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靠胡说八道完成KPI》 第1章 大丫鬟的职场危机 姓名关竹心 性别女 职业丫鬟 工作单位徐国公府 工作年限八年 职场最大危机是在何时发生的此时 上元之夜,华灯溢彩。 此时的庆心堂却气氛凝重,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瞧瞧你干的好事!” 一只绣着桃花的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关竹心连忙拉住自家小姐的袖子,“小姐,您的帕子怎么落在沁心堂了?” 明艳的少女伸手拾起帕子,疑惑道“这帕子我明明给了陈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关竹心听完她家小姐的自爆发言,无声地叹了口气,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主位上的国公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差点戳在小姐的额头上。“徐芷萱,谁给你的胆子?知不知道什么叫私相授受?” 徐芷萱一点都不怕,反而向国公夫人撒着娇。 “娘,陈公子可厉害了,连最难的灯谜他都能猜出来呢。” 提起陈公子,徐芷萱的脸色微微泛红,手指绞着帕子,“娘,您就成全我们吧。” 国公夫人捶着自己的胸口,“都怪我平时太宠你了,才纵得你如此无法无天!芷萱,别的事娘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事绝对不行!” “娘,我此生非陈公子不嫁!” 徐芷萱脖子一梗,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看我今天不好好罚你!”国公夫人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庆心堂内回荡。 “罚就罚!抄书也好,跪祠堂也罢,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国公夫人扫了一眼拉着女儿的圆脸小丫鬟。 “来人,把竹心拉下去,杖责五十!” 事到如今关竹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夫人如此生气是因为小姐今天在灯会上出了岔子。可是今天陪小姐去灯会的是谷雨和霜降啊,打她一个在家看院子的是何道理?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竹心心里的怨念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夫人饶命!” 徐芷萱连忙将关竹心护在身后,“娘,为何要打竹心?和她有什么关系?” 国公夫人冷笑道,“主子任性妄为,必然是奴才平日里没有规劝。” 子不教还父之过呢,要不把国公爷也拉出来打一顿吧。“小姐,豆花来世再伺候您。”关竹心缩在小姐身后,声音凄凄切切。 关竹心被两个婆子拖到院子里,抬头看见外院的王婆子手里握着根手腕粗的棍子,一副等待多时的模样。她就知道今天这顿板子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原来是早有准备,难怪刘妈妈来她们院子请小姐时点名让她陪着。 “啪”这一板子用了十成的力气,疼得关竹心三魂少了七魄。来国公府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挨板子。关竹心嘴里念着“小姐”,心想若是打完这五十下,她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 而第二下板子却没如期落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到竹心身上。 “娘,好疼啊!” 徐芷萱的声音震得关竹心的耳朵嗡嗡作响。她虽嘴上喊着疼,却没有从竹心身上下来的意思。 国公夫人心疼地喊了一句“芷萱”,指着旁边的婆子,“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小姐扶下来!” 徐芷萱死死抱着关竹,“要打死竹心,就先打死我!” 关竹心拉着小姐的袖子,小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认错。” 徐芷萱一边哭一边喊,“娘,我错了,你就饶了竹心吧。我错了,娘。”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罢了,你先下去,竹心留下。” 徐芷萱被人扶起来之后依旧拉着竹心的手不放。 “竹心不走,我也不走。” 国公夫人好悬没站稳,由丫鬟们搀着。“孽障,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她发卖了。” 关竹心赶紧给小姐使了个眼色,徐芷萱才不情不愿地被人扶回丹霞阁。 此时的庆心堂被清了场,屋内只剩下国公夫人和心腹刘妈妈。关竹心跪在堂前,屁股隐隐作痛,大脑飞快运转。 只听一道声音幽幽从上面传来“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是你挨了这顿打?” “都说爱之深,责之切。定是竹心辜负了夫人的期望,才惹夫人动气的。” 国公夫人听罢面色稍霁,“果然是个招人疼的。”然后一拍桌子,冷笑道,“耕读世家?说的好听,不就是个种地的,以为中了进士就能一步登天了?” 关竹心反应过来,夫人是在说陈公子。 “夫人,我回去定会规劝小姐,让她忘了陈公子。” “那个小子的事不用你操心,他不日就会调出京城外放做官。” 科举高中谁不想留在京城,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算是断了陈公子的仕途。 关竹心把头埋的更低了,“奴婢还有什么能做的,夫人尽管吩咐。”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我属意的人,你家小姐未必喜欢,你在旁边尽一些心,平日里少给小姐讲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关竹心听罢后背冒着凉汗。 “话本子,奴婢就是不讲,小姐自己也会买。奴婢以后就给小姐讲讲,为了娶到公主,抛妻弃子的书生。为了荣华富贵,背信弃义的书生。生活艰辛却不理庶务,百无一用的书生。” 国公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堵不如疏,你这法子极好,回去上些药吧。” “夫人慈爱。” 关竹心松了口气,起身打算离开却被刘妈妈叫住,她把一盒药膏塞给关竹心。 关竹心千恩万谢,不料刘妈妈笑吟吟地说道“夫人恩典,春桃要去姑娘院里做二等丫鬟,进了丹霞阁还得麻烦你多照顾些。”春桃是刘妈妈的女儿。 这种事没必要拿到夫人面前说吧,关竹心不知这里面还有什么坑等着她跳,摸着手里的药膏低声说道,“有谷雨姐姐在,谁也不敢欺负春桃的。” 刘妈妈却叹了口气一脸担忧地对国公夫人说,“丹霞阁的二等丫鬟如今已经满了,夫人还是让春桃去小姐院子做个三等丫鬟算了。” 国公夫人双眉微蹙,面露不悦之色“我说的话焉有收回的道理。原来的二等丫鬟减下一人,让春桃顶上就好。竹心,老太太过完寿辰后就把春桃的事办好。” 老太太寿辰是正月二十四,也就是说时间节点是九天后。 很好,挨了一顿打,又拾了个得罪人的差事。 关竹心扯出一张笑脸。 “夫人放心,奴婢定将此事办好。” 第2章 小姐,你会破财的 丹霞阁 小满一直在院子门口张望着,见一瘸一拐的关竹心赶紧上前扶着她。 “师父,你没事吧?” 小满今年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关竹心看着小满冻得通红的脸,伸手想给她捂一捂,却发现自己的手也是凉的。 她抬起的手又放下,由着小满搀着她。 “没事,一会让你霜降姐给我上点药就好了。” “小姐一直等着你,不肯上药,谁劝也不听。” 关竹心说了句“胡闹”,赶紧往小姐屋里走去。 谷雨见关竹心挑帘子进来,柔声对小姐说道,“小姐,竹心回来了,这下您可以安心了,奴婢给您上药吧。” 趴在床上的徐芷萱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竹心陪我就行。” 关竹心猜小姐大抵是害羞了,不愿让别人帮她上药,便接过谷雨手中的药膏。 “姐姐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谷雨和白露行了礼,退了下去。 出了正房门,白露瞥见团着手在门外站着的小满。 “那位不是猖狂吗?不成想这回也栽了跟头。” 谷雨淡淡地看了眼白露,“刚才干娘派人说,春桃要来丹霞阁做二等丫鬟,我们屋原来的二等丫鬟得拿掉一人。” 白露闻言忧心忡忡,“好端端地怎么把春桃调来,夫人可是不信我们了?” “看着不像,春桃才十二岁和我们差了年纪,定是干娘想为春桃谋个前程。” “那姐姐可要难办了,满院子都知道你要嫁给刘二哥,春桃是你未来的小姑子。为了春桃减四个‘小’的其中一个,只怕旁人会有微词。” 四个“小”是指丹霞阁的二等丫鬟小雪、小寒、小满、小暑。 “夫人把此事交给竹心去办,该忧心的是她才对。” 白露的眼睛亮了一下,“妙呀!小雪、小暑都是家生子。小满和她一样是庄子上出来的,还是她徒弟。小寒虽是外面买的,平时办事却是最妥当的。姐姐,你说她会动谁?” 谷雨回头看了眼依旧站在正房门外的小满。“谁知道呢。” 丹霞阁正房,屋内。 关竹心给小姐上完药准备告退,“今夜让小满给您守夜吧。” 徐芷萱爬起来夺过关竹心手里的药。 “你趴下吧,我来给你上药。” “不用,奴婢回屋让霜降给奴婢上药就好。”关竹心连连退后。心想,小姐,你可饶了我吧,你手上哪有个轻重啊。 徐芷萱笑得狡黠,“不行,你看了我的,我也要看你的。” 最后关竹心还是被小姐摁在床上,屁股上被涂了厚厚的一层,现在还冒着凉风呢。 两个女孩一起趴在床上。 “小竹子,我娘没难为你吧?” 关豆花摆出商业假笑“夫人慈爱,怎么会为难奴婢呢。” “你说,怎样才能让我娘同意我和陈公子在一起呢?” 关竹心把头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呢,过两天你的陈公子就不在京城了。 徐芷萱见关竹心不说话,扯着她的袖子。“小竹子,你快想想办法呀,你可是我的解忧啊!” 女子在十五岁及笄礼上可以取小字,但这套都是贵族小姐才有的。寻常百姓家也不一定都给女儿准备及笄礼的,更何况是一个小丫鬟呢。 去年关竹心十五岁生日,徐芷萱突发奇想非要给她办一个及笄礼。吓得她立刻制止住小姐这个危险的想法。 开玩笑,谷雨、白露、霜降都没办,只给她办,算什么事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要是心疼她不如多赏她点银子,实实在在的。 小姐嘴上说她俗气,却偷偷送了她一只金簪,还给她取了小字,叫解忧。 哎!遇见她家小姐,也不知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孽。 “要不,奴婢为小姐卜一卦吧。” 明明是花灯会上出了岔子,却说是她平时给小姐讲话本带坏了小姐,把行为问题转化成思想问题,真是妙极。 这要是搁她原来的世界,她非得手撕绿茶同事,反手劳动仲裁不可。可她现在连卖身契都没有,她是个家生子,地地道道的奴籍。 徐芷萱听罢小声问道,“你以前不是总说天机不可泄露吗?” “为了小姐便是受了天谴,奴婢也情愿。” 那是因为现在这个情况不靠玄学也忽悠不住你呀。 关竹心在小姐的妆奁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龟壳,放了铜钱在里面,摇摇晃晃嘴里又念念有词。 徐芷萱盯着落到锦被上的三枚铜钱。 “怎么样?” “这位陈公子是寒门贵子,小姐你是高门贵女。若真和他在一起,只怕会……”竹心欲言又止。 “会怎么样?” 关竹心看着自家小姐,一本正经地说道:“会破财。” “破财?” “对,诸事不顺,主破财。” “有什么破解之法吗?你之前可是说我财运极好的。” “谁叫您遇见了寒门贵子。他会挡你的财运,而小姐你会挡他的官运。” 徐芷萱手里抱着软枕,沉思了半天,问道“寒门贵子都会这样吗?” 关竹心为了一劳永逸,点了点头。 “对,小姐命格极贵,出身寒门的都不行。” 徐芷萱声音有些发颤,状似随意地问“那什么算寒门?” 以前寒门,专指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后来士族衰落,寒门泛指家境贫寒的家庭。对于国公府这等勋贵,满朝文武十之六七皆是寒门。但对于关竹心…… 关竹心打了个哈欠,敷衍道“五服之内亲族无人为官,便属寒门。” 徐芷萱暗自松了口气,刚想再问,发现关竹心已经睡了。她折腾了一天如今已是精疲力尽,很快也跟着睡下。 过了一会,确定自家小姐睡着了,关竹心睁开眼睛,起身掀帘子出了卧房,走到外间半推开房门。 “怎么还不下去歇着?” 小满一边搓着手一边回答道,“我见屋里的灯还亮着,怕师父找我问灯会上的事。” 关竹心听罢心中不由得泛着暖意,“灯会的事已经翻篇儿了。你不必担心,快回去歇着吧。” 回到屋里,关竹心把龟壳重新收进妆奁中。然后轻抬妆奁的一角,从镂空的底座下面摸出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 竹心小声嘟囔着,“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而这只玉镯却被放到了妆奁抽屉的最上层。 第3章 应卦 正月十六,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八天。 清晨,竹心直接摇醒自家小姐。 徐芷萱睡眼惺忪,“怎么这么早就叫我?” “不早了小姐,一会还要向老太太请安呢。昨天的事夫人没罚你,今日可万万不能迟了。” 徐芷萱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在梳妆台前。 关竹心随手拉开妆奁的第一层抽屉。 “小姐,你看看咱们今天戴什么?” 徐芷萱拿起放在最上面玉镯,“哎,这只镯子怎么在这儿呀?我记得之前找了好久,一直没找到来着。” “嗨,有时候就是这样,想找的东西怎么都找不到,过段时间不一定从哪又冒出来了。” 徐芷萱点点头,把镯子戴到腕上。 谷雨和白露早早地在外面候着了。听见屋里有动静,帘子从里面被挑起来,“小姐醒了,有劳两位姐姐伺候小姐盥洗。” 谷雨客气地对竹心说道,“昨夜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守夜的丫鬟,次日上午是不用上前伺候。 然后又扬声说道“进来吧。” 一声令下,小丫头们端着热水、盥漱水、香姨子等洗漱用品依次进来。 关竹心便回了自己屋。 一等丫鬟是两人一屋,她和霜降住在一起。 一见竹心全须全尾的回来,霜降松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昨儿这一晚上,我都提心吊胆的。” 霜降今年十七岁,像她娘,是个江南美人。 “我还想问你呢,昨天灯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灯会上的人特别多,小姐去看猜灯谜,一不小心和我们走散了。具体发生什么我不清楚,是谷雨先找到小姐的。然后刘妈妈说府上有急事我们就提前回来了。到了院子,你和小姐就被叫走了。” 霜降如今回想昨天的事,确实透着几分古怪。刘妈妈是跟着她们一起去的灯会,也没见人传话怎么就突然说府中出了急事呢。 关竹心却猜到了大概,在这里不得不佩服刘妈妈的老辣。没有惊动任何人,先把小姐诓回家,再从陈公子那要回帕子。又想了法子把她的干女儿兼未来儿媳谷雨摘了出去。高,实在是高。 霜降见竹心没有接话,又问“听说你挨了打,现在还疼吗?我给你上药吧。” “就被打了一下,早就不疼了。你快去伺候小姐梳妆吧。” 霜降点点头,不忘嘱咐道“我给你留了饭,在灶上温着呢,你自己去拿。” 竹心去灶上拿饭回屋,见小满哭丧个脸跑进来。 “完了,师父。” “大吉大利,你家师父好着呢。” “师父,我完了,小姐带那只镯子了。” 竹心听罢依旧无动于衷,“戴就戴呗。” “师父,你不是说那种胶很特别,镯子用它粘上了虽轻易看不出痕迹,但戴久了胶遇热会化开吗?” 这个时候她要是出岔子就等于给春桃挪地方了。 “今日师父就帮你把这事了了,以后办差可要仔细些。那支镯子值二百两,小寒当年是花二十两银子买进来的,你想想多少个你够赔那镯子。” 她也不想这样说,可现在的世道,有时人命还不及一只镯子呢。 关竹心见小满咬着嘴唇不说话,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你安心当差,有事我给你担着。” 晌午过后,关竹心进了小姐屋,见外间的小满脸色苍白。屋里徐芷萱手里捧着碎成两半的镯子,谷雨和白露陪在她身边。 徐芷萱有些心疼,“竹心,镯子碎了,这可是母亲送我的生辰礼啊。” 竹心的神色却更加焦急,“奴婢也有件要紧事要说给小姐听。刚才书斋的小赵来给奴婢送书,听人说陈公子要外放出京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竹心的话,谷雨和白露立刻看向小姐。昨日为了这陈公子闹成那副样子,现在听见陈公子外放出京,小姐岂能善罢甘休? 徐芷萱愣了愣,“陈公子刚进了翰林院,好端端地怎会外放出京呢?” 白露倾着身子,“要不奴婢去外院打探一下,书斋的书童能知道什么?” 徐芷萱蹙眉说道“你们俩先下去。竹心,你快过来给我想想办法呀。” 谷雨和白露行礼退下,连带着外间的小满和小暑也跟着出来,众人都站在廊下。 白露瞥了一眼小满,“小姐让竹心想办法,她能让镯子复原,还是能让陈公子留在京城。一个奴婢总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小满,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满低着头,背挺着笔直。 “这些大事,小满可不明白。我只知道当年小姐出了天花,被送到庄子上去。 小姐的奶娘因怕染病不愿上前照顾,只有师父送饭、送水在跟前伺候小姐,因此也染了天花还差点丢了性命。这样的情分旁人是比不了的。 就像昨日的板子要是落在旁人身上,小姐可会替她受过?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露虽生气却无法反驳。 “小满、小暑,你们去茶水间吧。” 谷雨把她们打发走后,戳了戳白露的额头,嗔怪道,“跟小孩子吵架,你就这点出息。” 茶水间 “咱们二等丫鬟要减一人的事,你听说了吧?” 小暑是家生子,性子有些掐尖要强。却没想到小满敢硬刚白露,还把人怼得哑口无言。 “当然听说了,此事就是我师父在办。” 小暑听罢凑过来,“那竹心姐姐有没有说要减谁?” “我问啦,被骂了一顿。要我好生办差,不要管这些闲事。不过,白露姐姐和师父叫板也不知你会不会受牵连?” 小暑猛的抬起头,“我平日虽是跟白露姐姐做事。但心里也是敬着竹心姐姐的,她的事可从没怠慢过。” “你我都去了灯会,小姐无论怎样,板子也不该打到看院子的师父身上。” 小暑有些迟疑,“这不是夫人的意思吗?” “这是咱们院的大丫鬟在斗法呢。小暑,我也就跟你说,最近办差当心点吧。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的?雷霆失火殃及池鱼,咱们那都是这池子里小鱼小虾。” 小暑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小满把窗户推开了。 院子里,竹心扶着小姐。 谷雨上前一步,却听见小姐说,“我去庆心堂,你们不必跟着。” 然后不知竹心说了什么,却听见小姐说,“哎呀,不就是陈世美和秦香莲,杜十娘和李公子吗?我都记着呢。” 白露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她们说的话,我永远听不懂。明明是一起伺候的却好像被隔开了似的。” 谷雨叹了口气,“你不用听懂,只要明白,灯会的事竹心想必已经料理完了。” 第4章 难度升级了 庆心堂里母慈子孝。 徐芷萱一边给国公夫人捶着肩膀,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那个陈世美真是坏的很呐,为了嫁给公主,竟然要杀自己的发妻。这公主也是可怜,怎么瞎了眼看上这种人?” 国公夫人看了一眼在旁边垂首的关竹心。 “所以公主更该擦亮眼睛,以免被坏人给蒙蔽了。” “娘,您说的对。我想通了昨天的事确实是我太冒失了。您从小就拿我当心肝儿肉来疼,做什么都是为我好的。” 国公夫人拍了拍小姐的手,“哟,咱们芷萱长大了,懂事了。” “娘,您是不是乏了。芷萱也想回去再看看祖母的寿礼,就不打扰娘休息了。” 国公夫人听了更加欣慰,“竹心留下,我问她几句话。” 小姐走后,国公夫人看一眼刘妈妈,刘妈妈从侧间取了两只金镯子放在关竹心面前,笑得慈祥,“夫人知道你是个好的,选一个吧。” 刘妈妈见竹心低头不语,又道“这只游龙绞丝的镯子虽好看却只有一两多重。另一只样式简单却是实心的足足有三两重。你是个聪明的,知道该怎么选吧?” 竹心跪在堂前,看都不看那两只镯子。“既是主子的赏,竹心只会谢恩又怎么能挑拣呢?” 一直不说话的国公夫人突然来了句,“我中意的是鹤鸣,你若能促成此事,还有重赏。” “小侯爷人中龙凤,和小姐是天作之合。奴婢定当尽力将此事办好。” 国公夫人揉了揉眉心,“这两只镯子都赏给她吧。” 竹心当着国公夫人的面把镯子戴在手上,重新跪下脆生生地说“谢夫人赏赐。” 出了庆心堂,关竹心的笑容瞬间消失。看着手腕上的两只烫手的大金镯子。唉,她以为事情翻篇儿了,没想到事情升级了。 说起小侯爷宋鹤鸣,就要从他们大齐国赵、宋、徐、魏四大国公讲起。自从赵国公全族覆灭,宋国公就成了勋贵之首。小侯爷宋鹤鸣就是宋国公的次子。 这宋二少爷为何被称小侯爷呢? 那得从宋国公堂姐静和先皇后说起,先皇后是当今圣上发妻,皇长子生母。她的幼弟定北侯十年前战死,宋鹤鸣继承的是他堂叔的爵位。 小姐和小侯爷青梅竹马(从小打到大)。撮合他俩,当她是神仙吗?杀了她算了。 关竹心回到丹霞阁,小满依旧在院子外等着她,见她安然无恙。咧着嘴,笑着喊了声,“师父。” 竹心刚想说话,被一声“姑娘”打断。竹心转过头见来的人是外院的王婆子。 竹心就这么站着,看着她没说话。 王婆子舔着脸过去,“姑娘的伤没有大碍了吧?都怪老婆子下手没个轻重。” 竹心皮笑肉不笑,“怎会呢,听说打板子是门手艺活儿。在豆腐上放张宣纸,板子打在上面能把豆腐打碎而宣纸却完好无损。这样的本事是最有分寸的。” 饶是王婆子脸皮再厚,也不禁脸上一红。“头几下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姑娘你说是不?” “我皮糙肉厚的早好利索了,可小姐金尊玉贵现在可还疼着呢。” “老婆子无儿无女,能在国公府上讨个活计实属不易,求姑娘海涵。”王婆子说着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关竹心却仿佛没看见一样。 王婆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银镯子。 “这是我当姑娘时戴的,现在老了用不上,姑娘带着玩儿吧。” 关竹心伸手接过来瞧上一瞧,不经意露出腕上的金镯。“看着倒是精致,只是夫人刚赏了两只金镯。” “谁不知道竹心姑娘最得主子们的喜欢。老婆子的这个赏人也好,戴着玩儿也好,你就留着吧。老婆子先走了。”说着一溜烟儿地跑了。 看着王婆子远去的背影,竹心把银镯子递给小满。“什么路数?你说说。” “定是见师父又得了夫人的宠。这才来巴结师父的,我这就把镯子还回去。” “可她一个外院的婆子,如何知道庆心堂刚刚发生的事?夜间巡院的婆子可不止她一人有这手艺,昨天为何是她被选到庆心堂呢?” 小满恍然大悟,“她在庆心堂里有人。师父是想结个善缘,不追究此事了?” 竹心轻叹道“听命行事罢了,况且没儿没女的也是可怜。” “那我把镯子还回去,咱们好人做到底。” 关竹心揉了揉小满的脑袋。 “若是把镯子还回去,王婆子只会惶惶不可终日。明日我出府顺便给她买些治风湿的药膏,到时你帮我送过去吧。有来有往,人和人才能相处下去。” 小满笑的弯着眉眼,“师父,心善。” 关竹心拒立人设,“好人不长命,你可别咒我。” 小满不以为意,好奇的问道“师父,你明日出府做什么?” “去修今天小姐弄坏的镯子。”竹心跟小满眨眨眼。 小满心虚地吐了下舌头。见竹心已经径直的往院子里走了,便举着那只银镯子,问“师父,这镯子……” “给你了。” 晚上梳洗过后众丫鬟退下,竹心被小姐点了守夜。 “竹心,母亲留你说了什么?” “赏了奴婢这个。”竹心伸出手腕让小姐瞧。 “母亲是不是还交代你别的事了?无缘无故怎会赏你两只镯子呀。” 竹心上下打量徐芷萱,“小姐,你好像变聪明了。” 徐芷萱白了她一眼,“快说。” “夫人中意小侯爷,让我从中撮合,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徐芷萱指着自己的鼻子,“二表哥和我?我不要二表哥,竹心,你快想想办法。” “你刚出了陈公子这档子事。可千万别表态,这件事得让小侯爷推拒。” 徐芷萱举着自己的小拳头,“我明白,以后再见到二表哥,见一次打一次,我就不信他忍得了。” 关竹心“……” 正月十七,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七天。 晌午过后,关竹心坐着马车出了府。看了一上午的话本子,到了当差的时间就跑出去给小姐修镯子。谁也别想占用打工人的休息时间。 找到了一家平日常去的首饰铺子交代完镯子的事。关竹心对车夫老王,说道“王叔,等会请你吃胡记的烧饼再配碗羊汤。” “每次跟姑娘出来都有口福享呢。” 老王是关竹心“御用车夫”,确认过眼神是能一起摸鱼的人。 竹心撩起帘子看着车外,街上熙熙攘攘,仿佛置身在《清明上河图》中。 前面醉仙居,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到了近处,关竹心突然喊了声“停车”。 “王叔等我一下,我去买盒糕点。” 进了醉仙居,竹心悄然来到一个少年跟前,“阿寿哥,好久不见。你家小侯爷呢?” 看见突然出现的竹心,阿寿吓了一跳,笑得有些勉强,“原来是竹心啊。” “我见阿寿哥神色慌张,可是需要帮忙?” 阿寿听罢眼睛亮了起来,把竹心拉到一边。 “确实是有件要命的事。” 第5章 以为是出来摸鱼的,没想到是出来加班的 “确实是有件要命的事。” “哦?” “少爷现下就在二楼雅间。他与魏二爷刚到就碰上了德妃的侄子王公子也领了几个人,于是就招呼他们一起用膳。后来王公子又叫了勾栏瓦舍的伶人相陪,只是不曾想席间有人拿了……”说到这里阿寿压低了声音,“寒食散。” 听到这三个字,竹心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那东西不是早就禁了吗?” 寒食散又名五石散,这东西始于秦汉,兴于魏晋,止于唐,怎么如今还有? “这东西哪能禁的了,不摆在台面上了而已。再说魏晋名士都好此道,少用些道也无伤大雅。只是少爷和这王公子不相熟,这样的席面儿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阿寿越说越怕,楼上的嬉笑声仿佛一道道催命符,让人头皮发麻。 竹心也跟着着急,这些古人是不了解寒食散的害处,总认为丹药大补,却不知那东西致幻成瘾,约等于毒品。 “那东西,侯爷可用了?” “刚才已经推脱一回,现下不知是何情形。妹子,咱们可是打小的情分,你可得帮你阿寿哥这一回。” 关竹心心里直打鼓“如何帮你?” “这样,我把侯爷叫出来就说你家小姐找他。到时候你帮我把他诓出去,然后……啊!” 阿寿的话还没有说完,竹心拧着他的耳朵。 “我拿你当兄弟,你倒把我当垫背的。骗了这位祖宗我还能有好?” 阿寿疼得咧着嘴,“有你家小姐撑腰,少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就不同了,要是出了差池,我这条命都要不得了。” 后世是粉丝行为明星买单,而这里是主子行为下人买单。 关竹心思索了片刻,“给我买份点心,我就帮你。” 阿寿一拍大腿,“你早说呀!”立刻招呼小二给他来一份最贵的糕点,转头要上二楼被关竹心里拦住。 竹心低声在阿寿耳边说了几句。 “这能行吗?” “你现在什么都不做,最好的可能是无事发生,最坏的可能是出了差错,性命不保。而我这个法子最坏的可能你挨一顿打。要是运作得当,说不定你就成了救你家侯爷于危难之中的大功臣呢。” 阿寿愁眉苦脸,耷拉着脑袋,“也只能这样了。” 关竹心提着点心原本要走,又回头问。 “对了,今天是谁张罗要来醉仙居的?” “是魏二爷,怎么了?” 关竹心摇摇头,“没什么。” 关竹心重新上了马车。“王叔,我们去一趟宋国公府。” 车夫老王说了声“驾”,马车往东南方向长平街行去。 马车里的关竹心心里盘算着醉仙居的事。德妃,她记得是有皇子傍身的娘娘。如今她的侄子和宋鹤鸣一起,伶人、烈酒、禁药混在一起怎么有种阴谋的味道? 不过魏二爷可是小侯爷的舅舅,应该是她多心了吧。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说话声打断了关竹心的思绪。 竹心把帘子掀起个小缝,偷眼观看马车旁边站着两个人。看装扮是位弱冠之年的公子,很瘦,穿着单薄。他身边的书童,更是冷得将手缩到袖子里。 那书童道“看大叔的方向,可是要去长平街?可否捎我们一程? 老王回答道,“原是不打紧,只是现下车上有女客。” 公子见状行了一礼,声音如山泉般清缓“是我们冒昧了,大叔请便。” 关竹心挑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我们要去长平街的宋国公府,两位是要去哪儿?” 青山没想到马车瞧着普通,竟然要去的是宋国公府。而眼前的姑娘头上没有任何配饰,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眉眼弯弯长得十分的和善喜庆。 “姑娘安好,我们是去长平街乔府离宋国公府很近的。” “乔家?可是京兆尹乔大人家?” 青山一听有门儿,拉着旁边的公子说道,“正是京兆尹乔家,这是我们乔家大公子。” 关竹心俯身行礼“原来是小乔大人,婢子是徐国公府上的,大人若不嫌弃马车简陋,就请上车吧。” 乔子舒回了一礼,“谢姑娘好意,惊扰车驾已是不妥,还请两位先行吧。” 青山十分不满的看着他家公子,这么冷的天走回去要小半个时辰呢。 竹心依旧笑盈盈的,“小乔大人上车吧。婢子正好有些闷,要坐外面透透气。这马车空着也是空着。” “那多谢姑娘了。”说完青山拉着乔子舒的袖子,人家姑娘都搭了台阶,咱们就别矫情了。 乔子舒躬身再拜与书童青山一起上了马车。 乔子舒没想到这马车外面看着普通里面却内有乾坤。厚厚的垫子,缎面的靠枕,里面炭火正旺,之前的寒冷顷刻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乔子舒把车帘子挂起来,让马车里的热气也能暖到外面坐着的人。 竹心回头一笑,“茶壶里面是玫瑰花茶,抽屉里有干净的茶具,若不嫌弃就饮上一碗。” 青山笑嘻嘻地回道,“多谢姑娘。” “还未请教大叔怎么称呼?”问姑娘姓名总归不妥,乔子舒转而问车夫。 “老汉姓王,一条腿有点儿跛,大家都叫我王瘸子,小乔大人可以唤我老王或王瘸子” 这声“小乔大人”让乔子舒目光微沉,语气却依旧谦和,“王叔客气。” 老王车技了得,两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到了长平街的一个岔路口。 竹心道“大人,我们就在前面的岔路口停下,可好?” “多谢王叔与姑娘。” 望着马车离开的背影,青山不由得慨叹道“这勋贵家的婢女就是不一样,竟这样和善好说话。” 乔子舒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悲喜,“是不一样,说了句乔家大公子,就知道我如今已是官身。” “对呀,在咱们大齐只有为官者才能被称为大人,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请我们上车吃茶又在距离乔府不到半里的地方将我们放下。” “是啊,再赶时间也不差这几步吧。少爷,你说这是为何呢?” 乔子舒只顾急行却不理他。 此时竹心他们行至宋国公府的角门,老王忍不住小声问道,“姑娘,咱们来宋国公府做什么?” 摸个鱼都能遇到一堆事,竹心怨念丛生,“闲着没事,加个班。” 老王“……” 第6章 加班是老奴的上上荣宠 进了宋国公府,竹心先到角门旁边的屋子候着,小丫鬟上了热茶。本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没想到茶还未凉,便被领进宋国公夫人的院子。 宋家论底蕴其实不如徐家,奈何宋家女儿争气,先皇后薨逝后,宋国公的亲妹妹进宫为妃是如今的宋贵妃。现在宋家是皇长子和皇八子的外家,一跃成了勋贵之首,而徐家则一直低调地做着千年老二。 “给国公夫人请安。” 宋国公夫人魏氏出身魏国公,是老魏国公的独女,与徐国公是表兄妹。如今年近四十看着却比她家夫人年轻许多。 也是,上面没婆婆,旁边没妯娌,就一个小姑子还在宫里。 果然亲戚少才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魏氏心情愉悦,一见竹心便笑问道“怎么不在你家小姐身边伺候,来了我这儿?” 魏氏有两个儿子,最遗憾的便是没有女儿,所以从小就偏爱徐芷萱。 竹心举着点心盒子,犹如献宝一般。 “奴婢今日出府替小姐修补件首饰,路过醉仙居,记得夫人爱吃他家的糕点,就给夫人带了一份。” “你呀,有心了。” 魏氏虽不喜甜食,但也没拂了竹心的好意,若是芷萱以后嫁进来,她身边的人自然要给几分体面。一盒糕点而已,转头赏给下人就好。 魏氏身边的丫鬟冬梅接过竹心手里的点心,刚要顺着夫人的话头夸赞两句。 却听见竹心接着说“奴婢进了大堂,听见二楼有客嬉笑,伶人奏乐。一打听才知道是德妃娘娘的侄子王公子与朋友吃酒。” “哦?德妃娘娘育有二子,是四皇子和六皇子的生母。如今王家风光,那王家小公子可是王家的独苗,他家老太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提起王家小公子,魏氏一下子来了兴致。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当时奴婢拿着糕点匆忙要走,隐约瞧见阿寿从二楼下来。” “阿寿怎么会在醉仙居?”魏氏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原本搭在桌子上的手却紧紧地抓着桌角。 竹心恭顺地说道“小侯爷孝顺,想必是和奴婢想到一块儿去了,也是给您带糕点的。” “定是这样,咱们二少爷从小就孝顺。” 冬梅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一时间满屋子的丫鬟都在夸赞少爷孝顺。 而竹心有些懊恼,“早知道小侯爷也惦记着您,奴婢还买什么糕点啊。您不会嫌弃奴婢多事吧?” 魏氏笑得越发真切,“怎么会?你呀,打小就妥贴,难怪芷萱最疼就是你。” 又对冬梅说,“去西屋拿两个锞子来。” 冬梅看了一眼魏氏,还打趣道“您说徐小姐疼她,难道您不疼她?” 魏氏笑着数落着冬梅,“你这丫头就是见不得我对旁人好。这是年后第一次见竹心,怎么地也得把压岁钱补上。” 冬梅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竹心手里,“咱们可不敢亏待夫人心尖儿上的人。” 竹心接过荷包再拜“那我就祝夫人万事顺意!长乐永安。也祝冬梅姐姐永远是夫人跟前第一得意人儿。” 魏氏和满屋子的丫鬟都跟着笑了。 而竹心走后,魏氏敛住笑脸,一拍桌子。 “赶紧去醉仙居,把那个混账给我找回来。” 竹心这边和老王直奔胡记的烧饼铺,为了不和宋府家丁撞上,竹心特意绕了道,离醉仙居远远的,别说引火烧身就是连点火星子都溅不到她身上。 竹心把那个荷包从袖子里拿出来,听刚才魏氏赏她时和冬梅打的机锋,她猜魏氏要重赏她。 荷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现在车里就她自己,竹心开荷包好数数里面有几个银锞子,她感觉应该有四五个。 呃…… 看着荷包里的东西,关竹心沉默了,五个金锞子金灿灿的,差点晃瞎她的眼。 一两重的金锞子,五个也就一百五多克(古十六两一斤),也没多少钱,要是搁现代也就十万左右吧。 竹心把荷包踹到怀里,掐着自己的大腿,加班好啊,加班是老奴的上上荣宠啊。 到了胡记烧饼铺,竹心点了五张烧饼和两碗羊汤。 “王叔,咱们还有差事在身,就不给你点酒了。” “足矣足矣。” 竹心点的这些要花四十文呢,别说有差事,就是没差事他也不好意思点酒呀。 毕竟点了酒就要配下酒菜,店里的酒贵的很,又要几十文。 竹心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一小贯铜钱放在桌子上。 “叔,拿去买酒喝。” 这里一小贯便是一百文。 把王叔看直了眼,“这可如何使得,这些钱都够买一斗粗酒了。”(一斗等于六升)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跟我客气什么。”竹心喝了口羊汤,满不在乎的说道。 醉仙楼这一局,她处理得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按阿寿的法子,即便能把小侯爷支开,保不齐还有下一次,依旧是隐患未除。而这事在国公夫人面前铺开,若是对方真不妥当,国公府就出手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她让阿寿告诉小侯爷,她要去宋夫人那告状,让小侯爷赶紧提前离席。如今小侯爷早就走了,宋夫人的人在醉仙居肯定寻不到他。 事后宋夫人问起,就推说已经发现不妥,所以借故离开。不但不会被罚,说不定还能得夫人夸赞一声机敏呢。 至于她,从始至终说的都是阿寿和糕点,给宋夫人留足了面子。 等她回去再和她家夫人讲一句今天的事。小侯爷浪荡,说不定夫人就不想和他们家结亲了,小姐的事也就搞定了。 宋夫人给了她这么多赏钱,说不定回府还能有赏呢。 竹心心潮澎湃,喝了口热乎乎的羊汤,都能咂吧出酒味来。 老王想起刚才那位京兆尹家的公子,便问道“一直想问,马上就到乔家,直接把人送府上岂不更好?怎么就这么让人下车了?” 竹心这丫头一贯妥帖不该想不到此处啊。 分享欲爆棚的关竹心听罢一笑,“叔不觉得这位乔大公子穿着过于朴素了吗?” 第7章 徐国公府的老麻雀与小家雀 分享欲爆棚的关竹心听罢一笑,“叔不觉得这位乔大公子穿着过于朴素了吗?” “这倒是,好歹是从三品京兆尹家的公子。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像个落魄书生似的。” “这位大公子在府中地位必是不高。咱们给他送到家门口,叫有心人看见再传出去,不是给国公府惹祸吗?”竹心咬了口胡饼,囫囵地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老王夸道,“姑娘周全又心善。” “我心可不善。你们说话时,我就瞧见他穿着双官靴。想着举手之劳,万一什么时候用上人家了呢?”说完又摆出一副市侩的样子。 “他真是个官啊。”老王细想,都是不得宠的少爷了,官靴不可能做份例分给他,那必是作为俸禄发下来的。 大齐官员的待遇很好,不光有俸钱禄米,还有四季的衣服、布料、茶、糖等应有尽有。 “帮别人忙可以,搭上自己万万不行。这个分寸不好拿捏,多一分鲁莽,少一分寡义。” “你呀,要是个小子可了不得了。” 老王赶了三十多年的车,一茬又一茬的大丫鬟他见多了。这大丫鬟养在主子身边确实比小门户的小姐还有派头。可能她们大多都是高人一等的模样,不管装得多和善可亲,心里边是瞧不上寻常下人的。 可这丫头浑身上下透着股机灵劲儿活像条泥里打滚的小泥鳅。要是个男娃说不定有大出息呢。 竹心朗声大笑,“姑且给他们留点活路。” …… 丹霞阁二等丫鬟屋 到了就寝的时间,小雪已经躺下。 小寒和小暑刚梳洗完,二人商量着给小姐裁春衣的事。 “料子我领过来已经放库房了,钥匙给你。” 小寒把库房的钥匙还给小暑。 小暑摆了摆手,“明天你还要把料子给刘师傅,钥匙就先放你那吧。” “也好。”小寒又把钥匙收在怀里。 “姐妹们,看这是什么?”小满从外面进来,高高地举着自己的手。 小寒,小暑寻声望去,小雪也趴在被窝里看着小满。 “这绒花,好漂亮啊!”小暑凑过来盯着小满手里的绒花瞧个不停。 小满给她们一人发了一个。 小雪捏着手里的绒花,迟疑地问“这是?” “都是师父给我的,让我分给我的好姐妹。”小满声音清脆带着些许的得意。 “这样精巧的绒花只怕不便宜吧。” 小寒是从外面买进来的,无亲无故。没人给她买过绒花,而她自己也舍不得买。 小暑摸着头上绒花,“我娘给我买的这个还二十文呢。瞧着不及这个精巧,至少得三十文吧。” “你师父对你可真好。”小寒羡慕地说。 “那可不。”小满又伸出胳膊显摆起她手上的银镯。“这是师父昨天给我的。” 大家又议论起小满的镯子来。 “我师父回来后直接去了夫人的院子,好像又得了赏赐,如今又怎么会在乎一只银镯。” 四个女孩儿吱吱喳喳,然后熄灯睡下。 小满悄悄拉着旁边小雪的袖子,小声问,“小雪,睡了吗?” 小雪把脑袋凑过去以为小满有话对她说。 给小满把一个东西举在手里,借着月光看是一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 “是口脂,师父说你这些日子为老太太准备寿礼辛苦了。别说出去,旁人没有的。” “竹心姐姐已经帮我够多的了,这哪是咱们小丫鬟能用的。”小雪为人沉稳,平日里不太爱说话。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 过了许久不再有人说话,小寒翻了个身。小雪的娘是绣娘出身,所以绣工出众。她要是也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她要是有个这样的娘就好了。小寒眼睛有些酸涩,努力眨眨眼,寻思着明天要做的差事。 而小暑捏着被角,瞪着眼望着屋顶,连叹气的声都不敢发出来。 正月十八,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六天。 清早,小丫鬟们都去前面当差,只有小雪在屋子里绣帕子。 “给老太太的帕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雪一看,进来的是竹心。 “姐姐说的花样有两个已经绣完了。还有一个就差滚边了,等我绣好了再给姐姐瞧。” 竹心拿着小雪绣完的帕子瞧,不由得赞道“你这绣活儿可真好。” “这本是我分内的事,当不得夸。还没谢过姐姐给我带的口脂呢。”小雪腼腆地笑了笑。 竹心神色一顿,“口脂?” “就是昨天姐姐让小满捎给我的。” “小满给你,你就拿着。至于这帕子时间还算充裕,你慢慢绣,别熬坏了眼睛。” 她们正说着话,院子里有争吵声。 竹心推开窗子,只听见院子里的小暑说,“小寒,缎子是你昨天送库房的,钥匙一直在你手里。现在这锦缎怎么被刮花了?可是昨儿匆忙没看清楚,不如去找赵妈妈再换一匹。” 白露疾言厉色,“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不管是份例还是各方长辈赏赐,到手的东西一定要仔细查验清楚。现在再去找人家,人家能认吗?” 小寒抱着锦缎脸色苍白,为自己辩解道“我昨天入库前明明仔细查验过的。这么深的划痕我不可能看不见的。白露姐姐,你可要信我。” 白露指着那锦缎,“我信你有什么用?等会刘师傅就过来拿料子了,你看看这料子能用吗?” 谷雨从屋里出来,低声呵斥道“都吵什么?遇了事吵有什么用?” 众人吓得都噤了声。 “料子既然不能用了,我先去回了小姐,让夫人再给小姐拿一匹,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小寒拉住谷雨的袖子,哀求道“谷雨姐姐,我求求你,别禀告小姐。料子我买个一模一样的料子顶上。” 禀报小姐,惊动夫人,她以后还有什么前程! 谷雨叹了口气,“我可以不往姑娘那禀报。一会刘师傅过来拿不出缎子就更不好收场了。我就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你没拿来一样的锦缎,我就禀报小姐。” 小满却道,“这匹锦缎至少要七八两,而且要提前订货,小寒你可想清楚了,你有这些银子吗?你能在一个时辰内找到料子吗?” 小寒听完脸色更白了,她是去年才提上二等丫鬟的。她所有家当不过五两银子加几百个铜板。她也不知道哪有这样的料子。 “小满,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知道我是从外面买来的,没人给我筹谋,更不能犯错。料子我昨天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却还是出了差错,我还不过仔细吗?我还不够……” 小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满咬了下嘴唇,抬头看向谷雨。 “谷雨姐姐明查,料子小寒既然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及入了库又怎么是小寒一个人的过错呢。” 小暑犹如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猫儿。 “小满,你什么意思?钥匙可一直在她手里的。” “对,我昨天给你钥匙,你不要非放我这儿。” “你自己坏了差事还要怪我头上?” 众人吵个不停,却听见身后有一人说道,“料子是我刮坏的。” 第8章 洞察一切的职场老麻雀 众人吵个不停,却听见身后有一人说道,“料子是我刮坏的。” 众人回头望去,关竹心又重复一遍。 “料子是我刮坏的,记性不好忘说了。” 竹心敲了敲自己的头,“昨天管小寒借钥匙去了趟库房,不成想这库房里有老鼠,老鼠没打着却把料子刮坏了。” “打老鼠还能把料子刮坏?”白露皱着眉听起来这理由就很扯。 “原本想用剪刀扎老鼠来的,然后就扎缎子上了。你们看这把剪刀上还勾着缎子上的丝线呢,定是我刮的没错了。” 竹心拿着把剪刀让众人瞧,剪刀上勾着的丝线确实和锦缎的丝线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 小满拉了一下小寒。 小寒见小满摇了摇头,便噤了声。 而看到这把剪刀,小暑跌坐在地上。小雪要扶她不但没扶住自己也跟着倒在地上。 一时间院子里兵荒马乱的。 “外面怎么了?” 徐芷萱隔着窗户问道。 竹心高声回答道“没事,抓老鼠呢。” “那你可要快些,别让老鼠跑了。” 竹心回了声“好”,然后接过小寒那匹刮花的缎子。 “小寒,你去外院找赶车的王叔,让他带你去刘记绸缎庄找她家掌柜刘娘子。若是怕出差错就剪下一块料子,便于比对。” 关竹心说完抛给小寒一个荷包,“去吧,一个时辰,绰绰有余。” 然后又对小雪说,“你先进屋,小姐身边只剩霜降一个人伺候实在不成样子。” 竹心不理会白露小暑她们,拉着小满去了自己屋里。 关竹心双手环胸,脸上带着寒气,“说说吧,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小满反而愤愤不平,“师父,你连刮花锦缎的剪刀都能找到,又何必替小暑遮掩呢?” 竹心一拍桌子,“我是替小暑遮掩吗?我是替你遮掩啊。那口脂明明是我给你的,你怎么给了小雪还是借我之名?” “师父,她俩斗起来不是挺好吗。不管是谁出了差错,你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减人了。” 竹心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小满。 “你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听了竹心的话,小满愣了愣。 “师父,你就这么想我吗?我能控制了小暑什么吗?” “对,你只是说你师父如何宠你。你师父在主子面前如何得脸。你师父中意小雪,并且与白露不睦。你让小暑以为二等丫鬟要被裁掉的人是她。她才生了害小寒的心思,因为只有小寒在府里没有根基,对吗?” 小满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你们四个‘小’谁排第一?” 小满低着头不情不愿的说“按资历是小雪,按能力应是小寒。” “人为了活着有些手段,大家各凭本事没有什么不对。但你若生了作弊的心思,就证明你在心里面认定了赢不过那人。心气儿没了就必输无疑。” “其实你们四个“小”不是这么排名的。” 小满抬头看她。 竹心拍了拍小满的肩膀。 “你们的名字是按二十四节气排的,二十四节气谁在前?” 小满却愣在原地。 二十四节气,“小满”排在诸“小”之前。小满顿时红了眼眶叫了声“师父”。 “做了都做了,心又不够狠。还为小寒说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也掺和在其中。你谷雨姐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就凭只言片语就能猜出个大概。还想当捕蝉的螳螂,你身后站着一群黄雀呢。” 还有黄雀?细想过后小满四肢生寒。 竹心又怕吓到小满,便开起了玩笑,“你师父还想当个大恶人呢,不是没那个本事嘛?” “才不是,师父最有本事了。”小满露出了笑脸。 …… 小姐屋里,小雪在外间绣着绣活。 屋中徐芷萱盯着眼前的百寿图问身边的霜降,“怎么样?” “小姐绣工精湛,老太太见了肯定高兴。” “那是自然,祖母最疼的就是我了。” 关竹心从外面进来,徐芷萱向她招招手。 “我今天上午刚绣完,你瞧瞧怎么样?” 关竹心看了一眼。 “一般般。” “什么?” “十三岁的小雪比你绣得好还比你绣得快。” 徐芷萱气得鼓起腮帮子,对霜降说,“你先出去,看我怎么收拾她。” 霜降已经习以为常,笑着行礼退下。 “您三婶给老太太的寿礼是一个六尺多高的珊瑚,能值千两。 您大嫂有孕在身,送什么老太太都高兴。 您二嫂绣得四季图还是双面绣。 您三哥,送的是张虎皮。 您的这幅百寿图从难度到贵重程度都挺一般的。” “那你当初还让我绣百寿图。”气的徐芷萱脑袋嗡嗡的。 “我的小姐,我让您绣双面绣,您能绣出来吗?” “不对,这些你是如何知晓的?” 大家的寿礼可都是保密的,她怎么问都没问出来,竹心怎么会知道? “这个简单,三夫人年前进了个大的物件。奴婢好奇打听了抬物件的婆子,那婆子说没看见里面的东西,因东西怕颠十分金贵,猜是珊瑚。东西入库之后过年也不曾摆出来,肯定是寿礼了。” “不对,物件金贵也不一定是珊瑚。”徐芷萱就想反驳她。 “那婆子的兄弟在三夫人娘家做车夫,她猜是珊瑚肯定是珊瑚。” “主子们都不知道的事就被个婆子破了?” 竹心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二嫂呢,她娘家是文官出身,院子里的人嘴紧的很,你又怎么知道她的寿礼是四季图呢?” “半年前车夫说二少夫人亲自去采买丝线。买点线而已,用得着亲自去吗?奴婢好奇第二天就带小雪她娘去了那家铺子,一打听才知道订了上百种颜色的线。小雪她娘根据丝线的颜色推测出是四季图,但是又多出一些暗色的线不知用途,奴婢想起二少夫人会双面绣。” 徐芷萱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啊。” 竹心打趣地问她家小姐,“小姐可是要瞒奴婢什么?” “瞒什么瞒啊!竹心快想想办法吧,咱们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呀。” 第9章 醉仙居里死了人 “瞒什么瞒啊!竹心快想想办法吧,咱们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呀。” “这幅百寿图并不出奇,但如果是相国寺的主持开过光的百寿图呢。寿礼嘛,最重要的是讨个好彩头、好兆头,更何况我们还有秘密武器呢。” 关竹心在她家小姐的耳边说了几句。 徐芷萱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就知道没什么能难倒竹心的。 徐芷萱决定找回场子,“你帮了我,我也帮帮你吧。” “最近心想事成,没有什么需要小姐帮的。”小姐“破财”之后,她的财运都爆棚了。 “春桃的事呢?” 竹心低声骂道“霜降这丫头多事……” “你别怪霜降,那几个小的闹得那么欢,还不是因为春桃。我等会就找刘妈妈回了春桃。她们不就都安生了吗?” 我的小姐,你可就别添乱了,刘妈妈奈何不了你,但对付我这个小虾米可是绰绰有余。“小姐放心,奴婢心里有数着呢。等走投无路再找小姐救我也不迟。” 徐芷萱点点头,“也是,大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 “对了,怎么不见谷雨和白露。” “可能打老鼠去了吧。”徐芷萱眨了眨眼睛,笑得狡黠。 “那奴婢可得去瞧瞧,看看究竟抓没抓到。” 谷雨和白露屋。 “姐姐,我们现在不去小姐屋吗?万一竹心跟小姐说什么,怎么办?” “刚才竹心没说小暑。这事就等于翻篇儿了。” 白露松了口气,“都怪小暑自己不争气。” “小暑你要好生管教,她性子要是偏了,以后再教就教不好了。” “姐姐,我知道,她就是一时想差了。” “小暑是咱们俩看着长大的,要不是有人撺掇,她也不会如此。” “有人撺掇?” “从小满那天在院子里怼你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布局了。这次的事算是欠了竹心的人情。但若她袖手旁观,等小暑被撵出院子,我也绝不会留下小满。” 白露咬碎银牙,“她们师徒俩都是一肚子坏水儿。” “姐姐,你可知竹心守夜,不像我们睡在榻上而是和小姐睡在床上。这样以下犯上的事告诉刘妈妈。恐怕竹心又有大麻烦了。” 白露不甘心她们拿小暑做筏子,一门心思想报复回去。 “这种不能伤筋动骨的事算什么?她一个姑娘家总往外面跑,若是出了什么事这辈子也就完了。” 谷雨说的平平淡淡,却把白露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说“姐姐,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刚才竹心又拿了料子钱,我们别……别……” 谷雨突然就笑了起来,”我若想做就不会说出来。” 然后又正色道,“白露你记住,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要么不做,要做就让他永远都翻不了身。别你打我一拳,我捶你一下,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 白露低着头,“知道了,姐姐。” “人家料理完人家的徒弟,该你料理你的了,别让旁人看了笑话。” 茶水间 “钱不用你师父赔。” 小满转过头看见白露领着小暑过来。 小满冷着脸不说话。 “小暑跟我说库房的事是她失职,料子花了多少钱?小暑说她来赔。” 小暑点点头,“对,我来赔。” 小满还小做不到刚撕逼完还能笑脸相迎权当无事发生。 她干巴巴地说“听小寒说,刘娘子按成本价五两算的。” 白露翻出荷包取出五两交给小满。 “给你师父吧。” 说完白露带小暑离开,在门口碰到竹心,白露面无表情,小暑战战兢兢地给竹心行了个礼。 关竹心指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问小满,“什么路数?” 小满把银子递给关竹心。 “银子她们出了,不想被师父捏着把柄吧。” “有了那把剪刀,我已经捏着她的把柄了。” “那就是不想欠你的?” “我捏着她的把柄没报上去,已经是欠我的。” “那是什么意思?” 小满思来想去也没明白。 “小暑赔钱,是承认责任在小暑。白露亲自跟你说,证明是承了我的人情。去我房里把那匹刮花的料子取过来还给小暑,这一局大丫鬟们已经同舟共济,联手把事情平了。你想想你们小丫鬟该怎么做?难道一直僵在这儿,不相处了?” 小满走后,小寒终于找到机会和竹心说上了话。 “竹心姐姐,料子已经顺利交到刘师傅手里了。” “那就好。” 小寒没说话,“咣当”一下跪在地上给竹心磕了个响头。 给竹心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拉她。 “年都过完了,我可不会给你压岁钱哟。” “姐姐大恩大德。小寒莫齿难忘。” 竹心刮了下小寒的鼻子,“那你默默记着就行,别说出来。” 二人又闲聊几句。 “我们去刘记绸缎庄的时候,醉仙居那块被封了路。多亏了王叔知道另一条路,不然堵在那肯定得迟了。” “醉仙居那块为什么封路啊?” ‘听说醉仙居昨天死了人。” “死了人?” “对,死的人好像身份还不一般,所以不但醉仙居还有周围的路都被官府的人封了。” 关竹心心乱如麻,小侯爷不会出事吧?转念一想,如果小侯爷真出了事,国公府这边应该能接到消息。 竹心匆忙跟小寒交代了几句,就去外院找车夫老王。 “王叔我听小韩说醉仙居那封了路。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不得了,德妃的侄子王公子昨天醉死在醉仙局。但我猜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为何?” “醉仙居门前的那条路,一面通向长平街,一面通往西市,是条要道。如果真是喝酒喝死的。不管身份多贵重,封店也不至于封路啊。而且听人说昨日同席的人出来都非常亢奋,不像是喝醉了。” 嗑药和醉酒当然不一样了。 吃五石散立刻就死的概率其实并不大。不然吃一个死一个,也没人敢吃了。 怎么就死了呢? 小侯爷顺利离开醉仙居了吗? “王叔,你在外面行走,帮我留意醉仙居的事。” 老王正要说话,外院跑腿的小孩急匆匆的跑过来。“竹心姐姐,角门有人找您。” “是什么人?” “是宋国公府上的。” 第10章 老太太寿辰万能的 deadline 徐国公府角门。 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在旁边等着,竹心看他面熟,应该是阿寿身边的人。 “竹心姐姐,是阿寿哥让我来的。” 关竹心勉强露了个笑脸。 “你阿寿哥找我什么事?” “问姐姐明日晌午可得空,想请姐姐去淮阳茶坊吃茶,好谢姐姐昨日之事。” 关竹心听见这个“谢”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还有功夫谢她,应该是万事大吉了。“一点小事不值当谢的,告诉阿寿我明日有空。” 明日她得赴约,不然怎么知道醉仙居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我就不打搅姐姐,先回去了。” 关竹心却叫住了他,“你家小侯爷最近如何?” 那小子不明所以,“二少爷最近挺好的。只是昨夜不知为何突发了热症,不过今早热已经退了。” 看来只是生病了,没其他的事。 正月十九,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五天。 关竹心如约到了淮阳茶馆二楼雅间。 竹心一边推门一边说“你打算怎么谢我?” 见无人应答,竹心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一个身穿锦袍,头戴金冠的男人在窗前负手而立。听见关竹心的声音,男人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带着寒风刺过来的利刃。 关竹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摆出一个笑脸。 “给小侯爷请安。” 竹心瞥了一眼墙角站着的阿寿,阿寿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宋鹤鸣重重地咳了一声。竹心才发现小侯爷的脸上还带着病容,刚才的肃杀之气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竹心皱着眉,“侯爷不在府上养病,出来做甚?” “作甚?收拾你呀!”宋鹤鸣一笑带着一股子妖冶的味道。 关竹心歪着头看他。 “小侯爷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宋鹤鸣神色一顿,然后撩袍坐下。 “哪里怪?” 那年小姐染上天花,因当时政令所有得天花的人都不能留在京城。小姐被挪到庄子上,不到半个月染上天花的小侯爷也被送了过来。 病好了后,她跟侯爷和小姐满庄子疯跑,那时阿寿还没在小侯爷跟前伺候呢。所以他们也算从小相识。 小侯爷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割裂感很强的,他的人生仿佛是被拼接过的一样。 在庄子上,他说他的武艺是他小叔叔教的,他的志向是像他小叔叔那样,成为大将军,保家卫国。 三年之后他小叔叔战死,他承了他的爵位却没有承他的志向。 他被宋国公夫妇带到边关生活了三年,十五岁回京时,反而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和浑浑噩噩靠着祖荫过日子的勋贵子弟没什么两样。 他那位小叔叔,竹心小时候有幸见过一面,当时只觉得封狼居胥的霍去病从此有了脸。可刚刚他的那个眼神,像极了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 “怪好看的。” 关竹心试图用土味情话来蒙混过关。 少年的脸没有变红,反而更加的冷了。 这样竹心很下不来台。 “差不多得了,我救了你,你还跟我摆脸色,前天要不是因为我……” 宋鹤鸣打断她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王公子会死的?” “阿寿说你被拌在里面了,让我想个法子。”又转头对阿寿说,“你家主子是怎么了?被罚了?拿我撒哪门子气!” 宋鹤鸣面沉如水,“你既能让我从醉仙楼里出来又能让我免去责罚。这样的聪明,帮我办件事吧。” “这是谢礼。” 宋鹤鸣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关竹心眼睛冒着光摆弄起桌子上的那张银票。 “既然是要求我,还吓唬我,到底什么事?” “我想让你想个法子,毁了张五娘的婚事。” “啥?张五娘是谁?” “京兆府副使张大人的女儿。我想让你在不损其清誉的情况下,搅黄她的婚事。” 竹心眯着眼睛打量着小侯爷,这位张五娘不会是他的心上人吧。 “那她定亲对象是……?” “你肯定不认识,京兆尹乔大人家的大公子,八品的户部书令史乔子舒。” 这个她还真认识,还跟他坐过一辆马车。原来这个倒霉蛋叫乔子舒。 看小侯爷势在必行的架势。若是别人来办只怕那个倒霉蛋会倒大霉,还是先拖着吧。 “女方父亲是男方父亲的下属。这事就更不好办了。如果我办成此事想和小侯爷讨个彩头,如何?” 宋鹤鸣挑了挑眉。“什么彩头?” “宋徐两家有意结亲,若是奴婢侥幸办成此事,你把和小姐的亲事推去了,如何?”你有张五娘了,也得让你知道我家小姐也不中意你。 宋鹤鸣阴恻恻地笑了声,“既要讨个彩头,那我也加上一注。现下正在找谋害张小公子的凶手。若办不成事,就推你出去顶包。大齐自开国以来还没人能从昭狱里活着出来的,就以徐老太太寿辰为限。” “小侯爷你说真的吗?”竹心声音颤了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是真的,我小舅舅也牵扯其中,真的挺需要找个人来顶包的。而且我若真拿你顶包,和徐家的亲事自然也成不了了。” 宋鹤鸣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不是在取她性命一样。 竹心把银票又拍回桌子上。 “这差事,奴婢办不了。钱,奴婢不要了。” “那就现在送你去昭狱。” 宋鹤鸣看着竹心,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仿佛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关竹心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五十两银票,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将此事办好。” 关竹心转身要走被阿寿拉住。 “少爷,这是为何呀?” 宋鹤鸣明明在坐着,却好似居高临下俯身看着蝼蚁。 “从今以后别叫少爷,叫侯爷。” 而竹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阿寿的手甩开。 阿寿愣在原地,喃喃自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关竹心打发走了车夫老王,一个人站在街上,看着街上的人,他们都有要去的方向,那她的方向在哪里? 为了点赏钱沾沾自喜,为了府里地位明争暗斗。每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可依旧逃不过被上位者随意打杀的命运。 他们这群王八蛋,还都喜欢那老太太寿辰当deadline。 “竹心她去琼楼做什么?”阿寿诧异问旁边的宋鹤鸣。 这楼名为琼楼,建在湖边是京城风景最好的酒楼。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11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因醉仙居被封了,京城有名的酒楼就这么几家,此时琼楼大堂几乎都坐满了。 竹心径直上了楼,二楼的雅间里的人也不少,而到了三楼一下子就安静了,仿佛隔绝了尘世的喧闹。 店小二迎着上来,“姑娘里面请,您几位?” “就我一位。” 店小二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三楼的雅间一桌席面二十两银子起。小的还是给您在大堂找个位置吧,您一个人怕是吃不了。” 他见竹心的穿着打扮,猜她是个体面丫鬟。原以为她来是为主人订雅间,没想到只是她来吃饭。 琼楼是把饥饿营销和最低消费玩明白了,可别小看二十两银子。“日进斗金”那是形容词。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一万六千元,剩下的自行想象吧。 竹心从袖子里掏出张银票。 “规矩我懂,不必为我省钱。” 小二的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高声喊道“天字一号有客到。” 琼楼的三楼只有天、地、玄、黄四间雅间。 进了雅间,屋内炭火正旺。 小二把窗户打开方便客人赏景。这让竹心想起,她冬日里开着空调吃雪糕的情景。 点了几道招牌菜和一壶酒,竹心嘱咐道“茶和茶点先上,再帮我去请个人。” “小姐要请谁?”财神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清平坊的苏娘子。” “谁?” 饶是见多识广的小二也愣住了。 竹心抬眼看他。 “怎么?这些钱请不到苏娘子?” “够倒是够,但哪有姑娘家请乐人陪席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银子花不出去。” “小姐,您稍等,我马上就给您请去。” 清平坊的苏娘子是位弹琵琶的高手。当年一曲《十面埋伏》技惊四座。若是当年别说三十两,就是五十两,也不一定能请到人。如今苏娘子二十多岁,不年轻了,这些银钱还能剩下几两,小二在心里盘算着。 要是搁现代相当于吃个饭请个二线明星相陪。千金散尽还复来,痛快!竹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店小二出门看见一位锦袍公子。 宋鹤鸣指着天字一号房,低声说,“这屋里点的菜给我来一份。” 小二低声称“是”。 宋鹤鸣与阿寿去了地字一号房。 “你这竹心妹妹确实是不一样。上琼楼找乐人,一口气花光五十两,是个人物。” 站在一边的阿寿不知说什么好。 五十两银子虽多,但在公侯家不算什么。为了体面,宴客花上百两也不是没有。 可自己一人花上五十两银子就吃顿饭放眼京城也不常见。 “侯爷,竹心的奶奶前几年去世了,她在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您那样吓唬她,肯定是把这顿饭当成断头饭来吃的。” “前日要是有个行差踏错进大理寺大牢的就是你家侯爷我了。如今我还有许多事没有想清楚,说不定她就是问题的关键。” 阿寿叹了口气,她就是一个丫鬟,怎么就成了问题的关键了? 小半个时辰后,外面一阵脚步声,苏娘子抱着琵琶走了进来。“给贵人请安。” 抬眼看见主座上坐的竟然是个小丫头,便问道,“你家公子呢?” 竹心起身给苏娘子还了一礼。 “没有公子。” 这是替大妇来砸场子的? 苏娘子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张公子还是李公子家的母老虎。面上带着敌意,“叫你家夫人出来吧。” 竹心指了指自己,“没有夫人,没有公子,我就是客人,请娘子奏乐吧。” 苏娘子“……” 苏娘子入座后,手指轻轻一扫先声夺人,立刻把人带到楚汉相争的战场之上。 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项王败阵、却在乌江自刎处戛然而止。 竹心大为震撼,只觉得语言匮乏不知该如何评价,喝了口酒内心无比地畅快。 苏娘子见竹心没说话以为姑娘不喜,又弹了一曲,此曲哀婉动人,情意绵绵。 “这首曲子叫什么?” “《长恨歌》。” “不如刚才那首《十面埋伏》。” 真是搞不懂老公公和儿媳妇的爱情故事有什么好讲的? 苏娘子听罢非但没生气反而高兴起来。 “我也不喜欢这首,但现在的客人都喜欢这种的。” “几年前也是在琼楼,我和小姐隔着房门听过一回娘子的《十面埋伏》。如今娘子的技艺更加出神入化了。” 苏娘子心里泛着苦涩。 “我去了边关,见了将士操练,学了敲战鼓,所以在指法上做了些调整。自认为技艺比以前精湛,只是如今人老珠黄,无人愿意听了。” “娘子担得起大家二字,又何必为那些不懂音律的俗人沮丧呢?” 苏娘子在红尘打滚多年,生了双洞察世事的眼睛。 “聊了许久,我却想问妹妹一句,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我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苏娘子自然猜得到。 “从小喜欢一个邻家哥哥,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他金榜题名后来找我,我以为他想为我赎身。却不想他把我推到湖中,原来他被官家小姐看上,怕我纠缠所以要除了我。” 竹心心想,差不多吧,都是恩将仇报的故事。 苏娘子听罢义愤填膺,“这世间竟有如此寡情薄意的男人。” 隔壁的宋鹤鸣和阿寿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脸上找到了寡情和薄意两个字。 竹心叹了口气,“所以我就把积蓄都拿出来想听娘子一曲。” 苏娘子张了张嘴,“我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 “娘子不用安慰我,我猜我其实是天上的神仙,来这人间是来历个情劫。说不定哪天我就要重返天庭去了。” 大齐的酒度数都不大,架不住某人酒量差。 “姐妹,我告诉你,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这万丈红尘我已看破。” 苏娘子闭眼默念这句,“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睁眼拨动琵琶,乐声全是消杀之气。没有四面楚歌的绝望,只有背水一战的孤勇,连窗外的雀鸟都被惊得飞了起来。 竹心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追问道“这曲子叫什么?” “即兴之作还未取名字,妹妹能否赐名?” “那就叫百花杀吧。” 苏娘子思索了一下,“妙极。” 竹心把壶里最后一点酒喝光,也说了一句,“妙极。” 她们一起下楼,大堂里的文人都问苏娘子那曲子叫什么名?怎么从未听过? 苏娘子连理都不理,拉着竹心翩然而去。 过了一会,宋鹤鸣下楼见众人还在议论那曲子,顺嘴说道“此曲名为百花杀。”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第12章 没有苹果、辣椒、番茄酱但还得活着 钱都花光了,最后还是苏娘子送竹心回的国公府。 角门等她是王婆子。 “婆婆怎么在这儿?” “是小满见老王先回来不放心你,所以让我来角门等你,姑娘怎么一身酒气?” “喝酒了,所以一身酒气。” 竹心回答的坦然,给王婆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差之时,若不得主子首肯,喝酒便是重罪。 王婆子想着小满给她贴膏药时说要给她养老送终,那副哄死人不偿命的模样。王婆子心一横,“我带姑娘走小路。” 所幸天已经渐黑,她们抄小路到了丹霞阁,并没被旁人瞧见。 小满跟王婆子道了谢,赶紧拉着竹心进院子。 “师父,你喝酒了?” 这时只见谷雨和白露从屋里出来,小满赶紧小声跟竹心说。 “师父,你赶紧回屋。” 竹心非但不去,反而向前走了几步,把斗篷上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了红彤彤的脸蛋。 竹心笑嘻嘻说,“我喝酒了,快告诉夫人去,让夫人罚我。” 小满“……” 谷雨立刻看了眼白露,“快进屋去,小姐若问起,就说竹心吃坏肚子不能在跟前伺候,今晚让霜降守夜。” 这边竹心转着圈,“喝酒喽,喝酒喽。” 谷雨看了眼小满,“还不把你师父扶屋里去。” 谷雨还是不放心跟去了竹心屋。 到了屋里竹心非要躺在地上,谷雨让小满在外面守着。 “你是在为春桃的事愁吗?春桃的事我来料理。” 竹心撅着嘴,“你可别想抢我的差事。” 谷雨思索了片刻,皱着眉。 “你年纪还小,才见过几个人?为了个什么愣头青要死要活的,等你年纪大时都得自己笑话自己。” 一个未成年劝她不要早恋? “谷雨,你今天有点怪。” “哪里怪?” “怪好看的。” 谷雨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才是听到土味情话正确的打开方式。 然后听见竹心说,“我想吃苹果。” “苹果是什么果?”听都没听过。 “我想吃辣椒。” “只听过麻椒和花椒,辣椒是什么?” “我想吃炸鸡。” “你那个炸鸡,真是不敢恭维。”谷雨想起竹心弄过很多吃的大多都以失败告终。 “那是因为没有番茄酱,没有番茄酱的炸鸡是没有灵魂的。” “番茄酱是什么酱?” “算了,我想活着。” 谷雨的眼睛突然就亮了,“那我们就好好活着。” 竹心突然坐起来,“知道京兆府副使张大人家和谁家相熟吗?” 谷雨思索了片刻,“张夫人是二少夫人的表姨。” “你怎么知道的?”竹心揉了揉脑袋,咱们家和张家有来往吗? “我见大少爷、二少爷还有三爷都是与清贵联姻。我以为小姐也会……,所以格外留意文官的消息。” 这是竹心从来没想到的,她一下就精神了。 “但是三少爷是和郡主订的亲啊。” “只因夫人还是更喜欢勋贵人家。” 也就是说小姐和小侯爷的亲事,国公爷也许并不看好。 之前她一直以为三爷的亲事是老太太做的主。而二房是庶出,二少爷又是养子平日里也没有太留意。 但世子爷是未来的徐国公娶的是清河崔家女,确实都不是勋贵。 竹心竖起大拇指,“难怪你能当丹霞阁的老大,你这个土着确实厉害。” “土着”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词。谷雨叹了口气把竹心挪到了床上。 谷雨出去时小满跟上去,对谷雨说,“咱们院里减一个二等丫鬟的事。姐姐不如和刘妈妈禀报就减了我吧。到时候还请姐姐和刘妈妈心疼小满,有好差事想着小满。” 谷雨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能这么想,你师父就没白疼你。不过她心里应该是有章程,且往后看吧。” 正月二十,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四天。 “什么?他答应拒了亲事的条件是毁了张五娘的婚事。” 竹心今天醒来听小满说她昨天发酒疯了。呃,脸虽然丢光了,生活还得继续。 竹心把其他人支走了,把小侯爷要做的事简单地跟小姐说了一下。因答应了夫人没和小姐说醉仙居的事,如今也隐去了要拿她顶罪的事。 “毁人婚事的事咱不能做呀。” “奴婢想的是要先查明张五娘想不想嫁?还有乔家到底如何?若乔家不是好的,张五娘也不想嫁。我们就算是做好事。”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但是我不认识张五娘啊。” “她是你二嫂的表妹。” 最后徐芷萱和关竹心分头行动。徐芷萱去找她二嫂,关竹心去外面打听乔家的事。 晚上竹心守夜,和小姐交流这一天的成果。 “这乔家果然不是个好的。” “怎么说?” “乔大人夫妇多年无子就收养了乔公子。” “这不是和二哥哥一样,二婶二叔没有孩子也领养了二哥哥。” “这不一样,乔夫人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生了一儿两女。乔夫人苛待养子,且为人狠辣,府上闹出过人命被乔大人遮掩过去了。二公子今年十四岁就是花街柳巷的常客。” “这家人确实不太行啊。” “小姐,那边有进展吗?” 徐芷萱得意洋洋,“二嫂给张家递了帖子,明天我就陪二嫂去找她表妹说话。” 关竹心原本对徐芷萱这边不抱希望的,没想到这么顺利。 “小姐,厉害呀!怎么做到的?” “我就问二嫂寿礼准备的怎么样? 她说准备了几样还没想好,又反问我准备的是什么? 我告诉她,我花重金买了一幅双面绣的四季图,她脸都吓白了。 我说如果她带我出门去她亲戚家玩,我就换个寿礼。她家人都外放做官,京城的亲戚就只有平时不怎么走动的张家。 怎么样?聪明吧?” 竹心点点头,聪明你个大头鬼。 “对了,乔家这些辛秘,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竹心神神秘秘,道“和一个朋友。”一个昨天认识的朋友。 徐芷萱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发愁。 “如果张五娘也不愿意嫁给乔大公子,怎么做才不毁她清誉,把亲事退了呢?”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关竹心似乎成竹在胸。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总有那么多办法呢?” 竹心想,大概是念过十六年的书吧。 第13章 变数 宋国公府这边 “侯爷,竹心去清平坊的苏娘子那儿。” 宋鹤鸣挑了挑眉,“又听曲儿去了。” “是去打听乔家。” 清平坊属于三教九流之地,消息确实比内宅的人灵通得多。 “还有……”阿寿欲言又止。 “还有?” “之后她问了醉仙居的事。” “醉仙居?那天王景阳叫的伶人不是群芳阁的吗?问苏娘子能问出什么来?” “当日去的伶人有一位和苏娘子相熟。” “她打听乔家,又问醉仙居的事,苏娘子没起疑心?” “她说,她的负心人拜在乔大人门下,她想找乔大人告状。那负心人还有一个想好的牵扯进醉仙居案子里,她想请那位姑娘和她一起去见官家小姐,揭开负心人的真面目。苏娘子就主动说了乔大人和醉仙居的事了。” “竹心这丫头走的每一步没有闲棋。肯花银子,接触乐人,不拘泥于常理,阿寿你该学一学。” 不知为何大家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侯爷病还没好,每天早早出门去别院偷偷练剑。而那个打小热心肠的妹妹现在满嘴胡言、胆大包天。 阿寿低头说了声“是”,然后退到外间。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宋鹤鸣起来想叫阿寿添些碳。 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醉仙居,德妃的侄子王景阳就坐在他旁边。 酒过三巡,户部侍郎之子李申拿出了五石散。 他推脱了几次却推脱不过。 阿寿怎么还不进来? 阿寿始终没进来。 他最后还是用了五石散,身体好热,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成了仙,入了极乐之地。 他没入极乐之地而是堕入无间地狱。 再醒来,他在大理寺的大牢里。 他们说王景阳死了,被他灌下大量的五石散而死的。 他记不得了,二舅也不记得了,但席上清醒的人都说是他。 再见到母亲,她两鬓斑白,一下子老了十岁。 母亲说,姑母求情才改判了流放,勉强保住这条性命。 “不是我!” “少爷,不是,侯爷,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可是魇着了?” 宋鹤鸣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 他声音沙哑,“阿寿,我没事,你下去吧。” 这一次他提前离席,王景阳还是死了,说明前世王景阳的死和他无关。 而上辈子的竹心染了天花死在庄子上,根本没跟表妹回徐国公府。 这辈子这个竹心到底是什么人?醉仙居的事因她发生转机,那其他事还会有变数吗? 宋鹤鸣起身,喝了杯冷茶,却发现天已经亮了。 正月二十一,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三天。 竹心早早地跟着她家小姐去往张府。 马车里,二少夫人和徐芷萱聊着天。 “我这位表妹胆子很小的,性子最是柔顺。” 徐芷萱强打精神,“是嘛?能得二嫂称赞,人肯定错不了。”内心os她更喜欢飒爽直率的女子 张府是一个四进的院子与国公府肯定是比不了的,不过胜在雅致。 有下人引她们去见张夫人,却听见两个女子的争吵声。 “娘,我不想嫁给乔公子。” “我再说一遍,那乔家的亲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娘,你想逼死我吗?” 徐芷萱内心os原来是这么个柔顺法,这个我喜欢。 二少夫人也是很尴尬,高声说道“三姨,我们来了。” 要是按国公府的规矩客人是要引到花厅里。通报之后,由主人或仆妇相迎,再引到自己的院子里,就不至于母女吵架还被外人听见了。 当然国公府的房子多,光花厅,前厅就有好几间,避免各房的客人撞在一起。 竹心跟在小姐后面低头思索着,她感觉张五娘是故意的。毕竟她们递了帖子又不是贸然前来的。随后也安了心,看来这五娘子对自己的亲事也不满意呀。 张夫人强撑着笑,“慧儿来了。” 二少夫人拉着身边的徐芷萱,“芷萱,这是我三姨。” 徐芷萱福了福身,“芷萱见过三姨。” 张夫人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头上只戴了几个精致的绒花,却是落落大方。她以为国公府的大小姐一定是高高在上,珠翠满头。也对,她的美貌和身份不需要任何珠宝首饰来衬托。 张夫人拿了一个锦盒递给徐芷萱,忐忑地说,“一个小玩意,不要嫌弃才好。” 徐芷萱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琉璃的簪子,难得的是颜色极为艳丽,看起来像是西域货。 芷萱向张夫人道了谢,然后把簪子戴在头上。 张夫人推了一下张五娘。 “五娘,还不过来见客。” 张五娘面无表情,道“徐小姐好。” 这叫胆小柔顺,这明明是冷漠强势好吗? “表姐,你可以叫我芷萱或是表妹,叫徐小姐多生分呐。”徐芷萱化身社交悍匪,强势social 张五娘没想到徐芷萱这样的热情,干巴巴的说,“芷萱。” 之后张夫人留二少夫人说话,张五娘带徐芷萱去了她的闺房。 张五娘长得小家碧玉,说话细声细气,按照她母亲的性格推断,她多半敏感没主见也许还是讨好型人格。但瞧她眉宇间带着一丝坚韧,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表姐可是有烦心事,我的丫头会算卦,要不让她给你算一卦?” 竹心拿着她的专业道具—龟壳和铜钱,面带微笑。 徐芷萱努力推销竹心,“她师承若云道长,非常灵的。” 国公府上的丫鬟个个身怀绝技吗,张五娘狐疑的看着竹心。 “那就算算吧。” 竹心摇了摇龟壳,三枚铜钱落在桌子上。 “小姐想问何事?” “问姻缘。” “小姐的姻缘会有波折,如今的婚事不是个好归宿。不过您放心,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门,这婚事必定不成。” 张五娘抬眼看了一下竹心,也不知是哄她还是真的。“那之后呢?” “小姐之后的婚姻是极好,会嫁入勋贵之家,做个侯夫人当当也说不定呢。” 张五娘捏着帕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而徐芷萱在旁边打趣道“勋贵之家大多都跟我家沾亲带故,只怕以后我们要亲上加亲了。” 张五娘拿帕子打了一下徐芷萱。“不许胡说八道!”到底生出了笑脸,一时间和徐芷萱亲近了不少。 一个时辰之后,她们打道回府。 刚上马车,有丫鬟向二少夫人禀报,“夫人,咱们碰上宋国公府家的小侯爷了。” 第14章 为什么不挑软柿子捏? 刚上马车,有丫鬟向二少夫人禀报,“夫人,咱们碰上宋国公府家的小侯爷了。” 这时宋鹤鸣已经走过来,隔着帘子向二少夫人问安。 “表嫂安好。” 坐在小板凳上的竹心和她家小姐对视一眼,然后静静地看宋鹤鸣如何表演。 二少夫人把车帘子挑开,“小侯爷有心了,芷萱怎么不跟你表哥说话?” 二少夫人心想,她公公是庶出,她相公是养子。一直以来她对谁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给相公惹出祸端。如今不知道小侯爷什么意图,不如把球踢给芷萱。 徐芷萱被迫营业,阴阳道“表哥,好久不见,怎么在这儿遇上了?难道表哥是要找张大人办什么事吗?” 宋鹤鸣面不改色,“顺路而已,见表嫂的车驾来请个安,不想表妹也在。正好我娘有东西要给表舅母,你派个人随我去拿吧。” 送人东西不都是自己找人送吗?哪有让对方自己找人拿的?可能关系太亲密了,不拘小节?二少夫人虽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竹心,那你就跟二表哥走一趟吧。” 徐芷萱心里暗暗吐槽,不就是想问张五娘的事吗?二表哥真是一刻都等不了。 竹心说了句“是”,便跟宋鹤鸣离开。 换上宋府的马车。 “听说你昨天找苏娘子打听醉仙居的事了。可打听出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知道涉案的人都关在大理寺,没人下昭狱。除了拿五石散的李公子,其他人都放回家了。” 竹心揭穿宋鹤鸣的谎话,他也不恼。 “如果你是那李公子,你难道不想找我二舅顶包吗?毕竟我离开,剩下的人都和他有交情。众口一词冤枉了二舅,自己不就脱罪了?” 竹心十分佩服小侯爷的脑回路。 “侯爷,人都是挑软柿子捏的,哪有人去捏石头的呀?你走之后,那一屋子人除了死了的王家小公子,魏二爷的份最贵重。就算找背锅的,肯定找身份低的让他自己承认。怎么可能说服一群人去冤枉一个身份最贵重的人?里面若有人反水,大家不都完了?” 小暑冤枉个人找的还是没有根基的小寒呢,不是一个道理吗? 宋鹤鸣目光涣散,喃喃自语,“那之前为什么就能冤枉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还有事,阿寿你送竹心回府。” 宋鹤鸣刚要挑帘子,回头看了一眼竹心。 “离你家老太太的寿辰还有三天了吧。” “侯爷放心,虽然你不需要找背锅人了,但奴婢收了您的谢礼,张五娘的事就一定会给您办好。” 宋鹤鸣不理会竹心眼里的讥讽,换马离开。 马车里,阿寿和竹心大眼瞪小眼。 最后阿寿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竹心翻了个白眼,“小侯爷怎么知道我找苏娘子查醉仙居的事,他找人跟踪我。” 阿寿没说话,竹心就知道是了。 竹心想想都后怕,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了。这种武功高强的人能跟踪她,就能悄无声息的杀了她。小侯爷不能得罪,等把张五娘的事办妥了,他把小姐的婚事推了,他们以后就再无瓜葛。 丹霞阁,谷雨屋里 “姐姐,你说竹心前天那一出真的是为情所困吗?” “你要是想毁了她,就大声嚷嚷出去。” “这件事我和我娘都没说,只和姐姐说。” 谷雨想想就气,被竹心这个丫头骗了。 “之前觉得是,现在瞧着又不太像了。前天刚说完张家,今天小姐就去了张家。” “她鼓动小姐去张家,我们应该跟着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谷雨看了一眼白露别有深意,“有二少夫人在,不会出岔子的。若是出了岔子,就更不能跟着了。” 白露叹了口气,“姐姐,你说,女人为什么要嫁人呢?心腹长随跟在少爷身边能待一辈子。可咱们大丫鬟几年就会换一茬。” 公子的贴身长随因会相伴一生,主仆彼此信任甚至超过夫妻。 可大丫鬟不同,到了年纪会想自己以后的出路。配了府上下人,会以丈夫的前途为重。放出去嫁个平头百姓,会忧虑柴米油盐。成了通房姨娘的,大多和小姐离了心。若伺候的是公子,长辈们也会防着到了年纪的大丫鬟。 “没办法,这世道女人就是比男人更难些。” “那你说竹心以后的出路是什么?”白露心里很矛盾,既希望她和小姐离心,又希望她俩能打破规则。 “大概率会嫁给姑爷跟前的人像干娘那样。也有可能给姑爷做姨娘,毕竟她虽聪明长得一般,霜降生的漂亮却没什么主见,正好互相制衡。” 白露瞪大了眼睛,“她和霜降是这个用处。”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她们正说着话,小暑过来禀报小姐回来了。 谷雨和白露赶紧起身去迎。发现小姐身边只跟着小寒,不见竹心的身影。彼此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而竹心没过多久也回来了。 “怎么才回来?”徐芷萱抱怨道。 “小侯爷给夫人带了盒糕点。奴婢先给夫人送过去了。” 说取东西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取到,不是。 到了晚间,三少爷身边的彩霞过来找竹心。 三少爷徐令辉是夫人的次子。今年十八岁,在宫里做侍卫。人没长歪,不是纨绔子弟。能力一般不如世子徐令明。未婚妻是庄亲王的长女昭华郡主,一等一的尊贵人。 竹心进了三少爷的书房。见他拿着根毛笔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给三少爷请安。” 三少爷抛给竹心一个银锞子。 “竹心,你帮我想想,我给朝朝的回信说点什么好呢?” 自从三少爷定亲,竹心还有一个身份,他的御用枪手。 竹心看着手里一两重的银锞子。她现在见惯了大场面,一个小小的银锞子根本打动不了她。 “今天是三少爷在宫里当差,宫里面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啊?”她这辈子没进皇宫,对皇宫充满了好奇。 “还真有一桩,德妃的侄子在醉仙居死了,你知道吧。” “知道,听说魏二爷还牵连其中。拿五石散的人,听说是李侍郎的儿子。” “那天多亏你告诉表姑姑,否则不光是魏二爷,鹤鸣也脱不了干系。” 这事大概是国公爷或国公夫人和他说的吧,怕他结交奇怪的人给自己徒添祸事。 “不就定了李公子一个人的罪吗?可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今天鹤鸣进宫替李公子求情来了。” 第15章 大人的世界,好颠! “今天鹤鸣进宫替李公子求情去了。” 替李公子求情?因为罪都定在李公子一个人身上,魏二爷他们才被放出来了,他这是凭实力坑舅吗? “小侯爷这是为何?” “说是昨晚王家小公子给他托梦了。” “托梦?” “鹤鸣说昨夜王家小公子跟他托梦说,李兄和他是至交好友。若因他的事赔上了性命,会给他徒增孽障。” 竹心想,她和小侯爷绝对是胡说八道界的卧龙凤雏。 三少爷幸灾乐祸,道“你是不知道,李侍郎一直跪在御书房外,看见鹤鸣在他旁边跪下。当时给李侍郎吓得一哆嗦。以为他是来落井下石的,谁承想是来求情的。德妃那一派狗咬狗,他跑去掺和一脚,等回家少不了表姑父的一顿打。” “那最后求情成功了吗?” “本来是要流放的,如今改判杖责五十逐出京城。” 竹心想的却是宋鹤鸣为并无交情的李公子求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竹心一边思索一边往外走。 三少爷连忙叫住她,“你别走啊,我写什么啊?”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竹心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少爷听罢大喜。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朝朝最喜欢汝窑,妙啊!” 正月二十二,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两天。 一早,徐芷萱领着白露和霜降去了相国。 而竹心也出了门,她带着御用司机老王去往京郊的庄子上。 竹心和小满都是这个庄子上出来的,她对这里的感情很复杂。 她原本生活在一个普通家庭,考了一个普通的大学,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一场交通意外来到了大齐王朝。 她成了个得了天花的八岁小丫头。这里的竹心父母早逝,是被奶奶带大了。真正的竹心因徐芷萱染上天花而死,而她代替了她成了竹心,获得了徐芷萱的偏爱。 虽然奶奶已经不在了,她有空还是会来庄子上看看。靠着小姐的庇护,她在国公府没吃过什么苦,过得也算顺遂。但在庄子上那大半年的时光仍旧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日子。 “姑娘可是来看桃树的,长生照顾的很精心,你就放心吧。” 魏庄头今年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身子骨还算硬朗。 这庄子是老国公爷发妻,国公爷生母魏氏的陪嫁庄子。 如今的国公府老太太姜氏是老国公爷的继室,为了避嫌,老太太从不管先头夫人的陪嫁。国公夫人也没管过这个庄子,所以庄子混的不好,很是荒凉。 直到八年前小姐来庄子上养病,之后庄子上又出了竹心和小满。他们在府里头也算是有人了,该轮到他们扬眉吐气的了。 “魏爷爷,桃树的事没跟旁人说过吧?” “姑娘放心,除了我们一家,谁也不知道。” “那就好,赶紧带我去看看吧。” 魏庄头一边走一边夸着竹心。 “姑娘真是高人,桃树正月结果,简直是闻所未闻。” 现代全是反季水果,也就在古代才算稀奇。 两人开启商业互夸模式。 “我想既然冬日里能种出菜蔬,就能结出果子。还是你家长生有本事,否则都是空想。” “那也是姑娘厉害,能举一反三。” 虽然道理是一个道理,但是冬日里培养果树比种植菜蔬难度大很多。因果树除了温度适宜,还需要充足的光照,果子才好吃。 选了一棵最好的桃树把它挪出来围着树盖了一间棚子。然后在里面建了地龙,保持它的温度。 这里没有塑料这种透光的材质,是用稻草做成的棚顶,只是棚顶能掀开。晴天太阳出来时把屋顶支起来,雨雪天和晚上再放下。 竹心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真的折腾出果子来了。 棚子里很简陋,只有一棵桃树和一张小床。 不过里面暖乎乎的,魏庄头的孙子长生在给桃树浇水。看见竹心停下手头的事,像献宝似的指着桃树。 “姐姐,你看。” 桃树上结的果子不算多,个头也不算大,但在冬日里已是难得。 “老太太寿辰那日,挑大的、鲜艳的,选出八个带点叶子剪下来,寅时送到府上。然后剩下的桃子全部剪下存起来,树上只留几个极小的。 如果寿宴上出了岔子,我会让小满过来拿桃子。除了小满以外,谁问桃子,都说没有,只剩下桃树上那几个小的了。” 魏庄头和他的孙子长生连连称“是”。 竹心却觉得他们没明白其中的关窍,于是反问道“如果徐大总管来或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刘妈妈过来要,爷爷如何回复?“ 东家的心腹来要,当然得给啊,可刚刚竹心又说除了小满,谁都不能给。一时间魏庄头变得为难起来。 竹心又说,“这树上能摘的桃子不过十几个。给老太太八个就剩了几个。桃子在寿辰时献上,会被很多人惦记上。府上的主子那么多,这个管你要,那个也管你要,你到底给哪一个?只怕你辛苦一番反而得罪了人。与其这样不如推说全给了老太太,岂不两全?” 原来如此,魏庄头心里称赞竹心周全,又问“那剩下的桃子怎么处理?” “日落之后小满没过来,你们就把桃子毁了连个桃核都不能留。” 竹心向他眨眨眼,是吃了还是埋了谁管你。 “好好好,都听姑娘的。” 竹心又问“若有人问起这是谁想的法子?” “自然说是姑娘的法子,姑娘放心,老朽可不会抢你的功劳。” “这是小姐的法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咱们办差最要紧的是不抢主子的风头,这样主子才能念你的好。况且这次侥幸还是能弄出个桃子,下次贵人若让弄个旁的,弄不出来没准还得挨罚。” 国公府生存法则—低调。 “老朽明白了,这不光是小姐的法子,这棵树还是小姐八年前种下的。” 魏庄头想太冒头了容易遭人记恨,还是细水长流好。 竹心眼前一亮,扯着手里的帕子擦着眼角。 “小姐孝顺,竟感动桃树在冬日结果。” 魏庄头看了眼竹心,“寿辰那天摘完桃子,我就把这棚子给拆了。旁人问题就说不知为何结了桃子。” “小姐孝感动天,老太太福泽深厚。”竹心为这桃子做了个最后总结。 长生瞪着眼看着爷爷和竹心姐。 大人的世界,他不懂,但好可怕。 这时,魏庄头的儿子推门进来。 “姑娘,门外有个道士来找姑娘。” 第16章 在路上的,在家里的 魏庄头的儿子推门进来。 “姑娘,门外有个道士来找姑娘。” 竹心又嘱咐几句,然后见了那道士。 小道士十三四岁,穿着一件灰袍,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小赵说施主找我。” 竹心上下打量他,“听说你师父清风道长在乔夫人面前很得脸面。” “乔夫人很喜欢听师父的道法,侯爷可是也想听道法。” 听书坊的小赵说他有个同乡,家里日子过不下去,在宝华山做了道士,拜在清风道长门下。竹心托小赵给小道士带话,问他师父有没有兴趣结识定北侯。 今日小道士如约而至。 竹心笑了笑,态度倨傲。“侯爷不喜欢听道,他想要让道长为他办件事。” 小道士不以为意。 “所行所思皆为道。” 如今大齐国教是佛教,道教并不受重视。但竹心吃不准这位清风道长是真的仙风道骨,还是…… 托了小赵联系了他同乡,若人来了,就等于愿意被侯爷差遣。若人没来就再想别的办法。 在古代为上位者牵线大多都是这个套路。先抛个香饵,对方出个人探探虚实。最后才是大佬见面。这样就算不成,折在前面,大佬们也不至于尴尬。 “过几天自会有人联系你。” 而徐芷萱那边也很顺利。 从相国寺回来的路上,她遇见了张五娘。 张五娘的马车坏了,失魂落魄地被丫鬟扶着。 “表姐,坐我的车吧。” 徐芷萱招了招手,让五娘上来。 五娘拉着她的手,脸色惨白。 “表姐,你的手好冰。” 徐芷萱把暖炉递给她。 “芷萱,你知道醉仙居王家小公子的事吗?” “不是喝多了酒,醉死了吗?” 为了王家小公子的声誉,这是对外的说辞。 张五娘声音打着颤,“那,一起吃酒的人都受牵连了吗?” “倒是没有,就李侍郎的儿子被判了杖责五十逐出京。” “那定北侯呢?” “你问我二表哥呀,他不在席上,关他什么事啊?” 张五娘捏着帕子,“没事就好。” 芷萱打趣道“你怎么了?好好的提起我那二表哥做什么,你们认识吗?” 张五娘赶紧摇头。 “不认识,只是听旁人说他也在席上,所以才问的。” 张五娘看着窗外,眼底尽是担忧之色。上一世她去相国寺为乔子舒祈福,满心欢喜等着出嫁,机缘巧合救了被判流放的宋鹤鸣。 而这一世宋鹤鸣安然无恙。 不一样了,所有的事都不一样了。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对,她记得上一世徐小姐没来过她家,一直到徐小姐身死,她们都是不认识的。 张五娘猛得看了眼徐芷萱。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知道将来发生的事? “表姐,你怎么了?可是还没缓过来,要不你先喝口热茶。” 徐芷萱一脸关切,把茶杯递给她。 张五娘抿了口热茶,别有深意地问道“表妹去相国寺,求什么去了?” 徐芷萱神色自然,“我没什么可求的。是祖母的寿辰要到,我绣了幅百寿图请方丈开光。” 看着徐芷萱清澈的眼睛,张五娘就知道她和自己不同。如果她知道上一世徐家的惨状又怎么会别无所求呢? 而徐芷萱突然凑过来,“表姐,家里面有意让我嫁给二表哥,就是定北侯。你说我该不该听母亲的话呢?” 张五娘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抓住徐芷萱的手。 “这是一门极好的婚事,你务必要答应。” 徐芷萱本来是想用宋鹤鸣打趣张五娘。没想到五娘会这么说,难道都是表哥一厢情愿? “那表姐为何不想嫁那乔公子?” “乔夫人为人刻薄,所生子女没一个好的。乔公子性子古怪,是个寡情之人。” 张五娘想起她在乔家生不如死的那几年,忍不住落下泪来。 徐芷萱赶紧给她表姐擦眼泪。 “你别哭,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把亲退了的。” “你说什么?” “表姐既不想成亲,就安心在家等着。此亲必不会成。” 张五娘点点头,“借你吉言。” 丹霞阁,二等丫鬟屋。 “我想到了。” 小满提着一大包东西,兴奋地冲了进来。 今天跟小姐去相国寺的二等丫鬟是小寒。屋里小雪做绣活,小暑对账本。听见小满说话,二人都看向了她。 “小暑,那匹刮花的锦缎,你用了吗?” 那匹缎子是她的耻辱,她怎么可能用? 小暑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没有”。 “锦缎做不了衣服,可以做锦鞋。我算了那匹料子至少能做一百二十双锦鞋的鞋面。刘娘子说如果八十文卖给她,她可以提供鞋底的料子和线,那就是九千六百文。如果卖给货郎虽是一百文但不提供鞋底的料子和线而且卖的比较慢。这么说还是刘娘子那边省心。” 小满还处于兴奋状态,碎碎念,“这样不光能把那五两银子的窟窿堵上,还能剩四千六百文。小暑,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锦缎拿出来,我们看看把刮花的地方避开,能不能多画出几双来。” 小暑从箱子里把缎子拿出来。 小满把缎子往小雪跟前推了推,“小雪,你来看看。你之前做过锦鞋,这东西好学吗?我只做过鞋垫。” 小雪仔细端详着锦缎。 缎面的锦鞋都是女子居家穿的,所以鞋底是软的。 “软鞋好做。正常一个时辰能做一双,若是我两个时辰能三双。最有难度就在于裁料子,若是我娘能再多裁出二十双。” 小雪随手就在料子上画了左右脚的鞋面儿然后裁下来。 “我先做一双,你给刘娘子看一看,若是中意,我让我娘帮我们把料子裁了,然后我教你们做鞋。” “你之前送我那双鞋,我带给刘娘子看了,她是满意的,如今把鞋底子和针线都给我带来了。赶紧裁鞋面吧,我答应刘娘子在三月份之前给她一百二十双。” 小满把那包东西打开,都是千层底的料子。 小雪点点头,“好,那我做三十双。” 小满说,“那我也做三十双。” 小暑张了张嘴,“有了这个法子已经很好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小满歪着脑袋,“谁说是白给你做了?一双鞋十文,三十双鞋有三百文,我发财了。” 门外有人道,“算我一个,我也做三十双。” 第17章 老太太寿辰:有人欢喜有人愁 “算我一个,我也做三十双。” 小寒刚从外边回来,硬邦邦地说。 这么些天她和小暑一直没说过话。 小暑努力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而小寒不自然地别过头,“我就是想挣点钱,没别的意思。” “小姐回来了,都杵在这干什么?” 谷雨一进来,小丫鬟们吓得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似的。 谷雨看了眼料子,“小寒先在屋里歇一歇,小暑、小满跟我去前面伺候,后日老太太寿辰上仔细些,其他我不管。” “多谢姐姐” 小满给小雪使了个眼色,有谷雨姐姐放水,还等什么,干起来啊。 正月二十三,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一天。 各房都忙着脚不沾地,尤其是老太太房取消了请安。 丹霞阁的四个大丫鬟各司其职。 谷雨提点着小丫鬟们的规矩。 白露带着小暑检查明日所需的物件。小到暖炉帕子,大到寿礼全部都仔仔细细地核查一遍。 寿宴上要穿的衣服在数天前已经定准了,霜降在跟徐芷萱确定发饰、配饰等。 而徐芷萱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祝寿词。她昨天明明已经背下来了,今天怎么又忘了?连带着看霜降的搭配也不顺眼。 小姐一直摇头,把霜降折腾地满头大汗。 “竹心怎么办?我背不下来。” “这么多词,背不下来也正常,把那些拗口的去掉,只留几句就好。” 竹心瞧了眼两页纸的祝寿词,要是说得磕磕巴巴场面更难看。 徐芷萱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 “那我不是被她们比下去了吗?” “三夫人、世子夫人还有二少夫人,她们都是清流出身,擅长诗词。小姐何必拿自己的短处去和旁人的长处相比呢。” “那我的长处是什么呀?”徐芷萱认真地想。 竹心弯腰给小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小姐的命好,旁人一定比不过小姐的运气。” “那是自然。” 把祝寿词扔到一边的徐芷萱立刻满血复活了。 外间的白露指着里屋,对谷雨小声说“你看看她像什么样子?” 谷雨没说话,在旁边的小满尴尬地低着头。 师父这样确实像戏文里昏君旁边的大奸臣。 徐芷萱又举着刚才霜降给她挑得两只香包,问竹心,“你说哪个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霜降说哪个好自然哪个就好。” 徐芷萱眼前一亮,拍了拍霜降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 徐芷萱拉着竹心去了外间,问谷雨,“这些小丫头教得怎么样了?” 谷雨道,“回小姐,已经周全了。” 年前小丫鬟们都被集训过一遍,从小年到上元节几场大宴过后,小丫鬟们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了。 “竹心,你来问问她们。” 小姐就会给她拉仇恨,规矩上竹心自己也不是什么周全人,靠着滥竽充数活到现在,哪有资格考别人。 “谷雨姐姐说周全了,那必是周全了。我再嘱咐你们几句。 第一,今天早些睡,明日好有精神头。 第二,明日就算做错什么也不打紧,老太太寿诞主子们心情好,定不会重罚。但遇事不能哭,大喜的日子哭丧个脸,多晦气。 第三,所有事,看你们谷雨姐的眼色行事。 有没有人还不会看你谷雨姐的眼色的?” 被竹心这么一说小丫鬟们都不怕了。 小满还在旁边起哄,“那师父给咱们讲讲呗。” “你问件事,若她慢慢闭一下眼,就是可以的意思。如果她眼睛突然睁大看着你,就是让你停止的意思。” 竹心一边说一遍学着谷雨的样子。 谷雨自然听出竹心在逗弄这些小丫鬟,斜眼看了一眼竹心。 竹心指着谷雨,“刚刚呢,就是不让我说话的意思。” 谷雨的脸板不住了,眼睛弯起个弧度。 “这是开心的意思。” 谷雨抽出手中的帕子甩了竹心一下,佯嗔道“这是要打你的意思。” 一时间丹霞阁里欢声笑语。 但四个“小”的心里都像被石头压着似的,不知明天过后春桃来了,走的会是哪个。 正月二十四,老太太的寿辰开始了。 这次老太太五十岁寿辰,因到了半百,国公爷原想大办,至少得连开三天的流水席。 老太太不肯,她的意思是还像以往一样办场家宴。 最后折了中,只叫了几家姻亲,聚上一聚。 只是这徐国公府的姻亲加起来就是大齐国一半的显贵。 庆寿堂前厅 “魏国公府太夫人到。” 老太太起身相迎,“老姐姐,您怎么亲自来了?” 魏太夫人笑着说道,“县主的好日子,我怎么能不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好久没人管我叫县主了。” 老太太的母亲是长平长公主,当年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宁安县主。当时大家都猜测她会嫁给孝烈太子。谁曾想她最后嫁得是大她十多岁的老徐国公,并且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没人叫你县主还不好,你是当老祖宗的人了。” 老太太跟着笑了。 寒暄过后,又有仆妇高声喊道“宋国公夫人到!” 宋国公夫人魏氏,拜道“祝姑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连说了三声“好”,要起身去扶宋夫人,被魏太夫人拦住。 “一个小辈扶什么扶,让她自己起来。” 魏氏也不恼,“娘说的对。” 宋夫人魏氏的亲姑姑是老国公爷的原配发妻。这声“姑母”是魏氏对老太太这位继室最大的认可。 魏氏见庆寿堂的物件摆得极为简单,细看又透着些许不凡,心道这老夫人已把大道至简发挥到极致。 又见今日老夫人只穿了件五福抱寿的常服,想起前几年母亲魏太夫人的五十岁寿辰,按品大妆,穿着一品诰命服。心里慨叹,一品诰命服改变不了魏家的衰败。而真正荣耀一生的老夫人,却不需要任何东西为自己撑场面。 宋夫人魏氏起身后,见到上座的庄王妃心里暗自惊讶,没想到王妃来得这么早。 “日子定了吗?”宋夫人坐在庄王妃旁边和她说着悄悄话。 “八月十三。” “八月十三啊,回门那日岂不是中秋。” 她们在说着徐家三少爷和昭华郡主的婚事。 婚期是徐国公这边定的,出嫁后第一个大节就在娘家过,给足了庄亲王面子。 “可不是,还是朝朝有福气。” 这时有仆妇道“三爷携三夫人、四少爷、二小姐到。” 第18章 寿礼 这时有仆妇道“三爷携三夫人、四少爷、二小姐到。” 庄王妃笑着打趣道“咱们看看您家儿媳又给你送什么好东西了?” 老太太脸上的笑纹又深了些,嘴上却说着“谁知道又折腾出什么来?” 徐三爷三十岁不到,生的俊美非凡,神似他外祖母长平长公主,而三夫人苏氏与徐三爷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璧人。 三爷与三夫人念了一大段祝寿词。然后五岁的四少爷和三岁的二小姐,又说了两句吉祥话,给老太太稀罕得不行。 “献寿礼。” 四个婆子把一盆红珊瑚抬了上来,那珊瑚颜色极正,高有六尺。 宾客们都在夸这奇珍。 宋夫人魏氏看了一眼她那表嫂,国公夫人目光暗了暗,随后又挺直了腰板。 一出手就是价值千两的红珊瑚。这苏氏的妯娌实在难做,况且苏氏的一双儿女按理应该与小辈一起拜寿。如今却在世子之前跟着爹娘一起拜寿,以年纪小为由也能说得过去。但她表嫂为人要强又重规矩,只怕又要生一番闷气了。 “世子、世子夫人,拜” 刚跪下,老太太就让他们赶紧起身。 世子夫人崔氏笑着说“老祖宗,孙媳还没有念祝寿词呢。 “你如今是有了身孕,比什么祝寿词都让人开心,令明赶紧扶你媳妇起来。” 世子徐令明与国公爷长得极像,有着行伍出身的粗犷,而世子夫人生得清冷气质出尘,原本二人站在一起不太搭。如今崔氏有孕,眉宇间多了一丝即将为人母的温柔,而世子则多了一份体贴。 “献寿礼,衍圣公亲笔‘福禄双全’一副。” 老太太笑盈盈地说,“快给国公爷送去,让前院的宾客也能拜赏衍圣公的墨宝。” 衍圣公那是孔子的后人,受世代读书人的追捧。 庄王妃忍不住赞叹道“崔家女果然不同,一出手就是衍圣公的手书。” 世子夫人出生于五姓七望之首清河崔氏,当年黄巢绞杀世家,多亏太祖救下崔家一脉。但五姓高门元气大伤不复从前,若搁到以前五姓之女连皇帝都不嫁的。不过看崔氏那副清高的样子,可能把他们都当成暴发户了吧。 (历史上黄巢真的灭掉了五姓七望,本文从黄巢之后的历史发生了变化。至于为何会发生变化,后面会讲。大家还是把它当做架空文来看。) 有这样的儿媳妇虽然跟三夫人能打起擂台,但看着也心累。 “二少爷、二少夫人,拜。” 二少爷如今和二爷一起管着家族里的生意,是个温润的人。二少夫人门户不显,生得小家碧玉与二少爷倒是般配。 二少夫人献得果然是双面绣的四季图。 这四季图绣得是春天的桃、夏天的荷、秋天的菊、冬天的梅,而另一面绣得是松鹤延年图。上百种的丝线,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这寿礼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三少爷给老太太拜寿。” 三少爷献得虎皮是年前他在西山猎的。 国公夫人见到虎皮险些晕过去。虎皮本就粗犷不适合送给女性长辈,献个貂裘也比这个强些。老太太寿辰又犯了杀生的忌讳。 国公夫人刚想张嘴说上两句,可又怕他在未来岳母庄王妃面前被下了面子。 这时老太太却道“不愧是我孙儿,尽显我将门之风,你祖母当年也猎到过虎呢。” 三少爷欢喜道“祖母巾帼英雄,我就知道祖母会喜欢。” 还好老太太机智,轻巧地接了过去,不然表嫂可要在庄王妃面前丢脸了。宋夫人心里期盼着芷萱可别再出岔子。当然,出了岔子她也喜欢,就是比较心疼表嫂而已。 “大小姐给老太太拜寿。” “芷萱贺祖母寿辰,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寿词说的这样短,国公夫人脸色更不好看了。 “大小姐献寿礼。” 白露和霜降捧着那幅百寿图,有双面绣的四季图珠玉在前,这幅百寿图显得平平无奇。 “芷萱特意去相国寺求主持为这幅图开的光。”国公夫人赵氏在老太太面前小心找补道。 “这孩子有心了,快起来。” 芷萱起身一摆手,小雪捧着个托盘跪在老太太面前。 “给老太太贺寿,祝老太太福寿双全。” 托盘上呈着的似乎是个海碗被帕子蒙着,帕子上绣了个老寿星举了一个比自己身体还大的桃子,摇摇晃晃地极为可爱。 老太太夸道“这绣得倒是有趣,这花样我倒是从未见过。” “是小雪这丫头绣的。”徐芷萱大咧咧地说道。 国公夫人捏着帕子,这丫头不说话能死吗? 老太太立刻明白帕子不重要,献得是里面的东西。对小雪说道,“你这丫头是个好的,一会再赏你。你先说说这里面是什么?” 小雪想起竹心的话,大着胆子说,“老太太不妨猜一猜。” “是你家小姐做的寿桃吧?”老太太以为是寿桃点心。 “老太太厉害,什么都被您猜中了。” 老太太伸手去揭开帕子,“瞧瞧你家小姐做的怎么样?” 没想到老太太揭开帕子,海碗里面盛得是几个桃子。桃子鲜红,叶子翠绿,还散发着淡淡地香气,这是新鲜的桃子! 众人惊奇,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桃子呢? “芷萱丫头,这桃子是在哪里得的?” “这桃子是京郊魏庄头献的,他孙子长生就在外面,要不您叫进来问问?” “好,让那小子进来吧。” 长生进来说了句几句吉祥话,然后跪在那不动等着主子们问话。 老太太问,“这桃子可是你们庄子上的桃树结的?” “回老太太,这桃树是小姐八年前在我们庄子上亲手种下的。当时小姐吃了一个桃子觉得甜,说要把它种出来给祖母尝尝。” 徐芷萱扬着下巴一脸得意。那年她在庄子上吃过太多桃子,也埋过太多桃核。竹心说那是她种的桃子,那就肯定是她种。 老太太的笑容越发真切。“这丫头。” 又问,“那这桃子又是怎么在冬日里结果的?” 长生按前日竹心姐与爷爷定下的说辞,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最后再拜“老太太福泽深厚,小姐孝感动天。” 老太太抓了把金瓜子抛给他,长生大脑一片空白提起衣服前襟来接着,老太太一高兴又抓了一把。 老太太命人把桃子切了分给厅里的女眷。冬日连青菜都少见,如今吃上一小口桃子只觉得甘甜无比。 一时间众人都夸徐芷萱孝顺,老太太有福气。毕竟旁的东西再好也是给老太太的,而徐芷萱的桃子众人却是实实在在吃到嘴里的。 国公夫人放下心来,拿眼扫了一下在谷雨身后的小满,问道“小满,你和竹心就是这个庄子上出来的吧。你师父呢,怎么没见她?” 第19章 小侯爷变卦 国公夫人笑得真切起来,拿眼扫了一下在谷雨身后的小满,问道“小满,你和竹心就是这个庄子上出来的吧。你师父呢,怎么没见她?” 小满过来跪在堂前,先给老太太拜寿再回国公夫人的话。 “回禀夫人,师父去帮李嬷嬷为今天宾客带来的仆从发热汤去了。” 老太太笑得慈祥,“倒是个实诚的,这样的日子去干累活也不知道往我身边凑一凑。” 小满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算实诚,师父嘱咐我若老太太有赏,让我帮她收着。” 老太太笑着抓了一把金瓜子。 “都是给你的不许给她。” 小满学着长生的模样也用前襟去接,再一次把老太太逗笑了。 此时的竹心确实在跟李嬷嬷发热汤。 一群主子谁知道哪个发起癫来,她想多活几年就不抢这风头了。 “姑娘也真是的,出两个小丫鬟就好,怎么还亲自过来?” 李嬷嬷心道,都说这竹心得主子偏宠。这个“偏”字虽是旁人的酸话却也不是全无因由。 因大丫鬟依靠得是差事和本事,差事最上为管人、管财物,本事梳头、绣活都算。若比这些竹心确实不显。 可竹心出手大方,外院仆妇中人缘极好,还没有架子。李嬷嬷就想说,主子偏宠点怎么了,那是主子独具慧眼。 “她们都有差事,就我一个是闲人。” 竹心笑得真切,仿佛在老太太堂前露脸还是在角门给仆从发热汤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就你好说话。” “是我想和嬷嬷多亲近亲近。” “哎呦,你这张巧嘴,难怪全府上下就没人不喜欢的。” 竹心“……” 只因女客在内院,男客在外院的前厅,她在角门能第一时间见到阿寿。竹心表面圆滑实则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倔驴。被李嬷嬷这一夸,干得越发卖力,也不知道谁哄了谁。 过了晌午,关竹心才看见阿寿。连忙和李嬷嬷打招呼回去。 忙活了一上午,宾客到得差不多了,李嬷嬷自然不会强留她。 竹心和阿寿往北边小路走去。 “怎么才来?” 宋国公和夫人可是早早就到了。 阿寿悄声说道“李公子死了。” “什么李公子?” 竹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醉仙居拿五石散的李公子。” “可是没挺过那五十杖刑?” “还没打呢。” 皇上为了让德妃消气,说是多关几天,等出了正月再打板子放出来。 “也就是说,人在大理寺狱中非正常死亡了。” “非正常死亡”这个词又奇怪又准确。 阿寿点点头“对,李公子昨晚自缢了。” 原本能活,谁会求死。况且那可是大理寺,也不是想死就能死的地方。 竹心不敢细想,心里默念“雨我无瓜”。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李公子自杀,你家侯爷不会也想赖上我吧?” 阿寿委屈巴巴,“我就是想告诉你侯爷心情不好,让你小心些。” “小侯爷呢?” “先去见你们家老夫人,我们去静心湖前面的假山那等他。” 竹心和阿寿到了静心湖,这静心湖在夏日里是一景,只是如今被枯黄的芦苇衬托得格外萧瑟。 假山被芦苇遮挡了一大半,小侯爷竟到得比他们还早,已经立于假山前等着他们了。 不知是不是竹心的错觉,此时的小侯爷有种被全世界抛弃孤寂感。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也不知又在那矫情什么。 宋鹤鸣抿着唇,跟竹心进了假山。 这假山很大层层叠叠,前面是芦苇丛与静心湖相连,后面是一片梅林。 徐家请了江南最有名的戏班子,如今大家都去听戏去,这里确实适合说话。 “奴婢给侯爷请安。”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宋鹤鸣脸色不好。 昨晚李申在狱中自杀了。留下的遗书说愧对王家小公子,黄泉路上要与小王公子做个伴。可他昨日上午去见李申时他十分感激自己为他求情,一点都不像一心求死的人。 “奴婢不负侯爷所托。宝华山的清风道长很得乔夫人的信任。只要让他说张五娘和乔夫人命格相冲。如果嫁进乔家会影响她和她女儿的运势且五娘命贵不能得罪。乔夫人这边若要退亲自会想法子。” 他们定亲走到了纳吉,还没下聘,这套说辞足够了。 宋鹤鸣眉头紧锁,“他们合过八字了,如今又说相冲,乔夫人能信吗?” “张五娘是和乔大公子合的八字,又没和乔夫人合过,侯爷放心吧,如何拿捏乔夫人,道长必有成算。” 宋鹤鸣点点头,脸色勉强好看了些。 “只是这道长又怎会助我?” “对方已经答应了,侯爷可差人去办。” 宋鹤鸣眸底闪出一丝惊讶。他命人看着竹心,知道她除了前天去了京郊的庄子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她何时见得清风道长呢? 竹心挑了挑眉“看来侯爷手下的人不太得力或是小看了奴婢并不上心。” 见宋鹤明不说话,竹心也不打哑谜,索性告诉了他。 宋鹤鸣没想到一个书斋里的跑堂还有他的什么同乡这些微不足道的人竟然能促成他与清风道长合作,左右从三品大员家的婚事。 李申那边,他是不是也忽略了什么细枝末节的事呢? 宋鹤鸣从袖中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 “你辛苦了,这是谢礼。” 竹心却没接,“那乔大公子被乔家苛待,如今又要失了婚事。这银票奴婢就不要了,奴婢想替乔大公子向侯爷求个恩典。” 宋鹤鸣把银票塞到竹心手里。 “乔子舒那边你不用管,我会想法子把他调到大理寺,今年年底至少能升一品。” 一品是两级,像八品的乔子舒要先过从七品才到七品。 竹心放下心来,又问,“小姐的事,国公夫人跟您提了吗?” “我娘说三月定亲,我跟她说三月太慢,不如在二月就定下来。” 小侯爷变卦,竹心始料未及,瞪着眼看他。 宋鹤鸣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眼里带着笑“竹心,你告诉你家小姐,她我娶定了,让她安心做定北侯夫人吧。” “小侯爷,你这是念完经杀和尚是吧。” 宋鹤鸣不理她,竹心跟在后面追出了假山。 蹲在假山里面的裴珩神色复杂看着同窗乔子舒。 当然乔子舒也没想到,来徐国公府凑数的他吃瓜能吃到自己身上。 第20章 别人的瓜and自己的瓜 乔子舒是被拉来徐国公府凑数的。 他和徐三爷都在户部,只是他这个八品小吏自然是和徐三爷说不上话的。 乔子舒推脱不掉他上峰的好意,可这几两银子的薄礼却让他这个月的日子更加艰难。 乔子舒找借口去角门那儿找车夫老王,要谢那日搭车的事。 老王没想到一个当官的竟然能亲自来谢他。但他出身国公府见惯了达官显贵,不卑不亢道“举手之劳,当不得小乔大人的谢。” 乔子舒温声道“工部有一匠人能做一种特殊的鞋,跛腿的穿上行走时与常人无异,改日给王叔带来见见。” 老王的心犹如被烈阳烤过一般,不是暖了,是沸腾了。他可是被人叫了半辈子的“王瘸子”。 老王语无伦次道“这可如何使得…让大人费心了。” 这小乔大人瞧着冷清,竟是这样妥帖仔细的人。 乔子舒又与老王寒暄两句,看见不远处跟在李嬷嬷身边忙碌的竹心。 “这不是那天的姑娘吗?她是外间的丫鬟?” 老王连忙解释道“你说竹心啊,她是大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今日是过来帮忙的。” 原来她叫竹心。 乔子舒并没上前和竹心打招呼,辞别了老王,打算回前厅和他上峰汇合。 国公府哪里是这么好攀附的,他那上峰今日的收获不一定比他多。 只是乔子舒没想到国公府这么大。前边怎么有一片梅林,他来时却没见过。 乔子舒应该是迷路了。但此时梅花开的正好,阵阵冷香传来。倒让人瞬间忘记了家事、差事的烦恼。 又走了一会,乔子舒见梅林深处站着一个如玉公子,正是他的同窗裴珩。 “阿珩。” 乔子舒喊了一声。 裴珩转过头,他旁边树枝晃动,似是一道人影闪过。 裴珩朝乔子舒的方向走了几步,“子舒,你怎么在这?” 乔子舒神色不变,“我迷路了,你出身高门,对国公府可熟悉?前厅在什么方向?” “你可别寒碜我了,我算哪门子高门?如今我也迷路了。” 裴珩的祖父和裴太师的父亲是亲兄弟。说他是裴太师的侄儿。可裴太师兄弟四人子侄加起来十多个。他这个堂兄弟家的侄子又算什么呢?不过去年他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也算是熬出头了。 裴珩看了一眼比自己还惨的乔子舒,确实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他父亲早逝,若不是裴太师接济他们母子也没有今天。 裴珩揽着乔子舒的肩膀,“迷路就迷路嘛,咱们赏赏景。反正去前厅也是赔笑脸,谁能记住咱们?” 乔子舒低声说了句“好”。 裴珩把乔子舒向左面引去。 “我小时候跟着六兄来过一次徐国公府。在那边假山后面埋了一颗琉璃珠,不知如今还在不在,不如你陪我去看看。” 乔子舒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埋的?” “琉璃珠子小时候也算是稀罕物了。我哪有,是我告诉六哥埋了琉璃珠,明年就能长出一堆来,他就真的埋了。” 裴珩生着一双桃花眼,此时一笑,有几分蛊惑人心。 而乔子舒却古井无波。 说自己也迷了路,却能找到国公府的某处假山。大抵是刚才那人向右边走,他们只能往左边行吧。 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乔子舒低垂着眼眸,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梅林尽头果然有一处假山。 裴珩拉着乔子舒进了假山中,他在一处缝隙里挖了一会,真的找到了一颗七彩琉璃球。 “你六兄小时之物,倒是精致。” 裴珩刚要说话却被乔子舒拦住。乔子舒食指贴于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裴珩诧异地看着他,乔子舒指了指外面,无声地说“有人”。 裴珩凝神闭气却没听到脚步声,倒像有风鼓起衣袍的声音。 裴珩刚想问乔子舒,确定有人吗,咱们可别自己吓自己。 而乔子舒继续摇头,然后听到了脚步声,一女子的声音传来,“奴婢给小侯爷请安。” 他俩这样的身份在徐国公府里闲逛被人看见自是不妥,两人蹲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男一女,原本以为这两人是来幽会。不曾想是在研究如何破坏自己婚事的。 那两人走后,蹲在假山里面的裴珩神色复杂看着同窗乔子舒。 裴珩不知如何开解他,却也忍不住提醒道“那个宋鹤鸣确实是欺人太甚,不过人家是定北侯,姑母是宋贵妃。你可千万不要以卵击石。” “我知道。况且小侯爷也没欺人太甚。不是说年底让我升一品吗?大理寺挺好,比在户部做个书令史容易出头。” 乔子舒语气平静说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事。 中了进士但凡有点门路,要么进翰林院,再不济外放做官。 户部书令史有十人,三个是有关系捐的官儿,四个是户部某些大人的幕僚提拔上来的,还有两个是从无品级的文书提拔上来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书令史不是进士出身也能做,或者说一个进士出身的人不会去做书令史。 而他没有办法,母亲不同意他外放做官,父亲又不帮他找门路。他只能先从书令史做起。 “你能想明白就好,张小姐她……” “亲事当初定由不得我,如今退更由不得我。更何况这乔家不算什么好归宿,对张小姐来说也许是好事。” 这样可怜的话却听不出一点可怜的意思。乔子舒又问“阿珩可知要与定北侯定亲的是谁?” 裴珩皱着眉,“今日女眷来了不少人,也不知那个是谁的丫鬟。” “她是徐国公府大小姐的丫鬟。” “徐大小姐。”裴珩突然提高了声音,自觉不妥又小声问“子舒,你是如何得知的?” “因这丫鬟我认识。” 竹心,竹心,竹本无心,不但人有意思连名字也有意思。 裴珩没问乔子舒如何与这丫鬟相识,只是愤愤不平道“这定北侯要与人定亲又要坏你亲事,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不管你和张小姐的亲事到底如何,毕竟相识一场,你该给她提个醒。” 乔子舒踌躇一下,“我…我如何与她说……” 裴珩思索片刻“子舒不必为此事发愁,这事我来办。” 两人从假山的另一面静心湖那边出来,因天气渐暖且此湖引得是活水。如今湖面已有开化的迹象,湖面上只结了一层薄冰。 而这冰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痕。 乔子舒心想都说小侯爷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轻功这么好。 第21章 戏里戏外 外院那边男客们酒过三巡,兴致正浓。 内院这边女眷都聚在戏楼里听戏,戏班子已经唱完一折子了。 竹心悄悄归队,杵在小姐旁边当隐形人。 她今天算是出师不捷,所幸听小满说,小姐这边拜寿还算顺利。 竹心悄悄看了一眼旁边嘴唇发白的谷雨,依旧仪态完美、礼数周全。她在外院吃了李嬷嬷给的热汤和点心,谷雨白露她们这一天可是汤水未进。 不知道现在谷雨姐心里想的是什么,会像她一样想啥时候能下班,晚上吃点啥吗? 竹心悄悄把重心从左脚换成右脚,谷雨一个眼峰扫过来犹如教导主任,吓得竹心不敢再动。 第二出戏唱罢,昭华郡主兴致缺缺,“这戏反反复复就这几出,怪没意思的,还不如竹心讲的故事呢。” 庄王妃问道“这竹心是谁呀?” “芷萱身边的人,可伶俐了呢。” “那可得让她过来见见。” 竹心没想到能突然被cue。只能出去先给老太太拜寿,再给各位主子请安。 “回王妃的话,奴婢就是竹心。” “看着就招人喜欢。朝朝说你讲的故事比南曲戏文还有意思,那你就讲一段,讲的好有赏。” 竹心也是看老书虫了,讲故事不在话下,是讲《重生后我和继妹换婚事》好呢,还是《渣男孕期出轨,我选择去父留子》好呢? 不过她家夫人像鹰一样盯着自己呢,她若说错一句话,恐怕能把给她吃了。 徐芷萱还傻乎乎地说,“对,让竹心讲讲。” 竹心一笑脆生生道“这故事要从盘古开天讲起。话说那时海外有一座山名为花果山。山上有一灵石吸收了天地之气,日月精华。不知过了多少年,这灵石突然裂开,里面有一石卵见风竟化作一石猴……” 四大名着yyds,不过讲《三国演义》不符合她的人设。《红楼梦》《水浒传》反帝反封建,讲完之后容易被抓起来。所以只能是《西游记》了,当然不是她讲不出那三本啦。 竹心一边讲一边看她家夫人面色稍霁,老太太听得津津有味,然后才放心大胆地讲下去。 这灵猴如何拜师学艺,如何闹东海拿了定海神针,如何闯地府划改生死簿,又是如何被天庭招安当了弼马温。 这七十二般变化,一个跟头能翻出十万八千里,还有那一万三千五百斤能变大变小的如意金箍棒。听得众人是欲罢不能。 正讲到二郎显圣真君与齐天大圣大战三百回合,斗得难分难解时。 一道极轻的咳嗽声从谷雨那传来,一直留意谷雨那边的竹心立刻和谷雨对上眼神,谷雨看一眼老太太。 竹心才发现老太太已有倦色。 便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昭华郡主追问道,“那后来大圣赢了吗?” 竹心笑了笑“奴婢也是听一小和尚讲的,他跟师父一起去了西域求道,等他回来奴婢问了之后的故事再讲给郡主听。” 昭华郡主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又开了一折子戏,老太太回了庆寿堂。老太太一走,世子夫人也请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戏听完,女眷宾客散去。前院那几家至交好友,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一直到晚膳过后,徐芷萱才领着丫鬟们回了丹霞阁。 因还有主子要伺候,丫鬟们就是累极也不能放松。 “你们先垫垫肚子,我伺候小姐更衣。” 谷雨他们没推辞竹心的好意。 “我们快些吃,一会就换你。” 小满已经把饭菜放到了茶水间,好让姐姐们快些吃上饭,又进里屋给小姐送热水。 人都走了,竹心一边给小姐拆钗环一边把小侯爷的事说给徐芷萱听。 徐芷萱听得捶了捶梳妆台。 “他就是找打。” “小姐也不用生气,看看张五娘的事如何发展?” 徐芷萱想起相国寺那天张五娘的反应。 “竹心,我感觉我们是想错了,五娘和表哥瞧着不像是两情相悦。” 竹心叹了口气,她当然也发现了,还是安慰道“没事,之后再想办法,促成一段姻缘不容易,搞黄它可容易的很。” 丹霞阁的小丫鬟们今天也累得够呛。 国公府的规矩是不管主子在哪,必须留人看院子。 而丹霞阁谷雨定的规矩,小丫鬟除非主子亲点否则谁上一次赏赐最多,谁下一次看院子。这样小丫鬟都能在主人面前轮流露露脸。 一般跟主子出去就有机会得主子青睐,得更多的赏赐,就像小满今儿得了金瓜子。所以一般奴才们宁可挨饿受累也愿意在主子跟前露脸。 上午小暑看院子,下午因小满得赏最多,把小暑换过来。小寒和小雪则跟了一天,刚刚囫囵吃了口饭,便躺下歇着了。 茶水间 白露边吃边说“这竹心是有本事。桃子又不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怎么可能事先不知?她年前就开始频繁回庄子,原来是在弄这个。” “没有这样的本事就好好吃你的饭,多想想如何伺候好主子。” 白露被谷雨说了也不恼。 “你说冬天的桃子都被她弄出来了,为何推说老太太福泽深厚连寿堂都没来。我要是她就得来寿堂,倒不是想为自己求什么,就求给丹霞阁二等丫鬟再加个人,对老太太来说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惜就这么错过了。” 白露只觉得惋惜,随后她问霜降说“你和她是一个屋的,她说打算减哪个‘小’了吗?” 一直没说话闷头吃饭的霜降,说了句“竹心从未提及”。然后又对谷雨说,“谷雨姐姐,我吃好了,先去伺候了。” 霜降走后,谷雨说道“你怎么就知道错过了?而不是人家不声不响把事儿办成了。” “就一个晚上哪有回旋的余地了?” 白露就不明白姐姐怎么总是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这时小暑跑进来说,“老太太跟前的姜嬷嬷来了。” 谷雨赶紧放下碗筷跑出去,匆忙进了小姐屋的外间,听见姜嬷嬷在里屋跟小姐说话。 “老太太院管针线的海棠半年后要被放出去了,如今院子里正缺人。老奴听说大小姐这边的二等丫鬟如今多了一个,想问问小姐能不能给老太太院匀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