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废物小师妹怎么一剑破苍穹》 第一章 有仙自远方来 “两位仙君,就是她,前些日子她突然出现在我们村村口,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谁,就是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绿柳村村长点头哈腰地对着两名身穿蓝白飘逸长袍的青年说话。 青年视线顺着村长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柳树地下一道身穿灰色麻衣的窈窕身影闻声抬头,露出一张温婉绝色的脸来。 楚言欢冷眼盯着不远处气质出众的两人,表情恹恹地一脚踢开了身边装着衣服的木盆,任由里边的衣服簌簌掉入溪里被水冲走。 楚言欢是十天前在山里醒过来的,睁开眼的瞬间大脑跟被抽丝了般疼,且一片空白,除了记得她自己叫楚言欢,其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山,在绿柳村被人撞见,这才暂时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在绿柳村的这些日子,她也打听到了不少,比如说修仙。 这是一个仙凡有别的世界,仙人举手投足能移山填海,凡人劳劳碌碌混沌一生。 但再多的楚言欢就不清楚了,毕竟绿柳村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住满了凡人的村落,对于修仙之人只有满心敬畏,而且修仙一事离他们太遥远,对于这些事本身就半知不懂。 这样一个村子怎么会招来修士?楚言欢攥了攥手心,绿柳村唯一的变化就是多出了一个她,难道是她失忆之前的仇人? 她背手于身后,摊开掌心,翻了翻手腕,一抹绿意盎然的灵气出现在她的掌中。 在绿柳村的这十天来,她偶然间发现了自己身体里有着一股气流一样的东西,还会随着她呼吸的过程增大,虽然这个幅度很小,但这玩意怎么瞧都像是修士身上所谓的灵气。 楚言欢知道自己应该也是一个修士,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落到了记忆全无的地步,如果这几个人是来寻仇的,那靠着她体内少得可怜的灵力,她逃得出去吗? “喂,你叫楚言欢?”曲岚蹦跳着从师兄身后走到楚言欢面前,上下打量着人瞧“除了脸还不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瞧着就是个凡人,是预言里和我们天规院有缘的人吗?” 为首的青年严青石上前一步先是拦住曲岚“师弟不可无礼。”然后转头对着楚言欢道“楚姑娘,我等是天规院弟子,奉师命下山寻一与我天规院有缘之人,并将有缘之人带回天规院” “天规院?”楚言欢判定这两人没有攻击意图后以最快速度收起灵力,似笑非笑道“我不去。” 严青石沉默了,作为天规院内院弟子,出门在外向来备受尊敬,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的拒绝且嫌弃,自信心莫名受挫。 “不去?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天规院可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仙门,你知不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曲岚闻言,比严青石反应还要大,跟被老鼠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在那蹦哒。 楚言欢冷淡道“哦不知道。” 这副无知的嘴脸让曲岚更气了,脸都涨红了,手指指着楚言欢哦哦哦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啊天杀的,你个小贱人你怎么把我的衣服给打翻了。”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只见一个膀大腰粗的妇人举着一根烧火棍气势汹汹地杀来。 村长顿时头疼地把他媳妇抱住,免得扰到那些个仙人,真惹到那些人他们可没个好挂落吃。 但他媳妇颇为泼辣,被拦住了那张嘴也不停歇“死婆娘钱没给一个还浪费我的钱,要不是我儿子要死要活的要娶你,我早就买了你去青楼伺候男人去唔” “说什么呢,仙君在呢,别污了仙君的耳。”村长讪笑地看向严青石。 严青石有些尴尬,出于教养没有说什么,隔壁的曲岚翻了个白眼,满眼的不屑。 听着村长媳妇的咒骂,楚言欢脚下再次一动,再往那个木盆那踹了脚,木盆应声而落,顺着水流飘远了。 这下村长也摁不住他媳 妇了,村长媳妇挣脱村长的束缚,张牙舞爪地往楚言欢身上扑,誓要把小贱人的脸挠花。 忽而,天暗了。 伴随一声不似人的尖叫,村长和村长媳妇刹那间都安静了,纷纷害怕地捂紧嘴,下意识地选择往家里跑。 第二章 妖风来袭 曲岚瞪眼,嘴角抽搐“你掉钱眼里了吧。” 说完他手从腰带上划过,一个鼓囊囊的钱袋突然出现在手上丢到楚言欢的怀里“不过刚好,小爷我刚好最不缺钱,说吧。” 楚言欢颠了颠袋子,感受灵石滚动的重量,露出一抹笑意,修仙者和凡人用的货币果然不同,随后目光在曲岚的腰带上扫过,那是个好东西啊! 要说绿柳村的这妖邪啊,那倒要从一个月前说起了。 那天县里有位贵人抬着一箱箱的聘礼和一张生辰八字到了绿柳村,说是要娶村西边吴老二的闺女。 “所以是吴老二的闺女心有所属,誓死不嫁,私奔被浸猪笼的还是自杀的?”曲岚呵呵一笑,这些个故事他都听了无数遍了,说书的最喜欢说这些个话本,换汤不换药。 “都不是。”楚言欢木着脸指了指曲岚“闭上你的碎嘴子。” 吴老二的闺女是心甘情愿嫁出去的,据吴老二隔壁张大娘所说,那位贵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绿柳村了,和吴老二的闺女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张大娘不止一次见过吴家闺女打扮得漂亮得体地出了门,还有几次那位贵人摸黑攀了吴家闺女的窗,两人早就暗通曲款,有了私情。 “嘶——”曲岚第一次听到如此不走常路的话本子,哦不是,是故事,激动得死死抓住挂在腰间的剑柄“然后呢?” 面对楚言欢黑下来的脸色,严青石手指一滑,用法术封了曲岚的嘴,麻木道“楚姑娘继续吧,他不会说话了。” 然后吴老二就欢天喜地地收了聘礼,把同样欢天喜地的女儿嫁了出去。 但是这事怪就怪在了三天后,吴家闺女就传来了死讯。 啪—— 肯定是那位贵人家里看不起吴家闺女的身份,觉得配不上他家公子,就把人给杀了,曲岚杀气腾腾地说。 但落在楚言欢眼中,曲岚就是拍了下身边的柳树,然后嘴巴动了动,像个傻子。 她摇了摇头,继续把故事讲了下去。 这怪事吧,就是从吴家闺女死讯传来的第七天发生的。 原本吴家闺女已经在城里贵人家下葬了,但第七天的回魂夜里,吴家闺女的尸身就突然出现在了村子里,把她爹给杀了。 后来这吴家闺女便不定时的出现,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出现必定取走一个人的性命,一人即止,绝不多杀。 楚言欢知道的死了的已经有十七个人了。 这种仿若缓刑一样的杀法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他们,而且,自从吴家闺女的尸身出现后,他们就再也离不开村子,绿柳村只能进不能出,村里的人只能战战兢兢地继续在绿柳村里生活着。 “那就先去吴家看看吧。”严青石蹙眉道。 他们爱去哪里楚言欢管不着,说完她知道的就转身打算离开,却被曲岚一把抓住。 你去哪? 楚言欢疑惑地看着他,勉强从口型看出曲岚的意思“当然是去休息了,不然我还能干什么。” 曲岚回头望向严青石,比了比嘴唇,意思很明确。 严青石解开了曲岚的闭口禅后,一连串话跟炮轰一样炸向楚言欢。 “你拿了我的钱,说的话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就想走人,想都别想,而且你还得跟我们回天规院,从现在开始别想离开我们的视线,免得你跑了我们还得找。” 哟,还不傻呢! 楚言欢自觉小瞧了曲岚,本以为他就是个满脑子话本的傻白甜,没想到还是有点子脑子在身上的。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吴老二家在哪里,你得带路。”曲岚爱听话本子是一回事,但作为天规院内院弟子,能力还是有的,只要他别听话本子上头就行。 楚言欢挑了挑眉“也行。” 反正她也还打算再从严曲两人身上再多打听点事,就是少了一个午休罢了。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吴老二家。” 吴老二家不知道是不是被化成邪祟的吴家闺女毁坏过,大边茅草屋塌了,只剩下半边砖石屋还顽强地立着,锅碗瓢盆散落一地,平白添了几分荒凉感。 第五章 李家兄弟 严青石曲岚和新郎皆是一愣。 “什么?”曲岚懵逼问。 新郎却像是被楚言欢所说的某个字眼给刺激到,突然也不执着于打架了,用一种很难言喻的眼神看了楚言欢一眼,静静地站着,整个人落寞又孤单。 一阵风刮过,新郎新娘当场消失,幻境也破开,露出李府如今真正的模样。 无数的尸骸布满李府,墙上有大片大片已然干涸发黑的血渍,各色的花瓶用品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曲岚长长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张往生符,注入灵力,用力一扬甩到半空,灵光点点没入李府满地的尸身中,他闭上眼,默念着往生咒。 过了一会他突而奇怪地咦了声“还有个活人。” 然后曲岚目标明确地走到一张椅子后,拎起地上一个身穿道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 “醒醒,别装死。” 中年道士咳嗽两声,睁开眼睛尴尬地爬起来“仙君真是好眼力。” “说说吧,你怎么会在这,知道些什么。”曲岚露出一排森冷的牙齿。 中年道士搓着手“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是李府的亲戚,不过是来喝喜酒的,谁承想那只狐妖突然出现大开杀戒,要不是我当年有点仙缘得了枚丹药可假死,我也要被狐妖杀了,还好仙君出现,施展神通赶走狐妖,救了我一条小命” 中年道士能力不高,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无人能及。 在中年道士不断追捧严青石和曲岚的过程中,楚言欢余光扫到了高堂位置上那块布满漆黑干血的白绸。 “他说谎。”楚言欢打断了那边的交谈,恶狠狠地瞪了中年道士一眼“李府办的压根不是正经婚礼,而是冥婚。” 楚言欢用力拽开白绸后,桌面上露出了一块刻着李渠二字的灵位。 这话如同白日落惊雷,严青石和曲岚都惊住了。 “新嫁娘,新嫁娘,盖着盖头坐白轿, 跨过山,跨过河,来到死鬼家门口, 公鸡叫,公鸡叫,盖上棺材入洞房。” 楚言欢面无表情地念出那对男童女童纸人在载着新娘的白轿一路走来时都在哼唱的歌谣。 和纸人咿咿呀呀的腔调不同,楚言欢念出来平静而悲凉。 楚言欢原本以为这歌是为了狐妖迎亲唱的,在看到李渠的牌位之际她才意识到这唱的是吴莲从绿柳村出嫁那天,满怀欣喜地盖着红盖头,坐上出嫁的轿子,一步步的走向最后的死亡之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楚言欢踩着满地狼藉走到中年道士面前。 明明她穿的只是粗布麻衣,那张脸却美的有些惊人,配上她阴沉的眼神,却气势逼人。 一把精致的小刀从楚言欢手指滑出,落在中年道士的脖颈处“说不说?” 中年道士感受着皮肤上小刀的冷意,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女人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立刻屁滚尿流地跪下“我说我说。” 他小心捏着刀尖,冷汗湿了全身“我确实是李府的亲戚,就是隔得比较远。” “李府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李渠,小儿子叫李玉,大儿子自小身体不好,医师各个都说他活不长,因此哪怕李府家大业大,他李渠也娶不上一房媳妇。” 李渠也确实活不长,刚刚二十岁就再次病发,李府搜寻来的医师都说不行了,李家夫妻两再不甘愿也知道大儿子这次是救不回来了,但是李夫人不忍自己的大儿子生前孤孤单单的,身后在阴曹地府也一人独身,于是乎就想出了个邪乎法子。 配冥婚,而且不配死人,怕死人晦气,扰了李渠的投生路,要配活人。 但这法子损阴德,谁敢干,李府不敢大肆宣扬,于是找上了有亲戚关系的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也不敢真的干这邪乎事,于是编了个生辰八字,并告诉李家夫妻,新娘必须要心甘情愿地嫁给李渠才算成就一份好阴婚,不然也会让李渠投胎艰难。 可谁愿意嫁给一个将死之人,还要一同活人陪葬,哪怕真的有人愿意卖女儿换李府出的高价钱财,新娘子也不会是心甘情愿的。 李夫人就想出了一个更损的招,先找到了中年道士写下的那张生辰八字上的闺女,也就是吴莲,而后派出了小儿子李玉。 第六章 吴家阿莲 李玉稍一施手,确实让吴莲喜欢上了冠着李渠名字的他。 而后李渠死了,李家上门求亲,迎亲当日把吴莲迷晕,连同李渠尸身一起封棺入土。 接下来就是不知道打哪来的狐妖,来到李府大开杀戒,至于更多的事情当时已经服用了丹药陷入龟息状态的中年道士就不得而知了。 “畜生。”严青石厌恶地看了眼中年道士,再看看着富庶豪华的李府,只觉一阵作呕。 “活人冥婚,你们怎么敢的,这不是鸡鸭猪狗,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曲岚简直气得要杀人“草,白费了我刚刚的往生符,我就是拿去超度一只猪都比超度这一堆蛇鼠来得实在。” 楚言欢垂着眼,露出一抹笑,把小刀用力往下一抵“既然收了李府的钱,就得为李府办好事,我觉着这桩冥婚办得不好,你要不下去阴曹地府再办一次?” 中年道士瞪圆了眼,不甘心地捂着喷满血的脖子躺下了。 严青石出手想要拦,却没拦住“这这人是凡人,应当还是按凡人律法处置。” 严青石恪守规矩,做事一板一眼的,虽然觉得这道士罪有应得,却还是觉得不该由他们来动私刑。 “哎呀师兄,凡人的律法可判不了他死。”曲岚囔囔道。 冥婚婚书上可是要写明死的时辰的,这吴家肯定是全然知晓,是自愿嫁出女儿的,吴莲虽被瞒着却也是自愿出嫁的,而李府也出了大价格买了吴莲的命。 这些事传出去李府名声不会好,但从律法来看却是无错的。 要不是狐妖突然杀出来,李府和中年道士指不定什么都不会损失,日子照样过。 而中年道士在修仙界看来却是这场荒诞冥婚的罪魁祸首,他本可以劝说李府夫妻,择一亡故之女成冥婚,却依旧为非作歹,还在他们面前信口雌黄,因果缠身本就该死。 反正狐妖作乱已然杀了不少人,多死中年道士一个不多,少死中年道士一个不少,杀了便杀了。 曲岚赞叹地看着楚言欢“你倒是有狠劲,果断决绝,难怪和我天规院有缘,你这个师妹我认了,等回去天规院的路上我就教你修仙,哪怕你资历不好我也得找丹药给你喂上去。” 这倒不用,楚言欢抽搐着眼角,她已经筑基七阶了。 幻境消失,外面的百姓似乎察觉到不对,推开掩着的门往李府内瞧了眼,爆发出尖叫。 曲岚手快地丢了个隐身符。 楚言欢纳闷地看向他。 曲岚讪讪说“以前历练的时候也在人间遇到妖邪,那时候不懂事大大方方站那,被误以为是凶手,虽然后面误会解除,但被凡人纠缠很耗费时间,还不如隐了身,之后解除了妖邪之事再告知人类官府。” 严青石叹了口气,也想起过去不太好的事情,抖了抖唇表情无语,随后眉头一锁“狐妖杀人不为修邪道,是为寻仇,那接下来不好,绿柳村。” 这次楚言欢学精了,在曲岚拔她领子前率先拉住严青石的袖子让他带她飞。 楚言欢的选择着实无错,严青石可比曲岚温和多了,御剑之术也高上不少,一路下来并不颠簸。 下了剑楚言欢还鄙夷地看了眼曲岚,嫌弃之意溢于言表,气得曲岚脸都红了。 原本以为他们迟狐妖一步赶来绿柳村,这个村子已经要化为人间炼狱,可并没有,一切风平浪静。 溪边的柳树照常照着水镜,风一吹,满波褶皱。 “姑娘——” 楚言欢耳尖一动,警惕地左右看了眼。 严青石的司南中那属于狐妖的妖气还没有耗尽,此刻还在显示着狐妖的方位。 严青石低头看着司南,突然塞了好几张防御符箓和治疗的丹药以及一块烟青色的令牌给楚言欢“这狐妖的实力已经有金丹中期,和他缠 斗很是危险,刚刚牵扯你进入狐妖幻境已经是我等失职,你先离开,寻一安全之所,如果我们许久不出来,可能就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可执着这张令牌寻找驻扎凡间的驿仙站,会有人来处理狐妖,也会有人送你去修仙界天规院。” 从刚刚在幻境里和狐妖短暂的交手来看,那狐妖也是有点实力在身上的,加上它那身不知为何可以掩盖卦象的法器,和它缠斗恐怕有危险,严青石断不会将无辜的楚言欢也带入和狐妖的斗法中。 话语一落,东西洒了楚言欢满怀,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那两道蓝白已然狂奔向绿柳村中心。 楚言欢捧着零零散散的东西,靠着柳树席地而坐,仔细观察着这修仙界之物。 丹药符箓她看不懂,那块令牌上面书着的字倒是看懂了,正面有天规二字,反过来还有内院一词,四条边刻着回型纹。 楚言欢举着令牌到自己耳边,用手指骨节敲了敲,发出的声音沉闷,不知道是何种质地制成。 这应当值不少钱吧? 把这卖了她应当能凑上点在修仙界生活的灵石,可 想起吴莲和狐妖,楚言欢总有种难言的难受,有个冥冥中的声音告诉她,要去搞清楚这一切。 风拂了拂楚言欢凌乱的发丝,“姑娘——” 这下楚言欢不能当自己听错了。 “谁?”她站起身,灵力凝起一片翡绿,身旁柳树的叶子被风撕扯下好几片,旋转着飞进楚言欢的灵力中,形成几把圆锥体。 “出来。” “姑娘,我是吴莲。”那道声音还在继续“我在柳树里。” 柳树属阴,可以寄魂,吴莲便寄身在了柳树之上。 楚言欢惊讶地移开自己靠着柳树的背,然后手指轻轻拍了拍柳树粗糙的树皮。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我已经死了,甚至已经下了阴曹地府,是阿昭把我的魂魄强行召回人间。”吴莲说道。 “阿昭?是那只狐妖吗?你和他果然认识,所以你真的是狐妖的新娘?你真的喜欢李玉吗?” 听到李玉的名字,吴莲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落“阿昭确实是那只狐妖,但阿昭是只女狐狸,我只是她的朋友,不是她的新娘。” 楚言欢“” 看见狐妖的那封婚书,所有人都默认了狐妖是个男妖,谁都没怀疑过要娶吴莲这个人类女子的会是一个女妖怪。 第七章 受伤的狐狸 “至于李渠不是,是李玉,我和他早就不相关了,但是阿昭不这样想。”吴莲叹了口气“那张写有我和李渠名字的婚书确实有效,在阴曹地府上我和李渠无论是否愿意都已经成了夫妻,但阿昭怨恨,恨李玉欺我弃我,又觉得我依旧想要嫁给他,于是她想要逆天改命,把李玉的姻缘替换掉李渠的,续上和我的缘分,让李玉也尝一下结冥婚的滋味。” “那张狐妖的婚书只是为了提供一个枷锁,告诉阴曹地府有人抢亲,姻缘有变,不得公示天地,方便阿昭把和我缔结姻缘的李渠改成李玉。” “但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怎么能够改变呢?阿昭太傻了,她修炼百年才得了两条尾巴,却斩下一条按在我的尸身上,保我尸身不腐,又花费大量修为造出幻境一次又一次的上李玉的身和我的尸身拜堂,但天地不认她续的姻缘,这一切不过徒劳。” 说着吴莲的声音都带上了泣音,曾经以为海誓山盟的情郎娶她只是为了让她送死,她尚且能用命换来一个断舍情爱,但在知道阿昭为了她杀人无数,她却安不得舍不下,徘徊在人间。 因为在这个世间只有阿昭是真心待她,连她的亲生父母都能为了钱财把她送去死,整个绿柳村看着白轿来迎亲,却无一人提醒盖着头帕的她这是一条死路。 阿昭啊!她的好阿昭,只有她为了她真心的哭泣难过。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阿昭,那年她不过七岁。 年幼的吴莲背着和她差不多高的背篓,一步深一步浅的上山割草,待回家她还得把草切碎喂猪。 天上太阳正盛,吴莲割完草浑身都是汗,没来得及擦擦就想赶着回家干活,刚下了个坡,一转身,却见到不远处多了一直浑身火红,只有四只爪子带着圈白毛的狐狸。 狐狸似乎受了伤,侧躺着支起左后脚,折着柔软的腰身探头去舔自己受伤的后腿,听见一阵踩踏草叶的声音后敏感地抬起头。 “呜——”狐狸呲开嘴,翻身站起,浑身的毛都炸开,那双圆润的眼睛凶狠,闪过一抹异样的红光,锋利的爪子扒拉了两下身下的沙土,警告面前的人类。 吴莲本该害怕这样有攻击性的野兽的,可看着那双眼睛,她突然跟被迷惑一般,放下了背篓,到旁边的草丛里翻找了一阵,找出一棵她知道能够敷伤口的药,放进嘴里咀嚼,又找出来一片大叶子,把嚼好的草药吐在叶子上。 可能因为草药很苦,吴莲那双浅淡的眉一直扭着,五官时不时皱在一起。 狐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吴莲忙来忙去,最后把那一坨绿色的药泥往它的面前推了推,然后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不会伤害它。 狐狸侧了侧脑袋,它确定了,面前的人类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凡人,轻易就被它的迷惑术迷住,现在不但不会伤害它,还会主动替它疗伤。 狐狸忽而伸出了那条受伤的腿,怼到吴莲的面前。 吴莲一愣,突然笑了。 乡下的姑娘家都不会被细养,个个都是在家干活并多数被苛责的对象,吴莲也是一样,吃的不多营养不足,面色蜡黄偏瘦,但她却有一双非常明媚的眼睛。 此时那双圆润的杏眼笑弯成两轮月牙,让她看着有点开始抽条的娇俏。 她小心地从自己的内衬里撕了一小块布,然后把草药一点点摊平在狐狸的伤处,再用布捆绑起来。 “呜呜呜——” 在吴莲给布条打了一个小小的结后,狐狸翘着尾巴,打着圈圈转着身,去瞧那个小小的结。 但由于身体结构,那个结看得不甚清晰,让狐狸有些恼怒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四只毛爪子朝着天空打了一套自由拳击。 “哈哈哈——”吴莲被狐狸憨态可掬的样貌逗笑了,笑得眼角都溢出了泪花。 “嗷呜——”狐狸和另一只妖怪斗过法受了重伤 ,现在兽性高于理性,做出的大多数动作都是它还未休出灵智时的幼态。 但在吴莲笑了后它突然回过神来,觉得甚为丢脸,冲着吴莲的手就来了一口,很浅地磨了下牙,却把吴莲吓得往后摔。 吴莲被迷惑术蒙住的心神也徒然惊醒,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 狐狸后腿一蹬,跳上吴莲的胸口,长长的吻部蹭在吴莲的面前。 吴莲醒了之后直面那张野性未脱的兽脸,直接吓得都哆嗦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出于什么敢救助这只看着比她体型小不了多少的狐狸。 狐狸冷眼看着失去迷惑术后恐惧害怕的吴莲,轻巧地下了地,尾巴一扫,那点尾巴毛无意识地蹭过吴莲裸露在外的手背。 吴莲一愣,意识到狐狸放过了自己,连忙爬起身,对着狐狸孤寂蹲在一棵树底下的身影却是一呆。 “你小心点,不要再受伤啦!”吴莲怯怯地隔空喊了一句,迅速背起背篓,连滚带爬地下了山。 吴莲踩着落日回家,到了家自然免不得被臭骂了一顿,少了个干活的人,吴家夫妇气得要死,直接扣下了吴莲的这顿饭。 吴莲是个受气包性子,也不敢抗议,抿着唇,默不作声地抱着全家人吃完后剩下的空碗到溪边去洗,洗着洗着肚子饿了,她便拔了两根茅草根放进嘴里嚼,浅淡的甜味沾在舌面,却压不下饿意。 “唉——” 摇曳着两条狐尾的狐狸蹲在溪对岸的一棵树上,凭借人类的视力是无法看见它的位置。 所以因为我,她要饿肚子吗?狐狸想。 “阿莲,来,吃吧。”一道苍老柔和的声音响起,阿婆捧着一块红薯缓慢走到溪边。 如果说除了家人,吴莲最亲近信赖的人莫过于隔壁家的阿婆。 阿婆会教她如何辨认平日可用也可采摘来卖钱的草药,也会在她被扣了那口食粮时给她送点吃的,这是她得到的难得的善意。 阿莲并没有推拒,接过红薯默默吃了起来,想了想后又问了句“阿婆,我们这会有妖吗?” 今天那只狐狸给她的感觉太过妖异,她总觉得对方能听懂人话,看穿她的表情举动。 “可能有吧。”阿婆没当回事地呵呵道,村里的小孩总有些奇思妙想,对于能够移山填海的仙人也充满了好奇,总会追着长辈问,她都习惯了,也答不上来那些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问题。 但如何应对这些孩子阿婆是有办法的“阿莲你看,阿婆我也会法术哦!”说罢她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串紫红色的小果子。 “串儿浆!”吴莲惊呼出声,这串儿浆算得上是这附近村落里小孩最受欢迎的零嘴了,不需要花钱,进去山里找一找总归找得到。 要是今天没有遇到那只狐狸,吴莲应该也能在割草的回途里找到几串串儿浆吃,还不至于错过晚饭只能饿肚子。 都是狐狸的错,只希望再也不要见到它了。 第八章 延年草 吴莲以为自那天之后就不会再见到那只狐狸,可意外总是来得那么快。 阿婆倒下了,阿婆的儿子找来了赤脚大夫,但大夫摇摇头只说了句节哀就走了。 趴在阿婆家门口偷听的吴莲呆愣地看着赤脚大夫转身出门,门内立刻爆发出哭吼。 吴莲凭着心底的那股不甘心,冲到了赤脚大夫面前,把人拦了下来“大夫,真的没有办法吗?有什么东西可以救阿婆一命,我都可以去找。” 赤脚大夫叹了口气,把阿莲当作了这家人的孩子。 看着吴莲可怜兮兮的那张笑脸他有点于心不忍,不好说出直白的真相“小姑娘,你可知道咱们附近的嘉山上有一种草,名叫延年草,我听闻有一个人上山时受了重伤,偶然间吃了那草,伤全好了,如果真要找一个方法救你阿婆,可能只有那神奇的延年草可以做到了,不过延年草是奇物,奇物肯定是极少的,现在有没有还另说,而且那草也没有留下画像,就算有人好运看着了,也不一定知道那就是延年草。” 赤脚大夫摆摆手“唉我说这么多干什么呢,小姑娘听我一句,刚刚那些话听过就算了,人各有命,我们凡人做不来那些修仙之人的逆天改命,如果你有心,那就好好陪陪你阿婆吧!这日子不多了。” 大夫说完就离开了,剩下吴莲低垂眼睑,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处。 嘉山远,年仅八岁的吴莲走过去花了足足两个时辰,从未出过绿柳村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外面是这么大的。 她走到哪问到哪,一路到了嘉山,路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但延年草真的像是赤脚大夫说的是奇物,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吴莲问过嘉山下最后一户人家,最终失望了,没有任何线索的她提了提自己那只有一个馒头的行囊,选择自己一个人往山上走去。 山里未知的危险多,要是绿柳村旁边的山,吴莲倒也熟悉,自己上山下溪都没有问题,可嘉山对于吴莲来说太陌生了。 她拨开和她一样高的草,翻开一丛丛荆棘,企图找到一样和普通的草不一样的植物。 可能会发着光,可能长的奇形怪状,奇物总该不是平凡的草。 她枯黄的掌心在翻找中被草叶石块割伤,一道道小口渗出红色的血。 狐狸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你在找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吴莲一大跳,她摔在地上,挪动着往后退,看向狐狸的眼神满是惊恐。 是那只狐狸,也是妖怪。 会说话的狐狸可不是妖怪嘛。 狐狸摇晃着红色的尾巴,晃出残影的尾巴忽而一变成了两条,优雅地跳上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用尾巴盘住自己的后腿,方便它半坐下。 “看在你之前帮过我的份上,说说吧,找什么,我找来给你。”狐狸居高临下地看着吴莲,语气带着施舍。 但心里却想这也算是对你上次吃不上饭的补偿了。 “你真的可以帮我?”听到狐妖的承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吴莲壮起胆子“那你知道延年草吗?” 狐狸“” 什么东西?没听过。 “听人说有人在嘉山上差点死了,吃了一棵草后伤就全好了,那种草就是延年草。”吴莲期待地看着狐狸。 狐狸是妖怪,那肯定比人类知道得多,它肯定知道延年草是什么样子的吧。 狐狸看着吴莲那双带着光的眸子,心里发慌,早知道就不跳出来夸下海口了,嘉山是它的地盘,它的地盘上啥时候出现了什么延年草啊? 等等,刚刚小丫头说的故事怎么那么耳熟? 那不是上次那带了半边烧鸡上山的猎户吗? 那猎户摔进了另外一个猎户的陷阱,浑身都是伤口和血,它就给他输了点灵力,然后给人脑袋 套了个幻术,让他误以为是啃了根草后活了过来。 然后它就叼走了对方的烧鸡。 所以这小姑娘要的是它的灵力? 狐狸摇着尾巴想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你等我一下。”说罢狐狸纵身一跃消失在草丛里。 过了一会,长长的狐吻叼着一棵草从树上倒着下来,那双圆润的狐狸眼盯着被吓到一惊一乍的吴莲看了会热闹,才把那草放在了吴莲面前。 “诺,这就是你要的延年草。” 吴莲惊喜地捧着那根草,连句话都不对狐狸说,直接撑着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 “唉你跑啥——”狐狸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它的灵力不能附着在草上,它得对着吃草那人输灵力啊。 狐狸跟在吴莲身后一直回到了绿柳村。 摆上了棺材的阿婆家正聚着一群人在哭丧,一张白布悬在阿婆家门口,那是村里那户有人死了的证明。 狐狸冷眼看着棺材里的死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人死了它就救不了了。 吴莲死死握着那根草,不相信才一天阿婆就死了。 她冲上前去,想要撞开那堵在一块的人墙,去到阿婆身边,把延年草喂给阿婆。 可冲到一半,她就被一只大手拦下。 是阿婆的儿子。 “叔,这是延年草,是奇物,可以救阿婆。” 狐狸听到吴莲这样说。 阿婆的儿子冷冷扫了眼那根被吴莲攥得焉巴的草“这就是一根普通的草,救不了我娘。” 可吴莲还是固执地把草塞到阿婆儿子手上,示意他去喂给阿婆吃。 阿婆儿子烦了,把草丢到地上,还踩了一脚“你不要闹了,我们很忙,吴家的,把你女儿带走!” 吴莲眼睁睁看着那棵救命的草被丢弃在地上,碾进泥里,眼泪直冒,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 “天杀的,死丫头今天跑哪去了,家里活都没人干了。”吴家汉子嘟囔着杀过来把吴莲拉走了,还骂骂咧咧地扭着吴莲的耳朵训“你去隔壁家干啥,还嫌不够晦气呢” 狐狸看了场热闹,人类的喜丧都是最热闹,哭的,笑的,贪婪的,悲哀的,丧礼来来回回那么多人,各人百态,表里不一,着实是场比茶馆还热闹的大戏。 看完了戏,狐狸才勉强想起那个捧着根草当宝的小姑娘,跳上了隔壁的房顶,扒拉了下屋顶茅草,探头去看。 第九章 她学了那么久的人,还是不像人 吴莲和她的两个弟妹躺在一张狭隘的木板床上,屋内没有点灯,昏暗得可怕。 狐狸夜视能力强,把吴莲窝在床上偷偷抹泪的小可怜样子看得一清二楚。 一小团灵力自上而下地打落,在吴莲面前猛地炸成一团光。 “呜——”吴莲幸亏是捂着嘴哭的,不然能一嗓子把全家人都叫醒。 她抬头往上看,对上了毛绒绒的狐狸脸。 狐狸把头从屋顶茅草中拔了出来,等着吴莲悄悄从屋里摸了出来。 “你有办法救阿婆吗?”吴莲把最后的希翼放在了狐狸身上,希望手眼通天的妖怪能够起死回生。 狐妖尖尖的耳朵动了动,难得认真地坐着“她已经死了,我救不了她。” 吴莲彻底绝望,延年草救不了阿婆,狐狸也救不了阿婆,原来真的是赤脚大夫说的人各有命。 狐狸盯着吴莲彻底崩溃的脸,跳下了地,两条毛绒绒的尾巴一闪闪地晃,心下一动,一个翻身,变出一张苍老的脸,满头的白发如同阿婆生前一半用布条绑在头上。 “阿莲,不哭。” 阿莲,不怕。 阿莲,吃吧。 阿莲 阿莲! 吴莲惊异地看着幻化成阿婆的狐狸,可狐狸叫她的名字太温柔了,温柔的就像是阿婆还在。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架在半空,似乎怕真的碰了,面前一切就会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碎掉。 还是狐狸斗鸡眼一样看着吴莲停滞在空中的指尖,一个前倾,主动用自己的脸碰到了吴莲的手。 命运在这一刻缓缓启动。 狐狸在那一天搬家了,从嘉山搬到了绿柳村附近。 狐狸对吴莲很好奇,好奇在她明明弱小怯懦,可以被任何人呵斥谴责,却又勇敢坚韧,不过小小一只就敢跑去嘉山寻找不知真假的延年草。 它每天看着吴莲干活,上山下溪,洗衣做饭。 她还是在被扣口粮,时不时饿到头脑发昏。 曾经会帮助吴莲的阿婆不在了,但现在多了狐狸。 吴莲知道了狐狸是嘉山上修炼的狐狸,也知道她的名字叫阿昭。 会抓野兔的狐狸撕咬了一脸的血,化为妖娆的女子用灵气手帕擦着脸,吴莲会采摘来山上的茱萸来烤肉。 等肉香幽幽传出后,穿着红艳衣裙的阿昭会倚在树枝上,抛下两颗可食用的果子。 生而有传承记忆的阿昭认得山上所有能美容的草药,给吴莲敷脸美容。 越发白嫩的吴莲虽然还是比不过城里那些娇养会读书的小姐有气势,但在绿柳村却鹤立鸡群,让吴家暗中总卯着一股劲,想让吴莲嫁个好人家好以后帮衬家里。 李玉的出现就是那个契机。 阿昭暗中追着吴莲见到化名李渠的李玉第一面后对吴莲说过一句话 他不是你的良人。 阿昭是妖,修炼百年,也见过上嘉山寻药的人,形形色色,好坏爱恨,她比吴莲的见识还要广,只是过去她不在意凡人,从来没有深究,下到绿柳村的这几年,她的阅历让她比吴莲更快熟悉了凡人世界的规则,洞察人心。 吴莲对着溪水梳着头,却坚定地摇摇头,苦笑道“可是阿昭,我没有办法,李渠是我最好的选择,如果不嫁给他,我能嫁给谁呢?” 是富商的继室,还是员外的小妾。 所以李渠皮下是人是鬼,她都想选择他。 哪怕这条路是错的,她也认了。 阿昭第一次知道,吴莲和她不一样的点在于她是人,无法脱离寻常人血脉亲缘,生死嫁娶的凡人。 她可以甩甩尾巴,抛开自己住了半辈子的嘉山洞穴,但吴莲不可以抛弃养了她一辈子的吴家。 她对于双修的伴侣可以挑完又挑, 不满意再找,但吴莲挑的男人决定了她的一辈子。 想到这些阿昭烦躁地甩了甩尾巴,长长的红色裙摆被尾巴拍的飞起,她蹲在那从山上找到的可以提高她修炼速度的青石上,不满地嘟着嘴。 “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不待这里了,我要回嘉山了。” 阿昭把青石从土里拔了出来,也没有去看吴莲的反应,化为一阵妖风就消失了。 凡人一生不过五十哉,和修炼百年的狐妖有着天壤之别,他们本来就是人妖殊途。 回到嘉山的阿昭并没有高兴起来,吴莲和李玉的婚事就像一根刺,死死钉在她心口上。 阿昭派出了几个小妖怪,打听到了吴莲和李渠成亲的日子,像是人类娘家那般拿嘉山的一些灵宝去和修士换来漂亮的金银首饰,想要去给吴莲当嫁妆。 但出发的那天,阿昭想要把自己那大敞开的衣裳穿得齐整些,走路说话的姿态学得更像人些。 她想让吴莲在李家能够多点面子,也想告诉吴莲她是她的底气,如果她过得不开心,她就会来接走她。 所以阿昭出门的时候晚了些,去到李府门口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阿昭驱着妖气去寻人,满怀的金银珠宝叮当作响,绣花鞋踩在屋檐上,轻快动听。 她学了那么久的人,还是不像人。 人不会走屋檐,人不会不打招呼就上门。 但人却能像阿昭这般的妖一样,悄无声息地杀死一条鲜活的人命。 阿昭没有找到她的阿莲,她只找到了一个棺材,一个和一具发臭的尸体放在一起,穿着红嫁衣的死人。 阿昭终于懂了,阿婆死去的那天吴莲眼中闪着的泪花是什么味道的,是苦的,苦的不能再苦。 苦到她几欲癫狂。 所以她屠杀了李府上下,只余下李玉。 “你说好了要娶她,那就必须要娶她。” 李玉对上阿昭妖异红艳的眼,昏死了过去。 阿昭带着李玉回了绿柳村,她要让吴莲和李玉的婚礼在绿柳村办。 可她走入绿柳村时,见到的是一群贪婪的,还捧着李府给的封口费的人。 拿有李府大笔买命钱的吴家得意地说“阿莲已经是李家媳妇了,哪怕只是个鬼魂沾上了李府都算是得光了。” 在昨天才知晓吴家闺女是和李府公子冥婚的其余村人捧着李府洒在地上的封口费,选择闭上了眼睛,目送白轿一晃一晃的走远了“吴家闺女哟,走大运了。” 第十章 聋子,瞎子和哑巴 “阿昭杀了好多的人。”吴莲痛苦地说。 是因为她阿昭才会杀那么多人。 “所以你想制止那只狐妖?”楚言欢听完前因后果有些沉默。 “对,我多次想要靠近阿昭,却被她的妖气弹开,加上我没有成型的魂体,也无法在阿昭面前显形,我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但你们的世界太残酷了,弱者天生就什么都做不了” 吴莲不知道阿昭过去在实力不强盛的时候有没有被欺负过,她无法追溯阿昭的过往,但光靠臆想她便觉得难受至极。 小小的毛茸茸的狐狸,受了伤,却只能咽下委屈,得受过多少苦阿昭才能在弱肉强食的妖界活下来呢。 楚言欢摊开手掌,手中俨然放着她自己那块缩小的青石墓碑“你进到这块玉里来吧,它能够让你的魂体短暂成形,我会把你带到阿昭的面前。” 柳树簌簌地晃动,一点白色的光从树干冒出,没入青石墓碑当中。 “谢谢你!” 楚言欢一进到绿柳村就察觉到不对劲,很安静,安静到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可能因为本身是修士的缘故,楚言欢的五官十分灵敏,平常住在村长家可以听到很远人家煮饭的声音的,但是现在,楚言欢什么都听不见。 连最平常的虫鸣都消失了,仿佛是这些生灵感受到此处有危险,已然全部逃离。 楚言欢从一户人家门口拾了一根柴火棍充当临时武器,脚步轻快地往前迈,像是小猫走路一样悄无声息。 每一步前行,都像是踩着未知的刀尖,需要屏息凝神去洞察每一刻的情况。 “铃——” 屋檐上的铃铛无风自启,发出悦耳声音。 楚言欢暗道一声不好,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小跑起来。 但重叠的人影也跟着她跑起来,团团把人围住。 身穿粗布衣服的人影行动姿势僵硬,比起主动围剿楚言欢,更像是被什么驱动。 楚言欢愕然看着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都是绿柳村的村民,现在全都被剜去眼睛耳朵舌头,两个空荡荡的眼窝失神地对着虚空,成为无知无觉的游尸。 这些人里,不乏有楚言欢和严青石曲岚二人离开绿柳村后还活着的,但现在他们全死了。 看来阿昭在幻境破开后就立刻赶回来绿柳村把剩下的村民全部杀死。 “又是你呀!”清脆的童声在屋檐上方响起。 楚言欢用柴火棍抵着面前一个游尸的脸,手中裹着吴莲魂体的青石墓碑也化成板砖大小,用力敲上身后游尸的脸,在空余的间隙中抓紧时间抬眼去看声音来源。 吴莲“” 也没告诉我要用我来打尸体啊。 熟悉的纸人娃娃嬉笑地在屋檐上用手拨弄铃铛,男童女童看着下面的打斗,开心地拍起手。 “好耶好耶,打倒他们!” “坏人们被打倒了!” 游尸被铃声操控,抬起手去抓楚言欢裸露在外的皮肤,但由于本身没有修为,加上铃铛也不是什么高级法器,他们的行动很是缓慢,攻击更是错漏百出,被楚言欢轻而易举地躲开。 楚言欢蹙着眉,噼噼啪啪地把这些伤害值都不高的游尸全部甩开,趁着游尸重新爬起来的功夫,借着一家晾晒辣椒的小架子,几步飞上房顶,停在男童女童纸人面前。 “呀!上来了!” “不好了,有人要打孩子啦!” 男童女童尖叫着想要逃,却被楚言欢一手一个拎在手里。 纸人的重量很小,小到楚言欢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但这样也更方便了楚言欢的刑讯逼供,只见她微笑着露出瓷白的牙,两道弯弯的月牙眼满是威胁地晃动双手。 “好晕!” “快停下,快停下!” 男童女童尖叫着呐喊。 “你们先让游尸停下来,我就放过你们。”楚言欢停下动作,语气非常的好商量似的。 “不行。”女童嚷嚷起来“不能让坏人停下来。” “对,坏人的惩罚还没结束,不能停。”男童也应和起来。 楚言欢松开手,两个纸人啪的一声跌在房檐,变得扁平地粘在干草上。 “那你们先说说阿昭定了什么惩罚?”楚言欢满不在乎地看了眼下面的游尸“我看他们也爬不上来,你们的战斗力也不强,所以说话之前最好掂量掂量,如果我听出有问题,就烧了你们!” 恐吓孩子的坏人! 男童女童敢怒不敢言,叽叽歪歪地尖叫,发出听不懂的音节。 在楚言欢危险的眼神下,尖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们是坏人,盲眼者就应该失去眼睛!”男童龇牙咧嘴地说。 “装聋者就应该失去耳朵!”女童揪了揪耳边的头发。 “作哑者就应该失去舌头!”男童用力踹了踹脚,踢动了铃铛。 下面的游尸全部痛苦地捂住眼嘴耳朵。 “坏人就该受到惩罚,还不够还不够。”女童也去够铃铛。 楚言欢一把攥住铃铛“说清楚。” 男童女童“” “她——”女童指着一个女人“她听着来迎亲的人一直在念道招魂曲,却只顾着去捡李府洒地上的银子,既然是聋子就不应该有耳朵。” “他看着白轿子进村子的,却对着李府的人笑,既然是瞎子就不应该有眼睛。”男童怒斥。 “还有她,她是阿莲的好友,阿莲进轿前和她说话,可她一句话都不说,哑巴就不应该有舌头。” “他们都是瞎子聋子哑巴,全部都是!”男童女童齐声叫唤。 “新嫁娘,新嫁娘,可怜黄泉路上走 没有爹,没有娘,没有说话知心人 有瞎子,有聋子,还有哑巴送出门 真该死,真该死,狐狸说了要惩罚” 男童女童说着说着又唱了起来,声音渐渐虚弱飘远,支撑着纸人的狐妖灵气也变得薄如金纸,风一吹就散去,只剩下两张男童女童纸人相。 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合起嘴巴的人是聋子,瞎子,哑巴。 在吴莲的殉葬路上,她曾经的亲朋好友,都当了一回聋子,瞎子,哑巴。 聋子,瞎子,哑巴多好当,一个眨眼,捡个钱的功夫,就被收买了。 第十一章 枯木逢春 “砰——” 楚言欢还没来得及撒手,铃铛就直接炸开,碎片镶入手臂,鲜血喷涌。 楚言欢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用灵力震出碎片,游尸齐刷刷抬头,黑黢黢的眼洞闪烁着瘆人的光。 不好,楚言欢暗道。 下一秒,那些行动缓慢的游尸跟吃了什么大力丸贴了速行符般,动作迅速利落,疯狂往楚言欢所在的屋顶爬。 金铃的碎片落了一地,无数小圆锥掺着楚言欢的灵力钉在游尸的身上。 楚言欢沿着一根承梁柱往下滑,清点着手里所剩无几的柳叶,刚刚她捋的叶子不多,用作攻击丢出去的已经不少,现在手里捏着的也就几片而已。 一只青白的爪子从身后突然抓来,楚言欢眼神一戾,矮身避开,柴火棍往斜上方一捅,把那游尸打飞出去。 可这一停顿也给了后方游尸乘胜追击之机会,弹跳力极佳的游尸崩得老高,铺天盖地挡住了楚言欢所以的出路。 楚言欢心下一横,柴火棍狠狠扎入地下,无数灵力从四周聚合,汇成一道道绿色的丝带,流入柴火棍中,成为孕育生命的沃土。 楚言欢一松开手,柴火棍疯狂生长,无数细长的枝叶从变得茁壮的树干中抽出,舞姿曼妙地扬起落下,万千丝条中点缀着绿意。 刚长成的柳树随着楚言欢的心意,柔韧的纸条成了捆绑游尸的最佳利器,卷曲着把尸体全部悬空吊起。 游尸们暴起去拽断柳树枝条,崩断的枝叶散发出幽幽的草叶香气,跟浓烈的陈酒般醉人。 游尸闻到那股味道,暴涨的杀意忽而变弱了,动作也开始回归之前的迟缓。 楚言欢握了握手心,眼神也带有几分不可置信,她刚刚脑海里闪过一个想让镇静游尸情绪的念头,之后她催生柴火棍长出来的柳树竟然真的有镇静的功能。 但现在不是想这股奇异能力的时机,她需要先把吴莲送到阿昭的面前。 楚言欢手中的青石墓碑砰砰砰地挥舞起来,划出残影,脚下步履轻快,在游尸群中游走。 每一个挨了板砖的游尸全部咚的一下飞起,然后被在半空候着的柳枝卷住。 枝条不够了柳树还能继续生,不一会这棵柳树长得比绿柳村周边所有的柳树都要高大,枝条也更为繁茂,并且把整个绿柳村的人都挂在了树上。 一个个游尸串在树上,跟蚕似的蛹动,场面滑稽可笑。 但楚言欢笑不出来,大范围的灵力使用把楚言欢体内积攒的灵力耗了一大半。 如果没有在寄身墓碑的师傅给她冲刷经脉进入筑基七阶,光是刚刚那招枯木逢春就能耗掉她所有的体力和灵力,接下来别说捆住所有游尸,她还能站着就不错了。 看来她师傅还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 她叹了口气,扶着柳树的身抖了抖腿,摘了片柳叶放进口中嚼,细碎的苦涩伴随灵力回馈己身。 等力气恢复一些她站直了身子,去把碎掉的金铃碎片给一一收集起来,然后学着曲岚的样子手指一抹,摸出来一缕浅淡到要散的妖力。 她抱住一缕柳条,跟祈祷似的拜了拜“既然我刚刚的想法能成功,那这次应该也能把。” 红色的妖力没入一片翠绿的柳叶中。 在长久的等待中,柳叶自枝条上落下,悠悠荡着,向远方飞去。 楚言欢立刻提脚跟了上去。 “嗡——”灵剑劈头盖脸地往下斩,剑气飞溅,割开阿昭顺滑的皮毛。 严青石和曲岚都是金丹初期,比阿昭低了一个小境界,但师兄弟二人自小一起练剑历练,默契十足,合作起来隐隐盖过了阿昭,硬生生把阿昭从李玉的身体里逼了出来。 曲岚抓着李玉的领子把他丢在一旁,但连随手丢了个决下去护着也不愿,扭头就去对 方阿昭。 严曲二人和狐妖的灵气不断碰撞爆发,掀起飞沙走石,把没有任何防护的李玉砸的满头包,他只能用双臂死死护住自己,心中悔恨交杂。 如果知道这场冥婚会让自己家破人亡,他绝对不会去招惹吴莲。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张清秀可怜的脸,吴莲就那样穿着那身出嫁时的喜服,俏生生地站着。 “阿莲,是阿莲吗?我要死了是吗?呜——阿莲我对不起你,我该死,是我的错”李玉一掌又一掌地打在脸上,被阿昭占据过后浑身都充斥妖气的身体已经痛到麻木,巴掌打在脸上也没有什么感觉,反而产生一种解脱感。 死亡对于被折磨疯的李玉来说真的是解脱。 吴莲没有分一点眼神给李玉,靠着楚言欢的青石墓碑她暂时凝聚起了魂体,她逆着严青石曲岚还有阿昭的灵力风暴,在楚言欢的加持下往阿昭的方向走去。 青石墓碑在吴莲的身体里忽闪忽现,绿色的灵光蔓延开来。 阿昭似有所感,顾不得两把同时朝她攻来的剑,在怒起的狂风中撩开自己乱舞的头发,向着吴莲的方向看去。 楚言欢适时抛出无数叶片,在旋风中减弱严青石曲岚二人的攻击强度。 在严青石和曲岚惊愕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她忽而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悲伤怀念好几种情绪夹揉着长成了参天大树,那是阿昭的情绪。 阿昭借助楚言欢的青石墓碑修炼多年,多多少少和楚言欢产生了因果联系,楚言欢可以借助青石墓碑感应阿昭的情绪,吴莲现在也可以。 吴莲朝着阿昭挥手,笑容一如既往的柔和,哪怕在生死之间走了一朝依旧明媚温柔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像是傍晚绿柳村边小溪上迎光泛起的波澜“阿昭姐。” “阿莲,是你吗?”阿昭生怕看见的是幻象,纵身一跳落在吴莲面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伸出手想要去碰吴莲的脸不知为何又突然停了下来。 “阿昭姐,我想吃串儿浆了。”吴莲眼中含泪,笑着道。 这话是过去的琴弦在此刻弹响,弦外之音只有吴莲和阿昭知晓。 阿昭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破涕而笑“我也想吃了,好久没吃了。” 第十二章 死者之愿 “阿莲,你过来,我带你去找,以前你总说串儿浆不够吃,这次我给你找多点,找到堆起来有小山那般高给你吃好不好?”阿昭歪了歪头,妩媚的眼角蓄着泪。 可吴莲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阿昭姐,我第一次知道生死有命这个词在七岁,阿婆死后我对于这个词还很陌生,这些年村子里来来回回也走了不少人,我懂得的事情越来越多,可我一直对这个词很抗拒,我选择了闭上眼,捂住耳,闭上嘴,全然当死亡不会出现在我身边,也一直在逃避一个事实——我也会死。” “我甚至没有想过我爹娘如若死了会怎么样,因为总觉得他们死了和活着也无不同,生前有人思念死后有人吊唁,他们的命总归就那么短短几十载,但我和他们不同,因为我认识了你,你活的太长了,长到都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岁数,长到和你待久了我也忘了岁月残酷。”吴莲似乎有些感慨,语气带上哽咽。 “可这场梦在一场夜里还是醒了,醒来后我看着自己长大后的样子,也看到了我在一点点走向变老的过程,我开始恐慌,恐慌我也会死,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遇到李玉的那段时间是我最迷茫的时候,可能情爱是这个世界最致命的蒙汗药吧,我真真被那股子甜蜜迷失了心,也下意识地用那股子甜去躲避会和你生死别离的苦楚” 阿昭身子一僵“你那个时候躲着我,不是因为李玉,我的存在给你负担了吗?” “不,我才是那个负担。”吴莲道“我的死亡才是负担,所以在你知晓我和李府换了八字合订婚期就毫不犹豫地回到嘉山,我是松了口气的,虽然也很难过,难过我原来也没有那么重要,但总归欣慰多过悲伤。” “因为我的阿昭姐是个洒脱的大妖怪,她不会和我一样,会为了一个人的离去而痛不欲生,那样我的阿昭姐就可以永远开心快乐,在嘉山当个自由洒脱的山大王。” 阿昭“” “可是我还是猜错了,原来阿昭姐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妖怪啊。” 死后的吴莲看着阿昭为了她的死痛不欲生,沾染了人类七情六欲的大妖怪也变得如同人类一般脆弱了。 “我还是成为了阿昭姐的负担,成了拖累阿昭姐漫长妖生的因果。” “不,我没有觉得你是负担”阿昭疯狂摇着头,似乎这样就能让吴莲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 “阿昭姐,因为害怕死亡,我选择了装聋作哑扮瞎,同样为了钱财,绿柳村的其他人也是同我一样选择了装聋作哑扮瞎,其实人类都是这般自私自利,眼中看到的都是自己。”吴莲眨了眨眼,一滴泪划过脸庞,在下坠的过程中化为微光。 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合起嘴巴的人是聋子,瞎子,哑巴。 吴莲不过也是其中一个,总想把最好的阿昭留在身边,把自己人生里唯一剩下的救赎捆绑在自己的未来里,劣性根的人类总是自私又自利。 “我不值得你为了我自毁修行,而绿柳村村民和李府也不值得你背负满身杀戮。” 阿昭闭了闭眼“我觉得值得。” 吴莲盯着阿昭看了好一会突然笑了,她笑着张开手臂,像是少时那般,扑到狐妖的怀里,自有狐妖的手臂狐尾接住她,只要有阿昭在,她永远不会摔倒在地。 阿昭绽开自己仅剩的尾巴,不敢用力,虚虚圈住吴莲的魂体。 “人类有句话叫做死者为大,阿昭姐可以答应我这个死者一个要求吗?”吴莲凑到阿昭的耳边,亲密地说着只有两个人听到的悄悄话。 “你要什么?” 死而复生也好,要她一命抵押绿柳村和李府满门性命也罢,她都答应。 “我要阿昭姐以后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带着笑意的语音落下,是少女倚在狐妖的怀里撒娇。 阿昭瞪大眼睛“什什 么?” 吴莲的手穿过阿昭的身体,两人近乎重叠在一起“生死有命,我已死,阿昭姐还活着,所以阿昭姐要忘了我,好好地活到最后。” 阿昭看着吴莲虚幻的身影,喃喃道“可能不行啊,为了造幻境去更改姻缘,我把往后的寿命心血都燃尽了。” 吴莲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也变得慌乱。 “死者为大,那我也要死了,是不是也能大一次。”阿昭一字一句道“那我要和吴莲一起下阴曹地府,生前身后皆相伴。” 凭空一道惊雷落下,和人类随时随地可以说出口的誓言不同,踏入修仙之道的人妖鬼魔一旦立下正式誓言,都会上传天道,不可更改。 火红的狐狸露出巨大的妖相,把小小的人类团在肚子下面,被楚言欢墓碑维持着的吴莲魂体开始溢散,阿昭的呼吸也开始虚弱起来。 太阳沉下山峰,灿烂的霞光穿透这个已经被死亡笼罩的村子,让周遭一切变得虚幻美好起来。 楚言欢缓步上前,从狐狸怀里把自己的墓碑掏了出来。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曲岚抽噎着举起剑,对准楚言欢“你到底是谁?” 他们刚刚看得清清楚楚,楚言欢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凡人。 楚言欢沉默了,很想说你能先收收那股子不值钱的哭包样先么。 “呃——”先被狐妖入身,再看了一场人妖生死别离的大戏,明明是戏中人最后被彻底遗忘的李玉终于明白自己还活着,还没高兴完又被面前再一次的横刀相向吓到,大喜大悲下彻底昏了过去。 严青石冷漠地看着生死不知的李玉,凡人之身承受狐妖的妖力,哪怕还活着也活不了多久,罪有应得无需救治。 最后一个碍事的昏过去了,那么楚言欢和严曲二人也能好好聊聊了。 楚言欢定然不会把自己是从一副棺材里活过来的事情告诉严青石和曲岚,于是她开始编故事了。 这个故事的梗概是楚言欢的父亲原本是修仙界的一届小仙,在一个城镇有点小名气,当然名气传播范围极窄,没有听过很正常。 有名气自然也有人眼红,楚言欢的父亲便是被人诬陷偷盗宝物,一路追杀,在半路便受伤过重仙逝了,剩下年岁不大修为不高的楚言欢就近找了个村落躲起来,按照父亲所说的好好活着,未来寻求一天可以报仇雪恨。 而不似凡物的青石墓碑也被楚言欢当作父亲遗物的证据。 第十三章 过界门 这个故事讲到最后楚言欢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非常有说书的天赋了,看曲岚被她那不存在的父亲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连看着沉稳的严青石也没有一丝怀疑。 被曲岚的情绪感染到的楚言欢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位爱子为计深远的伟大父亲了。 把绿柳村和李府的残局交给官府后,严青石和曲岚架着楚言欢上了灵舟,完全避免了楚言欢逃走的可能。 楚言欢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认命地又关上了。 灵舟飞得很高,速度也快,凭借她现在那半吊子的修为从窗户跳下去只有半身不遂的份。 “小言欢,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苍老的声音很是悠闲,是装死了好几天的墓碑里那道意识,也就是朔岳。 “在想这么逃出去,师傅你有办法吗?”楚言欢听见声音支棱了一下,又很快地躺会窗边的软塌上,懒洋洋道。 “” “如果我没看错,隔壁那两小子身上佩戴的弟子牌是天规院的吧,你怎么和他们搭上了关系?” “他们找上门的,说是我和他们天规院有缘,嗤,我总觉得没啥好事。”楚言欢自醒来听见任何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有股深深的厌恶,哪怕严青石和曲岚给她的感觉还不错,却依旧十分抗拒跟着严青石和曲岚前往天规院。 “嗯,有缘倒是也不假,我有点东西落在了天规院,既然人家都邀请了,我们也不好拒绝对吧!”朔岳的声音突然变得贱兮兮的。 楚言欢“???” “你落了东西在天规院?别不是你被天规院抢的吧?师傅,你可以说实话的,徒弟不会笑你,还可以帮你报仇的。”楚言欢眨眨眼,语气揶揄。 朔岳“” 这小丫头怎么总是喜欢调侃他,过去是这样,现在失忆了也是这样,真真不讨喜。 “死丫头,天规院在修仙门派里还算正直,你不需要太抗拒,一切顺其自然,从心走就好,还有,加紧修炼,我不想那天出关后一睁眼,你小丫头就没了命。” 说完这些,朔岳再次没了声音,显然是又跑去闭关了。 被朔岳一激楚言欢立马激动起来“臭老头咒谁呢,我才不会死。” 她愤愤不平地盘起腿,运转起朔岳之前传入她识海里的功法。 这个世界的灵力以五行之力构成,分别是金木水火土,皆可为修士所控制,但想要把灵力吸纳入体内,那修士体内必须要有灵根,相应的灵根才能吸纳相应的五行灵力。 而单系灵根在修仙界内最为吃香,灵根越少,天赋越高。 楚言欢丹田里则是一汪绿油油的湖泊,没有一丝的杂质,显然是纯粹的木系灵根。 不知是不是有青石墓碑在的缘故,灵舟内的灵力开始疯狂往入定的楚言欢身边赶。 楚言欢专心致志地闭着眼,在庞大的五行灵力中心,用意识驱赶走金水火土四行灵力,然后把用意识提纯过的木系灵力吸入丹田。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了,楚言欢隐隐感觉到她到达了壁垒,还差一个契机,她就能进阶筑基八阶。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然后 “你怎么在这?”楚言欢惊愕地看着面前端坐在一个蒲团上的曲岚。 曲岚双手在盘起的大腿上捧着盏灯,灯芯之中张牙舞爪地伸出了两条金丝,金丝的末端正正连接在曲岚的太阳穴上,模样有些古怪。 听见声音,曲岚睁开眼睛,金丝自动脱落,而后那盏灯的火焰跳了跳,一声惊堂木响彻整个房间。 “话说那苗小妹” 曲岚眼疾手快地关掉明灯书界道,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楚言欢“” 真不愧是你,无时无刻不在听说书。 “咳咳。”曲岚 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又很快黑下脸来“你吓死我们了,前天整个灵舟的灵力全涌到你这边,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好家伙,结果你入定了,入定了整整两天。” 两天?楚言欢惊了,竟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下次入定记得要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要么找人护法,不然有人怀着不轨之心靠近你,入了定的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曲岚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说的全是楚言欢还很模糊的修炼意识。 楚言欢歪着头,被叨得头疼,心神逐渐有些飘忽,眼神不自觉落在曲岚手里的明灯书界道看,一心两用地吸纳曲岚所说的修炼知识。 “不过你这单系木灵根天赋很不错,天规院的长老后面可有得抢徒弟了,你要不要拜我师傅为师,我和师兄的师傅可是天规院内修为前三的长老。” 曲岚说到最后口干舌燥,定睛一看发现楚言欢正处于走神状态,直接火气上头,举起手想要来一个爆栗。 楚言欢一个弯身避开,笑嘻嘻地敷衍道“拜师是吧,我当然要看谁最适合啦!” “呵,你还瞧不上我师傅是吧”曲岚话还没说完,灵舟突然一阵动荡。 灵舟内的用品全部用法术钉紧,并未有所晃动。 但人却不一样了。 楚言欢几乎是从房间东滚向房间西的,在从房间西从新滚回东边前,曲岚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臂,然后双腿绞紧房间内桌子的一条腿。 曲岚“呼——我给忘了要灵舟此刻要进界门了。” 凡间和修真界间并不相连,无论是从凡间登入修仙界还是从修仙界下到凡间,都需要穿梭界门。 然后界门之内乱流涌动,灵舟在内行走也十分艰辛,颠簸是最常有的事情。 所以大部分在凡间和修仙界往返的灵舟内的物件都会施加固定的法术,至于活生生的人嘛,只能靠自己稳住了。 要是修为高,那任由灵舟颠簸也是屹然不动,要是修为不高,那要么就依靠法器,要么就只能自个儿不顾脸面地抱紧物件来保证自己不会成为颠锅里的一盘菜了。 曲岚刚刚心神都放在了对楚言欢的说教上,完全忘记了施展过界门用到的法器,现在也腾不出手来去启动法器,只能苦哈哈地和楚言欢一起抱紧桌子腿,生熬过这阵子。 第十四章 大道三千院 下了灵舟,曲岚一下抱住雕梁画栋的柱子吐的天昏地暗,楚言欢也煞白着一张小脸,活似经历了什么酷刑。 严青石冷着一张脸,万分后悔听了曲岚的谗言,让他守着入定的楚言欢,此刻正和守在界门处的医修购买治疗眩晕的灵药。 咽下灵药楚言欢才感觉翻滚的胃部好上了些,又被急急叫回灵舟上。 界门处有着连接各大宗门的传输阵,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灵舟便进入到天规院的地界。 楚言欢自醒来看见的都是绿柳村的黄土地和茅草屋,再多就是去到李府看见处处彰显身份的富庶宅子,但天规院和这些都不一样。 高低起伏的庭院错落有致,山水环绕,小桥流水,飞花迷人眼,落叶细无声。 无数浅色轻纱挂在庭院上,循环的风一吹,飘舞灵动,没有过多繁杂的金玉器物,却处处低调奢华。 无数腰间挂着灵器弟子牌的修士在院落在行走,脚步轻盈,脸上沉稳自若。 这是修士和凡人的不同。 凡人求财帛,修士求问道。 不少路过的天规院弟子见着严青石和曲岚,纷纷笑脸相迎打招呼,不乏有好奇的目光落在楚言欢身上。 有些带着克制的打量,有些带着鄙夷。 楚言欢敏锐地皱了皱鼻子,没有理会,她在这人生地不熟,又无权势人脉,不会傻到和这些明显有帮派小团体的弟子产生冲突。 严青石也不是傻子,感受到这些弟子掩饰得不彻底的情绪,立刻把人应付走,避开弟子多的道路,带着楚言欢直奔大道三千院。 天规院的主院大道三千院,是整个天规院的核心,发生何等大事需要天规院长老协商解决的,都会在大道三千院内进行。 而早早得到消息的天规院长老们及天规院首尊谢知非已然坐在大道三千院内静候。 大道三千院内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无数盏象征弟子生死的命灯镶嵌在墙壁上。 火焰灼灼,烧的院内明亮,也烧的端坐在悬浮石椅上的众位长老脸色晦暗不清,无法参谋各自的情绪。 楚言欢跟在严青石和曲岚身后,眼神飞快地撇过周边环境,很快又收回来,然后在严青石的授意下上前一步,越过严曲二人,站在天规院所有长老面前。 “你就是楚言欢?”问话的是清心院的清心仙君。 天规院座下一共九十九座属院,其中九座内院,九十座外院,内院仙君及弟子是天规院的战力核心,而外院弟子则是天规院所收纳的普通子弟。 而清心院则是九座内院其中之一,而其院长清心仙君更是天规院的顶梁柱之一。 “看着不怎么样嘛!” 严青石听着这十分针对的话,抬眼看着站在中间,一身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灰色衣袍,暗暗有些后悔。 他赶着回天规院,和曲岚也独身多年,完全没有意识到楚言欢的穿着打扮有所不合适,忘记了在回天规院的路上为楚言欢购置一身合适的衣裳,导致现在楚言欢现在穿着的还是凡间的衣裳,哪怕容貌出色衣裳整洁干净在明显的对比之下掩盖不住寒酸。 这样落魄的楚言欢在庄严肃穆的大道三千院长老们的面前着实吃亏。 “嘿清心老头,你这是说谁呢?说你自个儿呢?当年你初初入天规院,不也是个落魄凡人,怎地,这些年位高权重了,就忘了本了?”说这话的是严青石和曲岚二人的师傅善容仙君。 “善容你别阴阳怪气,我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上来的,但这楚言欢,空口无凭的说她和天规院有缘,就要赐她内院弟子的身份,你说这合适吗?”清心仙君立马呛了回去,圆瞪的双目满是火气。 善容翻了个白眼“清心你白起了这个道名,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暴脾气,你怎知她没有可以成为内院弟子的 天赋。” 清心梗着脖子“你又怎知她有?如若她没有又把她吸纳入内院,我等如何向外院勤恳修炼的弟子交代,外院弟子晋入内院都要刻苦修为,没有天赋便靠努力,她仅靠那寺寻坊那老头一句不知真假的预言就想进入内院,门都没有!” 寺寻坊?原来那破预言还有另一方势力的影子呢。 楚言欢眨眨眼,在昏暗的室内把十道身影全部扫了一圈,最后眯着眼睛盯着主位上模糊不清的人影瞧。 “好了。”谢知非淡淡的声音从主位扩散开。 清心仙君和善容仙君立刻闭上了争执的嘴。 “既然有疑惑,一测便知,如若没有进入内院的资格,便也先安放在外院,有无缘分,未来自会有分晓。” 嗬,这声音还蛮好听的,楚言欢想。 谢知非一摆手,宽大的袖子飞舞,一声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一块巨大的方碑出现在楚言欢的面前。 楚言欢一愣,死死盯着眼前的方碑瞧,这块方碑的材质看着很熟悉,就像是她的青石墓碑,朔岳寄身的载体。 难道这就是师傅那所谓遗落在天规院内的东西? 谢知非“把你的手放上去。” 这话打断了楚言欢的思绪,她催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如蝶翼振动。 她缓慢抬起白嫩的手指,触上那块冰凉的方碑。 周遭一片沉默,那十道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 没有反应。 楚言欢有些无聊地看着方碑,扭头想要去看曲岚的脸色。 不是说挣着抢徒弟吗?现在这个架势不把她赶出去就不错了。 不过能搭乘免费灵舟上到修仙界,她也不算白费时间。 楚言欢脑袋转动的弧度过大,自若的神态让所有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怎么没有反应? 站在后面的严青石和曲岚也傻眼了。 这块镇院方碑是明心验道的灵器,无数来天规院求仙问道的修士都要经过方碑的考验。 方碑考验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许多修士都会在方碑所铸造的幻想里重新体验一番自己人生中最无法释怀的喜怒哀乐,如若道心不稳沉浸在幻境中便失去了进入天规院的资格。 但无论再道心坚定,天赋卓绝的修士,在方碑启动时也会产生幻境,从未有过触碰方碑而无事发生的情况。 第十五章 师兄 在全场默然的情况下,谢知非再次挥手,一颗水晶球飞到楚言欢面前“既然方碑无反应那就直接测试灵根吧。” 楚言欢又摸了摸水晶球,一股澄亮无杂质的绿色光芒照亮了楚言欢的脸。 “木系单灵根!” “这资质不错啊!” 长老七嘴八舌的声音再次填满寂静的大道三千院,无人再怀疑楚言欢是否有资格进入内院。 忽而,一股比水晶球更亮的绿色出现了,从方碑中迸出,勾住楚言欢的身体,让她不受控制往方碑身上贴去。 楚言欢“” 这流氓行径好生熟悉,她师傅和她见面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楚言欢哭笑不得地和方碑紧紧贴在一起,心里已经思考如何把这块属于朔岳的石头悄无声息地搬走。 属于她师傅的东西肯定是不能让的。 但她也清楚自己的实力,面前这些人哪个挥挥手不能把她打死,楚言欢悄无声息地低下头,假装挣扎。 谢知非猛然站起,在所有人呆愣住的情况下第一个伸出手把楚言欢从方碑上扒下来。 楚言欢扶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站稳,目光攀着套住手的宽大玄色衣袖往上爬,然后在谢知非的脸上停下。 我去! 楚言欢无法形容这人的长相。 天生多情的桃花眼在淡漠到无感的眼神中变得冷酷,从眉骨颧骨到下颚线,此人的脸没有一处是失彩的。 每一寸肌理都巧夺天工,五官协调,如同上天最宠爱的孩子,完美无瑕。 “原来还真和我天规院有缘。”谢知非冷冷淡淡道,似乎是能引起方碑共鸣的楚言欢也无法勾动他多余的情绪。 “照天规院规定,能引发镇院方碑共鸣的人都将成为天规院主位备选者,她应当拜入道规门下,从今天开始,楚言欢就是我的师妹。” 在看见楚言欢灵根后产生无数小心思的九位天规院长老也纷纷歇了收徒的心,尊敬地一拱手“谨遵首尊指令。” 内院长老纷纷撤出大道三千院,善容仙君把自己两个傻在当场的弟子也给薅走,把空间留给了刚刚成了师兄妹的楚言欢和谢知非。 什么?怎么就拜师了?她已经有师傅了啊?怎么就没人问她的意见了? 楚言欢有些傻眼,突然发出奇问“拜入道规门下是什么意思?” 谢知非低头,看着楚言欢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天规院信奉天道,认为日升月落,阳照雨淋都有一定的规则,世间正恶自有理法,而天规院认为,门派内的镇院方碑便是道规的化身,拜入道规门下” “你别告诉我就是拜这块石头为师?”楚言欢翻了个白眼。 谢知非毫无感情地点头,肯定地告诉楚言欢是的。 楚言欢“” 如果这石头真是她师傅朔岳落在天规院的,象征着她师傅,那拜这石头为师不就相当于再拜一次朔岳吗?一师两拜啊! 而且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段时间内她都需要呆在天规院,成为谢知非的师妹后她在天规院内的身份绝对只高不低。 嗯,也不是不行。 “那师兄你叫什么名字啊?”楚言欢杏眼闪过光,灵动狡猾。 谢知非眼神闪了闪,别扭且不适应地转过头“谢知非。” “那师兄,往后就要请师兄多多指教啦!”楚言欢笑意盈盈,如同盛夏开得最艳丽的花,动人心魄。 谢知非高高在上惯了,整个天规院乃至修仙界各门各派对于他的态度恭敬有余,绝不冒犯,楚言欢的调笑让他耳根都红了。 “往后你便同我一起住天规院后的通灵山,这块是你的弟子牌,拿着它天规院内你皆可走动。”谢知非急急把弟子牌往楚言欢手里一塞“我还有事,等会严青石会带你熟悉 天规院。” 没等楚言欢有所反应,玄色的身影转眼消失,留下空空荡荡的大道三千院内无数摇曳的火焰和楚言欢面面相觑。 踏出大道三千院,一阵阵清灵的笑声穿透性极强地传入楚言欢的耳中。 “严师弟,你这剑穗的颜色和你的剑鞘不搭啊,要不要师姐给你编一个新的啊?” “严师兄,你不要老是皱眉,要是长皱纹了就白瞎了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了,这样你未来道侣多亏啊!” “严师兄” 严青石站在一群女修中间,向来严肃的脸涨红羞怯,跟误入了女儿国的唐僧一般。 “师姐师妹,我是邀你们来帮忙的,莫要寻我开心” “哈哈哈——”众位女修笑得肆意。 “我们就爱看严师弟你这手足无措的样子,太可爱了!” “呀,这位就是我们的新晋小师叔吧?长得好漂亮!”一位眼尖的女修率先看到楚言欢走了出来。 一群莺莺燕燕终于离开了木头人般僵立的严青石,浩浩荡荡把楚言欢围了起来。 楚言欢在辈分上是谢知非的师妹,也就是和内院长老们是一个辈分,是所有内院弟子们的小师叔,但这些个女弟子却丁点不忌讳楚言欢的辈分。 “真不错这小脸蛋。”李畅凤带着茧子的指腹轻柔刮过楚言欢的腮肉,然后捏住对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五官。 “小师叔你这杏眼有点上挑,稍稍勾勒可娇俏可飒爽,可塑性很强哇!” 楚言欢嗅着周边浓郁的脂粉味,她醒来过后从未和人靠的如此近,哪怕身边这些也是女修,也让她前所未有的尴尬。 李畅凤描得深邃细长的眸子往旁边一扫,一个女修心领神会,从百物囊中掏出一件桃红色的衣裙,然后往楚言欢身上一拍。 楚言欢那身落魄的粗布麻衣顷刻换了下来,粉嫩的颜色让她看着明艳不少,不再是灰扑扑的让人觉得那身衣裳着实配不上她那张清水出芙蓉的脸。 “嗯发型也得换一个,脸上也得修饰修饰”替楚言欢换衣服的女修蓝桃桃如是说。 “有道理!”李畅凤双指一擦打了个响指,楚言欢胡乱用发带绑起的头发柔顺地落下,两个心灵手巧的女修立刻接手编起辫子。 楚言欢在这一通的折腾下差点昏了头,又挣扎不开修为比她高出不少的众人,只能对上在女修人群外目瞪口呆的严青石的眼神,迸发出求救的目光。 严青石难得弱势起来,给了楚言欢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天道在上,他当时就是想去找另一个师妹要一套衣裙给楚言欢,而后再由楚言欢自己慢慢购置日常所需的用品。 没曾想在半路上遇上了李畅凤这群逍遥院弟子,威逼利诱从他口中打听到来意,然后强迫性包揽下给楚言欢这位小师叔打扮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