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意欲何为》 第 1 章 和离 季夏才过,蝉鸣未歇,至晌午仍是热得叫人心烦。 褚瑶坐在竹帘半卷的窗边,低头缝做着一件雪锻单衫。 这匹料子原是陆少淮买了送与她做衣服的,她舍不得穿,总觉得自己深居内院很少外出,不必穿这么贵重的料子,于是打算给陆少淮做一件单衫,余下的布料再给儿子做几件短衫。 儿子再有两个月要满周岁了,眼下还不会走路,倒是会站了,举着小手站得左摇右摆的,煞是招人喜爱。 一想到儿子,褚瑶的嘴角便不自禁上扬几分,只是又忽然想到夫君已多日未曾归家,难免又心神不宁起来。 心绪一起一落,神思也不在针线上,才缝了几针便被扎到了手。 秀眉微蹙,她捏住被刺破的指腹止血,别过脸去,目光落在了窗外,看到她的婢女知叶抬手挡着阳光,躲进廊檐下,循着庇荫一路小跑,闪身入了房中。 夏日的暑气将她的小脸蒸得通红,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少夫人,奴婢听前院人说,郎君回来啦!” 知叶方十三岁,不甚稳重的年纪,有着少女的活泼与一惊一乍的可爱。 褚瑶欣喜地站起身来,很是松了一口气“夫君终于回来了!” 前些日子她的夫君陆少淮出城采购药材,才去不久,晋阳王的大军便到了绥州城,将八个城门并一条水道全部封堵。这些日子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一旦城门失守,兵过如篦,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比起这天大的事,褚瑶还是更是担心出门在外的夫君,外面乱得很,不晓得他吃住可还顺遂?有没有受到为难? 寝食难安了多日,如今得知他终于回来,褚瑶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搁下针线,将裙上的细碎布屑都拍了去,又抚了抚发髻,叫知叶瞧瞧乱不乱,知叶抿嘴笑着说不乱,褚瑶嗔她一眼,提裙迈出了房门。 “外面怪热的,奴婢给少夫人撑伞……”知叶拿了伞追上去,可她的少夫人脚底像生了风似的,总比那伞快上一寸。 烈日流金,花木扶疏,褚瑶带着知叶一路穿花绕树,顺着游廊进了前院,还未至正厅,便听到那里传来陆夫人喜极而泣的声音“我儿终于回来了,叫为娘仔细瞧瞧,我儿瘦了好多,这几年在外面可是受苦了……” 褚瑶心下有些疑惑几年?陆少淮这次在外的时间虽久了些,可算来不过半月有余,怎的就变成了几年? 拨开蔽目的一枝海棠,褚瑶瞧见了厅堂内的光景。 堂中一派热闹,陆夫人热泪盈眶不能自已,陆员外捋着胡须一脸欣慰,陆家长兄与两个妹妹亦是喜悦异常,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年轻男子背影清瘦,扶着激动得几乎站不稳的陆夫人…… 这般景象,像极了一场久违的重逢。 褚瑶知道,那个男子该是自己的夫君陆少淮,可是不对,她觉得不对…… 纵然这三年她与陆少淮聚少离多,但毕竟是自己的枕边人,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她一眼就看出眼前的陆少淮并非 是与自己共枕了三年的夫君……()?() 堂中那人扶着陆夫人坐下,褚瑶得以瞧见他的侧脸,竟有着与自己夫君七八分相似。()?() 可褚瑶确认他不是自己的夫君,他……是谁?()?() 褚瑶茫然站在原地,被拨开的海棠枝叶弹了回来,叶尖像是一片尖利的薄刀,划向她的脸颊,身旁的枝叶忙呼“少夫人小心!” ?想看午时茶写的《太子殿下意欲何为》第1章和离吗?请记住.的域名[(.)]???&?&?? ()?() 这一声也传到了厅堂,堂中的人纷纷侧目,往她这边看来。 褚瑶便也瞧见了那人的正脸。 果真那清俊的五官与她的夫君像极了。 脸颊传来一丝痛意,她本能地抚摸了一下,余光瞥见指尖染上的红色,人便晕厥了过去。 她自小就有这见血就晕的毛病,所以平日里很是注意,尽量不让自己见到血色,只是今日一时恍惚,才出了错。 好在这毛病发作起来虽然快,但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一盏茶的功夫也便醒了。 此时已经身在花厅,知叶见她醒来,忙将准备好的茶水递了过来。 低头抿了几口,便听见陆夫人说“知叶,你先去外面候着,我与瑶儿说几句话……” 主母的吩咐,容不得知叶说不,她担忧地看了一眼褚瑶,只得便躬身退了出去。 晕眩的感觉逐渐褪去,晕厥前的记忆很快在脑中回拢,褚瑶看向陆夫人,她的婆母,此时神色纠结,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褚瑶便也不开口先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对方。 这件事情太诡异了,她甚至在想方才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个人合该是陆少淮才对。 她心下思忖着,目光仍在陆夫人身上,注视良久,陆夫人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瑶儿,方才你既瞧见了,我便也不好再瞒你,堂中那位,是我真正的儿子少淮,他在外三年有余,如今终于平安归来……” 褚瑶闻听此言,执杯的手有些不稳什么叫真正的陆少淮? 那自己嫁的那位“陆少淮”又是谁? 怎么会有两个陆少淮? “我儿少淮,有幸与那晋阳王世子长得十分相像,三年前,晋阳王起兵失败,暂时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晋阳王世子与少淮互换了身份,留在绥州暗中斡旋,如今绥州几个重要的城门,早就换成了晋阳王的人,与晋阳王大军里应外合。少淮今日归家,便是说明晋阳王的的军队已经入城,世子殿下自然也无需再假扮少淮了……” “晋阳王世子……互换身份……”她表情空茫茫的,觉得很是荒谬,“他既是世子,当初为何……会娶我?” 她只是最平凡不过的一个女子,家境不好,无父兄撑腰,只能和病弱的母亲相依为命。而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是野心勃勃的晋阳王之子,自己何德何能能入得了他的眼眸? 陆夫人解释道“世子要在绥州待很长时间,他需要一个妻子,既可以照顾他的起居,又能替他掩饰身份。如此我便替他张罗起来,属意的几个姑娘里,只有你的生辰八字与世子殿下的最为契合……” 这话说得并不委婉 ()?(), 褚瑶自然听得明白“这般说?@?@??()?(), 我不过是他掩饰身份的一枚棋子罢了……” 陆夫人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 当初我们虽是蒙骗了你()?(), 可这对你来说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待不久之后王爷功成,世子殿下他可是要做太子的。你跟了他,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日后随他入了东宫,太子妃的位子虽不敢肖想,但至少你也能做个良媛或是承徽,最不济做个奉仪,那也是旁的姑娘一辈子都求不到的福气……” 这算哪门子的福气?褚瑶嘲讽道“您觉得这是福气,当初怎的不挑自家的姑娘嫁给他?” “你怎知没挑?当初我自是先将娘家的适龄姑娘挑了一遍,只不过她们的生辰八字都合不上罢了,才叫你捡了这么大的便宜。”陆夫人说,”不过,咱家明姝的八字与世子殿下也是契合的。先前碍于她与世子殿下假扮兄妹不好与你说,其实世子殿下已经答应了,日后叫明姝与你一起进宫做个伴儿……” 陆明姝是 陆家的三姑娘,二八年华,正是说亲的好时候,又生在员外家这样的富庶人家,先前登门说亲的络绎不绝,可陆夫人都找借口推了,说是姑娘还小,想再留两年。 原来不是舍不得把姑娘加嫁出去,是早就给陆明姝做好了打算,要她高嫁给未来的太子。 褚瑶冷笑一声,搁下杯盏“她不必与我做伴儿,这福气全给她便是了。” 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褚瑶站起身来,没了往日身为儿媳的礼教约束,她未曾向陆夫人行礼告辞便走了出去。 知叶见她离开,也忙举着伞跟了上去。 陆夫人瞧见她愤而离去的身影,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 *** 褚瑶步子越走越快,来时欢喜的心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懑这桩亲事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做的一个局,晋阳王世子又如何?日后成为东宫太子又如何?凭什么他们骗了她还要她感恩戴德? 她厌恶与旁的女人分享一个夫君,更厌恶晋阳王世子这个身份! 这些年战乱四起,大梁君主为了压制各方的势力,疯了一样的四处征兵。富庶人家尚可通过给都监使银子保全自己,可穷苦人家拿不出足够的钱来,许多男丁都被官府强行征了去。 褚瑶的两个哥哥就是这样被府衙的人强行带离了家中,至今日一直音讯全无,母亲日夜忧思,落下病来,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晋阳王便是引起战乱的缘由之一,如今始作俑者的儿子就在自己眼前,想到自己三年来对他关怀备至,为他牵肠挂肚,便觉深恶痛绝。 “少夫人,您走慢些,奴婢跟不上了……”知叶手中的伞被树枝挂住,不得已顿了脚步。待她小心翼翼地将伞取下,褚瑶已经不见了踪影。 褚瑶回到了院中,她性子向来温婉,做不来摔东西发泄的事情,又觉得不做些什么心里怄得难受。 目光瞥见窗边矮桌上那件做了一半的衣服,她走过去,从篾箩里拿出剪刀,拎起衣服便要剪…… 可这料子,委实怪贵的, 剪了实在可惜…… 褚瑶以前过了一段苦日子,骨子里带了几分节俭,让她不忍对这雪白的料子下手。 罢了,改一改尺寸,回头给母亲做件里衣便是,旁人做的孽,犯不着拿衣服出气。 她一边嘲笑自己没出息,一边坐下来,将衣服拆开,裁去些许布料,然后依着母亲的尺寸,重新缝做起来。 波涛一般汹涌的怒气在她的飞针走线中逐渐落下来,她开始冷静思索,自己接下来该如何。 知叶走进房中,将伞收起搁置一边,扭头便瞧见褚瑶安静地坐在窗边,眉羽微垂,细腕扭动,手中的针线游龙一般在雪白的缎子里穿梭。 外面的树影映照在她清丽婉约的侧颜上,临窗的女子恬淡的像是一幅画,风平浪静得仿佛她一直未曾出这院子一般。 “少夫人,您才晕了一次,快去卧房歇着,这衣服回头再做也不迟。还有那会儿在前厅见到郎君,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呢。还有您脸上的伤,奴婢去找些药来给您涂抹一些,可别留了疤才好……()?()” “不用,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先出去。()?()” 褚瑶说这话时并未抬头,只一心一意地做着手中的活计,知叶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又不敢多问,只得先出去了。 暮色起时,褚瑶终于将衣服做好,她抬头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思绪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中来。 窗外的蝉鸣已经不觉得聒噪,她将这件事所有的利害轻重都思量了一番,心中已然有了抉择。 她想先去看看儿子。 一个时辰前奶娘抱着他过来找过自己,她那时心头还不算平静 ,只是抱了抱他便叫奶娘带他出去了。 奶娘在院外树下铺了一张毛毡,摆了一些小玩意儿叫他抓着玩儿。方才玩累了,又被奶娘抱回房间睡了。 褚瑶来到卧房,小人儿正举着胳膊睡的正香。 她坐在床边,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脚,瞧着儿子的小脸,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是他回来了。 她站起身来,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世子殿下……()?()” 对方默默盯了她一会儿,想是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便无需他再多做解释。 “你的脸怎么了??()??。?。??()?()” 他问。 “我们和离吧。”她说。 他神情一滞,片刻才道“我在说你的脸。” “我说,和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大吉!今天三更!还有两更在下午六点和晚上九点!比心! 第 2 章 缘由 他身量原就高出她许多,眼下她坐着,他站着,自上而下看向她时,总有种凝视的意味。 “你要……和离?” 瑶不想吵醒儿子,便站起身。” 知叶奉了茶水进来,悄悄瞥了一眼面容冷峻的的男子。 今日后院中逐渐传开了,说三年前晋阳王世子裴湛与陆家二郎换了身份,以陆少淮之名留在绥州以谋大业。如今大业将成,真正的陆二郎已经归家,这件事情便已不再是秘密,大家都在猜晋阳王世子什么时候来陆家接走少夫人,很是羡慕少夫人的好福气。 没想到傍晚时分世子便来了。 知叶将杯盏轻轻放在世子手旁,动作比以往多了几分小心和恭敬。 以前他做郎君时,知叶尚不觉得有什么,只当他是寻常主子伺候,如今得知他竟然是晋阳王世子,便没由得觉得对方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势,心里难免也紧张了许多。 搁下茶水后,知叶便退了出去,立在门外听候差遣。 裴湛今日接父王进城之后,父子二人与几位将领商量了整一日的行军安排,至暮影初上时才堪堪结束。他听闻陆少淮晌午时便已回陆家,想必两人互换身份的事情褚瑶已经知晓了。 身上虽然疲累,但他觉得自己该回,她应该会闹些脾气,哄一哄就是了。 才至陆府,陆员外夫妇以及陆家的几位郎君娘子便都迎了上不必如此,他回来收拾些东西,先前他另辟了一处宅院,明日一早便带褚瑶和孩子搬过去。 说起褚瑶,陆夫人似有话要说,他便与她单独聊了几句。 陆夫人说,今日陆少淮回了些气话,大抵是恼怒他们先前骗了她。 裴湛料想到褚瑶会生气,却不曾想到她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好在他又听陆夫人说,她整一下午都待在房里缝衣服,没哭也没闹,安安静静的,想必这会儿已经想通了。 她性子向来温软恬静,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还能做到冷静自持,裴湛想,这样的女人,日后与他一起到京都生活,应该也不会给他丢人。 想到这里,裴湛心中多了几分怡悦,身上的疲惫似也少了几分。 却是没想到,与她话没说两句,她便提出和离。 “是要和离的,”他抿了一口茶,神情淡然,以为这不过是她闹得小脾气,“当初我以陆少淮的身份与你成亲,如今换回身份,这门亲事自然需要作废。明日我叫人准备和离书,签好字后给府衙送去,请求判离便是。” 他似乎并不觉得欺骗她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否则也不会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来。 “不只是这桩婚事作废,”褚瑶一字一字地强调道,“我与你也不要再做夫妻。” 他眉心微跳,仿佛不能理解她的话,幽深的眸子染上阴云“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你 不该说这样的气话。()?()” 他以陆少淮的身份与她做夫妻时,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如今他恢复晋阳王世子的身份,若她继续跟着自己,日后自有享不尽的富贵生活,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出与他分离。 亦或是说,她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激他,只是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比如日后她的位份要如何安排。 如此,他缓了缓神色,道“你给我生了儿子,我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你同我说说你想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你。()?()” “好,?.)]???#?#??()?()” 褚她是要争取一些东西,为自己日后的生活做打算,“和离之后,殿下不妨补偿我些银子,越多越好。我拿了银子,自此忘了这桩姻缘,从此以后,我与殿下再无瓜葛……()?()” 好一个再无瓜葛。 只要银子便已足矣,她竟是如此目光短浅之人。 裴湛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了一下,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件事,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是真的想要与他和离。 “只因我当初骗了你,你便要和离?” “是。” “可还有别的缘由?” “有。” “是什么?” 是因为你是反贼! 褚瑶在心里暗狠狠地骂了他一句。 可是她不能说出来,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我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 他目光沉沉,审视着她的脸,显然并不信她这样的说辞“这般牵强的理由,说出来你自己可相信?” 褚瑶原是不想说难听的话的,可他这般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自己只是在与他使小性子一般。 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说出一句道歉的话来。她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心虚与愧疚之色,然而没有,他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里,依旧是端方清冷的公子,带着与生俱出的每一句话。 她本不想说出难听的话来,可他这般态度实在叫人恼怒。 “殿下要听真正的缘由,那我便直说,当初我想嫁的人是真正的陆二郎,我与他从前见过一次,心里一直记着他,只怪当初我对他的样貌记得模糊,所以嫁与殿下时,才叫殿下的容貌蒙骗了去。这三年来,殿下与我聚少离多,夫妻情分本就不深,我不想将错就错地过下去……” 裴湛霍然站了起来,脸色迅速结霜,眉梢之下的眼眸里压制着怒火,质问她“这是你的真心话?” 褚瑶却是不怕,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决然“是。” 他带着冷意嘲笑“你以为,离开了我,还能与陆二郎再续前缘?” “我自是不能再与陆二郎有什么缘分,”褚瑶嘲讽回去,“这全是拜殿下所赐。” 气氛在这一刻肃穆了许多,空气稠得像抹不开的墨,凝固在两人之间。两双眼眸互望,没了往日的柔情,只有谁也不甘示弱的对峙。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还有这样倔强的一面。 罢了,一个心上有别的男人的女人,他还要她 作甚? ?本作者午时茶提醒您《太子殿下意欲何为》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10?&?&?? ()?() 裴湛负手,与她言明“和离可以,儿子须得跟我。”()?() 瑶知道,他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儿子跟着他,日后自当是锦衣玉食,大有前途,比跟着自己强数百倍。()?() 如此,她便不争了。()?() “明日我会让人送和离书和银子过来,儿子且交给你再带几日,待日后我在京都安定了,便叫人来接走,”他瞥她一眼,见她这会儿在提及儿子后终于有了落寞的神态,心下有一瞬觉得她可怜,又觉得是她不识好歹,咎由自取,“日后后悔了,也不要来寻我!” 褚瑶站起身来,恭送他出去“殿下放心,不会。” 对方甩袖离开。 知叶立在门外听了个大概,等到晋阳王世子离开了,她才着急忙慌地跑进不要就不要了呢? “少夫人,您为何说那些糊涂的话,他是晋阳王世子啊,日后指不定要做……”她压低了声音,把旁人的猜测说给褚瑶听,“要做太子的,您拒了他,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褚瑶知道这会儿即便同她说自己不会后悔,她也不会相信,索性问她“明日我便要离开陆家,你若想与我一起离开,我便找陆夫人买你的身契,若不想,便是咱们二人 缘尽,我不再是你的少夫人,你继续留在陆家做事便是。” 知叶是她三年前嫁入陆府后亲自挑选的婢女,当初陆夫人带来了一溜儿十余个婢子让她挑选,知叶是年纪最小的,头上团着鸦髻,圆润的小脸一团天真稚气,观之可亲,褚瑶一眼就相中了她。 三年是主仆,更像是姐妹,知叶是她看着长大的,率性纯真,没有其他院儿里那些丫鬟婢子的心眼,褚瑶还真不放心她留在陆家。 知叶一听褚瑶想带自己离开,圆溜溜的眼睛立即瞪大了许多,喜不自胜,拉着褚瑶的手激动道“少夫人愿意带奴婢一起走?那奴婢要跟少夫人一起走!” 次日一早,褚瑶与知叶已经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知叶出去雇马车的功夫,裴湛的人送来了和离书和银票。 褚瑶在和离书上签了字,拿起银票数了数,足有五百两,比自己想象的多很多。 只要日后不铺张浪费,这些银子足够她和母亲富足地过完下半生。 陆夫人带着陆家两位小娘子过好,随即抽出相应足额的银票递给她,神色丝毫不见犹豫和心疼。 陆夫人瞥见那一摞厚厚的银票,登时觉得自己要少了。 世子殿下竟给了她这么多的钱? 陆家两位小娘子趁这个时候去屋里转了转,出来之后表情有些不善。 三娘陆明姝目光逡巡着那些收拾好的行李,道“二嫂嫂,博古架上好像少了些东西,桌案上也少了一套龙泉窑杯盏,可是嫂嫂收起来了?”她一时忘了改口,末了才反应过来,“瞧我这记性,如今该唤你褚娘 子才对。” “博古架上有几个古玩,鸣哥儿很喜欢玩,那套龙泉窑杯盏我用惯了,便一并收拾起来了。”她反问对方,“怎的,难道这些我不能带走?” 陆明姝笑道“我没这个意思,只不过随口问一句罢了。我只是想着,这些东西都是世子殿下添置的,回头若殿下派人来取,我们拿不出,难不成还要追去你娘家要回来不成?” 褚瑶便也悟了过来她们真正的来意,根本不是来给她送别的,而是是来看看她是否偷带了东西出去。 那些古玩和杯盏是十分值钱的东西,她们不愿叫她拿走,可褚瑶偏不想随了她们的意。 她转头与那来送银票的人道“劳烦您回去给世子殿下带个话儿,问他这些东西他可还要?若是要,我便留下,一件都不带。” 那人道了声“好”,便离开了。 晋阳王大军今日彻底占据了绥州,裴湛与父亲眼下在州府衙门,原绥州知州也已归顺了他们,与他们一起合谋攻占京都。 绥州是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如今绥州已破,京都便孤零零地立在他们眼前,要抢在各路援军到达之前拿下京都,须得速战速决。 在谋夺天下大业面前,儿女情长简直不值得一提。 裴湛很快忘记了昨日与褚瑶闹出的不快,将心思全部放在接下来的谋划上。 午时休憩时,他今早安排的人拿了衙门的判离书回来,呈上来给他看过之后,还需送回陆家。 毕竟那是“陆少淮”与褚瑶的判离书。 裴湛看了一眼,脑中又浮现出褚瑶那张温婉恬淡的脸上,心中难免有些异样,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世子,褚娘子有话托属下转达……” “什么话?”裴湛揉着额头,莫不是她反悔了不成? 可笑,昨日还表现得那般决然的模样,这么快就后悔了? “褚娘子托属下问您,您留下陆家的那些东西还要不要?若还要,她便不带走了……” 这种破事有什么好问的? “不要!”他没好气道,“都给她!” 作 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离开 裴湛的人带着判离书回到陆家,这里的东西都给你。” 陆夫人和两位小娘子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褚瑶颔首感谢那人“有劳了。” 如此她便不客气,将鸣哥儿给奶娘抱着,自己与知叶一起将堂中屋内,凡是裴湛添置的东西且能带走的,都一一搬了出来,墙上的字画也被她取下,卷好了扔进行李堆中,还有一对黄花梨圈椅,她与知叶也一并抬了出来,待会儿看看马车能不能放得下。 陆明姝见状,揶揄道“褚娘子带这么多世子殿下的东西回去,就不怕睹物思人吗?” 褚瑶拭去额上的汗,说不怕“出了门就找个当铺将这些东西全当了去,做绝当,不赎回。” 陆明姝脸都绿了。 车夫帮忙将所有东西都搬上了马车,那对黄花梨圈椅尤其占用地方,便一左一右绑在了马车后面,很是招摇地穿过了巷子。 出了巷口左拐,不远处便有一家当铺。 褚瑶叫车夫停下,抱着几幅卷轴下了马车,知叶怀中揣着一个花鸟纹盘和一个双螭耳老琉璃杯,与她一起进了当铺。 排在她们前面的是一位年轻男子,听话语是要赎回一幅画,说是家中贼仆偷拿出来私自当掉的。 那人以三十两的价钱赎回了画,转头瞧见褚瑶怀中抱着几幅,似乎很是感兴趣,没有立即离开。 褚瑶随意抽出一幅给当铺的朝奉,那人吊着眉毛,上下打量许久,而后说是赝品,不值几个钱,好在仿得很细腻,倒是可以给上一两半银子。 褚瑶虽是急于脱手这些东西,但也不是个傻的,裴湛搜集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赝品,这朝奉忒奸诈了些。 “既如此,您将画还给我,我换一家问问。” 那朝奉将画退了出来,颇为不在乎的模样“这位娘子想去旁家问便去问吧,只怕是旁家还给不上一两银呢。” 褚瑶知他是在激自己,全当听不见,抱着东西就出来了。 那位年轻男子随即也追了出来,谦恭有礼地唤了声“娘子请留步,您手中的画可否给在下看一眼?” 褚瑶观那人面相衣着,对方面目舒朗,目光清正,衣服上绣着雅致的竹叶,举手投足间一副文人气派。 思及他方才丝毫不犹豫地拿出三十两银子赎画的做派,想必是个懂画爱画之人。 褚瑶将那幅被朝奉贬为赝品的画给他看,那人极为珍重地捧起画作细细端详,俄而惊喜道“那朝奉唬你,这是前朝李老作的《五骏图》,是真迹无疑,若逢好世道,市面上可卖百两。” “这么贵?”褚瑶不懂字画,只觉方才朝奉给的价格太低,万没想到这画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那人又指着画上不显眼的角落里,有被人捏皱的痕迹“他在这处做了记号,这是他们典当行的黑话,就算你拿着这字画问遍所有的当铺,他们都不会出比一两银更多的价钱。” 褚瑶恍然大悟“难怪我方才把画要回来时,他丝毫没有要添价的意思。” 她又将余下的几幅字画都给他看过,他道全是真迹,一一给出了不菲的价格,并诚恳建议她“如今这世道尚还乱着,不好找买家,在下建议娘子先将这些字画好生收着,待日后世道稳定了再拿出来变卖。” “多谢公子提醒。”褚瑶虽对这些字画古玩并无什么兴趣,但是既是好东西,便不能随意贱卖了出去。那会儿在陆家说要全部当掉的话,也只是与陆明姝赌气罢了。 她叫知叶将这些宝贝收好,便与那男子告别。 那人似还有话要说,在她转身欲上马车之际,才有些着急开了口“请恕在下冒昧,在下其实很喜欢那幅《五骏图》,只是手上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在下 身上还有二两银,想交予娘子做个定金,等我回去凑足了银子,这画可否便宜一些卖给在下?” “好啊。”褚瑶并未犹豫便答应下这画世道好能值百两,那我折一半卖给你,五十两,如何?” 那人欣喜应下“如此,多谢娘子。” 褚瑶随意指了旁边的一处茶楼,与他约定三日之后在茶楼相见,届时将画给他。 那人拱手相送,褚瑶入了马车坐下,走出好些距离后,知叶才与她说“阿姐,那位公子应该不是骗子吧?” 出了陆府之后,她便叫知叶改口唤她“阿姐”了。 “是不是骗子,咱们找人问问便知道了。” “找谁啊?” 褚瑶笑笑“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们在回娘家的路上,又找了一家当铺询价。如那位公子所说,当铺给的价钱果然不到一两银子,且指着那画说是赝品。 褚瑶故意问“倘若是真画,又值多少?” 那朝奉道“若是真的,如今这行情,我能给你三十五两,若是绝当,可再给你加五两,只可惜你这幅不是真迹哟……” 褚瑶将画要了回来,与知叶对视一眼这朝奉虽不实诚,但也正好验证了那位公子并没有骗她们,这画在今下能卖上五十两已经很不错了。 这委实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了。 再回到马车上,看着儿子啃咬着一枚青铜错金牛,褚瑶忙用花椒木做的磨牙棍给换了下来。 这枚错金牛有半个巴掌大,应该也很值钱吧。 马车悠悠驶出绥州城,城门的守卫比先前严格了许多,将她们的马车仔细查验了一遍之后才放她们通过。 几近晌午,日头渐渐毒辣,鸣哥儿热得在马车里哭闹了好一会儿,三个大人将他安抚了好一阵儿才将他哄睡。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终于到了莲湖村。 村口的树荫下有摇扇下棋的老人和闲观的孩童,茅草屋檐下妇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纳鞋底缝衣服,口中碎碎念叨着家长里短。 瞧见有马车驶来,不免好奇地张望过来,目送马车至褚家门口停下,低声议论的声音便多了起来。 褚瑶的母亲周氏原也在房前檐下与人闲聊,她体态有些臃肿,常年吃药进补导致她身子又虚又胖,遇到这么热得天气更是受罪,手上的扇子摇着不停,但身上仍是虚汗不停。 饶是这样,她也不想回屋里躺着,整个村里数她家的姑娘嫁得做好,嫁去城里员外家做少夫人,吃穿都有人伺候,她做人家的岳母也跟着受惠。她也爱与人聊天,时不时显摆自家姑娘,叫旁人都羡慕得紧。 远远地瞧见有马车进村了,周氏打眼一瞧这村里连一辆牛车都稀罕,更何况是马车,肯定是她在城里的姑娘又带着礼物回娘家探亲了。 周氏腰板愈发停止起来,她又有和邻里炫耀的话头了。 马车堪堪停下,周氏已经扶着门框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望着车上,待帘子掀开,果然是自家女儿那张端庄秀气的小脸。 继而再往车厢里张望一眼满满登登地堆满了东西,大木箱小包袱的,像是搬家似的。 周氏脸上的笑容一滞,心中带着几分猜测,问褚瑶“今儿个怎的带了那么多东西回来?活像是把家都搬来了?” 褚瑶从马车上下“娘,我回来住一段时间。” 这话一出,左邻右舍的目光便齐齐聚了过来,好奇的,疑惑的,幸灾乐祸的…… 周氏忙问“怎么了?和二郎吵架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褚瑶也不好把实情说出来,便含糊应了声“嗯。” 周氏着急起来,蒲扇摇得飞快“这好端端的,怎的忽然吵架了? 是不是二郎欺负你了?” “鸣哥儿还在睡,娘,我们进屋说。” 褚瑶并未和周氏说出裴湛与陆少淮互换身份的实情,只说是与陆二郎感情不和,已经和离,对方给了她三百两银子,过些日子会来把鸣哥儿也抱走。 周氏在听到她和离的事情时急的险些跳起对方给了三百两银子,难免惊愕“给了这么多?” 这还是褚瑶故意少说了二百两以及那些古玩字画的价值。 “他们还要把鸣哥儿抱走?”周氏想了想,“抱走便抱走吧,不然你带着孩子也不好改嫁。陆家富庶,总归不会亏待了孩子……” 虽是这样说,但周氏仍是惋惜,并还抱有一些希望,觉得小夫妻俩吵吵架也没什么,让褚瑶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去服个软,说不定和离之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褚瑶坚决地说不可能,她以后都不想与陆家那些人再有任何关系。 周氏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晚饭都没吃,而后连着三天都没出门,怕邻里的人找她扒问褚瑶的事情。 三日之后,褚瑶梳洗一番,换了件淡赭色窄袖褙子,知叶抱着《五骏图》等着与她一起出门。 周氏以为她要出去见陆少淮,直说让她换件鲜亮些的衣服,褚瑶无奈地笑笑,与知叶走了出去。 雇马车来到事先约定的茶楼,那日遇到的年轻公子果然等在那里。见她过来,便起身请她入座,顺便叫店里的小二哥另添两碗绿豆沙糖熟水和一并甜点果脯。 褚瑶与他说不必客气,坐下之后便叫知叶把画递给了他。 他铺开看过之后,便利落地拿出银票,交予她点对。 “那日我瞧见娘子手中还有其他的字画,若日后在下还想买,不晓得去哪里找娘子?” 褚瑶将银票收好,听到他这样问,略略思忖,说道“不瞒公子说,我久居内院,见识不多,先前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值钱,如今知道了,反而心中戚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只卖这一幅画,其余的打算寻个安全的地方寄存起,待日后世道安稳了,再拿出来变卖。” 她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不敢贸然告诉对方自己的住处,怕招惹来危险。 对方显然看出了她的顾虑,犹豫片刻,才与她坦白“娘子不必害怕,在下并非坏人。家父乃绥州通判江云舟,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名叫江清辞。前几日家父想给贵人送礼,管家清点库房时发现少了几幅字画,追查之下才在当铺找回了一幅。那日我带着赎回的画作回家,同父亲说起《五骏图》的事情,父亲觉得此图甚好,痛快给我银钱让我一定将此画买回。我是想着,父亲人在仕途,日后难免少不了这种事情,所以才冒昧问娘子,日后该去何处找你……” 褚瑶惊讶片刻,虽然心中仍存疑惑,但面上还是恭敬了些,微微颔首“原来是衙内,失礼了。” 江清辞知道她定然还不会信任他,想了想,又道“口说无凭,待娘子吃完茶休息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州府衙门,正好将此画交给父亲,你也好放心。” “也好。”慎重一些总是好的,褚瑶答应待会儿与他一起去府衙看看,若他真的是绥州通判的儿子,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顾虑了。 吃了茶和糕点,散了热,褚瑶并未久坐,便与江清辞一道儿出了茶楼。对方骑马,她与知叶仍乘坐马车,一起往州府衙门赶去。 透过卷帘的缝隙,年轻男子脊背笔直,信手拉缰在前面带路,褚瑶忽觉自己有些大胆,离开内院不过三日,她竟然和陌生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若是在以前,她是断然不敢的。 可如今又能怎样呢?以后没有夫家做倚靠,母亲又多病,她日后抛头露面的地方还多着呢,总要大胆一些才好。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马车 悠悠停了下来,车窗外传来江清辞的声音“到了,请两位娘子稍候。” 褚瑶撩起窗帘一角,见他翻身下马,与守门的人拱手寒暄,那人问道“这么热的天儿,衙内怎的来了?” 江清辞道“我来给父亲送东西,不消一刻钟就出来。” 那人未曾犹豫,便放他进去了。 褚瑶看着逐渐消失在衙门里的身影,这才信他果真未骗自己。 日渐中天,火伞高张,马车因为停驻不动,没有风灌进来而逐渐开始闷热。褚瑶只好掀开车帘透透气,与知叶聊天解闷。 她问知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想要回老家投奔亲人,她可以给她准备足够的盘缠。 知叶摇头说不,她生在一个兄弟姊妹很多的家里,爹娘并不爱护她,若是回去怕也会被爹娘嫁出去再挣一份彩礼钱,如此还不如留在这里,与阿姐一起侍奉周氏。 褚瑶笑道“我带你出陆家,是不想再让你为奴为婢的。如今咱们手头有些银钱,过些日子咱们盘一家店铺,自己做生意可好?” 知叶高兴地拍手说好,二人兴致冲冲地规划着以后,并未留意府衙中走出一队人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赤黑色骑装,淡然若水的五官带着矜贵冷漠的气息,修长开阔的眉眼随意扫了一眼停在大门不远处的马车,脚步旋即顿住。 透过车窗,他看到一张熟悉的温婉侧颜,白皙细腻的脖颈微微前倾,双唇樱粉,眉眼生辉,似乎正与人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她怎的来这里? 她是来找自己的么? 大抵是了,除了自己,她还认识这里的其他人吗? 只不过这会儿他有军务要忙,无暇理她。 也合该晾一晾她,叫她知道自己的错处。 想到这里,裴湛抬脚继续往外走去,刚好是背离马车的方向。 褚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好奇地往府衙门口张望了一眼,刚好看到一队着装威严的人离开,江清辞提袍迈过高高的门槛,大步朝马车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中午12:00更新哈! 裴湛的人带着判离书回到陆家,这里的东西都给你。” 陆夫人和两位小娘子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褚瑶颔首感谢那人“有劳了。” 如此她便不客气,将鸣哥儿给奶娘抱着,自己与知叶一起将堂中屋内,凡是裴湛添置的东西且能带走的,都一一搬了出来,墙上的字画也被她取下,卷好了扔进行李堆中,还有一对黄花梨圈椅,她与知叶也一并抬了出来,待会儿看看马车能不能放得下。 陆明姝见状,揶揄道“褚娘子带这么多世子殿下的东西回去,就不怕睹物思人吗?” 褚瑶拭去额上的汗,说不怕“出了门就找个当铺将这些东西全当了去,做绝当,不赎回。” 陆明姝脸都绿了。 车夫帮忙将所有东西都搬上了马车,那对黄花梨圈椅尤其占用地方,便一左一右绑在了马车后面,很是招摇地穿过了巷子。 出了巷口左拐,不远处便有一家当铺。 褚瑶叫车夫停下,抱着几幅卷轴下了马车,知叶怀中揣着一个花鸟纹盘和一个双螭耳老琉璃杯,与她一起进了当铺。 排在她们前面的是一位年轻男子,听话语是要赎回一幅画,说是家中贼仆偷拿出来私自当掉的。 那人以三十两的价钱赎回了画,转头瞧见褚瑶怀中抱着几幅,似乎很是感兴趣,没有立即离开。 褚瑶随意抽出一幅给当铺的朝奉,那人吊着眉毛,上下打量许久,而后说是赝品,不值几个钱,好在仿得很细腻,倒是可以给上一两半银子。 褚瑶虽是急于脱手这些东西,但也不是个傻的,裴湛搜集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赝品,这朝奉忒奸诈了些。 “既如此,您将画还给我,我换一家问问。” 那朝奉将画退了出来,颇为不在乎的模样“这位娘子想去旁家问便去问吧,只怕是旁家还给不上一两银呢。” 褚瑶知他是在激自己,全当听不见,抱着东西就出来了。 那位年轻男子随即也追了出来,谦恭有礼地唤了声“娘子请留步,您手中的画可否给在下看一眼?” 褚瑶观那人面相衣着,对方面目舒朗,目光清正,衣服上绣着雅致的竹叶,举手投足间一副文人气派。 思及他方才丝毫不犹豫地拿出三十两银子赎画的做派,想必是个懂画爱画之人。 褚瑶将那幅被朝奉贬为赝品的画给他看,那人极为珍重地捧起画作细细端详,俄而惊喜道“那朝奉唬你,这是前朝李老作的《五骏图》,是真迹无疑,若逢好世道,市面上可卖百两。” “这么贵?”褚瑶不懂字画,只觉方才朝奉给的价格太低,万没想到这画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那人又指着画上不显眼的角落里,有被人捏皱的痕迹“他在这处做了记号,这是他们典当行的黑话,就算你拿着这字画问遍所有的当铺,他们都不会出比一两银更多的价钱。” 褚瑶恍然大悟“难怪我方才把画要回来时,他丝毫没有要添价的意思。” 她又将余下的几幅字画都给他看过,他道全是真迹,一一给出了不菲的价格,并诚恳建议她“如今这世道尚还乱着,不好找买家,在下建议娘子先将这些字画好生收着,待日后世道稳定了再拿出来变卖。” “多谢公子提醒。”褚瑶虽对这些字画古玩并无什么兴趣,但是既是好东西,便不能随意贱卖了出去。那会儿在陆家说要全部当掉的话,也只是与陆明姝赌气罢了。 她叫知叶将这些宝贝收好,便与那男子告别。 那人似还有话要说,在她转身欲上马车之际,才有些着急开了口“请恕在下冒昧,在下其实很喜欢那幅《五骏图》,只是手上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在下身上还有二两银,想交予娘子做个定金,等我回去凑足了银子,这画可否便宜一些卖给在下?” “好啊。”褚瑶并未犹豫便答应下这画世道好能值百两,那我折一半卖给你,五十两,如何?” 那人欣喜应下“如此,多谢娘子。” 褚瑶随意指了旁边的一处茶楼,与他约定三日之后在茶楼相见,届时将画给他。 那人拱手相送,褚瑶入了马车坐下,走出好些距离后,知叶才与她说“阿姐,那位公子应该不是骗子吧?” 出了陆府之后,她便叫知叶改口唤她“阿姐”了。 “是不是骗子,咱们找人问问便知道了。” “找谁啊?” 褚瑶笑笑“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们在回娘家的路上,又找了一家当铺询价。如那位公子所说,当铺给的价钱果然不到一两银子,且指着那画说是赝品。 褚瑶故意问“倘若是真画,又值多少?” 那朝奉道“若是真的,如今这行情,我能给你三十五两,若是绝当,可再给你加五两,只可惜你这幅不是真迹哟……” 褚瑶将画要了回来,与知叶对视一眼这朝奉虽不实诚,但也正好验证了那位公子并没有骗她们,这画在今下能卖上五十两已经很不错了。 这委实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了。 再回到马车上,看着儿子啃咬着一枚青铜错金牛,褚瑶忙用花椒木做的磨牙棍给换了下来。 这枚错金牛有半个巴掌大,应该也很值钱吧。 马车悠悠驶出绥州城,城门的守卫比先前严格了许多,将她们的马车仔细查验了一遍之后才放她们通过。 几近晌午,日头渐渐毒辣,鸣哥儿热得在马车里哭闹了好一会儿,三个大人将他安抚了好一阵儿才将他哄睡。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终于到了莲湖村。 村口的树荫下有摇扇下棋的老人和闲观的孩童,茅草屋檐下妇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纳鞋底缝衣服,口中碎碎念叨着家长里短。 瞧见有马车驶来,不免好奇地张望过来,目送马车至褚家门口停下,低声议论的声音便多了起来。 褚瑶的母亲周氏原也在房前檐下与人闲聊,她体态有些臃肿,常年吃药进补导致她身子又虚又胖,遇到这么热得天气更是受罪,手上的扇子摇着不停,但身上仍是虚汗不停。 饶是这样,她也不想回屋里躺着,整个村里数她家的姑娘嫁得做好,嫁去城里员外家做少夫人,吃穿都有人伺候,她做人家的岳母也跟着受惠。她也爱与人聊天,时不时显摆自家姑娘,叫旁人都羡慕得紧。 远远地瞧见有马车进村了,周氏打眼一瞧这村里连一辆牛车都稀罕,更何况是马车,肯定是她在城里的姑娘又带着礼物回娘家探亲了。 周氏腰板愈发停止起来,她又有和邻里炫耀的话头了。 马车堪堪停下,周氏已经扶着门框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望着车上,待帘子掀开,果然是自家女儿那张端庄秀气的小脸。 继而再往车厢里张望一眼满满登登地堆满了东西,大木箱小包袱的,像是搬家似的。 周氏脸上的笑容一滞,心中带着几分猜测,问褚瑶“今儿个怎的带了那么多东西回来?活像是把家都搬来了?” 褚瑶从马车上下“娘,我回来住一段时间。” 这话一出,左邻右舍的目光便齐齐聚了过来,好奇的,疑惑的,幸灾乐祸的…… 周氏忙问“怎么了?和二郎吵架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褚瑶也不好把实情说出来,便含糊应了声“嗯。” 周氏着急起来,蒲扇摇得飞快“这好端端的,怎的忽然吵架了?是不是二郎欺负你了?” “鸣哥儿还在睡,娘,我们进屋说。” 褚瑶并未和周氏说出裴湛与陆少淮互换身份的实情,只说是与陆二郎感情不和,已经和离,对方给了她三百两银子,过些日子会来把鸣哥儿也抱走。 周氏在听到她和离的事情时急的险些跳起对方给了三百两银子,难免惊愕“给了这么多?” 这还是褚瑶故意少说了二百两以及那些古玩字画的价值。 “他们还要把鸣哥儿抱走?”周氏想了想,“抱走便抱走吧,不然你带着孩子也不好改嫁。陆家富庶,总归不会亏待了孩子……” 虽是这样说,但周氏仍是惋惜,并还抱有一些希望,觉得小夫妻俩吵吵架也没什么,让褚瑶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去服个软,说不定和离之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褚瑶坚决地说不可能,她以后都不想与陆家那些人再有任何关系。 周氏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晚饭都没吃,而后连着三天都没出门,怕邻里的人找她扒问褚瑶的事情。 三日之后,褚瑶梳洗一番,换了件淡赭色窄袖褙子,知叶抱着《五骏图》等着与她一起出门。 周氏以为她要出去见陆少淮,直说让她换件鲜亮些的衣服,褚瑶无奈地笑笑,与知叶走了出去。 雇马车来到事先约定的茶楼,那日遇到的年轻公子果然等在那里。见她过来,便起身请她入座,顺便叫店里的小二哥另添两碗绿豆沙糖熟水和一并甜点果脯。 褚瑶与他说不必客气,坐下之后便叫知叶把画递给了他。 他铺开看过之后,便利落地拿出银票,交予她点对。 “那日我瞧见娘子手中还有其他的字画,若日后在下还想买,不晓得去哪里找娘子?” 褚瑶将银票收好,听到他这样问,略略思忖,说道“不瞒公子说,我久居内院,见识不多,先前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值钱,如今知道了,反而心中戚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只卖这一幅画,其余的打算寻个安全的地方寄存起,待日后世道安稳了,再拿出来变卖。” 她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不敢贸然告诉对方自己的住处,怕招惹来危险。 对方显然看出了她的顾虑,犹豫片刻,才与她坦白“娘子不必害怕,在下并非坏人。家父乃绥州通判江云舟,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名叫江清辞。前几日家父想给贵人送礼,管家清点库房时发现少了几幅字画,追查之下才在当铺找回了一幅。那日我带着赎回的画作回家,同父亲说起《五骏图》的事情,父亲觉得此图甚好,痛快给我银钱让我一定将此画买回。我是想着,父亲人在仕途,日后难免少不了这种事情,所以才冒昧问娘子,日后该去何处找你……” 褚瑶惊讶片刻,虽然心中仍存疑惑,但面上还是恭敬了些,微微颔首“原来是衙内,失礼了。” 江清辞知道她定然还不会信任他,想了想,又道“口说无凭,待娘子吃完茶休息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州府衙门,正好将此画交给父亲,你也好放心。” “也好。”慎重一些总是好的,褚瑶答应待会儿与他一起去府衙看看,若他真的是绥州通判的儿子,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顾虑了。 吃了茶和糕点,散了热,褚瑶并未久坐,便与江清辞一道儿出了茶楼。对方骑马,她与知叶仍乘坐马车,一起往州府衙门赶去。 透过卷帘的缝隙,年轻男子脊背笔直,信手拉缰在前面带路,褚瑶忽觉自己有些大胆,离开内院不过三日,她竟然和陌生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若是在以前,她是断然不敢的。 可如今又能怎样呢?以后没有夫家做倚靠,母亲又多病,她日后抛头露面的地方还多着呢,总要大胆一些才好。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马车悠悠停了下来,车窗外传来江清辞的声音“到了,请两位娘子稍候。” 褚瑶撩起窗帘一角,见他翻身下马,与守门的人拱手寒暄,那人问道“这么热的天儿,衙内怎的来了?” 江清辞道“我来给父亲送东西,不消一刻钟就出来。” 那人未曾犹豫,便放他进去了。 褚瑶看着逐渐消失在衙门里的身影,这才信他果真未骗自己。 日渐中天,火伞高张,马车因为停驻不动,没有风灌进来而逐渐开始闷热。褚瑶只好掀开车帘透透气,与知叶聊天解闷。 她问知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想要回老家投奔亲人,她可以给她准备足够的盘缠。 知叶摇头说不,她生在一个兄弟姊妹很多的家里,爹娘并不爱护她,若是回去怕也会被爹娘嫁出去再挣一份彩礼钱,如此还不如留在这里,与阿姐一起侍奉周氏。 褚瑶笑道“我带你出陆家,是不想再让你为奴为婢的。如今咱们手头有些银钱,过些日子咱们盘一家店铺,自己做生意可好?” 知叶高兴地拍手说好,二人兴致冲冲地规划着以后,并未留意府衙中走出一队人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赤黑色骑装,淡然若水的五官带着矜贵冷漠的气息,修长开阔的眉眼随意扫了一眼停在大门不远处的马车,脚步旋即顿住。 透过车窗,他看到一张熟悉的温婉侧颜,白皙细腻的脖颈微微前倾,双唇樱粉,眉眼生辉,似乎正与人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她怎的来这里? 她是来找自己 的么? 大抵是了,除了自己,她还认识这里的其他人吗? 只不过这会儿他有军务要忙,无暇理她。 也合该晾一晾她,叫她知道自己的错处。 想到这里,裴湛抬脚继续往外走去,刚好是背离马车的方向。 褚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好奇地往府衙门口张望了一眼,刚好看到一队着装威严的人离开,江清辞提袍迈过高高的门槛,大步朝马车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中午12:00更新哈! 第 4 章 觊觎 “叫二位娘子久等了,父亲刚好在处理公事,所以耽搁了一会儿。”他拱手说抱歉,谦逊有礼的态度委实叫人生不起气来。 褚瑶温婉笑道“倒也还好,衙内不必这般客气。”说起来他贵为绥州通判之子,身上却全然不见那些官家子弟的盛气凌人,举手投足间不矜不伐,屈高就下,确然是个文质彬彬的君子,与他交往十分舒适。 江清辞翻身上马,将她们送至先前见面的茶楼前,临别之前问了褚瑶的住处,褚瑶如实告知之后,便与他分开了。 她并不着急回家,与知叶一起去瓦肆转了转。这几年朝堂不稳,动乱频繁,生意很是不好做。今年晋阳王携兵卷土重来,如今兵至绥州,许多店铺都关了门,挂上租赁或售卖的牌子。 褚瑶问了几家,他们要价并不高,甚至主动压价,表示只要她愿意立即买下,价钱还有商量的余地。 褚瑶虽是心动,但毕竟自己先前并未有做生意的经验,对于铺子的选址和日后要经营的营生都还没有主意,故而并没有立即做下决定,只说要回去与家人商议一下,再做定夺。 她是想着,裴湛给自己的那五百两暂且不动以保稳妥,今日卖画所得的这五十两实属意外之财,日后手上那些古玩字画大抵还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不若用这些银钱租赁亦或是买上一间铺子,做些本钱不大的生意,若是赚了便能以此为营生,就算赔了,自己手中还有丰厚的银两,不至于为生活所迫。 她与知叶盘算了一路,打算回家之后与母亲商议作何生意,改日便进城租赁铺子。 方至家门口,才下了马车,便听见家中传来聒噪的聊天声。 辨那声色,是舅母与两位姨母的声音。 褚瑶的母亲周氏未嫁时在娘家做大娘子,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母亲作为周家的长姐,总给自己揽些莫须有的责任,即便自家不宽裕,也要先紧着补贴弟弟妹妹。 褚瑶很是不喜欢母亲这样的性子,当年父亲在富户做长工时意外身故,对方仁善,赔偿了不少银钱,谁知母亲偷偷拿去周济两位姨母和舅舅他们。后来官府强行征兵,姨母与舅舅家皆能拿出一些银钱保全一两个儿子,而褚瑶的两个哥哥却因为家中连三两碎银都掏不出,全被征用了去。 那时褚瑶跑去三家要钱,两位姨母不甚情愿地各掏了一贯给她,而舅母却直说一个铜子也拿不出,连堂屋都不让褚瑶进去。 舅母家的两个儿子就躲在堂屋门后,探头探脑地看她跪在地上祈求舅母还钱。 自这之后,褚瑶再不愿当他们是亲戚,他们也再未提过还钱之事,几家自此没了往来,直至褚瑶嫁入陆家之后,她们又充起了她的娘家人,跑去陆家想与她拉拢关系,褚瑶一概不见。 没想到她们竟还有脸等褚家的门。 褚瑶脸色沉了下来,面无喜色地走进家中。 坐在院儿里乘凉的舅母与两位姨母见她回来,摇着扇子扭头打量她,二姨母大着嗓门笑道“瑶儿回来了,这大热天儿的进城是为着什么事啊?是不是去见那陆 二郎了?”()?() 褚瑶目不斜视,只当看不见她们几个,进屋去看鸣哥儿了。 ?本作者午时茶提醒您《太子殿下意欲何为》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2?????? ()?() 身后传来二姨母尴尬的笑声“瞧这孩子,还记仇呢?”()?() 三姨母与舅母附和道“这孩子气性可真大,当年不是咱们不还钱,是实在拿不出什么也能凑凑,褚彦和褚辰两个孩子,能留下一个也是好的……”()?() 褚彦和褚辰,便是褚瑶的两位哥哥。 他们被带走时,大哥年近弱冠 ,马上要娶妻的年纪,二哥十七,一边做工一边读书,学问极好。 父亲早前故去,两个哥哥一走,家里的天都要塌了。 如今与大哥定过亲的姑娘早已嫁人生子,和二哥一起读过书的同窗做了村里的教书先生,受人尊崇,而他们至今仍未有音讯,叫褚瑶如何不厌恶这几个所谓的“亲戚”? 她径直走进了屋里,去了卧房看鸣哥儿。 鸣哥儿正在睡黄昏觉,奶娘在一旁帮他打扇子,顺便守着她从陆家搬回来的东西。 奶娘小声与她嘀咕“娘子,外面那三位进来看过鸣哥儿,眼睛却一直往这堆行李上瞥,许是瞧见娘子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你没回来之前,她们在院子里哭穷呢,怕不是要借钱?” 褚瑶目光冷了下来“她们休想!” 自己才和离没几天,她们便闻着味儿过来了,一群见财眼开的势利眼罢了。 果真没过一会儿,她的母亲意尚犹豫着走了进是年末就能还上……” 褚瑶沉眸盯着母亲,一言不发。 周氏有些不敢去瞧她的眼睛,自个儿也觉得心虚“你二姨母家的房子年久失修,也想借些钱你舅舅他病了……” 褚瑶忍耐着听完母亲的话,大致算出她们三位要来借二百余两银子。 胃口可真不小。 前几日才给母亲说过陆家给了三百两,她们立即就要来借走二百多两,觊觎的心思委实太明显。 幸亏她少说了二百两,否则她们要借的钱怕是也要翻一番。 “娘……”褚瑶已是颇为不豫,但她晓得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你跟她们说,明日我进城去钱庄取钱……” “你答应了?”周氏欣喜地看过来,很是意外她竟然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 “如果需要的话,明日我会将三百两全都取出道。 “倒也不用全拿出来,咱们也得留一些自己用不是?”周氏见她如此听话,很是欣慰,“娘就知道你孝顺,以后别和你舅母她们置气了啊……” 周氏心满意足地摇着蒲扇出去了,她去院儿里同她们一说,登时传来一阵喜悦的笑声。 知叶小声问“阿姐,你莫不是真的要借钱?” “当然不借,”便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褚瑶就下了决定,“明天咱们取了钱买铺子去!” 她们今日能寻这般 由头借钱,若不借,改日定会钻研别的由头,万一有自己架不住的时候……()?() 所以倒不如痛快全花了出去,免得哪天再生出旁的事端来。 §午时茶的作品《太子殿下意欲何为》??,域名[(.)]§?§*?*?§ ()?() 第二日褚瑶在周氏的仔细叮嘱注意安全后,带着知叶出了门,雇马车去城里寻了一家牙保行,请了一位牙保人帮着交易购买铺子。()?() 这几年瓦肆生意日渐凋敝,要转卖或是租赁的铺子有很多,可买客却是很少。()?() 褚瑶要出三百两买铺子,于牙保行来说是一笔很大的生意,故而牙保也十分卖力,带着褚瑶和知叶不遗余力地看铺子,从瓦肆这头,看到瓦肆那头。 途径一处铺子时,忽听里面起了吵嚷,褚瑶脚步一停,不免好奇地看了过去。 牙保打眼一瞧便知是何情况,与褚瑶二人说道“这家是卖川蜀小食的,今年交不出租金了,如今铺子要被东家收回去了,应该是不愿意腾地,搁这儿闹呢?” 瑶并没有闲暇时间去看人家吵架,只是觉得里面那叫嚷的妇人嗓门大又泼辣,举着碗碟大有打砸赶人之势,便不敢逗留。 收回目光之际,却瞥见一张认识的面孔。 竟是江清辞。 他被左右之人庇护着,坐在凳子上,清隽的面容透着不豫,眉头蹙着看着那叫骂的妇人。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见是她,微怔片刻,便起身朝她走来。 原本想要离开的褚瑶,此时也只好伫在原地,等他过来。 “褚娘子,”江清辞有些尴尬,作为这间铺子的少东家,虽然今□□人腾出铺子这件事自己占理,但那掌柜夫人又哭又闹的,好似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偏又叫认识没几天的褚瑶看见了,叫他莫名觉得有些心虚,讪讪笑道,“铺子纠纷,想必扰了娘子雅兴……” 褚瑶笑笑“倒也没有,我今日不是来闲逛的。” “不是闲逛,莫不是要赁铺子做生意?” “是啊,所以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听见她说真的要赁铺子,江清辞未假思虑便好言相劝道“褚娘子,里面的情景你也瞧见了,这几年生意并不好做,若非有足够的经验,还是要慎重些好。” 褚瑶客气地言谢“多谢衙内提醒,我先前确实没有做过生意,只不过我还是想尝试一下,若是赔本我也认了。” “褚娘子既心意已决,在下便也不多说什么了。”与人交往最忌交浅言深,他与她只见过两次,算不上多熟悉,所以也不好与她说太多,只顺口提了一句,“褚娘子不若瞧瞧我家这间铺子如何,我也正打算找个新掌柜。” 一旁的牙保也附和道“江衙内这家铺子位置不错,若里面纠纷处理妥当,倒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他这一说,褚瑶才有些动心,便又往里面多看了几眼。 里面的妇人似乎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尖利的声音又拔高了许多“我们还未搬走,看谁敢买这铺子!” 说着转身去了后厨,不多时端着一个木盆出来,撞开拦路的人,径直朝外面泼来。 褚瑶瞧见漫天的红色帘幕一样盖了过来,旋即眼前一黑,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