管也被切开,他至死都不相信,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霸道的刀!他也带着怀疑和惊惧倒了下去。 目光阴鸷的青年头被一刀砍在头上,他出剑的速度已经很快,而且他自信已经封住了自己的面门,诡异的寒月刀竟然还是砍掉了他半个头颅,他心有不甘地倒在了地上,至死仍然不肯松开手中的剑。 三个男人相继倒了下去,三人联手从未败过,只是今天败了,败的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他们以后再也不可能败了,死人当然是不会再有搏杀的机会。 唯一还站着的人只有肖清秋,本来一身素雅高洁的白衣,却被鲜血染得斑斑驳驳,白衣上固然有别人喷洒到她身上的血,可更多的是她自己的血,右侧半个身子都已染的血红! 肖清秋面色苍白如雪,很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一个被砍掉右臂还能够站立不倒的女人并不多见,断掉的右臂就跌落在她脚旁,断臂的手仍然执着地握着剑柄。 肖清秋浑身都在颤抖,却仍然咬着牙不肯倒下去,不得不承认肖清秋的确很坚强。她双眼一直盯着林枫,目光如同死水一般,恐惧中带着绝望,还有满腔的愤恨。 林枫手握寒月刀气势如山,他在最后一刻刀锋偏转,只砍掉了肖清秋一条胳膊,所以她还活着。 林枫道:“我要告诉你,肖华虽然是你的父亲,可是他罪孽深重、百死莫赎。我父亲林烨待他情如兄弟,他却带人夜袭林园,杀戮林家满门。肖清秋,你不要再想着为他报仇了,因为他就算死了,可是他身上仍然还背负着林家三十七条性命的血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会增加他下一世的罪孽。我今天不杀你,不是怜悯你,而是我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你走吧,好好活下去!” 肖清秋全身在不停地颤抖,她已经摇摇欲坠就要倒下,可她仍然用最后的力气在坚持,她发出的声音已经明显气力不足,而且还明显带着颤抖,道:“你真的让我走?”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肖清秋道:“你难道不怕你铜面人的身份泄露出去吗?” 林枫道轻叹道:“这件事江湖人迟早会知道的。” 肖清秋沉默了一会,道:“无论他做过什么,他终归是我的父亲,你杀他是为了林家复仇,我杀你同样是为父报仇,你今天最好杀了我,就算你放我走,他日我一定还会回来杀你复仇。” 林枫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眼中也露出了丝丝痛苦之色。肖清秋没有错,她要杀自己只是为报父仇而已,报仇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执念,可谁又能说她错了呢? 林枫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赶紧走!我会等着你来报仇,但是我要告诉你,下次你未必还能活着离开。” 肖清秋看了一眼地上被砍掉的右臂和短剑,她竟弯下腰将剑从断了的手中扣出来,左手拎着剑,迈着踉跄的步子,亦步亦趋地走了。 只是她还没走出三丈远,侧方突然出现一个彪形大汉,挡在了她的前面。 大汉看起四十多岁,手里握着一根胳膊粗细的三尺长铁棒,浑身上下似乎全是由坚实的肌肉组成,皮肤黝黑,双眼如铃,高鼻阔口,一脸凶狠之相,挡在肖清秋面前犹如小山一般给人一种强烈压迫感,他的块头虽然没有北海恶来大,但凶相完全可以跟北海恶来相媲美。 肖清秋一愣,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惊恐,因为她从大汉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一股浓浓的杀意。 肖清秋再次打量了一番大汉,她确认自己不认得大汉,好像大汉在江湖上并不是一个很有名号的人物。 她见大汉没有让开路的意思,道:“我不认得你,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大汉道:“公子饶了你的性命,你竟然还要杀他?” 肖清秋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 大汉道:“无论谁想杀公子,都得死!” 大汉的眼神冷冰如钢,没有一丝感情,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杀气,肖清秋知道,大汉只需打她一铁棒,凭她现在的状况,她根本无法招架,甚至无法躲避。 肖清秋心一横,左右是一死,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大家同归于尽也好。她拼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全部集聚在左手,挥剑向大汉砍去。 任凭谁也想不到大汉竟然蠢到用自己胳膊去挡肖清秋的剑,或许是大汉被她拼命的一剑吓傻了,也或许是舍弃胳膊也要保住脑袋是一种本能反应,就连肖清秋都感觉大汉的举动太蠢、太不可思议。 可是,下一刻肖清秋却更加吃惊,剑砍在大汉的胳膊上,非但没有将大汉的胳膊砍掉,胳膊反而没有一点损伤。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铁臂钢躯 肖清秋脸色更加苍白,身子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大汉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肯练这种又笨又蠢的功夫,世上只有一个人,他就是铁臂钢躯项雷。 铁臂钢躯的名号十年前在江湖曾经名噪一时,一身横练功纵横江湖,一根铁棒横扫江湖豪杰,他又凶又憨又笨的样子,看起来像极了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其实野猪发起疯来要比一头猛虎更加可怕,一根不起眼的铁棒,不知道砸烂了多少人的脑袋。江湖传言他被十多人围攻,早已经死于鹿山,已经七八年没有他任何音信,江湖人早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谁曾想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就站在自己面前。 肖清秋虽然知道了大汉是谁,她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她曾听说过项雷出手狠毒,是个杀人不眨的恶人,发起凶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直到杀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简直比疯子还要疯,江湖上怕他的人不少,恨他的人更多,无奈他一身横练功如同穿着铁甲钢盔一般,再加上他暴烈的性格,实在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下占到便宜。 可惜肖清秋明白的实在太晚了,否则她这一剑是不可能劈出去的,如果她一看到大汉手中的铁棒,就能猜出他是铁臂钢躯项雷的话,她一定不会出剑。她现在断了一条胳膊,伤口还在流血,完全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再加上她是女人,如若她不动手,或许项雷未必能下得了狠心杀她。可是已经太迟了,那根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铁棒已经向她横扫而来。 铁棒看起不仅毫无奇特之处,而且挥出的速度好像也并不快,肖清秋却偏偏避无可避。最后的一刻她才明白,就算她没有受伤,也根本没有能力躲开项雷这一棒。 铁棒毫不留情地砸在肖清秋胸口,她整个人随即飞了出去,落在林枫面前只有一米远处,一大口鲜血喷洒在她的衣服上,本来就已经染得半红的白衣,现在几乎变成了一件红衣衫。 肖清秋最后看了一眼林枫,眼中带着怨恨和不甘,缓缓地闭了上眼睛,也不知她临死前有没有过后悔。 如果她不是一心想要为肖华复仇,或许她现在正如一朵成盛开的玫瑰,过着令人羡慕的美好生活。如果她不是断了手臂还执念要复仇杀死林枫,或许项雷并不会杀她,她还能活下去,即便成了残废,毕竟还有命在。 仇恨是可怕的,一旦在心里种下这颗种子,就会渐渐生根发芽,时间越久仇恨就会长的越大,仇恨的根也会扎得越深,直至充斥整个心灵,主宰整个生命。 四具尸体杂乱地躺在地上,刚刚还是四条鲜活的生命,现在已经成为了四具很快就要腐烂的肉体,人生有时就是在刹那间发生转折和变化,让人无法预料,甚至猝不及防。 林枫虽然面无表情,可眼中却充满了痛苦,被杀固然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可是杀人同样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林枫面对缓缓走近的铁臂钢躯项雷,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又何必一定要杀了她呢?” 铁臂钢躯项雷道:“她要杀你,她就得死,就算她是个女人,也必须要死。” 林枫在心里默默地哀叹一声,两人陷入了沉默。半晌,林枫脸上渐渐露出了暖意,道:“你不应该来找我的,山里的生活虽然清苦些,却很安全,也很惬意。” 项雷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跟随在公子身边。” 林枫道:“你又何必要跟我趟这个浑水呢?我……” 项雷道:“不是浑水,我知道公子是在刀山走、是在火海里趟,我虽然帮不上公子什么,但我至少可以给公子牵马坠蹬。” 林枫眼圈竟然不自觉地红了,八年前他跟随师父漂泊江湖时,只是无意中救了项雷一命,可是项雷却用一生来报恩,其实他们之间也并非只是为了报恩,更有深厚的情义。 林枫笑了,眼中含着泪光笑了。世上不是只有仇恨,也不是只有阴诡伎俩,还有情义、还有真情!只要还有情义在,世间就必定会有阳光、会有温暖。 宋成走了过来,见项雷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不禁有些胆寒,直盯盯地瞪着项雷。 林枫对宋成说道:“宋成,去见过项大哥,他就是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铁臂钢躯项雷!” 宋成正要上前打招呼,项雷却瞪着他厉声喝道:“小子,你就是这么当差的吗?来了对手你却跑一边看热闹?” 宋成顿时满面羞红,真是又气又羞,诺诺地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林枫独战四人,是林枫让的离得远远地,可是他躲在一边是不争的事实,项雷如此喝斥他,他根本无言以对。 林枫呵呵一笑,道:“项大哥,你别怪他,是我让他到一边看着马匹的。他习武才两三年时间,对战时他在我身边会成为累赘,我还要分心照料他。可是,你可别看他年纪小,他轻功还是很不错的,有时候还是能帮上我忙,刚才对付野狼谷的驯兽师时,他还杀了一条恶狼呢!” 项雷只是瞥了一眼宋成,便没有再出言喝斥他。 项雷问道:“公子你得罪野狼谷的人了?” 林枫摇了摇头,指着肖清秋的尸体,说道:“是她找的野狼谷谷主上官金海来杀我,她要杀我是为了替她父亲报仇,而上官金海杀我是为了要劫夺林园的产业和财富。” 项雷看了一眼上官金海的尸身,道:“上官金海依仗野狼谷地势险要、机关重重,一向狂傲自大,他竟然敢挑衅公子的寒月刀,真是活腻了自已来找死。” 林枫只有苦笑。 项雷又看向肖清秋的尸身,问道:“替父报仇?她爹是谁?” 林枫道:“天星教左星使者肖华。” 项雷吃惊地看着林枫,问道:“那公子还放她走?” 林枫道:“其实她是无辜的。” 项雷沉默了一下,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口气却充满了责怪之意,道:“公子,你难道忘了林园三十七条性命的血债了吗?难道忘了伏先生对你的叮嘱了吗?” 林枫眼神中再次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却默不作声,他无法正视项雷咄咄逼人的目光,也无法回答项雷的问话,好在项雷没有继续追问,没有再让他继续尴尬下去。 项雷默默地从宋成手里拿过一条缰绳,牵上一匹马走到林枫跟前,道:“公子,您上马吧!” 林枫道:“项大哥,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呢?” 项雷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牵着马,等待林枫上马。 林枫道:“项大哥,我们有三年没有见面了吧?” 项雷道:“三年零两个月。” 林枫道:“我们到前面的镇子上好好喝上几杯。” 项雷道:“公子,你知道我早已经戒酒了。” 林枫拉着项雷的胳膊便走,边走边说道:“偶尔破一回例又有什么关系呢?走,今天不醉不休!” 宋成牵着马默默地跟在后面,眼睛不时地打量着项雷。他很奇怪,尽管林枫一口一个项大哥地叫着,可项雷在林枫面前却如同下人般的姿态,但项雷却敢当面责备林枫,宋成一时竟搞不清楚项雷跟林枫之间的关系了。 …… 项雷并不是不能喝酒,他的酒量反而非常好,他已经足足喝了六壶酒依然没有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反而越喝越亮,当他把第六壶酒喝完后,便再也不肯喝了,连一滴都不肯喝,只是看着林枫一个人喝。 林枫没有再劝项雷喝酒,只有他一个人在喝,他突然举起酒杯,眼神中带着说不尽的思念和伤感,轻声问道:“项大哥,你替我在师父坟前守了整整三年,这杯酒我敬你!” 项雷道:“我只是守在他老人家墓前而已,可是这三年来你却是出生入死,要多凶险有多凶险。” 林枫将酒喝干后,道:“最凶险的时刻就快来了。” 项雷道:“公子,你身边不会只带了一个孩子吧?你这样公然露面,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林枫道:“该杀的都杀了,剩下的就是不露面也找不到的,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想对我下手。” 项雷道:“终究还是有人对你下手的。” 林枫道:“或许只有用这样最笨最蠢的法子,才会让那些人露面。” 项雷皱着眉头,脸上尽是尽是隐忧之色,道:“可是……公子,这样太危险了。” 林枫呵呵一笑,道:“项大哥,不要怕,我的命硬得很,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项雷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林枫喝酒,林枫的酒喝的虽然慢,却始终在喝,而且越喝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过了半晌,宋成实在忍不住不说话,便开口说道:“林大哥,我从来没见过你像今天这么开心。” 林枫迷离的眼神看向宋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将杯子里酒喝完后,才说道:“宋成,你知道这个世上什么最珍贵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义 林枫问道:“宋成,你知道这个世上什么最珍贵吗?” 宋成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金子!” 林枫摇了摇头。 宋成又想了想,道:“皇帝老子的玉玺。” 林枫呵呵一笑,道:“宋成,青木镇现在有两千多流民,像你这样的孤儿至少不下三百人,关外有四千多流民,孤儿更多,可是为何我偏偏只把你一人留在身边呢?” 宋成脸色瞬间变得庄重,语气也非常恭敬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林大哥对我恩重如山,要是没有林大哥救我,我和小弟可能早就死了。” 林枫摆了摆手,道:“你说的都不对,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你比别人更重情义,你的心比金子还璀璨。” 宋成双眼一热,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林枫虽然素来对他很温和,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话,更没有如此夸奖过他,一时间,他喉咙有些哽咽,不知说什么才好。 林枫道:“金子的确很珍贵,皇帝的玉玺更珍贵,但你所看到的,只是金钱和权利而已。其实世间最珍贵的并不金子和玉玺,而是情义!所有的珍宝跟情义相比,简直一文不值!” 宋成诚惶诚恐地拿起酒壶,小心地给林枫的杯子斟满酒,眼泪不知为何竟然不争气地淌了下来,或许一半是激动、一半是高兴的原因,他抹了抹眼泪,道:“林大哥,我知道你见到了项大哥高兴,难得你今天这么开心,我给你倒酒,你多喝几杯。” 林枫豪爽地大笑了几声,朝宋成问道:“怎么,我平时不高兴吗?” 宋成最大的特点就是说实话,而且直来直去,他知道即便自己说的不对,林枫也极少责怪他,所以他在林枫面前想什么就说什么。 宋成道:“你平时虽然看起来很温和,可是我知道,你一直在看书,其实你一直很孤独,有时你出神的时候,眼神里都痛苦。” 林枫诧异地看向宋成,自己身边这个小兄弟真的长大了,他竟然能看得懂这么多东西。 林枫潸然一笑,道:“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你不懂。孤独是人生中的常态,人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孤独的,孤独之前是迷茫,孤独过后才是成长。痛苦是心灵的伤疤,即便你不想去触碰它都不行,因为它就像风一样从不停歇,时时地撕裂你的心,所以快乐才弥足珍贵。” 宋成听完仍然阵阵发愣,他似乎无法听懂林枫话里意思,也无法理解林枫的心境,但他却有他的自己的理解,他说道:“我希望林大哥每天都能像现在这么高兴才好,其实……” 他欲言又止,似乎不敢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林枫笑眯眯的眼神在看着他,宋成摸了一下脑袋,似乎鼓了鼓勇气,才说道:“其实方小姐长得又漂亮对你又好,她要是陪在你身边,大哥你一定不会再感到孤独了,也一定会天天都很高兴的。” 林枫的表情突然僵硬在脸上,心头不由得一阵阵悸痛,每次想起方芷涵时,他都有种莫名的担心和害怕,他怕他过不上美人添香的陶醉、花前月下的浪漫、双宿双飞的美好生活。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这样的生活,起码现在没有,因为他是林家三公子,他肩头背负着林家三代人的抱负和责任。他的血债复仇必将时时都充满着杀机,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为了林家三代人的抱负,注定了他每走一步必将都布满了荆棘和坎坷,这是他的宿命,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因为他是林枫。 林枫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朗声大笑几声,摸了摸宋成的头,道:“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有你们就不会感到孤独,当一个人手上沾的血越来越多,心也会渐渐地变的越来越硬,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说罢,林枫便起身踉跄着向客房走去,项雷和宋成都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入客房中。 项雷竟然也伸出他那粗大的手摸了摸宋成的头,道:“你的确是个好孩子,可你刚才不该说那些话。” 宋成喃喃地说道:“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项雷道:“你说的没有错,但有些话却不该说出来。孩子,一个人从两岁开始就学会了说话,可是却要用一辈子去学会如何把嘴巴闭上。” 宋成吃惊地看着项雷,本以为项雷只是个粗犷的莽夫而已,没想到竟然会说出的如此有哲理、有深度的话。 所谓的人生哲理,无非是对生活的一种认知和感悟,只是个人的感知角度和体会不同而已。就如同修炼武功是一样的,有人喜欢剑,有人喜欢枪,有人喜欢鞭,有人喜欢锤,但无论如何,都需要经过深刻的磨砺,在磨砺中会有细微的观察和深刻的感悟,从而得出他自己的见解。 …… 夜很静,但平阳酒楼里却灯火通明,虽然已近三更,里面却依旧歌舞升平、推杯换盏,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是买酒买歌买乐的地方,是尽情享受金钱给人带来快乐和享受的地方,酒楼里的人完全陶醉在酒、歌舞和女人的温柔中。 一个黑影借着暗夜的遮掩,如同鬼魅般悄悄进入了平阳酒楼,四名担负楼外安全的护卫都死在了他的剑下。四名护卫的身手都不算差,但是在黑衣人偷袭他们时,他们连一招都没接下,刚刚反应过来有人偷袭,便死在了黑衣人的剑下,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求救的呼声。 大刀阎罗孙一虎在江湖榜上名列第十一位,一柄三十六斤重的大刀已经被他练的炉火纯青,他在平阳酒楼的两年多时间,一直很兢兢业业,精心地守护着酒楼的安全。一些喝了酒喜欢闹事的人,在平阳酒楼里无论喝了多少酒都不敢惹是生非,无论谁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柄阴森森的大刀,脖子都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哪里还敢惹事。一些想打平阳酒楼主意的人,听说孙一虎的大名后,跑得比野狗还快,毕竟命比钱更重要,恐怕钱没抢到,却把命丢在了大刀阎罗的刀下。 不得不说,大刀阎罗孙一虎对平阳酒楼还是做出了不少贡献。 孙一虎从来都是手不离刀,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他一直觉得只有大刀在手,才会有种踏实的感觉,也或许是因为他杀人太多的原因。 即使楼内不时地传出阵阵喧嚣的兴奋声,孙一虎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他还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能时刻保持警惕,像狼一样地感知外来的危险。 孙一虎今天的感觉很不好,有种说不出的焦躁和不安,他今天格外小心,刚刚巡查过楼外,四名护卫都很尽职,当他刚进入楼内时,心头猛地一跳,是一种心悸的感觉,不由地将大刀握得更紧了。 孙一虎在楼内只站了一小会,便再次来到楼外,或许是一种天生的感知,才让他如此不安。当他看到倒在院角的护卫时,他便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不安的感觉了,能悄无声息地杀死身手不错的护卫,显然是高手所为。 孙一虎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兽,瞬时将自己后背靠在墙上,这样可以避免自己腹背受敌,尤其是在黑暗之中,可以防止背后被偷袭。 孙一虎吹了一声口哨,却无人回应,他便知道四名护卫已经全都死了。 他口哨声刚停下,一个黑衣人如同幽灵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黑衣人蒙着面,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可就是这双眼睛,看得孙一虎心惊肉跳,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双眼睛完全不像人的眼睛,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丝感情,比石头还硬,比寒冰还冷漠无情。 孙一虎看到了黑衣人腰间的剑,剑鞘又窄又薄,斜斜地插在腰间。孙一虎突然想起云飞的剑,跟黑衣人的剑非常相似,也是又窄又薄的剑。凭他的经验可以判断出,使用轻薄剑的人,身法一定很快,剑法又快又怪,只有这样才有取胜的机会。 孙一虎可以肯定,面前的人一定不是云飞!因为云飞的眼神虽然很冷漠,但云飞的眼睛里的情感,而这个黑衣人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一丝情感,空洞而坚硬。 孙一虎突然又想起一个人,一个极其可怕的人! 黑衣人盯着孙一虎手中的大刀,开口说道:“你就是大刀阎罗孙一虎?听说你在江湖榜上名列第十一位,刀法很不错。” 孙一虎道:“你是黑暗人影子!” 黑衣人似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孙一虎会认出他。 黑衣人道:“你不愧是上了姑苏闲阁江湖排行榜的人,竟然能猜出我是谁,果然不简单,但愿你的刀法也不要让我失望。” 影子已经承认了他的身份,孙一虎的面色却更加沉重,握刀的手指关节处已经有些泛白。他曾经有过不数不清的生死对决,也跟比他武功更强的人拼杀过,却没有一个人让他感觉到如此危险。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袭 孙一虎三十六斤重的大刀已经挥出,面对黑暗人影子,他不会留一丝余地,必须全力拼杀,他一出手便使出了杀招,三招连攻,刀光间不留一丝空隙。 夜虽黑,却依然能够看到刀光剑影在闪烁、跳跃,比起楼内女子曼妙的舞姿要精彩数百倍,刀剑之间处处充满着杀机。 孙一虎步步为营,刀法大开大合,有开山裂石之威,刀锋撕裂着空气的声音分外凄厉,这样的刀法和力道的确很少见,这样威力的大刀更是摄人心魄。 黑暗人影子如同地狱的幽灵一样,身法飘忽不定,剑法空灵诡异,出剑又快又狠,角度又刁钻又古怪,如若不是孙一虎临阵经验丰富,曾有三剑差一点要了孙一虎的命。 当孙一虎砍出第二十一刀时,他突然感觉心口一凉,浑身内力顿消,砍出刀瞬间慢了下来,大刀不受控制地砍在了地上。 他看到血从左胁下汩汩流出,如同开了口的水管。不知为何,瞬间,他竟然没有了紧张、没有了恐惧、没有了任何杂念,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 影子的剑是从斜下方刺入孙一虎的左肋,这个角度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反手斜刺,诡异刁钻,而且这一剑又快又狠。出剑后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全身而退,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孙一虎用大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看向黑暗人影子,说道:“好快的剑、好毒的剑,你果然不愧是影子!” 一口鲜血喷出后,孙一虎的头垂了下去,但他的身子依然倚着刀柄站立着,他至死也不肯倒下去。 黑暗人影子插回他的剑,朝着孙一虎说道:“你的刀法虽然又猛又狠,可是还是让我很失望。” 影子如同幽灵般地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好色如命沈轩是平阳酒楼的掌柜,既然是掌柜的,他只管如何去用不一样的法子吸引客人,如何让客人心甘情愿地掏出大把的银子,他自然不会操心酒楼里的小事,就算酒楼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跑堂的也会第一时间报告给他,以致整个酒楼他是最悠闲的人。 沈轩虽然中了玄冰寒毒,可他在平阳酒楼里的日子过得却非常惬意,他好色是出了名的,酒楼里有的是女人侍候他,左右这些女人本来干的就是侍候人的活,他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林枫从来没有因为女人的事说过他一句,只要他不去祸害良家妇女,只要他把酒楼经营好,能赚到大把的银子,林枫并不约束他的行径,这也是他对林枫最钦佩最满意的地方,所以他做起事更尽心、更卖力。 沈轩虽然好色,但他却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喝醉,即使遇到再高兴的事情,他最多只喝三杯酒。他认为酒虽然能助兴,却会麻木身体,让自己的反应变得迟钝。或许是他的名声太臭,江湖上要杀他的人太多的原因,他必须要保持身体的敏捷性,只有这样逃的才快,保命的机会才大。 沈轩在翻看着账本,他越看越得意,他的确有得意的理由和资本。两年多的时间,平阳酒楼在他的经营下,赚的银子就连林枫都感到吃惊,他是个经商奇才,也正因为他有这个优点,林枫不仅没杀他,还委以重任,把整个酒楼都交给了他。 沈轩刚刚放下账本,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自己身后有个鬼魅一样,他的反应很快,身子一侧便向窗户撞去,他逃命的经验很丰富,此时从门往外逃,一定会送掉性命。 他的动作虽然非常快,可惜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一柄又薄又窄的剑已经刺向他,幸好他侧了一下身子,也幸好他的感知力很强,否则这一剑一定会从他的左胁刺入心脏,正因为他提前侧了一下身子,剑才刺中了他的左臂。 或许是沈轩有种天生的本领,他能够感知到对手的强弱,所以每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逞强跟对手纠缠斗个你死我活,那样就失去了逃命的机会。他要逃命的时候决不会有半点犹豫,哪怕是吃了亏、受了伤也在所不惜,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沈轩左臂被刺后,并没有影响他逃命的速度。他身子一下子将窗户撞碎后,整个人从二楼飞了下去,就在他身体下坠的一瞬间,他右手一扬,数十枚钢针射向窗户,他当然知道凭这些钢针根本无法伤到对方,但却可以为他逃命赢得时间,只要有数息之间就足够了,他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他的轻功绝对高绝。沈轩自称逃命的功夫可以排进天下前五名,这一点他的确没有吹牛,甚至排进前三名都很有可能,天下轻功比沈轩还高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用又薄又窄的剑刺杀沈轩的人自然是黑暗人影子。 或许影子刚刚杀了大刀阎罗孙一虎,觉得刺杀沈轩就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毕竟沈轩的武功比起孙一虎要差的很多,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沈轩反应如此敏捷,逃命的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在受伤坠到楼下的一刹那间,还能发出暗器。 钢针虽然密集,可惜力道和速度不够狠、也不够快,对于影子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伤害。影子挥剑将钢针击落后,从窗户跳下时,沈轩却在这一瞬间逃得没了踪影。 影子站在原地四处观察,可是沈轩好像从平地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影子相信就算沈轩的轻功再高,也不可能逃的如此之快,最大的可能就是沈轩躲了起来。平阳酒楼是沈轩的地盘,沈轩自然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非常熟悉,找个藏身的地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沈轩最擅长的本事除了好色之外,逃命才是沈轩的看家本领,否则他至少被人杀死了二十次。 此刻影子无情的眼神中却有了恨意,他出手刺杀还从来没有失手过,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沈轩竟然从他的剑下逃掉了,他心有不甘地跳到屋顶上,站的高才能看的远。 黑暗对于别人来说是危险的,但对于影子来说却是最大的掩护,即便在这种暗夜之中,哪怕一只野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坚信沈轩就藏在某个角落里,现在比的就是耐性,只要沈轩露出踪迹,他自信一剑就可以要了沈轩的命。 影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屋顶已经半个时辰了,已经到了四更天,酒楼里的客人该喝醉的都已经躺在了床上,寻乐子的客人们早已经搂着女人酣然入梦,酒楼内外一片漆黑,完全沉寂了下来,偶尔传出几声野猫的叫声,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分外突兀,就连意志力极其坚强的影子都已经开始懈怠,他甚至怀疑沈轩可能早就逃出了平阳酒楼。 突然,影子眼神一眯,他看到数十丈外有一个黑影闪过,跳跃的速度极快,甚至比受伤的猎豹速度还要快,他一个反应就是那个黑影是沈轩。 影子身形一动,想要追沈轩,可是随即他又停住了脚步,凭他的判断,那个黑影的轻功极高,速度极快,就算他拼尽全力去追赶,也无法追得到。 影子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黑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却又无可奈何,他后悔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沈轩的实力。 影子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又隐身于黑暗之中,还有一个人要对付,他决不允许自己再失手。 …… 苗域五毒廖天的阴毒是出了名的,甚至没有人愿意提起“苗域五毒”这四个字,以致他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天下敢用廖天看看场子的人只有林枫一人而已。 廖天用尽天下之毒,却被林枫的玄冰寒毒折磨的死去活来,他想活下去,就只能乖乖地任由驱使,只能尽职尽责地看好平阳酒楼。 知道廖天身份的人并不多,见过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廖天身材瘦弱矮小如少年一般,只有一缕半白的胡须和一颗硕大的脑袋,能看出他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但江湖上人尽皆知苗域五毒的大名,实在是他下毒的本事又可怕又诡异,谁要是得罪了廖天,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了。 廖天三更天就躺在了床上,辗转反侧一个多时辰却仍然难以入眠,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竟然像一个深不见底吃人的黑洞,心头没由来地悸动了一下。他看过无数次夜空,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不安,甚至还有些恐惧。 廖天脑子里正在想着稀奇古怪事情的时候,突然有种毛发耸立的感觉,就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随即一柄又薄又窄的银光便向他刺来,他似乎吓傻了,连动都没敢动一下。 如此快的出剑速度,他曾见过一次,那就是云飞的剑。就在这平阳酒楼里,云飞一剑刺杀了江湖榜排名第七位的驱龙神鞭尤风,那一剑比风还快,又快又稳的一剑插进了尤风的喉咙。现在刺向他的这一剑,丝毫不比云飞出剑的速度慢,同样是又快又狠。 剑就要刺中廖天的被子时,只见床板突然向下一沉,接着翻了个底朝天,那柄剑一下子刺在了床板上。 江湖人果然个个都诡计多端,有名气还能活着的,都是长了十八个心眼,否则就算武功再厉害,也被人算计死了。 第一百五十章 消息 暗袭廖天的人正是黑暗人影子。 影子这一剑的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大,但床板却很结实,剑刺到床板后已经弯曲,却依然没能将床板刺透,可是床上的廖天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影子大吃一惊,今天晚上是让他第二次吃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廖天会如此诡诈,他睡觉的床竟然也设置了机关。 影子用上了九成功力,一掌拍向床板。他自信这一掌之力就算是一块石板也会被他击碎。 床板就是床板,就算再结实的床板也不是石板,床板果然被一掌击得四分五裂,影子看到了床下有一很深的洞,可是还没等他看仔细时,就感觉到四周的墙壁有箭一样的暗器向他射来。 影子挥舞着剑将暗器击落,竟然是几支又短又细的箭。暗箭是设计在墙壁里的,他拍碎床板后触动了机关,暗箭才一齐射向他。 廖天以下毒扬名,没想到他还精于机关,处心积虑在自己房间里设置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影子身手高绝,在如此黑暗之中,很难避开突然发射的十几支暗箭。 正当影子再次伸头向床下探望时,突然闻到一股幽香之气,他那双石头般的眼球也不禁有了愤怒和惶恐之色,赶忙闭住呼吸,箭一般地窜出了房间。 一个臭名昭著的用毒高手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发出幽香之气呢?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是毒粉之气,是暗箭上涂抹的毒粉,而这种闻起香气怡人的毒粉,越容易迷惑人,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地中毒。 廖天果然就是廖天,不然不可能被称之为苗域五毒,更不可能江湖人谈之色变。 影子突然感觉内息运转有些滞怠,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左手一看,只见手掌已经泛着淡淡的黑色,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尽管他已经很小心谨慎了,却还是着了廖天的道,任谁也想不到廖天睡的床板上竟然也有毒! 影子毫不犹豫地用剑将手掌割开一条口子,运功将毒素逼出。一股黑色的血缓缓流出,直到颜色变得鲜红,影子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可能是他一生以来吃的最大一次亏,他本想要廖天的性命,却差一点送了他自己的性命。 影子知道体内仍然有余毒未消,现在最明智的选择不是再去刺杀廖天,而是逃命。借着暗夜的遮掩,他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又像一只耗子一样小心地逃离了平阳酒楼。 …… 清晨的阳光很柔和、很清冷地照射着客栈的各个角落,客栈里的人有早起要赶路的,也有还在床上酣睡的,还有一个很不起眼的中年女子此时却走进了客栈,她直奔林枫的房间而去。就在她抬手要敲门时,猛然收回手转过身,一脸惊恐地看着身后铁塔一般的大汉。 大汉是个子高大、体形魁梧,手里拎着一根胳膊粗细的铁棒,来到她身后时竟然没有一点声息,吓得女子花容失色。 大汉正是铁臂钢躯项雷,他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是谁?” 女子怯怯地说道:“我找林枫。” 项雷道:“我问你是谁!” 女子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她拍了几下胸口后,脸上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不认识我,林枫认识我。” 项雷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说你是谁,我就敲烂你的脑袋。” 这时门开了,林枫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内,似乎昨天晚上的酒对他并没有太大影响。 林枫看到眼前的女子时,也不由一怔,当看到女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随即晒然一笑,道:“项大哥,是自己人,进屋吧!” 女子坦然地走进了林枫的房间,还得意地朝项雷妩媚地笑了笑。项雷面无表情,他并没有进入林枫的房间,而是转身离开了。 林枫将房门关好后,对女子说道:“千面娇娃,百变神行,天下之间也只有你翟双双有如此本事能够千变万化啊!” 女子正是千面娇娃翟双双。 翟双双道:“林大公子,你可别奉承我,就算我能千变万化,还不是一样被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枫笑笑道:“如若你刚才不是有意让我认出来,我也是万万想不到是你。” 翟双双抿了抿嘴,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前,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才开口说道:“有消息。” 林枫道:“但愿是好消息!” 翟双双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林枫叹了口气,道:“还是先听坏消息吧!” 翟双双停顿了片晌,道:“有人夜袭平阳酒楼,大刀阎罗孙一虎死了,好色如命沈轩受了伤,苗域五毒廖天侥幸逃脱,平阳酒楼现在已经关门停业了。” 林枫愣愣出神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果然是个坏消息,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 翟双双道:“孙一虎死在酒楼外,死前曾与人进行过激烈搏杀,他被一剑刺死,剑是从左胁下斜角刺入,直至心脏,一剑致命。伤口很小,显然对方的剑又窄又薄。” 林枫似乎在想象着现场搏杀的情景和伤口的样子,半晌才说道:“能杀死孙一虎的人并不多,能够一剑致命的人更少,用又窄又薄的剑而且剑法诡异的只有两个人,云飞和黑暗人影子。” 翟双双道:“不错,刺杀孙一虎的人正是影子,当天晚上他还刺杀了沈轩和廖天。沈轩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他逃命的功夫却是一流的,沈轩左臂被刺了一剑,伤口同孙一虎的一样,也是很小,他并无大碍。廖天在房间里被刺杀时,借助机关逃了出来,他和沈轩现在在林园里。” 林枫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翟双双道:“十三天前。” 林枫似乎对暗杀早已有了心理预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天星教教主谷天宇果然很聪明,学的很快,用的也很快。一死一伤,平阳酒楼就算不想停业也不行了,这果然不是一个好消息!好在影子没有暗袭林园。” 翟双双道:“林园被你弄得机关重重,别说影子了,恐怕整个江湖也没有一个人有胆子敢闯现在的林园。” 林枫苦笑道:“前车之鉴,我也是无奈之举,好在林园机关比较多,再加上云飞坐镇,就算是谷天宇也不敢轻易孤身犯险。” 翟双双道:“这正是第二个坏消息,云飞听说平阳酒楼被暗袭,见孙一虎死了、沈轩受伤,他担心影子会刺杀你,他已经离开了林园出来找你。” 林枫再次苦笑,他现在只能苦笑,他千叮咛万嘱咐,可是云飞终究还是没有听他的话守在林园里,他长叹一声,道:“哎,这个孩子呀!” 翟双双道:“他在你眼里是孩子,你也一直想把他捂在手心里当成孩子,可是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是快剑云飞!他把你当作他的父兄,你公然只身露面,其实就是以身犯险,他又如何能安然地留在林园里?” 林枫道:“这孩子把情义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 翟双双道:“他只是对你而已,他杀人时比寒冰还冷漠,出剑时比恶狼还无情。但他对你不一样,你是他生命的支柱和向导,他宁肯自己死,也不想你受到伤害。” 林枫道:“你好像很了解他。” 翟双双道:“要想千变万化扮成不同的人,首先就要了解人性,更要有能够看透一个人的眼睛,否则就算是外表扮成别人的样子,神态也不像,就算是学会了易容术的方法,也会破绽百出送了性命,我现在之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因为我还算是有识人的本领。” 林枫着有深意地看着翟双双,问道:“你既然能看透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加入天星教?难道你看不透谷天宇的为人?” 翟双双道:“我的确不能完全看透谷天宇,他是世上隐藏极深的人之一。我之所以为天星教效力,是因为他曾救过我的命。” 林枫默默地点了点头。 翟双双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背叛谷天宇,转而投入到你的麾下?” 林枫笑笑不语。 翟双双微微一笑,道:“你一定认为我害怕沈轩对我进行侮辱,而且还中了你的玄冰寒毒,才被迫无奈由你驱使的吧?” 林枫无法回答她的问题,翟双双所说的也正是林枫所疑惑的。翟双双自从答应效力于他之后,冒险四处奔波,做事兢兢业业,完全超出了林枫的预期。 翟双双道:“我是一个在生死边缘走过三次的人,早已看透了生死,我牙里一直藏着一颗毒药,随时都可以让自己有尊严地死去,就算是中了玄冰寒毒,也有能力在毒发之时自我了结。我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任由别人凌辱?任由别人摆布呢?我加入天星教,是因为谷天宇救过我的命,但我为他杀了三个人,三个至关紧要的人,那一次我差一点又把自己的命送掉,我已经还清了谷天宇的债,我现在并不欠他什么。我之所以肯为你效力,是因为你跟别人都不同。”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情流露 林枫苦笑道:“我的名声比谷天宇还要差,别人只是还不知道我就是铜面人而已,但你却知道。” 翟双双道:“名声算个屁,在江湖上没有人比你老爹林烨的名声更好的了,还不是被杀了满门?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哪个不是名声赫赫,可是有个屁用?他们做什么实事了?绝大多江湖人习武就为了争名声、争地位、争权力、争金钱、争女人,而你不同! 你是个敢作敢为的男人,杀伐之时比恶魔还狠毒,可是你杀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善良之辈。你铁汉柔情,重情重义,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对朋友、对女人、对下人,从无苛刻,哪怕是对待大刀阎罗孙一虎、苗域五毒廖天、好色如命沈轩这些臭名昭著的恶人,即使他们中了玄冰寒毒受制于你,你却给了他们足够的自由和尊严,只要他们不再为恶,你仍然能容得下他们很多陋习,这份胸怀不是什么男人都有的,可见你是个心存道义之人。 你救助了那么多生存无望的流民,让他们能够活下去,让他们对生活有了希望,这才是让我最钦佩最尊崇的。我就是个孤儿,对在绝望中能够看到生存下去、能够看到希望之光的欣喜,是最有体会、最能理解的。林家善举天下皆知,而你承袭林家志向,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得真真切切,我愿意尽心为你效力,尽我所能,助你扫平前进中的障碍和危险,为伟大的善举尽一份力,也为自己的来生积一点德,这就是我甘心为你效命的缘由。” 林枫被翟双双一番话说的竟然眼窝有些发热,朋友的赞扬可能夹杂着情义,情人的赞扬可能夹杂的爱意,仆人的赞扬可能夹杂着谄媚,但出自于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的赞扬,一定是发自于真心、真情。 林枫尴尬地笑笑,道:“你说的我有些汗颜。” 翟双双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呵呵、呵呵,我混迹江湖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你老爹林烨付出了全部的真诚和善良,换来的是出卖和杀戮,弄得身死家亡。你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件事是为自己考虑的、为自己谋私的,可是你不择手段、杀人如魔,你的身份迟早会被识破,到时候你会声名狼藉、恶名如虎。哈哈哈哈,你学识渊博,奸猾似鬼,却硬生生地自己跳到火坑里。你老爹不精,你更傻,你们林家人的脑袋是不是都坏掉了?” 林枫愕然地望着翟双双,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 翟双双却嘿嘿地笑道:“可是,我喜欢!” 林枫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说我了,你放心,就算我声名狼藉,或者被人杀死,我早就把你的后路都安排好了,你不要有顾虑,我用这种手段逼迫你也是迫不得已。” 翟双双道:“铁拐道人皮甲和我在天星教里同为护法,他一定是受你胁迫才给你看家护院的,但我看得出,他现在已经真心想留在林园里,难道我比那个瘸子差?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打动你,让你解除我身上的玄冰寒毒,而是要告诉你,你要好好活着,你的兄弟云飞、你的情人方芷涵、你的管家杜淳,还有那些你收留的流民,他们都想你好好活着,也包括我!” 林枫讪讪地笑了笑,甚至笑的有些腼腆。他不怕刀光剑影生死拼杀,也不怕阴谋伎俩算计人心,但他对翟双双却已经有些害怕。翟双双快言直语、真情直白,让他感动却也让他有些无法招架,何况翟双双容貌并不差,身上还有着成熟女人的魅力,有时面对翟双双热辣辣的目光,竟然让他无所适从。 林枫道:“你知道云飞在什么地方吗?” 翟双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担心云飞找到影子,会两败俱伤?” 林枫点了点头,道:“云飞的剑很快,但他有情,这是他的优点,可是面对影子时,就成了他最大的缺点。” 翟双双道:“我见过影子杀人,也见过云飞出剑,影子的剑未必比云飞的剑快。” 林枫道:“他们之间或许只有毫厘之差,所以他们之间的对决,比的是耐性、冷静、果决和心境,谁心无旁骛,谁才能赢。” 翟双双道:“如果云飞和影子对决,赢的人一定是云飞!云飞必然会孤注一掷地拼杀,因为他没有退路,因为他怕影子杀了你,所以他一定要杀死影子。而影子则不同,他是谷天宇的杀人之手,是一个杀人器械,影子杀云飞只是在做一件他应该做的事而已。他们之间的信念不同,毅力自然就不同,心境也就不同,所以云飞一定会赢。” 林枫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说道:“刚才我所说的那些是影响胜败的主要因素,其实对决的时间、场地、环境,哪怕是他脚下土地的松软,都会是影响胜败的因素,只有达到超然物外的境界,才不会受到所有外在因素的影响,但云飞还没有达到这种境界,我必须要尽快找到他。” 翟双双道:“云飞真的很幸运,他能有你这样的兄长,我已经有点嫉妒他了。” 林枫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消息?” 翟双双道:“有,还是坏消息。” 林枫皱了皱眉头,不由得苦笑,看来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日子。 翟双双道:“沧海派掌门余凯被人杀死了,死在断刀之下。” 林枫霍地站起身子,瞪着眼睛几乎喊了出来:“谷天宇杀的?” 翟双双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杀了余凯。” 林枫道:“这果然又是一个坏消息。” 翟双双道:“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 林枫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翟双双。 翟双双叹了口气,说道:“谷天宇还杀了少林寺八长老智玄。” 林枫惊恐中带着怀疑,道:“他真的杀了武痴智玄大师?” 翟双双道:“正是!” 林枫面色阴沉如水,出神良久,才缓缓地坐回椅子上。 翟双双的语气很沉重,道:“八长老智玄大师和两名少林弟子,护送四世祖道信法师的舍利到灵山寺供奉,途中被谷天宇截杀。智玄大师身中三刀,刚到灵山寺就圆寂了。据说谷天宇也被智玄大师击中了一掌,如果谷天宇没受伤,他是不会收刀离开,让智玄活着到灵山寺的。” 林枫缓缓说道:“谷天宇很忌惮少林寺,否则他早就公然称霸江湖了。智玄大师研武成痴,武功也是少林寺武功最高深的人,谷天宇恐怕最忌惮的人,就要算是智玄大师了。没想到谷天宇闭关只有两年多时间,武功竟然有了这么大的突破,就连精通数十门高深武功的智玄也死在了他的刀下,恐怕谷天宇的天魔刀法已经大成了。” 翟双双道:“智玄大师的确是武学奇才,武功也的确高绝,可是他练的功夫太过于庞杂,想要探究和穷尽少林各种武功,即便他是个习武天才,也无法把每种功夫练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杂而不精,不如专一而纯。” 林枫点了点头,他也赞同翟双双的说法。 两人沉默了良久,林枫才问道:“知道谷天宇在什么地方吗?” 翟双双摇了摇头,道:“谷天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狡诈,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更不要说他藏在什么地方了,他要是不主动露面,世上没人能够找得到他。” 林枫道:“谷天宇和影子已经开始分头动手了,谷天宇是想逐个铲除掉阻碍他雄霸江湖的障碍,智玄大师一死,恐怕天下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翟双双道:“少林方丈也不是谷天宇的对手?” 林枫摇了摇头,道:“少林智空方丈虽然一直讳莫如深,但在武功修为方面,却未必能强过武痴智玄。” 翟双双道:“至少还有一个人能胜过他,圣手老人孙少天!” 林枫摇了摇头,道:“登高胆更怯,高处不胜寒,圣手老人恐怕再也不会出手了。” 翟双双道:“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曾说,天下武功最高深莫测的两个人,一个是穷酸书生伏木子,另一个就是圣手老人孙少天。如今伏木子已死,孙少天又不肯出手,恐怕整个江湖再也没有谷天宇的对手了。” 翟双双说这话时,眼角余光不断地观察着林枫的表情,可是她看到的只是一张阴郁的脸和充满忧虑的眼睛。 翟双双道:“我很奇怪一件事,你把天星教的使者、护法们杀的杀、控制的控制,谷天宇最恨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可谷天宇非但不是先对你下手,反而是先对沧海派和少林寺下手,实在令人费解。” 林枫道:“杀天星教使者和护法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铜面人,谷天宇一定对铜面人恨之入骨,我想他可能也在费尽心机寻找铜面人呢!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称霸江湖,少林、武当是阻挡他野心的两座大山,沧海派跟少林、武当同气连枝,他自然要先对这三大门派下手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行踪 林枫接着说道:“事实上谷天宇不止是对少林和沧海派下手,他已经对武当派也下手了,他设了一个精巧的骗局,以林家刀法为诱饵,引天下习刀之人围攻武当,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受了伤,武当派镇派元老宋玉一战力竭而羽化仙逝。” 林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谷天宇不愧是谷天宇,精于谋划,诡于算计,一出手便力挫三大门派。至于我嘛,他还没把我放在眼里,虽然云飞杀了四大护法之一驱龙神鞭尤风,却是事出有因,因为尤风闯进平阳酒楼先挑起的事端。至于左星使者肖华、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护法之一疾风剑田七、蓝妖姬岑杉、玉面菩萨心湖五人之死,谷天宇一定把账全都算在了铜面人头上。铁拐道人皮甲隐藏在林园,足不出户极少露面,几乎没人知道皮甲已经归附于我。你这位大护法千面娇娃突然神秘失踪,消失的悄无声息、干干净净,况且你擅长易容之术,千变万化的,根本没人能认得出你的真实身份,谷天宇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你在我这里。我几乎是置身事外,谷天宇又怎么会把我当成他的强敌呢?” 翟双双道:“江湖传言,你就是林家三公子,无论你是与不是,依谷天宇阴鸷的性格,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 林枫道:“他不放过我?哼哼,我苦心积虑谋划多年,就是要把他引出来,我与他之间的搏杀是早已注定的。他之所以没有先对我下手,他认为我只是疥癣之疾,我并不是阻挡他称霸江湖的一座山,充其量我只是阻碍他前行路上的一块小石头而已。或许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只要他扫除少林、武当、沧海三大门派的阻力,他就可以称霸武林,那时候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他一定会以真面目昭示天下,以碾压的实力将林园一举清除,包括我和云飞。” 翟双双眼中满是担忧之色,道:“如果少林和武当联手抗衡谷天宇,他的野心未必能够得逞。” 林枫道:“少林、武当是江湖各大门派之首,历经数百年风云变幻仍然屹立不倒,他们已经习惯了没人敢撼动、也没人能撼动他们的江湖地位,他们自恃底蕴深厚、高手众多的门派实力,安于自守,任凭江湖血雨腥风,坐视纷争杀戮乱象,毫无忧患意识,想让他们放下身价精诚联手,恐怕很难,毕竟谷天宇还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想要抗衡谷天宇是要付出牺牲和代价的,他们一旦代价过大,实力损伤过重,很难保证不失掉江湖首领的显赫地位。” 翟双双道:“可是现在谷天宇已经触及了少林、武当和沧海三派的利益,人家已经打上门了,难道他们还能置身事外吗?” 林枫道:“余凯被杀,沧海派群龙无首,可是沧海派在三大门派之中实力最弱,余凯一死,沧海派里已经没有顶尖高手,他们就是想跟谷天宇拼命,也没有那个实力。武当派损失最大,宋玉死了,玄机道长受伤,武当弟子死伤三十多人,实力大损,士气受挫。武痴智玄虽然武功超然,少林也只是殒了一个长老而已,并没有损伤少林的根基。少林和武当虽有同仇敌忾之心,但有多少诚意能够精诚联手对付谷天宇,还未可知。” 翟双双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看着林枫,轻声说道:“这样你就处于危险之中了,你难道能够胜得了谷天宇吗?公子,你是不是有了保全的计策?” 林枫见她真心地为自己担忧,心头也不禁很是感动,但林枫却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安排。当务之急是马上找到云飞,如果谷天宇和影子联手对付云飞,他就危险了。” 说罢,林枫起身就要离开。 翟双双道:“你一向从容淡定,没想到也有乱了方寸的时候,我刚刚只说完了坏消息,难道你不想听完好消息再去找云飞吗?” 林枫因为牵挂云飞的安危,一时竟慌了神,经翟双双一说,不禁有些讪讪,于是停住了脚步,道:“说实话,现在再好的消息恐怕也提不起我的兴趣,没有什么能比云飞的安危更重要。” 翟双双直盯盯地看着林枫,眼中竟然流下了一行热泪,哽咽地说道:“我原本以为生死情义只是书里编写的演义和坊间流传的故事而已,现在我相信世间有真情义!云飞为了你不计生死,而你为了保护他甘愿牺牲自己,林枫,你的确是个不一样的男人!” 林枫叹道:“人活百年也终究难逃一死,活着就要做应该做的事,死也要死得其所,死只是另一个生的开始,并没有那么可怕。” 翟双双凝视着林枫,缓缓地说道:“好消息就是我发现了影子的行踪。” 林枫突然窜到翟双双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道:“影子在哪?” 翟双双皱了皱眉头,看着林枫眼睛,道:“你抓疼我了!” 林枫赶忙松开了手,歉意地说道:“在下鲁莽了,抱歉!” 翟双双的眼角还挂着泪珠,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道:“洛阳兰香馆。” 林枫喃喃说道:“洛阳最有名的妓院?” 翟双双道:“不错,洛阳方圆百里之内没有比兰香馆的名气更大,也没有一家妓院比兰香馆里的姑娘更全、更漂亮,只要你出得起银子,在兰香馆里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影子既不喜欢银子,也不喜欢权力,他只喜欢女人。他对女人一向很挑剔,谷天宇每年在他身上花费大把银子,精选各地美女送给他。但影子有个怪癖,一个月之内必定要换一个女人,哪怕是再漂亮、再动人的女人他也毫不留恋。” 林枫道:“他还有这样的怪癖?” 翟双双道:“因为他害怕跟一个女人时间久了会动感情,他要始终保持无情的状态。” 林枫道:“看来你很了解他。” 翟双双道:“天星教的使者、护法、堂主们之间其实并不团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要想活的长久些,就必须要了解他们、防范他们。” 林枫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我们距洛阳只有一天的路程,加快脚程的话,日落之前就会进入洛阳城。” 翟双双道:“可是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竟然有一个人好像在跟踪影子。” 林枫眼神一聚,道:“是谁?” 翟双双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林枫追问道:“敢跟踪影子的人一定不是寂寂无名之辈,难道他易了容貌?” 翟双双再次摇了摇头,道:“我敢肯定他没有易容,也许我判断有误,只是个巧合而已。” 林枫急忙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谁,面对影子这样的高手,都不能不谨慎对待,知己知彼,方有胜算,跟踪之人是敌是友不分,总要搞个清楚。 翟双双道:“是个老头,年龄在六十开外,头发花白,手里始终拎着个酒壶,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不过身上的衣服倒是很讲究……” 林枫吃惊地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道:“他是不是酒糟鼻子红鼻头?” 翟双双道:“是,你认识他?” 林枫道:“他是酒鬼胡三,这个老东西,他怎么能……” 林枫一把推开房门,大声喊道:“宋成,备车,快、快,马上出发。” 宋成从房间里拎了个包袱,像猴子一样迅速地窜了出来,一路小跑去准备马车,项雷听到喊声也紧跟其后 林枫拿起魔齿剑和时刻不离身的皮囊就往屋外走,翟双双却挡在了门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林枫道:“我能找得到兰香馆,你还是不要去了,影子一旦认出你,你会很危险的。” 翟双双道:“你虽然能找到兰香馆不假,可是你不认得影子。” 林枫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通向洛阳的大道上,一辆马车正在飞快地朝着洛阳城方向驶去。两匹马儿已经跑的够快了,驾车的宋成嘴里还是不停地吆喝着,催促着马儿再快些。 宋成驾车,项雷坐在他旁边,车厢里只有林枫和翟双双。马车跑的越快就越颠簸,翟双双紧紧地抓着车厢扶手,眼睛却一直看着林枫,她已经这样直盯盯地看了一个时辰,似乎林枫脸上有什么奥秘一样,她想要解读清楚。 林枫始终紧绷着脸,阴郁中带着丝丝忧色,眼睛却一直在看外面,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皮囊。 翟双双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酒鬼胡三是个游戏风尘的世外之人,江湖中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他是不是要杀影子?” 林枫只是看了一眼翟双双,眼睛又转向车窗外,但他却没有回答翟双双的问题。 翟双双沉默了一会,又开口说道:“你不用忧心忡忡的,据说酒鬼的武功深不可测,只要他出手,一定能杀了影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兰香馆 马车飞速地行驶,过往的路人见到如此急奔的马车,不由得纷纷向路边躲避,马车驶过之后,受到惊吓的人恨恨地朝马车方向吐几口唾沫,然后再谩骂几句,发泄肚子里窝囊气。 良久,林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酒是好东西,可以让人兴奋,让人陶醉在朦胧和快乐之中,也可以让人酣醉后暂时忘却所有的烦恼和忧愁。但是,酒却有一个要命的害处,长期大量饮酒,会麻木人的身体,会让人变得迟钝。” 翟双双道:“你的意思是说酒鬼的身手已经变得迟钝了?” 林枫道:“但愿我猜错了,但事实上近十年来,他几乎没有真正出过手。” 翟双双道:“你担心酒鬼会死在影子的剑下?” 林枫再次将头转向窗外默然不语。 过了好一会,翟双双再次问道:“酒鬼是你老爹的朋友?” 林枫没有回答她,依旧默然不语。 翟双双道:“难道他是你的朋友?” 林枫转回头,道:“你为什么那么好奇呢?” 翟双双叹道:“我以前一直都认为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世上最傻的男人。” 林枫诧异地问道:“我很傻吗?” 翟双双道:“很傻!有人替你去杀掉对手,你应该高兴才对,可你非但不高兴,还紧张的要命,世上还有你这么傻的人吗?” 林枫默然,因为他无言以对。 翟双双道:“你为什么总是在替别人着想、替别人遮风挡雨吗?你为什么不会替自己着想呢?” 林枫道:“你说的恰恰相反,是他们一直在为我着想,他们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来护佑我。”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宋成从来没有见过林枫如此急迫和焦虑,也从来没见过林枫脸色如此阴郁,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洛阳城。 两匹马已经跑的全身大汗淋漓,不时地打着响鼻,宋成根本没有让马歇下来的意思,他不停地催促着马儿,时而还要抽上几鞭子。幸好他买的是上好的马匹,否则速度不会这么快,耐力也不会这么持久,换成差一点的马,早就累死在路上了。 距离洛阳城已经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已经能够看到高大的角楼和雄伟的城墙。 翟双双再次打破车厢的沉默,说道:“林枫,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林枫点了点头。 翟双双道:“我死后,你把我埋在青木镇林家祖坟旁边的那座小山上,好吗?” 林枫愣愣地看着翟双双,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 翟双双一双哀楚的眼眸看着林枫,道:“答应我好吗?” 林枫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无法答应你,因为女人要比男人更长寿。” 翟双双道:“你终究是要埋进林家祖坟的,我想我死后能够一直看着你。” 林枫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只是缘于眼前这个女人的原因。 林枫深深地呼了几口气,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翟双双,道:“这是少林寺的大还丹,对于内外伤有奇效,还有增加功力的效果。你一定不会死在我前面的,记住了,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涉险,即使我过不了最后那一关,也会将你安置好,还你自由的。” 翟双双笑了,只是她的笑容很凄美,她知道林枫指的最后一关是什么,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一关。 林枫的心很乱,他牵挂云飞的安危,他担忧酒鬼的生死,他思念在江南的方芷涵,他甚至不知道以后将以何种态度对待翟双双。 其实这就是生活,人注定是要活在纷乱繁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之中。 本以为在日落之前可以顺利到达洛阳城,但事情往往就是经常会发生一些转折和变故,不然生活将不会如此丰富多彩。其中的一匹马再也坚持不住如此高强度的奔跑,一头栽倒在地上,瞬时马车前倾翻转,项雷急呼道:“公子快跳车!” 项雷的声音刚落,林枫和翟双双已经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凭他们二人的反应和身手,是不会受到伤害的。另一匹马也已经处于精疲力竭的边缘,被翻转的马车一带,也倒在了地上。宋成惶恐不安地看着林枫,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等待着责罚一样。 林枫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两匹马,又看了看隐隐约约的洛阳城,不由地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只能走着进城了。” …… 望古都,意踌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管是何朝何代,都是这个样子,只要有了金钱和地位,就可以品味世上最好美酒和佳肴,就可以享受最漂亮女人的服侍。有人费尽数十年艰辛苦练武功,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之人,可以左右他人的命运甚至生死,还可以享受锦衣玉食、美人在侧的奢华生活。 洛阳城外的农舍里,有数不尽的穷苦人家徒四壁,为了一日三餐愁眉苦脸、苦命奔波。 城内的兰香馆内却是一派奢华、香气四溢、粉黛成群,酒有最好的女儿红、竹叶青,菜有最新鲜的黄河鲤鱼、鲜活的野鸡大雁、味美回津的牛羊驴肉,山珍海味令人回味无穷。 如果仅仅只有美酒和美食,兰香馆只能算是一个上好的酒楼而已,兰香馆之所以名扬洛阳城,自然是因为有比美食还令男人垂涎欲滴的美女。南越的、北海的、西域的各地美女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碧发蓝睛的波斯美女,丰腴的、高挑的、苗条的、清秀的、妖艳的、妩媚的各种类型的女人让人眼花缭乱,会唱的、会跳的、会弹的色艺俱全。兰香馆是男人的天堂,只要你有大把银子,尽可天天享受夜夜笙歌、美女侍寝的人间天堂生活。 夜已到了三更,兰香馆内依然灯红酒绿、歌舞翩翩,只有夜色才会掩盖糜烂的生活,只有在黑暗中才会放纵人性的欲望。 一个头戴斗笠浑身黑衣的人从兰香馆走了出来,腰间斜插着一柄又薄又窄的剑,斗笠压的很低,即使夜色很亮仍然看不清此人的脸。 黑衣人似乎在兰香馆里刚刚享受过,自然心情很愉悦,脚步也显得格外轻松。一般的男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兰香馆,此时正是软玉温香、缠绵悱恻的美好时刻,显然黑衣人是那种很不一样的男人。 黑衣人走起路来整个身体非常协调,他的脚步很轻、步幅很大,走路的速度也很快,可是,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而且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一个满头发白却衣衫华丽的老头挡住了黑衣人的路,老头正拿酒壶在喝酒,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更奇怪的是,老头手里拿的酒壶不是瓷瓶,而是铁壶。 黑衣人略略扬起头,眼睛跟石头一样没有一丝情感地盯着老头。 老头竟然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道:“年轻人,我这可是正宗的五年陈竹叶青,要不要喝几口?”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让开,不然你就得死!” 老头嘿嘿一笑,道:“据说黑暗人影子冷血无情,剑法刁钻诡异,出剑又快又狠,我老人家倒要看看你的剑有多快。” 影子见老头识破了他的身份,不仅没有出剑,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影子道:“你是谁?” 老头再次扬了手中的酒壶,道:“我就是个喜欢喝酒的老头子。” 影子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可怕的人。 影子道:“你是酒鬼胡三?” 老头道:“的确很多人都说我是个酒鬼。” 衣衫华丽手持酒壶的老头正是酒鬼胡三。 影子道:“你想杀我?” 胡三道:“我一心指望着林枫这个小混蛋给我养老送终,他不能死,那只有你死了。” 影子没有再说话,他要杀的下一个人正是林枫,所以胡三要杀他并不奇怪。 胡三手中酒壶里突然喷出一道水柱击向影子,随即漫化成点点水珠向影子罩去,胡三整个人随之欺身而上,一只手化作鹰爪直抓影子的胸口。 影子的剑已出鞘,他的剑果然又快又狠,如同一片银光将整个身体封住,万滴酒珠瞬间被挡在剑光之外,连同胡三抓向他的那只鹰爪手也被封的严严实实。 胡三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醉态,他双目如电,身手矫捷,突然变爪为掌,右手中的酒壶好似一只铁锤,只见他身如游龙,掌势如虎,气势如虹,招招不离影子周身要害,竟然逼的影子连连后退。 换作别人早已被胡三击死于掌下,但影子终究是影子,他不仅将胡三的掌式封住,偶尔还能出剑还击,他出剑的角度果然极其刁钻,完全不同于各大门派的剑招,令人防不胜防。 掌风和剑光夹杂在一起,时而传出几声酒壶和剑身碰撞的清脆声,两人身影更是快疾如风,穿插变换,令人目不暇接。 影子的剑法越来越凌厉,攻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突然,影子本已刺出的剑猛地回撤,身形向右侧极速闪避。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两败俱伤 高手过招,不容得丝毫差错,更不会给对方任何一丝破绽和机会,但影子竟然出现了失误,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致命,影子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但他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影子不得不放弃攻击的一剑而右撤极速闪避,因为他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烈的杀气,如果他不右撤护住后身的空位,后背很可能会被一击而中。 胡三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只见他右手的酒壶脱手而出,像个铁锤一样砸向影子。 影子一掌将酒壶击飞,可是他能躲开酒壶的重重一击,却躲不过胡三的掌。 胡三的掌已经击向影子,但胡三却似乎忘记了影子的右手还有剑,一柄又轻又快的剑! 影子的剑诡异地从自己身后斜刺而出,这一剑不仅快,而且狠毒之极,没有人能以这种角度将剑刺出,但影子却可以,而且这一剑斜刺进胡三的右肋。 剑刺入胡三右肋的同时,胡三似乎浑然不觉,击出的一掌力度丝毫未减,一掌重重地打在影子的左臂上。 影子被击出了一丈开外,剑仍在右手,他被胡三击中的同时,剑也从胡三的胁下拔出,剑身还带着鲜红的血。 剑很窄很薄,刺进胡三肋下的伤口虽然不大,却在不停地流血,瞬间便将胡三身上华贵的衣衫染红了一片。胡三似乎根本不在意身上的伤,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影子。 影子挨的一掌也并不轻,他能够感觉到左臂的骨头已经骨折,因为他的左臂连抬都抬不起来,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他知道胡的剑伤比自己左臂的伤还要重,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胡三会用使出两败俱伤的方法。 影子看到一个白衣人的出现,他似乎明白了胡三的用意,胡三宁可自己受伤,甚至被刺死也要不惜打伤他,这样的话白衣人就有更大的机会杀死他。 当影子看清白衣人的容貌时,他一向没有情感波澜的眼中也出现了惊恐之色,他好像在一瞬间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白衣人看起来保养的很好,白皙的面容、清澈的眼神、高挺的鼻梁,配上一袭装束极为讲究的白衣,给人一种又干净又素雅的感觉,看起来年龄只有四十多岁,但看到他两鬓夹杂着斑斑白发,说明他的实际年龄一定不止四十多岁。 影子看到了白衣人,酒鬼胡三自然也看到了白衣人,胡三眼神中不是惊恐,而是惊诧。因为此人在江湖上至少有十多年时间没有露过面,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想到却在这里突然出现。 白衣人的声音很的磁性,听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可他说出的话却让人一点都不舒坦:“老酒鬼,酒虽然是好东西,却也是慢性毒药,你的身法和出掌速度已经大不如十年前了。” 酒鬼胡三听了白衣人的奚落,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就算酒是慢性毒药,可是把它喝到肚子里却是妙趣横生,就算我的反应慢了,也一样能杀死这小子。” 白衣人冷笑道:“你挨的这一剑不轻,这么老了还嘴硬,还是赶紧封住伤口的穴道吧,不然你坚持不了多久血就会流干的。” 胡三刚刚并没有封住伤口的穴道,因为他一旦封住右胁下的穴道,整个身体的反应速度势必会受到很大影响,伤口不停地流血会死人,身体反应慢了会死的更快。 胡三听了白衣人话后,嘿嘿一笑,竟然真的点了自己右胁下四处穴位止血。 白衣人又说道:“黑暗人影子,剑法果然很诡异,出剑的速度也不慢,可惜的是,剑却没有灵魂,因为使剑的人没有灵魂。” 影子一直盯着白衣人的右手,可是白衣人的右手却始终缩在衣袖中,不仅看不到整只手,连一根手指都看不到。 影子道:“剑是用来杀人的,只要能杀人的剑就是好剑。” 白衣人道:“年轻一代中,你算是佼佼者,可惜我还是要杀你。” 影子道:“没想到你银手钢指刁魁也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小人而已,竟然做出乘人之危的事。” 白衣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银手钢指刁魁,在“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的江湖榜排名上,刁魁位居第三,仅次于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刁魁缓缓地伸出了右手,一只令人惊骇的手! 这只手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只人的手,更像是一个用白银铸造而成的手。他的手在月光的辉映下,光洁白亮如银子一般,如果仔细看,甚至能够看到血管和正在流动的血液,这样的手看上一眼都令人惊悚不已,天下间竟然会有如此怪异的手! 刁魁根本没有理会影子的讥讽,古井不波地说道:“杀人不是比武,杀人就是杀人,无论用什么方法,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对方杀死。” 影子道:“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跟酒鬼一起联手杀我呢?” 刁魁道:“我来的时候,你们已经交上手了,你们之间的搏杀并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够看到的,我也很想看看你的剑法,更想看看老酒鬼的掌法。” 影子凝视着刁魁半晌,道:“难道你也是为了林枫要杀我?” 刁魁道:“不错,天下间谁都可以死,包括老酒鬼和我在内,唯独林枫不能死。” 影子道:“就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枫真的是林烨的三儿子,难道他的命还能比你银手钢指的命更重要吗?” 刁魁道:“我的名声虽然很大,但林枫的命却比我的命重要一百倍。酒鬼为了林枫不惜性命跟你同归于尽,我为了林枫,也同样会这么做,就算是用我的命去换林枫的命,我也会毫不犹疑。我活着只是一个人活着,林枫却能让成千上万人活着。” 影子道:“我现在很最后悔一件事,就是没有第一个去杀林枫。”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你到平阳酒楼杀了大刀阎罗孙一虎,刺杀好色如命沈轩和苗域五毒廖天,其实是想削弱我的力量、打击我的信心,而后蒙面在武当山刺伤武当掌门玄机道长,想嫁祸是我设的骗局。其实你并不是不想第一个杀我,而是谷天宇不让你杀我,他要在称霸江湖后最得意的时候亲手杀死我。” 一个人缓缓从暗影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柄短刀,一柄一尺六寸长的短刀,刀背前部带刃、后部宽平,刀锋呈曲状,前凸后凹,如此特别的刀,天下只有一把,它就是寒月刀。 能够手持寒月刀的人自然是林枫。 紧跟林枫身后走出一个中年女人,一个长相再普通不过毫不起眼的女人,就算影子跟她同在天星教数年之久,此时影子却并没有认出她就是翟双双。 影子看到林枫手持寒月刀,也不禁有些动容。 林枫停下了脚步,道:“酒鬼虽然不问世事却名动江湖,银手钢指江湖榜排名第三位武功绝顶,他们的命不知道要比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子的命珍贵多少倍,他们之所以护佑我,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更是为了他们心中的正义和善良,让成千上万的苦命人能够活下去。你这种只会杀人却以无情自傲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情义、什么是大道。” 刁魁的目光转向林枫,眼神中带着赞许和父爱般的慈祥,他精致的脸庞露出了会心的笑意,所有的话都不足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只有那脉脉的目光中饱含着全部的情义。 铁剑钟卫曾说过,不仅仅只有他铁剑一人牵挂着林家,至少还有一个和林烨生死莫逆的人同样牵挂着林家,那个人就是银手钢指刁魁。 林枫从不怀疑刁魁和父亲的情义,他相信刁魁只要没死,就一定会出面为林家讨回一个说法,但刁魁已有十多年没有任何消息,林枫也以为刁魁已经死了,他现在看到了刁魁,又怎能不激动?他听到刁魁刚才的那番话,又怎能不感动? 林枫望向刁魁时,已经眼含热泪。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流泪的人,但他刻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当他再看到酒鬼胡三半边衣衫已被鲜血染红时,他的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一般,握着寒月刀的手已在微微颤抖。 他们不惜自己的性命舍生忘死地护佑着自己,天下间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份情义更珍贵、更令人感动的呢! 刁魁道:“小枫,你很好!” 林枫道:“刁叔叔……” 刁魁打断了林枫的话,道:“难道你以为我也老了吗?” 林枫苦笑无语,他自然知道刁魁的意思,因为刁魁的目光已经看向了黑暗人影子。 影子道:“林枫,他果然猜中了,你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铜面人,你一定活不久的。” 刁魁道:“至少你要先死。” 影子道:“刁魁,你销声匿迹十多年,本以为你已经死了,原来你是闭关练那只手去了,但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手练的比钢还硬,他仍然能杀死你。” 刁魁已经出手了,他的右手像一道银光般刺向影子的喉咙,影子的左臂虽然断了,但他右手的剑仍在,只要他的剑在,就没人敢轻视他,哪怕是江湖榜排名第三的刁魁也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第一百五十五章 银手钢指 两道银光在月色下闪烁,一道是剑光,另一道是堪比银光的手影,剑和手碰撞竟然发出了清脆般的金属声,这是一只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是江湖上独一无二把手当作兵器的奇闻,然而正是这只奇怪的手,不知道夺过多少成名人物的兵刃,不知道击穿过多少江湖高手的喉咙和胸膛,这是一只极其可怕的手。 降魔手已经被称为稀世奇宝,但和刁魁的手相比,简直就是木偶跟人相比一样,降魔手制作的再精巧,终归是个死物,而刁魁的手却灵活无比,尤其是他的手指,不仅如钢指一样能够刺穿人的骨头,还可以灵巧地夹住纤细的飞针。 即使影子的剑又窄又薄,仍然被刁魁灵巧的手指夹得牢牢的,剑的材质非常好,剑身已经弯成了弧形仍然没有折断,影子无情的眼神终于露出了一丝绝望之色。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软肋在哪里,他左臂已断,身体左侧便完全成了空位,刁魁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刁魁的左手虽然跟平常人的手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只手,但这样普通的手打出一拳同样可以让人致命。 刁魁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影子的左肋,影子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肋骨的断裂声,接着整个人便飞出了三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喷出几口鲜血,瞬间感觉全身都散架了。剑仍在手中,他手中有剑就仍然可以杀人,他想站起来做最后殊死一搏,可是刁魁的这一拳实在太狠、力度太强,他至少有六根肋骨被打断,连爬都爬不起来,他看到了刁魁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那是胜利者才配拥有的笑容。 影子犹如石头一样的眼神仍然没有一丝情感,他连自己都不清楚杀死过多少人,现在死亡降临到他身上时,他显得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杀人无情的影子像一滩肉泥一样躺在地上,刁魁没有再出手,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影子。这时,林枫身后的翟双双却向影子走去,她来到影子跟前,蹲下身子低声说道:“影子,我说过,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你,现在你相信了吧?” 影子吃惊地瞪着翟双双,艰难地说道:“你是翟双双!原来你根本没死!” 翟双双道:“很好,你终于认出了我。影子,你好色就算了,竟然连姑奶奶的主意都敢打,要不是我对谷天宇还有利用价值的话,他有所顾忌屡次阻拦你,我早就被你弄到床上去了,我说过会杀了你,看在我们都在天星教几年的情面上,我还是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影子道:“咳、咳、咳,你、你,你敢背叛他,你会死的更惨。” 翟双双嘿嘿一笑,道:“我怎么死你就不用费心了,记牢了,投胎的时候记得做个女人,下辈子好偿还你今生造下的罪孽。” 翟双双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匕首,一下子刺进了影子的心窝。影子凸鼓着双眼瞪着翟双双,身体扭动几下便一动不动了,或许他至死都不相信自己最后会死在翟双双手里。 酒鬼胡三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瘫倒了下去,林枫赶忙将他抱在怀里。这时翟双双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林枫给她的大还丹,倒出一粒塞进胡三的嘴里。 胡三因为流血过多的原因,脸色苍白,原本一向发红的酒糟鼻子头也没了血色,他咧了咧嘴,笑的分外凄凉,道:“少林寺的大还丹?呵呵,真是好东西呀,可惜大还丹也没用的,我丹田已破,已经是个废人了。” 林枫哽咽着说道:“老东西,别说你只是废了武功,就算是你一动也不能动,只要你能张嘴,我也会天天喂你酒喝。” 胡三道:“小混蛋,你总算还有点良心。” 林枫道:“我送你回林园,给你买五十坛最好的竹叶青。” 胡三道:“你说过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林枫道:“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陪你喝酒,给你养老送终。” 两人的对话似乎很不着边际,可蹲一旁的翟双双却已经泪流满面了。 银手钢指刁魁一直没有说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枫,他的眼圈竟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最后见到林枫时,林枫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已经整整十五六年没有见过林枫,他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林枫,是因为林枫手中的寒月刀! 江湖中没有人敢用寒月刀,更没人愿用寒月刀。能持寒月刀的人,只有林家的人!因为敢持寒月刀,就要面对数不尽的明枪暗箭,不知何时就会身死魂灭;愿用寒用刀的人,必将承载和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这是宿命。 刁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小枫,老酒鬼说的对,你要活下去,不仅要给这个老鬼养老送终,还有成千上万人活下去的希望都背负在你身上。” 林枫道:“刁叔叔,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才会带给他们希望。” 刁魁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你!我一直认为达到武学巅峰才应该是武者唯一的追求,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一个人耗尽了毕生精力,就算能够迈入武学至巅境界,可是一生中又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小枫,回到林园去,承袭好你父兄的遗志,林老前辈的志向只有林家人才能够继承。” 林枫道:“你说并不对,以暴方能止暴,没有至高的武功修为,就算是圣人之道也无法践行,父亲就是前车之鉴。林家所做的事并不是一个人在做,而是伏先生、铁剑、老酒鬼和你这样一群人的追求和贡献,林家人不是旗帜,而是应该挡在刀剑前的人!刁叔叔,晚辈感激你不忘和父亲相交的情义,但你已经做了很多,老酒鬼也做了很多,剩下的事应该由我去做!” 刁魁突然涨红了脸,暴怒吼道:“混账!老酒鬼虽然倒下了,可是我还在!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后辈小子在我面前逞英雄了?” 刁魁用那只银白色的手指着林枫的鼻子骂道:“滚!给我滚回林园去,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刁魁转身便离开了,一身白衣在夜色下显得分外刺眼,洒脱的身影却透着无尽的悲壮,犹如百死不悔迈向沙场的勇士,犹如踏着易水河浪绝不回头的壮士。 林枫自然知道刁魁去要做什么,老酒鬼也知道刁魁要去做什么,翟双双看着眼前的一幕百感交集,她在天星教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这样的情景,一次都没有。 一向淡然洒脱的林枫望着渐行渐远的白衣身影,眼泪不受控制地再一次流了下来,他今天受到的感动实在太多,也实在太重,犹如一股股热流在心头萦绕奔腾,终于让他再也无法抑制。他练功身心疲惫筋骨灼痛时没有流泪,他身中刀枪痛彻肺腑时没有流泪,他坠落山崖九死还生时没有流泪,然而他现在却泪流满面。 老酒鬼长长一声叹息,道:“走吧,有人生而卑贱,有人死而伟大,每个人的路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刁魁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林枫默默地抱起老酒鬼,如同抱着自己苍老的父亲一样亲切而温暖,老酒鬼一生放荡不羁、言语无状,但却用他自己的方式把最深厚的父爱给了林枫。 …… 古道上,一个孤冷的少年骑在马上,健硕的马儿不急不缓地走着,少年也并不催促。他孤傲的神情犹如一匹从草原归来的野狼,挺拔的鼻梁彰显着他的倔强,薄薄的嘴唇体现着他的坚毅。 少年腰间斜插一柄奇怪的剑,一柄没有剑格的剑,剑鞘古朴无华,剑柄为两块软木镶嵌,剑身既扁且窄,任凭谁都可以看出他的剑一定很薄、很轻。 世上用这剑的又有名气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黑暗人影子,令人闻之色变的人。另一个是最近在江湖中迅速崛起的人——快剑云飞。 黑暗人从来都活在黑暗之中,白天公然骑着马走在大路上的人,自然只有快剑云飞。 云飞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他的骑术跟他走路的技术一样纯熟,但他却没有催促马儿疾驰,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让马儿往哪跑,因为他不知道林枫现在在什么地方,没有目的和方向,只能任由马儿慢慢走。 云飞很了解林枫的行事风格,有时目的性很强,有时又漫无目的随性而为,要想找到林枫或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林枫来找他! 让林枫知道自己在哪里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激起一点波澜,自然有好事者会传遍整个江湖,林枫也就知道了他在哪里。 激起一点波澜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不仅林枫会知道他在哪里,影子同样也会知道,影子来找他,林枫就会很安全。 影子杀了大刀阎罗孙一虎,苗域五毒廖天和好色如命沈轩侥幸逃脱,很显然影子是冲着林枫来的。 影子如果知道他在哪里,必定一定会找上他。他在平阳酒楼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四大护法之一驱龙神鞭尤风,这笔账天星教不会不清算的。 影子如果来找他,当然就不可能去找林枫,这便是激起波澜的另一个好处。 不得不说,云飞自从跟随林枫后,变得学会了思考,学会了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同样也学得狡猾了很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卑劣的人性 邯郸城郊一个很不起眼的酒馆,今天的生意却格外好。 最先进店的是四个男人,一进门就吆喝着要酒要肉,从他们的打扮和粗犷的模样就能看得出,他们都是江湖人,酒肉端上来,四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倒是颇有江湖人的豪气。 店老板年近六十,开店已经二十多年,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并不觉得奇怪。对于这些江湖人,他自有应对的法子,只管端上他们要的东西,从不多搭一句话,只求赚些酒菜钱,犯不着跟他们多嘴。 这些江湖人千奇百怪的,什么古怪性情的人都有,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合心情,轻的摔碗砸桌子,狂妄一些的说不定借着酒劲就会动拳头,甚至拔剑亮刀的也不在少数。 四人在喝酒,店老板默默地在看,四个人喝的很兴奋,几杯酒下肚后,一个个吼着嗓门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接着又来了三个男人,进店后打量了一番正在喝酒的四人后,便默不作声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要了几壶酒、几盘肉和几个小菜便喝了起来,他们三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搞得神神秘秘,生怕说的话被别人听到了似的。 接着又来了两人,一男一女,男人长的人高马大,憨头憨脑的呆模样,身上却透着一股子凶悍之气。女人风韵妖娆,长的模样也算过得去,一双眼睛叽里咕噜地转,天生就是一副精明的样子。他们二人正是“闽越五畜”还活着的两头牲畜,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 五头牲畜中的猪、狗、鸡死了三个,只剩下一头牛和一只羊,他们二人已经在邯郸郊区盘桓了数日,一则这里距离藏金银的地方不太远,二则他们想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疯牛和山羊挑了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些酒肉后,二人便一声不响地低头喝酒吃肉,偶尔用眼睛扫视一直其他人。 没过一小会,小店又进来了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男人年近四十左右,方脸阔嘴,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挂着一柄腰刀。女子长的很漂亮,年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挑匀称,五官棱角分明,面容冷酷如冰,手握一柄两尺长的短剑,她赫然是明镜堂主司易水容!和她一起进店的男人也是明镜堂的人,名字叫孙路。 易水容不久前曾在邯郸城跟林枫有过一面之缘,她让林枫帮忙对付闽越五畜,被林枫拒绝后,又想借用云飞帮忙,再次被林枫断然拒绝。 疯牛和山羊刚刚进店不久,易水容就跟了进来,说明她不仅认出了疯牛和山羊,而且已经盯上了他们。 易水容和孙路坐在小店里剩下的唯一一张桌子,二人点了些酒肉后,也是一声不吭地喝酒吃肉,只是二人的眼角余光不时地扫向疯牛和山羊,生怕他们突然有什么异动。 整个小店里只有最先进店的四个男人在讲话,而且四人说起话来毫无忌惮,几壶酒喝完后,更是一副脸红脖子粗睥睨天下的狂傲神态,说起话来不仅嗓门大,而且吹的没边没际。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据说青木镇有个平阳酒楼,那里的酒是最纯正的,一滴水都不掺,最有名的就是窖藏十年的竹叶青。酒楼里的菜有南北四个菜系,每一道菜都做的色香味俱全,那里的姑娘不仅长的漂亮会侍候人,而且唱歌跳舞弹琴样样都会,不过嘛……” 他说到这里突然卖起了关子,端起杯子开始喝酒,旁边一汉子催促道:“老杨,你就别卖关子,快点说,不过什么呀,那个酒楼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改天哥四个一起去逛逛。” 老杨道:“老魏,你是想去喝酒呢?还是想去逛姑娘呢?” 老杨的话引得四人大笑,笑声放肆而淫荡,酒桌上聊女人永远都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既能将男人的兴致撩拨起来,又是最好下酒菜。 老杨接着说道:“平阳酒楼你都没听说过?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不管你是想去吃喝,还是想去睡姑娘,前提是要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到了那里面,花银子他娘的扔砖头似的,就你腰里那点银子,去了只够喝碗汤的。” 另一个长得比较黑的中年说道:“我知道平阳酒楼,据说幕后老板就是林枫,住进了林园里的林枫,传说他是侥幸没死的林家三公子。”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说道:“什么他妈的林家三公子,不就是林烨的三儿子吗?说不定是哗众取宠为了在江湖上弄点名声,冒充林烨的三儿子。林烨狗屁不是,连他老子一半的刀法都没学会,不然怎么会被人灭了门?现在又跑出来个卖狗皮膏药的,学林烨赚名声的小王八蛋。” 老杨道:“宋大哥说的对,当年林园死的一个人都不剩了,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个野种冒充林家三公子,不过这小子倒是有两下子,听说把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女儿给勾搭上手了,前一阵子江湖上到处都在传,林枫得罪了少林寺,被一群和尚给抓到少林寺关了起来,方天峰的女儿为了林枫这小子,带兵闯到少林寺,生辣辣把林枫从少林和尚的手里给抢了回来,也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迷魂汤,把方家的千金小姐给灌的迷迷糊糊。” 老宋眨了眨眼睛,一脸猥琐地奸笑道:“也许是床上的活好呢!” 四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够了端起酒一同喝了一杯。 脸色黝黑的人说道:“那小子真他娘的不知道交了什么狗屎运,不仅开酒楼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还走了桃花运,听说方天峰的女儿长得比醉花楼的头牌姑娘还漂亮。” 老宋放下酒杯,突然沉下了嗓子,低声说道:“天下女人多的是,你他娘的别打歪主意,方天峰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大人物,我听说林园里的银子比林烨当年还要多十倍。” 他话音刚说完,四个人八只眼睛相互对视了一下,似乎心有灵犀,彼此都会意了老宋话里的意思,只碍于这里是酒馆,不方便说话,才没有挑明。 易水容听四人在谈论林枫,不由得竖起耳朵,将四人的话听得明明白白,她打量着四人的模样,犹如在看着四个小丑一般。她侦办过很多大案要案,看到四人如此恶意诋毁谩骂林枫,却一点也不奇怪,他们几人内心是羡慕和嫉妒林枫,却只能仰望而无法企及,于是就产生了恨意,继而便是恶意,这就是人性的丑陋和卑劣。 易水容轻蔑地扫了四人一眼,内心却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叹:林枫如此劳心费力地救助濒临生死边缘的穷苦之人,换来的未必都是感激、赞誉和支持,还有更多人的觊觎、诋毁和攻击,林烨的悲惨下场就是前车之鉴。易水容突然有些理解和明白了林枫为什么看起斯斯文文,下起手来却狠辣无情,甚至有些残暴。只有一个强大到让人不敢直视的程度,才会让宵小之辈收敛恶毒之意和攻伐之心。 易水容由此及彼、由小及大,当前皇权又岂不是一样,主弱臣强,诸侯林立,天下已成分崩离析之态,觊觎皇权者不泛少数。一个王朝,当皇权强盛之时,朝拜者云集,诸人莫不是忠臣,在强大的皇权面前,甚至无人稍敢有违逆之心、狂悖之言,更不敢有谋逆之行、裂疆之举。当皇权势弱时,朝中无忠臣,国内无良将,天下干戈四起,诸侯裂土称霸,造成这种局面,又岂能怪罪是臣下不忠?将军不勇? 老杨喝了一口酒,道:“林枫那小子说不定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冒充林烨儿子,打着救济流民的幌子沽名钓誉……” 老杨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看见店门口站着一个英朗的少年,腰间斜插着一柄没有剑格又薄又窄的剑。少年如同一头野狼,身上一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敏锐和野性,他进店时毫无声息,如同野狼在捕食猎物时慢慢潜进一般,当猎物发现他时,必然会出现惊恐,此时老杨的眼神就是这样。 当老杨看清少年清瘦的模样和腰间如同玩具一般的剑时,不由得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声,怎么会突然被这小子吓了一跳呢?真他娘的没出息! 老杨从鼻孔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鼻之声,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进店的少年正是快剑云飞。 不仅老杨发现了云飞,小店里的其他人也都发现了云飞,他们只看了云飞一眼,尤其是看到他腰的剑时,即使没有表现出轻视的表情,内心却并不以为意。连一柄像样的剑都佩不起的人,难道还能是什么高手不成? 只有一个人例外,她就是易水容。 易水容看到云飞时,心中没由来得一凛,她突然嗅到云飞身上带着一股危险的味道,不错,就是危险的味道,女人的直觉往往非常准,易水容也一向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当她看到云飞腰间的剑时,那种危险的味道愈发浓烈,这是她擅查案件、善于从蛛丝马迹中寻线觅踪的职业素养,她相信,如果谁真的把他腰间的剑看作玩具的话,一定会后悔三辈子。 他从战马上取出一袋干粮,里面都是肉条和面包,他翻了翻,抓出一把果来。 “这个术张开在四面八方的蛛丝,就如同神经般敏锐,甚至连空气的轻微震动都可以感觉得到。 紧接着,看到影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一般,力有不逮,随即缩了回去。 随后又转过身去,背朝带土,然后岔开双腿,夸张转身回头,右手前伸,手指比枪,像舞台偶像一样,摆弄着一整套的奇妙Poss。 “没,没有了。”伊夏摇摇头,脸烧的通红,一双眼睛一眨不眨都盯着蓝栩。 可怒潮和教廷的胁迫近在眼前,而怒潮所言的新生威胁,要等到五年后才会暴露出来。 因此,在与“绘里”本人直接接触之前,佐助决定依旧是按照原有计划,尽可能多地问一些同期同伴。 但理智告诉他,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搞清楚敌人是谁这个基本问题。 赵兴闻言没有意外,若是顾偃开会答应,原剧中顾廷烨也不会跟着袁家送聘的船去扬州了。 三位大公跟随,两位王者联手,一举入侵伊戈,抹杀掉了所有反对的声音,征服了那片苦寒之地。 可不要脑补一座城随随便便关门就可以开始防守……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顿时,病房里面的病人和家属脸上都是浮现了丝丝的犹豫,不由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冤枉了程医生? 朴海镇话音刚落,泥鳅和马高兴早已压不住的怒火腾地上了胸膛,一左一右攻向朴海镇,可他二人被莫长空截住了,几个回合,莫长空的擒拿手果然一绝,竟占了上风! “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杀他?”墨朗月很无语,武功好难道就可以作为杀人的理由么? 张飞心中汗颜,自己说得那么正大光明,被程昱几句话就给剥得光溜溜的了。讨伐董卓,不就是为了博得名声,为了洛阳的钱财,为了洛阳的人口么? 曲幽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顶了回去。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两出来,没想到竟悠闲滴聊上了。但曲幽还是点了点头。说着她顺手把夜明珠递给了朱盈盈,自己则走到暗门处,伸手搭在了门石上。 环眼四顾,关纯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此地,太过封闭,四周皆树林,只有自己进入的这地方有出路。 昕溪斟酌了一下,无奈认清了自己根本就不可能通过那扇窗子逃生的事实,没办法,只好另想办法了。 有几个MM更是把丝袜美腿伸出来,希望有怜香惜玉的帅哥哥载她们一程。 怡香院是个什么地方,最不应该少的就是床呀,怎会落下了这最应用的东西呢? 一直到城头的金汁煮好之后,在郭缊的一声令下,大量的金汁被倾倒了下来,鲜卑人伤亡惨重,不得不退走。 只见巨石上的人,翘起了二郎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来一根,掏出打火机,连连打好几下,“嘭”火苗一窜老高,点燃香烟,连连甩手熄灭打火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剑快如风 易水容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人的名字——快剑云飞! 据说云飞的剑又薄又窄,出手又快又稳。而这个少年无论是年龄、长相,还是他腰间的剑,都跟江湖传言相符合。 易水容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在看,她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快剑云飞的剑到底有多快。 云飞的眼睛如同盯着猎物一样看着老杨他们四人,他缓步走到四人饭桌前,冷冰冰地说道:“刚才你们在谩骂侮辱林枫?” 老杨斜了云飞一眼,道:“谁裤腰带没系好把你露出来了?我们说话关你个屁事?” 云飞冷漠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们骂林枫,就得死!” 老杨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拍桌子,道:“你他娘的算是哪根葱……” 可惜老杨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剑光一闪,云飞腰中的剑已经插进了他的喉咙! 老杨惊恐地看着亮晶晶的剑身,呼吸堵塞使他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剑,甚至根本没看清云飞是如何拔剑的,剑就已经刺进了他的喉咙。 老宋和那个脸色黝黑的同伙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他们赶紧去抓自己的兵刃,可是他们的手刚摸到桌上的兵刃,剑便刺穿了他们二人的喉咙。 鲜血喷的满桌子,将桌上的剩菜染的红艳刺眼,血腥的气味顿时充满了整个小店。 店里其他三桌正在喝酒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有的人甚至根本没有看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三人的喉咙已经被刺穿,整张桌子上全是鲜血。 静,静的令人窒息! 有的人嘴里正含着酒,此时却忘了咽下去;有的人嘴里正吃着牛肉,此时却忘了咀嚼;有人正伸出筷子准备夹菜,此时手却僵硬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如此快捷地杀死了三个人,只是在举手之间,就算三人武功再差,却连抵抗和躲避都没反应过来便死了。 像风一样快的剑,一剑封喉! 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相互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中都带着惊诧之色,他们刚才还对云飞腰间简陋的剑嗤之以鼻,现在突然发现这柄看起来像玩具一样的剑简直可怕的令人胆颤心惊。他们庆幸还好没有冲动去招惹这个少年,也暗自庆幸那柄又薄又窄的剑不是插在他们的喉咙里。 四人之中只有老魏没有动,或许是他先前没来得及动,但此刻他却是不敢动,他非常清楚死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比他功夫差的。他的刀就在桌子上,触手可及,但他却一动也不敢动,甚至看也不敢看一眼。 老魏此时的脸色比死人还白,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藏在桌子底下的双腿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死亡前的威胁是最恐怖的,也是最折磨人的,更是最难熬的。 云飞一张冷漠的脸没有丝毫表情,仍然淡淡地对老魏说道:“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吗?” 老魏想说话,可是因为紧张的原因,他感觉喉咙干的竟然无法发声,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随即摇了摇头。 云飞着:“四人之中,刚才只有你没有谩骂侮辱林枫,所以我不杀你。” 老魏好像听懂了云飞的话,木然地点了点头。 云飞道:“谁敢侮辱林枫,谁就得死,无论是谁!” 老魏再次点了点头,有几滴汗水随着他脑袋的摆动掉在了桌子上,和鲜血混杂在一起。 云飞道:“你是不是想活下去?” 老魏赶忙使劲地点了点头。 云飞道:“想活下去很简单,从桌子底下像狗一样爬出来。” 身材又高又大的老魏,刚才还跟同伙豪气千丈、嚣张跋扈,此时竟然真的比狗还听话,动作极其迅速地拱进桌子底下,像狗一样地爬了出来。 另一张桌子坐着的三个人,看云飞如此侮辱老魏,他们虽然没有动,眼神中却露出了愤怒之色,其中一人的手竟已缓缓地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老魏仍然趴在地上,因为云飞没让他起来,他只能像狗一样地趴着,只是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云飞。 云飞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老魏,道:“你们弄脏了店里的桌子和地面,难道不应该赔偿店老板吗?” 老魏恍然大悟般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恭恭敬敬地擎给云飞,里面至少有四十两银子。 云飞冷哼一声,道:“老板,你看这些银子够不够他们的酒钱和这里的损失?” 头发花白的店老板竟然比所有人都冷静,或许是因为小酒馆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早已司空见惯,只见他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接过老魏手中的银子,道:“多谢公子,这些银子足够了。” 云飞道:“那就好。” 云飞看到掉在桌子上的一片金叶子,是老杨临死前扑倒在桌子上时,从怀里掉出的。 云飞指着桌子上沾满鲜血的金叶子,道:“老板,这片金叶子够不够买一壶酒、二斤牛肉?” 老板从桌子上捡起金叶子擦了擦上面的血,道:“不要说一壶酒、二斤牛肉,就是十壶酒、二十斤牛肉也绰绰有余。” 云飞道:“我只要一壶酒、二斤牛肉。” 店老板很有眼色,没有再说半句废话,转身就到后厨装酒切牛肉去了。 云飞对还趴在地上的老魏说道:“带上他们的尸首赶紧滚,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云飞的话对于老魏来说,无疑是赦免他性命的天籁之音。 老魏小心地站起身,逐一把同伙的尸首扛到拴店外的马身上,牵着三匹马头也不回地走了。其实他现在真是恨不得自己骑着马就跑,跑的越快、跑的越远越好,但他不敢。云飞让他带上同伙的尸首,他真的不敢独自一个跑掉,那柄如风一样的剑简直太可怕。老魏庆幸自己还能活着,他更加庆幸自己一向没有多嘴的好习惯,才捡了条性命,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今天简直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店伙计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一边擦着桌子和地上的血,一边强忍着要呕吐出来,但他却干的很小心、很仔细。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能够有一份这样的活已经烧高香了,起码在酒馆里能够吃饱饭,偶尔还可以捡客人吃剩的鱼肉,比起流落街头乞讨求生的孩子不知要强多少倍。 店老板刚把酒和肉从后厨端出来,却发现除了那张喷满了血还没收拾好桌子之外,已经没有单独的桌子给云飞坐了。 易水容看着老板尴尬的表情,说道:“酒和肉就放在这里吧,让那位公子和我们坐一起。” 店老板用感激的目光投向易水容,小心地将酒肉放在易水容的桌子上。 云飞看了看易水容和她的同伙孙路,正要坐过去时,突然一声音传来:“杀了人,还理直气壮地拿人家的金子买酒喝,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云飞本已迈出的脚又退了回去,他转而看向说话的人。 出言讥讽云飞的是第二波进入酒馆三人中的虬髯大汉,他说话时一边还在抚摸着手里的铜锏,似乎并没有把云飞放在眼里。 虬髯大汉手中的铜锏方形四棱,长约四尺,锏粗约二寸,锏身有棱无刃,棱角突出,其间有节。锏的用法似鞭似剑,夹杂多种变化,非力大者不能使之。 云飞道:“你是什么人?莫非想要替他们出头?” 虬髯大汉道:“年轻人你太狂妄,手段也太狠辣,他们只不过骂了林枫几句,你就把他们杀了,要是你有胆量的话,不妨报出你的门派。” 林枫道:“你们又是何门何派?” 虬髯大汉道:“天星教猛虎堂。” 天星教虽然折了使者和护法,教众实力却并没有大的损伤,即使天星教在江湖上已经远不如两年前那么威风,但报出天星教的名号还是很吓人的。 只是虬髯大汉没想到的是,他不但没有吓倒云飞,云飞的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云飞道:“你们三人都是天星教的人?” 虬髯大汉身旁的胖高个子怒吼道:“是又如何?” 云飞冷淡地说道:“很好,你们既然是天星教的人,就都得死!” 虬髯大汉勃然大怒,手握铜锏嚯地站起来。 云飞话音刚落,剑已刺出。 虬髯大汉只见银光一闪,挥锏砸向云飞的剑,可是他的铜锏才挥出一半,云飞的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喉咙。 虬髯大汉双眼凸鼓,眼神中带着惊恐和质疑,他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快的剑,比风还快的剑! 云飞在杀老杨三人时,虬髯大汉当时正在吃酒,并没有看清云飞出剑,他一直认为老杨三人只是江湖上的小虾米,连人家一剑都挡不住,还敢大言不惭地谩骂别人。如果他看清了云飞出剑的速度,或许他也不会没事找事,替死人强出头。 虬髯大汉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可惜太迟了。人往往就是这样,不吃亏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可是虬髯大汉这个亏吃的实在太大,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命弄丢了。 胖高个子的手一直握在刀柄上,虬髯大汉的铜锏挥起时,他已拔出了刀。眨眼之间他却看到云飞的剑已经刺入虬髯大汉的喉咙之中,这一剑令他惊恐不已,但他的鬼头大刀仍然毫无迟疑地砍向云飞。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酒馆 胖高个子的鬼头大刀砍向云飞时,另一个长着满脸麻子的人也拔出长剑刺向云飞。 云飞脚下步伐一错,诡异地躲开了砍向他的鬼头大刀和刺来的长剑,反手以令人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剑自下而上斜插而出。 胖高个子砍空后急忙收刀,突然感觉胁下一阵刺痛,心窝顿时感觉一凉,身体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没有一丝力气,不自觉地瘫软下去。 胖高个子倒下后眼中最后流露出的是悔恨和疑惑,真他娘的后悔跟着瞎搅和,人家杀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死的人明明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却鬼使神差地多嘴强出头,结果这里成了自己的死地。他疑惑的是,他根本就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的剑法,云飞本应该是躲避自己的刀和麻子的剑,可是竟能在躲避中反手将剑向上斜刺,实在是诡异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胖高个子只能带着所有的悔恨和疑虑到地底下反思了,云飞的剑自胁下刺穿了他的心脏,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他的命。 麻子一剑刺空后,并没有再挺剑进攻云飞,而是转头就逃。 麻子虽然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他却是三人之中最滑头的一个,眼睁睁看着同伴连一招都接不住就丢了性命,三个人合力都打不过云飞,自己不会傻到等死,更不会自信自己一个人能杀得了云飞,打不过不逃还等什么?保命比什么都重要。 麻子本以为逃出酒馆就能保得住性命,可惜他还没逃到酒馆的门口,云飞的剑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此时他才明白,云飞不仅剑快,轻功跟他的剑一样快。 云飞脸上冷漠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冷淡地说道:“你们吃了酒没付账,还弄脏了酒馆要赔钱。” 麻子心头一喜,云飞刚才问话老魏时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没有杀老魏,还放老魏离开了,现在云飞既然跟他说同样的话,自己应该也不会死。 麻子习惯性地想点头,可是喉咙被剑抵住,麻子一动也不敢动,他小心地憋着嗓子说话,生怕说话时喉结乱动,云飞的剑会刺穿他的喉咙。 麻子道:“我怀里有金子,足够买下两个这样的小酒馆。” 云飞道:“很好!我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你们的脾气比本事大得多,一个人没有本事就不该乱发脾气,更不该替别人强出头,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 麻子道:“我明白了。” 无论到什么时候,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只有强者可以用自己的意识去主导别人,也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去教训人。 云飞的剑抵在麻子的喉咙上,现在云飞无论说出什么,他说出的话一定是对的,哪怕他说出来的话是屁话、是鬼话,麻木子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云飞道:“你明白了就好,我只是不想你做个糊涂鬼。” 麻子本来还抱着一线生机,云飞的话瞬间让他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凉得令他发抖。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云飞竟会如此戏耍他,恐惧、愤怒交织在一起,可是他已经没有了选择,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他涨红着脸道:“我是天星教的人,你竟然敢得罪天星教?” 云飞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能天星教的人杀我,而我不能杀你们天星教的人?可是我刚才杀了你的两个同伙,已经得罪了天星教。” 麻子知道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心一横,发狠地说道:“你敢杀我,天星教会杀了你全家报复的。” 云飞道:“哼哼,我杀的就是天星教的人。” 麻子终于彻底绝望了,半闭着眼睛,说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云飞的剑向前一挺,锋利的剑锋毫无阻滞地刺进了麻子的喉咙里。 麻子凸鼓着的眼珠子里全是愤怒和仇恨,他临死前最后听到云飞说的一句话是:“你不配知道我是谁。” 麻子倒了下去,鲜血自喉结处喷涌而出,还没来得及擦干的地面又喷洒上了一层鲜血。 年纪尚小的店伙计没有老店主那么淡定,他蜷缩着身子躲在桌子底下,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冷漠的云飞。或许他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看起来俊朗的一个少年,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跟地狱里的魔头一样凶狠无情。 云飞看了看惊恐的店伙计后,便弯下腰从麻子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麻子果然没有说谎,袋子里面的金子足够买下两个这种小酒馆。 店老板就算到了耳顺的年纪,看惯了世间风云变幻、生死交错,但在不到一刻钟时间就有六个人被杀死,他也无法淡定了。老人呆滞地站在柜台后面,似乎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他活了六十多年,却从没有见过像云飞如此狠辣的手段,举手之间便杀死六人,冷漠的让人惶恐不安。 云飞将钱袋扔在柜台上,然后来到易水容的饭桌前,拿起店老板刚刚给他准备的一壶酒和二斤牛肉,转身便向店外走去。 林枫牵着马走出不到半里路,便停下了脚步,他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 云飞缓缓地转过身,便看了一身黑衣装束的易水容,两个同样冷冰冰的人相对而视。 易水容能够感觉到云飞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气,她亲眼见识过云飞的身法和出剑速度,她慌忙向后退了两步,说道:“云飞,别动手!” 云飞道:“你认识我?” 易水容道:“我是林枫的朋友。” 云飞打量了一下易水容,冷冰冰地说道:“你最好现在就走得远远的,否则我会杀了你。” 易水容道:“你不会是杀红了眼吧?连林枫的朋友也要杀?” 云飞道:“他的朋友我都认识,却不包括你,你不是他的朋友。” 易水容表情有些尴尬,不自觉地低了一下头,随即又凝视着云飞说道:“我们刚刚认识不久,你自然不认识我。” 云飞道:“你的眼神灵动多变,说明你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他不会交你这样的朋友。” 明镜堂主司是要主持侦办大案重案的人,天天跟最狡猾的人打交道,只有比坏人更聪明、更狡诈,才能破掉案子、抓到坏人,如此人物又怎么会是深闺淑女所能相比的呢? 易水容道:“就算我和林枫不是朋友,我们之间也很有渊源,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还提到了你。” 易水容没有说出她和方天峰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提及方芷涵。她和林枫确实喝过酒,也提到了云飞,但却是要借用云飞帮助她对付闽越五畜,当时就被林枫一口拒绝,她现在说的话是亦真亦假。 云飞对她说的话却是半点也不相信,冷冷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水容沉声说道:“我想请你帮我对付两个人。” 云飞道:“你找错人了。” 易水容道:“生擒最好,伤了也没事,只要别杀死就行,事成之后我给你五万两白银作为酬劳。” 云飞道:“酒馆里的一男一女?” 易水容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飞道:“跟踪有很多种方法,而你却用最笨最蠢的那一种,在酒馆里,你离他们那么近,还时不时地瞄着他们,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你要对他们下手。” 自从云飞进入酒馆后,易水容一直盯着云飞,却没发现云飞正眼看过她,更没有正视过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可是云飞却将整个酒馆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她的细微动作,可见云飞观察入微细致之极,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易水容道:“十万两白银!” 云飞道:“看在你认识林大哥的情分上,我给你一点忠告:你和你的同伙未必是他们的对手,那两个人很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狡诈、还要可怕,不要去干超出你能力的事情,弄不好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易水容再次被惊诧到,她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武功要比我强?你认识他们?” 云飞道:“一只狼看到体型硕大的牛,它会扑上去把牛咬死吃掉,可是狼看到了体型比牛小很多的老虎、豹子时,即便它从来没有见过老虎、豹子,也会逃无影无踪,这就是狼的天生感知。” 易水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二十万两白银,你帮我对付他们。” 云飞淡漠地看着易水容,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冷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个价值昂贵的东西,也许是一件珍宝。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的人,你让我帮你对付他们,无非是想借驴拉磨而已。” 易水容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云飞,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云飞虽然一副冷漠古板的模样,可是脑子一点也差,简直是狡猾如狐。 云飞道:“就算你给我五十万两银子,也没有我现在的事情重要。你不要枉费心机,我对你的银子没有兴趣,对那两个人更没有兴趣。我要是想得到银子的话其实很简单,坐在这里等就可以,等那两个人把你们杀了之后,我再找到他们俩,无论他们身上有什么秘密或者值钱的珍宝,都将属于我一个人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狡诈 易水容真是又气又恼,林枫拒绝她的时候不容置疑,云飞现在拒绝她同样果决断然,而且林枫和云飞对她的忠告竟然如出一辙极其相似,这让她感觉到很惊诧又很无奈。如果不是害怕找到二百万两税银这件事被朝廷知道的话,她早就从明镜堂调派人手了,别说区区几个牲畜,就算是再多几十个高手也根本不在话下,哪里还用着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云飞帮忙。 易水容仍然想要做最后的努力,道:“你真的不肯帮我这个忙吗?” 云飞微微地摇了摇头,道:“生命很宝贵,你好自为之。”说罢,便翻身跃到马上,勒缰便要离开。 易水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云飞年龄还没她大,却摆出一副深谙世事、老气横秋的姿态,教训人的口吻竟然跟林枫一个德行,两人如出一辙。 易水容见云飞要离开,又说道:“云飞,你刚才杀的三个人,是天星教猛虎堂的人,他们在这里出现,附近一定应该有天星教的人,说不定猛虎堂堂主欧阳寻也在附近,据说欧阳寻很难对付,你要小心些。” 云飞坐在马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看在你还有一点善意的情面上,我也想提醒你一句:赶快回去看看你的同伴,那两个人的狡诈程度可能超出你的预料。” 易水容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已经发现了我在跟踪他们,故意装的毫不知情?” 云飞道:“你尽管再问十几个、二十几个问题,等我慢慢都解答完了,那时但愿你莫要后悔才好。” 易水容冰冷的脸色骤变,转身就向小酒馆奔去。 …… 易水容刚刚离开小酒馆,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便招呼店伙计结账。地上躺着三个死人,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整个店里充斥着血腥味,即便面对再好的酒菜,也没有人还能够吃得下。 山羊胡言掏出一块碎银子很大方地给了店伙计,足足超出酒菜价钱的一倍,店伙计点头哈腰连声道谢。 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几乎同时站起身,胡言有意无意地绕过桌子从孙路正面走过,疯牛黄角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一边摇着头,一边向门口走去,而他走过的路线恰好是孙路的背面。 胡言算不上是很漂亮的女人,却也并不难看,其实无论一个多么普通的女人,脸上要是挂着笑容,一定会让人心情很愉悦的。胡言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没有一点妖艳和妩媚,她走到孙路面前时,友善地朝孙路点了点头,并报以温和友善的一笑。 孙路在胡言甜美一笑的瞬间,他神情有些发愣,心中疑惑不定,胡言为何莫名地朝他点头微笑? 就在这一刹那间,走在孙路背后的疯牛黄角斗篷下突然伸出了一个铜锥,毫无征兆猛地插进了孙路的后心。 孙路后心一痛,立马明白自己遭到了暗算,他愤恨地瞪着面前的胡言,可是刺入后心的一锥又狠又猛,就算他此刻什么都明白了,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孙路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可是他的身体只动了一下,便又跌坐在凳子上,嘴角流出了鲜血,上身扑倒在桌子上。 孙路的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死了也不肯闭眼,他实在是死不瞑目。他办过很多大案,抓过很多阴险狡诈的案犯,万万没想到最终自己竟然死在了案犯的暗算之下。 疯牛黄角嘴角露出一抹残忍和不屑的笑容,缓缓地从孙路后心抽出螺旋铜锥刺。 山羊胡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此时温和的笑容已变成了得意和讥讽,她将头伸向趴在桌子上孙路的脸,看着那双至死不肯瞑目的眼睛,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声,她甚至还将手伸进了孙路的怀里,摸索了几下后,便跟疯牛双双走出了小酒馆。 店老板惊恐的眼神过了好一会才变得清明起来,迟疑了一下后,快速地在三个天星教人身上一阵摸索,很快从他们身上掏出了不少金银,又急忙跑回柜台后一阵忙活,将所有的银两装进了一个布袋后,拉起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小伙计,从后门溜了出去。 店老板原本以为今天客人多,可以赚上几两银子,没想到赚到的是死人的银子,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手里的金银足够买下三五个这样的酒馆,到别的地方同样可以再开一个小酒馆,留下来说不定命都没了,要是官差找上门更麻烦,溜之大吉才是最好的选择。 易水容跑到酒馆门口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酒馆里安静的有些异常,她拔出了剑小心地迈进酒馆时,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孙路。 易水容虽然一向都是冰冷冷的样子,此时眼泪却禁不住滑了下来。孙路是她最信任的人,说好了把这件事做完,就带着孙路脱离明镜堂,把孙路安置到方将军麾下做事,可惜孙路却没有等到那一天。 易水容看到了孙路后心的伤口,是锥刺所伤,一锥致命,她已经猜到了是谁杀的孙路。她轻轻地将孙路的双眼合上,内心感到无比的愧疚,一切果然被云飞说中了,疯牛和山羊的狡诈完全超乎她的预,料趁她离开酒馆孙路落单时,一举偷袭将孙路杀死。 易水容小心地将孙路的尸身放在马背上,她要给孙路买一口上好的棺材安葬,以安内心的愧疚之情。 …… 天星教猛虎堂堂主欧阳寻的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一般,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摆放的三具尸体,三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手下。欧阳寻对他们很了解,三人的武功并不差,何至于全部被杀? 三具尸体正是在小酒馆被云飞杀死的三个人。 欧阳寻仔细地查看每个人的伤口,两人是一剑穿喉,一人被刺穿心脏而死。伤口是剑伤,很小很窄,绝非是被普通的剑所杀。 欧阳寻突然想起一个人——黑暗人影子!他的剑又窄又薄,这种剑造成的创伤像极了三人的伤口。但欧阳寻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影子虽然性情怪异冷酷无情,却不至于对天星教的兄弟下如此毒手。 江湖上使用窄而薄的剑极少,剑轻虽然有优点,缺点却同样致命。欧阳寻将江湖上成名的剑客高手想了遍,却又一一否定,因为没有一个人是使用又窄又薄的剑。 欧阳寻突然想起一个人——快剑云飞!一剑刺杀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驱龙神鞭尤风的云飞,据说云飞的剑又窄又薄,甚至连剑格都没有,他虽然没有见过云飞,也没有见过云飞的剑,但云飞既有一剑穿喉的能力,又有杀天星教人的理由。 欧阳寻拿起他的成名兵器金瓜锤,锤形似瓜,长约七尺,重十八斤,一端为椭圆金锤,形状如瓜。他抚摸着锃亮的金锤,眼中发出凶狠的目光,吩咐手下人,道:“你们全都去给我找一个拿着又窄又薄剑的少年,这个人叫云飞。” 云飞一战成名,却也只有一战而已,只杀死过驱龙神鞭尤风一人罢了。猛虎堂是天星教第一堂主,欧阳寻一柄金瓜锤异常勇猛,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武功比尤风差,也并不相信云飞的剑像传说中那么神奇,真的剑快如风。 欧阳寻其实并不知道,天星教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也是死在云飞的剑下,后来被栽赃到铜面人身上。如果欧阳寻知道毒蝙蝠的真实死因,恐怕未必还有胆子敢让属下满城去找云飞了。 云飞不仅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反而骑在马上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欧阳寻的手下找到云飞虽然费了些时间,却很容易认出他腰间那柄斜插着没有剑格又窄又薄的剑,而云飞恰恰又是个少年,完全符合欧阳寻要找的人。 云飞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看着鬼头鬼脑跟踪他的两个人,便拨转马头向人烟稀少的地方慢悠悠驶去。云飞要给他们下手的机会,前方不远处的荒野自然就是最好的地方。 果然没过多久,欧阳寻带着六名属下便杀气腾腾驰马而来。 欧阳寻阴沉着脸色道:“你是云飞?” 云飞跳下马,看了看欧阳寻手中的金瓜锤,道:“你是猛虎堂堂主欧阳寻?” 欧阳寻道:“是你杀了我的三个兄弟?” 云飞道:“你既然认为是我杀的,为什么还不动手?” 欧阳寻跳下马,盯着云飞腰间的剑,道:“据说你的剑很快,一剑就杀死了驱龙神鞭尤风。” 云飞道:“我很奇怪我杀了尤风之后,天星教上上下下却都跟乌龟一样缩在壳里,没有一个人敢来找我复仇,你虽然只是个摆不上台面的小人物,但你现在这副样子,终究还有点像个男人。” 欧阳寻脸色微变,他知道云飞是在故意刺激他,就算他是个江湖老油条,也不禁动了怒气,道:“没想到你的嘴巴还很厉害。” 云飞道:“死在你金瓜锤下的人一定不少,我也很想知道一件事,到底是你的金锤厉害,还是尤风的铁鞭毒辣。” 欧阳寻已将金瓜锤横于胸前,锤法以涮、曳、挂、砸、擂、冲、云、盖为主,因锤重力大,招式威猛,非力大者不能用之,剑、棍、刀、勾之类重量轻的兵器,很少敢与锤正面硬拼,被锤击中者,更是非死即伤。 第一百六十章 西湖 欧阳寻脚下猛蹬,便向云飞冲去,手中金瓜锤连发三招,横扫千军、雷霆霹雳、风卷残云,招招相扣,锤锤直击云飞要害。 云飞的步伐非常奇特,每踏一步刚好避过欧阳寻的金瓜锤,三招使尽,欧阳寻的金瓜锤却连云飞的衣角都没碰到一点,而云飞的剑也依然没有拔出。 欧阳寻见云飞步伐诡异,锤法立变,一招万箭齐发,想迫使云飞避无可避。 就在欧阳寻招法转换时,他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他锤法转换的过于生硬,衔接终究出现了问题,虽然只是一刹那间的短暂,云飞却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剑刺了出去。 一剑穿喉,金瓜锤飞出了三丈开外。 欧阳寻终于相信了云飞的剑真的比风还快,可悲的是他相信的太晚了,否则他不会来找云飞,更不会自己来送死。 欧阳寻的六名属下亮出兵器一齐冲向云飞,他们明知道不是云飞的对手却必须要殊死一搏,如果他们现在逃回去同样会被天星教处死,六人一起围攻或许还有一线胜算。 云飞自从跟驱龙神鞭尤风、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这样的顶尖高手对战后,无论是剑法还是信心,都提高了很大一个层次,尤其是跟西域僧鸠摩罗的一场险象环生的对决后,他的剑法变得更加稳健、更加凌厉。这些高手就像是一块块磨刀石,把他这把刚刚开刃的宝刀磨砺的更加璀璨锋锐。 云飞身形像鬼魅一样穿插在六人之间,他一共刺出了五剑,五个人便倒在了这片荒野地上。 唯一还活着的青年面如死人、惨白无色,手中的钢刀再也没有勇气砍出去,呆呆地站在原地等死。六样兵器、六人之力都不是云飞的对手,他刚才一共砍出五刀,不仅没有伤到云飞分毫,五个同伙却都死在了云飞的剑下,他实在没有再战下去的勇气,面对这样的高手只有死路一条。 奇怪的是云飞的剑并没有刺向他,而是缓缓地将剑插回剑鞘。 云飞道:“我不杀你,并不是你不该死,而是给他们留个收尸的人。”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云飞跃上马,缓缓地离开了这片荒野地。 其实云飞并没有说实话,他不杀那个青年,并不是为了要他为同伙收尸,而是故意留下一个活口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邯郸,他相信影子很快就会知道他在邯郸,他一连杀了天星教九人,影子没有理由不来找他。 可是云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让他一直很忌惮的黑暗人影子现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就算是影子在地底下知道云飞杀了人,估计他也没有胆量再敢来对付云飞。因为影子实在是害怕了,林枫身边这些人简直就不是人,为了要杀掉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舍得,这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赴死,还有什么比这种执念更可怕的呢? …… 临安美景冠绝天下,历来是文人墨客、豪商巨贾的最爱之地。这里不仅有如诗如画的美景,还有数不尽的美食和美女,无论何时,西湖边上一直都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文人骚客如同一只只开屏的孔雀,不断地炫耀着腹中文采风流,商贾们如同一头头嗜血的恶狼,四处嗅噬赚钱的机会。 缤纷往来之人,有怡然自得者,有陶醉景色者,有颐气指使者,有喜形于色者,亦有行色匆匆者、面色焦虑者…… 世间千样,人有百态。 沁雅轩就坐落在西湖边,一座清雅的院落,精致幽雅,恬静安逸,如同世外桃源般清幽,又如世俗天堂般的别致。 能住在如此讲究的庭院之中,定然不会是下乘之人。刚刚从沁雅轩中走出的三个人,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他们绝非是普通人物,且不论衣衫装束、容貌打扮,只看其举手投足之间,便处处透着高贵非凡的气质。 三人正是来临安已有数月之久的方芷涵、唐婉儿和陆言。 方芷涵脚下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忧郁之色,漫步湖边沉浸在美丽的景色之中,不过怎么看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陆言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的心思,陆言只是一声不吭默默地跟随在后面,如同一个安于职守的老奴一般亦步亦趋的样子。 唐婉儿偶尔找几句话跟方芷涵聊上几句,可是方芷涵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一副没心没肺的神态,似乎聊什么都勾不起她的兴趣,唐婉儿自然知道小姐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她却万万不敢提及林枫的名字,否则不知道小姐会冒出什么奇葩的想法,更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荒诞不经的话来。 方芷涵名义上是到临安帮助林园主持购买粮食,可是所有的事务林园管家梅杰已经办的井井有条,偏偏还跑到她跟前装模作样毕恭毕敬再请示一番,然后才将粮食运回林园,方芷涵有时真是哭笑不得,可她偏偏又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独自抑郁。 方芷涵郁闷地将脚下一块小石头狠狠地踢进湖里,平静的湖面激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几缕迤逦的波纹向周边荡漾,她的这一举动刚好被不远处一位青年看到。 青年身着一袭白衣,腰间挂着一柄镶嵌玉石的宝剑,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好一个神采飞扬的翩翩公子。 白衣青年远远见到方芷涵,虽然容颜看的不甚清晰,但方芷涵身上透出的华贵气质和举手投足间的雍容气度,一时惊为天人,他愣愣出神了好一会,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地向方芷涵三人走来。 白衣青年见到方芷涵看清容貌时,更是惊为天人下凡。不过他并没有失了礼数,向方芷涵深施一礼,道:“打扰了小姐,在下苏清平,小姐岸上观景,只可见一域而不能全观全景,岂不知泛舟游湖,才能尽赏西湖之美!如若小姐有兴致,在下愿意效劳!” 方芷涵见苏清平衣着不俗,举止有礼,虽然冒昧搭讪,却也不失礼数,所以只是嘴角淡淡一笑,并没把他当作一回事。这种在湖边搭讪女子的人并不少见,一些心中怀春的少女见到翩翩公子时,登船共游、甚至春风一度的风韵之事多不胜数,并不是什么奇闻趣事。 唐婉儿自然也看得出苏清平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谁家的阔公子跑到湖边来猎艳而已。她迈前一步,挡在方芷涵前面,似笑非笑地对苏清平说道:“你叫苏清平?” 苏清平道:“正是在下!” 唐婉儿道:“你很有名吗?” 苏清平神情一愣,此时他身边一身青衣的瘦高青年冷哼一声,道:“我家少爷是临安苏家世子,邀你们游湖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唐婉儿嘿嘿冷笑道:“临安苏家?噢,不会是礼部侍郎苏恩泽苏大人的苏家吧?” 青衣人淡淡地说道:“算你还有点见识。” 苏清平却接口喝斥青衣人,道:“长平,不得对小姐无礼。” 方芷涵听到礼部侍郎苏恩泽的名字后,不禁眉头微皱,重新审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苏清平。从面相看来,苏清平并非是那种奸佞邪恶之徒,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眼神油滑闪烁不定,并非是个意志坚强之人,眼中带着强烈的占有欲,眉宇之间带着富家子弟的傲气,嘴角微微上扬,显示出此人很是自负。 唐婉儿看了一眼方芷涵,见其脸色便知道小姐在想什么,她突然换上一副笑脸,对苏清平说道:“原来是苏家大公子,真是失敬失敬!临安苏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苏恩泽侍郎虽然卸任归乡,可是在朝廷的影响仍在,更何况苏家是临安屈指可数的五大富豪之一,在临安听闻苏家大名,实在是如雷贯耳……” 唐婉儿突然话锋一转,道:“苏公子,你邀我家小姐乘船游湖,是想不想泡我家小姐?” 苏清平顿时尴尬异常,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丫鬟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他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他过来搭讪摆明了就是要泡你家小姐,可是这样一承认就显得太过于直白和粗鲁,但又不能不承认,否则丫鬟会一口拒绝,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清平尴尬地咳了几声,才结结巴巴地道:“在下、在下是仰慕小姐的绝世容颜和高贵气度,才盛情相邀的。” 唐婉儿摇了摇头,道:“苏公子,你还是请回吧,我家小姐是不会同意你的邀请。” 苏清平道:“为何要拒绝在下呢?在下的确很有诚意的!” 唐婉儿道:“我相信你的诚意,我家小姐也相信你的诚意。非常可惜,你是苏家人!” 苏清平惊诧地问道:“难道小姐与我苏家有什么隔阂不成?” 唐婉儿道:“那倒不是,你苏家官当的不小,钱也很多,可惜就是名声太臭,苏恩泽是你父亲吧?他当了侍郎,本来一个侍郎就算是娶上几房小妾也很正常,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偏偏一边把自己标榜成圣人一样的高洁人物,一边却在后花园养着两个尼姑供自己行乐,唉,最后搞得人人皆知、声名狼藉,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下作勾当,简直就是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他生出的儿子竟然要泡我家小姐,莫说小姐了,连我都觉得恶心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武当剑法 苏清平脸上青阵白一阵,显然眼前这个丫鬟是在戏耍自己玩呢,眼中顿时射出恶狠狠的光芒,道:“你个臭丫头,竟敢耍弄本少爷?” 唐婉儿撅着嘴,道:“怎么了?被揭了老底就恼羞成怒了?怎么着?还要拔剑?你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陆言在一旁虽然始终一声不吭,却在心底连连叹息,唐婉儿这个小蹄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完全成了个惹事的家伙,就算你看不惯人家,几句话拒绝他就是,干嘛偏偏揭人家老底,还说的那么刻薄难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难道在临安几个月真是憋出病了?不惹点事就难受吗? 方芷涵抿着嘴如同在看戏一般,脸上也不像刚走出沁雅轩时那般阴郁,嘴角反而带着一丝笑意,似乎这种发泄方式让她淡化了对林枫的牵挂和思念之情。 苏清平在临安无论是身份地位、相貌财富,他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人物,是被众人吹捧和娇宠的青年俊杰,他更觉得自己就是个中翘楚、人中龙凤般的骄子,可是在眼前一个小丫鬟嘴里,竟然把他贬的一文不值,更是把他父亲说成了衣冠禽兽,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清平白皙的脸色终于被唐婉儿气得发紫,也终于失去了原本儒雅谦逊的姿态,他强行遏制住心头的怒火,狠狠地问道:“你如此口无遮拦、胆大妄为,究竟是谁家丫鬟?” 唐婉儿眨了眨眼睛,道:“你想知道我的底细?你这人可真是太不地道了,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就想泡我家小姐,你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们是谁?晚了,你不配知道!” 苏清平毕竟是大家子弟,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方芷涵三人来头不小,唐婉儿只是一个丫鬟,不仅知道他父亲的出身,显然也知道苏家的情况,一个小小的丫鬟不仅对他没有半分礼敬之意,而且出言尖酸刻薄,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就连临安苏家也瞧不上眼。不是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一个下人怎敢如此狂悖无状? 苏清平被一个下人怼得哑口无言,他已经落入了下乘,于是他不再跟唐婉儿纠缠,转而朝方芷涵说道:“小姐,苏家在临安算得上是名门望族,苏某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就算小姐金枝玉叶出身高贵,家世门楣也没什么不能提的吧?” 方芷涵并没想难为苏清平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道:“苏公子,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们萍水相逢而已,你可以继续猎艳你的目标。婉儿,我们走!” 方芷涵刚刚走出两步,苏清平扬声说道:“姑娘,这里是临安,你就算是京城里的金枝玉叶也没什么了不起,落魄的凤凰再高贵,也只是看起来像个凤凰而已,何必自恃清高呢?” 方芷涵猛地一回头,眼中带着一股怒火,苏清平把她当成了京城落魄的皇族,尽显其作为地头蛇的嚣张和狂悖本性,不可一世的嘴脸此刻显现得淋漓尽致。 方芷涵冷冷地说道:“苏清平,我警告你,你最好滚得远远的,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苏清平道:“我一向不害怕麻烦,何况为了你这样的美女,就算是有一点小小的麻烦也是值得的。” 唐婉儿嘿嘿一笑,插嘴说道:“小小的麻烦?嘿嘿,要是有人知道他的女人被人泡了的话,说不定整个苏家都会有血光之灾,难道这也算是小小的麻烦吗?” 唐婉儿此刻眼前晃现的人正是分别数月之久的林枫,当她把林枫和苏清平摆在一起比比时,才真的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苏清平黑着脸喝道:“混账!你一个丫鬟竟敢威胁本少爷?不过少爷我倒很有兴趣想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唐婉儿道:“你这种只知道混迹于花街柳巷、自命不凡的东西,除了知道炫耀家世、泡泡贪慕虚荣的女人之外,你还能干点什么人事?哼哼,凭你也配知道他是谁?” 方芷涵和陆言眉头不由得一皱,唐婉儿今天犯了什么邪性?好像不找点麻烦、不挑出点事端来不肯罢休似的,三言两语就把苏清平挑拨的火气顿升。 果然,苏清平怒不可遏,对身旁的青衣汉子说道:“长平,这种牙尖嘴利的下人就该掌嘴,你还不替她的主人教训教训她?” 青衣汉子眼神顿时变得犀利,手立马握在腰间的剑柄上。 方芷涵喝道:“大胆,你敢动武?” 苏清平冷笑道:“我只是替小姐管教一下你的下人,教教她如何说话。” 青衣汉子的剑已经拔出,毫无迟疑地刺向唐婉儿。 唐婉儿也并不是一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丫鬟,她的武功和剑法也并不逊色,只见她拔出短剑便迎了上去,口中说道:“今天姑奶奶一定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唐婉儿和青衣汉子瞬间便剑来剑往,彼此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两人武功修为竟然不差上下。 方芷涵见苏清平一副得意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并不想惹麻烦闹出事端,可往往事与愿违,苏清平竟然仗势欺人,方大小姐哪里还能忍下这口气? 方芷涵拔出手中宝剑,便向苏清平刺去。 苏清平嘿嘿一笑,道:“来的好!原来小姐不仅容貌出众,剑法也不俗,正合苏某心意!” 苏清平拔剑迎上方芷涵的剑,只是他一接招后心中大惊,方芷涵的剑招变化繁多,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平淡无奇,一时间苏清平被方芷涵逼迫的手忙脚乱、险象环生,样子简直狼狈之极。 方芷涵得势后却突然收招,对苏清平说道:“让你的人住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奇怪的是苏清平竟然根本没有理会方芷涵的好意,他反而认为方芷涵不敢真的得罪自己,才不得不停手,于是持剑说道:“姑娘剑法博杂,不肯露出本门真正武功,就让在下再领教几招。” 说罢,苏清平挺剑平刺,用的竟然是正宗武当剑法,令方芷涵和一旁观战的陆言也感到分外惊诧,苏清平难道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 方芷涵连接三招,苏清平招式再变,却依旧是武当剑法无疑,只是剑法变化多端,招式繁复诡异,又不完全像武当正宗剑法。 方芷涵和苏清平已经拆分二十余招,只见方芷涵剑尖一转,一招“有凤来仪”便刺向苏清平。 陆言之所以安心在一旁观战,因为早已看得出苏清平的武功根本及不上方芷涵,更伤不了自家大小姐,既然方芷涵已经动手了,又不会吃亏,陆言自然不会插手。至于唐婉儿和青衣汉子,两人剑法看起来不差上下,其实唐婉儿还是要稍胜一筹,无论是剑势上还是剑招上,都已经完全压制住了青衣汉子。 苏清平见方芷涵剑招陡变,化作千万支剑向他刺来,吓得他撤步想退,却无奈退无可退,后路竟也被剑锋封死,他只有心下一横,举剑硬挡。 剑光顿消,苏清平的剑跌落在地上,方芷涵的剑已然刺入苏清平的肩头。 方芷涵很有分寸,这一剑刺入的并不深,只有两寸许,如果力道大一点再刺入三寸的话,苏清平的一条右臂就废了。 苏清平面色惨白如纸,肩头的鲜血已经将雪白的衣衫染红,他终于明白了方芷涵的冷傲是有资本的。 青衣汉子见苏清平受伤,心神慌乱,手中的剑便被唐婉儿挑得飞了出去,唐婉儿用剑指着青衣汉子的胸口,一副随时都可以将他刺杀的姿态。 方芷涵并没有继续为难苏清平,因为她非常了解这些官宦子弟们,平时被家里骄纵惯了,大多都是些纵情声色犬马之辈,苏清平今天虽然举止轻浮,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出格之举,只是言谈之间有些狂傲而已。 方芷涵道:“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们,整日不思进取,沉迷于女色之中,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训,望你好自为之。” 方芷涵本想漫步西湖边,放松一下心情,可惜全被苏清平搅和了,再无兴致,于是便回身朝沁雅轩方向走去。 回到沁雅轩,小院里只有方芷涵等三人,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言终于开口了。 陆言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苏清平的剑招比较奇怪?” 方芷涵沉思了一下,道:“言叔,我也觉得姓苏的剑法很怪诞,很像武当剑法,却又不完全像,比武当剑法多了一些诡谲阴绵,少了一些大开大合的霸气。” 陆言道:“三十年前,武当派出了一个武学奇才,年仅十八岁,便以一柄青锋剑横扫武林数十位成名高手,他就是天才剑客袁少刚。武当派对袁少刚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希望他将来能够担负起门派振兴的重任。可惜事与愿违,袁少刚竟然破了门规,偷偷地跟一位姑娘发生了恋情,当姑娘的肚子再也瞒不过去的时候,这件事才被翻了出来。武当派难得能有袁少刚这样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自然想要将此事遮掩下来,保护袁少刚。于是武当派对姑娘一家施压,想让姑娘将孩子打掉后,从此远离武当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才剑客 方芷涵和唐婉儿完全被陆言述说的故事所吸引,武当派此等秘闻,就算江湖老油条也未必能够知道的如此清楚。 陆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怎料那女子坚决要跟袁少刚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武当派的人于是骗那女子,说袁少刚对她早已恩断情绝,并拿出了一张伪造的断情血书。岂知那女子性烈如火,看过断情血书后,竟然当场拔剑自刎,一尸两命,香消玉殒。” 方芷涵和唐婉儿不禁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武当派的人会如此绝情残忍,造成了一段悲情。 陆言接着说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袁少刚终于还是知道了情人的死,也知道了腹中胎儿未见天日便夭折而逝。袁少刚悲痛欲绝,从此不再碰剑,整天疯疯傻傻,三年后离奇失踪,江湖中再无天才剑客的音讯。” 方芷涵道:“言叔,你怀疑苏清平的剑法是袁少刚传授的?” 陆言道:“武当剑法一向极少传授于外人,你能学到武当三招绝顶剑法,这是亘古未有的事情,要不是林公子逼迫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就算是将军亲自出面,也万万做不到让玄机道长传授剑法。苏清平使出的招式完全是出自武当一门,剑法却又似是而非,我想,除了那位天才剑客袁少刚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人会这样的剑法。” 方芷涵道:“你是说袁少刚已经重出江湖了?” 陆言摇了摇头,道:“十年前曾有人见过一个落魄剑客,行事亦正亦邪,全凭自身好恶,出剑极其狠辣,曾在数月之间斩杀十六名江湖豪强,其中也不少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他用的招式像极了武当剑法,大家都认为他就是那位天才剑客袁少刚,可是他却矢口否认自己是袁少刚,而后此人再次沉寂,悄无声息。” 方芷涵道:“此人很神秘。” 陆言道:“我怀疑苏清平的师父就是袁少刚。大小姐,此人亦正亦邪,做事全然不计后果,苏清平虽然只是一介富家子弟,不足为虑,但我见他眼神阴鸷,恐怕今天的事情他未必肯就此罢休,大小姐此后一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沁雅轩,免得惹出事端。” 方芷涵道:“言叔的意思是说,袁少刚武功深不可测?苏清平会搬来袁少刚找我麻烦?” 陆言道:“袁少刚的武功的确没人知道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我们跟一个脑子受过刺激、行事偏颇的人较真,即便赢了,又有何益呢?” 方芷涵点了点头,道:“言叔,你说的有道理,我在这里不能惹出事端,否则会分散林枫的精力。这段时间我就住在沁雅轩里,刚好闭门练剑,修心养性。” 陆言笑着点了点头,当他走到沁雅轩的大门时,脸上的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他竟然不自觉地摸了摸一直藏在袖子里钢尺。 …… 苏清平回到苏家后,赶紧对剑伤进行了包扎。他正在往伤口上洒金创药时,门口处竟然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一双眼一直盯着苏清平的伤口。 此人一身黑袍,身材修长微瘦,满脸胡子好久都不曾刮过,头发只是随意地打了个结,鬓发散乱掩盖了半张脸,看起来就像是从大漠里逃出来的囚徒。然而苏清平见到此人后,却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陆言猜测果然不错,黑袍人果真是三十年名噪江湖的天才剑客袁少刚,只是此时的袁少刚,就算是武当派那些长老们见了他,也未必能认出他的身份。 袁少刚淡淡地说:“受伤了?对手很有分寸,并没有真的想伤你,只是刺入肉里两寸,给你一点教训,如果他想伤你,只要再刺入两三寸,你这条胳膊就废了。” 苏清平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规规矩矩地说道:“是弟子学艺不精,丢了师父的脸。” 袁少刚声音瞬间变得严厉,道:“跟你说过多次,我不是你师父,我教你剑法,只是报答十年前你父亲救过我性命的恩情而已,像你这样只知道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怎么配当我的弟子?” 苏清平头垂得更低了,显然他不是第一次挨袁少刚的骂,他对袁少刚的怕更是恐惧到了骨子里的,他曾见识过袁少刚的冷血和无情,苏府重金聘请的护府剑客,因为得罪了袁少刚,那位护府剑客还没接过三招,就被袁少刚一剑刺死了。 半晌,袁少刚才淡淡地问道:“是谁伤的你?” 苏清平道:“是被一位姑娘刺伤的。” 袁少刚冷哼一声,道:“我早提就醒过你,迟早有一天你会因为女人丢了性命。” 苏清平道:“那位姑娘用的是武当剑法。” 袁少刚眼神一亮,盯着苏清平问道:“你确定她用的是武当剑法?” 苏清平道:“弟子能确定,她最后刺伤我的一招应该就是武当派不传之秘——有凤来仪!” 袁少刚道:“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苏清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但她好像故意找我麻烦,而且有意试探我的剑法,跟我过了二十多招,才突然使出有凤来仪,将我刺伤的。” 袁少刚道:“你说的属实?” 苏清平道:“弟子不敢说谎。” 袁少刚道:“她现在何处?” 苏清平道:“西湖东畔沁雅轩。” 袁少刚盯着苏清平良久,似乎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便转身向外走去,直到他身影消失后,苏清平嘴角才抿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狞笑。 林园五掌柜梅杰负责江南所有商贸事宜,自从方芷涵来到临安后,梅杰便奉她如同主子一般,小心请示侍候,其实方芷涵名义上是主持购买粮食事宜,可是所有事情梅杰早就打理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她劳心。梅杰还选了沁雅轩作为方芷涵的住所,这里精致幽雅,恬静安逸,实在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院落,而且厨师、仆人一应俱全。方芷涵也知道是林枫故意为之,又担心她受了委屈,才让她住在沁雅轩。 方芷涵自从刺伤了苏清平后,果真不再出院,整天居于沁雅轩内,时而看书,时而练剑,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可惜这样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方芷涵在沁雅轩只清静了两天,第三天临近午时,一个身着黑袍、腰插长剑的中年人缓缓向沁雅轩走来,他还未到沁雅轩的大门时,陆言就像一头嗅到了危机的狼,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只身挡在了大门前。 身着黑袍、腰插长剑的中年人正是袁少刚。 袁少刚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了看陆言,四目相对,两人却都没有开口。一个是满脸胡子拉碴的邋遢样,一个是面无胡须白皙如女人的奴才相,一个是身上透着豪情和杀伐的剑客,一个是散发着阴柔气息形如鬼魅的老奴。两人就这样站着对视,虽然没有一句话,却让彼此都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不同的气息。 袁少刚终于开口说道:“曾以一双缠绵掌威震武林的陆先生,销声匿迹多年,原来甘愿为奴侍奉他人。” 陆言道:“我本就是个奴才,天生是侍候人的命,一辈子干的也是侍候人的活。老奴万万不敢跟天才剑客袁大侠相比,袁大侠豪气千丈,剑气如虹,让老奴佩服的很。” 袁少刚道:“世上知道我的人已经不多了,难得你还能认出我,陆先生,有道是来者是客,难道你是不想让我走进这个门吗?” 陆言道:“袁大侠请见谅,这里是我家小姐的宅院,外人不方便进入,袁大侠来访有什么指教,说与老奴知会也是一样的。” 此时,方芷涵和唐婉儿听到了声响,也走进了院子里,透过大门可看到一身黑袍的袁少刚。 袁少刚自然也看到了方芷涵,虽然看的不甚清晰,方芷涵的美艳容颜却已惊骇了他,此时他终于明白,苏清平这个狗东西为什么会盯上方家大小姐了。可惜的是这个狗东西有眼无珠,也不打探清楚对方的底细,看见长的漂亮就想泡人家,结果不仅弄得灰头土脸,还受了伤。 袁少刚收回看向方芷涵的眼神,说道:“我想知道,方大小姐真的会武当剑法吗?” 陆言道:“不错,不过大小姐也只是学了些武当剑法的皮毛而已。” 袁少刚道:“她会有凤来仪?” 陆言道:“是。” 袁少刚瞪大了眼睛,道:“她是跟谁学的剑法?” 陆言道:“武当派现任掌门玄机道长。” 袁少刚顿时目瞪口呆,陆言对他有问必答,而且毫无避讳,坦言相告,显然陆言说的话是真的。可是,玄机师兄怎么可能将武当不传的绝顶剑法传给方家大小姐呢? 袁少刚道:“陆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吧?” 陆言道:“老奴只是个下人,怎敢跟袁大侠开玩笑?” 袁少刚冷哼一声,道:“就算方天峰坐拥北方是一代王侯,方大小姐是他掌上明珠,方天峰也休想能让玄机掌门将武当剑法外传,更何况是由掌门亲自传授的呢?” 陆言道:“方将军并不知道此事,是林枫请玄机掌门传授几招剑法,为的是让大小姐有点保命的本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数语退敌 陆言道:“是林枫请玄机掌门传授给方小姐的剑法。” 袁少刚惊骇问道:“林枫?林园林枫?” 陆言道:“天下只有一个林园,自然也只有一个林枫。” 袁少刚冷哼一声,道:“他难道真的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陆言道:“他是不是林家三公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叫林枫,而且他现在住在林园。” 袁少刚凝神陆言良久,道:“就算他是林家三公子,林家早已不是当年林觉在世时的风光,林枫凭什么能让玄机掌门传授方小姐剑法?” 陆言道:“至于林枫是怎么说动的玄机掌门,老奴就不知道了,如果袁大侠有兴趣想要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不妨可以去问问林枫。当然,袁大侠也可以直接去问你的师兄玄机道长。” 袁少刚沉吟片刻,道:“我要亲自见识一下方小姐的武当剑法。” 陆言长长一声叹息,道:“袁大侠,我知道你虽然离开了武当多年,但你对武当情义犹存,所以对你刚才提出的问题,我才据实回答。就算苏清平是你的弟子,也是他轻薄在先,我家小姐只是对他的狂妄之举小惩大戒而已,并没有真的要伤害他,你又何必一定要执意闯进宅院呢?” 袁少刚道:“我只是想见证一下方小姐的剑法。” 陆言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家小姐只是学了一点武当剑法的皮毛,用来防身而已。我家小姐跟武当派没有丝毫纠葛,更没有恩怨,至于我家小姐学到的武当剑法,小姐早已经答应过玄机道长,此剑法绝不外传,袁大侠,你不必如此好奇,还是请回吧!” 袁少刚道:“如果我一定要亲眼见识一下方小姐的剑法呢?” 陆言再次长长叹息一声,道:“袁少刚,你又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袁少刚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道:“你以为你能挡得住我?” 陆言手里突然多出一条钢尺,道:“你不妨出剑,到时候就会知道我能不能挡得住你了。” 袁少刚凝视着陆言,突然,他的身形向左侧滑去,一下子足足滑出三丈远,因为他感到身后有股凌厉的杀气。 袁少刚的感觉是对的,他的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衣、手中拿一支玉萧的俊朗中年人,世上只有一个人把玉箫作为兵器,玉萧里暗藏“勾魂钉”,死在勾魂钉下的高手数不胜数,他就是江湖榜排名第八位的勾魂玉箫钟月。 袁少刚盯着钟月,良久才开口说道:“勾魂玉箫钟月。” 钟月淡淡地说道:“三十年前便名满江湖的天才剑客袁少刚,为了一个情字,从此消遁江湖,不问江湖恩怨。不想今天有幸在这里见到阁下,不知道是袁大侠的剑法厉害呢?还是我的玉箫更胜一筹?” 袁少刚惊诧地说道:“你想跟我比武?” 钟月依旧淡淡地说道:“不是比武,是杀你!” 袁少刚冷笑道:“你真的有把握能杀得了我?” 钟月叹息了一声,道:“无论有没有把握,我都要杀你,因为我要是不杀你,我的麻烦就大了。” 袁少刚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陆言,见陆言目光犀利正盯着他,似乎二人已经形成了协攻之势。 袁少刚道:“你为何要杀我?” 钟月道:“很简单,因为你想冒犯方小姐,无论是谁冒犯方小姐,他只能死!” 袁少刚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院内亭亭玉立的方芷涵,道:“没想到风流倜傥桀骜不驯的勾魂玉箫钟月,竟然也投到了方府为奴。” 钟月对袁少刚的讥讽并没当作一回事,依旧淡然地说道:“其实刚才陆先生对你好言相对,就是不想得罪你,原本他也不想多一个像你这样的对手,可是你却咄咄逼人不肯罢休,现在要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只有杀了你。” 袁少刚道:“就因为我要验证方小姐的剑法,你就要杀我?” 钟月道:“如果你刚才能够听懂陆先生的意思,我也不会动杀机。你不该为虎作伥,苏家是个假道学、真小人的家族,男人风流本没有罪,可是苏清平却是出了名的下作胚子,泡女人受了伤,你竟然不惜为他强出头,实在是自寻死路。方小姐兵围少林寺之后,天下皆知林公子和方小姐的情义,你敢公然冒犯方小姐,我要是不杀你,我也没法交差。其实你应该庆幸才对,要是林公子动起手来,你的祸事会更大,说不定还会祸及武当!” 袁少刚冷哼一声,道:“你是说林枫?” 钟月道:“林公子高深莫测,手段更是狠辣,他要杀你,只是举手之间而已。” 袁少刚的脸色变了,他的手一直按在剑柄上,他想要拔剑,可他终究还是没有拔出剑,他知道凭钟月的身份和地位,根本用不着说些狠话来恫吓他。何况,一个钟月已经很难对付,如果钟月和陆言两人联手,三十招之内必定会杀死他。 袁少刚将按在剑柄上的手垂下,说道:“苏清平不是我的弟子,我教他一些武功,只是为了报答他父亲的恩情,我今天也不是为了苏清平出头,只是为了证实方小姐剑法的真实性,武当剑法从不外传,尤其是高绝的剑法,就连本派弟子也很少有资格修炼,既然方小姐会武当剑法,我不得不查证。” 陆言干咳了两声,道:“既然袁大侠来此没有恶意,我刚才也已经将事情说得很清楚了,袁大侠,就算你信不过老奴的话,总该信得过钟先生的话吧?你还是请回吧!” 袁少刚向庭院里看了一眼,又将头转向钟月,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在为林枫效力。” 钟月淡淡一笑,道:“我为谁效力并不重要,袁少刚,听我一句劝,离开苏家,免受祸连。” 袁少刚没有再说话,自他的手从剑柄上放下那一刻,就能够感觉到钟月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失殆尽,他知道一场生死搏杀已经消弭。 袁少刚意味深长地朝庭院内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沁雅轩,离开时,他的身躯却没有来时那么挺拔。 袁少刚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大门前,只剩下陆言和钟月二人。 陆言道:“其实你并不没有想要真的杀掉他。” 钟月道:“他很识时务,他怕我们俩联手,既然他放弃了搏杀,又何必一定要了他的性命呢?他只是一个沉醉在情感里的男人,并不是非杀不可的敌人。” 陆言道:“一个情字毁了他一生。” 钟月道:“无论是为了友情、爱情、亲情活着,人生都是有意义的,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情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陆言笑了,笑容很温暖。 钟月将玉箫插在腰间,转身便离开了。没有任何寒暄,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一点征兆,他该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如同他该离开的时候一样。 陆言将沁雅轩的大门关好后,来到方芷涵面前,他知道大小姐一定有话要问他。 方芷涵脸上带着笑容,说道:“言叔,果然被你说中了,那个天才剑客袁少刚真的找上了门。” 陆言道:“还好,他虽然为情所伤,脑子却并不糊涂,他来这里并没有恶意,只是为了证实小姐是否真的会武当剑法。” 方芷涵道:“你都跟他说了?” 陆言道:“我都如实说了。” 方芷涵道:“钟月突然现身,他刚才是不是要杀袁少刚?” 陆言道:“是,如果不是钟月及时现身的话,袁少刚会硬闯沁雅轩,他要验证小姐的剑法。” 方芷涵皱了皱眉头,道:“都是苏清平惹出的事端,这个登徒浪子实在可恶。” 陆言道:“小姐放心,钟月既然知道了此事,林公子就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林公子会处理的。” 方芷涵沉吟了一会,道:“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他已经……” 陆言道:“钟月刚才出言警告袁少刚,让他尽快离开苏家,其实话里已经透露出,苏家很快就会有麻烦了。” 方芷涵道:“你是说林枫要对苏家下手?” 陆言道:“五掌柜梅杰在采购粮食时,苏家不仅串通几个商家哄抬粮价,而且囤粮阻挠五掌柜收粮,上次五掌柜收购的五万石粮食,生生涨了二成价格,林枫又怎能吃下这么大的亏?” 方芷涵盯着陆言,低声说道:“那就是说,无论这件事有没有发生,林枫都会对苏家动手?” 陆言点了点头,道:“江南富商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林枫的名字,但江南所有富商一听到铜面人的名字时,简直比白天见到鬼还要恐惧。唉,商人逐利,贪婪是商人的本性,就如同一头头嗜血的恶狼,根本没有底线可言,在商人的眼里只有金子和银子,他们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他们只在意钱财。资本如同没有缰绳的恶鬼,如果没有束缚,它们将会吞噬一切,包括人性。” 方芷涵道:“但他们惧怕死亡,如同惧怕铜面人一样。” 陆言道:“铜面人恰恰充当了死神的代名词。”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尽孝 方芷涵的眼圈红了,眼中含着泪珠,抬起头望向远方,轻声说道:“他本可以做个洒脱的文雅公子,可他背负的太多,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扛下所有,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去找他,至少我可以陪伴在他身边!” 陆言道:“可是小姐,他要顾及你的安危,他会分心的。” 方芷涵果决地说道:“我至少可以陪他一起死!” 陆言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没有用,钟月说的对,有些人活着是为了亲情,而有些人是为了爱情。 …… 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大道上,马车很气派,两匹拉车的马儿也很矫健雄壮,驾车的少年却一点也不气派,身材瘦弱,长相丑陋,甚至看起有些猥琐,他就是宋成。 马车行的很稳,不急不缓地向北方行驶,似乎并不急着赶路。马车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此人皮肤黝黑,双眼如铃,高鼻阔口,手里握着一根胳膊粗细三尺长黝黑的铁棒,骑在马上犹如凶神恶煞一般,此人正是铁臂钢躯项雷。 马车里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是酒鬼胡三,年轻的是林枫。 胡三半躺在软塌上,脸上的皱纹好像一夜之间多了很多,显得格外苍老。他抓起铁酒壶,小心地拧开盖子,凑到嘴边喝上两口。他刚刚将酒壶盖子拧好,便开始咳嗽起来,一直咳得腰都弯成了虾米一样,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止住了咳,缓了好久才将身子直了起来,他缓缓地抬起头,却看到林枫双眼之中竟是含泪水。 胡三喘息了一下,嘶哑着声音说道:“小混蛋,老子还没死呢,你掉什么眼泪呀!” 林枫一声不吭地看着胡三,这个老头虽然年龄大了,可是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从来没有喝醉过,更没有喝了酒咳的时候,可是现在,他不仅咳,而且差一点咳没气了。如果他不是为了杀影子丹田被刺破的话,他现在仍然是那个穿着华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活得超然洒脱的酒鬼。 胡三瞪了一眼林枫,道:“小混蛋,别弄的一副娘们样,以后我还指望着你管我酒喝呢!” 林枫道:“胡叔叔,林园里有的是好酒,随便你怎么喝都没问题。” 胡三咧了咧嘴,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叫了我十几年老东西,早就听习惯了,还是叫老东西听着受用。” 林枫握着胡三苍老的手掌,说道:“老东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给我一个尽孝的机会。我没有了尽孝父母的机会,也没有了尽孝师父的机会,你总要给我一次机会吧!” 胡三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要流下来,这么老了的人,在林枫这个小混蛋面前掉眼泪,实在是丢不起人啊! 胡三用手摸了摸林枫的头,叹息了一声,道:“难为你了,孩子!”而后,他转过身,将身体蜷缩在软塌上,背朝着林枫,一动也不动,好像睡熟了过去,可是他的眼里却流下了两行泪珠,原来酒鬼也是会流眼泪的。 车厢里突然跳进一个人,一个普通农家妇女模样的女人。 林枫盯着女人的眼睛,说道:“翟双双,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嘛,没有特殊情况,你不要直接来找我,这样对你很危险的。” 翟双双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带着笑意,道:“有你这句话,就算是我有危险也值了,不过这次的情况的确很特殊,我才急着亲自来跟你说。” 林枫不由自主地摸向那个鹿皮袋子,似乎他只要摸到袋子里的那把刀,他就有信心能够破除一切困难。 翟双双道:“云飞出现在邯郸城,一连杀了九名天星教的人,而且还杀了天星教猛虎堂堂主欧阳寻。” 林枫听完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简直不敢相信翟双双说的话是真的,云飞的性情是比较冷漠,可是云飞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为何会一反常态连连杀人呢? 林枫摩挲着鹿皮袋子,沉吟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一声,道:“云飞是要引影子出面,他要杀影子。” 翟双双道:“影子已经死了,他在邯郸城应该是被天星教的人盯上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影子死了,云飞并不知道。他要是想隐匿行踪,没有人能找到他,更不要说天星教的这几个平庸之辈。他之所以公然杀人,除了要引影子现身,同时也是在告诉我他现在的位置。” 翟双双道:“现在天星教,恐怕除了教主谷天宇之外,没有人是云飞的对手。” 林枫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蜷缩着似乎已经睡熟了的酒鬼胡三,道:“还有别的事吗?” 翟双双迟疑了一下,道:“临安传过消息,方大小姐已经离开了沁雅轩,好像要去邯郸城。” 林枫神情一愣,用力地抓着鹿皮袋子,神情之中似乎有些不安,道:“她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翟双双道:“天才剑客袁少刚出现了,他似乎要找方小姐麻烦。” 林枫皱了一下眉头,道:“三十年前名扬江湖的武当弟子袁少刚?” 翟双双道:“天下只有一个天才剑客,三十年前是武当派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是为了一个女人的死,他离开了武当派,从此销声匿迹,直到十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现一个落魄剑客,行事亦正亦邪,在数月之间斩杀十六名江湖豪强,被杀的这些人中有正有邪,据说这位落魄剑客就是袁少刚。” 林枫道:“他为何要找芷涵麻烦?” 翟双双道:“他虽然早已脱离武当派,但他却心系武当,他听说方小姐会武当剑法,所以登门验证,但被一直跟随方小姐身边的陆言和勾魂玉箫钟月联手逼退了。” 林枫沉吟良久,道:“袁少刚只是个为情所伤的浪子,他就算是找到芷涵,也未必是想要伤害她。” 翟双双道:“这件事的起因是临安苏家子弟苏清平引起的。” 林枫道:“临安苏家?” 翟双双道:“正是,苏家少爷看中了方小姐,引诱不成便动了手,却被方小姐用武当剑法教训了一番,才引出了袁少刚。” 林枫道:“哼!苏家,好一个苏家!” 林枫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眼神也异常冷漠,沉吟了片刻后,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翟双双摇了摇头。 林枫道:“你去吧,以后尽量不要亲自来见我。影子死了,谷天宇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现在我在明、他在暗,他一定会报复,或许就会从我身边的人下手,如果他发现了你,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翟双双道:“难道银手钢指刁魁也不是他的对手?” 林枫的心猛地一揪,翟双双的话恰好说到了他的痛处,刁魁一定是去找谷天宇了,林枫却无法阻拦,可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胜过谷天宇,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搏。 林枫道:“谷天宇杀了少林智玄大师,可是他中了智玄大师一掌受了伤,想要完全恢复至少要两三个月时间。就算是刁魁找到了谷天宇,也未必能杀得了他,天下间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胜过谷天宇,否则,有的人早就出手了。” 翟双双道:“影子已经死了,你跟云飞联手,一定能杀死他。” 林枫苦笑道:“高手对决,生死悬于一线之间,并不是人多就一定能赢。你把眼线全都撒出去,一定要多关注谷天宇的动静,有消息立即向我报告,我还有事要去做。” 翟双双欲言又止,深情地看了一眼林枫,便匆匆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胡三缓缓地从软塌上坐了起来,望着林枫说道:“你去邯郸城找云飞吧,我现在这副样子跟在你身边,只会成为累赘,我自己去林园。” 林枫沉思了一下,道:“我让项雷护送你回林园,他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就算是恶鬼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胡三笑了笑,道:“好吧,就让项雷送我一趟!翟双双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跟云飞联手,天下间恐怕已经很少有对手,就算是谷天宇也未必能胜过你们。小混蛋,记牢了,不要义气用事,你一定要活着。” 林枫点了点头,道:“生活如此美好,又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爱护我,我当然要好好地活下去。” 胡三突然皱了一下眉头,道:“你不去邯郸城找云飞?” 林枫道:“我刚才说过了,谷天宇中了智玄大师一掌,三个月之内他一定不会露面的,云飞虽然暴露在明处,暂时并不会有危险。有件事我急着要做,很快就会去邯郸找云飞的。” 胡三道:“你要去临安?” 林枫笑笑道:“老东西,你知道要当一个好老爷子最明智的做法是什么吗?” 胡三瞪着眼睛说道:“是什么?” 林枫道:“是要学会装聋作哑、不问世事,只管享受自己的美好生活。” 胡三吹胡瞪眼地吼道:“你这个小混蛋,竟然嫌老子多管闲事?” 林枫哈哈一笑,道:“回林园去喝你的酒吧!” 说罢,便跳下了车,跟项雷和宋成交待一番后,转身便离开了。 胡三从车窗望着林枫渐行渐远的身影,嘴里喃喃自语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眼眶中却一直含着泪珠。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刀剑之搏 临安苏家历经几代经营,不仅每一代都有入仕为官的人,更有善于经营打理生意的人,苏家人一向懂得官商互补的道理,所以苏家历经几代,都是以商辅仕、以仕护商,家族长兴不衰,在临安一带位列五大富豪之一。 家族的兴衰并不在于一时之富,而是在于家族的传承理念。很多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家族,并没有显赫的官职,也并没有惊人的财富,却能拥有一方百姓的口碑,以至于家族从不会遭受到灭顶之灾,确保家族长盛不衰。 苏家近三代人变得急功近利,似乎要彰显他们的超凡才能,更想让家族变得显赫耀眼。于是苏恩泽把自己包装得冠冕堂皇,几乎成了圣人的典范,官至礼部侍郎,显赫之极,私下里却做着让人所不齿的龌龊事情。苏恩泽的弟弟苏义泽经营家族产业,无所不用其极地敛财,已然没有了一点大家族的气度和风范。 苏家的确已经够显赫的了,但他们却忘了物极必反的道理,正当苏家人都沉浸在欢愉的氛围中时,恶运终于降临到了苏家。 月黑风高的夜晚,苏家高薪聘请十二个护院武师被杀,苏家少爷苏清平被斩,已经致仕归家的苏恩泽被砍掉了一只手,主宰产业的苏义泽被割断了喉咙,苏家一夜之间发生了灾难性巨变。 苏恩泽身为家主,虽然断了一只手,却仍然挣扎着交待相关事宜,虽然他死了一个弟弟、一个儿子,苏家也只是死了两个人而已,显然对方没有对苏家下死手,想要灭掉满门。至于十几个护院武师,他们本来就是外人,赚的就是卖命的银子。 苏恩泽想起蒙面人那双冰冷阴森的眼神,不由得直打冷颤。蒙面人一开口就要五十万两银子,几乎是苏家三分之一的产业,苏恩泽不敢不答应,屠刀悬颈,银子再好也没有命珍贵。苏恩泽刚刚将伤口包扎好,就赶紧吩咐管家去筹备金银珠宝,因为他相信,如果这些银子不在五日内送出去的话,不知道哪一个夜晚,苏家就会被满门血洗。江南富商舍命不舍财的例子尤在眼前,蒙面人杀人的狠辣手段如出一辙。 苏恩泽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铜面人!他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如果真是被这个恶魔盯上了的话,苏家以后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还不知道要被那个恶魔敲走多少财宝。他此时才豁然明了祖上传下的家训:不做寡情之人、不做出头之鸟、不显富贵之财、不惹不明之人。 可惜苏恩泽明白的太晚了,直到祸事临头才恍然大悟,或许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死了的儿子在外面惹出的祸端,也是对苏家倾覆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蒙面人杀人的动作很利落,苏家虽然死了十几个人,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蒙面人的轻功很好,几个起落便逃离了苏家,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蒙面人已经看到了拴在树林里的马儿,突然,他却停住了脚步,因为一个身穿黑袍、身材修长微瘦、鬓发散乱、腰插长剑的人挡在了前面。 两人相视半晌,却都没有说话,彼此都在观望着对方的手。蒙面人的手是空的,黑袍人的手也并没按在剑柄上,二人似乎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然而,半夜在树林里拦住一个人,谁也不会相信是来请客喝酒的。 黑袍人终于开口说道:“你是林枫。” 蒙面人道:“天才剑客袁少刚,既然你已经沉寂了三十年,就应该一直沉寂下去,做个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不应该再出现。” 黑袍人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能认出我的身份。” 蒙面人道:“认出你并不难,你又不是第一次公然露面。” 袁少刚道:“你果然是林枫。” 蒙面人没有承认他是林枫,却也没有否认,而是说道:“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袁少刚道:“小树林里拴着一匹马,一定有人会来骑走它。” 蒙面人道:“你就想跟我说这些?” 袁少刚道:“林枫,你为何要对苏家下手?” 蒙面人终于拉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俊朗的脸,他果然是林枫。 林枫道:“苏家为富不仁,我为何不能对苏家下手?” 袁少刚道:“苏家入仕是靠了钻营门路,可是这也是官场一条秘而不宣的途径,苏家商场经营是有些唯利是图,商人重利,这也无可厚非,难道只是因为苏清平得罪了方小姐,你就大开杀戒,对苏家下手吗?” 林枫道:“你在这里拦着我,想替苏家出头?” 袁少刚摇了摇头,道:“前不久我已经离开了苏家,苏家的兴衰跟我毫无关系,但是,我却看不惯你一副伪君子的作派。你入主林园,扮成了天下第一善人的模样,施舍一点粮食给那些穷人,弄一点土地给他们种,你就成了人人歌颂的大善人,可是,你背地里做的是什么?杀人、勒索、劫财,这样的行径跟恶魔有什么区别?” 林枫道:“原来你是特意来教训我的。” 袁少刚道:“我说的不对吗?就算你是侥幸活下来的林家三公子,也只是打着救助穷苦流民的幌子而已,其实你根本是一个伪善的武林败类!” 林枫突然仰天大笑,笑过之后冷冷地说道:“袁少刚,凭你也配来教训我?我问你,苏家人每天锦衣玉食、美酒佳肴,他们对街上那些饿死、冻死的人可曾有过半点怜悯之心?他们父子后庭藏娇、寻花问柳,可曾对那些穷困垂死之人有过半分施舍?他们穷侈极奢,家里的狗都比普通百姓吃的还要好,他们可曾有过半点惭愧之情?他们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上等人,视穷人如草芥,无非是依仗着手中有钱而已。就如同你一样,依仗自己剑法高超,凭着一柄剑就可以浪迹天涯,根本不会顾虑到生活的艰难,你凭剑杀一个人,拿到的银子至少可以五年衣食无忧。可是,那些穷苦的流民呢?他们没有地种就没有吃的,没有赚钱的本事就只能乞讨,他们更没有杀人谋生的本事,他们只能是被杀、被盘剥、被压榨,他们没有吃的只能生生被饿死,生病了只能硬扛,扛不过去就只能等死,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他们就该死吗?袁少刚,你又曾对这些人有过同情之心、怜悯之情吗?” 袁少刚愕然无语。 林枫接着说道:“我没有对苏家斩尽杀绝,就是看在苏家还没有达到穷凶极恶的程度。但是,你可知道,苏家逼死过多少借贷的小农?逼迫过多少小本生意人倾家荡产?你真的以为苏家的银子都是干干净净赚来的吗?我只杀他们苏家两个人而已,只是给他们一点教训,让苏家拿出点买命银子,只是救赎他们的罪孽。我给劳苦的流民粮食吃,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活下来,给他们地种,是让他们对生活抱有希望。我难道是图他们对我感恩戴德吗?还是图他们对我树碑立传?我是伪善人也好,是恶魔也罢,还轮不到你对我评头论足,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一身高绝的武功,可你又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你只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为情逃避的懦夫而已,却在这里大放厥词,责难我的善恶是非,你配吗?” 袁少刚气的脸色发紫,怒目圆睁,嚯地拔出腰间长剑,剑指着林枫,说道:“林枫,就算你巧舌如簧,说的天花乱坠,但你手段卑劣、滥杀成性是事实,我不管你打劫苏家还是李家,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算清楚,你逼迫玄机师兄将武当派秘不外传的剑法授于他人,这是对武当派的欺凌和羞辱,我决不能容忍!” 林枫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为何不亲口去问问玄机老道呢?哼、哼,你以为你的剑法修为真的比玄机老道还高超吗?就算是玄机老道也要对我礼让三分,他尚且不敢对我如此无礼,莫说是你?袁少刚,你最好不要逼我动手。” 袁少刚怒道:“你小小年纪竟然口出狂言,竟然连武当掌门也不放在眼里,好,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林家三公子到底几斤几两!” 林枫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柄刀!一柄一尺六寸刀锋呈曲状的短刀,天下如此特别的刀只有一柄,它就是寒月刀。 袁少刚眼神骤聚,喃喃地说道:“寒月刀!原来你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铜面人!” 林枫道:“你虽然离开武当三十年,难得你还心怀对武当派的一点香火情,袁少刚,出剑吧!” 袁少刚的剑猛然刺出,他的剑法果然跟武当派的剑法有所不同,他的剑法辛辣凌厉,多了几分狠辣之气,少了些招式变化,却比武当剑法更狠毒、更勇猛。 袁少刚一连刺出了六剑,可当他第七剑刺出时,便感到一股凛冽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是寒月刀刀锋所劈出的杀气。袁少刚避无可避地挥剑迎刀,“铛”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刀光剑影顿时消弭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与争锋 袁少刚愣愣地看着手中只剩下半尺长的断剑,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他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凌厉的刀,他更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劈断他的剑,他三十年苦练剑道,却禁不住那凌厉的一刀,本来刚才那一刀不仅劈断他的剑,还可以劈开他有胸膛,但刀锋距离他胸前仅剩一寸的距离时却戛然而止,否则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枫道收回了刀,冷冷地说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个重情的男人,这个世上重情的人已经不多了,你走吧,就当你今天晚上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林枫绕过袁少刚,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飞身上马,顷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袁少刚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握着断剑一动未动,望着林枫消失的方向,喃喃地说道:“如此凌厉的刀,如此诡谲的刀法,如此狠辣的人,寒月出世,谁与争锋!” 袁少刚突然想起勾魂玉箫钟月在沁雅轩门前说过的一句话:林公子高深莫测,手段更是狠辣,他要杀你,只是举手之间而已。 袁少刚现在相信钟月的确不是在危言耸听,六招,是他先抢攻了六招,仅此而已,林枫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袁少刚扔掉了手中的断剑走了,走路的脚步有些踉跄,他边走边想,或许林枫说的对,自己已经沉寂了三十年,本应该一直沉寂下去,做个不问世事的人,自己本来对这个世界就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也的确不应该再出现在这个世上。 …… 苏恩泽在苏家遭到杀戮的第四天晚上,吊着断了手的伤臂,亲自押着两辆马车来到江边,事关整个苏家生死存亡,他不敢稍有大意,即使伤痛再重,他也必须挣扎身子着亲自出面。 苏恩泽令人将价值五十万两的金银珠宝卸到一个小船上,当他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船,心口一阵绞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 五十万两啊,苏家三分之一的产业就这样拱手送了出去,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苏家就算再有钱,也得罪不起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拿钱消灾苏家并不是第一个,这是一个强者为王的世道,就算比苏家更有家财、更有势力的那些江南富豪,也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个苦果,因为实在是惹不起那个恶魔。他们在心里千百遍地咒骂着打劫他们的恶魔,却从没有想到自己的财富是从何而来的,富甲一方又做过什么善举之事。 他们只是痛心被掠夺走的财富,却忘记了他们获取财富时的狠毒、压榨和使用的阴谋诡计,还有那些曾被他们逼近走投无路的人、盘剥得家破人亡的事。人在得意之时往往最容易忘形,甚至渐渐开始狂妄,哪里还记得什么“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这样的至理名言呢! …… 山洞里,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相对无言,他们身后是数十箱金银珠宝,价值足足二百万白银,但二人的眼神并没有盯着金银珠宝,而是直盯盯地看着面前一块紫铜令牌,令牌正面刻着“明镜堂”三个字,背面刻着“孙路”二个字。 紫铜令牌是疯牛在小酒馆刺杀孙路后,山羊从孙路怀里掏走的,现在他们面对这块令牌却有点无所适从,因为明镜堂的名声实在太大,天下没有明镜堂不敢抓的人,明镜堂的权力已然凌驾于司法衙门之上,然而,他们却杀了明镜堂的人。 疯牛黄角看起来是一头又呆又蠢的老牛,实则奸诈程度超乎人的想象,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道:“我们在酒馆杀的那个人叫孙路,是明镜堂的人。” 山羊胡言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已经被明镜堂的人盯上了。” 疯牛黄角道:“被明镜堂盯上简直如蛆附骨。” 山羊胡言道:“事情过去了三年,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淡化了,甚至被淡忘了,原来明镜堂的人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老牛,这块肉实在太大了,我们恐怕吞不下去。” 疯牛黄角道:“二百万两税银被劫,朝廷开始时一定是雷霆震怒,倾尽全力追查,可惜他们连个毛都没找到。一年后必然会懈怠,两年后或许偶尔能够提起,三年后一定会被淡化。无论一个人的脾气有多大,经过三年的消磨,都会变得不再生气。无论一件事情有多大,经过几年后,再次提起来,就只是个故事而已。这笔税银现在对于朝廷来说,找到了是惊喜、是意外的收获,就算是找不到,朝廷早已经度过最难熬的日子,朝廷或许并没有放弃追查,但执着追查此事的不是明镜堂,而是孙路和那个女人。” 山羊胡言眼睛一亮,道:“老牛,你到底想说什么?” 疯牛黄角道:“明镜堂行事一向果决,无论是对在朝的还是在野的人,向来都以霹雳手段处置,重则大队人马出动,轻则派遣多名高手擒拿,每次出手在人数上都是占据绝对优势,可偏偏这次却是个例外,只有两个人跟踪我们,你不觉得奇怪吗?” 山羊胡言点了点头,道:“他一定是认出了我们的身份,但却只是盯梢,事出反常必有妖。” 疯牛黄角道:“嘿嘿,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孙路和那个女人一定是私自行动,他们想要跟踪我们,找到税银后,私吞这笔金银珠宝。” 山羊胡言道:“他们有那么大胆子敢私吞这笔财宝?” 疯牛黄角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上无所谓忠诚,只是受到的诱惑太小。现在的朝廷已经是风雨飘摇,哪里还有谁心系社稷、报效朝廷呢?他们只不过是当差赚点糊口银子罢了,眼见这么一大笔泼天财富,又有谁会不动心呢?” 山羊胡言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依照明镜堂平日作风,一旦发现我们的行踪,明镜堂一定会派遣大批高手来对付我们。” 疯牛黄角道:“他们既然想要私吞这笔金银珠宝,我们就有机会了,所以我们现在并不急于逃命,左右已经干掉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女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逃过我们俩的联手。” 山羊胡言看着摆在二人面前的螺旋铜锥刺和两柄短剑,这是他们俩的兵器,但此刻她突然有种胆怯的感觉,只想逃得远远的,过上几年平淡而舒畅的日子。 山羊胡言轻声说道:“老牛,要不我们还是别冒险了,我们挑些贵重的珠宝,足够我们俩一辈子吃喝用的,我们逃得远远的,找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过几年舒坦日子吧!” 疯牛黄角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过了半辈子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又何尝不希望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呢?可是茫茫江湖,哪里又能容得下我们呢?无论是谁被明镜堂的人盯上了,注定一生都不会安宁的。” 两人脸上不由得都露出了悲戚的神情,沉默良久,疯牛黄角终于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干掉那个女人,断了明镜堂这根线,然后拿些珍贵的珠宝去关外生活。” 山羊胡言点了点头,他只能同意老牛的计划,他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共进退。 山羊胡言道:“怎么干掉她?” 疯牛黄角道:“我引她现身,你暗中偷袭,一击而中。” 山羊胡言摇了摇头,道:“老牛,这样做你太危险了,还是我出面引她现身吧!” 疯牛黄角道:“我这副相貌太显眼,她只要看上我一眼就会认出来,我当然适合当诱饵。你就不同了,戴上围巾能包住半张脸,换身一身农家妇女的衣服,就算走在街上也没人能认得出你。现在我们就去挑选好一些贵重的珠宝,等杀了那个女人后,我们马上去关外。” 二人在山洞里忙着挑选贵重的珠宝,这些东西将是他们以后的生活支柱,他们当然要多挑、多选值钱的东西,然后一件件地放进包裹里。 疯牛黄角穿着一身旧衣服,头上戴个破草帽,压低帽檐遮掩了大半张脸,鬼鬼祟祟地走进一家饭店里,他买了三斤牛肉、三斤羊肉和十几个馒头,店小二给他包好后,他便拿着一大包食物离开了饭店。 疯牛每走一段路,都要回头四处看看,那样子好像他拿的不是牛肉和包子,而是怀里揣着价值千金的宝贝,生怕被别人盯上给抢了一样。他左拐右拐转了几个弯,才转进一间偏僻的农院里,小心地关好柴门,又四处打量一番,才钻进房屋里。 疯牛已经连续三天这样做,为的就是引出明镜堂主司易水容,然后将她杀掉。可惜疯牛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更没有发现易水容出现。 第四天,疯牛再一次夹着一大包吃食往回走时,他眼角的余光终于发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只是这个女子一闪就不见了踪影,但疯牛确信此人正是他要引出的人。 疯牛依旧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但直到他进入房屋时,都没有再发现那个身穿黑衣的女子,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 疯牛和山羊躲在屋子里,两人小声地嘀咕着,偶尔还从窗户缝隙向外面看看,却没发现有人到这间房屋附近。疯牛的神情有些不安,他明明看到那个女子跟易水容极其相似,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易水容没有认出自己?亦或是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易水容?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引诱 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在房屋里窃窃私语,分析揣测易水容到底能不能来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巷子的角落里,一个黑衣女子朝着疯牛走进的房屋发出几声冷笑,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黑衣女子正是明镜堂主司易水容,她能够坐稳主司的位置,靠的是头脑和本领。孙路的死已经让她分外愧疚,同时也让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再也不想犯下轻敌的愚蠢错误。 易水容并不是今天才发现的疯牛,其实她昨天就已经发现了疯牛,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动手,她的目的不是直接杀死疯牛,她要么能活捉疯牛和山羊,要么就只能跟踪他们,通过他们的行迹找到藏匿财宝的地方,因为他的目标是那笔锐银。 易水容的跟踪水平其实并不差,至少没有被疯牛发现,她昨天就发现了疯牛躲藏的农院,这样的房屋别说藏匿财富,就是藏个人都藏不住,所以易水容并没有急于动手。 易水容今天是故意让疯牛看到她的身影,而后再玩个消失不见踪影,意图就是打草惊蛇,蛇始终藏在草里,抓起来很麻烦,还容易被咬伤,如果让蛇自己现身,想打想抓都可以,说不定还能找到蛇的老窝呢! 易水容以为蛇能从草里跑出来,可惜她错了,这条蛇好像不仅瞎,而且傻,根本没有一点敏感性,更没有从草丛里惊恐地窜出来。 第五天,疯牛依旧一副鬼鬼祟祟、贼头贼脑的样子,依旧去饭馆买了牛肉、羊肉和馒头,然后他左拐右拐转了几个弯,只不过他今天好像有心事似的,走的很慢,甚至有点漫不经心,他在巷子里拐来拐去转了十几圈,就是不朝他住的那间农舍走。 疯牛突然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他将破草帽摘下,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面对空无一人的小巷说道:“你跟了我一路,何必再躲躲藏藏呢?” 空静的小巷,从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她果然是易水容,二人相视而望,脸上却都是一片冰冷的表情。 疯牛黄角道:“难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易水容道:“你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吗?” 疯牛黄角道:“我做过很多事,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易水容道:“其实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要找你。” 疯牛黄角咧嘴笑了笑,道:“你想要那笔金银珠宝。” 易水容道:“你既然清楚我找你的目的,是你自己交出来呢?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疯牛黄角道:“你想杀我?杀了我,价值二百万两的金银珠宝就永远没人知道藏在哪里了,你也只不过是杀了个人而已。” 易水容道:“杀了你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那笔税银的下落。” 疯牛黄角道:“孙路是你的同伙吧!只有两个人出来办案抓人,这不符合明镜堂的作风,其实你是想私吞那二百万两税银。” 易水容道:“明镜堂如何做事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你竟然敢杀明镜堂的人,就算是找不到那笔税银,我也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疯牛黄角道:“你真的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易水容拔出剑,道:“如果我连一头牛都杀不了,我也不用在明镜堂混了。” 疯牛黄角亮出了他的独门兵器“螺旋铜锥刺”,两人相视而动。疯牛先声夺人,他的螺旋铜锥刺一招横扫千军,力有千斤之威,横扫易水容中盘,易水容的剑法路数以阴柔为主,自然不会以硬碰硬,用剑和铜锥刺硬磕。 易水容身形后退,躲避横扫而来的螺旋铜锥刺,可是这里小巷,退后的余地本来就很小,她退后三步,身后紧挨到墙角处的一堆柴草,但她已经避开了疯牛的螺旋铜锥刺。 易水容挥剑反刺,就在她剑已刺出的时刻,她万万没想到身后的柴草里突然刺出两柄短剑,直刺她后心。当易水容感觉到背后的危险想要躲避时,已经晚了,因为她灌注的力量正刺向前方的疯牛。 易水容避无可避的情况,她猛地一扭身子,将身体向右侧滑开,想要避开后面刺来的短剑。虽然她的反应很快,可惜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这出人意料的偷袭,她只避开了一只短剑,而另一支短剑已经刺入了她的左肩,一股钻心的疼痛立马传遍了全身。 易水容顺势一个侧滚,摆脱了后面刺入肩头的剑,但疯牛岂肯放过样的机会?疯牛的螺旋铜锥刺再次砸向易水容,易水容再也没有躲避的机会,她只能挥剑迎挡铜锥刺,只听“铛”的一声,铜锥刺的力道很大,易水容手中的剑被磕落在地上,螺旋铜锥刺已经对准了她的胸口,她败了,败的很突然,也很彻底,此时蜷缩在地上的易水容已经成了一个待宰的羔羊。 从柴堆里钻出一个女人,手握两柄短剑,她正是易水容想要寻找的山羊胡言。 易水容闭上了眼睛,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疯牛和山羊的狡诈程度。 疯牛故意在小巷里转来转去,目的就是要把她引到此处,因为山羊胡言早就躲在柴堆里准备偷袭她,而她竟然很顺利地上勾,又很轻易地被带进早已埋伏好的地点,就算她武功再好,也躲不过突如其来的偷袭。 疯牛再次咧嘴笑了笑,道:“为了你,我们整整准备了七天,终于还是没有白费我一番苦心。你们明镜堂的人简直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了就没完没了,税银案已经过去了三年,就连朝廷都已经淡忘了,你竟然还不肯罢手。嘿嘿,臭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就当给你下辈子攒个教训,你一定要记牢了,不是什么银子都能私吞的!” 疯牛黄角缓缓地举起了螺旋铜锥刺,道:“臭丫头,你的同伙孙路正在黄泉路上等你呢,你现在不会孤单了!” 螺旋铜锥刺猛地刺向易水容的喉咙,疯牛必须要杀死易水容,只有断掉明镜堂的眼线,他以后才能活得安心。 易水容已经完全绝望了,她后悔没有听从林枫的劝诫,也后悔没从听云飞的忠告,更后悔自己的大意,终究还是落到了疯牛所设的圈套之中。 就在螺旋铜锥刺已经刺向易水容还有半尺远的距离,突然从侧方刺出一柄剑! 一柄又薄又窄的剑,一柄比风还快的剑,一剑就刺穿了疯牛黄角的手腕,螺旋铜锥刺失去了力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疯牛黄角惊诧地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几天前在小酒馆里连杀六人的英俊少年,那个出剑比风还快的域外少年——云飞! 易水容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带着惊喜和兴奋,云飞终究还是来了,在她面临最后的生死时刻出现了! 山羊胡言面对突然发生的骤变,她先是一惊,继而手中的一双短剑直刺云飞的胸口和腹部。 山羊的短剑距离云飞的胸口还有一尺远的时候,云飞的剑已经抵在了她咽喉处。只有真正体验过云飞的剑,才会知道这柄又薄又窄的剑有多快、有多可怕,山羊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剑,明明她的短剑先发的招,云飞的剑却能后发而先至,这是一柄多么可怕的剑,只要云飞的剑再向前递进一寸,剑尖就会刺入她的喉咙里,她也必将一命呜呼。 易水容终于醒过了神,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剑,从地上爬起来,先是狠狠地给了疯牛两记耳光,而后将剑架在疯牛的脖子上。 云飞冷淡地对山羊胡言说道:“他们刚才的话我都听的清清楚楚,二百万两税银我全要了,你如果不说出银子藏在哪里,我就杀了你!” 山羊胡言几天前在小酒馆里,亲眼见识过云飞的冷漠和无情,杀起人来没有一丝犹豫,而且她现在就感觉到剑尖已经刺入了肉里,她无奈地看向疯牛。 疯牛黄角低声吼道:“云飞,只要你答应我不杀她,我就带你去取出那些金银珠宝。” 云飞看向疯牛,只见疯牛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哪怕是易水容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完全没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云飞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带我去找到那些金银,我就不杀她。” 山羊胡言眼中流出一串泪珠,颤抖声音着喊道:“老牛……” 疯牛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低声说道:“对不起,我该听你的话远走高飞,是我害了你。” 疯牛望着山羊,一副深情又悔恨的神态,竟然无视架在脖子上的长剑,好像无意识地朝山羊走了一步,正是这有意无意的一步,他的右脚刚好踩在一块凸起的砖头上,砖头被踩下陷的同时,小巷的墙体里竟然猛地射出三支又细又短的暗箭,直奔云飞后心! 云飞全部的精力都注视在疯牛和山羊身上,况且他的剑还抵在山羊的咽喉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墙体里会射出暗箭,他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这生死一刻,疯牛的身体竟然离奇地飞了起来,恰好挡在了云飞的身后,而三支短箭全部射在了疯牛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税银 小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俊朗又儒雅的青年,正是他一掌将疯牛击飞挡住了射向云飞的暗箭。云飞很惊诧,同时又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可是当云飞看到那位青年第一眼时,他眼里突然发出了异样的神采,眼神中带着兴奋、欣喜和亲切,如同见到了久违的父兄,无尽言状的变化使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了温情。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云飞如此激动,又如此温情,他就是林枫! 云飞的声音有些干裂,还有些嘶哑,道:“大哥……” 林枫看向云飞时,眼中同样是那么亲切、那么温暖,如同父兄在看着他最亲爱的兄弟。此时没有什么语言能比眼神之间的交流更加亲切,他们能够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情义,远远胜过生死的兄弟之情。林枫含笑朝云飞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枫点了山羊胡言的穴道,而后才对瘫软在地上的疯牛说:“如果连你自己都没有暗箭上的解药,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疯牛疑惑地看了一眼林枫,他听出了林枫的弦外之音,自己很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于是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几粒药丸倒进嘴里,而后忍痛将三支暗箭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林枫道:“斗来斗去,都是为了银子,你们要是肯把那些金银珠宝交出来,我答应你们,只废掉你们的武功,留下你们的性命安度余生。” 疯牛黄角道:“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要是交出了金银又丢了性命,岂不是输的干干净净?” 林枫道:“我是林枫!相信别人的话,本身就是一种赌博,究竟是押大还是押小,当然由你自己决定。” 疯牛黄角道:“你是林家三公子林枫?” 林枫道:“你们至少躲了三年,竟然还知道我?” 疯牛黄角道:“近两年来,江湖上几乎传的最邪乎的就林家三公子和铜面人这两个人了,我只是躲起来而已,又不是死了,我知道你又有什么奇怪的? 林枫苦笑无语。 此时,易水容眼里满是兴奋和得意的神情,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肩头的剑伤,走到林枫跟前,道:“林枫,没想到你的身手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易水容的话还没说完,林枫已是满面怒容,突然扬起手,猛地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响亮而清脆,一个耳光把易水容打翻在地。 易水容躺在地上满脸的疑惑和惊诧,她甚至到现在也不相信林枫会动手打她,而且打的如此狠辣,根本不留任何情面。现在林枫的眼神冷酷之极,甚至带着浓浓的杀机,易水容看着林枫的眼神,突然从心底有种惧怕感,不,是恐惧感,她感觉林枫真的会杀她! 林枫指着躺在地上的易水容,冷冷地说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打云飞的主意,你竟然还敢利用他!你以为你是谁?以为我不敢杀你?易水容,我今天放你一马,但只此一次!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是明镜堂的人,也不是因为你是方天峰的养女,而是因为我不想让芷涵难做。你最好记牢了,你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幸运能捡回自己的命。” 易水容从林枫冰冷刺骨的言语中能够感受到,林枫此刻的确带着浓浓的杀意,如果不是因为方芷涵的原因,林枫真的会杀了她。只是因为云飞出手帮她,差一点中了疯牛的暗箭,所以把这笔账全都算到她头上,可见林枫对云飞的情感已经超越了兄弟之情,甚至夹杂着父兄般长者的关爱。 易水容突然有股莫名的火气直冲脑袋,她愤恨地说道:“云飞就算是你的兄弟,可是他不是小孩子,他能来是他的自由,难道什么都要管吗?” 林枫冷眼盯着易水容,声音已然变得有些阴森恐怖,道:“你自己来送死没人拦着你,可是你却利用了他的善良,无论是谁敢让我的兄弟涉险,我都会杀了他。哼哼,看你现在的态度,我突然改主意了,留着你终究是个后患,易水容,是你自己找死的!” 云飞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挡在了林枫前面,低声说道:“大哥,是我不对,我不该过来的,你放过她吧!” 林枫看向云飞时,他的心瞬间被软化了。在他面前,云飞不再是那个剑快如风的剑客,也不再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杀戮少年,云飞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最亲的兄弟,他又怎么可能忍心责怪云飞呢? 林枫的手搭着云飞的肩头,道:“我知道你过来是为了银子,你想为大哥减轻担子,我很感激你。” 云飞抬起头时,眼中竟然噙着泪珠,道:“大哥……” 世上没有什么比理解更让人感动的了,每个人都渴望被理解、被认可、被温柔以待,林枫对于云飞来说,就是一束光,既能够照耀他,又能够温暖他。 林枫瞪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易水容,他对这个冷漠的女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碍于方芷涵的关系,林枫终究不能做的太过分。 易水容此刻脸上阴晴不定,只因为她把握不透林枫的心思,林枫想要杀她,一定不是恐吓她,而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她跟林枫曾有过一次饮酒交流,林枫给她的感觉有时很狡诈,有时很真诚,有时很霸道,有时很谦和,林枫给她的感觉是那种静水深流的男人,捉摸不透,也捉摸不定。林枫和云飞不同,云飞冷漠的外表下,内心是柔软的、火热的,林枫儒雅的外表下,内心是坚忍的、理性的。林枫的内心一旦有了杀机,就会果断地斩杀,他能用理性战胜感性,这才是最可怕的。 并不宽敞的小巷突然又出现了三个人,两女一男,最中间的姑娘风姿卓越、容貌绝美,赫然是方家大小姐方芷涵,她身边的二人自然是唐婉儿和陆言。 方芷涵没有言语,只是深情地看着林枫,无言胜于千言万语,她眼中的浓情足以融化林枫身上的杀机,她热切的盼望之情足以沦陷林枫坚强的心,她的情似火一样热烈,似水一样澎湃,似风一样温暖,所有的期待和温情,都在她静静的凝眸之中。 林枫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方芷涵没有继续留在临安,林枫已然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他除了微笑,只能微笑。 林枫道:“你回来了。” 方芷涵轻声回应,道:“我回来了!” 没有更多的赘言,只有相视一笑的默契。 林枫瞥了一眼易水容,便转向疯牛,道:“你一定已经想清楚了该如何做,是吗?” 疯牛黄角点了点头,道:“林枫,我信你!就算你取到财宝改了主意,我老牛愿意引颈受戮,只求你能放过山羊一命。” 林枫轻蔑地一笑,道:“我说过放你们一条生路,还不至于在你们这种货色面前食言,你们虽然狡诈多端、卑鄙无耻,但你们在生死之际还能顾念彼此间的情义,这一点倒让我怜惜,希望你们好自为之,能够珍惜余生。” 疯牛黄角和山羊胡言很意外地看着林枫,二人目光相视时,眼神中不由地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欣喜之色。 只见林枫来到疯牛跟前,轻轻挥出一掌,拍在疯牛丹田之处,疯牛感觉丹田处一股热流瞬间流向四肢百骸,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疯牛眼中露出了一丝悲戚之色,他知道自己几十年的功力被已经被散掉了,他已经形同废人。 林枫又在山羊的丹田处拍了一掌,接着说道:“我废了你们的武功,你们只要好生调养,会和普通人一样,不会留下隐疾的。” 疯牛和山羊此刻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林枫虽然废了他们的武功,但他们却捡回了一条命,悲的是以后要隐姓埋名,只能老老实实过普通人的生活。 其实普通人的生活未必不好,虽然普通人的生活简单平凡,没有更大的作为,没有更多的跌宕起伏,没有波澜壮阔的精彩人生,没有武者纵横江湖的洒脱自在,但却可以安安稳稳地享受生命的快乐,享受生活的乐趣,没有身在江湖时刻被追杀的危险和忧患。 疯牛没有耍花招,他知道此时再敢动歪心思,在场的每一个人举手之间都能要了他们的命,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带领林枫等人去藏金银珠宝的山洞。 林枫和方芷涵走在人群最后,两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相互凝视,分别几个月的思念和眷恋之情,都在轻言细语和眼神的交融中再次升华。 当众人走进山洞,看到金银珠宝发出的珠光宝气的时,每个人都被如此庞大的财富所震撼,毕竟是价值二百万的财宝,给人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林枫看见地上已经包好的四个包裹,拎起一个最小的一个包裹拈了拈,而后递给疯牛,道:“这包东西足够你们下半生用的,带她找个陌生的地方安度余生吧!” 疯牛接过包裹时,手竟然有些颤抖,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枫竟然还能给他们一些珠宝,他感激地看着林枫,突然朝林枫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拉起山羊胡言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地离开了山洞。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交谈 林枫瞥了一眼表情有些讪讪的易水容,转而对陆言说道:“陆先生,你一定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弄回去吧?一半交给方将军,另一半送到林园,可好?” 陆言身体微躬,看了看方芷涵,道:“老奴哪有表态的权力?老奴一切全听大小姐吩咐。” 林枫苦笑着看向方芷涵,只见她微笑说道:“让言叔把东西都运到林园吧!我听说关外的流民已经上万人了,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林枫道:“易姑娘为了报答方将军的恩情,想要私吞这笔财宝献给你父亲,她苦苦追查了三年,才追踪到这笔税银的下落,无论如何,她终归是有功劳的。分出一半财宝送给方将军,也圆了易姑娘的报恩之心。至于那些流民,你不用费心,我是个有多大锅做多少饭的人,不会做到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方芷涵沉吟了一下,对陆言说道:“言叔,就按林枫说的办吧!你调集在邯郸的人手,将这些珠宝运回去,一定要注意保密。” 陆言躬身答道:“是,小姐!” 一向冷酷的易水容,此刻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林枫,不知道对林枫应该是感激还是憎恶,是亲近还是惧怕,她此时终于明白一件事:她所看到的林枫,并不仅仅是看到的林枫。 林枫把山洞珠宝的后续事情交给了陆言,其实他并不是自己处理不了这些珠宝,玉山门、鬼谷门、金斧门三个门派上百人就驻在榆关,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让他们任何一个门派来运送这些珠宝,一定会处理的很秘密、很利索,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林枫还是将这件事交给陆言去做,其中未尝不是担心秘密被泄露出去,到那时,恐怕就不是只是明镜堂会找林枫的麻烦,朝廷甚至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阴损路数来戕害林枫。林枫只是个江湖人,他不想跟朝廷有恩仇纠葛,沾惹上朝廷,将会惹来无休无止的麻烦,以一己之力对抗朝廷的力量,是江湖人最大的忌讳。 欢聚自然要有酒,没有酒就如同菜里少了调料。陆言和易水容去处理那批珠宝,林枫、云飞、方芷涵和唐婉儿四人把酒言欢。 云飞的兴致很高,因为他听说影子已死,林枫自然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对手,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但云飞却并不知道杀死影子所付出的代价,名扬江湖的酒鬼胡三已经残废,甚至差一点丢掉最性命,其实胡三为了替林枫除掉一个危险,本来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去刺杀影子的。 方芷涵一双美妙的双眸始终带着满足、钟情的笑意,她追逐的是爱情,而现在爱人就在身边,她无法忍受别离的煎熬,她选择共同面对危险和强敌,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这份勇气和决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备的。 云飞和唐婉儿各自回到自己的客房,他们知道要给林枫和方芷涵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林枫此刻温润如玉、儒雅淡然,就如方芷涵初识他时的那般优雅超脱,谈吐有度,谦谦有礼,是一个有温度、有深度、有学识的书生。 方芷涵道:“你曾在邯郸城跟易姐姐喝过一次酒,那次她喝醉了?” 林枫道:“是,她说了她人生的不幸和幸运,她想报答你父亲对她的恩情,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引我入局,但被我拒绝了,后来她喝醉了。” 方芷涵道:“今天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杀易水容?” 林枫丝毫没有掩饰地说道:“是,可惜就算后来我真的想杀他,云飞也不会让我动手,云飞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方芷涵道:“她不知道你跟云飞之间的情义。” 林枫道:“跟随师父浪迹江湖多年,我看到了人性最丑陋的恶,为了名利,可以使用最卑劣的阴谋和手段,可以用最残忍的方式达到目的,江湖中处处充满着陷阱和厮杀,充斥着残酷和血腥,当一个人看多了阴暗时,必然会对人生抱着无奈和失望,内心不断地挣扎和纠结。然而,也让我也看到了人性的善良,尤其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那群人,他们虽然活的卑微、艰难,但他们却恪守着道德的底线,他们固守着心灵深处的善良,闪耀着人性的光辉,犹如一束束微弱的光,虽然暗淡,却依然有光亮,正是这一丝丝的光亮,才将人类不断地推进前行。” 林枫喝下一杯酒,说道:“云飞就是我遇到那个有光的人,所以我才倍加珍惜我们之间的情义。” 方芷涵道:“你更是一束光,你给了很多人活下去的机会,更照亮了他们生活的希望。” 林枫道:“我见过因洪灾饿殍遍野的惨景,母亲抱着瘦骨嶙峋的孩子寻找生机,下一刻却倒在路边再也爬不起来,孩童们的惨叫让人撕心裂肺地痛。熬不过饥饿和病痛的孩子,可叹他们还没有懂得什么是生活时,就离开了人世。一场暴雨,不知道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一场瘟疫,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命丧黄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知道会冻死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民,即便是他们的尸首也无人理会,犹如曝尸荒野里的野狗……” 优雅温润的林枫此刻已是眼圈发红,似乎眼前正浮现着一幕幕凄惨的场景,而方芷涵更是眼中含泪,她轻轻地将手压在林枫的手上,她要用自己的热情去温暖林枫那颗悲天悯人的心。 林枫缓缓说道:“看到了世态悲凉和人间疾苦,我才终于明白了祖父拥有了雄霸天下的武功、有了傲视江湖的地位后,为何会毅然封刀归隐榆关外,做起了救助那些被人所鄙夷的流民和孤苦之人,祖父从不信佛,但他却有一颗佛心。我也理解了父亲和兄长为何没有专著于武功修炼,而一心经营商贸,不断扩大救助人群的规模,父亲和兄长同样有一颗悲悯苍生的心。” 林枫说道:“但不是所有的善举都能被容纳,也不是所有的做法都会被理解,林家终究还是遭受了灭门之灾。母亲始终坚定地支持父亲的做法,但母亲却一直在忧虑,她似乎有预感一样,总是担心林家会有危难,她私下里偷偷地逼我练林家刀法,逼我学奇门数术,我从十岁起,她就始终让我把金丝软甲穿在身上,她害怕我受到伤害。可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悲剧终于还是发生了,林园陷入了凄惨的杀戮之中,母亲用身体挡住刺向我的剑……” 林枫的声音已经哽咽,他喝了一杯酒,尽力压制澎湃愤怒的心绪。 方芷涵轻声说道:“林家三代的善举天下皆知,林家的仇也一定会清算的,我跟你一起复仇,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仇敌,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并肩而行。” 林枫温声说道:“芷涵,我懂你的心!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林家三十七条性命的血海深仇我必须要报,这是我的责任,我不怕声名狼藉,哪怕是身死魂灭我也在所不惜。林家三代的善举也必须要承袭下去,这是我的宿命,但我不会再沿袭父兄的路,我要用寒月刀震慑天下人,胆敢打林家主意的人,寒月刀绝不留半分情面!” 方芷涵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从小就是一个天资绝佳的神童,如果不是林家发生骤变,或许你早已搏得了功名,入朝为官,尽展所学,治国安邦、造福百姓。” 林枫摇了摇头,道:“那只是小时候的幼稚和憧憬罢了,一个人一旦步入了仕途,就会身不由己,犹如一颗棋子,任人摆布,无论个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出大局的控制。仕途之路充满着肮脏和腐败,处处是利益和权力的交换,充满着阴谋和设计,步步都是陷阱和坎坷,有时甚至比江湖更加凶险、更加污秽,即便拥有房杜之才的人,也要适逢盛世和英主才能一展才华。世上从不缺少有才气的人,缺少的是有石破天惊的抉择和魄力,缺少的是有破釜沉舟的牺牲和勇气。” 方芷涵道:“你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哪怕牺牲掉自己的名声甚至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方芷涵说到此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此时才真正理解林枫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并不像表面看起那么风轻云淡、优雅淡然。 林枫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温声说道:“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我终究是林家三公子,我必须要去做应该去做的事情,只是选择的方式不同而已,我不计较自己的声名和他人的评判,只是、只是委屈了你……” 方芷涵仰起着,直视着林枫的目光,果决地说道:“我不怕,我更不在乎别人怎么评判你,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只愿与你风雨同舟。”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颗心在真诚的交流中碰撞出璀璨的光芒! 世上只有同路的人才能同行,只有灵魂相依的人,才能一同走过山高水长! 第一百七十章 过年 林枫和方芷涵、云飞等人离开了邯郸城,因为春节即将来临,他们自然要回家欢度新春。 林园里前不久来了一个大老爷,他就是酒鬼胡三! 胡三在林园里享受着最崇高的礼遇,他所有的起居生活,都是老管家杜淳亲自安排的,每天不仅仅是好酒、好菜侍候着,还有两个丫鬟专门侍候他的起居生活,整个林园里,无论是谁见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胡老爷”。 别看胡三以前衣着华丽、整天酒壶不离手,但他却是过着游荡四方、漂泊不定的生活,从没享受过丫鬟仆人侍候的日子,这种衣来伸手、酒来张口的老爷生活,从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已经感觉越来越舒服、越来越享受,脸上整天洋溢着欢愉的笑容。可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武功被废的话,他一定还要过着无拘无束的飘荡生活,可一旦命运的轨迹发生了改变,他过上了这样的安逸生活后,又感觉现在的生活更有一番滋味。 林枫离开林园的时间很长,他一回来,整个园子里的人似乎都活跃了起来,气氛显得分外热闹,林枫看着各自忙活的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就是家,家的感觉永远是那么亲切、那么温馨。 林枫回到林园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见胡三。林枫见老爷子神色不错,身体恢复的很好,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胡三见到林枫,嘴上虽然依旧一口一个“小混蛋”地叫着,可是眼里那份牵挂、担忧和欣喜,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化作了长者的慈爱。 林枫从胡三房间出来后,便去探望老总管杜淳。林枫面对杜淳时,一向执晚辈之礼,杜淳对林枫却又遵仆从之礼,两人之间既别扭又和谐,因为他们俩人之间的情感自然与他人不同。 林枫接着又去探望大掌柜江平,整个林园的账目和支出以及生意的筹划,都是江平在操持,林枫对这位大掌柜一向是礼敬三分。江老爷子听说林枫回来的消息,本要去拜见林枫,没想到林枫却亲自来探望他,这份尊崇让江平又是欣喜又是感动。 林枫拿着从邯郸城带回的礼物,来到铁拐道人皮甲的房间,皮瘸子见林枫不仅亲自来探望他,还给他带来了礼物,这是对他最大的认可和尊重!一时间,惊诧、欣喜、惶恐等多种复杂的情感一下子涌到心头,从他慌乱的动作可以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是何其的复杂。 林枫探望胡三、杜淳、江平,甚至对待他们像如同长辈一样,都无可厚非。但皮甲不同,他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到的林园,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说白了,他只是被林枫征服后担负看家护院的一个打手而已。他身中玄冰寒毒,即使林枫将他当奴仆驱使,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当孙子。但自从他入住林园后,林枫不仅对他待遇丰厚、礼遇有加,还给他足够的敬重,他甚至时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自己根本就是林园的一份子。 晚上,林园里自然是觥筹交错、欢聚一堂的景象,因为林园又多了两个人,一个是酒鬼胡三,另一个是铁臂钢躯项雷,喝酒的人自然也多了两个人,一顿酒席直到深夜大家才各自散去。 林园又多了两位常客,而且是两位姑娘,一位是方芷涵,另一位是孙艺琪。 方芷涵来林园自然是找林枫,孙艺琪来林园不言而喻是来看云飞的,二人都是绝顶聪慧的女子,相遇接触几次后,二人竟然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妹。 大年三十有很多讲究,南北地域各自不同,都有着不同的风俗。青木镇的风俗习惯是大年三十要上坟祭拜祖宗,大年初一挨家挨户相互拜年祝福。 今年地里的收成很好,林枫收的租子少,家家都有余粮,手头也宽裕很多了,年前林枫特意安排人给青木镇每家分了些猪肉过年,大家都兴高采烈,家家张灯结彩过大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态。 青木镇的人从来都没有忘记林家对他们的恩德,每逢祭祀时节都会去青木山祭拜林家先人,十几年来从没间断过,即便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忘记到青木山林家的坟前烧上一炷香。 大年三十刚刚过午时,青木镇二千余人几乎全部来到了青木山林家的坟墓前,每个墓前都摆满了祭品,每人手里拿着香,有序地轮流来到林觉、林烨、程馨、林君和林云的墓前,还有那位不是林枫的林枫墓前,将香插好。随着一位老者的呼声,所有人员都安静下来,接着便见二千多人跪拜在坟墓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叩拜林家先人的程序很简单,二千多人肃穆而有序,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那么地虔诚恭敬,而后便一个接一个地下山,人群排得很长很长,他们已经把叩拜林家先人作为了一种必须的仪式,所有人都是在通过这种仪式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更是对林家善举的一种感恩和怀念。他们没有别的能够回馈给林家,只有通过这种形式表达内心真挚的心情。 宋成跑到林枫跟前,沉声说道:“林大哥,青木镇的人刚刚到青木山祭拜完,他们现在都已经回到了镇里。” 林枫深邃的目光朝青木镇方向望去,他只是点了点头,虽然什么话都没说,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神色。青木镇的人有心、有情、有义,始终惦念着林家先人的恩惠,也不枉林家这么多年对青木镇的付出。 年夜饭吃过后,林枫和云飞等人一起守岁,直到二更天大家才散去安睡。 大年初一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没有风,气温也并不是很低。大家早早地起床,都穿上新衣裳,整个林园洋溢着新春的氛围,已经有十几个人等在林枫门前,准备给林枫拜年。可是这些人都在等一个人,他就是云飞,只有云飞第一个给林枫拜过年后,其他人才会依次进入林枫的房间拜年祝福。 林枫一身簇新的锦绣外衫,愈发映衬出他的英俊洒脱。他是林园的主人,自然要端坐在正堂中央的椅子上,接受诸人的新年祝贺,并将桌子上的福袋分给他们,每个福袋里面装的是压岁银子,也是一份新年的美好祝福。 令人意外的是,最后走进房间的竟然是拄着铁拐的皮甲,林枫见皮甲进屋,竟起身扶着皮甲请他坐在侧方的椅子上,而后抱拳向他深施一礼。 皮甲惶恐地站起身,扶着林枫的胳膊连声说“不敢、不敢,折杀老夫、折杀老夫!” 林枫道:“皮先生守护林园兢兢业业,护佑了林园的安全,值得我一拜!” 皮甲一句话也没说,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林枫的房间,他走的时候,眼圈竟然红红的。说出去也许别人根本就不会相信,杀人无数、恶名远扬的铁拐道人皮甲,竟然也有热泪盈眶把持不住自己的时候。 武功可以打败人,刀剑可以杀人,但真正能够折服人的,绝不是至高无上的武功和锋锐的刀剑,而人品和真情!或许,这才是林枫身上所具有的最大的魅力! 林枫刚刚去给胡三和杜淳拜过年后,宋成一路小跑来到林枫房间,慌里慌张地说道:“林大哥,好多人已经到了树林前方。” 林园前方是一条小河,小河前方是一片小树林,宋成之所以慌乱,是因为来的人太多,更重要的是,为防有人攻击林园,树林里面布置了不少机关暗器。 林枫道:“有多少人?” 宋成道:“至少有几千人。” 林枫嚯地站起身,惊的瞬间脸色煞白,一把抓起鹿皮袋子,惊问道:“是什么人?” 宋成道:“看不太清楚,但看起来有男有女,有老的还有小孩,像是老百姓。” 林枫真想一脚把宋成踢飞,可是林枫不是方芷涵,林枫自然不会踢宋成。 林枫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成,道:“走,去看看。” 林枫和宋成来到林园大门外,见小树林前密密麻麻全是人,人群排的很远,初步估计也要有六七千人。 林枫道:“宋成,这些人应该都是普通百姓,你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成应了一声,便施展轻功向人群奔去。 这时,云飞、杜淳、皮甲和园里的下人都涌到了大门前,几十双眼睛盯着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群,一张张原本带着欢乐笑容的脸,此刻个个都是神情紧张、如临大敌般严肃的表情。 宋成很快就返了回来,气喘吁吁兴奋地说道:“林大哥,那些人全都是收留在关外的流民,他们是特意来林园向您叩拜祝福的。” 林枫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道:“有多少人?” 宋成道:“我问了一个领头的老者,他说有七千多人,关外除了老人、孩子和腿脚不方便走路的,几乎都来了。” 林枫沉声问道:“谁组织这些人来的?” 宋成摇了摇头。 林枫道:“你可看到双子门戴金海了吗?” 宋成连连点头,道:“戴金海带着二十多个人正忙着阻拦人群,不让他们通过树林,已经忙的满头大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叩拜 林枫问道:“是戴金海组织这些流民到这里来的吗?” 宋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飞从一旁走出,冷着脸道:“我去杀了戴金海!” 林枫拉住云飞的胳膊,道:“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要杀人,这件事过几天再说,让戴金海把人带回去。” 云飞冷冷地说道:“他敢如此败坏大哥的名声,就必须得死!” 说罢,云飞便朝人群走去。 林枫望着云飞倔强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关外收留的流民已经达到上万人,这些人成分很复杂,有关外的,有关内的,有单个人的,有拖家带口的。人上百人,形形色色,人多了自然什么品性的都有,林枫担心人多了闹出事端,于是让双子门戴金海从辽东六门里抽调了些人手,入驻在关外,负责流民的治安管理。 今天突然来了七千多人,几乎是倾巢而出,全都涌到林园,这么大阵势一定有人组织的。林枫怀疑是戴金海在操纵,让这些原本已经很可怜的人奔波几十里路程,跑到这里搞什么叩拜感恩的仪式,实则是戴金海向自己邀功卖乖。自己本来是真心实意救助这些濒临在垂死线上挣扎的人,结果被戴金海这么一弄,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虚伪的善良名声,这样不仅会引起流民的反感心理,而且有违林家做事的本意,更加败坏了林家三代所积累下的声誉。 云飞懂林枫的心意,他知道林枫此时不便出面,于是他挺身而出,只有当场杀了戴金海,才会让这些流民明白,林家救助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们用这种形式为林家歌功颂德。 人群距离林园并不是很远,云飞很快就回来了,他的眼圈竟然红红的。 林枫看了看云飞的脸色,说道:“不是戴金海组织的!” 云飞道:“不是,是他们是自发来到这里的,他们只是想给你叩拜祝福,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林枫道:“戴金海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云飞道:“戴金海根本阻止不了,他们没有错,戴金海劝也劝不住,又不敢对他们动武,更不敢动手打他们。” 林枫道:“无能的东西!” 云飞道:“不是戴金海无能,是他们态度极其坚决,任凭谁也劝不住、谁也挡不住,他们说了,以后每年初一都要来林园叩拜,他们从昨天晚上子时出发,整整走了五个时辰。” 林枫的眼圈也泛红了,沉默良久,道:“让戴金海将他们强行带回去,以后决不能再这样。” 云飞道:“能把他们拦在树林前,戴金海已经尽力了。” 沉默,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当戴金海见到云飞一身杀气时,吓得手脚冰凉,后背直透冷汗。云飞问他的几句话,他是咬着牙回答的,还好有几位老者及时把事情说清楚了。云飞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戴金海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他能感觉到,云飞直奔他来,就是来杀他的。 既然不让到林园,几千人突然跪了下去,朝着林园方向进行叩拜,大声呼喊着:“三公子福寿安康”“三公子福寿安康”…… 一声声“三公子福寿安康”,如同一层层声浪,此起彼伏地传向林园,声势如虹、绵延不绝,声声入耳、句句入心,林园门前的所有人见时情形,已被感动的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林枫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激动的心绪,泪珠夺眶而出。他向前走出几步,朝着人群的方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拜了三个头回礼。 林园门前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包括站在最后面的瘸子皮甲,他们像林枫一样叩头还礼,他们现在代表的并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代表的是林园,代表的是被感激和被崇敬的人。 流民是在向善举叩拜,他们仅能用最纯朴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感激;林园人的回礼是在向真诚和良知叩拜,更是付出后得到了感恩的一种欣慰。 一直没有踏出林园大门的酒鬼胡三看到眼前的一幕,老爷子顿时泪目,一行混浊的眼泪淌了下来,可是,他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上虽然挂着泪珠,但却始终带着微笑,是欣慰而幸福的笑容。如此催情的画面他不想再继续看下去,因为他怕别人看到他流泪的样子,于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此时他的脚步突然变得分外轻松,他感觉自己去杀黑暗人影子,是他一生做过最正确最伟大的事情,多少人、多少年换来今天流民感恩叩拜的一幕,别说因此而失去了武功,就是丢掉了性命也值得。 胡三打量着林园的房屋草木,突然觉得整个林园是那么的璀璨夺目、宏伟壮丽,处处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瞬间明白,林园并不仅仅只是一座园子,而是一个符号,是一个象征,是林家三代人积累下来的光泽,是人性的光辉,是善良的光彩,是大爱的光芒。 天下只有林家人才敢住进林园、才配住在林园,这也是为什么林家被屠戮后十三年,始终没有人敢进住这座园子里的原因,胡三感到自己能够居住在林园里是如此地荣耀、如此地自豪。 …… 大年初一关外流民到林园叩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将军府,方天峰将军听完汇报后,神情变得很肃穆,他是统治北方的诸侯,他在军中是一言九鼎的统帅,在府里是百官朝拜的首领,即便是他掌握如此重权的人物,也根本做不到几千人发自内心地叩拜,这种尊崇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尊重和认可。 方天峰望向辽阔的天空,深邃的眼神中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少将军方子辰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急匆匆地找到父亲方天峰,迫不及待地说道:“父亲,林枫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安置在关外的那些流民,大年初一竟然有七千多人到林园去叩拜他。” 方天峰很平静地反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方子辰道:“七千多人虽然都是些孤寡穷困流民,虽然这些人没有什么威胁性,可是人数相当庞大,民心取向是大事,父亲,是不是应该加以约束和防范?” 方天峰沉吟不语,心中暗自叹道:这孩子虽然各方面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但看问题的深度和作为首领的胸怀方面,显然还有待磨砺。 方子辰见父亲没有说话,便又说道:“父亲,您是不是同意妹妹跟林枫交往?” 此时,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是,父亲、母亲都很赞同我和林枫在一起。哥,你刚才跟父亲说要约束和防范林枫?你为什么那么忌惮林枫?” 方天峰和方子辰都没有想到方芷涵会突然闯进来,方子辰此刻神情极其尴尬,被方芷涵问得脸色一红,却偏偏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方芷涵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坐在父亲旁边,语调一转,温和地说道:“哥,林枫要是有野心的话,他早就在江湖上拉起一帮人了,是自创门派也好,还是弄个帮派也罢,凭他的智谋和本事,现在早就已经称霸一方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天称王称霸,过着逍遥畅快的日子,他又何必费心劳力地去救助那些肮脏穷苦的流民?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难道他真的是为了收买民心吗?收买这些最底层人的心对他有什么用处?难道他想要弄个独立王朝?还是想要指望这些人拉杆而起造反呢?” 方天峰仍然一声不吭,方子辰却已经吃不住劲了,被妹妹一连串的反问,弄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却又无言反驳。 方芷涵嘿嘿一笑,用一副戏谑的口气说道:“哥,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算林枫真的成了你妹夫,他也不会觊觎你少将军的位置,更不会窥视方家的家业和权势,他志不在此,你妹妹我更不在意这些东西。” 方芷涵站起身,拍了拍方子辰的肩头,说道:“哥,你要想继承父亲的志向,就要有睥睨群雄的霸气、心怀天下的魄力,还要有笼络人才的手腕、任人唯贤的胸怀!听妹妹一句劝,想办法跟林枫搞好关系,他将会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助力,嘿嘿,还会是你亲人!” 说罢,方芷涵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方子辰愣愣地看着妹妹的身影,一时间五味杂陈,一句话也说不出,尴尬中带着羞愧,只是愣愣出神。 方天峰也站起身,语重深长地说道:“听到你妹妹说的话了?” 说罢,方天峰也离开了房间,只留方子辰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突然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傻事,一件傻子都不会做的事,他感到无比的羞愧和自责,也感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渺小和狭隘。 方子辰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低估了林枫,更加小瞧了林枫,父亲和妹妹的眼光、智慧、胸怀都远胜于他,原来父亲早已把时局看得清清楚楚,林枫不是对手,不是威胁,更不是敌人,北方地广人稀,林枫恰恰是北方经济和人口发展的一个推手,是弘扬善行的一面旗帜,是方家发展的助力,而他却偏偏没有看清这一点。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谷天宇 天星教少教主谷轩正在练剑,他将手中的剑舞的风雨不透,刺出的剑犹如一条毒蛇,他的剑既狠又毒,似乎还带着无尽的怨恨之气。他已经练了足足一个时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似乎已经的有些疲惫不堪,才将湛卢剑插回剑鞘,却见他满脸仍然是愤恨之色。 近两年时间,他受的打击已经太多、太大,父亲闭关后,将天星教交到他手上,可是短短两年时间,天星教两位使者、四大护法,死的死、叛的叛,军师玉面菩萨心湖莫名其妙地被人割了脑袋,八大堂主损失一多半,就连隐形护教使者秦岭双魔这样的老家伙也被斩杀,再加上蓝妖姬岑杉中毒而死,天星教的高手损失殆尽,高层人物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他又岂能不愤恨? 通过一系列教训让少教主谷轩明白了一个至深的道理:只有练就至高的武功才能纵横江湖! 可是,想练就无上的剑法又谈何容易? 谷轩很后悔自己懂得这个道理太晚了,他以为自己是天星教的少教主,就可以一言九鼎为所欲为,将来凭借天星教强横的实力,就可以纵横江湖。直到谷天宇闭关他主持天星教大局时,他才豁然明白,天星教的使者、护法们,根本不买他的账,这些人能够执行他的决定,还是看在他老爹谷天宇的情面。 后来铜面人突然出现,不断斩杀天星教高手,他终于慌了手脚,可是凭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应付当前的局面,更没有能力对付躲在暗处的铜面人,他眼睁睁地看着天星教的高手一个个被除掉,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局面,他实在不知道将来该如何面对父亲谷天宇。 谷轩将所有的愤恨和苦恼都发泄在手中的剑上,一年多苦练下来,他的剑法竟然得到大幅度提升,剑法变得极为凶狠辛辣,每出一剑,犹如将全身的怨恨都刺出一般,手中的湛卢剑似乎变成了一条毒蛇。 谷轩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态,其实如此压抑、如此沮丧、如此怨愤,并不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湛卢剑,仿佛在擦拭着心头的失落和沮丧。 突然,谷轩身后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剑法进步很大,可是过度发力,招式转换时必然会露出破绽。” 谷轩大吃一惊,有人悄然走近他身后,而他却毫无察觉,如果此人从背后对他进行暗算的话,他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大惊之后是大喜,因为他已经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谷轩缓缓转过身,便看到一个身着蓝衫的人,身材高大魁梧,长发披肩,脸上戴着似木非木的面具,此人的面具很奇特,只遮挡住了鼻眼以下的部位,双眼如鹰隼一般,锐利而阴鸷,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和征服性。 谷轩见到此人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哭腔,惧怕、羞愧和欣喜几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道:“父亲,您可算是出关了,儿子对不起您,有负您的期望!” 蒙面人正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谷天宇的声音依如往昔低沉而阴森,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丝毫父子之间亲近的人伦之情,道:“天星教使者、护法损失殆尽,你还动用了两名隐形护教使者,就连痴疯子巴不易也被你用上了,折损了这么多人,作为少教主,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谷轩羞愧地低下了头,说道:“孩儿无能。” 谷天宇摇了摇头,道:“铜面人在暗,你们在明,他暗中偷袭本来就很容易得手,何况他的武功和智谋都不是普通人,就是有所损失也很正常。但你在对付林枫时,却干了添油战术的蠢事,你并没有了解清楚林枫的真正实力,屡次派人去杀他,却屡次失手。既然想干掉对手,就要倾力而为,不给对方任何喘息和机会,这就是你的错。” 谷轩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低声说道:“孩儿知错了。” 谷天宇道:“站起来,受了打击就萎靡不振、愤恨幽怨,这样能解决问题吗?你以后怎么执掌天星教?” 谷轩抬起头看着父亲压迫性的眼神,缓缓地站起身,道:“林枫很狡诈,他身边还有一个快剑云飞,很难对付。况且教里高手损失殆尽,已经无人可用。” 谷天宇道:“使者、护法的职责就是护教,他们死了可以再招揽别人,只要开出的条件足以令人心动,想招揽多少个护法都有,好在你还没蠢到擅离天星教总坛的程度。” 谷轩羞愧地再次低下了头,他并不是不想亲自带人去杀林枫和云飞,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铜面的人,他是不敢擅自离开总坛,右星使者毒蝙蝠毛元被杀后,谷轩是真的害怕了,他自知自己的武功比起毛元要差太多,他如果敢擅离总坛,或许当天就会被杀。所以他只能躲在总坛,依靠这里的险要和重重机关保命。 谷天宇道:“林枫和云飞武功的确很高,但他们也只有两个人而已,对于天星教来说,林枫和云飞只是疥癣之疾,就算是他是林烨的三儿子又怎么样?只不过多蹦跶几天罢了。少林和武当才是我们的心腹之患,这两大门派底蕴深厚,弟子众多,高手层出不穷,而且一直是江湖首领门派,只要征服了少林和武当,就可以雄霸江湖,大大小小的门派都会归顺天星教,那时候再去对付林枫和云飞,根本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谷轩诺诺地说道:“父亲,林枫很有可能跟铜面人关系非常密切。” 谷天宇阴鸷的眼神中带着阴冷的杀意,道:“还有一种可能,铜面人其实根本就是林枫,他在装神弄鬼。” 谷轩道:“我们也曾这样揣测过,可是铜面人用的是寒月刀,林枫用的是剑,一个人不可能把刀和剑都练到炉火纯青的程度。” 谷天宇道:“当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后,用什么兵器都会是顶尖高手。” 谷轩道:“父亲,林枫和云飞已经公然与天星教为敌,云飞在在平阳酒楼杀了驱龙神鞭尤风,前不久在邯郸城一连杀了九名天星教的人,而且还杀了猛虎堂堂主欧阳寻,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谷天宇道:“我让影子把平阳酒楼里的好色如命沈轩、大刀阎罗孙一虎和苗域五毒廖天全都杀了,就是想震慑和打击林枫,让他应顾不暇。可惜的是,影子只杀死了孙一虎一人,沈轩和廖天都逃掉了……” 谷天宇提到了影子,心头突然有种刺痛感,影子已经失去联系好长时间了,好像整个人突然从世上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谷天宇绝对不相信影子会背叛他,他同影子的感情与其他人不同,影子对他的忠诚度更是达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可是,影子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谷天宇心底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影子极有可能已经死了!影子对他实在是太重要,甚至超过了他儿子谷轩,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或者说是不敢相信影子已经死了,他是在逃避,因为他心中始终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毕竟天下间能杀死影子的人并不多,更何况影子神出鬼没,很少露出行迹,他抱着最大的希望就是影子像自己一样,只是受了伤,现在正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疗伤。 谷轩道:“平阳酒楼已经关门有一段时间了,我明白了,很有可能是因为平阳酒楼的事,云飞为了报复,才在邯郸城大肆残杀天星教的人。” 谷天宇沉吟了一下,道:“暂时不要对付林枫和云飞,他们只是疥癣之疾,他们只是杀了天星教的几个高手而已,凭他们两个人,根本无法跟天星教抗衡。不过,倒是可以给他们找点麻烦,暂时拖住他们,好让我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对付少林和武当。轩儿,你让一个堂主带二十人,去把平阳酒楼烧个片瓦不留,这样他就以为我们将要全力攻击林园,必然会加强防守,就没有精力跟我们作对了。” 谷轩明明知道父亲此计甚好,可是他仍然很是疑惑,于是低声说道:“父亲,好色如命沈轩虽然贪恋女色,可是武功并不弱,苗域五毒廖天更是阴狠之极,我们派一个堂主带二十人去烧平阳酒楼,必定会暴露,恐怕堂主的级别未必是沈轩和瘳天的对手,这二十多人也有去无回啊!” 谷天宇锐利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谷轩,吓得谷轩后背直冒冷汗。 谷天宇从鼻腔发出几声冷哼,声音低沉而冷酷,道:“无论是使者、护法还是八大堂主们,他们就是为了天星教雄霸武林而存在的,就是要用他们去杀人,有时候也是要他们去送死,为了达到目的,别说死二十个人,就是死二百人又算得了什么?你这般妇人之仁,将来如何承袭天星教的重任?” 谷轩羞愧地低了下头,道:“是,父亲,我马上去安排。” 谷天宇道:“我要进秘室闭关三个月修炼,你主持好教中事务。轩儿,记住了,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回来了!你也不要离开总坛,万事暂且忍耐,一切等我出关后再做定夺。” 谷轩垂首应道:“是,父亲!” 第一百七十三章 联盟 谷天宇离开了,他并没有告诉谷轩他受了内伤。他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好像死了几个使者和护法并不在意,其实他非常清楚天星教已经受到了重挫,甚至根本拿不出像样的高手,内部也已经谣言四起、人心浮动,越是在这种紧要时刻,谷天宇越不能让人知道他受了伤。 谷轩感到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不知为何,他此次见到父亲,竟然比以前更加畏惧,尤其是父亲那双锐利而冷酷的眼神,已经没有一丝情感,冷的让人心寒胆颤。 谷轩很沮丧,他心里认为天星教的现状已经糟糕透顶了,只有父亲谷天宇一个人在支撑而已。但谷天宇则不然,天星教是他一手创立的,天星教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仍然有雄霸江湖的信心和勇气,除了他已经练成了天魔刀法之外,他手里还有两张王牌,这两张王牌就连他儿子谷轩都不知道。 谷天宇之所以躲到天星教总坛闭关疗伤,因为他知道,他杀了少林寺武痴智玄长老,少林寺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这些年少林、武当之所以对天星教的所作所为没有干涉,其根本原因就是天星教没有损害到少林和武当派利益,但谷天宇闭关修炼天魔刀法后,他以为凭他现在的武功可以横扫江湖,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武痴智玄的实力。智玄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仍然击中了他一掌,智玄重伤奸猾,可是这一掌却也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谷天宇猜测的不错,少林方丈智空大师和其他长老此时正处于义愤填膺的状态,和尚当然也会发怒,佛祖尚且的狮子吼,何况这些秃头和尚们。 武痴智玄的遗骸从灵山寺运回到少林寺,葬在塔林之中,方丈智空久久徘徊在智玄大师的墓塔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智玄长老是少林寺武功修为最高、内力最为深厚的长老,哪怕是他的修为也未必是智玄的对手,可是智玄还是被杀死了,下一个又会是谁呢?少林寺恐怕要将面临着一场空前未有的浩劫! 智玄的死是对少林寺的挑战,说的更加直白一些,就是对少林宣战。谷天宇之所以隐忍多年不敢对少林寺下手,无非是忌惮少林寺的深厚底蕴,忌惮少林寺内众多高手,忌惮少林众多武僧弟子,但谷天宇终究还是对少林寺下手了,而且挑选的是少林顶尖高手。很显然,谷天宇是想以杀死智玄长老来震慑少林,迫使少林屈服于天星教,达到称霸武林的目的。 方丈智空内心已经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优柔寡断,没有及时出手对付和控制天星教。其实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成为攻击谷天宇的时机,可是智空一再顾忌少林寺有所损伤,以致让谷天宇逐日坐大,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程度。 智空更加担心的是,如果谷天宇登门挑战少林寺,自己该如何应对?武痴智玄尚且不是谷天宇的对手,还有何人能应对谷天宇的挑战?那时不仅少林寺的名声将受到侮辱,而且少林恐怕不得不对天星教低头。 佛门以四大皆空为修行目标,戒除贪嗔痴,达到无相无我的至高境地。智空修行几十年,一向心境平和,喜怒不形于色,可是现在他却面色阴沉,眉间带着焦虑之色,神情抑郁寡欢,他不仅是哀伤智玄之死,更是忧虑少林之患。 四长者智贤走到方丈智空身边,说道:“方丈师兄,武当派玄机道长、沧海派掌门余凯的儿子余鹏前来拜访。” 智空只是“嗯”了一声,可是他心里已经清楚,二人前来少林,定然是为了谷天宇。 沧海派掌门余凯同样死在谷天宇的断刀下,杀父之仇岂能不报?余鹏虽然声望和武功均不如其父余凯,可余鹏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在青年一代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余鹏更是继承了其父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侠义之风,余凯被杀,余鹏岂能善罢甘休?沧海派虽然不如少林、武当实力雄厚,却也不容小觑,余鹏一定会举全派之力不留余力地对付天星教,以报杀父之仇。 智空方丈来到客堂,向玄机和余鹏致礼,玄机同智空相交几十年,二人非常熟络。余鹏三十三岁,长相极像其父余凯,他虽然接掌了沧海派,已是一派掌门,但在智空和玄机二人面前终究还是个晚辈,所以他以晚辈之礼拜见智空,老和尚倒也坦然受之。 三大门派掌门人在客堂中足足呆了两个多时辰,玄机和余鹏才从客堂走出来,二人面色凝重,连斋饭都没吃便匆匆地离开了少林寺。 智空方丈、大长老智通、二长老智云、四长老智贤、五长老智广、六长老智真齐聚在方丈室,少林八大长老如今只剩下了五位,三长老数年前圆寂之外,七长老智远盗取经书败露后自戕而死,八长老智玄被谷天宇所杀,长老队伍已渐显凋零之态,其实每个人都有些感伤。 智空方丈神色严峻,坐姿肃穆,扫视一眼众人后,道:“诸位师弟,刚才武当派玄机、沧海派余鹏二位掌门来访,是为了与少林结盟,三派共同对抗……” 此时,突然传来敲门声,而且声音还有些急促,众位长老不由向门口望去,按理说方丈召集长老们议事,必然是有重大事务商议,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会轻易打扰长老们议事的。 智空方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进来吧!” 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轻轻推门进入,道:“华山派掌门彭德鸣正在客堂,请求拜见方丈。” 小和尚见几位长老眼神中带着责备之色,又补充道:“彭掌门说事关门派生死、江湖兴衰,十分紧要,小徒才不敢不禀报方丈,怕误了大事。” 小和尚口齿伶俐,寥寥几句话就把事情原委说的清清楚楚,方丈和长老们自然不好怪罪他,事急从权,何况是关乎门派生死的大事,再则华山派是个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的大门派,掌门亲自登门,少林寺就算规矩再大、门槛再高,也不好把人家堂堂的大掌门晾着。 智空方丈沉吟了一下,道:“诸位师弟,彭掌门如此急迫,一定有要事,我先去会见一下彭掌门,请师弟们稍等片刻。” 智空方丈说罢,便起身离去。 五位长老等了半个多时辰,智空方丈才回来,大家发现,智空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之色。 智空方丈道:“让诸位师弟久等了,罪过罪过!” 众长老不免客套几句。 智空方丈开口说道:“我刚才说,武当派玄机、沧海派余鹏二位掌门来访,是为了与少林结盟,三派共同对抗天星教。老衲已经与二位掌门达成一致,挑选武功高强的弟子,一同对抗天星教。” 四长老智贤道:“谷天宇杀害八师弟和沧海派余凯掌门,对武当派设局谋算,弄出个藏宝图,招来贪婪之人对武当派进行围攻,武当弟子伤亡十几人,图谋之心已经很明显,就是削弱少林、武当和沧海派的实力,然后迫使三派屈服,谷天宇便可以称雄武林。少林无论是要给八师弟讨还公道,还是维护江湖正义,都不能再容忍谷天宇肆意妄为、滥杀无辜。三派结盟,即使无法彻底铲除天星教,也可以削弱天星教的力量和影响。” 大长老智通说道:“不知方丈师兄是否已经跟武当和沧海两派商定妥当,各自派出多少人手?如何对付天星教?” 智空方丈道:“少林派出一位长老,全权负责统领,同时派出八大金刚、十二棍僧。武当派出二十名剑道高手,沧海派出三十五人。” 如此大规模的结盟是从未有过的,总人数超过七十多人,无论是声势、规模,还是人员的武功层次,都是空前的,可见三派决心很大、诚意十足,也下足了血本,一定要把损失找回来。 少林、武当在谷天宇手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要是不报复谷天宇和天星教的话,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树立首领的地位?所以智空方丈一下子便派出了八大金刚和十二棍僧这样的超强阵容,武当派也不含糊,派出二十名剑道高手,其中一定有武当八剑组成的混元剑阵。 沧海派并不是一个大门派,一下子出动三十五人,几乎了倾尽了全部实力,余鹏为报杀父之仇,完全是孤注一掷地跟天星教拼命。 智空方丈接着说道:“我们原本想釜底抽薪,直接攻打天星教总坛,即使不能灭掉天星教,也可以重创其根本,让其再也无法兴风作浪。可是这样做太冒险,一则谷天宇武功讳莫难测,恐怕八大金刚的伏魔阵也未必有把握将其制服;二则谷天宇身边有一个使剑高手——黑暗人影子,玄机掌门跟他交过手,以玄机掌门的造诣尚且没有把握在百招之内取胜,武当混元剑阵也未必能伤得了他;三则谷天宇经营天星教总坛十余年,设置了重重机关,而且总坛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如果强攻的话,伤亡必然很大。” 五位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报复 智空方丈道:“我们再三斟酌,决定先剪除谷天宇的羽翼,将天星教三个分坛逐个铲除。这样不仅打击了谷天的气焰,也削弱天星教的实力。” 五位长老再次点头,一致表示赞同。 智空方丈道:“刚才华山派彭德鸣掌门来访,也是为了抗衡天星教的事,老衲如实将少林、武当、沧海三派合力铲除天星教分坛的计划告诉了彭掌门,他表示华山派也愿意加入同盟,派出十五名武功高强的弟子,合力铲除天星教分坛。” 四长老智贤迟疑地说道:“方丈师兄,华山派这么多年始终保持独善其身,不交好也不得罪天星教,谷天宇也没有对华山派出手,为何彭掌门突然造访少林,还愿意加入同盟?这并不像彭德鸣的一贯作风。并非是我怀疑华山派的诚意,而是彭德鸣此举实在令人费解。” 智空方丈道:“华山派之所以没有被天星教攻击过,其实还是因为黄伯清的原因。据说黄伯清已经将华山剑法练到了出神入化、鬼神莫测的程度,谷天宇很是忌惮黄伯清,以致从不招惹华山派。此次彭德鸣来访,就是受了黄伯清的指令,因为黄伯清听到谷天宇杀了智玄师弟和武当后山残杀的消息,知道谷天宇已经开始对少林和武当动手了,如果谷天宇打败了少林和武当,华山又岂能独善其身?谷天宇下一个要对付的,一定是华山派。华山派只有同少林、武当结成同盟,三派同气连枝、休戚与共,才能抗衡天星教,维护武林正义。” 智空方丈如此解释,确实合情合理,华山派主动与少林、武当结盟,其意在自保,倒也符合华山派的作风。 智空方丈看向四长老智贤,道:“智贤师弟,彭德鸣提出务必要请林枫加入同盟,他说少林与林枫先前有交集,想请少林出面,请林枫一同加盟,共同对抗谷天宇。” 四长老智贤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认为,林枫不会加盟。上次林枫在寺中居住期间,我与他有过数次接触和交流,对他有些了解,林枫对少林、武当没有丝毫好感,甚至从心底有些抵触和反感,甚至出言讥讽。我曾与武当玄机掌门私下探讨过,我们猜测林枫极有可能就是林烨的小儿子——林家三公子。” 智贤此话一出,众人倒也没有过于惊诧。江湖上纷纷传言,说现在的林枫就是当年逃过一劫的林家三公子,而林枫并没有否认,这种说法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四长智贤接着说道:“如果林枫果真是林家三公子的话,他对少林和武当必然不会有好感,林家满门被杀,江湖中却没有任何一个门派站出来为林家伸张正义,少林和武当作为各大门派首领,他自然对少林、武当抱有成见。现在邀他加盟,他必然不肯答应。” 智空方丈道:“林枫和云飞杀了天星教的护法,前不久还杀了九名天星教的人,已经跟天星教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毕竟我们对手都是谷天宇,他和云飞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无法跟声势强大的天星教抗衡,现在有同盟的机会,他未必不会答应。智贤师弟,还劳烦你辛苦一趟,亲自去劝说林枫加盟,他能答应自然最好,即使他不答应也无所谓,起码我们已经做了,对华山派彭掌门也有一个说法。” 智贤长老已然明白方丈的意思,请林枫加盟无非是走个过场而已,其实方丈师兄并没有真正把林枫放在眼里,林枫在少林居住期间,方丈也未曾亲自见过林枫。即使方芷涵为了林枫兵逼少林,也只是借助方天峰将军的势力而已。 智贤长老欲言又止,但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谨遵方丈师兄法旨,我即刻前往林园,尽力劝说林枫加盟。” 智空方丈点了点头,对大长老智通说道:“智通师弟,此次铲除天星教分坛,事关重大,我想请师弟亲自统领四大派人员前去,不知可否?” 大长老智通没有任何犹疑,道:“谨遵方丈师兄法旨,我一定不负重托。” 其实方丈可选之人也只有大长老智通和六长老智真两人,因为二长老智云一心钻研佛经,不擅武功,五长老智广身体羸弱,专著医术,无心武学。六长老智真性情暴戾,虽然经过二十余年修佛,大为收敛,可是担此大任,关系四派前途命运,方丈还是不太放心。大长老智通为人沉稳有度,威望极高,武功高深,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次日,大长老智通便率领少林八大金刚、十二棍僧出发,虽然少林寺内其他僧人并不知道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但是看到二十名僧人个个脸上一副肃穆萧杀之色,暗中揣度定然有大事发生。 …… 天星教少教主谷轩遵从其父谷天宇的吩咐,令羽鹰堂堂主陶旭带领本堂二十人,前去烧掉平阳酒楼。 陶旭接到指令后,立即召集手下,挑选了二十名精锐,向榆关方向出发。 玉山门、鬼谷门和金斧门三门派共计二百余人搬至榆关已近两年,他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生活,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能让帮派生存,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冯晨、朱金、雷雨三位帮主都被林枫种下了玄冰寒毒,三人同病相怜,彼此间反而走的更近了。 冯晨、朱金、雷雨三人很清楚他们的任务,就是盯牢榆关,看住进入关外天星教的人。他们的命脉掐在别人的手里,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他们亲眼见过铜面人的无情和残忍,他们只能尽职尽责看守着榆关。 冯晨每天起的很早,武功也从未放下,他练了一套枪法后正要收功,突然一支信箭射在木桩之上,冯晨大惊,四处望去,却没有发现射箭之人。 冯晨拔起信箭,取下箭羽上的书信,只见信中写道:天星教羽鹰堂堂主陶旭率二十人,欲攻林园,你带玉山、鬼谷和金斧三门人员,伏于榆关,杀之! 信的末端划了一个黑木令,冯晨很熟悉的黑木令! 冯晨惊诧不已,思虑片刻后,立即找到朱金和雷雨商议,他们三门被迫迁到榆关,接受的任务就是保护林园。三人见到信末的黑木令标志时,不敢怠慢,马上召集了上百名弟子,携带好兵器,飞速赶往榆关,找到一处险要之地,埋伏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等到了一队乔装的人马,共计二十一人。冯晨一眼就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陶旭,虽然陶旭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大,也并不显赫,可是陶旭在天星教却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能位列八大堂主之一,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冯晨之所以能够认出陶旭,全是因为陶旭长得一脸的络腮胡子非常有特点,长着如此浓密胡子的人并不多,况且冯晨以前曾见过陶旭一面。 冯晨知道陶旭武功很厉害,也很清楚羽鹰堂精英的狠辣,以他们三门的实力,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武林拼杀不同疆场厮杀,拼的是武功高下,而不是人数、武器和战法。 冯晨比划了一个手势,五十具强驽悄悄瞄准了路上行驶的陶旭等人,他们武功虽然不及羽鹰堂的人,但他们用武器优势取胜。 冯晨一声令下,乱箭齐发下,三轮箭雨过后,陶旭的属下已经有十三四人被射杀,只剩下剩下的六七人也是身中箭矢,再经过上百人的冲杀,陶旭和他的二十名精英全部倒了下去,陶旭死不瞑目,他明明很隐蔽,却没想到刚到刚刚到达榆关就被截杀。 消息很快传给了林枫,是冯晨亲自跑到林园汇报的,不过他根本见不到林枫,接待他的仍然是那个长相丑陋的少年——宋成。这次宋成没有拿捏大爷的架子,而了大大地赞扬了冯晨一番,冯晨为此偷着乐了好几天,而林枫只是嘴角挂着很有深意的浅笑。 接着没过多久,少林寺四长老智贤大师亲临林园拜访,林枫没有冷落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无论如何,林枫还是认为智贤终归算是一位真诚善良的大师。 智贤长老将邀请林枫加入联盟的事情说完后,林枫只是微微一笑,道:“智贤长老,智玄长老被谷天宇杀了,你们少林寺现在知道疼了?现在知道报仇了?你们感觉了危机,谷天宇想要打败少林、称霸江湖,你们现在知道去维护武林正义了?” 智贤长老神情有些尴尬,他进入林园之前,心里就已经很清楚林枫对少林有成见,甚至已经想到林枫会讥讽他、讥讽少林寺,甚至会羞辱少林,只是没想到林枫会如此直接,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不管怎么样,他在江湖中的声望和地位并不低,可是林枫却仍然不讲任何情面。 智贤长老道:“林公子,少林历经风雨,传承不易,虽然被武林各门派尊崇,却仍要谨慎守护。少林毕竟也只是一个门派而已,并没有能力维护江湖中所有的不平之事,还望林公子多多体谅。”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伏击 智通话音刚落,便从四面八方跳出十余人,个个手持银枪,将他们团团围住。 智能见这些人正是从他们身边骑马而过的人,原来是为了提前埋伏在此处险峻的地方布阵,智通喝道:“老衲是少林智通,你们是何门何派的?” 十二人面无表情,更是没有一人作答,只听到一句阴狠狠的声音:“追魂夺魄,杀!” 智通再次打量这些人,每个人都占据不同方位,很显然是一个枪阵。四个人从乾、坎、坤、离四个方位先行冲杀,外围八人分别占据八卦方位,进退有度,十二个人、十二支枪,将十七名少林和尚围在中间,银枪如毒蛇般刺出,和尚们挥棍迎敌。 枪阵收缩有度,变换如同行云流水般收放自由,虽然少林和尚们都是武功高深之辈,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冲不破枪阵,时而便有一二个僧人中枪而死。 并非棍不如枪,也不是和尚武功不精,只是十二人早已占据阵位,便占了优势。阵法之所以威力强大,就是在于相互配合,达到攻防协同,远远大于单个人发挥出的威力。八大金刚的伏魔阵虽然厉害,无奈此时却半点没有用处,他们只能力图冲破枪阵,尚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智通早已发现了枪阵的厉害,这些持枪之人,每个人的武功都堪称一流,就算是一对一单打独斗也很难对付,更不要说他们组成了一个如此精妙的枪阵。智通带人左冲右突也冲不出枪阵,反而不断有人受伤、有人送命,即使他武功高深,左臂也挨了一枪。 智通突然想起一个失传已久的阵法:银枪夺魂阵!智通顿时后背有些发凉,传说此阵攻防无间、神乎其神,枪枪夺魂,如果眼前的枪阵真的是“银枪夺魂阵”的话,今天恐怕要凶多吉少。 其实和尚们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不断地有人倒下,即使他们再愤怒,手中的盘龙棍挥舞的再猛烈,仍然难以抵挡如同鬼魅般刺来的银枪。 这是一场旷古奇今的一场对决,更是一场两大帮派生死存亡的一场厮杀,枪来棍往,杀的尘土飞扬、嘶声震野。 少林寺虽然经过无数次的风险波澜,曾有很多武者为了博取名声、挣点江湖地位,上门挑战少林武功,但却极少有哪个帮派敢挑战少林寺的威严和实力,更少有对少林寺高手进行伏杀。 智通长老见形势不妙,对围困的弟子们大喊道:“子悟、子尘断后,其余人跟我合力攻破离位。” 子悟、子尘是八大金刚中武功最好的两位武僧,二人应声答应后,背靠其他师兄弟负责断后。四名弟子将盘龙棍挥舞的如同风车一般,集中力量向离位冲杀,智通紧随其后。 “银枪夺魂阵”怪就怪在没有生门和死门之分,以八卦占位,阵中套阵,内外阵相互转换、相互协防,无论冲击哪个阵位和阵眼,相邻阵位和内阵的人会同时协防。 智通之所以集中全部力量攻击离位,是因为离位后方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即使无法攻破离位,也会将离位的持枪人逼迫开,智通他们只要进了狭长通道,两边是岩石,枪阵就无法在狭窄的空间里施展,再精妙的阵法也失去了作用。 其实智通无论喊不喊出来都无所谓,破阵需要的是实力,阴谋和计策不管用。智通能看出离位后方狭长的通道,布阵人又岂能不知离位是他们的突击点? 智通带人冲击离位,持枪人又岂能让他们轻易冲破?数只银枪如同箭雨般刺向智通等人,合力协防离位。但这是智通最后的生存的希望,他们只有拼死奋战,子悟、子尘更是不计个人生死,生生将刺向智通背后的几杆银枪挡了下来,盘龙棍挡不住银枪,他们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子悟、子尘的身体被刺穿,身体在流血,口鼻也在流血,二人回头看了一眼智通长老和他们的师兄弟们,嘴里喷出最后一口鲜血,但他们却不肯倒下,用盘龙棍支撑着身体,仍然挡住师兄弟们的后背。 高手交战,胜负只在一瞬间,智通等人抓住了机会,离位和二个协防的持枪人终究抵不住四条盘龙棍,被逼迫的连连后退,离位终于出现了空隙。 智通和四大金刚从离位冲出,他回头要将所有的弟子全部带出枪阵,可是却已经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少林弟子。 冲进狭长通道的只有五个人,智通和四大金刚,其余十二名少林弟子全部丧命于枪阵之中!仅存的五人也已是血染僧袍,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枪阵无法在狭窄的空间里布阵,枪阵已然失去了威力,再打下去就是一个个冲进通道,他们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持枪冲进通道无疑是去送死。只听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十二个持枪人立即便向北方撤去,只一会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智通眼睁地看着他们撤离,却不敢去追,别说他胳膊受了伤,就算他没受伤,他同样不敢追。 智通喃喃地说道:“是天星教,是银枪夺魂阵……” 智通同四大金刚将死去的师兄弟的尸身收敛到一起,其中一个和尚再也忍不住,抚着师弟们的尸身放声痛哭! 智通即便是修佛多年的高僧,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已是泪流满面,跪在弟子们的尸身前,捻转佛珠,不停地诵着经文。他从少林寺带出八大金刚和十二棍僧,可是现在只剩下四位身中枪伤的弟子,他此刻内心该是何等的悲痛!只是现在不知他是在自我忏悔,还是悲痛地为弟子超度亡灵。 少林寺至少几十年没有如此大的伤亡,这样的打击对于智通来说无疑是巨雷轰顶,对方十二人进退有度,伏击后迅速撤离,无一伤亡,这是何等惊人的战力!可怜少林一个长老、八大金刚、八个棍僧,被杀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他们刚刚摧毁了二个天星教分坛,杀死数十人,转瞬之间同样的杀戮便轮转到了他们身上,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佛家也好,道家也罢,他们都遵循一个道理:天道有循环,善恶有承负。 谷天宇杀死少林智玄、沧海余凯,四大门派报复谷天宇摧毁天星教分坛,继而又遭到天星教的反报复,或许,这就是一种轮回。 少林、武当一向被尊崇惯了,即便谷天宇的天星教迅速扩充,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却也从来没有招惹少林、武当,于是少林武当真的以为谷天宇不敢硬碰硬跟他们为敌,可惜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谷天宇的狠辣和野心。 武当玄机掌门并没有亲自参加此次报复天星教的行动,四派联盟,如此大的规模、如此多的人数,摧毁天星教的小小的分坛,无论是在武力还是人数上,都完全占据绝对优势,玄机于是派出弟子元成带队前去。 武当派去了二十人,此次攻击天星教分坛只有三人殒命、三人受伤,如此小的代价可谓是大获全胜。元成带着十七人返回武当派,一路上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此次终于报了武当后山之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元成虽然性情直爽,甚至有些狂傲、暴躁,但武功确是得到了玄机掌门的真传,武当剑法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火候,否则玄机也不会派他带队。 当元成路过一片树林时,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停下脚步警觉地四处观望,突然,两个蒙面人各持一柄二尺长的断刀,从一棵大树上一跃而下,还没等武当弟子们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人被砍翻在地。 武当弟子们惊慌失措地抽出长剑还击,可是两个蒙面人犹如猛虎入羊群一般,两柄断刀上下翻飞、左右横扫,几个回合又有四名武当弟子命丧林中。 蒙面人在此伏击,突然出手打得元成他们措手不及,只能挥剑自保,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摆“混元剑阵”,只能依靠自身挥剑搏杀。 这些武当弟子虽然在本门派中是佼佼者,可是跟两个蒙面人的武功相比,相差实在太大。元成眼看着师兄弟们一个个倒下,他手中的剑刺的更狠,可两个蒙面人内功深厚,断刀挥舞的异常威猛,两人并肩配合,天衣无缝,几乎是刀刀见血,非死即伤,元成也是身中两刀,要不是他躲的快,早已毙命于断刀之下。 元成大喊道:“师弟们,快走!快走!” 此时能逃一个算一个,可惜却没人能逃得了,两个蒙面犹如索命的牛头马面,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两柄断刀之下,整个树林里的空气都充满着血腥之气。 树林成了这些武当弟子的埋骨之地,元成越打越悲凉,他知道根本就不是两个蒙面人的对手,十七个武当弟子今天都会死在林子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活着的只剩下了三个人,而且也都已经受了伤。 突然,两个蒙面人猛地向侧方跃开,犹如两只被惊吓到的兔子,他们感觉到身后有股强烈的杀气,犹如射向他们的利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山双鹰 元成和两位师弟从断刀下死里逃生,他们很是惊诧两个蒙面人为何突然停手后撤,随即他们便看见一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三丈开外的一个人。 可是元成看到这个人时,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了江湖上传言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铜面人!脸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铜面具,手里握着一柄形状怪异的刀,一柄一尺六寸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 两个蒙面人、三个还活着的武当弟子,五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嘀咕道:“铜面人!” 一人出现,却立即停止了厮杀,五双眼睛全都盯在那张青铜面具上,形成了三方对峙的诡异局面。 铜面人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两个蒙面人,声音低沉而冷酷,道:“没想到谷天宇的两个徒弟竟然也能把断刀练到如此精湛的程度,很可惜你们却像鬼一样,敢做不敢当,杀人还要把脸蒙起来。” 此时元成终于有机会重新打量两个蒙面人,两人一男一女,他们虽然用黑巾蒙着脸,满头白发却并没有被完全包裹住,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年纪要比谷天宇大很多,可铜面人很奇怪却偏偏说他们是谷天宇的徒弟。 男人年龄虽然大,火爆脾气更大,他用断刀指着铜面人,怒斥道:“放屁,你眼睛瞎了?老夫是谷天宇的……” 老妪拉了拉男人的衣衫,男人立马知道自己失言,赶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老妪道:“铜面人,我看你才真的是鬼,从来都戴着一副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里不关你的事,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铜面人不急不缓地说道:“噢,原来你们是‘天山双鹰’,江湖传言你们早就死了,没想到时隔三十年,又跑到中原来兴风作浪!” 男人再次忍不住骂道:“小兔崽子,老夫活的好好的,你竟敢诅咒老夫?” 铜面人道:“既然你们不是谷天宇的徒弟,那你们就一定是谷天宇的师父了!原来他的天魔刀法是你们传授的,有其师必有其徒,怪不得谷天宇心狠手辣呢,他可真是有模学样啊!” 二人并没有承认他们就是谷天宇的师父,老妪道:“今天是我们跟武当派的恩怨,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出道时间虽然不长,杀的人却比我们还多几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心狠手辣?” 铜面人道:“说实话,其实我并不喜欢这群牛鼻子道士,可是我还是看不惯你们如此杀伐的作派,你们已经一连杀了十四个人,就算跟武当派有什么恩怨,也不至于要拿这些小辈们出气,更不至于要斩尽杀绝吧!说白了,你们并不是跟武当派有仇,而是替谷天宇来杀人的,为的就是削弱武当派的精英力量。” 男人索性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黑布,左右他们的身份已经被识破,杀人的目的也被铜面人道破,再蒙着脸也没什么意义。 老头的年龄至少要七十开外,精气十足,可见其内功深厚。脸上一条长长的疤痕,如同蚯蚓一样弯弯曲曲,镶嵌在苍老的脸上,显得分外狰狞恐怖。 老妪随即也扯下了脸上的黑布,她虽然年老色衰,可是从她白皙的皮肤和脸上的轮廓可以看出,年轻时即使算不上美女,相貌也定然很出众。 男人断刀向胸前一横,道:“看来你是铁定要蹚这滩浑水了,听说你就是侥幸没死的林家小子,还杀了天星教的使者和护法,连护教法师都给杀了,血洗快刀门和铁剑门,杀戮几十人,手段狠辣堪比魔头。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林觉的几成刀法,我更想看看你手里的寒月刀到底像不像传言那么恐怖。我本来还想找你,没想到你自己主动来送死,嘿嘿,那就怪不得老夫了!” 铜面人叹了口气,道:“谷天宇实在是个混蛋,他连自己的师父都搬出来利用,看来他是要孤注一掷地打击少林和武当,一心要称霸江湖。你们俩号称天山双鹰,原本是无数江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本可畅游于天池美景之中、携手于冰山峡谷之间,过着世人只有想象中的洒脱生活,可你们偏偏要涉足中原,争名夺利、杀人越货,要不是圣手老人当年心怀慈念,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早就身死魂灭了。你们想杀我,总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才行。” 铜面人转向武当派元成,道:“还不快滚?留在这里等死吗?”说罢,他向前走了两步,挡在天山双鹰老夫妇前面。 元成心中很是疑惑,一向被江湖人骂为杀人魔头的铜面人,竟然伸出援手,在生死一线之间救下他们三人,而且还放他们离开。他虽然疑惑,脚下却滑得很快,拉起两位师弟迅速地跑开。 元成他们跑出树林后,便停下来对两位师弟说道:“你们快回道观禀告师尊,是谷天宇的师父天山双鹰截杀的我们,快、快回去!” 师弟道:“元成师兄,我们一起走,回去找师父替我们报仇。” 元成摇了摇头,道:“你们先走,我要回去看看,再说了,师弟们的尸身还要掩埋好,不能扔在这里让狼狗糟蹋了,你们快走、快走,赶快回去禀告师尊!” 两位师弟见元成心意已决,便抱了抱拳,飞速地离开。元成猫着身子,沿着来路小心地朝树林里走去,距离铜面人不太远的地方,躲在一堆灌木丛后的土坑里,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树林里的三人。 铜面人道:“我刚才看了你们的刀法,你们夫妇虽然刀法霸道凌厉,对付几个武当派弟子还过得去,但你们使的却并不是真正的天魔刀法。当年天残道人创下的天魔刀法,以一柄断刀横扫江湖高手,并不是靠两人的互补配合,况且无论两个人配合的多么默契,刀法都会有破绽。” 老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明显带着吃惊的神色,天魔刀法已经三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铜面人为何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铜面人接着说道:“天残道人天生是个瘸子,他却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和悟性,练成了天魔刀法。传到你们手里,你们一定是练不到天魔刀法的最高境界,所以便想出了拆解刀法的主意,以两人互补之法发挥天魔刀法的最大威力,可惜的是,两个人毕竟还是两个人,无法将刀法融合到一气呵成的程度,即便是心意相通的孪生兄弟,也不可能配合到天衣无缝的境界。你们一定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三十年不敢再踏入中原境内半步。” 老妪冷哼道:“哼哼,还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来品评天魔刀法,我们夫妇用了十年时间拆解天魔刀法,用了二十年时间练刀,就算是圣手老人孙少天现在还活着,也会死在我们刀下。今天你自己送上门,刚好拿你祭刀,也算是给我徒儿的那些手下报仇了。” 铜面人道:“你们将天魔刀法传给了谷天宇,本想寄希望他能将刀法练到最高境界,可惜的是,谷天宇天分虽然还算不错,却仍然无法练到天魔刀法的最高境界,即便他此次闭关,刀法大有进益,可是仍然无法参悟到天魔刀法最高深的精髓。否则,他是不可能伤在少林智玄长老的掌下,二位,我说的对否?” 天山双鹰阴沉着脸默不出声,显然铜面人说对了。 铜面人道:“你们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是不是?我如果说是我猜的,你们一定不信,事实上,我就是猜的!断刀短小沉重,刀法凌厉霸道,可是缺点也很突出,对决时兵器不仅不占优势,反而很吃亏,天下间几乎没有人愿意用这种吃亏的兵器,只有天残道人肯用这种断刀,但他早已作古多年。近年来,断刀在江湖上现世的只有你们天山双鹰夫妇,我就不难猜出谷天宇是你们的徒弟。 让我没想到的是,谷天宇竟然能说服你们,让你们再次踏入中原,替他铲除对手。你们是谷天宇最大的一张王牌,也可能是最后一张王牌。可是你们既然回到了天山,就不该再次踏入中原,更不该替谷天宇杀人,这就是我要杀你们的原因。” 老头沉声说道:“小子,好狂的性情、好大的口气,林觉当年也未必有你这么大的口气。就算你真的是林觉的孙子又能怎样?靠装神弄鬼杀江湖上一些二流人物,却被吹得神乎其神。林觉当年睥睨天下、傲视群雄,也没你这么狂妄,你杀的人确实很多,就是不知道你的刀法学到了林觉几分?” 铜面人将手中的寒月刀一翻,阴冷冷地说道:“林觉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铜面人的身形极快,话音刚落,人和刀已然冲向天山双鹰夫妇。一柄寒月刀、两柄断刀,在树林中闪烁着阴寒的光芒,刀光翻飞,身影交错,这应该是最为惊心动魄的短刀与短刀的高峰对决。 第一百八十章 一抔黄土 躲在不远处灌木丛后面的元成,看得心神摇曳、惊恐难安,天山双鹰的断刀虽然霸道凶猛、刀锋凌厉,可是铜面人的寒月刀却更加霸气、更加威猛,刀刀劈出都有泰山压顶之势、有气吞山河之威,霸道的刀法加上诡谲的变化,完全将天山双鹰压制得难以施展。 元成此时终于明白,江湖上传言铜面人可怕,原来是真的,亲眼看到之后才知道,铜面人甚至要比传言还要可怕!以铜面人的刀势和变化,自己恐怕连三招都接不下,就会毙命在寒月刀下。 突然,刀光消散,三个人持刀相对。 老妪左臂已断,血流不止,已将半边衣衫染红,而一旁持刀而立的丈夫,却如同恍若未见一般。 老头如同木偶般直挺挺向前栽倒,喉咙处汩汩向外流血。他死了,是被寒月刀将喉咙割开而死的,他的一双眼睛至死都不肯闭上,眼神中仍然带着疑惑和惊恐。或许他临死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绝对要比他爷爷林觉手中的寒月刀更狠辣、更无情! 铜面人低沉着声音对老妪说道:“我说过,两个人是不可能将刀法配合到天衣无缝的境界,也不可能发挥出天魔刀法的最大威力,你们之间的配合终究还是有破绽。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不杀你。” 老妪面色苍白如纸,强行挤出一丝凄惨的笑容,道:“你以为他死了,我还会独活吗?” 铜面人冷笑道:“你当然可以死,等你死了以后,我会将你们俩人的衣服扒的一件也不剩,然后把你们两人的尸身吊在集市的大门上,再用一块白布把你们‘天山双鹰’的名号写上,让世人好好观赏一下名满天下的天山双鹰的凄惨下场。现在的天气即使把你们吊上半个月,尸身也不会腐烂,就是不知道那些秃鹫会不会趁机飞来偷吃,不过,我也很好奇想知道秃鹫第一口会先啄你哪块肉呢?是眼睛还是……” 老妪浑身如同筛子般不停地颤抖着,她几乎是在怒吼地骂道:“铜面人,你、你混蛋,你是个魔鬼……” 铜面人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地说道:“江湖上骂我是魔鬼的不止你一个,你多骂几句也无妨。世上的人都希望别人是君子,因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君子即使被欺负、被侮辱、被杀戮,还要以虚伪的方式表示宽容和谅解,可惜我不是君子,我也绝不当君子,因为我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对付恶人一定要比恶人还要狠、还要毒、还要不择手段!” 老妪一双无神的眼睛瞪着铜面人手中那柄一尺六寸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月刀,瞪着那张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青铜面具,瞪着铜面人那双深邃冷漠无情如同深渊的眼睛,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比死还要摧残人心的绝望,她终于气馁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支撑不住她断臂的身躯,她一屁股坐在老伴的尸身旁,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是想知道谷天宇的事吧?我如实告诉你,可是你要答应我,就在这片树林里,将我夫妇埋在一起!” 铜面人并没有迟疑,很爽利地说道:“我答应你。” 老妪用唯一的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已死的丈夫,她并不是悲哀丈夫的死,江湖人既然能别杀人,心理上早有被杀的预期,她只是眷恋着和丈夫的最后诀别。 老妪缓缓说道:“三十年前,我们夫妇在泰山脚下被孙少天(圣手老人)打成重伤,好在他并没有杀我们,放了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夫妇在中原得罪的人很多,当时还有别的江湖人到处追杀我们。我们逃了三天三夜,精疲力竭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再加上内伤加重,已经是命垂一线,就在这时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救了我们夫妇,他就是谷天宇。 谷天宇很聪明,把我们藏在一个农房里,他一个人去找吃的喝的,精心照顾我们夫妇一个多月。我们伤好了很多,于是决定回天山继续疗伤练功,有朝一日将天魔刀法练成,重回中原扬名天下。 谷天宇在照顾我们期间,似乎对我们的兵器断刀格外感兴趣,每次见到断刀时都眼睛发光、爱不释手。他原本会一些武功,而且天分很好,再加上人又聪明,我们夫妇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就将他收为徒弟,并把他带到了天山。 谷天宇根基很牢固,悟性极高,两年之间便把我们教他的功夫都学会了。更重要一点,他很会讨我们夫妇欢心,对我们也很孝顺,再加上我们没有孩子,便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呵护,于是把天魔刀法传给了他。” 老妪喘息了一会,接着说道:“让我们夫妇没有想到的是,谷天宇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就把天魔刀法练到了大成境界,就连我们夫妇合力也只能跟他打个平手。 终于有一天,他提出要回中原。他的刀法虽然到了大成的境界,可是想到达到顶峰,还需要到江湖上历练,再加上我们也没什么可教他的,于是就让他一个人回到中原。 他基本上每隔一两年就会到天山来一趟看望我们,他的武功似乎每次都有很大进益。十一年前他来到天山时,他告诉我们,他创建了一个天星教,他说他要让天星教成为武林第一大帮派,让我们夫妇荣耀天下。他没有吹牛,他果然做到了,不到十年时间,天星教迅速壮大,实力已经足可以和少林、武当这样数百年的大门派相抗衡。 数月之前,他突然来到天山,说天星教遇到了一次大劫难,教派里的高手尽数被诛杀,教派实力锐减,求我们夫妇帮他对付少林和武当,还有一个人,就是你——铜面人!” 老妪抬起头看了看铜面人,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断刀,叹了口气,道:“我们夫妇已经年老气衰,本不想再踏入中原与人争斗,但谷天宇说,他已经参悟到了天魔刀法的精髓要义,有能力打败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只要征服了这两个武林首领门派,便可号令江湖,成败在此一举。我们不忍心他功败垂成,于是便答应帮他削弱少林、武当实力,以便他挑战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一举成为江湖统领。” 铜面人道:“谷天宇骗了你们,也利用了你们,他只是想让你们为他杀人而已。他的天魔刀法虽然有所精进,却并未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否则他就不会先拿少林智玄长老试刀,更不会受伤。” 老妪道:“谷天宇并没有骗我们,他的天魔刀法的确已经练到最高境界。天残道人是一代奇人,世上再没有人能将天魔刀法达到他那种出神入化的造诣。谷天宇的天分已经很高了,能练到现在的境界,已经是个奇迹,你的寒月刀虽然辛辣诡谲,却也未必能胜过谷天宇。” 铜面人默然无语,他没有反驳老妪,老妪已经说完了她该说的话,她果然知道铜面人想问什么,铜面人也得到了他想得到的答案。 老妪缓缓拿起地上的断刀,再次抬起头,望着铜面人说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不要忘了你刚才答应我的承诺!” 铜面人已经知道老妪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可是他的心却如铁石一般冷酷,并没有阻拦,而是依然一副冷漠无情的声音说道:“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老妪露出了一丝凄惨的笑容,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抹笑容背后的意义,是解脱?是失望?亦或是留恋这万千红尘还是带着遗憾和无奈?没有人知道,永远也不会有人会知道的,她手中的断刀已经毫无犹疑地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她也倒了下去,倒在丈夫的身旁,她的身躯和丈夫紧紧依偎在一起,她的血也和丈夫的血在地上融合在一起。他们本可以在天山颐养天年,享受夕阳时光的美好生活,享受天山绝美无伦的景色,却偏偏在鬓发斑白之时再次进入中原,最后却落得葬身异地荒野之中,他们到底为的是什么呢?或许答案就在老妪最后那一抹凄惨的笑容里。 铜面人的眼神变得有些萧杀、落寞,还有些许伤感。他在哀叹地上的那些尸身,天山双鹰和十四个武当派弟子,或许他们至死都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厮杀,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送命。 一个人活着,他就是整个世界;一个人死了,世界也就消失了。 铜面人抬眼凝望,斑斑落落的树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神深邃而孤寂,他在想一个人,一个他想了十四年的仇人,他就是谷天宇。 铜面人将老妪临终前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几遍,她的话是真实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她说他的寒月刀未必能胜过谷天宇,铜面人相信老妪并不是危言耸听,她对自己徒弟的武功很了解,谷天宇的武功的确已经到了很可怕的程度,这也铜面人所忧虑的。 铜面人没有失言,对死者失言其实是对自己良心的玷污。他在树林里特意挑选了一块干爽的地方,将天山双鹰的尸身掩埋好,他的确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没有让这对暮年夫妇曝尸荒野。 一抔黄土掩风流,这就是江湖人的下场,生前的辉煌和耻辱都将被一抔黄土尽数掩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索人 铜面人回头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武当弟子尸身,他没有去掩埋这些尸身,他知道武当派一定会有人来收敛他们,或许玄机掌门会亲自前来。如若武当派连自己弟子的尸身都不管不顾的话,武当派就不会屹立百年而不倒了。 铜面人很快离开了这片充满着杀戮和血腥的树林,同时也带走了天山双鹰夫妇的两柄断刀。 藏在灌木丛后面的元成等了好久,见铜面人离开后,树林里没有了动静,他才缓缓地爬起身子,来到师弟们的尸身旁,他看着一具具凄惨残缺的尸身,不由得号啕大哭,哭声凄厉、悲伤、愤慨,令人闻之悲恸感伤,鸟兽听闻无不四处奔逃。 …… 佛家虽然一直在追求“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的境界,可是这只是一种追求和修炼的目标,能达到如此境界者少之又少。毕竟和尚也是有血、有肉、有心、有情活生生的人,他们只是在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经过长期不断地修为,他们的心境比世人更宽广、更包容、更平和、更淡然,但乍逢巨变时,即便修行再深的老僧也是心境难平。 少林寺智空方丈此时面色阴沉如水,手中念珠不停地转动,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惊恐和焦躁。以大长老智通的武功修为和心智,竟然会遭受如此之大的打击,十二名棍僧、四大金刚丧命,侥幸从“银枪夺魂阵”中闯出来的五人,也是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少林寺已经几十年没有遭受过如此大的打击和损失,此次折损的都是寺里武功高强的僧人,对于少林来讲,折了颜面、损了高手、伤了元气,智空方丈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从整个少林寺的利益,都让他非常恼火。 “银枪夺魂阵”再次出世,是少林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他们没有想到“银枪夺魂阵”的威力会如此厉害,更没想到谷天宇竟敢用“银枪夺魂阵”围剿八大金刚和十二棍僧,更可怕的是,谷天宇赢了。 “银枪夺魂阵”的精妙震惊了所有人,即使智通和八大金刚这样的高手,被围在阵中尚且无法自保,最后只得牺牲两大高手强行冲阵,最后才保下五条性命。 禅房里只有四人,智空方丈、大长老智通、四长老智贤、六长老智真,现在少林寺以他们四人的身份和武功最高,他们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对付天星教。 其实他们已经商议了两天,仍然没有一丝头绪,每个人的脸上显出了焦虑的情绪。他们既不敢主动进攻天星教总坛,又找不到“银枪夺魂阵”十二个人复仇,一时间根本想不出好的计策和办法,只能加强寺院戒备防守,防止天星教偷袭。 整个少林寺沉浸在肃穆悲痛的氛围之中,一些不知情理的小和尚见整个寺院充斥着诡异的气氛,吓得分外小心谨慎,生怕惹出一点点事端受到责罚。 一个小和尚怯生生地轻轻敲响了方丈议事的房门,他是被逼无奈才敢打扰方丈和几位长老议事,因为山门外来了十几个崆峒派的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嚷着要见方丈,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吓得小和尚不敢不禀报方丈。 智空方丈毕竟修佛多年,颇有涵养,心中再焦虑也不至于迁怒于小和尚,当智空听完小和尚的禀报后,并没有亲自去会见崆峒派的人,而是让四长老智贤去会见。 智贤来到客堂,十三个崆峒派弟子一脸悲愤的神情,领头的正是崆峒派大弟子夏风,智贤倒是认得此人,只是论起江湖辈分,夏风要算是晚辈。 夏风很识礼数,见到智贤长老后,抱拳致礼,道:“崆峒派弟子夏风拜见智贤长老!” 双方礼毕后,智贤长老道:“不知夏少侠到鄙寺有何贵干?” 夏风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智贤长老,数月前,西域僧鸠摩罗闯到崆峒派,说是要与师父比试武功,可是在交手时鸠摩罗却突施暗器,毒杀了我师父,而且还盗走了崆峒派的镇派之宝。我们师兄弟数月以来四处寻找此人,听说鸠摩罗正在贵寺中,还请智贤长老将鸠摩罗交给我们处置,崆峒派日后必将报答少林寺这份情义。” 智贤长老没想到夏风他们会打探到鸠摩罗在少林寺的消息,他故作吃惊地问道:“蒋立义掌门被鸠摩罗杀了?” 夏风一脸悲愤地说道:“正是这个恶僧所为!”话一出口,他立刻感到不妥,因为智贤也是和尚,当着和尚骂秃驴,而且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实在有些冒失。 好在智贤长老是忠厚之人,并没有跟夏风计较,反而眉头紧皱,捻动着佛珠,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待我禀明方丈后再做商议。夏少侠,请稍侯片刻。” 遇到这种事情,智空方丈不得不亲自出面,虽然鸠摩罗是当事人,可是鸠摩罗此时正被软禁在少林寺,就牵扯到少林和崆峒两派之间的关系。还有一层隐藏着的利害,那就是崆峒派早已投靠天星教,智空方丈也拿不准崆峒派是不是以此事为借口,要对少林不利。 智空方丈和智贤长老商议一番后,只得令人让鸠摩罗亲自出面跟崆峒派的人对证,杀师之仇,仇深似海,崆峒派的人见不到鸠摩罗又怎能善罢甘休? 鸠摩罗武功被废后,经过数月调养,专心修习佛法,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举止之间隐隐高僧的风范。可是,夏风等人见到鸠摩罗时,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变化,眼睛里喷射着仇恨的火焰,恨不得一剑将鸠摩罗当场刺杀,只是碍于此处是门楣高耸的少林寺,不敢轻易放肆,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愤恨之色。 智空方丈诵了一声佛号,道:“夏少侠,蒋掌门曾与老衲有过数面之缘,得此噩耗,实在令人痛惜,阿弥陀佛!” 智空方丈看夏风一脸怒色,接着说道:“鸠摩罗说他当日只是登门切磋武功,并没有毒杀令师,他在少林居住数月之久,身上除了两串念珠之外,并别无他物,不知贵派丢失了什么宝物?” 夏风见智空方丈一开口就替鸠摩罗开脱,明显有偏袒之意,但他无论是江湖地位,还是武功修为,跟智空方丈相比,远远不是一个层面的,即使智空如此说话,他也不敢对智空发怒,于是他便直接对鸠摩罗发问:“鸠摩罗,当日你强闯崆峒派,师父并不想跟你交手,多次让你离开,而你却咄咄逼人,动手将师父逼到练功房后,暗施剧毒袖箭射杀师父,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鸠摩罗不急不躁,双手合十,道:“老僧当日的确到崆峒派要与蒋掌门切磋武功,可是蒋掌门却令你们用强驽射杀老僧,无奈之下,老僧只得扑向蒋掌门自保,为的是让你们不敢发箭。蒋掌门跳进房间,我随后跟着进入,不曾想早已有人潜藏在房间里,他不仅向蒋掌门发了暗器,射杀了蒋掌门,还向老僧施放毒粉,老僧被迫从房间里退出,胳膊上还中了你们强驽射出的短箭。老僧没有杀蒋掌门,老僧更不知道崆峒派有什么镇派之宝,从没有窃取过崆峒派一丝一毫之物。老僧向佛祖发誓,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如有虚言,愿坠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鸠摩罗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如同在叙述着一件事不关已的故事,而他最后所的发誓,更是佛门弟子发的最狠、最毒的誓言。 鸠摩罗的话是真实的,正如夏风他们当时推测的一样,可是夏风现在不可能放过鸠摩罗,左右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鸠摩罗没有杀死崆峒派掌门蒋立义,更何况蒋立义之死也是因鸠摩罗引起的,夏风自然要把仇恨算在鸠摩罗身上。 更主要的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神偷贝宁偷走的崆峒派的镇派之宝降魔手,所有的一切只是推断而已,而且夏风他们已经打探到一个消息,神偷贝宁已经死了,降魔手现在不知所终,鸠摩罗现在是唯一的线索,夏风又岂肯轻易放过? 夏风咄咄逼人地追问鸠摩罗,道:“不是你发个誓就能把自己撇清的,你怎么能证明师父不是你杀的?” 鸠摩罗坦然地说道:“老僧只是切磋武功,为了化点善银而已,我已拜访过数个门派,从不杀人。一则老僧没有杀蒋掌门的理由,二则老僧从不使用暗器,三则如果我要杀蒋掌门根本不需要用暗器,十招之内我就能杀死他。” 夏风气的脸色发红,可是他知道鸠摩罗武功高深,自己的师父都不是鸠摩罗的对手,他更打不过鸠摩罗,幸好这里是少林寺,彼此都不敢贸然动手,于是发狠说道:“你说这三点都不能说明师父不是你杀的,你要跟我们回崆峒派,直到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才能证明你不是凶手。” 鸠摩罗并没有表态,而是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便垂首不语。 客堂陷入了尴尬的寂静之中,智空方丈微微抬头看着夏风,道:“夏少侠可能证实蒋掌门是鸠摩罗所杀吗?” 南谷波一直没有离开安宁县,他倒不避嫌,每天同白逸天一起,天天在徐家白吃白喝的,幸亏晚上还知道回客栈。 虽然在进入雪影神识之前,叶朔早已做了准备,但将雪影的意识通看了一遍后,自己的情绪还是被雪影所影响,他感受到了雪影内心的愤恨与不甘,还有,深藏在这一切背后,深深的悲哀。 么妹忙说了在帮雪见剁馅,生子娘知道自己不能帮什么忙,于是想起儿子昨晚背回来的那只鸡,便要烧了开水,去了毛,好给大伯家送去随礼。 如此而来,自己就成了那些对穿越之旅充满向往的宅人们的心目中的罪人矣。 “四哥。”沈清扬难得的喊他四哥。因为沈漠漠是沈清扬的姑母,所以他们是表兄弟,两人也是一起长大,不过沈清扬几乎不喊他四哥。 林扬说着伸出了手去,随即便见那光华仿佛飞燕投怀一样直接从半空中射下,径直落入了林扬的手中。 苏锦翎直待她们走得不见踪影,方拾了雪地上的乱衣,急匆匆的往树下赶去。 船上放着很多打鱼用品,鱼叉鱼竿,还有巨大的渔网,但渔网都有损坏,显然是破败已久。 老头儿一双浑浊的老眼这一刻微微眯起,那目光冷的仿似三九寒冬的西北风,但凡被他扫视过的人都齐齐打了个冷颤。 何羽也感觉到了她的安慰,知道她感觉到了他心中的不安,并且也被她那孩子气的举动给逗笑了。虽然心中阴云未散,但是嘴边却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刘禅在驿馆找到赵云、马云禄,由于涉及马云禄的哥哥马超,便找个由头,一把拉赵云到外头,与沙摩柯、兀突骨一道,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而李啸本人,也再次向达布尔与其勒格二人,保证会好好爱护英格玛,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与伤害,才总算让英格玛挣脱了她母亲的怀抱,让她的一名叔父,抱着骑上了披金饰银的马匹坐骑。 翌日清晨,赵云又把大伙叫醒闻鸡起舞,单独传授林川九转混元功心法。 苏容意在心里冷笑,三太太还真敢说,名目张胆抢她的东西,现在出事了,知道先把她推出来。 而是分为七个阶段,也就是七局比赛,只要江烽研能够赢下对手七局,那么该选手的技能都会被激活。 宋二笙有自信能拿第一,到是最不紧张的一个。可无论是带队领导还是区里其他学校的老师,都很紧张。就算知道考完就算完了,问了也是白问,平白无故会让孩子们紧张起来,可还是忍不住一直问个不停。 李宏尚以及姜音玲等熟悉江烽研的人,自然也清楚,接下来,将是江烽研表演的时刻,只不过嘛,面对这种困境,他究竟该如何做,却是他们如何都想不到的。 可是,唐鸢还不知道韩旭口中孟驰知晓的真相是什么,她便顺口一提孟驰何时归来,她知道贴心的母亲定会转告父亲,催孟驰速速归来的,反正,她的婚礼取消了,还要什么嫁妆呀?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袒护 夏风早知道智空方丈定然会有此一问,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道:“练功房并不大,如果有人用暗器射杀我师父的话,鸠摩罗不可能看不到那个人是谁,当我们冲进练功房后,根本没有发现里面还有其他人,师父不是被鸠摩罗杀的,还能是谁?何况我们已经把方圆五里之内都搜了个遍,根本没有发现还有其他可疑之人。智空方丈,您是前辈,少林寺也是武林首领门派,还请方丈为崆峒派主持公道!” 智空方丈道:“如此说来,并没有人看见是鸠摩罗杀死了你师父,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鸠摩罗杀死了你师父?” 夏风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道:“智空方丈此话何意?” 智空方丈道:“鸠摩罗敢对佛祖发誓蒋掌门不是他杀的,老衲相信鸠摩罗没有杀人。” 夏风道:“方丈的意思是少林寺要包庇鸠摩罗吗?” 智空方丈垂下眼睑,道:“阿弥陀佛,老衲并不是包庇鸠摩罗,只是遵从事实。” 夏风道:“事实是鸠摩罗强闯崆峒派,跟师父动手后,师父被杀,还请智空方丈将鸠摩罗交给我崆峒派,待此事查清后,晚辈会亲自向方丈阐清事情原委。” 智空方丈道:“鸠摩罗既然没有杀人,又何必要带他去崆峒派呢?依老衲之见,杀死蒋掌门之人,就是盗取你崆峒派镇派之宝的人,夏少侠,你还是沿着这条线索追查吧!” 夏风道:“方丈怎知鸠摩罗就不是盗宝之人呢?” 智空方丈道:“老衲可以作证鸠摩罗不是盗宝之人。” 智空方丈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明显不愿意再跟夏风纠缠下去,摆明了是要庇护鸠摩罗。 夏风道:“智空方丈,难道少林寺就不看在同是江湖门派的情分,要袒护这个西域僧人吗?” 智空方丈道:“夏少侠,鸠摩罗是西域有名的高僧,他跟崆峒派无怨无仇,不会愚蠢到公然闯入崆峒派杀人的程度,你还是抓紧时间追查真凶吧!智贤师弟,有劳你送崆峒派的人下山!” 智空方丈已经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说明少林跟崆峒派根本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也说明智空根本没有把这些崆峒派弟子放在眼里。说罢,智空转身便离开了客堂,鸠摩罗紧随其后也一同离开了。 崆峒派众人见鸠摩罗离开,个个怒气冲冲,大有要跟鸠摩罗拼命的架势,夏风赶忙阻拦住众师弟。 夏风头脑非常清醒,凭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够资格从少林寺里把鸠摩罗带走,如果一冲动跟少林寺发生正面冲突,少林寺的这些和尚可不会给崆峒派留情面,他们只有吃亏的份,这种结果他来少林寺之前就已经想到了。 夏风又气愤又无奈,朝智贤长老拱了拱手,道:“智贤长老,少林寺作为名门正派首领,却执意包庇鸠摩罗,不肯让他交给崆峒派,实在令人失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夏风等人带着愤慨离开了少林寺,其实他们来少林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是这种结果,师父蒋立义已死,崆峒派在武林中的地位更差,以少林寺的地位和实力,根本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人。 江湖就是如此,一切都靠实力、靠刀剑说话,哪个门派突然冒出一个武功高手能够技压群雄,这个门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无论是谁都要买面子。而小的门派只能看别人脸色,甚至是在夹缝中生存,现实就是如此真实。 …… 谷天宇疗伤不同于闭关练功,他只是每天早晚各两个时辰回到密室运功疗伤,其余时间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江湖上的动静,十二银枪高手就是受他直接调派,伏击少林智通长老和八大金刚,“天山双鹰”也是受他请托,暗袭武当弟子。 十二银枪高手已经秘密返回天星教总坛,谷天宇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枪阵初展锋芒,就将少林十二棍僧和四大金刚绞杀在枪阵之中,虽然让智通长老和四个和尚逃掉了,但这样的战绩已经很值得骄傲。此战不仅削弱了少林寺的实力,更是对少林寺首领地位的震撼和打击,也是对少林弟子信心的摧残,谷天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天山双鹰”却一直没有消息,甚至武当派也没有传出消息。谷天宇有些焦虑不安,隐隐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他却在自我安慰,二位师父无论是内功修为、刀法造诣,还是临战经验,江湖上已经鲜有对手,即便玄机老道在场,以二位师父的实力,也可将玄机斩杀。可是,他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或许是一种预感,也或许是一种警示。 谷天宇刚从密室出来,他的儿子少教主谷轩捧着一个二尺多长的木盒走来,谷天宇看了一眼木盒,做工很粗糙,木板外面连漆都没有,集市上随处可以买到的便宜货。可是很奇怪的是,木盒却用纸条封着,纸条上面写道“谷天宇亲启”遒劲有力的五个字。 谷轩道:“父亲,是一个小叫花子送过来的,他说有人给他五两银子,让他把这个盒子送过来,我见上面贴着封条,就没敢擅自拆开。” 谷天宇的眼角突然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他直盯盯地看着盒子,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谷天宇压制住内心的不安,沉着声音道:“打开它!” 谷轩麻利地撕开封条,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两柄断刀。 谷天宇看到断刀时,身子明显一颤,眼圈顿时发红,他太熟悉这两柄断刀了,尤其是刀柄上的缠丝,一黑一红,世上除了“天山双鹰”之外,没有人用这样的刀,这两柄断刀正是二位师父的武器。 谷天宇感觉气血上涌,心中的悲愤似乎要爆发一样,挤压的内脏发出撕裂般的疼痛。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颤抖着拿起盒子,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泪珠从面具上滑下,滴落在木盒里的断刀上。 谷轩吓得不知所措,他从没有见过性情一向霸道强悍冷漠无情的父亲,竟然如此悲怆,木盒里的断刀和父亲的武器一模一样,他隐隐猜到了些端倪,但他却不敢发问,更不敢说出来,这种时候要是哪一句话触了霉头,即便他是谷天宇的儿子,也会受到斥骂甚至责罚。 谷轩只是诺诺地说道:“父亲,您要保重身体!” 谷天宇捧着木盒,看着两柄断刀愣愣出神,犹如在看他的两位师父。三十年的往事不断地在眼前闪过,每一幕都是如此地清晰。他感激“天山双鹰”的爱护之情和授业之恩,老夫妇俨然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结果却落的如此凄惨的下场…… 突然,他身子一颤,一口鲜血如雨雾般喷了出来,少许鲜血喷在了断刀上,斑斑点点的血珠点缀在黝黑发亮的刀身上,两柄断刀看起来更加凶暴恐怖。 谷轩已经被吓傻了,他醒过神后赶紧扶着谷天宇回到房间,倒上一杯水给谷天宇清清喉咙。 谷天宇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吃下后说道:“你不要慌,我没事,只是急火攻心,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事情并没有谷天宇说的那般轻松,他内伤未愈,刚才因情绪激动,体内气血翻腾,再次撕裂刚刚好转的伤情,此前的调养算是前功尽弃了。 谷天宇道:“武当派有消息吗?” 谷轩摇了摇头,道:“我们的两个内线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在他们攻打我们的分坛前,两人神秘地失踪了,我怀疑是被玄机老道给杀了。武当派里没了内线,所有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谷天宇沉吟良久,道:“你再多安排些人去,一定要打探到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决斗的,我不会让二老曝尸荒野。” 谷轩垂首道:“是,父亲!” 谷天宇见儿子依然站在身边,道:“你去安排吧!” 谷轩道:“父亲,武当派难道真的有高手能杀死二位老人家吗?二老突然袭击,就算是玄机老道在,也未必来得及摆布那个混元剑阵。” 谷天宇沉吟良久,眼中突然迸出一道凶狠的目光,道:“即使武当派杀死了二位老人家,玄机也不会把两柄断刀让人送来,何况玄机那些徒子徒孙们,没有什么高手,我可以断定,人一定不是武当派杀的。送刀之人才是杀人之人,他是在打击我,也是警告我,恐怕还有示威的意思,杀了人还把刀送给我,他跟我一定有仇!” 谷轩不敢乱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谷天宇缓缓地说道:“跟我有仇,武功能杀死二老的人,整个武林中屈指可数。” 谷轩道:“难道那几个老不死的出手了?” 谷天宇摇了摇头,道:“圣手老人孙少天、少林枯木大师早已遁世多年,生死不知,他们要是出手的话,不会等到现在,江湖上已经很多年没有他们的踪迹,说不定他们已经死了呢!穷酸书生伏木子多年前就死了,武当派宋玉道长前不久死在武当后山。虽然这次华山派跟少林、武当联手,但黄伯清绝不会再踏入江湖纷争。除了他们这几个老家伙,现在江湖中能杀二老的人寥寥无几。” 在下是禤甘洪,我是一名炼器大师,我一生中醉于炼器,我已经能炼制中品法宝,但是若是想炼制上品法宝,却是困难至极。 “想用这种东西对付我?”大秦元帅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后直接伸出两根指头,毫不犹豫的戳瞎自己双眼。 “万蕴灵茶?”秦一白心中念头一转,看着手中茶杯却是越看越是惊异,越看越是无语。 一个搞不好,不仅仅封剑山庄的名誉会遭受重大的影响,连封剑山庄是否能够继续在大陆上生存下去都是一个大问题。 在酒量方面,颜紫乔比她强太多,一般的男人都喝不过颜紫乔,所以来之前,她俩就商量好了,颜紫乔喝酒,她不喝。 片刻之后,陈霆便停止了修炼,虽然能够将这十六块石碑融入身躯,但仍是要耗费不短的时间来打磨融合,挖掘出石碑中的更多秘密。 秦一白心中一动,明白这一点便是内刻灵诀的正确位置了。于是神魂一震,于瞬间把这灵诀虚像拓在了这一点之上。 在看到此人的刹那,陈霆便知道了对方的来历,修炼了妖道神通,而且李叱有着相似的容貌,恐怕也只有万劫门的门主李占山。 不过,林天成也清楚,自己就算开启神魔之体,最强形态去搏杀异兽,也无济于事,即便是他真的能救下一些人,但是对整个八重天正在发生的悲剧而言无济于事。 “你说什么,你是器灵,器灵能变成一个灵魂体,怎么我不知道呢?”龙平凡满面惊喜地回答道,甚至那句“你修为怎么这么弱”都自动过滤掉了。 在直播间看完整场演唱会的观众,不得不承认,易水寒是值得拥有着这么多歌迷的。 “他不在医院好好呆着,又要出来祸害谁呢!”在张玲玲这心中,阿牛就是个脱了她衣服的二等货色,绝对不会干出什么好事。张玲玲觉得她报仇的机会来了,于是,当即下达命令,要求她的队员悄悄跟上阿牛。 想到这里,贾千千急忙拦了一个出租的马车,在车上脱掉了浑身都是泥巴的外衣,让人把她送回家里。 水蛟龙看到那巨大的石头没有砸中林明,于是便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吐出了一股巨大的水柱。 “怕?嘿嘿,我还以为你不会有这种情绪呢!”王鹏傲然一笑的说道。 “我知道!”木秋韵甜美的笑了笑。“阿牛,听说你在接替赵医生位置的时候曾经答应过赵医生要继续教一个对中医充满了好奇心的医生是不是!”木秋韵绕了一个弯子。 有这么多聪明的人聚集在一起,你能感觉到这颗星核智能装置,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研究制造出来。 “老婆!”阿牛接到电话,一脸笑容,或许是心里有鬼,阿牛这句老婆叫得特别的响亮。 季莫终于是忍不住了,睁开了双眼,他疗伤还刚疗到一半赵诗瑶就鬼鬼祟祟偷亲自己,还以为自己真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林家的刀 谷轩低声说道:“林据说林枫剑法很厉害,他身边还有一个快剑云飞,他们现在风头正劲,要是他们俩联手……” 谷天宇道:“他们的确有能力杀死二老,但他们没有理由站在武当派一边。他们只是疥癣之疾,少林受到重挫,武当只有玄机老道是个强劲的对手,只要打败了少林和武当,整个江湖的人都会臣服于我,那时,所有江湖人都会去追杀林枫和云飞来讨好我,就算他们长了三头六臂,也会被砍死,哪怕林园被他们弄成了铜墙铁壁,也会被踏成一片废墟。” 谷轩道:“父亲,我明白了!” 谷天宇道:“还有一个人你没猜到,他就是——银手钢指刁魁!” 谷轩暗自吸了口凉气,道:“刁魁在姑苏闲阁东方闲的江湖榜排名上位居第三,仅次于父亲。他武功虽高,但近十年来都没有露面,他也许是远遁江湖隐居世外,也许早已经死了。” 谷天宇摇了摇头,道:“他已经现身江湖了,最近有人看到过他。” 谷轩道:“刁魁无门无派,他武功再高也不足为虑。他一向独来独往,况且跟天星教从无瓜葛,不会无缘无故出手杀死二老的。” 谷天宇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摆了摆手,谷轩便转身离开安排人打探天山双鹰跟武当弟子决斗的地点,重要的是要找到天山双鹰的尸身。 谷天宇独自回到密室,有些话他并没有对跟儿子说,刁魁跟林烨曾是莫逆之交,刁魁当然有可能对天星教出手。而且凭刁魁的武功,完全可能杀死天山双鹰。 其实谷天宇心里更加怀疑一个人——铜面人!当今武林之中,铜面人是有理由、也有能力杀死天山双鹰的人! 谷天宇已经隐隐猜出了铜面人的身世和来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寒月刀的狠厉,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铜面人对他的仇恨,谷天宇很清楚天星教被搞成现在这副样子,都是铜面人背后搞的鬼。 六年前少年手持寒月刀复仇时,他就知道那个孩子回来了,后来听说少年坠入山崖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释怀。那个孩子如同一根刺一样如鲠在喉,令他时而有些阵阵发痛。 谷天宇一直怀疑林枫和铜面人是同一个人,但他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林枫下手,因为林枫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救助的流民已经远超过他父亲林烨当年的规模。如果公然对林枫下手,即使杀了林枫,却丢了名声和威望,就算再打败少林和武当,也坐不稳江湖老大的地位,江湖中必然会有很多人会仇视他,谷天宇当然不肯做这种蠢之又蠢的事,这也是为什么谷天宇杀戮林家时,他却躲在幕后的原因,天下间谁也没有胆子敢公然杀死一个广施善缘的大善人,否则必然会成为整个武林、甚至是天下人的公敌。 谷天宇恨铜面人,或者说是恨林枫,比恨少林和武当更加强烈,少林和武当只是挡了他雄霸武林的路,林枫跟他却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当然,也只有谷天宇和林枫两人知道其中的原委。 让谷天宇非常意外和震惊的,是林枫竟然成长的如此迅速,在他闭关的两年时间,林枫竟然趁此时机出现,而且诡计频出,把天星教的高手铲除殆尽,计划极为缜密,行事分外诡谲,手段异常狠辣。做事风格既不像其祖父那般光明磊落,也不像其父亲那么怀柔坦荡,林枫几乎是不择手段、狠辣异常,既不顾及林家三代积累下的声望,更不珍惜自己的名声,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无所顾忌! 谷天宇既然想雄霸武林,必然有所忌惮,所以他一心想要借助他人之手杀掉林枫,最起码要在他打败少林和武当之后,天星教坐稳天下第一大帮派,能够号令武林,他才敢找理由对林枫下手。 谷天宇盘膝而坐,想要打坐运功,无奈心绪难平,天山双鹰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不仅仅是在情感上,他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柱,如果黑暗人影子还在,他是绝对不会让二位老人家冒险出手的。 一想到黑暗人影子,谷天宇的心头就隐隐发痛,影子已经失踪了很久,而且一点信息都没有传回来,他已经预感到了最坏的结果:黑暗人影子已经被杀了! 谷天宇深知影子的剑法,就算是快剑云飞也未必是影子的对手,即便云飞的剑比影子还快、还狠,影子也完全有可能在云飞的剑下逃命。影子性情深沉,行事一向很稳重,而且极少暴露自己的行踪,江湖很少有人认识影子,更很少有人能找得到他,到底是谁杀死了影子呢?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出来呢? 谷天最终怀疑两个人杀死影子的可能性最大,一个人是银手钢指刁魁,另一个就是林枫。 林枫虽然从来没有显露过真实的武功底数,但谷天宇却对林枫的武功有种莫名的忌惮。这种感觉没有原由,是一种本能的感应,或许是他心底一直对林家人一直有所忌惮的原因,也或许是他对寒月刀莫名的恐惧。 谷天宇缓缓地走到密室的角落,在墙上一块砖上轻轻一按,便出现了一个暗格,他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盒,打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柄刀!一柄只有一尺六寸长、六斤四两重的刀,而它竟然是天下闻名的寒月刀! 虽然密室灯光幽暗,可是刀身却散发着慑人的寒光,幽深的刀锋让人不寒而栗。 据说寒月刀是天外飞来的铁石,西蜀匠人吉风用了三年时间才打制而成,锋锐无比,无坚不摧,足以跟湛泸、鱼肠、偃月、昆吾这些神兵利器相媲美。 就算是傻子看上一眼也能分辨得出,檀木盒中的寒月刀要比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显得更加厚重锋锐、更加摄人心弦! 林家至宝、震撼武林的寒月刀竟然在谷天宇手中! 寒月刀在谷天宇手中并不奇怪,因为当年左星使者肖华带队暗袭林园,杀戮林家之后,他将林家进行了彻底性地抢掠,所以寒月刀到了谷天宇手中并不奇怪,只是这个秘密鲜有人知罢了,即便是谷天宇的儿子谷轩也不知道他老爹手中竟然有林家的寒月刀。 寒月刀比断刀短了三寸、重了二斤,两件武器无论大小还是重量,都很相近。这也难怪当初谷天宇第一次见到天山双鹰的断刀时,为何会双眼发光、爱不释手有原因,因为断刀实在太像他心心念念的寒月刀! 谷天宇轻轻抚拭着寒月刀,轻柔而深情,如同在抚摸着世上最美妙女人的胴体。世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拜天山双鹰为师,更大程度上是看中了断刀与寒月刀极其相似的原因,没有人知道他对寒月刀有多么狂热,更没有人知道他对林家有多么怨恨。 谷天宇面具上方的一双眼睛开始渐渐变得阴冷,犹如毒蛇发出攻击前的眼神,眼中发着慑人的寒光,他每次握着寒月刀时,都会充满着无尽的怨恨和愤怒,似乎寒月刀带着某种邪性和诅咒一样,能将他带入癫狂的状态。 其实,只是谷天宇的心中恨意太浓,亦或是说他的心中只有怨恨!一个只有恨而没有爱的人,注定了他的人生是悲凉的。恨如同冰,不仅能够伤害他人,同时也会寒冷自己;爱如同火,不仅能够温暖他人,也会和善自己。 爱和恨如同阴阳相伴,此消彼长,爱多则恨少,恨多则爱薄。一个心中有爱的人会变得熠熠生辉,一个心中恨意太浓的人,会渐渐地变得狰狞恐怖。 谷天宇手握寒月刀,开始挥刀狂舞,寒月刀在他手中如同狞恶的暴龙,要将刀锋所到之处吞噬殆尽,粗暴而凶横。 谷天宇虽然使的是寒月刀,却跟他使用断刀同样得心应手。武功练到最高境界,是人和武器合而为一,哪怕武器有一点点变化,也会受到影响。所以谷天宇在练习断刀之初时,就把自己的断刀进行了重塑,他将断刀的长度缩短了三寸、重量增加了二斤。如此一来,断刀虽然跟寒月刀的模样不同,但长度和重量却一模一样,使用断刀就如同手握寒月刀,因为他曾发下重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手握寒月刀雄霸天下,现在,寒月刀就在他手中。 谷天宇用的是寒月刀,使出的却是天魔刀法,只不过他与天山双鹰的刀法迥然相异。天山双鹰凭借两人密切配合发挥刀法的威力,谷天宇使出的却是正宗的天魔刀法,他的刀法大开大合,攻防兼备,每一式都有劈碑裂石之威,刀锋所到之处杀气横生,鬼神难御,招式变换流畅无间,几乎找不到刀法中的破绽和弱点。 最后一刀腾空劈下时,大有惊天泣鬼之势,三寸厚的石桌应声被劈成两半! 谷天宇看着残碎的石桌,似乎胸中的怨气稍有平复,他凝视着手中锋芒四溢的寒月刀和摆在一旁的两柄断刀,刚刚平复的血气不由得再次上涌,口中喃喃自语地说道:“林枫、林枫……” 谷天宇对林枫的恨远胜于对少林和武当的恨,少林和武当只是挡在他雄霸武林路上的两堵墙,而他对林家人的恨,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铭刻在他的心头。他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理性,为了雄霸大业,为了让天星教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为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他要忍耐林枫。然而天山双鹰的死,如同在他心头狠狠地插了一刀,让他不仅是心痛,而是时时刻刻在滴血。 牛在大明是用来种田的,吃肉太浪费了。而羊价格高昂,比猪肉贵很多,明末羊已经不算是平民食物了,犯不着引进。 平日里列队喊口号还好,但若真的在瞬息万变的战场,其作战效率之低下让人发指。 “那算二百四十五,便宜五块,下回再来。”老板嘴上让了一步。 在凿毁所有战船后,陈上川和杨彦迪就分道前往水真腊各处招纳汉人流民开垦荒地,而今两地的汉人流民数量已经达到数万之众,而乡兵营兵也是不断壮大。 “袁总,听说放假是因为公司通过了上市的最关键一步,是早上你参加的那个评审会吗?”电话的那一头,辛晴颇兴奋的问道。 难得陈泽熙和程淮的意见是统一的,接下去就看余温辞的意思了。 “呃,那我走了。“听了凌风的话,这人也是不由的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张支票,也是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 “你们是我今天进的第一家4S店,我还要再看一看,综合考虑一下,就先这样吧!”看了一分钟左右,袁宏彬最后如是说道。 黄路遥亦出身两榜,年岁与曾国藩不相上下。字仁同,由湖北水运道上归籍养疾,办团练已整整两年。 曹格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反驳,而是静待的看着李静儿。应该说被吸引吧。 “佳力,后方放两炮,再次让他们打起来,不然我们走不出包围圈。”张凡吩咐下去,汤佳力背着火箭筒去了另外一边。 可是当信件送到傅玉颖手中,从信件里滑落的那一块玉,却让她红了眼眶落了泪。信封里只有一张白纸,没有只言片语。 “大胆,在都尉面前还敢妄言,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省的受皮肉之苦。”先前带头的人说道,他在沙渡天那里吃了暗亏,决计是要报复一番。 直到今天,她才在外面过来,第一时间得知三春叶子居然跑了,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身边的那一位跟班离,离同样不敢相信,三春叶子能在龙组跑出来? “咔嚓!”一声,她的筷子又被打断,那整块鱼身又被一掐,落入了顾冷泽的碗里。 从能量场产生的能量来看,黑丝恶神打算把整个神秘大陆都炸掉,而他和陆树清则会在万年之后重新复活,真可谓是心狠手辣,恶毒之手法。噬天剑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它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斩除黑丝恶神。 久远的回忆顿时如跳出水面的鱼儿,多年前,格肸北寒无意中看到了格肸族守护的黑盒子,他看四下无人,心生好奇,便慢慢走近黑盒子。突然,斗生大变,黑盒子突然射出一缕黑丝,电光火石之间便钻进了他的脑袋中。 “叛徒!”在摩耶出现的那一瞬,慕容只有两个字。因为扎木托说过,摩耶死在了提兰的王宫大火之中。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慧灵谢了素兮,便垂首守在院子里,毕竟陈平是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悲悯之心 谷天宇对天山双鹰怀有深深的愧疚之心,天山双鹰是这个世上最关心、最爱护他的人,然而是他的野心却将皓发如雪的二位老人送上了黄泉不归路,然而,他却将一腔恨意转嫁到了林枫身上。 或许是远在星辰之外的一丝微妙感应,也或许是两柄断刀散发了奇妙的暗示,谷天宇看着两柄断刀,心中越发坚信天山双鹰的死跟林枫有关。一想到林枫、想到林家的人,他的双眼渐渐变得赤红,面具下的脸庞也变得扭曲,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紫,他的眼前似乎清晰地浮现出三十年前被驱逐出林园的那一幕,他恨林觉,他恨林烨,恨透了林家的人。 谷天宇再次扬起寒月刀,双眼凝视着锋锐的刀刃,过了良久,他眼中闪过一缕狠厉之色,仿佛下定了决心,随即转身离开了密室。 林枫根据搜集到的情报判断,谷天宇同时向少林、武当出手,必然没有能力再向自己出手,然而他却不知道,一场风暴即将向林园袭来。林枫还是低估了谷天宇隐藏的实力,更低估了谷天宇对他的仇恨。其实谷天宇心中仇恨的种子经过了三十年的酝酿,早已经长成了怨恨的大树,他恨不得将林园夷为平地,他很后悔一件事,那就是他让林园荒芜了十三年,当年应该让人放火把林园烧个干干净净,现在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归根结底,谷天宇终究还是小瞧了逃出生天的林家小子,更没有想到十三年后,林枫的报复会如此疯狂、如此猛烈、如此狠辣。 此时的林枫,正和方芷涵双马并驾,立于青木镇数百米远的小山坡处。一个温润如玉的儒雅公子,一个英姿飒爽的绝美小姐,真可谓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情侣。 方芷涵原本聪慧多谋,见识广博,性情中带着将门刚烈之风,只是她看向林枫的眼神时,却变得温婉如水,柔和中带着眷恋和爱慕,在她的眼中,他安静时温和淡然,谈吐时儒雅博学,处事时诡谲多谋,爆发时猛虎狂魔,沉默时静水深流。她认为林枫就是心中最佳的男人,是她的命中之人。 方芷涵道:“只经过了短短两年的时间,青木镇已经比十多年前还要热闹了。” 林枫看着镇子里穿梭往来的人,嘴角带着笑意,道:“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没有了希望,一旦失去了希望,生命都变得没有意义。有了希望,就有了生机。” 方芷涵道:“你不仅让他们活了下来,还给了他们生活的希望。” 林枫道:“我曾见过一位年轻的逃荒女人,她骨瘦如柴,怀里还抱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当她发现孩子已经死了时,她没有哭,甚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木讷地拖着步子,找到一处干爽的地方,用手挖了个坑,便将孩子埋了。她双眼空洞无神,如同灰暗的石块,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大悲无泪,她的心承载了世上最沉痛的痛苦,她甚至已经感受不到痛苦的磨难,生命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的光亮,她的心死了,只有死人的眼睛才会像石头一样没有一丝情感。她只是默默地坐在掩埋她孩子的地方一动也不动,第二天,她死了,死在她孩子掩埋的地方。” 林枫的眼中噙着泪花望着青木镇,镇里的人几乎都是从疾病、饥饿的生死边缘里爬出来的,他们的眼神也曾黯淡无光,也曾心如死灰,但他们毕竟是幸运的,终究遇到了一个有悲悯之心的人,给他们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 林枫接着缓缓地说道:“我跟随师父游历江湖多年,看遍了人间悲苦,也越发明白了祖父为什么要封刀行善,也理解了父亲和兄长当年所有的努力。青木镇里的人都是这个世间的最底层悲苦之人,也只有经受过苦难的人,才更加能够体会到什么是幸福!对于他们来讲,能够吃饱、穿暖、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安住,就是人间最大的幸福。如此低廉的要求和欲望,对于他们来说,却成了一种莫大的奢望。关外近万流民,无不是濒临死亡边缘的人,他们甚至触碰过死神的衣角,感触过死神的气息,幸运的是,他们活了下来。 人在世上,地位有高低,但生命无贵贱,他们的命也是命,他们的对父母妻儿的爱也是炽热的、真挚的,他们始终挣扎着卑微地活下去,就是因为心中依然抱有希望,他们期待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的孩子将来会生活的要比他们更好。当他们终于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后,他们种地比任何一个地方的农夫都精细,他们做工比任何一个工坊里的雇工都努力,他们竭尽所能地努力着,只是希望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世上最大的讽刺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用俯视的眼光去看待普通的民众,可是当那些人一旦从优渥的环境中跌落后,却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五谷不分、六畜不识,甚至还不如普普通通的民众。很多人都忘记了一个很真实的道理:正是那些最平常、最普通的民众创造了价值和财富,在供养着整个世人!他们虽然普通,却能在田地里躬耕出最香甜的粮食,能在工坊中打造出最优良的器具,正是他们的平凡让人类得以生存和延续,然而,很多人却鄙夷他们、践踏他们,这才是世上最大的悲哀。 我相信,凭着他们的努力和付出,或许只需要十年或者二十年,这里一定会繁荣起来、富庶起来,他们也一定会生活的越来越好。” 方芷涵听着林枫的感叹,心中感慨万千,越发觉得林枫所做的事情很高尚,也越发觉得林枫是个了不起男人,眼中流露着爱慕的温情,道:“我也相信未来一定会更好!” 林枫神色依旧很淡然,可是他的声音却变得有些低沉和伤感,甚至不忍直视方芷涵的目光,道:“芷涵,如若你的将来没有我,你也一定可以很好的。” 方芷涵的脸色渐渐变了,眼眶中泛出泪光,哽咽中带着丝丝颤抖,道:“不!不会的!……” 方芷涵凄婉而果决的目光让林枫心如刀绞,然而这是一个他们根本无法回避的现实:世上没有人有把握能够战胜谷天宇,而恰恰林枫和谷天宇之间的一战避无可避! 林枫道:“芷涵,如果可能的话,将来还请你能够关照一下这些从生死边缘爬出来的可怜人。” 方芷涵的泪水终究还是滚落下来,她悲戚地大声吼道:“那些凄苦的人都能活下来,你也一定能够活下来,他们都是你救助的,只能你自己去关照他们,这是你的责任!” 林枫默然无语,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便心中无憾。他知道离那一天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这时,一匹青骢马卷着一股尘烟疾驰而来,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马上之人,来人竟是宋成。 宋成距离二三十米远就在马上喊道:“林大哥、林大哥,不好了,有人把酒楼给烧了……” 平阳酒楼被烧了?林枫心中大惊,平阳酒楼是花了巨额资金打造的高档酒楼,自从大刀阎罗孙一虎被黑暗人影子暗杀后,酒楼就已经停业关闭,林枫不想因为他跟天星教的争斗殃及到无辜的客人。前不久刚刚在榆关截杀了天星教数十人,难道天星教还有胆量派人前来吗?难道谷天宇手里还有强悍的江湖力量吗?难道玉山、鬼谷和金斧三个门派的人都没发现异常吗?难道留守在平阳酒楼的好色如命沈轩和苗域五毒廖天都是吃干饭的吗?到底是谁袭击了平阳酒楼? 宋成打马跑到了林枫面前,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好色如命沈轩和苗域五毒廖天逃到了林园,他们说有三十多人围攻酒楼,他们抵挡不住,酒楼全被烧了。” 林枫道:“是什么人干的?” 宋成道:“不知道,沈轩说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是中原人。” 林枫心中虽惊,却并没有惊慌之态,未战而心先乱,此为大忌,越是遇到大事就越要稳住心神,心愈稳则胜算愈大。 林枫道:“那些人在哪?” 宋成道:“他们已经从平阳酒楼向林园这边来了,说不定还要烧林园。” 林枫沉吟了一下,对方芷涵说道:“芷涵,让宋成护送你回将军府,我回林园。” 方芷涵握了握腰间的宝剑,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林枫见方芷涵态度坚决,便不再勉强,一抖缰绳,便催马向林园驰去,方芷涵和宋成紧跟其后。 林枫并不知道,此举是谷天宇一时气愤对他的报复,谷天宇认定天山双鹰的死一定跟林枫在关,他要报复林枫、报复林家。少林、武当实力已经受损,谷天宇的计划是先打败少林、武当,再对付林枫,但为了给天山双鹰一个交待,一泄胸中的怨气,他还是毅然对林枫发起了攻击,虽然此举并不理智,已然将他所剩无几的底牌打出来,也反映出谷天宇对林枫的恨意有多深。 谷天宇此次对林枫的进攻,并不完全是盲目的、冲动的,他也想借此探查林枫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就算杀不了林枫,能把平阳酒楼和林园烧掉,也终究是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邢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病号服虽然有些脏了,但是是病人没错。 “卑职听得不甚清楚,好像他们在谈‘合作’事宜。”跟太皇太后汇报情况的人正是那名守宫门的侍卫。 面对这样的靳商钰,那绝神子也不是傻子,眼中也是流露出了一抹懊恼之色。 甘宁不是一般人,此时的他还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自己和部下身上。 一会儿,菜就做好了,送上来的是胜男和柔福,摆到竹亭中间的石桌上,乃是两海碗红烧东坡肉,一大盘肉丝炒杂拌,一大瓦盆子老鸡煨豆腐,和陆怀止秣陵春酒楼的精致‘秦淮八绝’完全是两副天地。 “部长,我知道,不过黄老师知道这事对我们的研究帮助很大……”研究员说到。 不过让那慕容飞龙与图龙很是接受不了就是自己的人手已然不足万人,而且还是两军合在一处的数量。 站在院门口的金戈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但立马就捂住嘴,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大当家恼羞成怒,发飙弄他。 历史仿佛有种必然性,现在没有吕布给曹操添乱,但却出现了袁术大军兵临许昌。曹操这个奸雄,注定百炼成钢了。 可打脸的来了,周泰也带着自己的部队回来了,带回来的钱粮和人口比甘宁的多很多。 “你是以为我要帮赫连玮靖伤害他,所以,要置我于死地?”秦彦愣了愣,心中诧异。 倘若是真的有些麻烦的话,恐怕问题就不是那样的简单了,毕竟都是能够看得出来的,那白虎堂的汉子,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本领。 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在其他方向分兵,这样夏禹准备的手段就有失效的可能性,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还真的有泡泡耶,这味道,是栀子花。”按照红后的指导将10-15ml的泡泡浴倒入出水口的下方十四娘也是看到了升腾起来的花香泡泡。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个药就由我先吃吧!”陶艺丹视死如归的表示自己此时江姐、刘胡兰附体,决心值max。 整个大三元并没有摧毁,就像是被从中间一分为二的大蛋糕,被生生的拉开了距离,刚刚吸完毒功的罗如烈还没来得及高兴,月光便洒进了霹雳堂无比隐秘的密室。 江南七怪,不对,应该是江南七侠先向大家告别,他们作为新生,明天还得受英语四级水平预测的拷问呢,所以先行一步。临走时我对董春雷说了广播台的事,又说到下次让郑英找他详谈。 黄风忍不住又询问此番会要求华夏几人,赫尔说包括韩胜齐在内,一共三人,不错除了韩胜齐意外,另外的两人来自哪两所学校,赫尔就没有多说了。 这二十万的价格郝运是往高了说的,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往高了要至少在讨价还价的时候有退让的余地。 张历抹了嘴角的血迹,没有回应碧游的话语,只是用眼神紧紧的瞪着她。 第一百八十五章 滇北三恶 林枫和方芷涵回到林园时,只见云飞、铁臂钢躯项雷、铁拐道人皮甲、苗域五毒廖天、好色如命沈轩五人杀气腾腾地站在林园大门前,如临大敌一般,就连老管家急风腿杜淳也拄着木拐一脸肃杀之色站在五人后面。 他们见到林枫后,面色稍有缓解,云飞上前说道:“大哥,那些人朝林园来了。” 林枫跳下马,环视一下众人,眼中迸发出狠厉之色,道:“他们敢烧毁平阳酒楼,就算他们不来,我也要找他们算账。” 林枫目光看向沈轩和廖天,二人顿时后背一凉,别人或许只看到林枫儒雅温和的一面,他们二人却非常清楚林枫冷酷无情的狠辣手段,沈轩赶紧上前抱拳致礼,垂首说道:“公子,酒楼被毁,是我二人无能,请公子责罚。” 林枫见他主动请罪,面色略有缓和,随即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问道:“我很奇怪,你们二人武功并不弱,难道他们都是绝顶高手不成?” 沈轩道:“他们武功极其怪异,而且人多势众,我二人险些被杀,只好逃命……”说到后来,沈轩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非常害怕林枫一怒之下要了他的性命。 站在一旁的廖天情形并不比沈轩好多少,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眼中带着惶恐之色,如同等待审决的罪犯似的。 林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一个上好的酒楼。” 沈轩和廖天听完这句话,已经吓得魂不守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他们非常清楚,如果他们已经没有了被利用的价值,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利,上次被黑暗人影子暗算,二人逃了性命跑回林园,林枫并没有追究和责怪他们。这次再次失利,酒楼竟然都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他们连看家护院的事都干不好,林枫会如何看待他们?更何况他们身上都被林枫种下了玄冰寒毒,小命早就握在林枫手里。 林枫看到沈轩和廖天身上都带着几处伤,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沈轩的优点是擅长经营之道,虽然轻功无双,武功却并不是很出众,廖天擅长用毒,他的长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正面搏斗非其所长。二人面对三十多人的围攻,能逃出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如偌大刀阎罗孙一虎没有被黑暗人影子杀死,或许以孙一虎的勇猛,可以正面跟这些人一搏,单凭沈轩和廖天二人看守偌大一个酒楼,的确难为他们了。 如若外人看到臭名昭著的沈轩和恶名远扬的廖天,在林枫面前像两只小绵羊一样诚惶诚恐,一定会惊掉下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枫的手段比这些声名狼藉的恶人还要狠辣,就连一旁的方芷涵也不禁动容。 林枫道:“你们起来吧!身上的伤不要紧吧?你们二人暂时就留在这里协助杜叔叔看好园子。” 沈轩道:“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以死迎战这些人。” 林枫道:“我没有要责罚你们的意思,起来吧!沈轩,你随我一起去,廖天留下。” 廖天赶忙说道:“我也要跟随公子一起厮杀,誓死护卫林园。” 林枫摇了摇头,道:“廖天,你不擅长正面搏杀,你留在园子里,云飞、项雷、皮甲,我们走!” 方芷涵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林枫看着方芷涵,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道:“我一个人的手沾满血就足够了!” 方芷涵木然无语,她自然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云飞、项雷、皮甲、沈轩五人向前方的林子走去,林枫要将来人挡在林子前,林园十三年前那场杀戮还残留着血腥气,他不想让血腥再次沾染到林园。 果然没过多久,一队人马三十多人杀气腾腾地朝林园奔来。他们见到林枫等人,便停了下来,为首是个身高八尺有余的猛汉,一脸络腮胡子,长相极为凶悍,身上衣着是百濮人的特点,一看便是云滇地域的人。此人身旁有两人,一人瘦高,年逾四十多岁,另一人矮粗胖,年近五十岁左右。 最奇怪的是三人的兵器,更是中原很少见到。络腮胡子背着一把硕大的鳄鱼剪,瘦高个子手握一柄鱼齿长刀,矮粗胖手拎一柄带着铁链的流星锤,锤上布满了铁刺尖。 林枫打量三人一番,朝络腮胡子冷笑道:“没想到滇北神鳄罗震竟然成了天星教的一条狗。” 络腮胡子很是吃惊,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竟然一见面就能叫出他的名字,识破他的身份。 滇北神鳄的外号倒是很贴切,络腮胡子的长相、打扮和神情,倒真的像是一条凶猛的鳄鱼,尤其是他背着的那把硕大的鳄鱼剪,更像是一张齿锋牙利的鳄鱼嘴。 滇北神鳄罗震的声音瓮声瓮气,道:“小子,你是谁?既然认得你爷爷,还敢挡着爷爷的道?” 林枫道:“是你们烧了平阳酒楼?” 滇北神鳄罗震道:“不错,是爷爷干的,再敢啰嗦,我把你剪成两段!” 林枫气定神闲地说道:“罗震,十一年前,我随师父游历到滇北,在苍山附近刚好看到你劫掠一个镖队,你不但抢走了镖银,而且斩尽杀绝,十二名镖师被你用鳄鱼剪剪的七零八落,场面极其血腥,这件事你可记得?” 滇北神鳄罗震愣愣出神,似乎在回忆十多年前自己干过的事,或许是他杀人太多的原因,也或许是他压根就不想承认这件事,滇北神鳄罗震沉着脸说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林枫道:“我见你如此残暴,当时就想出手杀你,可是却被师父制止了。师父说我的武功不仅杀不了你,还会被你鳄鱼剪剪成两段。我央求师父出手杀掉你,师父却不愿杀人。师父说:世间皆苦,唯有自渡,地藏菩萨尚且不能渡尽世间恶人,何况我一介凡夫俗子,我又岂能以一己之力杀尽天下恶人?万事有因必有果,所做之事必有所报。我当时不明白也不理解师父的话,后来我渐渐地懂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道理。罗震,十一年前我就要杀你,可惜当时有心无力,没想到十一年后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滇北神鳄罗震怒道:“你是谁?” 林枫道:“原来你真的是一只没脑子的鳄鱼,你带这么多人来杀我,竟然还问我是谁?” 滇北神鳄罗震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林枫,嘴角露出一丝猎食者的笑容,道:“原来你就是林枫!”说罢,缓缓从后背抽出那把硕大的鳄鱼剪。 林枫似乎并没觉察到鳄鱼剪的危险,反而对瘦高个子男子说道:“瘦头陀江松,你虽然号称头陀,可是吃喝嫖赌你却一样不少干,杀人越货弄来的那点钱是不是都用来赌了?不知道你跟赌鬼韦安的赌术谁更厉害呢?” 瘦头陀江松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眼神中还是露出了些许惊诧,他很少涉足中原,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号,林枫指名道姓地说出他的老底,心中不免有些吃惊,道:“老子就是手头紧了,才接了这单买卖,等杀了你之后,我一定要找到赌鬼韦安,我会让他连裤子都输掉。” 林枫轻蔑地一笑,微微摇了摇头,道:“下辈子吧,你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 瘦头陀江松恶狠狠地盯着林枫,不由得握紧了鱼齿长刀,似乎带锯齿的大刀随时都会向林枫砍去。 林枫继而对矮粗胖子说道:“黑面豕卢屯,很多年前就听说你不仅长的像头野猪,而且还有猪的贪婪,专门喜欢把金子藏起来。今日一见,证明传言不虚,你果然就是一头地地道道的野猪。你们三人在滇北干点杀人越货的事也就罢了,没有想到你们竟然敢跑到林园来撒野,还敢烧了我的酒楼,看来天星教给你的银子实在不少。” 黑面豕卢屯身材矮粗胖,一张脸黑的堪比野猪毛,被林枫一顿骂,即便脸红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从他的声音却能感受到,他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道:“小兔崽子,老夫今天非把你锤成肉酱不可!” 黑面豕卢屯的流星锤份量并不轻,锤柄上还带着一个铁链,远近皆可攻击,威力不容小觑,死在他锤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 林枫目光再次转向身材高大的滇北神鳄罗震,很显然这条鳄鱼是这些人的头,也是武功最高、最为凶残的人。 林枫冷笑道:“你们被称为滇北三恶,三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东西,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平阳酒楼是谁的产业,林园是什么地方,你们就敢如此放肆。罗震,天星教究竟给你们什么好处,你们竟然连命都不要了?你们既然来杀我,可知道我是谁?” 滇北神鳄罗震被林枫问的有些发蒙,你刚才不是承认自己是林枫吗?怎么还问我是谁?但罗震终究还有些恶人的样子,他沉声喝道:“老子拿钱杀人,干的就是杀人买卖,林枫,就算你是林家的后人又能怎么样?老子照杀不误!” 听到向成武这么一说,杨子宁才看到,向成武一手拧着一块板砖,可能是跑的太急,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林萧很迷茫,又很无助,说到底,主角只是一个头衔,他本身不过是个十七岁的骚年。 大卫虽然没有能够抓住斩妖剑,却也是给自己的进攻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他的左手骨刺,在应安云的脖颈上留下了四道抓痕。 “这位大武将……”曾柔的魂魄一个劲的进出肉身,肉身和魂魄竟然一起开口,声音重叠,更显诱人。 否则,等火云邪神突破桎梏,晋升为金丹真人,想杀邪神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袭OL制服打扮的秋堤,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已然成为花涧虎波子最得力的助手,并得到麒麟酒吧7%的股份。 他甚至能猜到她为什么会提出那个要求,她是担心自己跟她在一起只是出于欲/望吧。 周舟无语了,因为这个‘懒’,是从自己身上继承过去的,骂宋玉就等于骂自己,而且这个懒,还包括周舟的懒,干掉太多首测者,二测还要挑选新人,会更麻烦。 房屋嗵塌,大地崩裂,草木成灰,地脉横折……粉末烟尘朝着天空汹涌,地脉的水泉也向着高空喷射。 火云堂有两位长老,蓝长老和涛长老,这位涛长老性格沉默,几乎很少主事,火云堂的事物都是蓝长老在打理。 见此,天明才是稍稍点了点头,刚刚赶路的时候他也发现,这白景熙还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只不过只能算是是二流的水准。对上影夜的那些杀手,也就是勉强能有个自保的能力,还是只应付一个两个普通杀手那种情况。 听到高渐离的话后,所有人都是一惊,这无疑是最坏的结果,可这种结果却才是最有可能。 司徒浩然自然不知道,林毅对他的评价和期望是如此之高,他现在直想杀死司徒飞扬。 张夜听后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他本以为萧狂就算答应了下来,也需要回去准备一番,没想到竟然可以随时开始。 轻舞没有否定,只是淡淡的道:“记得南公说过的话吗?”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真是不知好歹,让你好好待着你非要找死就怪不得我了!”话毕向问天伸出右手对着赵阿大,赵阿大一看这架势,脸都青了,慌忙跪了下来。 “没有她的任何气息,也见不到任何的踪影,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常人,拥有着很强的力量,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了。”苏七说道。 “你救了我一命,我送你点礼物,咱俩不相欠。”凌宇淡然地说道,凌宇挣扎着爬下床,艰难地往外面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困难,凌宇的手不断地捂着胸口。 “现在心情好多了,这‘混’‘乱’城怎么就会有这么多不长眼的家伙。”萧狂心中不屑的想到。 江铭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然后把三公主困在其中挣脱不得:就像江铭所说,杀了你三公主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第一百八十六章 立威 林枫右手突然多出一柄刀! 一柄只有一尺六寸长的短刀——寒月刀! 滇北神鳄罗震、瘦头陀江松、黑面豕卢屯三人见到寒月刀后,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骇和恐惧之色。他们虽然长年盘踞滇北,但中原江湖上的事情他们还是知道不少,尤其是现在整个江湖传的最邪乎的寒月刀,铜面人以其冷酷凶残的手段大肆杀戮,使寒月刀凶名远播,让人心胆俱寒。 滇北神鳄罗震错愕地看着林枫,道:“你是铜面人?” 林枫道:“你果然还不算太蠢!” 滇北神鳄罗震见林枫亮出了刀,便不再犹疑,挥舞着硕大的鳄鱼剪便朝林枫戳去。 鳄鱼剪造型极其怪异,江湖绝少有人将它作为武器,但它刺、砍、戳、剪、劈无所不能,再加上鳄鱼剪硕大沉重,挥舞起来威力巨大,如能将它的功效全部发挥出来,简直是一件极强的杀人武器。 罗震成名多年,在滇北更是算得上少有的高手,鳄鱼剪看似笨重,他使起来却得心应手,硕大的铁剪在他手中灵活多变,再加上他招法怪异离奇,往往令人防不胜防,他纵横江湖多年,死在鳄鱼剪下的人至少有数十人之多。 滇北神鳄罗震攻势虽猛,林枫手中的寒月刀威势更强,寒月刀和鳄鱼剪只是一次相碰,罗震顿时就明白了江湖传言不虚,寒月刀要比他想象的还要锋锐,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儒雅书生似的林枫,其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云飞、项雷、皮甲、沈轩四人见林枫亮出寒月刀,便知道林枫起了杀心,今天定然要大肆杀戮,绝不会让一个人离开这里,更不可能让他们传出去林枫就是铜面人。 云飞的剑已经出鞘,一剑刺向瘦头陀江松。云飞的剑又稳又快,又窄又薄的剑刺出去简直比风还快! 铁拐道人皮甲的铁拐直奔黑面豕卢屯而去,他的一拐之威足以裂石开碑! 铁臂钢躯项雷拎着铁棒,如同巨灵神兽一般冲进跟随滇北三恶而来的人,好色如命沈轩挥舞着长剑冲入人群开始厮杀。 树林外开始了血腥的厮杀,这是一场自林园建成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大规模厮杀! 滇北神鳄罗震连林枫三招都没有接下,便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倒了下去,他甚至还没有搞清楚寒月刀是如何将他的颈脉割开的,寒月刀为何会如此刁钻诡谲,便心有不甘在死在了寒月刀下。 瘦头陀江松挥舞着鱼齿长刀,占据武器优势,不想跟云飞近身纠缠,可是云飞的步伐异常诡异,瘦头陀甚至还没搞清楚云飞是如何躲过他长刀的劈砍,一柄薄薄的剑便刺进了他的喉咙里。 黑面豕卢屯举起流星锤跟皮甲的铁拐硬碰硬地撞在一起,他本以为自己的锤子凭借重量完全能够占据优势,何况他力大过人,以锤击拐,无论如何他也不吃亏。可是一撞之后黑面豕的双臂却被震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个糟老头子竟然会有如此神力,可惜他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皮甲的铁拐刺来,他心里想着要举锤抵挡,可是麻木的双臂却跟不是思维的反应,铁拐如同利剑一样刺透了他的胸部。 滇北三恶千里迢迢跑到关外,把平阳酒楼烧成了灰烬也只是荣耀一时,却在林园外短短一瞬间的功夫,便把命丢在了异地他乡,不知道他们临死前是不是后悔因为贪恋钱财接下了这单买卖。 铁臂钢躯项雷挥舞着铁棒,跟地狱归来的凶神恶煞一般在收割着生命。 好色如命沈轩在五人之中武功是最差的,但他此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挥舞着长剑完全是在拼命,敢于拼命的人非常可怕,至少已经有两个人死在了他的剑下。 林枫、云飞、皮甲如同三只狼冲进了羊群之中一般,开始大肆杀戮。 林枫像一只发疯的狂人,寒月刀上下翻飞,刀锋所过之处,便有一股鲜血喷出。他似乎要把十三年来的压抑和愤恨全部发泄出来。他双目赤红,眼神冷漠,似乎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而是面对着一群妖魔鬼怪。可能他自己并没意识到,他此刻才是像极了一个狂暴的魔王。 林枫如此狂暴地杀戮,莫说这些滇北之人,就是云飞、皮甲他们也被林枫的暴戾所惊恐。 半刻钟,只有短短半刻钟的功夫,滇北三恶和他们带来的三十余人已经尽数倒下,林枫五人的脸上、身上已经溅满了血点,显得分外狰狞,地上已经被鲜血染得斑斓刺目,再加上鲜血散发出刺鼻的血腥气,整个树林如同地狱般阴森恐怖。 林枫五人如同五个杀神一般,五双眼睛一齐盯着唯一还活着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握着一柄长刀,刀尖下垂,他已经没有勇气更没有胆量举起手中的刀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逃命,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对于他来讲,滇北三恶的武功几乎是不可战胜的,每次都能顺利地杀完人拿到银子,可是这次,却在转瞬之间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林枫五人恐怖的实力已经让他肝胆俱碎。 铁臂钢躯项雷拎着铁棒向年轻人走去,他要去杀掉那个年轻人! 林枫伸手阻止了项雷,项雷停下了脚步。 林枫握着寒月刀一步步朝年轻人走去,对于敢侵犯林园的人,林枫绝不会让他活着,他要杀死所有胆敢觊觎和冒犯林园的任何人! 死亡并不可怕,因为谁都会死,无论是老死还是病死,都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事情。可是面对死亡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胆敢直面死亡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年轻人的脸已经苍白如纸,脸上的汗如同雨珠一般向下滚落,可是即便他淌的汗再多,也不可能把裤子湿成一片,而且还夹杂着浓浓的骚臭味。他不仅吓尿了,连屎都吓了出来。 面对死亡的恐惧,模样再狼狈也不可笑,何况他如此年轻,或许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的年纪,就要面对死神的召唤,他或许还没有明白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林枫的刀已经微微抬起,可是却久久没有挥出,他并不是故意在折磨年轻人的意志,而是他发现年轻人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光彩,只是木讷盯地着他手中的刀,如同一具没有魂魄的躯体,根本不畏惧甚至不知道寒月刀会割断他的喉咙,会砍掉他的脑袋。 年轻人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嘀咕道:“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林枫扬起了手中的寒月刀,冷冷地说道:“你认识这把刀?” 年轻人对林枫的话充耳不闻,仍然愣愣地重复那句“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寒月刀飞出,如同一只暴戾的狂龙,不要说眼前的年轻人,就算是江湖榜排名第五的铁拐道人皮甲,也未必能接下如此狠厉的一刀! 寒月刀斜切向年轻人的脖颈,年轻人没有举起手中的长刀相迎,而且连躲避的本能意识都没有,甚至他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在木讷而颓然地嘀咕道“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寒月刀就在砍到年轻脖颈一寸距离时,刀锋竟然诡异地向上挑去,刀几乎是贴着年轻人的脸划过,随着刀锋划过后,一缕头发从年轻人的眼前飘落,可是年轻人的眼睛仍然没有眨一下,似乎已经达到无畏无惧的至巅境界,根本不为眼前的一切所动。 年轻人当然不可能修炼到极峰的至巅境界,他是被吓傻了,傻的已经不知道恐惧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林枫冷冷地说道:“你走吧!” 年轻人没有动,眼睛仍然盯着林枫手中的寒月刀,嘴里依然重复不断地嘀咕着那句“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林枫盯着年轻人的眼睛,年轻人盯着寒月刀,两人相对而立,足足有半刻钟,林枫终于拗不过一个执着而木讷的傻子,林枫转身走了。 奇怪的是年轻人见林枫转身走了,他也转身走了,手里拖着长刀,长刀划着地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年轻人走了,走的缓慢而僵硬,如同一具僵尸在地上移动,他一边走一边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寒月刀——魔鬼——寒月刀——魔鬼……” 方芷涵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宋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林枫看见了他们,但他却没有再看他们第二眼,而是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皮甲、沈轩,把他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挂在树上,我看以后还有什么人胆敢再打林园的主意。” 皮甲懵住了,沈轩懵的双眼发直地看着林枫,一旁的项雷也懵住了。 只有云飞眼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双手紧握成拳,握的关节处发白,指甲已经抠进了肉里。 方芷涵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所惊诧,她出身将门之家,也曾见识过战场的惨烈,可是这里的场景丝毫不逊色于战场厮杀后的场面,甚至更加的凄惨。 方芷涵听到林枫的话后,吓得花容失色,急呼道:“林枫,你不能这么做!”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母与女 方芷涵明白林枫是要杀人立威,将人头挂在树林里为的是震慑、是宣战,是要让所有江湖人对林园产生敬畏之心,更是让天下人知道林园的可怕和狠厉,可是她必须要阻止林枫,因为她不仅是要维护林枫,更是要维护林家的声誉。 林枫怒目而视,冷漠而断然说道:“皮甲、沈轩,你们胆敢抗命?” 皮甲和沈轩低下了头,他们见识过林枫的冷漠无情,也见识过林枫的儒雅温和,却从没有见识过林枫的凶残暴戾,他们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却唯独不敢不听林枫的话。 没有人敢驳斥林枫的意见,皮甲不敢,沈轩不敢,项雷也不敢。 云飞不是不敢驳斥林枫,是因为他知道也理解林枫这样做的意图。 唯一敢反驳林枫的人只有方芷涵,她踉跄着跑过来,一把拉住林枫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林枫,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否则整个江湖都唾骂你、会唾骂林家的!” 林枫握刀的手已经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可是他仍然冷冷地说道:“那又如何?他们迟早会知道我就是铜面人,我也迟早会被整个江湖唾骂的!” 方芷涵双目含泪地盯着林枫,道:“你已经把他们都杀了,足以震撼那些宵小之辈,你要是把这些人的脑袋挂在树林里,别人会骂你残暴、会骂你没有人性的,就算你不顾惜自己的名声,难道你不顾惜一下林家三代创下的声誉吗?” 林枫道:“是你看错了我,我本就是一个生性残暴的人!” 方芷涵一行眼泪终究还是流了出来,眼神中却满是怜爱和痛苦之色,她想过林枫的自我牺牲,可是当她直面这样的现实时,仍然脆弱地无法承受。其实,她何尝不知道林枫要承受着更多的负重、更多的委屈、更多的侮辱呢! 林枫突然一指点在她的睡穴上,方芷涵脸上挂着泪珠缓缓地闭上眼睛,软软依偎在林枫的怀里。 林枫将方芷涵抱起,盯着皮甲和沈轩,道:“我说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 皮甲和沈轩垂首应道:“是!” 林枫抱着方芷涵朝林园走去,云飞等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枫倔强的背影,只有宋成小心地跟在后面,不成想林枫回过头,怒斥道:“跟我做什么,还不去把唐婉儿找来,把方小姐接回府里。” 宋成吓得撒腿就跑,跑出很远才嘀咕出一句:“林大哥真的疯了!” …… 方芷涵缓缓醒来时,看到的不是林枫,而是她的母亲柳怜雪坐在床边,她还没等自己的脑子完全清醒过来,便开口问道:“林枫呢?” 柳怜雪抿嘴一笑,道:“林枫不要你了,让婉儿把你接回府里了。” 方芷涵眼角不自觉地流出了泪珠,嘀咕道:“他就是个混蛋!” 柳怜雪道:“既然知道了他是混蛋,以后离他远点,再也不要见他了。” 方芷涵咬着嘴唇默不出声,良久,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柳怜雪道:“一天一夜。” 方芷涵惊的一下子坐起来,可是感觉浑身发软,差一点又跌倒到床上,缓了一下,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柳怜雪道:“睡久一点脑子才会清醒。” 方芷涵道:“母亲,你知道林园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柳怜雪道:“两天时间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江湖,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方芷涵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不可能呀,怎么会传的这么快呢?” 柳怜雪道:“如果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可能并不容易,可是想让这件事传遍整个江湖并不是什么难事。” 方芷涵惊诧地说道:“是林枫让人散播出去的?” 柳怜雪笑而不答,一向冷若冰霜的江湖美人,只有面对家人时,才会显露出她贤淑温婉的一面。 方芷涵道:“这个家伙真是疯了,他不知道传出去会对他有多大的影响吗?” 柳怜雪道:“你阻止过他,有用吗?” 方芷涵道:“他根本不听我的,还点了我的昏睡穴,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柳怜雪微微一笑,道:“你一向自认为聪慧过人,就连你父亲对你也是时有夸赞,你认为你比林枫还要聪明吗?” 方芷涵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母亲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会,道:“他从小就被誉为神童,读遍经史子集,博闻强记,自然比我聪明。” 柳怜雪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优雅地抚了一下鬓间的头发,道:“你认为你的谋略比他高明吗?” 方芷涵不满地看了一眼母亲,道:“他年纪轻轻却老谋深算,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算计人心,狡诈得很!” 柳怜雪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喝了一口茶,方才说道:“既然他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你认为他是个冲动做事不顾及后果的人吗?” 方芷涵愣愣地看着母亲,道:“母亲,你什么意思呀?” 柳怜雪道:“是你自己承认的,他比你聪慧、比你有远虑、比你有心机,既然你样样都不如他,他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安排呢?” 方芷涵有些发急,红着脸说道:“我不是要他听我安排,他再聪明也要听人劝吧?皇上还要听从门下省谏官的言论呢,何况是他!” 柳怜雪着有深意地看着女儿,犹如在看着世上最深爱的珍宝一般,温声说道:“你是不是很爱他?” 方芷涵的脸瞬间红了,不敢和母亲的眼神对视,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知女莫若母,柳怜雪明明知晓女儿的心事,但她却还是要问,她接着说道:“只此两天,江湖上至少有一多半的人会唾骂他,或许以后唾骂他的人还会更多,你还会喜欢一个被大半个江湖唾骂的人吗?” 方芷涵缓缓地抬起头,凝视着母亲的目光,道:“母亲,他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暴虐之人,是那些人来林园要杀他的,他把那些人的头挂在树林里,是为了震慑打林园主意的人,其实,其实他更痛苦。” 柳怜雪道:“我是问你,他成为万人唾骂的人,你还爱他吗?” 方芷涵道:“我爱的人,不是别人眼里的林枫,也不是别人嘴里的林枫,是我真心喜欢的林枫!” 柳怜雪道:“那你还纠结什么呢?” 方芷涵道:“我希望他一直都很好地生活,我不想他被别人口诛笔伐,骂他没有人道,骂他是杀人魔头,也不想别人诬蔑林家的声誉。” 柳怜雪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带着微寒的神色,眼中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凌厉,道:“人道?声誉?林家满门被杀的时候,谁站出来讲过人道?林家三代的盛誉难道能抵得过阴谋和剑锋吗?” 方芷涵被母亲凌厉的气势所震惊,她忘了,她的母亲不仅仅是江湖三大美女之一,而且还是一位武林高手,世上的美女很多,但能成为江湖公认的美女,只有美貌是不够的,还要过人的本事、江湖的作风、杀伐的狠厉,否则满春苑、新凤阁、环彩楼里的头牌歌伎岂不都会成为名噪江湖的美女了? 柳怜雪曾是江湖人,自然知晓江湖事,更加明理江湖的作风,她接着说道:“很多人骂他没有人性,不讲人道,骂他暴虐,骂他是魔头,可是你想过没有,那些人为什么骂他?” 方芷涵愣愣出神,母亲极少会表现出如此果决和断然的神态,她很是惊诧母亲的神态,更惊诧母亲对林枫的理解和袒护,简直如同母亲对儿子没有理由地溺爱一般。 半晌,方芷涵才缓缓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杀人有很多种方式,但手段过于残忍,自然会被名门正派所唾弃……” 方芷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怜雪打断,只听柳怜雪厉声说道:“名门正派?什么叫名门正派?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又到底做了多少正派的事?他们蓄积了强悍的实力之后,拥有了高高在上的江湖地位,便坐而论道,只会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指责别人,用道德的枷锁去桎梏别人的言行,不符合他们心意的便是妄悖之言、邪恶之行。天星教以强悍的武力震慑各大门派,以卑劣的手段谋取钱财、扩充实力,野心勃勃世人皆知,数十个名门正派却接连攀附,即便连少林、武当这样的首领门派,也不敢公然发声,这就是江湖规矩! 世上的人都希望别人是君子,因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君子谦逊平和、彬彬有礼,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逾越约定成俗的规矩,即使被欺负、被侮辱、被打压,还要顾及道德、声誉和所谓的规矩,不能反抗,只能顺从。那些有实力和掌握话语权的人,便可以一直高高在上,享受着尊荣,可以对他人颐气指使,可以评判他人的对与错,甚至决定他人的生死。 一旦有人突然以另一种强悍的暴力方式冲破这种固有的规矩,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和影响力,甚至心底惧怕这种强悍的实力和处事方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但他们又不敢直面挑战,于是就只能用言语去攻击,用谩骂的方式进行打压,直到迫使对方屈服,这才是他们唾骂别人的真正原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武当道观 方芷涵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好像她今天才认识母亲一样,她从不敢相信一向极少过问世事的母亲,思想竟然如此深刻,认知竟然如此深邃,头脑竟然如此敏锐。难怪她只通过只言片语,便认定从未谋过面的林枫就是十三年前死里逃生的林家三公子,这份思虑和判定非常人能及。也难怪这么多年来,父亲对母亲一向礼敬有加、恩爱不减,并非只是母亲姿色出众的原因。 柳怜雪问道:“那些参与杀戮林园的人该不该杀?” 方芷涵道:“报灭门之仇,那些人当然该杀!” 柳怜雪问道:“那些找上门要杀林枫的人该不该杀?” 方芷涵道:“我不杀人,人必杀我,他们当然该杀!” 柳怜雪道:“杀的人多了就是魔?” 方芷涵哑然,她无言以对。 柳怜雪道:“林枫重启林家行善之举,以一人之力拯救上万无望垂死之人,这又是什么行为呢?” 方芷涵长长叹了口气,缓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林枫一半是魔,一半是佛!” 柳怜雪冷酷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眉眼之间带着赞许之态,道:“魔也好,佛也罢,他的私欲是为父母和兄姐复仇,家仇不报,何以为人,他何错之有?他的抱负是承袭林家三代的夙愿,所作所为没有私欲,可敬可佩!至于别人口中把他说成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芷涵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柳怜雪,温声说道:“谢谢母亲教导!” 柳怜雪道:“你和他之所以会发生争执,还是缘于你的欲望过高、过于追求完美、意志不够坚定。你既想他聪明绝伦、才情兼并、有所作为,又想他没有污名诽谤、受到世人赞誉恭维,可是世上哪里有什么完人呢?岂不知一个人誉满天下之时,必然会谤满天下。你父亲被称为铁血将军,难道这个称呼就完全是赞美之意吗? 孩子,你既然承认他聪慧博学、思谋缜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和顾虑的呢?你既然真心喜欢他,那么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默默地站在他背后,无论狂风骤雨袭来,都坚定地去认可他、支持他、帮助他。” 方芷涵道:“母亲,我知道应该怎么去做了。可是母亲,你这么维护他,我怎么感觉他才像是你的儿子呢?” 柳怜雪笑笑道:“他又何尝不是我的儿子呢!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程馨姐姐(林枫的母亲)在天上会保佑枫儿平平安安的!” 方芷涵道:“我相信林枫!” …… 武当玄机掌门刚刚从密室中出来,他此次闭关时间虽短,收获却不小,感觉修为大有增进,心情也非常愉悦。心情好,步履也分外轻盈,可惜他的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便给了他一个巨雷渡劫般的打击。 玄机坐在道观正堂,他的亲传弟子元成带着两位武当弟子归山前来拜见。玄机看到三人身上的伤痕和脸上的表情,一颗心悠然之间便沉了下去,二十名剑道高手,几乎是武当的全部精锐,二十人应该是同去同归,可是现在只有三人回来,难道是…… 玄机站起身子,直盯盯地看着元成三人,此刻他健朗的身躯竟然有些许佝偻。玄机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损失会如此巨大,有少林智通大长老带领,只是攻打天星教两个分坛而已,此次无论是人数还是实力上,都占据绝对优势,少林、武当、华山、沧海四大门派都是选派的精英,应该是完胜无疑,可是,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玄机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道:“元成,其他师弟们呢?” 元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道:“师父,弟子无能……” 当元成把事情经过全部述说完后,玄机掌门才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一行老泪沿着脸颊滑落下来,神情顿时萎靡不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武当派接连受到打击,数月之前,为了一张子虚乌有的藏宝图,武当弟子在后山受到江湖数十人攻击,伤亡二十多人,而今一下子又折损十七名武当精英,武当派已经元气大伤,武当二代弟子之中的高手几乎损失殆尽,恐怕至少十年之内都无法恢复元气。 足足有半柱香功夫,大堂内寂静如水、落针可闻,十余人端坐如像,神容悲戚,未有一人敢发出半点声息。 玄机掌门双目之间突然爆发出慑人的目光,道:“元成,你们各自返回时,可曾有人知道你们回程路线?” 元成摇了摇头,道:“智通长老令我们其他三派各自返回本派,并没有指定路线,回程路线是我同师弟们商议确定的,外人并不知晓。师父难道怀疑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才在半路伏击我们的?” 玄机掌门半晌无语,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继而问道:“你说是铜面人出现挡住了两个蒙面人,你们三人才走脱的?” 元成道:“是!是铜面人让我走的,否则弟子和两位师弟这次是没命回来见到师父的。” 玄机掌门道:“你确定那两个蒙面人是天山双鹰?” 元成道:“弟子能确定,是铜面人点破了他们的身份,他们也当场扯掉了面纱,当时就已经承认自己就是天山双鹰。” 玄机掌门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对众人说,道:“天残道人自创天魔刀法,以断刀为武器,刀法异常霸道凶猛,后经数代传至天山双鹰。他们夫妇二人三十年前突然赴入中原,以两柄断刀横扫数十名武林高手,一时名声大噪,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二人在中原只是昙花一现,而后便销声匿迹,再无半点声息,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早已经死了,原来他们是躲起来了。 我明白了,天星教教主谷天宇的天魔刀法原来是承袭于天山双鹰,此次伏击我武当派,定然是谷天宇所为,没想到谷天宇竟然让他的二位师父亲自出面伏杀,看来谷天宇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众人不敢打断玄机掌门的话,只是在一旁静听,见玄机把天山双鹰的来龙去脉讲得十分清晰,而且分析到了此次伏击的幕后之人就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众人不由得连连点头,赞同玄机的观点。 玄机掌门停顿稍许后,继而问道:“铜面人还对你们说了什么?” 元成道:“天山双鹰说,他们二人跟武当派有恩怨才伏击我们,让铜面人不要多管闲事。铜面人说,他其实并不喜欢我们武当派道士,是看不惯他们二人已经连杀了十四人,而且要斩尽杀绝,他才出面的。铜面人当面就指明,天山双鹰并不是跟我们武当派有仇,而是在替谷天宇杀人,为的是削弱我们武当派实力。” 玄机掌门面色阴沉,缓缓说道:“铜面人说的不错,我们武当派跟天山双鹰毫无瓜葛,根本没有仇隙,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削弱我们武当派实力。” 玄机掌门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铜面人一出道便手持寒月刀,斩杀数十人之多,手段极端,心狠手辣,江湖人骂他是杀人魔头,而且据传江南数十起打劫富商的大案也是他所为,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援手武当呢?即便他是林家后人,武当派与林觉、林烨父子并无深交,他何以会仗义援手呢?” 坐在玄机掌门一旁的刘坤道长皱着眉头不急不缓地说道:“师兄,铜面人既然仗义援手,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天山双鹰已经连杀了我们十四位弟子后,才现身阻挡天山双鹰呢?我们派去的这些弟子虽然武功都还不错,可是远远不是天山双鹰的对手,铜面人必定一眼就能看得清,他为何不在天山双鹰伏杀一两人之后,就立即现身出手援救呢?” 众人哑然,没有人能回答刘坤道长提出的疑惑,或许只有铜面人本人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正堂内再次陷入沉默之中,每个人都在脑子里复盘当时的惨烈情景,每个人都在解析其中的疑惑。 半晌,玄机掌门再次问道:“你亲眼看到铜面人杀死了天山双鹰二人?” 元成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还露出了一丝狠厉之色,道:“师父,弟子去而复返,躲在树丛后面亲眼所见铜面人杀死了那个老头,一刀断喉,当场毙命。老妪左臂被寒月刀砍断,铜面人跟老妪交谈了足足有半刻钟功夫,可惜弟子躲藏的地方太远,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后来老妪自刎而死,是铜面人把天山双鹰夫妇埋在了树林里。” 玄机掌门问道:“元成,你亲眼看到三人对战,你认为铜面的武功到底如何?” 元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带着敬畏般的神色,感叹道:“铜面人的刀法极其霸道、威猛,似乎每一刀劈出都有泰山压顶之势、有气吞山河之威,而且他的招式诡谲多变,令人防不胜防。如若弟子与他对战,恐怕连三招都接不下,就会毙命在寒月刀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 消息来源 武当道观正堂内的武当弟子们听完元成的讲述后,个个面面相觑,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畏惧之色。元成虽然性情直爽粗鲁,但他得到玄机掌门的亲传,武功修为在二代弟子中尤为突出,甚至在整个武当门派里也是佼佼者,比起一些中等门派掌门的武功还要高,以他多年的造诣,竟然连铜面人三招都接不下,恐怕整个武当派也未必有人能与之相抗衡,可见寒月刀要比江湖传言还要可怕! 良久,玄机道长站起身,果决地说道:“我以掌门身份严令武当所有弟子,任何人都不准非议铜面人,无论铜面人出现的早与晚,事实是他仗义援手,从天山双鹰刀下救了我武当派三位弟子性命,武当派欠铜面人一个人情。” 玄机道长环顾了一下众人,接着说道:“谷天宇设计伏杀我武当派弟子,此仇必报,从此武当派与天星教势不两立!” 武当众弟子在玄机掌门激情的宣言下,纷纷站起身,大声喝道:“武当派与天星教势不两立!武当派与天星教势不两立!……” 玄机掌门对元成三人说道:“你们且下去好生养伤,稍后我再去看你们。” 元成和两位师弟退出后,玄机掌门对众人说道:“我怀疑此次伏杀背后一定有预谋,为防止天星教攻击武当道观,所有人要高度戒备,以防偷袭。” 众人应答后,玄机掌门对刘坤道长说道:“师弟,劳你辛苦一趟,去少林寺将此事告知智空方丈,协商共同御敌之策。” 刘坤道长拱手道:“掌门师兄放心,我即刻就起身去少林寺。” …… 天星教总坛一个偏僻的小房间里,谷天宇刚刚接到滇北三恶全被杀的消息,他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吃惊,但他对林枫把三十多颗人头挂在树林里立威的方式,倒显得有些意外和震撼。通过此事,谷天宇对林枫倒是多了几分敬佩,就算是当年名满江湖的林老爷,也不敢这样干。林烨一向以君子和善之姿待人处事,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林枫不顾名声的凶残嚣张做法,让谷天宇不由得敬佩林枫的胆量和魄力。 谷天宇对滇北三恶等人的死没有丝毫怜惜之情,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为的是银子,干的就是这种买卖。谷天宇虽然没有达到目的,损失了些银子,但能烧掉平阳酒楼,让林枫损失巨大,也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谷天宇还是很遗憾,他想着滇北三恶即便杀不掉林枫,依仗人多势众,如果能烧掉林园,也是他想要的最好的结果。可惜这些人还是做不到,但从中却可以看出林枫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谷天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林枫,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对手越强,往往越会激起一个人更大的兴趣和斗志,尤其对于谷天宇这样的枭雄来说,如果林枫只是个绣花枕头,反而玷污了林家的名声,强悍的林枫,才配当成他谷天宇的对手。 谷天宇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正在谋划着一举征服少林和武当,这是釜底抽薪的做法,只要征服了少林和武当,天星教自然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帮派,而他将雄霸武林,成为是江湖中最有权威的人。 谷天宇对他的儿子谷轩说道:“武当派那边打探到消息了吗?” 谷轩摇了摇头,道:“只能打探到外围的信息,武当派此次损失了十几名精英弟子,整个武当派现在处于全面戒备状态,山门紧闭,不出不进,实在打探不出更多的消息。” 谷天宇似乎并没有太在意,他对各大门派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武当派经过两次重大打击,实力已经大损,唯一难对付的只有玄机掌门一人而已。只是此次事关天山双鹰的死因,才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突然,谷天宇心头一惊,眼皮猛地一跳,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厉声问道:“轩儿,我问你,你是怎么得到少林和武当回归本派路线的消息?” 谷轩被父亲突然间的惊问吓了一跳,随即说道:“是迅音堂堂主黄宝打探到的消息,父亲,事实证明消息准确无误,难道会有什么问题吗?” 谷天宇道:“你马上让黄宝来见我!” 谷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谷天宇的神色,便知其中一定有变故,他不敢再多问,赶紧出去找黄宝。 没过多久,谷轩便带着一位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来见谷天宇,此人身材虽然短小,看起来却极为精明干练,他正是天星教迅音堂堂主黄宝。 当黄宝看见谷天宇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教主已经出关,此事教中却无一人知晓。 黄宝行过礼后,谷天宇便问道:“黄宝,我问你,你是怎么打探到少林和武当偷袭两个分坛后,返回本派的路线?” 黄宝本以为谷天宇会给他下达什么具体指令,没想到竟然问起这件事情,可是此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为何谷天宇会重提此事?难道消息出了什么问题? 黄宝正在犹疑之时,谷天宇阴森森地说道:“黄宝,你算得上是本教的老人了,曾为本教打探出很多有价值的消息,立下过不少功劳,你也知道我的脾气,胆敢欺骗我的下场,你最好实话实说!” 黄宝看见谷天宇面具上方那双阴鸷的眼睛,吓得脸色发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双膝一下子跪了下去,颤声道:“教主,属下不敢欺瞒教主,此条消息是我买来的,我觉得此事重大,当时便立即禀报给少教主的。” 谷天宇厉声问道:“你说仔细些!” 黄宝道:“洛阳分坛和晋城分坛相继被四大门派偷袭,迅音堂得到消息,立即禀报给少教主,并飞鸽传书给邯郸分坛,让其所有人员撤离,邯郸分坛才免受偷袭。这时,有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找到我,说愿以二百两银子的价钱卖给我一条消息,就是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返回自己本派的路线。我想这样的消息非常重要,正是天星教复仇的机会,或许少教主会有所部署,便将这个消息买了下来,然后就禀报给了少教主。” 黄宝的话虽然简练,却条理清晰,对于信息的敏感性也抓的很准,可见此人的确有过人之处。黄宝见谷天宇默不作声,便怯怯地说道:“后来我派人去打探少林、武当和华山返回本派的路线,果然跟信息中说的一样,教主,难道是信息出了什么问题吗?” 如果谷天宇没有戴面具的话,他此时阴沉的脸色一定会吓得黄宝肝胆俱裂,即便看不到他的脸色,从他阴鸷的目光中,也能感受到谷天宇此刻内心的愤怒。 谷天宇道:“你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人卖出来的消息是真的?” 黄宝道:“教主,迅音堂就算人手再多,也不可能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到,其实有很多消息都是通过线人买来的,卖消息的人无非是为了钱财,况且二百两银子并不是一个大数目,像这样的消息对我们来说只有利而没有弊,是值得买的。而且,我们也可以通过堂里的兄弟直接去验证消息的真假,省掉中间打探的环节,可以省却很大一部分开销,能买到有价值的消息并不吃亏。” 谷天宇再次追问道:“你可知道那个青年人的底细?” 黄宝摇了摇头,道:“有专门吃这碗饭的线人,我们很熟络,他们四处打探消息然后卖给我们换银子,以此为生。还有的人是偶尔知晓一条消息,高价卖给急需消息的人,干的一锤子买卖。这个年轻人看他打扮和举止,像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面孔生的很,干的就是一锤子买卖。教主,消息一旦被验证是假的,卖消息的人下场非死即残,没有人愿意为了一点银子敢用假消息欺骗天星教的。” 谷天宇没有再去追究消息的问题,因为黄宝说的对,无论他通过什么手段弄来的消息,都是对他们有利的,而且消息很准确,黄宝并没有过错。即便再追究,也查不出卖消息青年的底细。 谷天宇沉吟了半晌,道:“黄宝,你亲自带队,迅音堂全部出动,给我盯牢少林寺的一举一动,再安排些人手,去打探华山派的动静。” 黄宝听完谷天宇的话,如蒙大赦一般,随即领命而去。 站在一旁从未说话的谷轩等黄宝走后,才低声问道:“父亲,难道消息真的有问题?” 谷天宇道:“消息没有问题,是卖给黄宝消息的人有问题。我们被人利用了,有人在假借我的手打击和削弱少林、武当、华山派的实力。” 谷轩道:“利用我们?打击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他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还有一股势力想争霸武林?” 谷天宇道:“现在看来,江湖之中还没有一个门派能与天星教抗衡的实力,更没有人拥有争霸武林的实力,难道是我想多了?” 谷轩道:“父亲,如果卖消息的人别有用心,难道他要坐享其成,让我们天星教跟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相互厮杀,达到两败俱伤的目的?” 谷天宇摇了摇头,道:“此次四大门派聚集精英力量,占据绝对优势攻袭了我的两个分坛,是对我杀少林智玄和尚和沧海派掌门余凯的一次报复,他们算准了我要疗伤,不可能出面,我们只有吃亏的份,只是没想到一向独善其身的华山派竟然也掺和进来了。我们刚刚吃了亏,便有人把消息透露给我们,让我们去实施报复,即便两败俱伤,他又能得到什么呢?他究竟怀着什么目的呢?” 第一百九十章 父子密谈 谷轩道:“明明是四大门派联手,卖消息的人却只卖了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返回的消息,为何唯独没有沧海派的信息呢?” 谷天宇道:“沧海派掌门余凯已经被我杀了,他的儿子并不出众,剩下的人武功稀松平常,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谷天宇眼睛突然眯成了条细线,眼神却越发狠厉,他猛地一拍桌子,恨恨地说道:“此人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谷轩问道:“父亲,您的意思……” 谷天宇道:“此人知道天星教两个分坛被灭,天星教的名声在江湖上大受损伤,我定然不堪受此大辱,不肯善罢甘休,必定要进行报复。而各派力量分散时,就是我报复的最好时机。此人故意将消息卖给黄宝,却只卖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的消息,因为他们三派实力最强,每个门派都是人多势众、实力强劲,想要截杀任何一个门派,谈何容易?此人并不是想让我们两败俱伤,而是想假借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的力量,绞杀我的实力……” 谷天宇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说道:“亦或是在探清我还有多少隐藏的力量!” 谷轩道:“如此说来,此人实在阴险!” 谷天宇冷笑道:“江湖中只有阴谋和实力,当你实力足够强大时,所有的阴谋在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当你的实力不足时,就只能借助阴谋的力量达到目的,而且还要处处提防陷入别人的阴谋设计之中。” 谷轩道:“如果是假借少林、武当和华山三派的力量绞杀您的实力,此人必定是天星教的强敌,那么此人要么是铜面人,要么是林枫!” 谷天宇抬头看了一眼谷轩,虽然他的目光阴冷,却包含着几分赞赏之意。 谷天宇缓缓地说道:“据我猜测,铜面人就是林枫!林枫就是铜面人!” 谷轩心底其实也早有这样的猜测,只是无凭无据,他在谷天宇面前不敢妄言,生怕说错了被他老爹责骂,还要落下个轻浮的印象。 谷轩道:“父亲,既然您断定铜面人就是林枫,您为何不调集天星教的力量,对林枫进行致命一击,以除后患呢?” 谷天宇阴冷地说道:“林枫暗中化妆成铜面人,追查当年暗袭林园的人,进行大肆杀戮,而且把天星教的高手尽数斩杀,可是铜面人的所作所为却和林枫割舍得毫无关联,此人心机何等深沉?林枫公然住进林园,却不表明他就是林烨的三儿子,干的却是林烨当年干的事,你可知道公然杀死林枫会是什么后果吗?” 谷轩恨极了林枫,所以才怂恿他老爹杀掉林枫,可是他更了解他老爹心机深沉、为人阴鸷的性格。 谷轩见父亲如此问他,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得讪讪地答道:“是孩儿见识浅薄了。” 谷天宇怒瞪着他儿子一眼,沉声道:“林枫背后是铁血将军方天峰,方天峰的女儿方芷涵为了林枫,竟然兵围少林寺,我如果带着天星教的人公然冲进林园杀死林枫,方芷涵岂能善罢甘休?方芷涵是方天峰的掌上明珠,方天峰又岂能坐视不理?天星教再强大,也只是一个江湖帮派、一股江湖势力而已,又怎么能跟方天峰的十几万铁骑相抗衡?那样做岂不是自取灭亡?” 谷天宇毕竟是修炼多年的绝顶高手,他渐渐平息住愤恨的情绪,接着说道:“林枫从小就被誉为神童,博闻强记,表现一直很文雅,却没想到他心机竟然如此深沉,比他的父亲、爷爷狠辣十倍。他选择在我闭关时对天星教下手,天星教的使者、护法损失殆尽,我辛苦十多年培植起来的力量被他一朝毁掉,我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可是,他却用行善的外衣为自己镀了一层金身,又怎么能轻易动得了他?” 谷轩道:“父亲,难道就让他这样嚣张下去吗?我们岂不是要天天防着他?” 谷天宇冷笑道:“容他嚣张下去?哼哼,他活不多久的!林枫虽然是疥癣之疾,却也是心头之刺。除掉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只能用江湖的规矩杀他,只有这样,方家丫头也无可奈何。” 谷轩眼神一亮,道:“父亲难道要以江湖规矩到林园挑战林枫?” 谷天宇再次瞪了一眼谷轩,怒其不争,心中恨道: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到林园去挑战林枫,跟直接冲进林园杀人有什么区别? 谷天宇沉默了一下,冷冷地说道:“林枫做事完全是江湖作风,他只要出了林园,就是茫茫江湖!” 谷轩道:“父亲有办法将他引出林园?” 谷天宇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阴鸷的眼神盯着谷轩,说道:“林枫的确是我的心头之刺,但是,即便我现在杀了他,天星教也不可能成为武林首领门派,我也不可能雄霸江湖,我们的最大障碍是少林、武当和华山,只要征服了他们,整个江湖都要对我俯首听命,那时候再杀林枫便易如反掌。” 谷轩连连点头,道:“父亲,武当派已经元气大伤,不足为虑,只有玄机一个老不死的,少林八大金刚折损大半,武功最高的武痴智玄已死,剩下的那群老秃驴没有一个是父亲的对手,父亲征服少林、武当指日可待。” 谷天宇道:“不错,武当派经过我两次打击,已经大伤元气,不足为虑。少林寺虽然被我伏杀了两次,有所伤损,可是少林底蕴深厚,尤其是方丈智空那个老家伙,心思一向难测,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没能轻易对少林出手的原因。我本以为闭关两年,能够登顶天魔刀法的至巅境界,可是却始终无法迈过最后一步,或许最后的巅峰之境非人力可为。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林枫的势力已经到了不容小觑的程度,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让江湖榜上数名高手都效忠于他,就连跟了我数年的之久的瘸子皮甲也投靠在他手下,其实林枫现在的势力,已经不亚于江湖中任何一个大门派,甚至还有过之。如果一旦林枫和少林、武当、华山三派连成一气对付天星教,我们就会被动地处于下风,甚至有覆灭之危,所以,我必须要主动出击!” 谷天宇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而后缓缓说道:“武当派自保不暇,少林寺独木难支。华山派一向是独善其身,为了保存实力,近十年来在江湖上低调行事,几乎不参与江湖事宜,这次却突然跟少林、武当结成联盟,一起来对付我,真是可恶之极!” 谷轩很了解华山派的情况,他也清楚其中原委,十多年来,谷天宇从没有动过华山派分毫利益,甚至对华山派一直很忍让,严令天星教的人不允许踏进华山派势力范围内,其实无非是谷天宇对华山派有所忌惮罢了。 华山派掌门彭德鸣武功并不出众,甚至没有列进江湖排行榜前二十名,华山派的弟子之中也没有特别出众的。但是华山派却有一位传奇人物,他就是华山派掌门彭德鸣的师叔黄伯清,是华山派的定海神针、保驾柱石。此人隐于华山深修,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人见过其踪影,据说此人剑法已经到了神鬼莫测的境界,这也是谷天宇忌惮华山派的原因。 黄伯清与少林方丈智空大师、武当掌门玄机道长并称当代三贤,地位超然,修为高深,智空修佛,玄机修道,黄伯清修心,各得其髓。 谷天宇道:“华山派掌门彭德鸣不值一提,只是黄伯清颇为棘手,他与少林智空、武当玄机并称三贤,决不能让三人联手。武当派损失惨重,玄机必定恼羞成怒,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少林寺忙于自保,智空老和尚未必会下山跟玄机联手,可是玄机如果说动了黄伯清,二人一起联手,我的麻烦就大了。唉,影子呀,如果他还在就好多了。” 家贫思贤妻,国难思良将,影子的死无疑等于砍掉了谷天宇一条臂膀,谷天宇现在最心痛也最想念的人一定是黑暗人影子。 谷轩羞愧地低下了头,以他的武功,还不配进入绝顶高手拼杀的行列,他是有心无力,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谷天宇沉默良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华山派公然与我为敌,彭德鸣没有这个胆子,必然是得到了黄伯清这个老不死的首肯,想要抑制和打压天星教,担心我做大后对付华山派。既然已经撕破了最后一层遮掩,只能是不死不休。后发受制于人,我岂能坐以待毙?轩儿,你将总坛各处机关全部启动,务必确保总坛无虞。” 谷轩道:“是!父亲您放心,总坛机关重重,易守难攻,我一定不会让总坛有所损伤。” 谷轩望着神色决绝的谷天宇,怯怯地问道:“父亲,您是要去杀掉武当派玄机那个老道士?” 谷天宇摇了摇头,缓缓地走向桌边,从桌子上的皮囊里抽出一柄刀,一柄短小乌黑发亮的断刀。 谷天宇手握断刀,轻轻拂拭着锋锐的刀锋,阴森森地说道:“不是玄机,是黄伯清!” 谷轩大吃一惊,黄伯清极为神秘,修为或许还在玄机掌门之上,他万万没想到谷天宇要直接对付黄伯清。 “父亲……”谷轩想劝谏谷天宇,但刚刚发声却又止住了,因为谷天宇阴鸷的眼神如同冰剑般逼视着他,吓得他赶紧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谷天宇道:“黄伯清既然已经跳了出来,这一战是迟早的事,与其被动承受,不如主动出击,杀了黄伯清,华山派就只能臣服于我。做好我交待你的事情,我三日后离开总坛。” 第一百九十一章 对决 华山素以奇秀著称,好似一朵盛开的莲花,又如一匹奔腾的骏马,山中的龟岩蛇石惟妙惟肖,奇花异草姿态万千。景色如画,美不胜收,峭壁陡崖叠翠千尺,云海翻腾,孤峰傲立,怪石嶙峋,峰峦雄伟。 山间突然发出阵阵啸音,犹如虎啸,又似龙吟,声音萦绕在峰峦之间,回荡起伏,余音不绝。 一位白须飘飘的老人身着灰白长衫正坐在山林中闭目打坐,当他听到连绵起伏的啸音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轻轻叹了口气,便起身朝山间飘然而去。 山间中,一位身着黑衣人犹如岩石般一动不动地矗立着,头上的斗笠带着一圈黑纱,将头部遮掩的严严实实,整个人散发出阴森的萧杀之气,犹如从黑暗世界里逃窜至人间的幽灵,周边的鸟兽虫豸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瞬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终究还是来了!” 一句带着责备、感叹的声音传来,声音并不大,显得有些苍老、有些无奈,奇怪的是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萦绕而来,根本找寻不到声音的源点。 “不错,我还是来了!”黑衣人的声音生硬而冷漠。 黑衣人并没有回头,整个人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依旧犹如一块僵硬的山石,只有垂挂在斗笠周边的黑纱如水波般随风展动。 “一个人要懂得控制自己的心,方能寡欲通透。”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黑衣人道:“我不是来修心的,更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我是来杀你的。”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子,距离三丈远的岩石上正站着一位白须飘飘的老人。 黑衣人道:“黄伯清,天星教与华山派十多年素无恩怨纠葛,天星教的人对华山派也从未有过半分侵扰,可是你却让华山派与少林、武当偷袭我天星教分坛,我今天来是讨回这笔账。” 白须飘飘的老人正是华山派的擎天柱石黄伯清。 黄伯清缓缓说道:“谷天宇,你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对付各门各派,强迫小帮小派成为你的附庸爪牙。天星教只经过十年时间便一跃成为江湖最大帮派,可是你却贪心不足,还要对付少林和武当两个首领门派。你弄出个藏宝图骗局,算计江湖人士围攻武当派,使武当派损失惨重。你又击杀少林智玄长老、沧海派掌门余凯,称霸武林的野心昭然若揭,如若你称霸江湖,华山派又岂会独存?” 黑衣人正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两人相对而恃,一个白须飘飘、超然洒脱,犹如世外之人;一个阴鸷冷酷、杀气横生,犹如幽暗之灵。 谷天宇缓缓地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谷天宇冷冷地说道:“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少林、武当统领江湖上百年,他们又为武林做了什么贡献?凭的还不是底蕴深厚、弟子众多、武力强悍吗?少林、武当能统领江湖,天星教自然也能统领江湖!” 黄伯清道:“你杀戮狠绝、阴鸷狡诈,如何配得上统领江湖?” 谷天宇缓缓地举地手中的断刀,道:“我就凭它!” 黄伯清道:“谷天宇,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 谷天宇冷笑道:“黄伯清,或许你的剑法已经登峰造极,可惜你已经消磨掉了杀气,再好的剑法不能杀人,又如何能胜?” 黄伯清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十年前就该杀了你!” 谷天宇道:“十年前你或许有杀我之心,可惜你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能杀死我,否则你早就动手了。” 黄伯清沉默了,谷天宇说不错,十年前天星教突然崛起时,他已经没有了必胜谷天宇的把握,即使他能杀得了谷天宇,恐怕也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一直在犹豫,他不敢出手,因为他如果损伤了,华山派顷刻之间就会沦为二等门派,实在是因为华山派后继无人,众多弟子之中没有一个出众的人物,就连华山派掌门彭德鸣也是个平庸之辈,否则华山派何至沦落到如此境地。 黄伯清自从让华山派跟少林、武当联盟时,就知道迟早要跟谷天宇进行一场生死对决。他知道谷天宇武功高绝,十年前他或许有六成胜算,现在恐怕连五成胜算都没有。谷天找上门来,他必须也只能面对这场对决,否则谷天宇会如同宰羊一般对付华山派弟子,华山派也将面临倾覆之患。 二人沉默良久,黄伯清道:“谷天宇,十四年前林园的那场杀戮是你主谋的?” 谷天宇或许没有料想到黄伯清会问十四年前的那场杀戮,因为林园跟华山派毫无关系。他迟疑了一下,却干脆利落地说道:“是!” 紧接着,谷天宇说道:“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死人决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 奇怪的是,黄伯清听到谷天宇的话后,嘴角竟然带着一丝奇异的笑容。 谷天宇的断刀已经出鞘,刀锋凛冽,寒意逼人。 黄伯清缓缓从腰间抽出软剑,迎风一抖,软剑被灌注内力后,坚如巨杵。 两人相恃而对,彼此的眼睛都在盯着对方的肩头,肩动手必动,他们都在寻找彼此的破绽,却谁也不肯先动手。 终于,黄伯清还是动了,他要抢得先机,谷天宇既然能杀得了少林武痴,可见其武功造诣已经高深难测,虽然先出手就会先暴露出破绽,同样先出手也会抢得先机,他要先发制于人。 黄伯清身形如鹰,笔直的剑刺出的那一刻,如同出海的蛟龙,蜿蜒九转,势如破竹。 在黄伯清身形闪动的一瞬间,谷天宇的断刀已经挥出,他的刀虽然后发,速度却绝不比黄伯清的剑慢一分一毫,断刀威势刚猛,迎剑而劈。 两个身影,一黑一白穿梭往来,时而腾跃在树梢之上,时而相恃于峭石之间。 剑光舞动,缤纷如雨,刀影纷飞,狂暴如风。 树叶在刀锋和剑刃下纷飞,残枝在罡风中折落。 华山之剑,变幻莫测;天魔断刀,繁复狠绝。精妙的剑法对战狠厉的刀法,刀剑相碰发出的清脆之声不绝于耳,回荡在山谷之中。当今武林两大顶尖高手如此精彩绝伦的对决,令人惋惜的是,却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有幸看得到。 长剑发出最后的一声清鸣之声后,剑光散,刀影消,两人相对而立,一人持剑,一人持刀。 一身黑衣的谷天宇冷冷地说道:“你的剑法并不比我的刀法差,可惜遁世之心已经消磨掉了你的杀气,没有必胜的欲望,焉能不败?” 黄伯清面白如纸,脸色堪比白须,猛地一口鲜血如箭般喷出,将岩石染成了斑斑点点的艳红色。 谷天宇的断刀穿透了黄伯清的剑锋,胸口被断刀戳了一下,只是一下便足以让黄伯清心脉俱断。 黄伯清直挺挺地仰面而倒,重重地摔在了突兀的岩石上。他终究还是败了,败在了断刀之下,败在了谷天宇的刀下。 “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的眼光的确很毒辣,他把谷天宇排在江湖榜第二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连超然于世外、一向难以揣测其武功修为的黄伯清也死在了谷天宇的刀下。 江湖排行榜没有第一位,没有人排在谷天宇之前,谷天宇不是第一也是第一,他连黄伯清都能杀死,武功高绝的智玄长老同样毙命在他的断刀之下,整个江湖又有谁敢与谷天宇争锋? 谷天宇站立在黄伯清的尸身前足足有半刻钟都没有动一下,甚至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突然,谷天宇的眼中闪烁出一抹笑意,是一抹得意和满足的神色。他的确有资格笑,也有资格得意,江湖中敢到华山杀黄伯清的人屈指可数,能杀死黄伯清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谷天宇却做到了。杀死了黄伯清,也意味着谷天宇向雄霸武林的梦想又迈进了一大步,而且是关键性的一大步! 谷天宇重新戴上了斗笠,瞬间便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之中,他的身形很快,快得足以令人惊叹。 谷天宇一定以为世上没有人知道是他杀死了黄伯清,因为无论是在他与黄伯清对决之前,还是他杀了黄伯清之后,他都没有感知到周围还有其他人。以谷天宇现在的武功修为,在如此开阔清静的山间,方圆三十丈之内如果有人的话,他一定会感知到。 谷天宇感知不到周围有人却并不能说明就没有人存在,其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离他们对决的地方不远也不近,始终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那双眼睛才渐渐变得混浊暗淡。 良久后,一个人从林中走出,他的步子很缓慢,如同一位久经风霜风烛残年的老人,但他的步伐却很稳健,他缓缓地向躺在地上的黄伯清走去。 老人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落寞、无奈和伤感,根本不像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圣手老人,他赫然是说书老人孙少天! 孙少天一直躲在树林之中,就连谷天宇和黄伯清这样的高手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两人决斗的一招一式孙少天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孙少天却并没有现身,更没有出手,直到此刻一个人走了、一个人死了,他才现身。 孙少天站在黄伯清的尸身前,凝视着黄伯清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跌落在身旁的软剑,足足有一刻钟,他的眼神中带着说不尽的感伤,或许他是在感伤黄伯清的死,也或许他是在感伤自己的胆怯,又或许是他在感伤江湖人的悲惨下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凶手 黄伯清即便是武林中少有的绝顶高手,但他终究还是江湖人,绝大多数的江湖人根本无法摆脱凄凉的人生结局,哪怕是被誉为当代三贤之一的黄伯清也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圣手老人孙少天并没有触碰黄伯清的尸身,他只是凝视良久之后,便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走的时候,他的身形显得有些佝偻,步履有些蹒跚,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华山,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没有援手黄伯清,或许只有这位老人自己才知道。 华山派掌门彭德鸣正在喝茶,突然间心头一悸,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惶恐感,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他仍然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甚至情绪也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有涌现出这种莫名的情绪。 彭德鸣大口喝了几口茶,压抑了一下不安的情绪。但是,很快他的感应就得到了证实,不得不说人有时候真的会有预知到无法解释的感应。 只见华山派一个弟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惶恐中带着惊梀。彭德鸣看着弟子的神态,一种不好预感迅速传遍了全身,他感觉一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不然一向稳重知礼的弟子不会如此慌乱。彭德鸣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弟子,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弟子会带来怎样的糟糕消息。 即使彭德鸣再害怕也无济于事,该发生的事情终究已经发生了。那名弟子一跑进正堂,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师父,出大事了,弟子在巡山时发现了师叔祖的遗体,他老人家被人给杀了……” 彭德鸣听完如同巨雷灌顶,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 黄伯清是华山派的擎天柱石,是定海神针,是华山派所有人崇尚的偶像,如同神一样存在的人物,他的武功修为已经登峰造极,还有什么人能够杀得死他老人家? 彭德鸣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精气神,一下子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空洞无神,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过了好半晌,他才从惊惧中醒过神,可是他的声音依然发颤,道:“新杰,你真的看清楚是师叔吗?” 刘新杰跪在地上,仰望着彭德鸣的眼睛,道:“师父,弟子不会看错的,千真万确是师叔祖他老人家,新风师弟还在山中看护着师叔祖的遗体,等着师父亲自前去……” 彭德鸣慌乱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指着刘新杰道:“快、快去喊人,让所有人带上武器去后山。” 刘新杰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堂外就扯开嗓子喊人,没一会功夫,四十多名华山弟子手里拿着刀剑棍枪便集合在堂前。彭德鸣没有赘言,只是抓起佩剑便匆匆地向后山跑去,这些弟子们虽然不知所然,却从彭德鸣的神色之中猜到一定是发生了重大事情,不然彭德鸣不会如此慌乱、紧张和惊恐。所有人都没敢多问一句,只是神色紧张地跟着彭德鸣向后山奔跑。 虽然彭德鸣已经知道黄伯清死了,可是当他亲眼看到黄伯清的尸身时,脸上的惊惧之色绝不亚于他刚刚知晓消息时候的神情。 彭德鸣跪在黄伯清的尸身前,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堂堂派掌门哭的如同一个孤立无助的孩子,悲愤的哭声在山谷中仍萦绕不绝。恨别鸟惊心,就连山中的飞禽走兽听闻彭德鸣悲戚的哭声,也不禁感伤,此刻竟然所有的鸟兽不鸣不叫,异常安静,似乎都被彭德鸣的悲伤所感动。 黄伯清对于华山派实在是太重要了,黄伯清一死,整个华山基本上塌了一大半,彭德鸣当然知道这位师叔存在的意义,更感激师叔对他的扶持、关爱和帮助,以至于彭德鸣哭的如此凄惨。 华山众弟子眼中泪光涟涟,个个悲愤交加,紧握手中刀剑,一副要拚命复仇的架势。可是他们也非常清楚,能杀死黄伯清的人,凭他们那点微末的本事,别说复仇了,现在连仇人是谁都不清楚。 彭德鸣仔细检查了现场情况,显然这里经过了一番惊天动地般殊死搏杀,黄伯清最终被杀。黄伯清受伤的部位只有胸部一处,胸口塌陷,胸前肋骨几乎全部骨折,经脉尽断,内脏俱损,显然是胸部遭到了致命性重击,才会导致一击而亡。 彭德鸣带着弟子们小心收敛好黄伯清的尸身后,身披孝服独自一个人坐在灵前,他已经在脑海中将江湖中顶尖高手盘点了几十遍:少林智空方丈、少林智贤长老、武当派玄机掌门、圣手老人孙少天、青面獠牙铜面人,还有他认为疑点最大的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这些人武功都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跟师叔黄伯清的武功都在伯仲之间,也都是最有可能击杀黄伯清的人。 彭德鸣把这几个人逐一盘点,他首先排除了少林智空方丈、少林智贤长老和武当派玄机掌门击杀黄伯清的可能性。少林、武当、华山三派刚刚联盟对付天星教,他们三派有着共同的利益,而且正处于蜜月期,不可能做出相互残杀的蠢事。 圣手老人孙少天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至少十多年没有听说他出过手,甚至江湖人都不知道其真容,况且从未听说黄伯清与圣手老人孙少天之间有什么过节和仇怨,孙少天击杀黄伯清的可能性实在是小之又小。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神秘的青面獠牙铜面人,没人见过其真实容貌,江湖传言此人嗜杀成性、残暴如魔,出手极其凶残,孤身独闯快刀门,一次斩杀近二十多人,单刀独挑铁剑门,斩杀三十多个铁剑门弟子,以一人之力将屹立于江湖数十年的两个中等门派给灭了,杀魔之名让江湖人闻之色变。 虽然没人知道铜面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从铜面人的杀人战绩来看,他的武功足可以跻身于一流高手的行列,况且铜面人神神秘秘如同鬼魅般存在,将他列入可能击杀黄伯清的嫌疑人之中也丝毫不为过。 铜面人手持寒月刀杀人,摆明了是要为林家复仇,就算铜面人是林家后人,或者是林家的至亲之人,但华山派跟林家从无仇怨,无论是林觉老前辈,还是林烨执掌林家,华山派虽然与林家并无深厚交情,却也并无交恶之处,更谈不上与林家有什么仇恨,况且十多年前华山派并没有参与杀戮林园事件,无论如何铜面人没有理由找华山派复仇。 就算铜面人要挑战黄伯清,与黄伯清一比高下的话,也不至于痛下杀手,致黄伯清于死地,而且铜面人杀死黄伯清没有半点好处。彭德鸣想来想去,还是把怀疑铜面人的怀疑程度往后放。 最有能力、也最有理由击杀黄伯清的人,可能性最大的人就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华山派与少林、武当、沧海四派联盟,联手捣毁了天星教两个分坛,已经公然与天星教站在对立面,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天星教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有理由报复华山派,只是没有想到谷天宇竟然会直接挑战华山派顶尖高手黄伯清,而且还将黄伯清击杀了。 当初黄伯清责令彭德鸣联盟少林、武当时,彭德鸣就曾有过疑虑。近十多年来,华山派极少参与江湖之中的纠纷,独自钻研华山派武学,独自闷头壮大自身实力,与天星教更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麻烦也没有纷争,日子过得逍遥自在,黄伯清却突然要华山派与少林、武当联盟对付天星教,实在不是智者之为,何必明面上要与天星教公然对立呢! 但黄伯清武功高绝,在华山派地位超然,华山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基本是靠黄伯清的名声支撑起来的,就算彭德鸣是华山派掌门,对于黄伯清的话也不敢驳斥。 彭德鸣也很清楚,天星教将来真的雄霸江湖的话,单单凭华山派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最终要么成为天星教的附庸,否则难逃被天星教铲灭的下场。 彭德鸣只得听从于黄伯清的指令,与少林、武当联盟对天星教下手,却没想到谷天宇报复来的如此之快,而且下手如此之狠,一举折断了华山派的柱石,恐怕华山派离覆灭之日也不远了。 彭德鸣想通了这一切之后,越发肯定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击杀了师叔黄伯清。 彭德鸣虽然在武功修为上没能达到顶尖高手的行列,但他却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否则黄伯清也不可能让他坐在华山派掌门的位置。 经过数十遍的推敲,彭德鸣心中已然确定了谷天宇是击杀师叔黄伯清的凶手,但他还是很明智自身的实力,一个连黄伯清都能杀死的高手,凭他的修为根本无法复仇,就算集华山派全体力量,面对谷天宇这样的高手,只能是去送死,白白葬送了整个华山派弟子的性命,况且以华山派的实力,根本无法跟天星教相抗衡。 彭德鸣从沮丧开始变得焦虑,他已经开始坐卧不安,他首先想到的是找少林智空方丈和武当玄机掌门,借助少林和武当的力量帮师叔报仇。但突然接到弟子报告的一个消息,让他满怀希望的心瞬间又跌落到了谷底。 第一百九十三章 遗书 刘新杰是彭德鸣极其心爱的弟子,可是这个心爱的弟子偏偏在他刚刚心怀希冀的时候,又一次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一盆冰冷的水。 刘新杰说道:“师父,刚刚接到少林寺和武当派传来的信息,在袭击完天星教分坛后返回途中,少林众僧遭遇天星教的银枪夺魂阵埋伏,十二名少林弟子丧命于枪阵之中,只有智空长老带着四大金刚冲出了枪阵。” 彭德鸣的心彻底凉透了,吃惊地一双眼睛都快鼓了出来,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死了四大金刚、八大棍僧?新杰,消息准确吗?” 刘新杰知道彭德鸣也难以接受这样的消息,于是低声道:“师父,是智空方丈派少林弟子特意来送的信,提醒我们做好防范,防止天星教报复。” 彭德鸣喃喃自语地说道:“银枪夺魂阵!银枪夺魂阵!失传百年之久的银枪夺魂阵竟然重现江湖,阵法竟然如此霸道,连八大金刚、十二棍僧都抵挡不住,丧命于枪阵之中,难道天星教真的要雄霸江湖了吗?难道真的是天意所为吗?” 刘新杰默然地站立在一旁看着失魂落魄的师父,张了张嘴,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过了好一会,彭德鸣渐渐回过神来,刘新杰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往彭德鸣身边走了几步,轻声说道:“师父,还有一个消息……” 彭德鸣看着刘新杰的痛苦纠结的表情,一双眼睛再次瞪得大大的,他虽然已经感觉到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依然硬着头皮颤声说道:“什么消息?你倒是说呀!” 刘新杰低下了头,咬了咬牙,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说道:“师父,武当派弟子来报,武当弟子在返回途中遭遇天山双鹰伏击,损失了十四名弟子,幸好铜面人突然现身,杀死了天山双鹰夫妇,元成师兄和两名师弟才侥幸逃得性命。” 彭德鸣惊得胡子都快立起来,道:“什么?天山双鹰杀了武当派弟子?铜面人杀了天山双鹰?” 彭德鸣的手已经不自觉地颤抖,一个习武之人,如果手不稳,就一定无法精准地操纵武器,无论手中拿的是刀还是剑,都会出现极大的偏差。彭德鸣此时的状况,恐怕连剑都拿不稳了,可见他已经到了极度恐慌和沮丧的程度。 刘新杰带来的两个爆炸性消息,把彭德鸣最后一点希望都给浇灭了。少林、武当相继被伏击,损失惨重,华山派弟子返回时虽然未被伏击,可是华山柱石黄伯清却殒命后山之中,损失更加凄惨。现在少林、武当已经自顾不暇,还哪有余力帮助华山复仇? 各种信息已经表明,击杀黄伯清的人就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已经根本不再需要证据。 明明知道凶手是谷天宇,彭德鸣却无可奈何,凭他的实力就算找到谷天宇,也只是去白白送死。这种无力感已经让他沮丧到了极点。 彭德鸣深深凝望了一眼黄伯清的遗体,颓丧地离开灵堂,独自一个向后山走去,他的身形突然之间竟然已经有些佝偻,拖沓的脚步如负千斤重担,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脊梁之上,因为他知道,甚至已经能够预感到,华山派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或许很快就会覆灭,而他将会成为华山派的千古罪人。 彭德鸣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根本没有一个掌门的风范和气度,华山派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他的武功修为和能力根本无法确保华山派的安危,那种孤立无援的无助感和溺水前的绝望感让他无所适从,他只是盲目地走着,甚至是没有目标地走着,确切地说,他是在逃避,逃避压在他身上沉重的责任。 或许是一种潜意识在引导,彭德鸣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后山处一座简陋的木屋,这里是黄伯清多年隐居的住所,群山环绕,古树参天,清静幽雅,如同隔世而处,让人有种瞬时融入自然之感。 这间木屋曾是华山派最禁忌的地方,不允许华山弟子轻易进入,各种猜测让这里更加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彭德鸣木讷地走进木屋,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如此简陋但却充满神秘感的木屋,其实只因为是它是黄伯清隐居的住所而已。 彭德鸣失神地坐在了椅子上,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甚至远远不及他的房间,他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他要感受到黄伯清的存在感,或者是说他是在寻找一个依靠感和一种慰藉感。 突然,彭德鸣的眼神亮了,因为他看到桌子上竟然一有封信,而信笺上赫然写着“彭德鸣亲启”。 彭德鸣一眼就认出了是黄伯清的字迹,而这封信无疑是黄伯清留给他的遗书! 彭德鸣怀着复杂的心情小心地打开信,他不知道黄伯清还有什么嘱托,他拿信笺的手在微微颤抖,可是当他看完信后,却再次被震惊到:原来师叔早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已经预料到了谷天宇会来找他决斗,已经预料到了他会死在谷天宇的刀下,已经预料到了少林、武当会自顾不暇,无力援手华山,已经预料到了华山派将要面临生死覆灭的危险。原来所有的一切,黄伯清早已经预料到了。 彭德鸣很是疑惑,既然您老人家已经预料到自己不是谷天宇的对手,而且会死在谷天宇的刀下,为什么还要跟谷天宇单独对决呢? 彭德鸣忘记了一件事:一个人一旦肩负着责任的时候,就算是明知不可为也必须要去面对。 一个男人为了养活妻儿老小,就算是数九寒天的日子,也要冒着严寒去劳作赚钱,哪怕是冻死、累死也必须去,否则妻儿老小就会饿死、冻死,这就是责任的驱使。 黄伯清明知胜算不大,但他必须去面对谷天宇,否则谷天宇就会如狼嗜羊般击杀华山派的弟子,黄伯清别无选择,即使明知是死,他也必须应战! 最让彭德鸣感到疑惑和惊诧的是,黄伯清在信中让他去找林枫施以援手,如果说还有谁能够挽救华山派于危难之间的人,那个人一定是林枫! 彭德鸣不明白师叔黄伯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交待,林枫虽然在江湖中名声很大,也只是因为林枫住进了林园,做了救济穷苦百姓的善事而已,偌大的名头终究还是沾了林家的声誉,况且林枫并没有显现出超强的武功,连师叔您老人家都打不过的谷天宇,区区一个年轻的林枫又怎么会是谷天宇的对手呢? 彭德鸣疑惑不已,心中思虑万千,独自一个人坐在木屋中发呆。 …… 一匹骏马在疾驰而行,马上的人一身黑衣人,头戴斗笠,一圈黑纱完全遮掩盖了头部,他显然不想让人认出真实面目。 突然,黑衣人猛地勒住缰绳,骏马戛然而停,前蹄腾空,马身直立,嘶鸣声声,黑衣人如同粘在马背上一般,单手紧勒缰绳,牢牢地将马儿稳住。 马儿前方站着一个人,一个中年白衣人! 白皙的面容,清澈的眼神,高挺的鼻梁,一袭白衣,干净素雅,看起来像个儒生。 当黑衣人在马上看着这位儒雅的白衣人时,眼睛却不由地眯了眯,眼神也变得凌厉阴森,带着浓浓的杀意。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竟然让黑衣人有着浓郁的杀机,难道只是因为白衣人挡住了他的路,惊了他的马儿吗? 二人相视良久,黑衣终于先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是阴冷地说道:“你果然还活着!” 白衣人的表情很淡然,但他的身上却带着一股杀气,就连马儿似乎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安地用前蹄刨着地。 黑衣已经感受到那股敌意和杀气,也感到了危机,毕竟敢拦阻他的人,整个江湖中都没有几个人。他微微皱了下眉头,道:“消失了十多年,你现在出现,是想要杀我?” 白衣人淡淡地说道:“我现在很后悔一件事,就是十年前我就应该杀你。” 黑衣人道:“十年前你有把握杀死我吗?” 白衣人道:“没有,所以我没有找你。” 黑衣人道:“你现在有把握杀死我?” 白衣人沉吟了一下,道:“没有,可是我现在却非杀你不可!” 黑衣人道:“据说你已经把右手练得比钢还硬。” 白衣人缓缓地从袖口里伸出了右手,一只令人惊骇的手!犹如一只用白银铸造而成的手! 白衣人的手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简直比白银还要洁净,几条精细不匀的血管如同用画笔勾勒出的红线,点缀得这只手分外妖异! 天下有这样手的只有一个人,他就是在“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江湖榜排名第三位的银手钢指刁魁! 刁魁没有把握杀的人,天下屈指可数,或许那位神秘的圣手老人应该算一个,可是孙少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已多年不过问江湖世事。或许少林枯木大师也应该算一个,但枯木大师遁世多年,生死不知。或许穷酸书生伏木子也要算一个,但伏木子六年前就已经过世。 黑人衣注定不会是孙少天、枯木、伏木子其中之一,那么天下只有一人才配得上银手钢指刁魁如此说话,他就是天星教教主谷天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置身死地 寂静的野外,一个白衣人和一个黑衣人相对而恃,两人犹如两块雕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手握一柄黝黑的断刀,白衣人却没有任何武器,只是他的右手古怪而奇特,看起来比世间任何武器都让人惊悚。 两人好像不是在比武,只是在对峙比耐性,其实耐性也是一种修为。 或许别人看不懂他们在搞什么古怪,但一双眼睛正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全神灌注地盯着二人,他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二人肩头的细微变化,其实二人已经动了,而且动了十几次,只是一动即止,二人都在寻找攻击的时机,也在寻找对方的破绽,谁先露出了破绽,谁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博弈,不容出现一点点失误,哪怕露出一丝微小的破绽都会送掉性命。 他们是江湖排行榜上名列第二位的天星教教主谷天宇和名列第三位的银手钢指刁魁,二人的搏杀必定是精彩绝伦的,是武功最高层次的较量,是以命相搏的对抗,可惜没有观众,此战必将被江湖人引为憾事。 或许只有躲在暗处的那双眼睛能够见证这场顶尖武功的对决,但他却只能躲在暗处,甚至连自己的气息都遮掩得严严实实,以致于两大顶尖高手都没有发现周围竟然还有人存在。 二人的身体和心境似乎已经达到了最佳状态,突然,二人几乎同时而动,一柄黝黑的断刀、一只银亮的手同时攻向对方,断刀霸气而狠辣,银手灵活而诡谲。刁魁的身法快而敏捷,谷天宇的身形稳而灵变,瞬时荒野中充满着刀影和银光,两个身影腾挪躲闪,分分离离,躲在暗处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甚至一眨都不眨地盯着猛烈的断刀和多变的银手,似乎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的变化。 几十招的变化,几十次的化解,只有谷天宇和刁魁二人深知其中的凶险,只要有一丝的差疑,必将会血溅当场。 突然,谷天宇的颈部肌肉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他的头不自觉地微微晃动了一下,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刁魁的眼睛,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刁魁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颈部出现了一丝破绽,只要有一丝丝就足够了! 刁魁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他的银手如同利剑一样刺向谷天宇的颈部,莫说谷天宇的脖子是肉长的,就算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刁魁的手也会将它刺出一个窟窿。 刁魁在手刺出的一刹那,他猛然发现谷天宇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笑意,刁魁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因为他看到谷天宇的肩头已经动了,肩动手必动,手动刀必至! 刁魁瞬间已然明白,这是谷天宇给自己设下的圈套,而他就偏偏中了这个圈套! 刁魁的手已经刺了出去,手带着臂,臂带着身,他整个人已经像一把剑一样冲向了谷天宇,但他却可以改变方向。他的手不得不改变方向,因为他已经看到那柄黑黝黝的断刀迎着他的手腕砍了过来。 就算刁魁的手变化的再快,却终究失去了先机,即便腕部躲过了刀锋,半只手掌仍然躲不开谷天宇凌厉的一刀。 高手之争,只在一刹那间便可决定胜负和生死。 刁魁终究还是低估了谷天宇的狡诈,但诈术也术,正所谓“兵者,诡道也”,赢了就是胜者,败者只有死亡,无论用什么方法,目的只是成为胜者。 谷天宇的嘴角上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即将被砍掉的手掌,血淋淋地掉在地上,他甚至想好了下一刀如何出招直接砍断刁魁的喉咙。 就在他的断刀刀锋距离刁魁手掌只有一尺的距离时,他突然感觉一股后背有一股凌厉危机感,似乎有剑锋一般在攻击他的后背。 谷天宇大惊失色,刀锋一收,手腕一带,断刀回转,猛地砍向自己的后方,他不得不回刀自救,否则他这一刀即便砍断了刁魁的手掌,他后背也将会受到致命一击,这是保命的回防。 虽然谷天宇的刀撤的很快,回转的非常果决,可是刁魁的小指和无名指依然被刀锋带过。刁魁号称银手钢指,他的手指即便如钢铁一般坚硬,两个手指头依然在瞬间被刀锋削掉,殷红的血染红了半个手掌,银白色的手此时显得异常诡异。 如果不是谷天宇瞬时回转刀锋,刁魁就不是失去了两个手指,至少会失去半个手掌。 刁魁非常奇怪谷天宇为什么会回刀砍向自己的后方,他的背后并没有人,也没有遭到暗器的袭击,凭他们的武功修为,如果有暗器袭来,必然会夹杂着破空之音,刁魁不可能听不到。 不仅是刁魁疑惑,谷天宇更加疑惑,他明明感觉到背后有危机,是那种致命的危险感,可是他的刀却砍了个空,后面什么都没有,他如鹰隼般的眼神望向旁边的丛林处,可是他什么都没发现,丛林后那双眼睛却感觉到了谷天宇凌厉的眼神和浓浓的杀气。 谷天宇再次确认没有人,他才凝视着刁魁,而后眼光移到了那只受伤的手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口气道:“你已经败了。” 很可惜刁魁并没有抓住这千载难逢有机会,在谷天宇回刀自防的时候原本是可以杀死谷天宇最好的机会,哪怕他的手受了伤,也足以杀死谷天宇,但刁魁却在一刹那间失去了这个机会。 刁魁面无表情,两眼手指被削掉的疼痛并没有影响到他,他依然那么淡定从容,连说话的口气都没有受到影响:“是的,我败了。” 谷天宇道:“今天我不杀你,你走吧!” 说话间,谷天宇眼角的余光还有意无间地扫了一下不远处的丛林,后背刚才那种被攻击的危险感觉很真实,他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凭空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或许正有一个高手隐藏在暗处,而这个高手的修为恐怕并不在他之下,这才是他所忌惮的,所以他才开口让刁魁离开。 刁魁很平静地说道:“我不是来跟来你比武的,我是来杀你的。” 谷天宇道:“以前我曾见过你出手,这十多年你的确有很大突破,可是你却杀不了我,要是你的左手也练到了跟你的右手一样无坚不摧,你或许能杀得了我。” 刁魁举起仍然在不断滴血的右手,道:“就算我现在只剩下一根手指,我一样可以杀死你。” 谷天宇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已经受伤了,无论你的心境再怎么强大,也无法达到巅峰的状态,你再出手只会死。” 刁魁淡然地说道:“我就死,也要杀你!” 谷天宇道:“你明知是死,还要送死?” 刁魁道:“直到一年前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一个人总要死得其所。” 谷天宇面具后的脸已经阴沉如水,冷冷地说道:“你如此固执地要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刁魁淡淡地说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二人突然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谷天宇才开口说道:“你是为了林烨?” 刁魁道:“你就算杀光武林所有的人,我都不会关心,但你绝不该杀林烨一家,所以我必须要杀你。” 谷天宇道:“林烨只是一个徒有虚名之辈而已!” 刁魁道:“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谷天宇道:“林烨已经死了,你这样做值吗?” 刁魁道:“人终归是要死的,怎么死都是死。” 谷天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目光,他手里的刀毫不犹豫地砍向了刁魁,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刁魁都不会改变杀他的主意,而像刁魁这样的人,更不是名利所能诱惑和打动的,那么,只有不死不休,何况刁魁已经受伤,他的胜算也多了两层。 刀影和银光再次交织在一起,还夹杂着殷红的血色,这不是比武,是搏杀、是拚命,刁魁一改先前谨慎的态度,他的进攻更加猛烈、更加凌厉、更加疯狂,他甚至有时竟然故意露出一丝破绽而不防守,如若谷天宇乘机攻杀的他破绽,他绝不会回防,而是借机给谷天宇致命一击。 谷天宇发现刁魁肋下露出破绽后,心中一阵欢喜,他以为刁魁受伤后为了取胜,乱了心神才会露出的破绽,但他的刀刚刚攻击刁魁肋下半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刁魁并没有回防,而是用那只诡异的右手同样攻击自己的肋下。 谷天宇吓了一身冷汗,瞬间收刀回防向左侧躲避,如果他仍然坚持进攻不回防的话,他这一刀固然可以要了刁魁的命,但刁魁那只恐怖的右手也同样会插入他的左胁胸腔。 刁魁现在根本就是疯子般的拚命打法,如同当初酒鬼胡三搏杀黑暗人影子完全一样,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就算换不了对方的命,也要用自己的命换对方一个重伤。 置自身于死地,刁魁只求对谷天宇一击而中,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同归于尽,退而求其次也要让谷天宇重伤致残。 谷天宇一双眼睛充满了迟疑,还夹杂着惊恐,刁魁的武功跟他只是在伯仲之间,相差并不大,如此拚命的打法让他很是忌惮。 第一百九十五章 殒命 谷天宇瞬间便明白了刁魁的意图,可是就算知道了刁魁的意图他也很无奈,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即使刁魁露出了破绽,他也不敢乘虚而入,刁魁根本就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刁魁可以以命换命,可是他却没有刁魁的勇气和魄力,他不能死,他还要称霸武林,他还要将林家永远踩在脚下,所以他不敢以命相搏,因为他有顾虑,有了顾虑就会有所忌惮。 谷天宇的眼光之中渐渐流露出一种欣赏和敬佩的神色,的确,刁魁是一个值得尊重和敬佩的人,哪怕他是对手,是要杀你的人,你却不得不敬佩他,不是谁都有“置自身于死地”的勇气和魄力的,但凭这份勇气和魄力,就值得尊重。 稍微的迟疑之后,只见谷天宇手中的断刀突然一转,身形如同鹰鸠般扑向刁魁,他的刀法陡然一变,使出的竟然是林家寒月刀的刀法! 刁魁心惊不已,只有避闪其凌厉的刀锋,第一招是林家刀法,第二招还是林家刀法,第三招依然是林家刀法! 谷天宇手中的断刀已然犹如林家那柄威名赫赫的寒月刀! 刁魁是林烨的挚友,他当然见识过林家刀法,谷天宇一出招他就认了出来,他奇怪的是谷天宇怎么竟然会林家刀法? 林家刀法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否则林觉当年就不可能傲视群雄。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招,刁魁却被突如其来的林家刀法逼迫得脚步有些慌乱,其实是他的心乱了!以他的武功和修为并不至于会被逼迫的如此狼狈,就算林枫手持寒月刀使出这三招,也绝对不会打得刁魁露出如此大的破绽。 谷天宇绝对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他使出林家刀法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为了扰乱刁魁的心神。 谷天宇手中的断刀再次挥出,这次却不再是林家刀法,而是天魔刀法最狠绝的一刀! 当刁魁猛然发觉危险时,已经晚了,谷天宇的那一刀已经逼得他避无可避,他不得不用那只受伤的右手硬接这一刀! 可惜刁魁的右手练的再厉害、再坚硬,却终究还是敌不过真正的钢铁之刀。他以手为武器,虽然占了灵巧的便宜,却在强度方面吃了亏。 谷天宇似乎算准了刁魁会硬抓他的刀,只见他刀锋下沉,刀锋砍过刁魁的手腕,一只齐整整光洁如银的手掌终于还是被砍下掉落在了地上。 谷天宇的左掌几乎同时拍在了刁魁的胸口! 刁魁整个人飞了出去,跌落在三丈开外,一刀、一掌,刁魁再无生机。 刁魁临死前眼中仍然带着疑虑、愤怒和不甘,他奸猾都不明白谷天宇为什么会林家刀法,他本是为林家复仇,为了护佑林家的人,而他却死在林家的刀法之下。 所有的不甘和疑惑,随着刁魁最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后,一切都结束了。 谷天宇还是小心地查看了一下刁魁尸身,右掌断掉,胸部塌陷,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刁魁在很大程度上要比华山黄伯清还要难斗,杀黄伯清可以凭借自身武力修为进行决斗,但刁魁却是跟他同归于尽地玩命打法,不仅耗尽体力,也耗尽了精力,稍有差池就会殒命当场。 谷天宇的眼光最终还是瞄向不远处的丛林,那里总是时有时无地散发阵阵让人心悸的危险气息。他缓缓地向那处丛林走去,他的脚步很慢,全身处于戒备状态,似乎手中的断刀随时都会砍向那片丛林。 谷天宇刚刚走了五步,突然一个侧滑飞一般地向自己的坐骑奔去,一个腾跃便骑在马背上,双腿一夹,骏马飞奔而去,扬起一股长长的尘烟。 谷天宇终归不愧为是一个阴鸷的枭雄,他懂得明断时势,知道进退,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好奇心和征服欲。 谷天宇在迈出第四步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所以他毫无犹疑地退了,或者说是逃了。 如果丛林中真的有人,从他感知到那丝危险的气机,可以断定此人必然是一位高手,但此人一定不是刁魁的朋友,否则必定会跟刁魁联手对付自己。即便此人不是刁魁的朋友,自己现在逼迫他现身,或许他会立即向自己出手。而自己刚刚跟刁魁大战一场,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气力,自己的胜算实在太小。 如果丛林中没有人的话,那里面一定设有不可预知的机关,自己贸然进入,同样会遇到危险。 所以谷天宇撤的很快,几乎是在用逃命的速度撤退,那匹骏马奔跑的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便没了踪影。 当一个人的修为达到很高层次的时候,的确会对外界的感知非常敏感,甚至可以超出常人数倍之多,尤其是对危险的感知更加敏锐。 谷天宇的感知并没有错,丛林里果然有人,一个老人! 就在谷天宇骑着马儿跑远之后,从丛林中缓缓走出一位老人,脸上一副落寞、无奈、伤感的表情,他竟然是圣手老人孙少天! 孙少天在谷天宇挥刀砍向刁魁的一刹那,他的身形动了,可是他只刚刚冲出一步,却又瞬间退了回去。而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爆发出来的杀机却被谷天宇感知到了,谷天宇觉得背后有人偷袭,他才不得不回转刀锋防护后身,结果那一刀却砍了个空。却也正因为孙少天的这个动作,刁魁才保住了手掌,只损失了两根手指。 孙少天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显得很沉重,他缓缓地走到刁魁的身旁,慢慢地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刁魁的脸,似乎要把刁魁的相貌印刻在脑海里。 孙少天的眼中竟然流下了一行混浊的眼泪,泪珠沿着他苍老的脸颊摔到地上。他眼睁睁地看着谷天宇杀死了华山黄伯清,他也同样眼睁睁地看着谷天宇杀死了银手钢指刁魁,他都是躲在不远处,但他却都没有出手。 黄伯清死了,他没有流泪。 刁魁死了,他却流泪了。 孙少天身在江湖数十年,早已见过数不清的杀戮和死人,心肠早就硬了,江湖中每天都在死人,根本不是一件稀奇事,但此刻他却流泪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流泪,或许他是在为刁魁流泪,也或许是他在为自己流泪。 他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眼中充满着羞愧和落寞,他已经二十几年没有出过手了,刚才那一刻他已经冲了出来准备出手了,可是他终究还是又退了回去。 他不是不想出手、也不是不愿出手,其实是他已经不敢出手了。一个人武功越高,恐惧感就会越强,越害怕失败,越害怕死亡。登高胆更怯,高处不胜寒。他深知自己一直无法突破心中那道障碍,是对失败和死亡的恐惧,所以他一直在自我逃避。 他为自己的恐惧和懦弱感到羞愧,他的眼泪不仅是在哭刁魁,更是在哭他自己。 老人小心地捡起刁魁的断手,仔细地擦拭干净后,抱起刁魁的尸身,脚步踉跄地向北方走去。 …… 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妇女赶着一辆马车急匆匆地向林园方向行进,奇怪的是车上竟然拉着一口上好的棺材。 马车到了林园前方小树林前停了下来,妇女匆匆忙忙地跑向林园,可是她还没等靠近林园时,就有一个瘸子拄着一根铁拐挡在了她的前方。 妇女瞪了一眼瘸子,道:“皮瘸子,是我!” 瘸子是铁拐道人皮甲,他并没有因为妇女如此称呼他就让开道路,而是沉声说道:“你是谁?” 妇女凤眼中带着怒意,道:“皮瘸子,老娘是翟双双,快点让我进去,我找公子有重要事禀报。” 皮甲眉头微皱,手中的铁拐突然扫向翟双双,吓得翟双双花容失色,她深知皮甲强悍的武功,岂敢硬接他的铁拐,只得猛地向后闪去。 翟双双大骂道:“死瘸子,你疯了,敢对老娘出手!” 皮甲根本不理她,欺身举拐再攻,翟双双三枚暗器齐发,直击皮甲上中下三路。 皮甲虽然是个瘸子,可他的轻功却非同寻常,如幽灵般向左侧一个侧滑躲过暗器,随即收招,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你果然是千面娇娃,呵呵,你的易容术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连我也看不出破绽。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得不小心一些。” 翟双双瞪着皮甲,正要发怒,此时从林园里传出一个声音,道:“皮先生,让她进来。” 翟双双听到这个声音后,怒气顿消,转而惊讶地看着皮甲,一双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着皮甲,心道:这个死瘸子什么时候竟然让公子称他为先生了? 皮甲侧了一下身子,脸上一副淡然的表情,但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翟双双此时根本无心跟皮甲继续纠缠计较,急匆匆地走进林园,见林枫身着浅白长衫正站在廊下,远远望去,淡然儒雅,丰神如玉,气质超然,翟双双一时竟然失神呆立停住了脚步。 林枫微微一笑,道:“名震江湖的千面娇娃这是怎么了?快到屋里吧!” 翟双双脸颊一热,有些微微发红,低声喊了声:“公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失踪 林枫进了屋子,给翟双双倒了杯茶,道:“何事竟然让你如此匆忙赶回园子?” 翟双双收敛心神,眼中露出了忧郁之色,道:“公子,出大事了,华山黄伯清死了,是被谷天宇杀死的。” 林枫微微一愣,似乎对于黄伯清的死并没有感到非常意外,只是神情有些凝重。他看过黄伯清和铁剑钟卫交手,很清楚黄伯清的武功修为,也曾以一招击败过黄伯清,但那次的确有些取巧的成分。 谷天宇的武功在黄伯清之上并不意外,谷天宇去杀黄伯清也在意料之中。少林、武当已经阻碍谷天宇雄霸江湖,谷天宇必然要对少林和武当下手,华山派突然联盟少林、武当,并捣毁两个天星教分坛,谷天宇势必要对华山派进行打击报复。 谷天宇只有将江湖中最强大的三个门派实力削弱,他才会发起最后一击,力压群雄,称霸武林。 令林枫略感意外的是,没有想到谷天的伤这么快就恢复了,而且对华山派下手又快又狠,直接杀掉华山派的擎天柱石黄伯清,华山派其余人等就不足为虑,可见谷天宇野心之大、动作之快、下手之狠堪称一代枭雄。 良久,林枫才缓缓说道:“黄伯清一死,华山派危矣!” 翟双双低声说道:“公子,还有一个坏消息……” 林枫注视着翟双双,此时的翟双双有些异常,以往在自己面前总是谈笑风生,甚至时常还搞点暧昧的动作,今天表情沉重,神情忧郁,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 酒鬼在刺杀黑暗人影子时,胡三采取了以本伤人的打法,胡三也因此武功尽废。当时二人两败俱伤时,银手钢指刁魁突然出现,再次出手将黑暗人影子打的只剩下一口气,是翟双双捅了影子最后一刀。 翟双双从林枫和刁魁的对话中才知道,刁魁跟林家有着莫逆之交,刁魁对林枫的感情完全是长辈般的关爱,所以翟双双一时不知道如何跟林枫说。 翟双双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银手钢指刁魁死了。” “刁魁死了?”瞬间林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着愤怒、悲伤和惊疑,手中的茶杯滑落,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翟双双痛苦地温声喊道:“公子……公子……” 林枫痛苦地说道:“他是为我而死的……他是为我而死的……”此时,他早已泪流满面。 翟双双眼眶中盈满了泪水,道:“公子,刁魁的遗体还在马车上。” 林枫一把抓住翟双双的胳膊,追问道:“他在哪?” 翟双双的胳膊传来阵阵疼痛感,可是她还是忍着没有叫出声,沉声说道:“马车停在小树林前面。” 林枫道:“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翟双双道:“不是我找到的,是有人抬着棺材送到我们邯郸城据点的。” 林枫略略迟疑后,来不及细问,猛地冲出了房间,向小树林奔去。虽然他在江湖上出现后只跟刁魁见过一次面,但那种浓浓的亲情已然如同亲人一般。一个肯为你挡刀剑、清除危险的人,不是亲人胜似是亲人。 …… 刁魁的葬礼很隆重,林枫将刁魁安葬在青木山,距离林家的墓很近,林烨和刁魁这两位老朋友在地下相见时,或许可以把酒言欢吧。 几天以来,林枫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他安葬完刁魁后,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便离开了林园,整个人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一点痕迹。 安东县靠近马訾水,是人口成分复杂、人员流动性很大的县城,现在安东县的县令是袁忠兴。 原本是监察御史的袁忠兴经过一番筹谋,本想暗中投奔势力最强大的铁血将军方天峰,后被几个世家派人追杀,林枫和云飞在邯郸城郊区将其救下后,林枫却跟袁忠兴没有任何交集,只因为袁忠兴是苏晓霜的丈夫。 当袁忠兴知道妻子苏晓霜和林枫是青梅竹马时,嫉由心生,以铲除豪强为理由,建言少将军方子辰除掉林枫,此事被方子辰的母亲曾被誉为江湖三大美女之一的柳怜雪知晓后,要立即杀死袁忠兴,如若不是担忧引起非议碍于政局需要,袁忠兴早已是个死人了。 不能杀袁忠兴,又不能重用他,少将军方子辰便将袁忠兴安排到安东县当了个县令。 安东县与高句丽人只有马訾水一江之隔,高句丽新败,一些主战的高句丽人并不安稳,时而在安东县搞一些小动作,以致袁忠兴这个县令并不好当。 幸好袁忠兴为官清廉,做事很勤奋,否则的话,少将军方子辰一定会抓住他的把柄,将他杀了。 一个小小的县官依靠俸禄过日子,生活自然要清苦一些,连个仆人都雇不起,家中只能依靠妻子苏晓霜操持。 林枫此时正坐在县衙对面的小酒馆里,从窗户便可以看到衙门口。他跑了数百里远,只是为了要远远看一眼苏晓霜。 孩童时的感情最为纯粹,也最是真挚,却也并非只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林园里活下来的人并不多,苏晓霜恰恰是一个,林枫只想再看一眼昔日的旧人,或许,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了。 苏晓霜一手挎着篮子、一手领着女儿袁紫珊从县衙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去买东西。 林枫远远地看见苏晓霜时,拿着酒杯却已经忘记了喝酒,只是愣愣出神地盯着母女二人。 苏晓霜衣着很简朴,已然没有了原来贵妇人的打扮,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比在邯郸城外见到时清瘦了很多,却依然无法掩盖她出众的容颜和高贵的气质,只是看起来身子有些羸弱,眉宇间还带着淡淡的忧郁之色。 苏晓霜带着女儿很快走远了,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关注着她,直到她们母女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林枫才意识到杯中的酒已经有一半洒在了桌子上。 林枫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付给了店家银两后,便离开了酒馆。 他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人,只有在心中为她默默祝福。 …… 林枫已经五天音信全无,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园子里的下人都感觉到了似乎有大事要发生,每个人都变得谨言慎行,整个林园里的气氛显得非常压抑。 林枫不知踪影,最着急的当然是方芷涵,她根本不顾及自己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身份,每天早早来到林园,她已经等了整整五天,火气已经变得越来越大。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方芷涵每一次看向林园的大门时,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的耐心终于被耗尽。 方芷涵看都没看一眼丫鬟送来的饭菜,而是对丫鬟说:“云飞呢?” 丫鬟道:“云公子正陪孙小姐用餐呢!方小姐,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吃一点吧,公子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呢,要是看到对您侍候不周,一定会责罚我们的。” 孙艺琪白了丫鬟一眼,迟疑了一下,道:“云飞吃过饭,你请他过来一下。” 她的声音刚落,云飞和孙艺琪便走了进来。 云飞见桌上的饭菜没有动过,说道:“林大哥做事从来都很冷静,他不会贸然去找谷天宇的,你不用担心,还是把饭吃了吧!” 云飞的表达方式一向很生硬、很直接,他对方芷涵算是已经很温和了,但方大小姐正憋着一肚子火,再加上满肚子的委屈,便没好气地说道:“林枫已经五天了没一点消息,我能不担心吗?吃、吃、吃,我还能吃得下吗?云飞,你是林枫最信任的朋友,你跟我说实话,林枫到底去哪了?” 云飞没有因为方芷涵发火而生气,其实他的担心程度并不比方芷涵小,方芷涵的焦虑可以表现出来,但他却不能,方芷涵可以任性不吃饭,但他必须要保持充沛的体力和最佳的状态,林枫不在,护卫林园的担子全都压在他的肩头。 云飞皱了皱眉头,道:“我不知道。” 方芷涵听云飞生硬的回答,更加郁闷,刚好看到门口探进来半个脑袋,便喊道:“宋成,探头探脑的干什么?你给进来!” 宋成是真怕这位方大小姐,漂亮的像个仙子,可是脾气大起来真打人,他就挨过方芷涵的踢,至今还心有余悸。 宋成小心地蹭进屋内,诺诺地叫了一声:“方小姐!” 方芷涵瞪着宋成,看他见到自己像见母老虎一样怯怯的样子,更是火气直往上窜,便没好气地说道:“宋成,林枫到底去哪了?你要是敢骗我,看我不打断你腿!” 宋成憋屈地都快要哭了,一脸便秘的表情说道:“方小姐,您已经问过我十几遍了,我哪敢骗您呢,我是真的不知道林大哥去哪了呀,您就算杀了我也没用啊!” 方芷涵把这几天的郁闷和火气都发到宋成身上了,一双凤眼瞪着宋成,没好声气地说道:“你天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枫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去哪了?” 宋成委屈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低着头哭丧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你都不知道他去哪了,我怎么会知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孙姑娘 宋成的声音虽小,还是被方芷涵听到了。 方芷涵气得差点蹦起来,她可是将军府里众星捧月的千金大小姐,谁敢轻易顶撞她?何况她还在气头上,宋成竟然敢当面顶撞,岂不是火上浇油? 方芷涵怒道:“你小子说什么?” 宋成吓得撒腿就跑,孙艺琪见状,赶忙拉着方芷涵坐下,道:“芷涵姐,你别上火,宋成是真的不知道,你骂他也没用。这几天你一直没好好吃饭,都饿瘦了,这样下去,林大哥回来看到你的样子会心疼的……”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是谁惹方大小姐发这么大的火呢?” 方芷涵听到这个声音,简直有如天籁之音一般,一下子站起身,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林枫,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顿时委屈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中还带着几分气愤。 云飞看着林枫,眼中充满了欣喜和温暖,孙艺琪的嘴角却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林枫一脸歉意地说道:“是我忘了跟你们说一声,害得你们为我担心了!” 方芷涵不无委屈地埋怨道:“你还知道我们担心你?” 林枫走上前,抬起手刚想为她擦拭脸颊的泪水,她却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将头拱在林枫的肩头,“呜呜”地哭了起来。这几天的思念、担心、焦虑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她更多的其实是害怕,害怕会永远地失去心爱的人。 方芷涵极其聪慧,她并没有追问林枫去了哪里,因为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如果林枫想说,就会告诉她,否则她即使问了,林枫也一定不会说。 …… 当方芷涵嘴角挂着笑容离开了林园后,躲在角落里的宋成偷偷地溜了出来,劫后余生般长长地叹了口气。 方芷涵离开了林园,奇怪的是孙艺琪却没有离开,他好像故意在等林枫似的,也似乎知道林枫一定会找她似的。 果然,林枫让宋成将孙艺琪单独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林枫开门见山地说道:“孙小姐,我想向你打听两个消息。” 孙艺琪道:“翟双双手下可是有不少人专门负责搜集情报、传递消息的,难道还有什么消息打探不出来的吗?” 林枫道:“孙小姐一向消息灵通,能知道别人打探不到的消息,价钱你来开。” 孙艺琪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眼中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道:“今天你要问的消息不收钱,你尽管问,我知无不答。” 林枫微微一笑,道:“那你今天可是做了亏本的买卖。” 孙艺琪道:“我经常在林园吃住,就算是付饭钱了吧!” 林枫收敛了笑容,正色地说道:“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华山黄伯清?” 孙艺琪道:“是谷天宇杀了黄伯清,这个消息已经从华山派传出来了,翟双双应该早就知道的。” 林枫道:“我更相信你消息的准确性。” 孙艺琪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林枫道:“你知道是谁杀了银手钢指刁魁吗?” 孙艺琪收敛了笑容,正色地说道:“谷天宇!” 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光,道:“你能确定?” 孙艺琪点了点头,道:“刁魁的手是被谷天宇的断刀砍掉的,而后一掌击在刁魁的胸部,五脏俱碎。” 林枫道:“以刁魁的武功修为不可能露出如此大的破绽,他的右手就是他的武器,就算谷天宇内力深厚、刀法绝伦,武功比刁魁略胜一筹,在刁魁没有受其他伤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被谷天宇一刀砍断右手的。” 孙艺琪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她没想到林枫的思维竟然如此缜密,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却说道:“高手之争,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她不会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的,刁魁已经死了,如果她将其中的曲折说出来的话,刁魁是因为谷天宇使出了林家刀法而分神导致被杀,痛苦的人却是林枫。 林枫默然无语,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多谢孙姑娘!” 孙艺琪抱涩地说道:“你问的两个问题就算我不说,其实你已经有了答案,你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而已。” 林枫微微一笑,道:“孙姑娘如此聪慧又善解人意,小飞有你照顾,我很放心。” 孙艺琪面颊一红,道:“你要去找谷天宇?” 林枫道:“死的人太多了,我和他之间迟早要有个了断,宜早不宜迟。” 孙艺琪道:“你不用去找他了。” 林枫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孙艺琪道:“因为他很快就会找上你。” 林枫不解地看着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孙艺琪拿出一张请柬,道:“谷天宇已经广邀江湖各大门派,于十月十二日挑战少林寺。” 林枫嚯地站起身,惊问道:“为何翟双双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孙艺琪道:“她于两天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你今天才回来,她还没有机会向你禀报而已。” 林枫眼中露出了果决的神色。 孙艺琪道:“你不必着急,谷天宇一定会给你送来一张请柬的,就算你不想去,他也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你去。” 林枫缓缓地坐下,道:“你是说他想打败少林的同时,也借此时机杀了我?” 孙艺琪道:“林大哥果然聪明。” 林枫道:“我宁愿自己笨一点。” 孙艺琪道:“笨自然有笨的好处,笨人起码要比聪明人少很多痛苦。” 林枫笑的很苦涩,孙艺琪的聪慧和对世情的透彻远远超越了她的年龄,恐怕云飞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不过以云飞不堪世情的性情,两人倒是最好的互补。 孙艺琪道:“林大哥在想什么呢?如果你不想被动应邀去少林寺的话,就算谷天宇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公然带人攻打园林,更不敢在林园杀你。” 林枫道:“那也未必,十四年——不,应该是十五年前了,林园不也同样遭受过杀戮吗?” 孙艺琪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林园绝对不是十五年前的林园,且不说园里机关重重,谷天宇敢不敢轻易进入林园,就凭你、云飞、皮甲等人坐镇林园,谷天宇就算武功再高,也未必能杀得了你,他岂敢冒险?更主要的是,谷天宇可不是傻子,他如果敢公然到林园杀你这个大善人,他不仅会遭天下人唾弃和咒骂,芷涵姐姐岂会放过他?恐怕芷涵姐姐会亲自带兵将天星教杀个鸡犬不留。” 林枫只有苦笑,孙艺琪果然将时局看得清清楚楚,各种利弊盘点得头头是道。 孙艺琪道:“谷天宇当然巴不得你去少林趟这个浑水,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他给你的请柬一定会拖到很晚,而且还会行激将之法兼威胁之言,让你来不及准备,匆忙赶去,他对你的胜算也就多了一分。” 说罢,孙艺琪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林枫,眼中露出得意之色,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林枫道:“依姑娘之见,我该如何应对呢?” 孙艺琪嘴角一笑,道:“你是在向我求教吗?” 林枫笑眯眯地说道:“是,还请姑娘教我!” 孙艺琪不无得意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道:“无论是天星教也好,还是少林寺和武当派,他们之间的争斗,无非是为了门派在江湖中的地位而已,都是为了自己的门派的利益而争,他们自然要斗个你死我活。但你不一样,你为了帮助天下穷苦之人、为了林家三代为之努力的善举而存在,你又何必搅进这趟浑水里呢?任尔风云变幻,坐看云卷云舒,林园里有你和云飞,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高手,外面还有方将军十几万铁骑威慑,你稳稳当当地呆在林园里。就算谷天宇打败了少林、武当,称霸武林,他也不敢到林园来撒野,十五年前林家的惨剧绝对不会重演。” 林枫微微一笑,道:“姑娘果然心思缜密算无遗策。” 孙艺琪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林大哥你早就将当前的形势看得清清楚楚,我只不过是替你讲出来了而已。” 林枫收敛了笑容,正色地说道:“我想请孙姑娘帮我一个忙。” 孙艺琪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枫起身,朝孙艺琪躬身一礼,惊得孙艺琪连忙站起身,说道:“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林枫道:“我想请孙姑娘不管用什么方法,将小飞留在林园!” 孙艺琪随即便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一双大眼露出了惊诧之色,道:“你要独自去少林寺?” 林枫道:“我非去不可。” 孙艺琪沉吟了一下,道:“黑暗人影子已死,谷天宇少了一个最有力的帮手,如同断了一臂,你和云飞联手的话,天下间恐怕没有人是你们俩的对手。” 林枫盯着孙艺琪的眼睛,说道:“谷天宇图谋称霸江湖已非一日,你怎么知道除了黑暗人影子之外,他再无别的帮手?小飞的剑虽然很快,可是,如果是谷天宇对战小飞的话,以小飞的临战经验,你认为他有几成胜算?” 孙艺琪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道:“如果谷天宇真的单独对战云飞的话,我就让……”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安排 林枫打断了孙艺琪的话,道:“你是想让你爷爷出手,是吗?” 孙艺琪似乎下定了决心,果决地说道:“是!” 林枫道:“你见过你爷爷出过手吗?” 孙艺琪愣了一愣,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似乎在回想什么,良久,她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可是爷爷他……” 林枫道:“如果你央求你爷爷出手帮云飞,他老人家一定会出手的,可是,你央求他之时,便是他送命之期。” 孙艺琪脸上露出了惊诧和怀疑,一双大眼睛瞪着林枫,似乎根本不相信林枫所说的话。 林枫道:“你爷爷是不是早就看不惯谷天宇的所作所为了?” 孙艺琪点了点头,道:“是,他老人家一提起谷天宇,语气中的确带着不满。” 林枫道:“那他为什么不出手杀了谷天宇?” 孙艺琪再次惊诧,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林枫道:“很简单,因为他很早以前就已经不敢出手了!” 孙艺琪惊讶地瞪着大眼睛,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愤怒,似乎林枫的话是对她爷爷的一种羞辱。 林枫缓缓地说道:“一个人武功达到了一定高度,就会有登高临顶的恐惧感,如果无法突破心中的那道障碍,甚至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自我逃避,否则他也不可能二十多年都没出过手,你现在让他出手,只会送了他的命。” 孙艺琪的眼神由愤怒转而怀疑,又由怀疑转而惊讶,她仍然带着一丝疑问,道:“你说爷爷无法突破心中那道障碍,那道障碍是什么?” 林枫道:“这个问题其实你应该去问孙老先生!” 孙艺琪讪讪地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爷爷的身份。” 林枫沉默不语,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回答。 孙艺琪沉默了,她相信了林枫的话。因为林枫没有贬低爷爷的意思,更没有想要利用爷爷,他只是在阐述自己的判断,而这个判断却让她不得不信服,她长这么大,的确从来没有见爷爷出过手,甚至这么多年来江湖上大多数人都已经忘记了还有圣手老人的存在。 林枫道:“孙姑娘,拜托了,你要将小飞留在林园,林园要传承下去,天下还有很多孤苦的人需要林园的存在。” 孙艺琪眼圈红了,她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个还不成熟的女孩而已。她现在看向林枫时,突然感觉林枫是那么的高大,像父兄一样地爱护着云飞和她,为他们遮风挡雨。 孙艺琪摇了摇头,道:“林大哥,我不能这样做,如果我将云飞留下了,他会恨我一辈子的。” 林枫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等一切尘埃落定都结束了,你把这封信交给小飞,他会明白一切的,他会理解你的。” 孙艺琪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刚要伸出的手不自觉地缩了回去,而后摇了摇头,道:“不,林大哥,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谷天宇,云飞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林枫道:“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过就我一个人去?” 孙艺琪眼神突然亮了,道:“难道……” 林枫打断了她的话,道:“孙姑娘,芷涵当你是姐妹,到时候请你劝劝她……” 孙艺琪道:“要是我用计把芷涵姐也留下,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疯事的!” 林枫道:“我会想办法将她调开,我是说,如果我……,你要劝她忘了我。” 孙艺琪道:“忘了你?如果你真的死在谷天宇刀下,芷涵恐怕是会血洗天星教。” 林枫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就算她有此意,方将军也不会同意的。如今群雄逐鹿天下,方将军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轻易插手江湖上的纷争,何况对付江湖势力,并非是两军对阵相决,没等大军围攻,天星教的人早已散入茫茫江湖之中。江湖中的事,只能用江湖的方式去解决,芷涵自然会明白这个道理。” 孙艺琪道:“可是,芷涵姐为了你就曾兵围少林寺啊!” 林枫微微一笑,道:“少林寺和天星教不一样的。少林僧人就算是死,也会固守寺院,他们放弃了少林寺就没有了少林。天星教就算是散落到江湖各个角落,天星教还是存在的。” 孙艺琪盯着林枫问道:“林大哥,难道你真的一定要去吗?” 林枫道:“是,我必须去!有些事必须要面对,躲是躲不过去的,何况我和谷天宇之间也要有个了解。怎么,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孙艺琪道:“林大哥,你一向多谋善算,总会想出一个好的计谋除掉谷天宇,用不着跟他正面拼杀的。” 林枫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奇谋良策,决定胜败的根本,最终还是要靠实力真刀真枪地厮杀,江湖尤其如此,胜者为王败者寇。林园想要在江湖中立足,想要延续林家的善举,想要避免十五年前的惨剧,就必须展现出让天下群豪不敢直视的实力,这一战避无可避。何况,我也不可能总是以一个扑朔迷离、真假难辨的身份存在,我毕竟是林家子孙,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孙艺琪被震撼了,她被林枫的豪气和抱死之心所震撼!同时她也被感动了,虽然她早已经猜出了林枫的身份,但彼此都心照不宣。现在林枫如此坦然地在她面前承认了身世,说明林枫已然在心中将她同云飞一样当作亲人对待。 孙艺琪接过了林枫的手中的信,她用力捏了捏信,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毅然决然地快步离开了书房,她没有再同林枫说任何没有意义的话,她果然不愧是圣手老人的孙女。 …… 仍然是在林枫的书房里,只有林枫和千面娇娃翟双双二人。翟双双已然恢复了她的本来面貌,她长的本来就很漂亮,虽然称不上是绝色之美,但那张精致的脸还是会让男人想入非非,也无怪乎黑暗人影子多次想对她下手。 但此刻翟双双的脸上并没有以往见到林枫时的那么洋溢多情,就连眼神中也没有了妩媚之色,她面色中带着忧虑和忐忑,很小心地坐在桌子对面。 翟双双喃喃地说道:“公子,有个大消息……” 林枫道:“谷天宇广邀江湖各大门派,于十月十二日挑战少林寺。” 翟双双对于林枫知道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忧郁地看着林枫,道:“公子,谷天宇一定会给你发出一张请柬的,他要把你调出林园,趁机……” 林枫道:“用江湖的规矩杀我,是正大光明、无可挑剔的阳谋。” 翟双双默然不语,眼神很复杂地看着林枫。 林枫道:“你就这么悲观地认为死的人一定是我吗?” 翟双双道:“公子,求你了,就算你接到了请柬也别去少林寺好吗?” 林枫道:“为什么不去?” 翟双双道:“谷天宇非常阴险狡诈,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他一向心狠手辣,公子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除掉他的。” 林枫道:“有些事明知有危险,却不得不去面对,这就是身在其中的无奈。恐怕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跟谷天宇交手,但我却避无可避!” 翟双双痛苦地几乎带着哭腔,道:“公子……” 林枫摆了摆手,道:“你过来些。” 翟双双脸上突然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红晕,暗自咬了一下牙齿,带着一丝忸怩走到林枫面前,眼中竟然多了几分羞涩。 林枫道:“你不要运功抵抗。”说罢,便将双手抵在上脘和天枢二穴上,翟双双感觉一股热流从两处穴道散开,瞬间流遍七经八脉,身体感觉说出不出的舒畅,差一点呻吟出声。 林枫收手后,翟双双脸颊一片绯红,上脘和天枢两穴位于腹部处,一个男人的手抵在这两处穴位,无论如何都有些尴尬和旖旎。 林枫淡淡地说道:“你虽在天星教数年,但并无恶行,当初在你身上种下玄冰寒毒,也是迫于形势,你在我身边近两年来,做事兢兢业业,尤其是情报传递非常及时准确,立下了很多功劳。我刚才已经将你身上的玄冰寒毒彻底去除了,寒毒再也不会发作。你再帮我做一件事,然后就隐遁江湖过正常人的生活吧!凭你的本事,就算是谷天宇想要找你,也未必能找得到。” 翟双双脸色骤变,颤声道:“公子你要赶我走?” 林枫道:“聚散总有缘,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吧!人生何其美好,不要再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翟双双摇了摇头,道:“不,我要留在林园!我原本以为习武就是为了不受别人欺侮,为的是做人上人,可是我到了林园才明白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公子,你不要给我解除寒毒,我愿意一辈子追随你。” 林枫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随即说道:“你马上安排人持黑木令通知十八岛主、九路十三帮,还有辽东六门,再加上玉山、鬼谷、金斧三门,于十月十二日在少林寺周围埋伏好,听令搏杀,违令者灭门!” 翟双双惊讶地问道:“公子你要倾力而出?” 林枫道:“一搏定乾坤!通知完他们,你就远遁江湖吧!” 翟双双还要再说话,林枫却冷漠地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翟双双离开了书房,她是流着泪离开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两个瘸子 林园里有两个瘸子,一个是江湖榜排名第五位的铁拐道人皮甲,一个是林家老仆急风腿杜淳。 皮甲的铁拐至少要三十多斤重,这是他的成名武器,以前他拄着铁拐时,总是砸得地上的石头“咣咣”响,生怕不知道他皮甲大驾光临。但他败在林枫的寒月刀下,还被林枫种下了玄冰寒毒后,于是成了林园的守门老头。 皮甲自从住到林园后,他走路时铁拐从来都不敲出一点声音,似乎他拄的不是铁拐,更像是一个木头拐棍。 皮甲走进了林枫的书房,本想一屁股坐在林枫对面的椅子上,但他见林枫面色凝重,便拄着铁拐站在一旁。 林枫淡然地看着皮甲,说道:“把上衣脱掉。” 皮甲神情一愣,眼神中带着疑惑,但他还是缓缓地脱下了上衣,虽然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他的身体依然很健硕,皮肤很有光泽。 林枫右手先后抵在皮甲的膻中、灵墟、期门三个穴道上,将他体内的玄冰寒毒化解掉。 林枫收手后,道:“皮甲,你守护林园的两年多,可谓是兢兢业业,现在我已经将你身上的玄冰寒毒彻底去除了,寒毒不会再发作,你走吧!虽然你武功高强,已经鲜有对手,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你最好还是远遁江湖,安度余生。” 皮甲听完林枫的话,缓缓地穿好上衣,安然地坐在林枫对面的椅子上,道:“公子,其实我身上的寒毒解不解都无所谓,我已经这么大年龄了,该风光的都风光过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该做的孽也已经造下了,我又何必要远遁江湖呢?” 林枫淡淡地说道:“我之所以解了你的寒毒,是因为你以前无太大恶行,至于你今后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皮甲凝视着林枫,道:“谷天宇找上你了?” 皮甲之所以有此一问,因为他知道林枫就是铜面人,而铜面人用尽各种手段几乎将天星教的高手斩杀殆尽,他早就预料到谷天宇一定会找上林枫。 林枫道:“我和谷天宇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否则我当初就不会杀天星教的使者、护法、军师。” 皮甲道:“我本来就打算跟老酒鬼和杜瘸子在林园养老,既然谷天宇找上了门,我就更不能走了。” 林枫道:“我给了你自由,你竟然不走?” 皮甲道:“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又何必走呢?” 林枫道:“虽然你是被逼留在林园的,但谷天宇早就有杀你之心,因为你背叛了他。” 皮甲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见识过你的刀法,也跟谷天宇交过手,你的寒月刀绝不比他的断刀差,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要是再加上我的一根铁拐,谷天宇必死无疑!” 林枫嘴角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道:“如果对阵的时候,谷天宇让别人拖住我,他会杀死你的!” 皮甲淡然地说道:“谷天宇杀死我的同时,和你对阵的人也一定会死在你的刀下,而这时,你的刀和云飞的剑,二十招之内就能要了谷天宇的命!” 林枫道:“你难道不怕死?” 皮甲嘿嘿一笑,道:“我当然怕死,可是总要有人去死嘛,江湖人的宿命,就是死在刀剑之下。要是我在中了玄冰寒毒后自杀而死,尸体只能被扔到后山的山谷里喂狼;要是我隐居老死在乡村山林,可能尸体都没人会给我收;可是我要是死在谷天宇的刀下,我却会被埋到青木山上,每逢年节都会有祭祀和纸钱,这笔账我算得很清楚,所以就算你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林枫终究还是被感动了。 云飞固然能够和他共患难,因为他们是朋友。皮甲并不是他的朋友,但皮甲却愿意留下来,而且要把自己的命留在林园,无论皮甲说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也只是一个托辞而已。 只是短短两年而已,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铁拐道人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或许这就是林园的魔力。 皮甲站起身,淡然而坚定地说道:“林园里的人,谁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能死!” 皮甲一瘸一拐地走了,只剩下林枫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为了让林枫活下去,酒鬼胡三宁肯自己去死,也要杀死黑暗人影子,那是因为老酒鬼早已把林枫当成了弟子、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为了让林枫活下去,银手钢指刁魁宁肯去截杀谷天宇,哪怕知道自己会死也毫无犹疑。刁魁曾对黑暗人影子说过“天下间谁都可以死,包括酒鬼和我在内,唯独林枫不能死。”因为刁魁是林枫父亲的莫逆之交、是林枫的长辈。 为了让林枫活下去,现在皮甲竟然留下来慷慨赴死,可是皮甲算是什么人呢?他本是天星教的护法,是林枫想要斩杀的人,是身中玄冰寒毒被逼迫的看门人,而今他竟然跟刁魁说出同样的话!而今他竟然要为林枫挡谷天宇的刀! 林枫独自坐在书房里,他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他不是一个轻易流泪的人,但他却压抑不住内心的感动!他最近流的泪太多了,一辈子也没有流过这么多次眼泪,可他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 另一个瘸子走进了林枫的房间,人还没走进书房,木拐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已经传进了书房,林园里无论是谁听到木拐的敲地声,都会对这个瘸子肃然起敬,他就是林家的老仆急风腿杜淳。 园子里的丫鬟仆人们甚至偶尔跟林枫调皮嬉笑,却唯独不敢在这个拐着黑木拐棍的瘸子杜淳面前有任何轻浮之态,是因为杜淳在林园地位超然,无论是林枫、云飞还是老酒鬼、皮甲以及那些掌柜们,都对杜淳尊敬有加,而他如今的地位,是他用对林家的忠心和奔波数十年的劳作换来的。 杜淳走进了书房,见到泪流满面的林枫,眼中带着疼爱和关心,口中却说道:“林园里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流泪,但唯独你不能流泪,因为你是林园的主人、是林园的支柱、是林园的精神!” 林枫看了一眼杜淳,擦了擦脸颊的泪水,道:“我不是害怕、也不是怯懦才流的泪。” 杜淳铿锵有力地说道:“林家的人是不能流泪的,就算是流泪,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林枫望着杜淳那张黑瘦的脸,突然笑了,道:“杜叔,你说的对,林家的人可以流血、可以死,但绝对是不能流泪的。” 杜淳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是在为他们流泪,但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老酒鬼是这样,翟双双是这样,皮甲也是这样,这终究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林枫道:“是他们的选择让我感动。” 杜淳道:“你都已经安排好了?” 林枫道:“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芷涵她……” 杜淳道:“你想把她支开?” 林枫诧异地看着杜淳,他没有想到杜淳竟然早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林枫道:“是!” 杜淳摇了摇头,道:“谷天宇搞出这么大动静,方小姐不可能不知道,以她的智慧,这次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骗不过她的。” 林枫轻轻地叹了口气。 杜淳道:“能把她留下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她的母亲柳怜雪。” 林枫眼神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林枫知道杜淳说的没错,柳怜雪是可以将方芷涵留在将军府,可是林枫现在根本不敢去见柳怜雪,柳怜雪也一定不会让他去少林寺的。 杜淳道接着说道:“凭孙小姐的才智和口才,她完全能够说服柳怜雪把方小姐留在府中,我去请孙小姐跑一趟将军府。” 林枫笑了,杜淳果然老谋深算,孙艺琪的确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正所谓关心则乱,他现在的心的确有些乱了,他顾虑的太多,心自然会乱。 杜淳道:“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林枫眼神坚定,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筹谋多年,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杜淳道:“我留在这里等你回来,我在——林园在!” 林枫道:“杜叔……” 杜淳厉声说道:“你不要说了,我是不会离开林园半步的!” 林枫的眼圈再次红了,他想说话,可是他的喉咙已经哽咽,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知道,无论他现在说什么,杜淳都不可能离开林园的。 杜淳眼神锋锐地盯着林枫,缓缓地说道:“你的心已经乱了,你现在这种状态如何应对谷天宇?” 林枫面带愧色,尔后,他缓缓地拿出寒月刀,轻轻抚拭着刀锋,脸色渐渐变得冷漠,眼神坚定而冷酷,他淡漠地说道:“不错,我现在的确有些心神不稳,但距离十月十二日还有十天,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杜淳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林枫道:“明天一早我会就走。” 杜淳皱了皱眉头,道:“这么早就走?” 林枫道:“我虽然上次在少林寺住过一段时间,熟悉周边的地形,但我还是需要提前两天去熟悉环境。” 杜淳当年曾被誉为急风腿,他的武功并不弱。他当然明白高手之争,胜败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地形、气候、温度以及周边的树林、山石、土壤的松软度都可能影响到胜败。林枫此去一搏,是生死之争,必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第二百章 求助 杜淳没有赘言,缓缓地转过身,道:“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林枫道:“我一定会杀死他!” 杜淳一瘸一拐地向书房外走去,他刚走了两步,林枫便说道:“杜叔,安排人把老酒鬼送到西域吧!” 杜淳只是停下了脚步,身子依旧背对着林枫,他沉声说道:“老酒鬼只怕没有酒喝,却从来不怕死,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离开林园的。” 杜淳刚刚离开书房不到半个时辰,宋成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书房,生怕弄出了大的声响惊吓到林枫似的,见林枫神态淡然,他才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 林枫看到宋成这副样子,笑着说道:“方小姐又不在这里,你干嘛这副表情?” 宋成嘿嘿地干笑了两声,道:“我是怕惊扰到您,不敢弄出声来。” 林枫道:“有什么事吗?” 宋成道:“华山派掌门彭德鸣来拜见您,林大哥,您见不见他?” 林枫神情微微一愣,喃喃地说道:“彭德鸣?他来做什么?……” 宋成小声地问道:“林大哥,您见不见他?” 林枫道:“请他到客厅,我一会去见他。” 宋成道:“他已经在客厅了。” 林枫微微点了点头,凝思了片刻,便和宋成向客厅走去。 彭德鸣一身风尘仆仆,面带憔悴焦虑之色,当见到一个俊朗清雅的青年走进客厅,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眼睛眨都不眨地注视着青年人。他虽然跟林枫素未谋面,还是一眼便认定此人就是名满江湖真假未知的林家三公子林枫。 彭德鸣双手抱着,深施一礼,道:“华山彭德鸣特来拜见林公子。” 林枫眉头一皱,赶紧将彭德鸣扶起身,道:“彭掌门,华山乃江湖鼎鼎有名的大门派,我们平辈而论,彭掌门还年长于我,你行此大礼,让我如何受得起?快请坐!” 彭德鸣并没有安坐,而是微微欠身,道:“华山派于公子素无交往,此次前来冒昧拜见,实在是迫不得已。华山派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还望公子念在华山派传承不易,且于林家两位前辈略有薄交的情面上,助华山派渡过此劫。” 林枫眉头紧皱,温声道:“彭掌门,我已听到了黄老前辈被杀的噩耗,但华山底蕴深厚,弟子众多,实力强悍,现在又与少林、武当、沧海派联盟,彼此守望相助,实力绝非林园所能相比,彭掌门何出此言,让我相助?” 彭德鸣长叹一声,道:“少林、武当相继遭到天星教暗算,损失惨重,现在已是自顾不暇,沧海派只靠余凯掌门一人独撑,自从余掌门被杀后,沧海派已是自保难顾,如今的情况下,哪有余力帮助华山派?” 林枫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听彭德鸣继续说道:“唉!不瞒公子,华山派其实一直依靠黄师叔才有如今的江湖地位,师叔见华山派人才凋零,弟子们资质平庸,在武功修为上根本没有突出的人,所以最近十多年来才一直让华山派闭门自守,不参与江湖纠纷,其实是以图自保而已。” 彭德鸣一番言语坦诚真实,完全没有虚华遮掩,反倒令林枫有所动容。 林枫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华山派只有黄老前辈一人被杀,华山弟子并无伤损,彭掌门何须如此悲观?” 彭德鸣道:“师叔被害,犹如毁掉了华山派的擎天柱石,自我而下,没有一人能进入江湖排行榜前二十位,以华山派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天星教的对手,华山派已是岌岌可危。” 林枫皱着眉头,道:“你能确定黄老前辈是被天星教的人所杀?” 彭德鸣道:“师叔是被谷天宇所杀。” 林枫沉吟了片刻,道:“谷天宇虽然在江湖排行榜中位列第二,可是江湖排行榜并没有人排在第一位,谷天宇就算不是第一,其实也是第一。据说谷天宇闭关两年,天魔刀法已经练的登峰造极,恐怕不问世事的那几个人也未必有把握胜得了他。如果真的是谷天宇杀了黄老前辈,彭掌门,你觉得我会是谷天宇的对手吗?我又怎么帮得上你呢?” 彭德鸣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笺,是黄伯清留给彭德鸣的那个信笺,他双手递给了林枫,道:“这是师叔留下的遗嘱,还请公子过目。 林枫打开信笺看的很慢、很仔细,但他越看眉头拧的越紧。当他把信笺的内容看完后,又递还给彭德鸣,说道:“彭掌门,我与黄老前辈素无交集,我不知道黄老前辈为何会认为我有能力帮得上华山派?” 林枫自然不会对彭德鸣说出他曾与黄伯清在华山有过交手的事,他更不想被黄伯清的遗言和彭德鸣几句好话,就脑子一热为华山派去拼命。 彭德鸣道:“我知道华山派与公子素无交情,此次贸然前来求助,已是唐突。林公子,华山派为了生计,在中原各地有十二家店铺,愿将其中八家铺子送于公子,略表我的一点心意。” 林枫轻蔑一笑,道:“彭掌门,说句实在话,你的几个店铺我还没放在眼里,如果我是为了钱财的话,现在林园的钱财足够我挥霍几辈子的,我又何必去救助那些穷苦人呢?” 彭德鸣刚要开口辩解,林枫却摆了摆手,制止了彭德鸣说话,只听林枫继续说道:“我不明白为何会得到黄老前辈的错爱,但我还是很抱歉彭掌门寄予我的厚望,就算我有心帮你们华山派对付谷天宇,恐怕也未必有这个能力。天下间谁又有把握能杀得了谷天宇呢?不过,谷天宇倒也算得上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就算我不找他,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兄弟云飞杀了天星教四大护法之一驱龙神鞭尤风,我不仅杀了天星教法师玉面菩萨心湖,还挖了谷天宇的墙角,把四大护法之一铁拐道人皮甲弄到了林园,你说谷天宇会放过我吗?” 玉面菩萨心湖被杀,头颅被砍下来祭奠在林烨坟前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江湖,虽然人是酒鬼胡三杀的,账却算在了林枫头上。皮甲住在林园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却终究瞒不过所以有人。这两件事跟“林枫”身份有关,所以林枫也根本不避讳。 林枫如此说法,但始终没有表示过要帮助华山派,彭德鸣犹如碰了个软钉子,一时竟不知如何再说才好,他现在非常郁闷黄伯清为何会让他来找林枫。虽然看起来林枫一直对他很客气,但彭德鸣能够感觉得到,林枫压根没把他这个华山掌门放在眼里。 林枫道:“彭掌门,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谷天宇如果真的想对华山派动手的话,他早就动手了。我听说谷天宇已经广发请柬,十月十二日邀请江湖各大门派齐聚少林,我想华山派也一定也收到了邀请,此时岂不正是你与少林、武当合力重创天星教的最好时机?” 彭德鸣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如果事情真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的话,我又何必跑过来在你面前低声下气求你呢? 林枫沉声说道:“彭掌门,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必如此悲观,据说少林方丈智空大师武功深不可测,就连姑苏闲阁老阁主东方闲也看不透他的武功造诣,江湖榜第一位始终空着不是没有道理的。再加上武当派玄机掌门手里还有一把变幻莫测的剑,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彭德鸣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眼中发出了光亮,沉吟了一下,问道:“十月十二日,公子可去少林寺?” 林枫淡淡一笑,道:“谷天宇并未将我放在眼里,所以我至今也未曾收到请柬,但如此大的一场好戏,错过了实在可惜,或许我也会去看看热闹。” 彭德鸣见林枫如同滑不溜秋的鲶鱼似的,说的话四脚不沾地,对于他的求助根本不接茬,显然没有相助之意,但彭德鸣还是忍着性子,恳切地说道:“十月十二日,我在少林寺等您!” 林枫并没答话,只是微微一笑。 彭德鸣抱了抱拳,道:“林公子,彭某今日唐突了,就此告辞!” 林枫没有留客的意思,只是抱了抱拳,说了声:“宋成,替我送送彭掌门。” …… 火红的太阳从山头后跳跃而出,将万丈晨光洒向人间,朝阳的光辉铺满了整个林园,如同渡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宁静而温暖。 老酒鬼胡三和急风腿杜淳正站在树下,眼神望着远方,似乎想将目光拉伸得无限远,想要看清早已消失不见的三匹骏马。 胡三轻叹道:“他走了。” 杜淳道:“是,他是林家的子孙,他必须要去。” 胡三看了一眼正站在远处屋檐下的铁拐道人皮甲,道:“皮甲还是留下了。” 杜淳道:“公子解除了他身上的寒毒,放他离开,可是他自己却留了下来。” 胡三呵呵一笑,道:“看来他跟我们一样,是存心要死在这座园子里了。” 杜淳冷哼了一声,道:“死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园子里的景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