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寨主》 第一章 戚山寨 崇祯十一年正月初三,徐州北部,戚山。 正月里的寒风冰冷似刀,所过之处万物萧瑟,就连最耐寒的生灵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风嚎树曳的声响在山谷中回荡。 在戚山东麓的群山间,一座略显简陋的山寨隐藏在冬日的密林里,而在山寨聚义堂的后房内,刘炀端起一碗汤药喝了下去,草药的味道顺着喉咙一直到胃里,如同此时刘炀的心情一般苦涩。 刘炀原本是21世纪的一个退伍军人,在一次见义勇为的时候受了重伤,苏醒之后竟然穿越成戚山寨的寨主“刘炀”!到了今日,刘炀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三天了,刘炀身上的伤势总算基本恢复。 明末乱世啊,先不要说什么逆天改命、称王称霸之类的豪言,刘炀明白自己的处境,现在自己就是一只苟活在末世里的虫子,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挣扎求生。而老天爷送给自己的“新手大礼包”便是这戚山寨了。 “寨主!” 就在刘炀思考“人生”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推门走了进来,此人是戚山寨的三当家洪禄,刘炀对其招了招手。 刘炀这几天始终没有出门,一者是自己需要时间养伤,二来也需要做心理建设,以便接受穿越的事实,于是便派洪禄这个“铁杆心腹”出去了解山寨的近况,同时挡住山寨内想要进来探望的土匪,以免路出马脚。 幸好洪禄对自己这个寨主很忠心,性子也很直爽,对于刘炀拐弯抹角的询问,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刘炀在两三天内就掌握了山寨的基本信息。 洪禄长得身高体阔,刘炀本就有一米八几,可是洪禄比刘炀还要高出一头来,加上穿着的皮袍子,活脱脱一头山中野熊。 刘炀说道:“这两天二当家那边有动作吗?” 此时洪禄瓮声瓮气的说道:“之前寨主昏迷的时候,二当家已经找借口杀了几个人。就在昨天夜里,二当家又突然将山寨的几个小头目关进牢房,空出的位置都换上他自己的心腹了!” 刘炀眉头紧锁:“这是要篡权啊?” 二当家王岳原本是官军出身,犯了事跑来投靠,平日里行事也是张狂无比,手底下有二十几个铁杆心腹,在山寨内也是无人敢惹,就连寨主刘炀也压制不住。 如今倒是好了,刘炀在床上躺了几天,王岳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夺权了。 “关了谁?” “徐明宇、张屠、黎樘被关了起来。” 刘炀脸色阴沉,这几个都是原来寨主刘炀的心腹,也是自己将来在山寨立足的“本钱”,如今却被王岳一一拔除了,形势不好啊! “寨主想想办法吧,我刚才在外面看到王岳的手下在寨子里吆五喝六的,寨中众人敢怒不敢言,再这样下去王岳狗贼怕是要对寨主下黑手了。” 戚山寨一共有一百多个土匪,加上一些土匪的家眷也就是二百多人。虽然王岳的心腹只有二十多个,却大多是争强斗狠之辈。 与洪禄一样忠于刘炀这个寨主的,大概有三、四十人,不过领头的小头目基本上被王岳迫害拿下,剩下的人也是一盘散沙。山寨内大部分人也是墙头草,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谁的拳头硬,大部分人就会听从谁的命令。 刘炀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派人去告诉王岳,就说我身上的伤势始终不见好转,已经无法主持大局,要跟他商量让位之事,让王岳半个时辰之后到这里来!” “寨主!” 洪禄大吃一惊,而刘炀则冷声说道:“另外,你现在就去找两把短刀来,再叫上几个信得过的兄弟。王岳一来就只放他一个进来,然后......” 说着,刘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洪禄重重的点头答应。 擒贼先擒王! 面对不利局面,这是刘炀能想到的唯一扭转局面的办法,拼死杀了王岳,然后再收服众人。成功了,刘炀就能在山寨立足,在这个乱世里活下去,失败了,失败了的话,希望还能再穿越到别处,祈祷下次能混个好时代吧! 没过一会儿,洪禄拿来两把牛尾刀,刘炀接过一把放在枕下,而洪禄则插在后腰,用袍子遮掩上。 另外还有七个土匪站在一旁,都是洪禄信得过的,几人手中都紧握着匕首,脸上萦绕着杀气。 “寨主!” 很快,王岳满面春风的推门进来,几个随从被洪禄以“商议要事”为由拦在了外面,只放王岳一人进屋。 刘炀打量了一眼,王岳长得还算周正,只是双眼透着一股奸诈,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二当家来了,坐吧。” 王岳进屋之后看了看二人,又看向一旁七个土匪,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说道:“寨主这是什么意思!” 刘炀冷声说道:“什么意思?自然是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王岳竟然抢先动手,从怀里拔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刘炀。 刘炀也始终提防着,此时扑向枕头,躲过匕首的同时拔出牛尾刀,回手劈砍过去,惊得王岳大叫一声连连后退,可依然被牛尾刀划破了胸前的衣服。 眼见一击不成,王岳脸色瞬间煞白,自己原本想着杀了刘炀,然后对外宣布刘炀在让位之后“伤重而死”,自己则可以安心当寨主。 可是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刘炀给算计了,这个寨主以前可没有这样的心思,难道受伤之后转性了? “王岳以下犯上刺杀本寨主,兄弟们动手杀了他!” 刘炀大吼一声,虽然前世身为退役军人,肉搏自然强悍,但是刘炀也没有贸然冲上去,而是招呼众人动手。洪禄和几个土匪围了上去,而两个土匪则顶住房门,不让外面的王岳手下冲进来。 很快王岳就招架不住,身上满是伤口,鲜血淋淋的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冒出血沫子,呼噜呼噜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刘炀走出了聚义堂,后房的打斗声已经引来寨中众人,王岳的二十多个心腹鼓噪着要冲进去查看,却迎面看到刘炀持刀走了出来,一手还提着王岳血淋淋的脑袋。 洪禄和几个土匪则跟在刘炀的身后,几人手中的刀刃还在滴着血,都恶狠狠的瞪着那二十多人,随时准备动手。 “王岳刺杀本寨主,被三当家带人当场格杀!” 刘炀看着聚拢过来的二百多人,有的人迷茫,有的人欣喜,有的人则是满脸愤怒,于是便大声说道:“王岳一党心腹需接受审问,以便确定是否参与了此次刺杀,凡是王岳手下立即蹲下等待处置,反抗者杀无赦!” 随着刘炀下令,洪禄随即招呼寨中众人动手,将王岳的二十多个手下围了起来。这些人平日里仗着王岳蛮横惯了,随即与洪禄等人动起手,场面随即混乱起来。 幸好此时山寨大部分的土匪都倒向了刘炀,二十多人的反抗很快被平定。刘炀见这些人终是祸害,直接下令当场杀了,转眼间王岳的手下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随即刘炀下令将王岳和一众手下的尸体丢到后山喂狼,放出了被王岳关在牢房的徐明宇、张屠、黎樘三人,戚山寨上下都被刘炀这手镇住,原本在寨主和二当家之间摇摆的土匪也低头听令。 不过刘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奉命巡查山寨各处的洪禄就送来一个坏消息:山寨存粮告罄! 第二章 抢粮 山寨粮仓外,刘炀站在梯子上向下看去,只见粮仓已经见底,剩下的存粮也只够山寨众人吃用几天而已,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原本山寨钱粮都是王岳把持着,这也是王岳敢于和寨主“叫板”的底气,刘炀真不知道这个身体的“前主人”是怎么当的寨主?如今粮食告罄,山寨钱财也没剩多少,山寨众人也开始慌乱起来。 聚义堂内,刘炀将几个忠于自己的小头目全部叫来,除了刚刚被任命为二当家的洪禄外,还有徐明宇、张屠、黎樘、边大河、刘景明五人。 “山寨的粮食只能维持几天,必须立即下山抢粮,否则用不了多久山寨就要乱了。” 刘炀定下基调,众人也没有异议,随即刘炀开始安排,命洪禄留守山寨,自己和几个小头目带人下山抢粮。 这时小头目张明宇说道:“寨主,现在戚山周边的村落已经没有什么油水,去了也抢不到多少粮食,咱们去哪里抢粮啊?” 距离戚山最近的是留城县,就在微山湖西边,以戚山寨的实力去抢留城县肯定是不行的,刘炀想了一下心中就有了打算。 “我记得留城县周边有几处农庄,里面都囤积了不少粮食吧?”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洪禄说道:“寨主,那些农庄都是留城县田家粮铺的产业,这可是留城县的豪强,不好惹!” 能让洪禄感到“不好惹”的势力,肯定不容小觑,刘炀也在记忆里找到了相关内容。 田家是留城县的大户,在城中开有粮铺一处,可却豢养着数十家丁,在城外兴建了几处农庄,每处农庄都有谷仓若干,囤积着大量的粮食。 不过田家赚钱、发家的手段却并不是卖粮,而是买粮! 每到秋收时节,田家就派人在留城县各处强行买粮,田家给每户百姓规定了卖粮的数量,例如张三必须卖给田家两千斤粮食,如果张三拿不出这么多粮食,田家家丁就拿张三家的土地、房屋,甚至是妻女作价顶粮,然后田家再以极低的价钱算是“购买”,其实就是与强抢无异。 就是凭借这样的手段,田家如今兼并了留城县周边至少一半的土地,就连留城县知县也与田家攀关系,对田家的做派视而不见。 刘炀看着众人担忧的样子说道:“别忘了,咱们是土匪,自然是谁有钱就抢谁,老百姓才有几个钱?如今也只有抢田家才能让山寨渡过难关!” 众人默然,的确,普通百姓都已经穷困潦倒了,能有多少存粮? 于是众人开始准备起来,次日一早,二当家洪禄带着三十多土匪留守山寨,刘炀和一众小头目率领九十多土匪下山抢粮。 此番众人赶着十几辆大车,乔装成途径留城县的商队,下山之后走了两个多时辰来到了一处名为李家围的村子。 “寨主,兄弟们都打探过了,村子北面就有一处田家的农庄,现在还有十几个百姓聚集在外面卖粮,都是被田家人勒令过来的。” 刘炀此时坐在村子里的一处民房内,这处小院子被众人“租”下,其实就是一处无人居住的荒废院子。这李家围人丁凋敝,大部分百姓都已经逃荒了,像这样的院子还有不少。 “走,去踩踩点。” 于是刘炀带着刘景明、边大河两个小头目乔装前往农庄,其余众人依旧留在李家围待命。 很快刘炀等人来到农庄外面,只见十几个百姓忐忑不安的排着队,最前面一个老汉正流着泪,在一张契约上画押。 “快点按手印!” 一个田家家丁厉声叫嚣着:“买你家的粮食,那是田家照顾你这个老东西,让你带来一千三百斤粮食,却只拿来十一斤杂粮,老杂毛你糊弄谁呢!” “既然粮食不够,那就用家里的八亩旱田、两间土坯房作价抵扣,剩下不够的,就用你的两个女儿抵账了!” 老汉一听顿时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田家的老爷们行行好,这可使不得啊,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田家家丁不耐烦的让人赶走老汉,随即喊着“下一个”,而那老汉则被几个壮汉连打带推的赶走了。后面排队的百姓见状都不敢言语,脸上写满了惶恐。 刘炀见状眉头紧锁,暗道:“这他娘的比土匪还土匪,分明就是杀人绝户啊!” 随即刘炀打量着眼前的农庄,外面是一圈矮墙,里面只有几间房子,剩下的都是又高又大的粮仓。刘炀远远的数了数,足有十一个之多。 “田家人的防备很松懈,想来是横行留城县多年,从未有人敢打田家的主意,所以骄狂得很啊!” 刘炀随即冷笑一声,带着二人返回了李家围。 “让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今天晚上随我拿下农庄。” 深夜时分,刘炀带着五个心腹头目以及九十多个土匪来到农庄外面,众人手中操着各种兵刃,甚至还有几人拿着木棍。 这些土匪在几个头目的带领下,悄悄的将农庄包围了起来,随后一同向前快速逼近。 “啊!” 突然,刘炀听到农庄里面穿来一声女人的惨叫,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女人从一个屋子跑了出来,衣衫不整的边跑边哭,还有几个田家的家丁追了出来,几人不断叫骂着,快步抓住女人,准备拖拽回屋子里。 “嗯?有人!” 此时刘炀等人已经冲到农庄近处,正好被田家家丁撞见,刘炀索性直接吼道:“冲进去!” 九十多个土匪嚎呼着翻过矮墙,边大河、刘景明各率十多人冲进几间屋子杀人,其余几个头目各带人马在农庄各处搜寻,农庄内外随即响起了激烈的厮杀声。 田家留在农庄的家丁只有八人,另外还有十几个雇工,面对九十多个土匪的突袭根本抵挡不住,战斗很快就结束,田家的二十多人全部被杀,还有一个小头领受伤被抓,所有尸体都被抬了出来。 “寨主,还发现了一个女人的尸体,已经被糟蹋死了。” 刘炀看到一众尸体中的那具女尸,身上片缕不着,已经不成样子。而刚才撞见跑出来的女子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傻笑着在农庄院子里踱步。 可是当那女子看到地上的女尸后,却突然尖叫一声,转身撞向一旁的粮仓,顿时头破血流,眼看是不活了。 一旁的刘景明叹息道:“看她们的面相很像,说不准就是白天那老汉的两个女儿,真是惨啊!” 刘炀此时也是唏嘘,能让土匪都如此感叹,田家还真是有本事! 于是刘炀看向那个田家的小头领,此时那人已经没了白天时候的蛮横,跪在地上哭天抹泪的求饶着:“求大王饶小人一命,小人一定......” 刘炀冷声说道:“饶过你?你可曾饶过那两个姐妹?你们田家可放过乡间百姓!我们兄弟虽是土匪,但也好过你们这些畜生!” 说完,刘炀命张屠动手,只见张屠咧嘴笑着按住那小头领的脑袋,然后用匕首慢慢划过脖子,如同杀猪一般将其宰杀。 随后刘炀急忙命众人抢运粮食,将农庄内的粮食全部装车带走。在装运粮食的时候,徐明宇还带人在房子里发现一箱子银钱,清点之后有三百多两,刘炀也命人一并装车带走。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十几辆大车全部装满,可是农庄内依然剩下一部分粮食带不走,刘炀直接下令将剩下的粮食连同农庄一并烧掉。 在火光的照耀下,刘炀带着众人返回山寨,众土匪兴高采烈的说笑着、欢呼着,此番抢到粮食将近两百石,足够山寨众人吃用一个多月了。 可是刘炀心中却有些沉重,虽然农庄那边没留下活口,可是以田家的势力想要报复,查到戚山寨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在暂时解决了粮食危机后,刘炀也开始谋划如何应对田家的报复:“要尽快对这些土匪进行必要的操练,乌合之众可打不赢豪强!” 第三章 操练起来 回到戚山寨后,十几大车粮食和三百多两银钱顿时轰动了山寨上下,土匪连同家眷两百多人兴高采烈的搬运粮食,刘炀当即宣布按照人头分发部分粮食,男子十斤、妇人五斤、孩童三斤,剩下的粮食和三百多两银钱全部搬到监牢等处存放。 “粮仓要尽快重建起来,另外将几个头目叫到聚义堂来,本寨主有事宣布。” 刘炀让洪禄安排人手分发粮食,然后如此吩咐着。 随后刘炀便先一步来到聚义堂,就着炭盆靠着火,身上的寒气也消散了许多:“眼下山寨内有土匪一百四十人,整顿的话,也不用太复杂的编制,徐明宇、边大河、张屠、黎樘、刘景明五个头目,再加上我和二当家洪禄,每人统领二十人就是了。” “不过老子手下的二十人必须是最精悍的!” 刘炀这边正想着,只见洪禄等人先后进来,便招呼众人坐下,便说出自己准备整顿山寨人马的意思。 “每人统领二十人,你们五个小头目便是五名队长,从明日开始,各队开始操练,具体的操练内容本寨主会演示给你们看。” “从今以后,我戚山寨不再是乌合之众,兄弟们要想做大,要想在如今这个世道干一番事业,活出个人样来,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而是要提着一口气,要锐意进取!” 刘炀的话震得几人愣神,都意识到戚山寨要大变样了,随即洪禄大声说道:“寨主如何说,我们就如何做,绝无二话!”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领命。 这两天戚山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刘炀先是以雷霆手段灭了王岳一伙,然后又在一两天的时间里抢了足够山寨消耗月余的粮食,再加上刘炀本身寨主的身份,都足以让山寨上下信服。 刘炀见众人支持也松了一口气,随即以徐明宇为前队、张屠为后队、边大河为中队、黎樘为左队、刘景明为右队,自己和洪禄手中的人马作为随从人马,今日就要完成整编。 随即戚山寨内热闹了起来,数十土匪家眷妇孺围坐在寨中各处,兴高采烈的看着热闹,指点着自己男人在中央的空地上站队整编,见到谁家男人不分左右、不会站队,就会发出一阵哄笑,惹得一众土匪面红耳赤。 刘炀也来到外面,也是此时才认真打量着戚山寨内的一切。 戚山寨规模不大,是在一处平缓山峰上建造起来的木质寨子,外围是一圈土木结构的围墙,大概有两人高,只有一道山门,正对着下山的蜿蜒山道。 而在山寨里面,一百多个土匪居住的房屋有些杂乱,都是就地取材搭建的木头房屋,谈不上整齐,住在里面更谈不上保温,只能保证冬日里不被冻死而已。 山寨的最里面就是聚义堂了,算是前店后场,前面是山寨众人议事的地方,后房便是刘炀这个寨主的居所。除此之外,山寨内还有马厩、水井、库房、牢房等。 不过刘炀最关心的铁匠铺、武库什么的,却是不存在,戚山寨只是寻常土匪的“窝点”,自然没有这些打造武备的地方。 “所有人都看这边,喊到谁,就到相应队伍排队,这点事情都听不明白吗!” 洪禄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可是一百四十个土匪依然乱哄哄的,只有三十多人在徐明宇等人的身后排好了队,剩下的人依然乱走一气,甚至还时不时的说笑打闹,根本没有纪律可言。 最后洪禄气得一个一个的过去拉人,将土匪们直接拉到相应的队伍之中,这才将就着完成了各队人员的分配。 “累死老子了!” 洪禄累得呼着气,哪怕此时寒风依旧,也不免大汗淋漓,刘炀见状不禁摇头,这些土匪散漫得太久了,别说是对上官军,就算是各地士绅家中像样点的家丁都打不过,只能一哄而上,以多打少占便宜罢了。 此时众人已经列队完毕,洪禄、徐明宇等人站在队列的最前面,每人后面都是二十个土匪,刘炀手下的二十人也列队站在一旁。 不过这些队伍都是七扭八歪的,只能勉强算作是队列,刘炀随即大声说道:“我戚山寨从今日起便要开始严格的操练,本寨主要将你们打造成一支强悍的人马,如此才能让山寨屹立不倒,才能在如今这个吃人的世道活下去!” 刘炀没说什么大道理,毕竟这些土匪也听不进去,想让他们听话,无非就是两个办法:强权、好处。 之前带回来的粮食就是好处,而灭掉王岳一伙则是刘炀在山寨中的强权。 接着,刘炀便宣布了操练的具体内容:五十个俯卧撑、举二十下石锁,以及五里山路行进,这些是锻炼众人体能的;此外还有队列训练、口令训练、阵型训练,这些则是直接提高众人战斗力的。 具体的口令、阵型等,刘炀会依据自己前世参军时期的军中规定加以增减,而自己也将作为戚山寨的“总教官”。 众人听了刘炀宣布的操练内容,无不觉得震惊,甚至洪禄还嘟囔道:“不过是聚义当土匪,如此操练是不是有些过了?” 其余众人也是深以为然,不过刘炀却严肃的说道:“难道你们都甘愿当一辈子土匪?让你们的子孙一出生就是贼人?本寨主可不甘心如此!我要让你们变得纪律严明、战力强悍,然后带着你们在当今天下搅动时局,成就一番事业,而不是朝不保夕,做一群撞见衙役都要畏惧几分的乌合贼寇!” 洪禄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寨主说的是真的?咱们这些人也能做到?” “当然!不过前提是给老子好好操练!” 刘炀大声说道:“虽然寨中有了粮食,但是一月之后如何?山寨想要长久的发展下去,光靠打劫是不行的,你们要练就战力,本寨主也要将戚山寨发展成,能够自给自足的所在,如此才能不断壮大!” “而此番操练,就是我等迈出的第一步!” 此时洪禄等几个头目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不再是之前那样应付差事,而是真心准备大干一场。 刘炀见状怒色命洪禄将两个说话的土匪抓了出来:“本寨主讲话,你们就要安静听着,敢小声议论便是错,有错就要罚!” 说完,刘炀命洪禄带人将两个土匪按住,当众打了十板子,一众土匪顿时噤若寒蝉,两个土匪的家眷也是泪眼摩挲,却不敢说什么。 打过之后,两个土匪一瘸一拐的回到了队伍中,刘炀则神色一缓,来到二人的家眷面前,说道:“你们两家一会儿各领五斤粮米,给那两个混蛋补补。” 两人的家眷顿时对着刘炀千恩万谢,队伍中的二人也羞愧的低下头,自此一百四十个土匪没了之前的松散,纷纷打起精神开始操练。 刘炀这边整顿人心士气,准备操练人马大干一场的时候,在被刘炀等众劫掠过的农庄外,田家家主田超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看着焦黑一片的废墟。 身旁一个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师爷察言观色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家主,这可不是一般匪徒能做出来的事情,定然是一方贼寇所为,这是盯上咱们田家了!” 田超冷声说道:“派人去查,三天之内,我要知道是何人所为!” “是。” 师爷叫了几个人就离开了这里,而田超则暗暗盘算着:“究竟是什么人,敢跟我田家作对?” 第四章 诱饵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经过半个月的操练,戚山寨可谓是面貌一新,原本散漫的众土匪已经有了基本的行伍、纪律,在充足的粮食供应,以及些许山货荤腥的补给下,在刘炀制定的操练计划的加持下,一百四十名土匪的战力已经有了显著提高,至少与之前乌合之众的样貌截然不同,有了朝气和锐气。 这天一大早,刘炀下令戚山寨众人休息一天,准备张灯结彩过节。 上元节也叫天官节、元宵节,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汉朝就已经盛行。 此时民间多在这一天张贴“天官赐福”的图画,并且张灯结彩、观赏花灯。戚山寨内自然没有什么花灯可看,不过天官赐福的彩画还是有的,都是土匪家眷照着图样自己画出来的。 刘炀也是第一次在明末过节,于是便在寨中四处走着、看着,只见不少妇孺都在忙着在自家门口张贴,图中基本上都是天官人物及各色蝙蝠。 只见天官头戴如意翅丞相帽,五绺长髯,身穿绣龙红袍,扎玉带,怀抱如意。以天古、蝙蝠为主组成,“蝠”与“福”同音,借以表达吉祥、天官降福之意。天官是授福禄的神人,天官大帝手执“天官赐福”四个大字横幅,背靠花团锦簇的“福”字,头顶脚下祥云和五只蝙蝠环绕,脚下寿桃,象征着“多福多寿”。 刘炀看了一圈,山寨内外节日气氛浓烈,心中也不免感叹,不知道前世的家人、朋友过得如何,而自己在明末乱世又能走多远? “寨主!” 忽然,洪禄叫了一声大步走来,说道:“刚刚收到山下兄弟送来的消息,有大鱼!” 刘炀眉毛一挑,随即招呼洪禄来到聚义堂,问道:“详细说说。” 原来洪禄安排人手在戚山附近打探消息,一是防止田家查到戚山寨后,派人来图谋报复,二来也可以充作山寨耳目。 这些人手打探到的消息也是关于田家的,自从戚山寨众人抢了一处农庄后,田家便开始动作,将留城县县城外面的另外三处农庄全部放弃,准备将囤积在三处农庄的粮食全部运往西面的丰县去。 “田家这次运送的粮食至少有四千多石,足够咱们寨子吃用到年下(下半年)了!” 刘炀思索了一阵,又问道:“田家调集了多少人手运送粮食?现在到了那里?” “田家五十多个家丁全部出动了,已经到了戚山北面的冯家村。” 从留城县前往丰县,戚山一带是必经之路,否则就要往北经飞云桥走沛县,路途远了至少四成。 此时洪禄兴奋的说道:“寨主,咱们再抢一把,这次不但可以让山寨过一个肥年,而且还能重创田家,免得日日提防田家的报复!” 刘炀则微微摇头,说道:“我看这批粮食不是大鱼,而是诱饵,咱们戚山寨才是大鱼啊!” 洪禄微微一愣,然后说道:“寨主的意思是,田家已经知道是咱们抢了农庄?” 刘炀点头说道:“田家是留城县的豪强,自然是有些手段的。咱们大队车马上山、下山,肯定做不到彻底隐蔽,田家想打探到消息并不是很难。” “所以才会有这次运粮,而且我想那运粮的车辆里,多半也是没有粮食的,那些粮食应该还在各处农庄里!” 刘炀盯着洪禄说道:“你信不信,只要咱们过去抢粮,田家的五十多个家丁绝对不好打,拖延的时间一长,说不定留城县的衙役、乡勇就会赶来!那些衙役、乡勇也许没有主动剿匪的勇气,但是趁火打劫还是可以的。” 洪禄闻言不禁有些后怕,说道:“幸好寨主看出端倪,不然真的下山去抢,兄弟们就要吃大亏了!” 刘炀沉吟了一阵,笑着说道:“这次是田家下诱饵,咱们自然不能上当,但是本寨主却没说不下山啊!” “啊?” 刘炀拍了拍洪禄的肩膀,说道:“田家已经将人马集中起来了,留城县那边估计也会集中人马等待咱们上钩,田家的各处农庄自然就变得空虚,咱们正好过去抢粮。” 两天后,傍晚时分,冯家村。 “家主,咱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戚山那些土匪还是没有露面,怎么办?” 师爷忧心忡忡的询问着,家主田超也有些吃不准,自己已经带着人马、车辆从戚山脚下经过,按道理山上的土匪不可能不动心啊? “再等等,也许那些土匪胆子小,轻易不敢上钩。” “可是小人担心,咱们田家的所有家丁和仆人都带过来了,城中的老宅,城外的农庄都已经空了,万一有个闪失......” “再者说,留城县的衙役和乡勇只能壮声势,不顶用的,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田超不以为然的说道:“哼!一些打家劫舍的土匪而已,难道还懂得兵法,趁机去抢我田家的农庄?” “这个,” 师爷迟疑了一下,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小人以为还是先收了这一场,免得......” 还没说完,田超便一把拦住师爷,然后瞪大眼睛看向东面,只见已经昏暗的光线下,极远的天边升起了一柱浓烟。 师爷也看到了这一幕,颤颤巍巍的说道:“那是、那是城西农庄的方向,咱们田家剩下三处农庄的粮食都囤积在那里!” 田超此时已经没了之前的沉稳,大叫道:“所有人立即撤回城西农庄!” 师爷则抓住田超的胳膊,说道:“家主已经来不及了,最好还是收拢人手回城去,先保证老宅无恙,然后再联络知县大人调动人马。” “放屁!” 田超怒声说道:“农庄就是田家的命根子,要是没了,田家也就完了,必须堵住那群土匪,将粮食抢回来!” 很快五十多个家丁、一百多仆人便乱哄哄的向东赶去,田超、师爷和大部分家丁乘坐马车,一些家丁和全部的仆人徒步奔跑,没跑多远就已经有人累得跟不上,被落在后面。 半个时辰不到,田家两百多人的队伍便跑得稀稀拉拉,仓促之间甚至还有两辆马车半路翻车,十几个家丁被甩了下来,一人直接被驮马践踏而死。 等到田超等人赶到城西农庄的时候,这里的大火借助风势已经无法救援,熊熊火焰在农庄内外肆虐着,让田家众人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农庄化为灰烬。 “啊!” 田超愤怒的叫喊着,随即便有家丁过来禀报:“家主,附近发现了车马的痕迹,看样子是朝戚山方向去的。” “追!” 此时田超已经失去了理智,任凭师爷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当即让师爷自行回留城县去,自己带着已经累得晃晃悠悠的家丁、仆从赶往戚山。 同一时间,刘炀坐在一辆马车上裹紧了身上的厚毯子,但是依然被寒风懂得发抖,眉毛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如同八旬老翁一般。 “寨主,城西农庄距离冯家村只有十几里路,火光、浓烟都能看见,估计现在田家人马已经赶过去了,咱们就应该以逸待劳,在农庄打他们一下!” 刘炀诧异的看向身边同样裹着毯子的张屠,说道:“不错啊,还知道以逸待劳呢?有长进!” “不过我看田家人马还不够累,咱们先回山寨,等他们一路追上戚山的时候,才算是以逸待劳。” “寨主怎么知道田家人马一定会追上戚山?” 刘炀说道:“咱们断了田家人的家业,就算是天边也会追来的。” 随后刘炀心中暗道:“顺便将田家这个后患一同解决掉,免得被日日惦记着。” 第五章 伏击 正月十八日,正午时分,戚山。 刘炀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皮袄,趴在雪地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山道,那是通往山寨的唯一山道。 二当家洪禄、张屠就在刘炀的身旁趴着,而徐明宇、边大河则在山道的另一边带人埋伏着。 就在刘炀率部回到山寨后,留在后面打探消息的土匪就急忙禀报:田家的大队人马跟了上来,人数一、两百,气势汹汹。 于是刘炀便带上了前队、后队、中队,以及自己与洪禄的手下,一共一百人,在上山的必经之路设伏。 刚刚过来上元节,此时戚山上寒风阵阵,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山间枯败的灌木、树木,将地上和树上的积雪卷扬起来,山道周边一片“白雾”,让埋伏在两边的土匪更加瑟瑟发抖。 刘炀搓了搓已经有些僵硬的双手,回头看了看身后趴在地上的土匪,心中暗道:“幸好之前已经操练了多半个月,不然这些土匪可在雪地里待不住。” 随后刘炀心中也有些焦急,按照路程来算,田家人就算是爬也应该到了?要是再拖延下去,这些土匪可坚持不了多久了! 忽然,刘炀看到上山方向的山道两边腾起了几只飞鸟,紧接着依稀人影出现在山道上,隐约还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咒骂声。 “都快点,一群废物,老子平日里花了那么多钱粮养着你们,就是这样给老子出力的吗!” 田超气喘吁吁的走在队伍中央,大声叫骂着,周围数十家丁、一百多仆从则是低头赶路,没有人敢还嘴,但是众人早就在心里骂开了。 先不说那些仆从,本就是被田家拉来充做苦力的,就连数十家丁也习惯了欺压百姓、狐假虎威,哪里想过还要在寒冬时节上山打土匪? 所以一路上众家丁、仆从都是心不情意不愿,到了戚山地界更是脚下放缓,任凭田超如何咒骂,队伍也快不起来。 骂了一阵田超也偃旗息鼓,恶狠狠的瞪着众人,一路上自己的嗓子都已经沙哑,在山下弃了马匹徒步上山,此时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索性也跟众人一样闷头赶路不再说话。 突然,山道两边先后响起几声怪异的鸟叫声,紧接着大批的土匪吼叫着出现,从山道两侧略高于路面的土坡冲了下来,那些土匪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木质长枪、牛尾刀、斧子,甚至是木棍、菜刀,此时都疯狂的超田家家丁、仆从身上挥下。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山间的寒风中回荡着。 田超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埋伏吓傻,平日里都是田家人作恶,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脚下拌蒜的后退了几步,随即就被什么东西绊倒。 “杀,杀了那些土匪!” 田超徒劳的大吼大叫着,可是队伍前面的数十个家丁已经散开,这些家丁虽然人手一把腰刀,身上的穿戴也很好,平日里也操练武艺,但是此时却没有什么战意。 面对能够结成简单阵型的土匪,面对数杆、十几杆同时刺来的长枪,或者是几人互相配合劈砍过来的斧子、牛尾刀,这些家丁根本抵挡不住,纵然有个别人勇武过人,挣扎了几下之后也免不了倒在血泊之中。 而一百多仆从更是不堪,在土匪冲出来之后便一哄而散,这些人本就对田家恨之入骨,又岂会为田家拼命? 眼见如此,田超已经绝望了,随即手脚并用的朝山下跑去,只恨自己少盛了两条腿。 “寨主,他们跑了!” 混乱之中,洪禄声如洪钟的叫喊着,随即便带着手下二十人开始追击,驱赶着溃散的一百多仆从往山下去。 刘炀一刀砍死一个逃跑经过的家丁,然后大吼道:“让他们投降!” 很快,徐明宇、张屠、边大河三人指挥手下土匪围住了山道上剩下的田家人马,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此时刘炀已经大汗淋漓,摘下帽子发髻上方甚至能看到徐徐升起的“白烟”,而一众土匪已经开始欢呼了起来。 刘炀环视四周,让徐明宇带人下山追击残敌,支援二当家洪禄部,张屠和边大河两队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寨主,这些俘虏怎么办?” 边大河小声询问着,此时二十多个家丁、四十几个仆从被绳子绑着双手,全部坐在冰冷的地上。这些人低着头等待着自己的处置,几个胆子小的甚至已经开始低声哭了起来。 刘炀微微皱眉,自己自然希望收编这些人,戚山寨的人手越多越好。只不过那些家丁是田家重金豢养的,平日里也是作恶多端,自己整治手下的土匪就已经费了大力气,自然不会再要这些人。至于那些仆从...... 随后刘炀来到众俘虏面前,冷声说道:“家丁都起来,站到旁边去。” 很快,二十多个家丁战战兢兢的站到了一边,然后刘炀对剩下的四十多个仆从说道:“本寨主不管你们是自愿还是被迫的,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别想着回家了。” “大王饶命啊,我等都是普通百姓,被田家威逼而来的!” “我等不敢与戚山寨为敌,请大王松松手,放了我们吧!” 刘炀不理会众人的求饶,继续说道:“现在本寨主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本寨主现在就杀了你们以绝后患。二,” 刘炀猛地抬手指向一旁的二十多个家丁俘虏:“你们每两人合力杀一个田家家丁,算是投名状,上山加入我戚山寨。” “现在立即做出选择!” 说完,刘炀便让边大河带人看住二十多个已经躁动起来的家丁俘虏,让自己手下的土匪围住四十多仆从俘虏。 很快,两个下定决心的仆从站了起来,对视一眼便扑向了一个田家家丁......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二十多个田家家丁全部被杀,而四十多个仆从俘虏不出刘炀所料,全部选择加入戚山寨,虽然当土匪名声不好听,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刘炀对边大河说道:“将这四十多人先带回去,给他们准备些饭食。” “是。” 此时张屠走了过来,说道:“寨主,田家人马的尸体都就地埋了,咱们一共损失了十八个兄弟,一会儿都带回去安葬。” “嗯,回去之后,给每个兄弟的家眷发五十斤粮食。” “是。” “寨主,另外还缴获了三十六把腰刀,还有一些棉衣,都已经打捆好了。” “嗯。” 说话间,洪禄、徐明宇两队人马回来了,刘炀迎了上去,笑着问道:“可抓到田家家主了?” 洪禄脸色一垮,说道:“寨主勿怪,那个混蛋跑得太快,我们一路追到山下,虽然杀了一些逃敌,但是却没追上田家家主。” 刘炀也听闻田家家主名叫田超,想了一下,便笑着说道:“这个田超跑就跑了吧,如今田家损失了一、两百人,以及积攒的大批钱粮,已经是元气大伤,成了一条落水狗。别说日后继续向咱们戚山寨报复,我看田家不被县衙和其他士绅、豪强吃干喝净了,就算是田家祖上积德了!”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随即收拾一番返回山寨。 与此同时,在通往留城县的一条小路上,田超狼狈的奔跑着,为了逃命,田超甚至将昂贵的皮袍扔掉,穿着一件单衣狂奔,身边的几个家丁也是如此,众人在寒风中脸色铁青,可却不敢有一丝停留。 “等老子活着回到留城县,就算拼着破家,也要说服知县大人出兵剿匪,灭了戚山寨!” 第六章 求援 寒风中,田家师爷步履蹒跚的进入留城县西门,此时身边还跟着两个家丁,三人一路跑回来,已经累得几乎站不住,脚下却不敢停留。 田家师爷名叫田旺,虽然也姓田,跟家主田超却并不是亲属,但却对田家忠心耿耿,在田家勤勤恳恳二十年,经历了两任家主,可谓是田家的“重臣”。 进城之后,田旺看着逐渐“苏醒”,恢复烟火气息的街巷,突然停下了脚步,纠结了一会儿,说道:“走,去县衙!” “额?”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家主让咱们回老宅守着,现在去县衙干什么?” 田旺说道:“戚山寨的土匪不一般,已经让咱们田家元气大伤,家主愤怒追赶恐怕讨不到好处,还是请求知县大人一同围剿稳妥一些!” 两个家丁也觉得有道理,三人快步赶到县衙,一番通报之后,在二堂见到了留城县的知县。 留城知县李京奎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缕胡须修饰得很好,上面还抹了一些油脂养护,此时身穿便服坐在圈椅上,听完了田旺的讲述,脸色有些难看。 “想不到田家竟然遭此劫难,本县闻听也是骇然。” 李京奎试探的问道:“只是不知田师爷此来的意思是?” 田旺直接跪了下来,叩首说道:“启禀太爷,戚山贼寇胆大妄为,今日能抢夺田家钱粮,明日就能屠戮田家丁口,他日必将是留城县的大患!还请太爷能施以援手,出动人马赶往戚山支援我家家主,不但可以收获剿灭贼寇的功劳,日后田家也必有重谢!” 李京奎思索了许久,田旺直等得急不可耐,才说道:“本县身为留城县的父母官,自然不会做视贼寇肆意妄为。这样,田师爷先回去安顿好田家的内宅,本县自当集结衙役、乡勇,尽快前往戚山支援。” “太爷!” 田旺还想询问出兵的时间,却见李京奎摆了摆手,直接进了后堂。 一旁的典史郑艺正色说道:“太爷已经答应出兵了,田师爷就安心回去等待,集结人马、调配兵刃都需要时间,急不得。” 典史在县衙内位于知县、县丞、主簿之后,俗称“四爷”或“四衙”,此时田旺拱手急切的抱拳说道:“四爷,我家主已经带人上山了,现在局面如何不得而知,但戚山寨的贼寇狡诈无比,家主万一如果有个闪失,田家就完了,我如何不急啊,还请四爷帮着催促几句,田家自是感激不尽!” 说着,田旺就拿出几两银子双手奉上,郑艺接过银子掂了掂,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田师爷果然忠心,此事我就勉为其难,劝说太爷尽快出兵剿匪。” “多谢四爷!” 随后典史郑艺打着哈哈,好不容易送走了田旺,才来到三堂,对正在沉吟的知县李京奎说道:“太爷不想救田家?” “嗯。” 李京奎疑惑的说道:“本县虽然早就知道戚山寨的存在,可是这股土匪之前没什么能耐,不过是劫道、绑票之类的小打小闹,如今怎么突然转性了,直接将田家打得如此狼狈,连家底都给掏了?” 郑艺也想不明白,说道:“兴许是换了寨主?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倚仗?” “不管如何,现在的戚山寨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毛贼,县里的衙役、乡勇加在一起也就是百十号人,万一有个闪失,本县还怎么治理地方?别忘了,微山湖里还藏着一条大虫呢!” 郑艺赞同的点了点头,留城县距离微山湖很近,方圆数十里都是芦苇荡,数千灶户聚集在里面,结成了一个盐帮,专门熬煮私盐,势力很大,就连李京奎这个知县都不敢招惹。 郑艺见李京奎如此说了微微叹息,可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说道:“可是田家真要折在戚山寨,衙门收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太爷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此时的留城县与大明各地县城一样,正所谓“皇权不下县、县官不出城”,收取各村、各寨赋税,以及征发徭役的事情,都是由各地的士绅、豪强代理,在留城县就是田家全权代理。 知县李京奎给田家定下每年要上缴朝廷的赋税数额,以及征发徭役的数量等,田家如何向百姓收取,如何敲诈、勒索百姓,李京奎就不去管了,这也是田家除了买粮之外,另一个敛财的手段。 当然,不管是田超还是李京奎,都已经有了默契,在盘剥百姓的时候,都会给留城县的百姓留一口吃的,不会竭泽而渔。只是一些太困顿的百姓难免会家破人亡,如此的人间惨剧也是接连不断,二人也懒得去理会。 “哼!” 李京奎摆手说道:“死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留城县的士绅有的是,不过是费些手脚罢了,总比为了田家,让衙役、乡勇损失进去强。本县要是没了这百十号人守着城门,哪天盐帮那边生事,兴许连县城都夺了!” 既然李京奎定下了基调,郑艺就照准执行,虽然也将乡勇、衙役集结了起来,但却是备着戚山寨下山的,并不准备支援田超一众。 两天后,坐不住的田旺再次赶到县衙,见到正在大堂外月台上检视衙役、乡勇操练的典史郑艺,焦急的喊道:“四爷啊,已经两天了,为何还不出兵?” 郑艺面露不悦,说道:“这里是留城县县衙,田师爷如此吵闹,也太不知趣了!” 田旺急忙告罪,正要说话,只见李京奎从大堂内走出来,对其招了招手,田旺急忙小跑过去。 “太爷!” “呵呵,田师爷忠心可嘉,本县敬佩不已。只是衙役、乡勇百余人前去剿匪,本县暂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钱粮,正在四处筹措,出兵的事情,还是要再等一等。” “太爷!” 田旺直接跪了下来,家主田超已经两天没送消息回来了,恐怕真的在戚山遭遇危险,知县李京奎不去支援的话,田家也许真的过不了这道难关了。 “只要太爷今日能出兵戚山,剿灭贼寇,田家愿意奉上城内的粮铺,以及银钱一千六百两作为出兵的费用!” 田旺咬着牙说着,这一千六百两已经是老宅内能拿出的极限了,可是此时李京奎只想着再最后敲诈田家一番,说道:“看来田家真的遇到危局了,本县自当管到底,只是今日......” 还没说完,县衙仪门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嚣,只见十几个狼狈的汉子推开了阻挡的衙役,护着一个男子冲到了大堂外,竟然是田家家主田超。 “家主!” “田超?” 此时田超等人狼狈至极,不但浑身血迹斑斑,而且众人身上的棉衣也破碎不堪,还有几个家丁都是伤痕累累,此时直接瘫坐在地上。 田超看了师爷田旺一眼,面露诧异,随即便大步走到李京奎面前,咬着牙抱拳说道:“田超恳求太爷立即出兵戚山寨,为我田家报仇雪恨,田超愿意奉上田家的所有田产、房产和钱粮充作靡费!” 第七章 落井下石 入夜时分,留城县县衙三堂内,知县李京奎眉头紧锁的陷入沉思,一旁典史郑艺还在絮叨着。 “都打探清楚了,这次田家基本上是赔干净了,家丁只剩下十几个,数年存粮都被戚山寨抢走,田家算是完了!” “戚山寨那边下山了吗?” 这是李京奎最关心的事情,田家数十家丁、一百多仆从割草一般被打杀完了,足以说明戚山寨土匪实力如何,万一这股土匪顺势下山,那留城县就要动荡起来了。 “太爷放心,我已经派快马去戚山方向查看了,刚刚收到回报,戚山寨的土匪还在山上。” “那就好,那就好。” 郑艺随即问道:“只是这田家怎么办?田超虽然回老宅了,可临走的时候还在叫嚷着请太爷出兵剿匪,不给田家个说法,恐怕不合适吧?” “本县还需要给他什么说法?” 李京奎冷声说道:“这些年本县让田家去各处收税,对田家的种种作为也视而不见,田家捞足了好处,可也没给本县分润多少。也就是本县心肠软,换个人坐在这个位子上,田家早就被办掉了!” “是、是,太爷仁厚,田家也应该知趣才是。” 李京奎说道:“如今田家都已经败了,竟然还想用田产、房产贿赂本县,让众衙役、乡勇去卖命?怕不是田超的脑子被戚山土匪打坏了!” 郑艺说道:“可田家这些年到处兼并土地,田超能拿出来的田产不少啊,如果太爷能出兵去戚山转一圈,便能......” 李京奎瞪了郑艺一眼,然后狠狠的说道:“杀了田超,那些田产、房产照样是本县的!办了田家,总比攻打戚山寨划算。” 次日清早,田超草草梳洗完毕,便带着师爷田旺准备出门,去城内的酒楼定个雅间,准备请知县李京奎、典史郑艺,还有县丞、主簿喝酒,顺便定下出兵剿匪的日期。 突然,田家老宅的大门被敲得震天响,紧接着就被大群衙役强行撞开,典史郑艺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身后大批的衙役、乡勇蜂拥而入,推开田家人的阻拦,开始往各处冲去,一时间田家老宅鸡飞狗跳。 “四爷,这是什么意思!” 田超怒不可遏,一把拉住郑艺询问着,却被郑艺挥手推开。 “田超!你事发了,跟我回县衙问话吧。” 郑艺冷声说着,身后的衙役便上前拿人,田超大叫着反抗,随即就被衙役打倒,七手八脚绑了起来。 “将田家所有家眷清查一番,金银细软、房契、田契全部带回县衙,等候太爷发落!” 田旺拉住郑艺,哀求道:“四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昨日太爷还应承着要出兵剿匪呢,今日为何就如此这般啊?” “哼!” 郑艺冷声说道:“这些年你们田家祸害了多少百姓,这偌大的家业是怎么来的,你这个师爷难道不知道?如今许多苦主已经告到县衙了,太爷自然要秉公办理。” “苦主?” 田旺傻眼了,这些年来田家做事都会做绝,哪里还会有什么苦主,分明就是知县李京奎落井下石,这是要侵吞田家的家业! 郑艺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田旺,对手下衙役说道:“此人也是田超帮凶,一并带回去下狱!” 当日,田家老宅被衙役、乡勇查封,田家内宅家眷数十人都被关在了里面,一车一车的布匹、粮食、杂物等运回了县衙,周边的百姓见状无不拍手叫好,一时间“李青天”的欢呼声响彻天际。 “都办妥了?” 李京奎看着清单笑开了花,郑艺点头说道:“太爷放心,都办妥了,查抄到的钱财只有一千多两,不过田契却很多,足足有三万四千多亩!” “嗯,这就已经很好了。” 随即李京奎低声说道:“今天晚上,将田家的家眷全部押解到监牢内,然后......” 郑艺边听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狰狞。 与此同时,留城县西门内,刘炀带着左队队长黎樘、右队队长刘景明乔装入城,三人身后是十几个土匪,正装成商队赶着马车。 刘炀是第一次来留城县,也是第一次看到明末的县城风貌,此时东张西望的看着,对于留城县刘炀知之甚少,只知道留城位于微山湖附近,历史很悠久,好像是留之封国,有四千余年的历史了。 另外当年汉高祖以三万户封张良,张良不敢受,自愿封留,于是封张良为留侯,留城县便是张良的封邑。 不过到了大明立国之初,因为黄河不断决口,频繁地扫荡古留城,终于在明朝万历年间,又一次决口的黄河夺泗入淮,从此古留城被彻底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而现在的留城县则是万历年间重新在微山湖边修筑的,算是留城“新城”了。 一旁的刘景明来过几次留城县,此时指着前面的一处街口说道:“掌柜,前面有个客栈,咱们先去落脚?” 此番刘炀带人进城,是准备打探田家的动向。如今的田家人马已经被灭掉,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扩大战果了。 刘炀准备摸清田家的情况,然后看看能否拿下田家剩下的产业,将这个对手连根拔起。 “好。” 刘炀等人来到客栈,刚刚住下,便听几个酒客说道:“真是不得了,田家算是彻底完了!” “就是,想不到田家也有今日,先是被戚山寨打得人仰马翻,家丁都折了进去,今日老宅又被县太爷抄家、查封了,听说田家家主和师爷都被关进大牢,估计出不来了!” 刘炀闻言微微皱眉,让刘景明、黎樘等人先去安顿,自己笑着凑了过去,还喊来小二加了几个硬菜,上了一坛子好酒。 “呵呵,我是过路的商贾,偏爱打听一些趣事。” 刘炀给几个酒客倒了酒:“你们说的这个田家犯了什么事,这里的县太爷为何要抓人、抄家啊?” 几个酒客吃人嘴短,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将田家这些年干的坏事都说了一遍。 “也就是李青天不畏豪强,趁着田家元气大伤出手铲除这个祸害,让留城百姓出了口恶气!” 一个酒客喝得脸红脖子粗,舌头打卷的说着,算是做了“最后总结”。 刘炀则是心中冷笑:“老子带着兄弟们干翻了田家,却让这个知县摘了桃子,恐怕田家的产业契约和剩下的钱粮,都进了县衙的府库了吧?” 当晚,刘炀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坐了起来:“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炀对明末也算是比较了解的,田家在留城县是什么位置,刘炀也有了自己的认识:“田家就是留城知县掌控城外乡野的帮手,加上城中的衙役、乡勇,如同知县的两条腿,如此才能在留城县站稳脚跟。” “如今田家完了,知县就急于落井下石,无非是断了一条腿,要收拾残局而已!” 想到这里,刘炀心中便有了底气,此时又躺回床上:“看来,要想办法跟县衙搭上关系了。” 第八章 愿为马前卒 刘炀在留城县内待了两天,从客栈掌柜那里打听到,县衙主簿张垒是个“交际”人,于是便派刘景明前去拜访,果然连上了线。 客栈雅间内,一桌好酒好菜已经摆好,刘炀笑着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请了进来。 “呵呵,能请到三衙,乃是刘炀的福分,请三衙上座。” 张垒虽然是一县主薄,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架子,也没有文官、读书人的酸腐,笑着和刘炀客套了两句,便直接坐下。 “刘掌柜是做什么生意的?我听口音分明就是留城县人啊。” 刘炀倒了两杯酒,然后先敬了张垒一杯,才说道:“其实我就是咱们留城县的,做的这个生意也是个辛苦活。” “哦?那具体是做什么的?” 张垒笑着说道:“刘掌柜摆下这么多佳肴,又让手下人送来三两银子的拜帖,这个人情我是要还的,说出来,看看我这个主簿能帮上什么忙?” 刘炀看了看门口,只见刘景明已经带了两个手下守在门外,这个雅间两旁的房间也是空的,黎樘已经带人在两旁房间待着,防止有人偷听。 于是刘炀说道:“在下刘炀,是戚山寨寨主,做的生意,也是无本的买卖。” 张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中的酒杯一个没拿稳,直接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随即张垒惊慌的看了看门口,生怕有人听到摔杯子的声音冲进来,将自己乱刀砍死。 “你、你,啊不,刘寨主先是杀败了田家人马,今日又骗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刘炀给张垒换了一个杯子,笑着说道:“张主簿不要紧张,今日这桌酒可不是鸿门宴,而是拜码头。” “此话怎讲?” 刘炀说道:“我知道田家完了,可是日后县太爷要稳定地方,要治理留城县,就需要有人为太爷效力。之前是田家,那以后呢?” 张垒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刘寨主想取代田家的位置?” “正是。” “此事我要禀报太爷再说,不过刘寨主能为太爷做什么,有什么好处?” 刘炀说道:“之前田家无非是给太爷送上些钱粮,但是却给太爷惹了不少祸事。我不一样,只要太爷将城外乡野交给我戚山寨兄弟打理,不但保证每年的钱粮税赋可以足额上缴,而且每月都会给太爷以及二衙、三衙、四衙各一份孝敬,如何?” 按照朝廷对大明各地县官的考核,征收赋税一项是重中之重。但是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各地烽烟不断,可谓是摇摇欲坠,各地县官征收的赋税自然不可能足额,甚至能收上来一半都能评上“上优”。 所以先不说每个月的孝敬,光是足额纳税这一项,对于张垒来说就颇具吸引力。 不过张垒也有自己的担心:“不知道刘寨主要如何收税?到时候要是激起了民变,大家都要放下脸面,向刘寨主要个说法的。” 刘炀说道:“三衙放心,该收的赋税肯定不会少,而且我也不会为难百姓。这其中的手段,就不必在这里说了,我能养得起戚山寨,自然有赚钱的本事。” 在张垒看来刘炀应该是有自己的经营,不过此时也不敢拿主意,于是说道:“我现在就回县衙禀报太爷,刘寨主先回去,留人在这客栈等消息就好。” “什么?” 县衙三堂内,李京奎听完了张垒的叙述很是吃惊,想不到戚山寨寨主刘炀竟然如此大胆,直接跑到城内拜码头来了! 一旁的郑艺说道:“太爷怎么看?如果不愿意用此人,我这就带衙役赶去拿人,戚山寨没了刘炀这个寨主,剩下的也是乌合之众,正好顺势平了戚山寨!” 李京奎抬手拦住郑艺,想了一会儿说道:“此人能在几天之内掀翻田家,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此番既然敢入城,还找上张主簿,肯定是有后手的,这个时候不要轻举妄动。” 张垒说道:“那太爷是准备用此人?” 李京奎纠结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咱们留城县没有什么士绅豪门,都是些小富户,除了田家之外,还真是找不到能帮手的,所以这个刘炀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只是此人出身土匪,本县担心日后会让戚山寨日益壮大,咱们留城县就危险了。” 郑艺说道:“太爷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徐州卫和徐州左卫等兵马就在徐州城内,戚山寨再壮大,难道还能翻天不成?我看这个刘炀不过就是野心大一些的贼首,成不了李闯、献贼那样的巨寇!” 张垒也点头赞同,李京奎随即说道:“那好,就劳烦张主簿再辛苦一趟,跟这个刘炀谈一谈具体的条件,让他尽快动起来。眼下已经过完年了,往年的积欠和今年的正税、杂税都算上,可不要等到秋收的时候,再去忙活。” “太爷不见一见这个刘炀?” 李京奎摆手,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见!先让他干起来再说,要是烂泥扶不上墙,本县可是要换人的。” 这边刘炀正准备出城返回戚山,让刘景明带几个手下留在客栈等消息,就被赶来的张垒截住。 “太爷答应了?” “答应了!” 在房间内,张垒拿出一张“任命状”,其实就是一份没有印鉴、没有署名的书信,算是刘炀带人到城外乡野为县衙收税的凭证。 刘炀看了看,便笑着收了起来,说道:“既然太爷答应了,那日后我戚山寨的兄弟下山活动,也就名正言顺了吧?” 张垒急忙说道:“不要打家劫舍,不要闹出人命,不要违反大明律,太爷自然不会干涉。” “还有,每月送给太爷的银钱是多少,之前的积欠能收上来多少,今日都要说清楚。” 刘炀白了张垒一眼,好歹也是一县主簿,竟然如同做生意一样,直接将留城县的收税“业务”承包给自己,还要为知县等人要一个好价钱。 “每个月,戚山寨送给太爷五十两银钱,二衙三十两,三衙二十两,四衙十两,如何?” 张垒点了点头,说道:“年末还要再多给一份,算是年例。” “好。” “另外今年的赋税和往年的积欠也要......” 张垒一条一条的说了半天,都是在向刘炀要好处,刘炀听得逐渐烦躁,如此算下来,每个月自己要给县衙这“四尊佛”三百两左右的银钱,这还干什么! “暂时就是这么多了。” 张垒说完之后喝了一口水,问道:“刘寨主意下如何,有什么意见?” 刘炀想了一下,说道:“我也有两个条件,三衙答应了,我戚山寨自此就为太爷的马前卒。不答应,我这就回戚山继续当土匪去。” “什么条件?” “第一,给几位大人的银钱要从下个月开始算,毕竟我也需要时间筹集钱财。” “可以,不过从下个月开始,每月初十之前必须将钱财送到县衙,记住要黄昏进城,天黑之后再到县衙来。” “第二,田家在城内的粮铺不错,希望太爷能让给我,我准备开个铺面赚钱,也好有足够的银钱孝敬几位。” 张垒思索了一下,说道:“此事我去劝说太爷,问题不大。” 刘炀见状心中大喜,跟张垒寒暄了几句,随即问道:“不知道田家家主等人被关进大牢后,太爷要如何处置?” 张垒看着刘炀玩味的笑了笑,说道:“自然是明正典刑,按照大明律处置了。” “不过我看那田超、田旺等人都是没有福气的,昨晚他们二人已经在牢中病死,田家家眷也是死的死、疯的疯,估计是等不到太爷宣判了!” 第九章 赈济 正月二十八日,戚山脚下。 “都排好队,不要挤,更不准插队!” 在山脚下一处名为东高村的小村子里,戚山寨二当家洪禄站在一处高台上,正大声呼喊着,手下二十名土匪连同前队众人都在忙碌着,在村子里维持秩序、生火煮粥。 东高村因为地处戚山东麓,村子地势高于周边而得名,村子里的百姓有七十多户、三百多口,也算是左近比较大的一处村子了。 此时村中百姓几乎都聚集在打谷场上,排成了四条长长的队伍缓慢蠕动着,在四个队伍的前方,是四口已经滚开的大铁锅,里面煮着香气四溢的大米粥。 “村子里早就揭不开锅了,衙门的官差没来救济,戚山上的土匪却下山施粥了,真是不敢想啊!” “谁说不是呢,这年月能给口吃的,那就是活菩萨了。让我这老婆子说,别管是土匪还是官差,谁给饭吃谁就是好人。” “哎,只叹咱们年年勒紧脖子交粮、交税,可是遭了灾官府却不管咱们!” 队伍中的村民谈论着,言语之中满是对戚山寨的感激,以及对官府的不满。可是在洪禄等人进村的时候,这些村民还畏惧不已,甚至有人想去留城县报官,现在想来也是可笑、可叹。 “二当家,这么施粥得需要多少粮食啊,就算咱们寨子里存粮足够,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 前队队长徐明宇忙完走到洪禄身旁,看着四口大铁锅忧心忡忡的说着。 洪禄说道:“寨主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干,别的不用多想,难道寨主还能有错?” 徐明宇点了点头,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心疼,于是说道:“不知道寨主去了哪里?” “就在北面的崔村,那边也在施粥。” 洪禄指着前面的粥棚说道:“寨主说了,眼下施粥只是救急,这些村民想要顿顿吃饱,就要拿东西来换粮食。” 刘炀的计划只对洪禄详细说过,徐明宇等几个队长并不知道,于是徐明宇问道:“寨主想效法田家的办法敛财?” 洪禄瞪了徐明宇一眼,说道:“寨主可学不来田家的办法。” 随后洪禄低声说道:“寨主想收编这两个村子,这些村民想吃饱饭,要么出钱,要么出力!” 徐明宇点了点头,心中也明白刘炀这是要开始扩张戚山寨的实力。 正说话间,二人看到一队人马进入了东高村内,刘炀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村中百姓秩序井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寨主!” 洪禄和徐明宇快步走过去,简单禀报了情况,刘炀说道:“等一会儿施粥完了,让村中百姓集中起来,开始登记造册。” “是。” 刘炀不是善人,喝了戚山寨的热粥,那就要为戚山寨卖命,公平合理。 不多时,已经吃饱喝足的村民集中在打谷场内,开始在徐明宇等土匪的指挥下,一家一户的排队登记。 负责登记的抄手还是刘炀派人从县衙借来的书吏,这也算是自己“投靠”知县李京奎后,双方的第一次合作了。 “叫什么?” “陈瑜。” “家里情况如何?” “家里只有母亲,还有三亩薄田,一间破屋。”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壮小心翼翼的说着,眼光不时瞥向不远处的刘炀、洪禄,心中暗道:“这些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土匪啊,至少比之前的田家人和善了许多。” “陈瑜是吧?按照刘寨主的命令,从今日起,东高村已经是戚山寨的从属,村中受灾山寨会赈济,村人被欺负,山寨会出手,村子有困难,山寨也会管,不过村子里的青壮要全部集中操练,整编进山寨之内,明白吗?” 陈瑜闻言愣住了,讷讷的说道:“那不是让我们也去当土匪?” “混账!” 书吏冷着脸说道:“你看我像不像土匪?给你们饭吃,让你们不用饿死,这等恩情难道不应该出些力气!” “应该、应该。” 陈瑜虽然只是村中青壮,但是也不傻,看眼下的情形,自然知道戚山寨已经和县衙走到了一起,这些大人们怎么说,自己这些小人物怎么做就是了。 随后陈瑜拿到了一个手掌大的木牌子,上面刻着自己的姓名、年纪等内容,听从一个土匪的指引到一旁列队等候。 大约半个时辰后,东高村所有的青壮都集中了起来,剩下的妇孺老弱也没有散去,而是围着打谷场看热闹,哪怕寒风阵阵,也没有吹散众人的好奇心。 “所有人听好了,戚山寨寨主要给你们训话,任何人不得喧哗!” 东高村三百多口村民中,有青壮一百三十七人,此时站成一个七扭八歪的“方阵”,全都看向了身披大氅的刘炀。 “我就是刘炀!” 刘炀目光扫过众人,说道:“从今日起,东高村的灾荒、难处由戚山寨管了,你们需要上交朝廷的赋税,也由戚山寨承担了,你们在田里耕种出来的粮食,全都属于你们自己。”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欢呼起来,纷纷给刘炀磕头。不过也有不少人不敢相信,认为刘炀这是在骗人。 刘炀说道;“有人不相信也正常,等待夏税、秋收之时便有分晓,而今日的热粥你们已经喝了,这可不是假的!” 众人一想也对,是不是真的等到交夏税、秋粮的时候就知道了,最差的结果也无外乎照常交税,反正热粥粮食已经进肚,自家不亏! “不过你们既然拿了戚山寨的好处,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就是效力,为本寨主效力。” “从今日起,你们这一百三十七人要编入戚山寨,日日操练,听从本寨主的号令,你们家中的耕地由家人耕种,粮食短缺也由山寨支援。不过......” 刘炀话锋一冷,说道:“如果有人拒绝,现在就赶出东高村,家中耕地、房屋没收分给其他村人。如果有人不听号令,或者背叛戚山寨,那本寨主保证会让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闻言顿时心头一寒,有人想要拒绝,却害怕真的被赶走,有的人还想要告官,可是看着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城的书吏,这些人便彻底死了告官的心。 刘炀随即让洪禄带人将这些青壮带回山寨去,这几天需要先在山寨内进行简单的操练,整编完毕后再考虑驻扎在哪里。 “呵呵,刘寨主真是威风啊!” 几个书办收拾妥当,为首一个四十多岁的书办笑着前来告辞。 “郭先生慢走,这次辛苦了。” 这书办名叫郭文朔,是县衙户房的书办,也是众书办之首。 “呵呵,太爷交待的事情,我自然要尽心办好。” “哦?郭先生请讲。” “太爷虽然支持刘寨主补充人手,但是刘寨主也要有分寸,要适可而止,太爷可不想看到留城县境内出现第二条大虫!” “第二条?” “是啊,那第一条不就是微山湖内的盐帮吗?刘寨主好自为之。” 刘炀点了点头,随即给郭文朔等人送上了“辛苦费”,郭文朔掂着手里的二两碎银子,脸上笑开了花,说道:“呵呵,刘寨主出手大方、为人豪爽,我虽然是个书办,也愿意和刘寨主这样的人结交。咱们来日方长,走了!” 第十章 上山整顿 寒风中,陈瑜和同村的一百三十多名青壮走在通往戚山寨的山道上,众人身上都没有像样的御寒棉衣,此时冻得打着哆嗦,喝下肚的热粥也早就冷透,这支队伍好像是哪里的难民,正在朝着希望前行。 这是陈瑜第一次深入戚山,走在蜿蜒的山道上不由得左顾右盼,除了看到密密麻麻、没有了叶子的树木,还不时看到几个土匪从队伍旁边经过,应该是先一步回山寨做准备的吧? 走了一阵,一座山寨出现在山道尽头,陈瑜和其他青壮一样,此时打量着眼前的山寨,好奇又胆怯,同时还在回想着离开东高村时,母亲泪眼摩挲的唠叨。 “哎!” 一声叹息之后,陈瑜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人群进入山寨,却见山寨的空场上已经聚集了数百人,将山寨填得满满的。 此时刘炀和洪禄已经先一步回到山寨,二人站在木台子上看着拥挤的空场,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 “东高村的青壮在左边列队,崔村的青壮在右边,兄弟们加把劲,让这些新人站好队!” 队长张屠在一旁大声呼喊着,洪禄也不时喊几句,各队数十名土匪穿梭在人群之中,将两个村子的几百青壮整顿一番,好不容易才有了个队伍的样子。 随后戚山寨各队的土匪也聚拢过来,在两村青壮的中间列队,各队土匪的队伍虽然也称不上规整,可却比两个村子的青壮强多了。 此番征召,东高村是一百三十七人,崔村要少一些,征召了一百一十六人,加上戚山寨的土匪,现在山寨内共有三百九十三人,可谓是人强马壮。 “寨主,我做梦也想不到,咱们戚山寨能有现在这样的势力!” 洪禄笑呵呵的笑声说着,刘炀则白了洪禄一眼,说道:“没出息!这才多少人?只要跟着本寨主,也许将来你能当将军。” “当将军?真的!” 洪禄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的样子,心中下意识的以为刘炀是在消遣自己。 “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本寨主。” “是、我肯定相信寨主,跟着寨主干,刀山火海绝不皱眉头。” 刘炀笑了笑也不去理会洪禄如何想,随即开始对数百人马进行整编。 其实整编什么的,不过是调整前后左右中各队的人数,每队从二十人增加到六十人,洪禄手下的二十人增加到五十人,剩下的四十三人全部归纳到刘炀自己手下。 毕竟现在戚山寨内没有多少可用的人才,刘炀对于这些土匪、村中青壮也没有太高的期待,过于复杂的编制不利于指挥,更找不出足够的“基层军官”。 “还是底蕴不足啊!” 刘炀感叹一声之后,整编便开始了,三、四百人乱哄哄的进行重组,每个队六十人,基本上是东高村、崔村、戚山寨的人各占三分之一,如此安排也是希望三方人马能够尽快融合。 没有了县衙的书办帮手,刘炀靠着洪禄、张屠等手下一直忙到入夜时分,各队才算是重组完毕,几人也累得大汗淋漓。 这也让刘炀有了招揽读书人的想法:“有些事情就得读书人来干,至少用起来不会太费劲,说什么都能听得懂,光靠这些不识字的大老粗,还真是费时费力!” 随后山寨内已经点起了火把,山寨内自然是住不下三、四百人的,要有部分人马连夜下山,到东高村、崔村驻扎,于是在昏暗的光线下,刘炀站在木台子上大声说道:“左队前往东高村驻扎,右队前往崔村驻扎,其余各队人马驻扎山寨!” “从明日开始,各队要进行操练,每月进行一次考核,不通过的队伍将受到严惩......” 宣布了一些规矩,黎樘带着左队,刘景明带着右队先后下山,两队一百二十人举着火把,宛如夜幕下的蟒蛇,在山道蜿蜒下行。 陈瑜被编在前队,此时跟着几个同伴站在寨墙上警戒,看着下山的队伍,想到家中只剩下老母一人,心中不由涌起一丝酸楚:“不知道母亲一个人在家中如何了,什么时候能下山回家?” 随后陈瑜回头看向四周,几个东高村、崔村的同伴也是神情低落,显然也跟陈瑜一样,对自己的前景充满了忐忑,对家中亲人充满了挂念。 “至少还有饭吃。” 陈瑜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在上山之前,寨主刘炀给每个青壮家中都留下了十斤粮食,算是“安家费”,并且承诺以后每月都会按人头发下五斤粮食,虽然不多,但是也能让一家老小喝粥度日了。 “寨主!” 同一时间,刘炀已经回到了聚义堂,留下的各队轮番值夜,一些具体的事务交给各队队长去办,刘炀则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整理库房钱粮。 此时二当家洪禄被叫来,进门就笑着说道:“寨主有事吩咐?” 刘炀叹了一口气,拿起一份账簿说道:“这是我草草整理的账簿,咱们现在山寨的兄弟连同家眷一共有四百数十人,加上东高村、崔村需要救济的百姓,以及今年要上交朝廷的夏税、秋粮也需要预留,现在库房内还能动用的钱粮已经不多了。” 洪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翻了几下账簿,说道:“这个我也看不懂,不过咱们运回来四千多石粮食,几百两银钱,这么快就用完了?” “山寨加上两个村子,要预留三个月的口粮,要预留两个村子的夏税、秋粮,本寨主答应县太爷要足额上缴的,这些都不能动。另外,以后每个月都要给东高村、崔村的青壮发口粮,每人每月五斤,这些也要提前留出三个月的用量。” “扣除这些开销,现在山寨能动的,也只剩下八百多石粮食,一百四十两银钱了。” 随即刘炀斩钉截铁的说道:“所以咱们必须想办法开辟财源,绝不能坐吃山空!” 洪禄随即说道:“那寨主的意思是,咱们再干一票大的,补充用度?” 刘炀有些头痛,有些带不动的感觉,摇头说道:“抢谁?留城县内能有钱粮的还有谁,你是准备抢县衙,还是准备抢盐帮?” “这,都抢不了。” “所以了,从今以后咱们山寨不能再以打家劫舍为生,而是要开始经营,用现在能动用的钱粮经营,用钱粮生钱粮,否则戚山寨是走不远的。” 刘炀说道:“我让你过来是要说件事,本寨主准备开设工坊,你明日带人下山,在东高村内圈一片地方,然后派人招募些泥瓦匠,开始修筑工坊。” 第十一章 肥皂工坊 二月初九,东高村。 洪禄陪着刘炀来到村子西面,二人前方是一个已经初具规模的院子,十几个泥瓦匠、木匠正在寒风中忙碌着,还有几十个东高村的村民也在忙碌着。 “寨主,村子西边这里原本就有四个荒废的院子,原来住在这里的村民不是遭灾没了,就是举家逃难跑了,现在我让工匠把这几个院子圈起来,好好修葺一番,这两天就能完事了。” 刘炀迈步走进院子看了看,心中很满意,这处院子不算小,用来做工坊很合适。另外原本的四个院子还在,大院子里面分成了四个小院子,方便安排制作工序。 “不错,趁着这两天工坊收尾,你派人去留城县采买些东西,这是清单。” 洪禄接过清单,只见上面写着豆油、生石灰各五十斤,另外还有铁锅等各种工具。 “再有,告诉黎樘,派人多弄些干草来,在前院烧多弄些草木灰,记住一定不要有别的杂质,用筛子多过几遍,留着备用。” “是!” 清单上的东西都是刘炀昨天晚上写下来的,是试做土法肥皂的各种工具,虽然后世的网络上充斥着各种土法肥皂的制作方法,刘炀也的确知道制作的过程,可是刘炀毕竟没有实际操作过,所以在正式招募人手大规模生产之前,自己必须先试做一遍,熟悉一下基本的制作流程。 这时洪禄问道:“寨主,这工坊是做什么的,还要用到豆油,难道是吃食?” 刘炀笑着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两天先抓紧将本寨主吩咐的事情办好。” 随后洪禄去安排人手,刘炀则在黎樘的陪同下巡视了左队的训练情况。 左队六十名土匪驻扎在东高村内的几处民房内,都是些荒废无主的民房,简单修葺后便能挡风遮雨。 此时在黎樘的带领下,众人按照戚山寨的训练内容认真操练着,虽然还远远称不上精锐,但是已经有了一丝整齐。 三天之后,各种材料都已经齐备,先是黎樘带着几个土匪弄来了大量的干草,就在前院生火烧了起来,准备好了五十多斤没有杂质的草木灰。 虽然制作肥皂使用碱面更好一些,但是直接购买碱面肥皂的成本就会增大许多。此时戚山上下到处都是干草,用草木灰可以省下不少银钱。 刘炀再次来到工坊内,此时工坊已经修建完毕,刘炀进院查看准备好的原料,吩咐道:“嗯,不错。先将这些草木灰用坛子装好,全部放到后院的正房内。” “是。” 另外铁锅、木炭、木料等各种工具也是一应俱全,洪禄向刘炀禀报了具体的花销。这些东西都不是很值钱,一共也才花费了三两多银子,却买了很多,光是木炭就买了三百多斤。 不过制作肥皂还需要专门的定型模具,这个没地方买,于是刘炀自己动手制作几个差不多的,暂时先对付着用。 很快,刘炀在洪禄和黎樘的协助下做了几个模具,其实就是用几块木料钉在一起,弄一个长方形的小木框,大小差不多有手掌大小。做好模具之后,刘炀便让几个土匪按照模具的样式,立即再做五十个。 至于豆油和生石灰,这两样算是众多材料中花费最大的,其实制作肥皂使用猪油的效果更好,只是成本太高了,而且留城县也买不到大批量的猪油,刘炀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使用豆油。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刘炀便准备开始试做肥皂,挑选了工坊最靠后的一处院子,将所有的原料和工具都搬了进来。 “本寨主要在这里试做一下,你们全都去前院守着,让那些村民都离远一些,不准进入工坊。没有本寨主的命令,你们也不能到后院来。” “是。” 此时土匪们准备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搬进后院正房内,刘炀关好门开始干起来,先是往一个大木桶里装满井水,然后将一斤半的生石灰扔了进去,只听见嗞啦一声,那一桶水就翻滚起来变得滚烫,生石灰也就变成了熟石灰。 然后刘炀又将两斤草木灰倒了进去,木桶内瞬间就沸腾起来,冒出大量的水气。刘炀也是第一次做肥皂,具体的比例也只是一个大概,此时看着木桶内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能不能制作成功。 过了一会儿,刘炀见木桶内的水被蒸发了许多,急忙再往桶里加冷水,这才降低了水温,而这时水桶里已经是混浊一片。 刘炀弄完这些也感到有些累,随即让木桶静置了一会,自己也趁机喘口气。片刻之后刘炀看了看桶内的情况,只见反应出来的烧碱已经浮在了溶液的上层。 于是刘炀用勺子一点点把溶液勺到另一个木桶里,又用麻布过滤了一遍,这才完成做肥皂的第一步:制作烧碱。 接着,刘炀把木桶内的烧碱留下一半,把另一半倒进了灶台上的铁锅里。 后院和另外两个院子本来就是作为肥皂的“生产车间”使用,所以在院子的屋子里都提前砌好了灶台,将买来的铁锅也放在了灶台上。 刘炀生了火开始加热烧碱溶液,同时把豆油一点点倒进锅里。豆油倒进去之后,刘炀就开始用棍子不断搅拌,同时注意观察锅里面的变化。烧碱和油脂在高温下开始发生皂化反应,油脂渐渐消失,铁锅上层生出一层乳白色的粘稠液体。 “有反应了!” 刘炀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这样一直烧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刘炀才用勺子把这些液体捞出来一些观察,发现锅里还有一些油脂,就继续加入剩余的火碱溶液。如此反复,直到豆油全部变成消耗掉,粘稠物里不再有油脂为止。 “接下来,要开始盐析了。” 刘炀心中暗道,随即将纯碱粉末一点点倒入粘稠液中盐析,然后继续加热搅拌,如此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经过片刻的静置,刘炀要的肥皂终于聚集在了溶液上方。 其实盐析最好的办法是加入纯碱的同时,再加入一些粗盐,可是现在留城县的盐价很高,一斤私盐都要几十文,平日里吃盐都要省着,用来做肥皂就太奢侈了,成本也太高,于是刘炀只好省去了加盐的环节。如此肥皂的质量可能会差一些,不过并不影响使用。 此时刘炀观察着,见肥皂还是不够纯,里面还溶有杂质,于是又进行了加热碱析处理,这才得到了纯度比较高的肥皂。此时厚厚一层黄色半透明的固体浮在溶液上面,就是刘炀要的高纯度肥皂了。 “成了!” 刘炀随即开始用锅铲把这一层肥皂捞出来,放在一个个模具中挤压成手掌大的长方形,然后再倒出来,放到地上阴干。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五十个模具里的肥皂全部阴干,这些肥皂呈现暗黄色,刘炀拿起一块在水里试着搓了搓,很快搓出了不少的泡沫。 接着刘炀又拿起一块破布,用肥皂沾水搓洗了几下,破布上的污渍很轻松就被洗了下去。 刘炀大笑起来,随即喊来黎樘,让黎樘召集十个土匪进来,带着众人将省下的原料全部做成了肥皂。 这一天时间,所有的原料一共做成了一千一百块肥皂,洪禄、黎樘等人看着这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又见识了肥皂的去污能力,都惊叹不已。 “寨主,这能卖多少银钱啊?” 刘炀坐在地上休息,看着满满一地的肥皂,笑着:“现在还说不好,回头本寨主要核算一下成本,定好价格才知道。” 另外刘炀还考虑到,这些土法肥皂制作出来没有任何香味,甚至因为是用了生豆油的原因,闻起来还会有一点生豆味。以后可以在肥皂里面加入一点松香,这样便可以让肥皂带些香味,卖相更好,价格自然也会更高。 休息了一会儿,刘炀命人将这些肥皂存入库房,然后让黎樘开始在东高村内招募人手。 “工坊要尽快开始运转起来,这将是咱们戚山寨的财源!” 第十二章 正当生意 东高村的村民世代以种地为生,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靠着村子周边为数不多的耕地过活。可是随着村西的工坊建成,村中百姓的有了新的营生。 “陈大娘!” 一大早,在陈瑜家门口,一个跟陈瑜年纪相仿的妇人敲了两下门,陈瑜的母亲便急忙出来笑脸相迎。 “是喜娘啊,有事吗?” 喜娘姓李,是陈瑜家的邻居,家中父母早亡,只剩下自己靠着给邻里缝缝补补、打杂度日。 “大娘您听说没有,村西的工坊招工了,我想去试试,大娘也一同去吧。” 陈母摆手说道:“我可不去,家中这几亩薄田都操持不过来,再说了......” 陈母低声说道:“那工坊是做什么的咱们都不知道,又是戚山寨开办的,怕不是什么腌臜之所,喜娘还是不要去了。” 喜娘笑了起来,说道:“大娘太小心了,我刚才去看了,说是做劳什子肥皂,每月发工钱,一两银子呢,还管两餐饭食!要是我能被招上,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陈母闻言也有些心动,只是不愿家中土地荒废了,只是不住地摇头,喜娘临走的时候,陈母还再三嘱咐要“小心”。 喜娘答应着,随即再次来到工坊大门口,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人,有东高村内的妇人,也有上了年纪的男子,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半大孩子。 “工坊只招收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者,男女不限,年龄不符的,就不要在这里排队了!” 一名驻扎在村子里的土匪大声说着,几个年纪不符合的村民失望的离开,其余众人则期待的排着队,一个一个的面试、登记。 很快轮到了喜娘,一番询问后,负责登记的县衙书办给喜娘登记造册,挥手让喜娘进去。 “这就选上了?” “嗯,现在工坊正缺人,进去之后好好干,要是干不好,就会被辞掉的。” “是,小女子一定尽心尽力。” 喜娘欢喜的进入工坊,只见院子里已经有十多人了,几个土匪正在给众人分配活计。等了一会儿,一个土匪指着喜娘说道:“你到后院去,那边有人具体告诉你需要干的事情。记住:每个人只负责自己需要干的事情,不能打听其他人负责的事,也不能透露自己干的内容,一旦被发现不但会被辞退,而且还要被严惩!” 喜娘急忙答应着,跟着两个同样被安排在后院的村民向里走去。 “这里不是工坊吗,怎么如此严格,别不是做什么乱法纪的事情?”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担心的说着,另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说道:“应该不是,我刚才在院子里看到那些土匪在搬运豆油,还有大袋的草木灰,这些东西能做什么乱法纪的事情?” 三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后院,一个土匪将三人带进屋子内,指着一口铁锅说道:“这就是你们需要做的事情了。” 这个土匪就是第一批跟着刘炀试做肥皂的,此时在给喜娘三人讲解着进行皂化反应的要点,新娘三人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事情,此时听得非常认真。 “这样昨晚了,就是那个什么肥皂?这好像跟大户人家用的皂角膏有些相似。” 喜娘心中暗暗想着,这时那个土匪说道:“我说的过程都记住了吧?今日你们先在这里熟悉一下,这里有些材料可以亲手试一试。” “工坊明天正式开始生产,你们每天寅时末刻(大概早上7点左右)上工,傍晚申时三刻下工(下午6点左右),工坊管午饭一餐。要是遇到工期紧,下工时间就会延后,届时工坊会多管一次晚饭。另外每人每月有一两银钱的工钱,一个月后,会从各个环节的工人中提拔优秀者为主管,主管的工钱为一两五钱,都听明白了吗?” 喜娘三人急忙点头表示记住明白了。 “对了,每天上工、下工的时候,所有人要排队进出,还要搜身才行,这也是为了保密,凡是有夹带的,都会被带走惩处,你们好自为之。” “是、是。” 交待完毕,土匪便留下喜娘三人在这里“熟悉业务”,喜娘看了看屋内的材料和各种工具,深吸了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一定要好好干,争取一个月后当主管!” 与此同时,刘炀也来到工坊这边左队队长黎樘陪在左右,说道:“寨主,二当家带人去了留城县,正在跟县衙的人交接田家粮铺,然后按照寨主的命令招募人手,这两天就能办好回来。” 刘炀点了点头,田家粮铺是刘炀唯一接管的田家产业,日后将作为肥皂的“门市店”。 “不过光靠一个留城县,估计消耗不了多少肥皂,还是要想办法跟各地商贾联系上,将肥皂卖到留城县以外去,最好能卖到徐州城,甚至是南直隶其余各府去。” 刘炀心中暗暗想着,此时在工坊内各处看了看,几天下来肥皂工坊已经招募了数十人,目前来说算是够用了,不过加上买进原料的花销,自己一个月就要花去百两左右的银钱,这还不算给各队土匪发“工资”的开销。 刘炀身为寨主,自然不会只给工坊发钱,自己依靠的土匪也要给好处,于是便定下各队土匪每人每月五钱银钱加十斤口粮的“工资”,各队队长是每月一两银钱加二十斤口粮,二当家一个月给五两银钱、五十斤口粮,如此一个月山寨就要开销二百多两银钱、四千多斤粮食。 现在刘炀手中的银钱只能支撑一个多月,粮食也只能支撑两个多月,所以心中压力很大,肥皂必须尽快销售出去。 “工坊明天开始生产,本月要生产出十万块肥皂!” “是、是!” 现在肥皂工坊的生产暂时由黎樘负责,等到工坊各个环节的主管,以及工坊主事选拔出来,黎樘再移交过去。 刘炀经过计算,现在一块肥皂的成本大约在十二文左右,因为制作肥皂需要豆油,消耗木炭,现在这样的价格都不低,再加上工人打得工钱等开销,成本最低也要这个数。不过等到日后工坊的产量逐渐扩大,成本肯定会逐步降低的。 所以刘炀将肥皂的售价定在四十文一块,几乎是三倍的利,也只有这样的收益,才能在一段时间内保证戚山寨的钱粮充足。 不过刘炀明白以这样的价格,留城县内的普通百姓肯定是用不起的,哪怕一块肥皂省着点用可以用十天半月,寻常百姓也舍不得用,所以肥皂的“目标客户人群”定在城内百姓,以及城外乡野的士绅、大户,另外就是想办法往徐州、南京等大城贩卖。 “如此算来,只要产量能保证,工坊一个月能赚两、三千两银钱,暂时够用了。” 刘炀巡视了一番,心中也有了底气,肥皂工坊只是第一步,先保证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随后自己还会进一步扩充财路,让戚山寨快速壮大起来。 等到刘炀出了工坊,正好遇到县衙的书办,正是书办郭文朔。 “呵呵,这次又劳烦郭先生了。” 郭文朔抱拳回礼,说道:“这没什么,刘寨主大才,这才几天就弄出一处工坊来,日后肯定是日进斗金啊。” 二人说了一些客套话,随即郭文朔说道:“再有两个月就要交夏税了,我来的时候太爷吩咐:让刘寨主不要耽误此事。还请刘寨主多多费心啊。” 第十三章 开业大吉 自唐代起,历代田赋都分夏、秋两季征收,称为夏税和秋税。到了大明自"一条鞭法"之后,夏税、秋粮大都征银。 正所谓“夏税不过八月,秋粮不过二月”,就是说当年的夏税从五、六月开始征收,最晚八月要缴纳齐全,秋粮从九、十月开始征收,最晚时限是次年二月。 按照留城县民户黄册上的记载,每年需缴纳夏税折色银两千七百五十二两,秋粮一千两百九十八石,另有干草四百一十三束。 这些数量虽然不多,但是对于现阶段的戚山寨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还是派人在城外乡野征收一部分,剩下不足的再从山寨钱粮中划拨。不过财政压力更大了,肥皂生意要立即开始运转起来。” 二月十四这天,刘炀带着中队人马前往留城县,心中还在盘算着上缴夏税的事情。 此时肥皂工坊已经开始日以继夜的生产,城中的铺面也做好了交接,刘炀便迫不及待的亲自出面,准备肥皂的“上市”。 一旁,中队队长边大河已经打扮成伙计的模样,手下的六十个土匪也都乔装一番,准备作为铺面的伙计留在城内。 “到了地方,你要再对手下人再三严令:不得在留城县城内恣意妄为,如果有谁坏了本寨主的大事,那就把脑袋交出来!” 边大河连忙答应着:“寨主放心,兄弟们都交待好了,平日里就帮着赵先生经营铺面,我专门带人负责从工坊运来肥皂,将银钱和原料运回去,绝对误不了事!” “那样最好。” 随即刘炀看向队伍中的一个山羊胡子,此人便是戚山寨的账房先生赵富山,四十多岁的年纪,也是目前刘炀手下唯一识字、会计算账目之人,没办法只能暂时充作门面的掌柜。 “赵先生责任重大啊。” 赵富山急忙赔笑说道:“小的只是个算账的,寨主竟然如此重用小人,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一定维持好铺面的生意。” 刘炀点了点头,说道:“以后每月月末带着账目回山寨一趟,向本寨主汇报事项,并且核对账目情况。只要赵先生好好干,月奉不成问题。” 现在刘炀给了赵富山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此前戚山寨众人可没有月奉一说的,不过是管吃管喝,遇到事情才会分一些钱粮,所以赵富山对现在的待遇非常满意。 “是,小的一定尽心做好,账目、钱财绝不会出问题。” 说话间,众人抵达了留城县,从西门入城,很快就来到铺面门外。 此番随同刘炀众人一起到的,还有三千块肥皂,都是这几天工坊赶制出来的,刘炀命众人运到铺面后院的库房内,随即让赵富山、边大河开始明日开业的准备,而刘炀则是亲自前往县衙,给知县李京奎送去了开业请帖。 次日一早,铺面门口的牌匾已经换成了“西山号”,随着鞭炮炸响,引来了大批百姓围观。 就连县衙都派人送来贺礼,虽然只是几个衙役,也足以引来城中百姓的惊叹,随即对西山号售卖的东西更加好奇。 “肥皂?” 一个妇人指着门口立起来的牌子,询问起来:“那掌柜说上面写的货物是肥皂,这是什么东西?” “呵呵,这位大姐问得好!” 赵富山笑呵呵的走了出来,还命人在门口摆好桌子,上面有水盆、脏布,还有摆成塔状的、手掌大的东西,都用小块的油纸包着。 “诸位请上眼,这就是肥皂了。” “这些东西能干什么?” 赵富山说道:“肥皂是本店从南京进来的货物,可以洗衣、洗澡,不管多脏的衣服,只要用上肥皂,都能干净许多。” 说着,赵富山便现场演示起来,在围观百姓的注视下,拆开一块肥皂,开始洗那块脏布。 只见赵富山先是将脏布抖开,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然后浸湿、打肥皂、搓洗一气呵成,最后用清水涮了涮,原本脏兮兮的破布果然干净了许多,周围百姓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这可比皂粉强多了!” “我看比那些大户人家用的雪花粉都强。” “这肥皂怎么卖啊?” 赵富山笑着说道:“这肥皂是本店从南京采买来的,本钱加上脚费本就不低,不过本店新开业,当然要降价出售,以便图个人气,从今日开始,十日之内特价酬宾:每块肥皂三十八文,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一开始众人还充满了期待,可是听到一块手掌大的肥皂就要三、四十文的价格,周围的百姓都有些兴致阑珊,毕竟几十文钱足够一家生活好几天了。 赵富山见状说道:“现在普通人家浆洗衣服都是用棒槌捶打清洗,这天寒地冻的不但冻手,一个不留神就会受凉病倒,到时候汤药费恐怕不少,而且捶打还会损耗衣服,不管是买新衣服还是缝缝补补,也是需要银钱的。” “这些花销就能买不少肥皂,还能省时省事,大家算算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围众人一想也对,随即便有人开始抢购。 留城县的百姓很穷,但是城中居住的百姓至少还能拿出一些钱财生活,再加上留城县的有钱人也大多住在城内,所以西山号的这次“开业”很成功,第一天就卖出七百多块肥皂。 当天,刘炀也带着一批肥皂来到县衙,感谢知县李京奎派人去捧场。 “嘶!” 看着刘炀当面的演示,李京奎惊叹一声,说道:“这肥皂果然是好东西!” 随即李京奎眼睛一亮,笑着问道:“如此好东西,想必刘寨主肯定是要赚大钱了!” 刘炀苦笑着说道:“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山寨那么多人要靠小人吃饭,还要为太爷张罗夏税、秋粮,就必须想办法赚钱啊。” “再者说,这些肥皂都是托人从南京买来的,本钱花了不少,也赚不到多少钱财。” 李京奎肯定是不相信的,从南京进货?还托人?这得多少本钱、多少脚费,骗鬼呢! 但是李京奎也不点破,而是说道:“哎!也就是刘寨主你有这样的本事。不过一块三、四十文的价格,就算本县也不敢随便使用啊。” 刘炀笑着说道:“我带来了一些肥皂,烦请太爷代为分给县衙诸位大人,日后每月西山号都会送来一些,今年的夏税也会按时上缴,请太爷放心。” 李京奎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明白竭泽而渔的事情是不能干的,所以时不时的向刘炀要些好处就行了,不用逼得太紧。 于是李京奎闻了一下送来的肥皂数量,满意的说道:“足够了,反正县衙也要裁去一些人,剩下的人都能分到不少肥皂。” 刘炀闻言暗暗吃惊:“什么情况?难道现在的官府也要裁员增效了?” 第十四章 裁官 二月二十三日,留城县,西山号后院。 “什么?” 刘炀诧异的看着前来报信的边大河,摇头说道:“真是想不到,官府还真要裁员了!” 崇祯十一年二月,朝廷财政连年亏欠,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剿灭流贼、对抗满清两线作战的明军缺粮少饷,甚至连基本的兵备都陈旧缺失,致使两线局势日益败坏。 于是崇祯帝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批准了吏部奏章,开始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裁撤冗官,以节省朝廷开支。 此次裁官,各府、各县的考核不佳的官员、超编的杂职官,甚至是各地水马驿两成的杂役,全都在裁撤之列,一时间天下震动,各地官员、胥吏人心惶惶。 刘炀也是前几天才听说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于是急忙赶到留城县内的西山号,在后院听边大河说着这两天留城县的情况。 此时边大河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这两天县衙各房的书办、各处的杂职官被赶走了不少,我昨天经过县衙门口,还见到几个杂职官在大门外哭喊、咒骂,过往百姓纷纷围观,很是热闹!” “小的还听扬州、凤阳等地来买肥皂的商贾提起,现在南直隶各地也是乱成了一锅粥,有后台的上下活动、送礼、送女人,就为了自己不被裁撤,没后台的就拉帮结派、闹事撒泼,据说南京朝廷各部门外都撞死十多个了!” 刘炀笑着说道:“是啊,关系到身家性命,搁谁都要拼一把的。不过咱们西山号的生意才开了不久,凤阳、扬州的商贾都过来采买了,真是想不到。” 边大河附和道:“那些外地的商贾也是途径咱们留城县,便蜂拥抢购咱们的肥皂,现在留城县本地的销量不大,工坊这段时间运来的肥皂大部分都买到南面去了,照这样下去,咱们戚山寨就不用为钱粮发愁了,而且工坊还得扩建一番!” 刘炀点头说道:“如此南面的销路应该算是打通了,不过扩建的事情放放再说,先稳定现有的销路就好。” 在刘炀看来,实力和财力是相辅相成的,不能一味地只顾赚钱,如果硬实力跟不上,赚的钱再多,也是给他人做嫁衣。 随即刘炀说道:“不过知县李京奎还真是雷厉风行,朝廷裁官的公文才下来没几天吧,就动手裁人了?” 边大河说道:“这几天小的在城内,也听说了一些事情,李京奎这个知县可不是善类,心思很深沉的。” “县衙裁撤的具体有什么人?” 边大河想了想,说道:“有各房裁下来的书办,有各处水马驿、河泊所、递运所裁下来的杂职官,衙役倒是没几个,都是老弱残兵。” 刘炀心头一动,问道:“县衙的铁冶所、医学训科、县学裁人了吗?” 边大河说道:“这倒是没听说,应该是没有,不管是匠户还是大夫,都没听说被裁。” 刘炀有些失望,留城县县衙掌握的匠户都聚集在铁冶所,几个有本事的大夫则是在医学训科,这些都是刘炀想招揽的专业人才。 “看来县太爷李京奎也不是傻子,这些‘技术工种’都自己留着呢!” “对了寨主,县衙书办郭文朔也被裁撤了,昨天过来找小的,还留了话。” “留了什么话?” “他想请寨主吃饭。” 当天晚上,刘炀带着两个随从来到城中一处酒肆,上了二楼,只见郭文朔已经等候在此。 “呵呵,郭先生太客气了。” 郭文朔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将刘炀迎进雅间,随即让小二上酒菜。 “唉!” 待到酒菜摆好,郭文朔关好门,叹息说道:“我与刘寨主也是熟人,就不绕弯子了。” 刘炀此时也对郭文朔的用意心知肚明,笑着说道:“郭先生有话请讲。” 郭文朔倒了两杯酒,然后说道:“我郭文朔在留城县衙已有十年,十年间不说自己有多大功劳,可苦劳还是足的,多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李知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我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今日能被县衙弃之如履,想来真是愤懑!” 刘炀安慰了几句,便问道:“不知道郭先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郭文朔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随即就上前跪下:“如果寨主不弃,郭某人愿在寨主麾下效力,出谋划策、书写计算,定当尽心竭力!” 刘炀笑着拉起郭文朔,说道:“只怕我戚山寨这座庙太小,耽误了郭先生的前程。” “我哪里还有什么前程?衙门书办说是官,其实就是胥吏,别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可却是贱职,不但那些书生看不起我这样的书办,就连百姓也在背后轻贱。” “如今我就连书办都不是了,还能去干什么?办私塾吗?不会有人来的!” 刘炀点了点头,明代的胥吏的确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存在,有权力、有收入,却没有相应的地位,甚至民间还有“官如大鱼吏小鱼,完粮之民且沮洳,官如虎,吏如猫,具体而微舐人膏”的嘲讽。 “也好,既然本寨主与郭先生相识一场,那就随我去山寨落脚吧。不过......” “不过什么?请寨主吩咐!” 刘炀说道:“不过在上戚山之前,还请郭先生帮我再招揽些人来。” “此番被县衙裁撤的书办、胥吏等杂职官,只要是有专长的,本寨主都要!” 几天之后,郭文朔来到了戚山寨,进入山寨之后便在二当家洪禄的引领下来到聚义堂。 “属下郭文朔,拜见寨主!” 刘炀笑着说道:“郭先生快请起,先生可是咱们山寨头一个来投的读书人,日后山寨壮大起来,先生就是元老,富贵、地位都会有的!” 一见面,刘炀就甩出一张大饼,不过郭文朔却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属下却是心中惭愧,刚一上山,就把寨主交待的任务给办砸了。” “哦?” 刘炀问道:“是没有人愿意上戚山?” “是、是的,属下找了好几个这次被裁的相熟,可是却没有一个愿意跟来的,甚至还有人扬言:宁愿在家里饿死,也不上戚山。属下无能,请寨主责罚!” 刘炀摆了摆手,示意郭文朔先坐下,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是啊,不到走投无路的境地,谁愿意上梁山啊?” 洪禄怒声说道:“寨主给他们一口饭吃,竟然还给脸不要脸,我这就带人下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刘炀笑着让洪禄也坐下,说道:“人家想不通,那本寨主就帮他们想通,招揽人才是要动脑筋的,可不能蛮干。” “郭先生,你招揽的都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原来在县衙位居何处,都列个单子,今日就要给我。” “是、是。” 郭文朔看着满脸笑容的刘炀,却觉得心头一紧:“这位寨主看上去和善,可我怎么觉得这笑容有些吓人呢?” 洪禄嚷嚷着:“那寨主准备怎么做?不如将他们都绑上山来,慢慢再去劝说!” “这是下下策了,此时本寨主已经有了主意。” 刘炀说道:“明天我带人去一趟留城县,二当家留下看家,顺便帮着郭先生安顿一下。” 随后刘炀拉着郭文朔的手,笑着说道:“山寨的账房被本寨主派去西山号当掌柜了,郭先生愿意的话,就先把账房管起来,平日里也可以写写画画,如何?” 郭文朔急忙抱拳领命:“寨主吩咐,属下自是没有异议。” 第十五章 逼上戚山 二月末的留城县依旧寒冷至极,如今的天气如同大明的国运,已经让寻常百姓困苦不堪。 白蒙生颓废的走在街上,脚下的积雪不断发出声响,身上被寒风吹着寒冷彻骨,宛如此时的心境一般,让这个原本县衙户房的书办顿感绝望。 已经好几天了,白蒙生想在城中找一个营生,可是却处处碰壁,就连想给大户人家写写算算都是奢望,因为在户房当书办的时候得罪了太多人,如今都想落井下石,大家都等着看白蒙生的笑话。 此时白蒙生想想,也只觉得委屈:“分明是朝廷派下重税,是县太爷压着户房征收钱粮,为何要将怨气都撒在我身上?” “哎呦!” 就在这时,几个游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朝着白蒙生就围了过来。 “这不是白书办、白老爷吗?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一条落水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就出门了!” 白蒙生脸露怒色,放在朝廷裁官之前,这些游手见了自己都得磕头请安,如今却敢过来消遣自己,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让开!” 白蒙生压着声音喝道,可是几个游手非但不让开,反而上前推搡,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分明是想要生事。 “老子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胥吏才破了家,如今没地方去了,不如就跟你回家好了,识相的好酒好菜伺候着,否则老子打死你!” 另一个游手叫道:“听说你家里的老妻也有几分姿色,老子就喜欢这样的妇人,哥几个一同去乐呵乐呵,如何?” 听着几个游手的污言碎语,白蒙生再也忍不住,怒吼着冲上去与几人厮打。 可是常年与笔墨为伴的书办哪里打得过游手,转眼就被几人放倒,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几人还不断重重的踢在白蒙生的身上,直到将其打得满头是血。 “不怕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混账别想在留城县混了,从今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还有,回去让你老妻梳洗打扮好,今天晚上准备好酒好菜,哥几个天黑以后就上门寻乐,你家在哪里老子们都知道,别想跑了!” 说完几个游手大笑着离开,白蒙生悲愤的爬了起来,顾不上身上的伤势,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家里赶去。 不远处,几个游手来到一处隐蔽的巷子里,刘炀带着几个土匪已经等在这里。 “刚才的事情我已经看到了,干得不错。” “呵呵,寨主的命令,小的等自然尽心办好。只是今晚小的几个还去白蒙生家里生事吗?” 刘炀想了想,说道:“等消息吧,就算是去,做事也要有分寸,不要真的坏了人家的清白,欺负欺负就好了。” “是、是,小的明白。” 随后刘炀让手下土匪给了几个游手一人五十铜钱,打发几人先离开,约定傍晚时候在这里等消息。 “寨主,另外几个名单上的目标也找人盯上了,估计今天傍晚前后都会有消息。” “嗯,很好。” 此番刘炀带人来到留城县城内已经有两天时间了,这两天里,刘炀派人联络城内的游手,以及名单上被裁撤胥吏的“仇家”,让这些人同时去落井下石,甚至是恶意逼迫。 有之前郭文朔劝说众人上戚山的事情打底,这些被逼迫待不下去的胥吏肯定会有人选择上戚山。 至于那些宁愿背井离乡也不愿上山的,刘炀也有后手,让手下扮成劫匪出动,然后自己带人“英雄救美”,至少也可以让一些人回心转意。 要是再有不开眼的,刘炀也只能听之任之,毕竟这样的人即便上了山,自己也不敢放心用。至于书中梁山吴用的那些为了赚人上山,而让人家破人亡的“绝户计”,刘炀可不想用,就算当土匪,自己也是有底线的。 “走,先回西山号等消息。” “是。” 与此同时,白蒙生狼狈的回到家中,家中妻子白李氏见状惊呼一声,急忙将其搀扶回屋内。 “这是怎么了?老天爷啊,咱们家究竟是得罪谁了,丢了差事不说,还要被贼人羞辱、殴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回到屋内,白蒙生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听得妻子哭哭啼啼的,仿佛天都塌了。 “不如咱们去告官吧,就算被裁了,可向县衙告发那些游手总行吧?” 而白蒙生则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在县衙待了多年,像这种事情都是不了了之,没用的。” “那可如何是好?” 白李氏害怕的说道:“要是晚上那几个游手真的找上门来,可如何是好?” 白蒙生摇头不止,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小杖受大杖走!既然这留城县待不下去了,那咱们就离开这里。” “啊!那去哪里?” 白李氏说道:“现在家中钱粮不多了,能去哪里讨生活?再说了,家中宅院总不能荒废在这里吧?” “我算是看明白了,当书办的时候得罪人太多了,这些游手也只是开始,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人会为难咱们,再待下去是要破家死人的,还是走吧,只要人还在,家就还在。” “那去哪里?” 白蒙生此时脸色纠结得有些狰狞,许久之后才说道:“此前郭文朔找过我,让我跟他一起上戚山,我拒绝了。如今看来,咱们也只能去戚山寨落脚了!” “啊!” 白李氏再次惊呼一声:“去当土匪?这怎么行,夫君怎么说也是读书人,这可是要辱没先人的!” 白蒙生苦笑着说道:“我算什么读书人,不过是胥吏而已,当了胥吏的,先人都没什么脸面。落草就落草吧,总比被人逼死强。” “再说我也听了一些风声,现在戚山寨是为县太爷做事,也许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前程!” 打定主意,白蒙生便和妻子一起收拾行囊:“只带细软和随身衣物,家中粮食能带多少带多少,剩下的都不要了!” 白李氏哭着说道:“这可都是咱们多年积攒的家当,都不要了?” “不要了!” 此时的白蒙生仿佛变了一个人,咬牙说道:“立刻去西山号,那里是之前郭文朔提起的地方,是戚山寨在城内的铺面。” 当天傍晚时分,当嘴角还有一些血迹,脸上还有些肿胀的白蒙生夫妇来到西山号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四个被裁胥吏先到了,几人见到背着行囊的白蒙生夫妇,脸上都露出了苦涩。 “白书办也来了?” 白蒙生诧异的跟几人打招呼,这四人有刑房书办徐毅常、河伯所管头程秀、水马驿驿丞金卓、兵房书办刘璨。 随即白蒙生也得知几人的遭遇,和自己一样,都被城中仇家、游手找了麻烦,如今也在留城县待不下去了。 “哎!早知今日,当初何苦来哉!” 几人感叹一番,随即就被人招呼到后院。 在后院正房内,刘炀看着白蒙生几人,笑着说道:“我叫刘炀,是戚山寨寨主,诸位不用客气,都坐吧。来人,准备酒菜,今晚本寨主要与诸位不醉不归!” 深夜时分,刘炀坐在后院房内,喝了一口黎樘送来的醒酒汤,问道:“名单上的人有几个出城跑了?” “名单上九个人,除了今日过来的五个,剩下的四个都跑了。” 刘炀想了一下,说道:“还是算了,让城外的兄弟先回山寨吧。这几个是铁了心不愿上山,这样的人本寨主用着也不放心。” 随即刘炀暗道:“等白蒙生几人上山之后,山寨的架构也要建立起来了,就不知道这几个县衙的裁官能不能独当一面?” 第十六章 山寨正规化 二月二十七日,戚山寨聚义堂。 一大早,二当家洪禄和各队队长西山号掌柜赵富山,以及账房先生郭文朔,原户房书办白蒙生、刑房书办徐毅常、河伯所管头程秀、水马驿驿丞金卓、兵房书办刘璨几人都早早到来,众人分成两拨坐在堂内。 洪禄和赵富山、徐明宇、张屠等人坐在一边,几人大声说笑着,根本不理会坐在另一旁的郭文朔、白蒙生等人。 而此时的郭文朔等人则显得非常尴尬,众人在不久前还是县衙内的书办、胥吏,虽然地位不高,可在留城县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如今却拘谨的坐在戚山寨聚义堂,如此落差让几人心中五味杂陈。 “呵呵,让诸位久等了!” 刘炀大步流星的走进堂内,众人纷纷起身行了。 “寨主!” “寨主越发精神了!” “寨主今日有何吩咐?” 这是洪禄等人大笑着跟刘炀打招呼。 “拜见寨主。” 郭文朔等人却是出奇的一致,纷纷恭敬的行礼。 刘炀坐上交椅,挥手让众人先坐下,然后看着明显分成两拨的众人,心中暗道:“内部山头主义要不得,要让大家慢慢融合才行。” 随即刘炀说道:“今日将诸位找来,是要宣布我戚山寨的各个职务。” “此前我戚山寨只有寨主、二当家,以及账房先生等,这样的架构已经无法适应如今的局面,必须要进行改革了。” 洪禄笑着说道:“原来寨主是要给我们封官,寨主快说吧,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刘炀点头说道:“在宣布之前,本寨主还有一条命令要宣布:从今以后,戚山寨内要有上下尊卑,众兄弟各司其职才是。” “在私底下,本寨主与诸位是兄弟,但是在正事上,诸位要明白自己的位置、身份,至少在议事的时候不能乱哄哄的,我戚山寨从今日起,也要正规起来!” 众人自然明白刘炀的意思,洪禄脸色一红,讪讪的说道:“是、是,不过寨主,这正规是什么意思?” “正规就是效法官府,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守规矩,要有迹可循、有规矩可依!” 众人不说话了,真要如此,戚山寨的众人还算是土匪吗? 见众人都老实了下来,洪禄等山寨老人也收起了之前嘻嘻哈哈的态度,学着郭文朔等人坐直了身板,刘炀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宣布自己这两天制定的山寨制度。 戚山寨内的兵力方面暂时没有变化,徐明宇、张屠、黎樘、刘景明、边大河等人依旧是各队队长,各队的兵力和驻地也没有变化。 二当家洪禄被任命为副寨主,手下的土匪也没有什么变化。 此番刘炀在戚山寨内部建立了户房、兵房、账房、商事房和镇抚房五个机构,基本上可以满足现在的发展需要。 户房负责东高村、崔村和戚山寨内部家眷的户籍管理,以及征收钱粮、灾荒赈济等,以白蒙生为户房主事。 兵房由刘炀自己直管,但是兵房下面分了兵备司、武备司两个分支机构,分别负责山寨兵力的登记、训练等事务,以及山寨兵备的储存、调拨事务。以原兵房书办刘璨为兵备司主管,以原水马驿驿丞金卓为武备司主管。 账房负责山寨的钱粮收支,以原账房先生郭文朔为主事。 商事房是刘炀设立的“进账”部门,任命西山号掌柜赵富山为主事,负责西山号的经营,同时兼顾肥皂工坊的日常管理和运转。 镇抚房也是由刘炀自己直管,下设情报司,负责各方情报的打探,设刺奸司,负责戚山寨纪律的约束。以徐毅常为情报司主管,以程秀为刺奸司主管。 一番任命下来,聚义堂上鸦雀无声。 不过此时郭文朔、白蒙生等人的心中激动不已,都认为自己被刘炀委以重任。 而洪禄等老人却有些意见,随即洪禄便站出来说道:“寨主,如此算来,各房主事、主管是不是就位居众兄弟之上了?” 张屠、边大河等人也是吩咐附和着,看向白蒙生、郭文朔等人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友善。 刘炀说道:“本寨主这样任命是人尽其才,让你们去各房当主事、主管能行吗?你们几个连字都不认得!” “不过本寨主也不是喜新厌旧之人,此番任命也只是山寨架构的变动。” 刘炀随即安抚几人道:“郭主事、白主事等诸位也是各司其职而已,并不是你们几个的上司。” “今日在这里本寨主澄清一点:各队队长与各房主事是平级,诸位都明白了吧?” 刘炀如此一说,洪禄等人的脸上再度挂上了笑容,虽然白蒙生等新人一来就跟自己平起平坐,可毕竟人家之前是胥吏,也算是有些本事的。 况且还有刘璨、金卓、徐毅常、程秀等人都是主管,比各队队长还要低,洪禄等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随后刘炀又勉励众人日后要好好干,便让洪禄等老人先各自回去,留下白蒙生等人。 “呵呵,诸位上山也有两天时间了,如何,还都习惯吧?” 对于这几个新手下,刘炀也要表现得“亲和”一些,几人纷纷回应。 “都好,副寨主为我等安排了住处,衣食都有保障。” “承蒙寨主不弃收留,我等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尽力而为,报效寨主之恩。” 刘炀随即正色说道:“本寨主就看不惯那些落井下石之辈,平日里见到被欺压之人,本寨主都要出手相助,更何况是诸位能人?放心,从今以后就在山寨落脚,咱们合力干一番大事业!” 随即刘炀又询问几人的家眷,除了白蒙生之外,其余几人也都带了家眷上山,刘炀特意命人给几人添置了一些用度,还在月奉的基础上,额外发了一些“安家费”,让白蒙生几人感激不已。 “夫君回来了!” 刘炀又与众人谈了小半个时辰,便让几人散去,白蒙生急忙回到自己分到的房子,一处三间的小院:其实就是三间房子用木栅栏简单围了起来。 白李氏拉着回来的丈夫担忧的说道:“去了这么久,没事吧?” 白蒙生笑着说道:“放心吧,刘寨主人很好,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至少比之前的田家要强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白蒙生又说起自己被任命为户房主事,以及刘炀额外发下安家费,白李氏欣喜的说道:“如此恩情,夫君一定要记在心上,日后为刘寨主效力!” “这是自然。” “对了,”白李氏说道:“刚才有人送来一些粮食,不过却没有盐,我询问了一下,说是现在山寨的盐已经用尽了,会不会出事啊?” 白蒙生微微皱眉,说道:“怕不是盐帮在生事!” 第十七章 盐荒 戚山寨各房建立以后,陆续从留城县各处招募了一些落魄的识字之人,当然算不得是读书人,只是认识一些字而已,被刘炀分配到各房负责写写算算。 不过镇抚房的人手却不能随意招募,于是刘炀从副寨主洪禄的手下分出了二十人,情报司主管徐毅常带十人,刺奸司主管程秀带十人。 三月初三日这天,徐毅常带着十名手下分头进入留城县,然后便各自装扮成贩夫走卒、过往行人在城内散开。 “徐主管,咱们这次进城就是为了盐?” 徐毅常点头说道:“这阵子留城县的官盐价格暴涨,而且还一度有价无市,咱们山寨已经没盐可吃了,寨主让咱们尽快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然后配合西山号买一批盐回去,这是当务之急!” 常人就不吃盐就会疲软无力,时间长了还会须发变白、体弱多病。虽然刘炀不认为戚山寨会长时间断盐,可现在的情况也给刘炀敲响了警钟:“乱世之下,像粮食、食盐一类的‘战略物资’必须时刻保持充足,否则就是败亡的隐患!” 于是便有了徐毅常等人的这次进城之行,一众手下分头去城中各处走访,搜索官盐短缺的线索,而徐毅常则带了两个手下来到城中盐铺,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数百人,乱哄哄的朝着铺面里面冲击。 “盐丁来了!” 不知道是谁叫喊了一声,只见一队二十多人的青壮手持棍棒从盐铺后门冲了出来,对着冲击盐铺的百姓就打,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很快,围在外面的百姓就被盐丁驱散,门口还有十几个被打伤的百姓痛苦呻吟着,而那些盐丁却看都不看,只是站在盐铺外面警戒,随即还摆出一个招牌,上面赫然写着:“官盐短缺,现价两百七十文一斤!” 徐毅常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在崇祯初年的时候,南直隶的官盐价格只有三十五文一斤而已。 即便是去年的时候,南直隶的官盐价格虽然上涨,但是也只有九十七文一斤,谁能想到如今官盐的价格竟然到二百七十文的高价! 徐毅常心中惊骇,随即看着那些护卫着盐铺的盐丁,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上前陪笑着攀谈起来。 两天之后,徐毅常等人急匆匆的返回戚山寨,在聚义堂内向刘炀禀报情况。 “启禀寨主,如今留城县周边的官盐价格暴涨,据说是河南、山西、北直隶等地有流贼大军肆虐,各地的官盐根本运不进来,现在官盐已经涨到二百七十文一斤,而且还限量,城内的盐铺每天只卖二十斤。” 徐毅常叹息一声说道:“即便是这样,那些盐丁说起盐铺也支撑不了几天,估计三两天之内就会闭门歇业。” 刘炀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于是问道:“那私盐情况如何?” “私盐?” 徐毅常愤怒的说道:“现在留城县内的情况非常诡异,原本在城内泛滥的私盐,在这段时间竟然绝迹了,我看微山湖的盐帮这是准备囤货居奇了!” 刘炀先是诧异的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哼!盐帮?经此一事就能看出,这盐帮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如果换成是刘炀掌控微山湖的私盐,肯定会大批量的平价出手私盐,一方面可以平抑盐价、稳定留城县,二来可以卖给知县李京奎一个天大的人情,三者还可以收获大批的人心,趁机扩充势力。 可是盐帮却做出了最不得人心的选择,现在官盐不但价高,而且随时都会断货,如果私盐再高价出售,留城县的百姓就要遭殃了,甚至会闹出动乱来。 “还有,” 徐毅常说道:“我找了县衙的旧相识打探消息,据说不光是留城县盐价暴涨,徐州、凤阳府、扬州府等地也是一样,只不过情况没有留城县这么夸张。” 刘炀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没办法,去告诉西山号那边,先高价抢购一些官盐应急吧。另外情报司这边要留意私盐的消息,随时禀报本寨主。” “是。” 徐毅常离开后,刘炀心中暗道:“盐荒啊,这是危急,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看来是时候发动群众干大事了!” 刘炀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将副寨主洪禄找来,二人在聚义堂内关起门来,不知道商量着什么,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洪禄才匆匆出来,召集手下土匪乔装下山,朝着留城县赶去。 “姓鲍的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在留城县县衙的三堂内,知县李京奎愤怒的吼叫着,地上四散着几个茶杯的碎片。 一旁县丞陈辰、主簿张垒、典史郑艺三人也是脸色凝重,几人刚刚得知消息:城中的盐铺已经闭门歇业,这就意味着留城县的官盐已经断绝了! “都说说,怎么办?” 李京奎也是累了,坐下来说道:“城中百姓家中也许还有些存盐,可是却支撑不了多久,估计用不了几天城中就会乱起来,到时候怎么办?” 典史郑艺说道:“可恶盐帮的鲍老大却将私盐囤积了起来,我派人过去交涉,说出大天都不愿意放私盐出来,我看此獠不是想借此搜刮民脂民膏,就是想故意搅乱留城县!” 陈辰和张垒此时也没了主意,二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选择了闭嘴。在这个时候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毕竟不说不做,就一定不会错。 李京奎不满的看了看二人,也没心思跟两人斗心眼,只是招呼郑艺说道:“徐州府也回复了公文,没有官盐可支援过来,现在只能靠咱们自己了。郑典史你看,能不能调集人马去一趟微山湖?” 郑艺心中泛苦,早知道如此,自己就跟那两尊菩萨一样沉默不语了。 “太爷是知道的,盐帮盘踞在微山湖内人手众多,又占据地利优势,我带人过去恐怕不是围剿,而是被剿啊!” 李京奎张了张嘴,随后说道:“那要是拉上戚山寨一起去,如何!” 郑艺反问道:“戚山寨也不是善类,拉上他们去抢私盐,能靠得住吗?” 李京奎这下彻底泄了气,哭丧着脸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在这里坐等城内动乱,眼看着盐帮压榨百姓,甚至是搅动时局?” 几人都是齐声叹息。 忽然,一个衙役快步跑了进来,说道:“太爷、太爷,盐帮的人进城了!” 李京奎猛地站了起来,陈辰、张垒、郑艺也跟着凑上前去。 “盐帮的人带来了大批的私盐,正在盐铺外公然叫卖!” 四人互相对视,李京奎更是哀叹一声:“盐帮这么快就动手了?” 第十八章 抢盐 留城县盐铺门口,十几辆马车一字排开,上面全都是大包的私盐,引得城中百姓蜂拥而至,却被随行的盐帮人马隔开,只能隔着几步距离争相看着。 而盐铺掌柜则是愤怒的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了一阵,然后叫嚷着让手下盐丁冲上去,想要将这些私盐全部抢过来。 “竟敢在城中公然售卖私盐,当真是找死!” 二、三十个盐丁手持棍棒嚣张的上前,却见盐帮数十人马纷纷亮出短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瞪了过来,全都是亡命之徒,一众盐丁顿时气势宣泄,纷纷停下脚步不敢上前。 盐铺掌柜见状又惊又气,瞪着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盐帮人马之中站出来一个年轻人,只见此人穿着一件皮袍,头戴毡帽,虽然长得白面书生一般,但是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凶悍,手中更是握着一把短刀,径直走到一众盐丁面前,抬手就将短刀架在一个盐丁的脖子附近。 “怎么?如今留城县的人都是这么胆大,竟敢与我们盐帮动家伙了!” 说着,那年轻人猛地一刺,短刀瞬间划破了盐丁的脖子,吓得那盐丁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然后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仓皇逃跑了。 其余的盐丁见状也是骇然,纷纷看向后面的掌柜,却见掌柜脸色煞白,一言不发直接退回盐铺里面,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众人愕然之下纷纷做鸟兽散,引得街面上的百姓哄笑起来,多日以来被高价官盐惹出来的怒火也消散了一些。 “那年轻人是谁啊,竟然如此嚣张,盐铺那些盐丁都被吓得如此模样?” “这可是大人物,是盐帮帮主鲍老大的儿子鲍春翰,人称‘小鲍爷’,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一旁两个颇有见识的百姓小声议论着,顿时引来周围百姓的侧目,随即便是一阵低呼声。 就在这时,鲍春翰站到一辆马车上,大声说道:“如今城中盐荒,我盐帮上下心系百姓,特运来精盐两万斤,不限量供应,每斤只要三百文!” “什么!” 原本城中百姓见到盐帮运盐进城,而且还打压了盐铺,心中都出了一口恶气,对于盐帮的感官也好了一些,还指望盐帮能卖出私盐平抑盐价,却不想盐帮的私盐价格竟然比官盐还高。 众百姓都沉默了,眼神中都是不满和绝望,但是面对盐帮人马手中的短刀,却不敢说什么。 忽然,人群之中不断有人怒声喊了起来。 “三百文一斤的私盐,这谁能吃得起!” “就是,我宁愿不吃盐。” “还要不要人活了?微山湖内的盐碱地多的是,做出一斤私盐来,顶多花费几文钱而已,如今却要一斤三百文卖给我们,抢钱啊!” “盐帮就是发国难财的强盗,想榨干我等百姓的骨血,我等虽是小民,但岂能让贼人如愿!” 周围的百姓也被这些怒吼点燃了心中火焰,聚集起来的数百人顿时躁动起来,鲍春翰见状微微皱眉,大声说道:“如今留城县一带只有我盐帮掌控着大量食盐,老子想卖多贵就多贵,如何?老子看谁敢闹事!” 周围百姓见状更加愤怒,开始不断推搡护着车队的盐帮人马,鲍春翰此时面若寒霜,不成想自己的威胁不起作用,此时周围百姓对盐帮的所作所为愤怒无比,已经超过了对数十把短刀的恐惧。 突然,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一声:“冲过去,抢了这些私盐,就算官府来了也不会说什么!” 轰! 这一声如同是倒入油锅的冷水,瞬间炸开了人群,数百人怒吼着开始冲击盐帮车队,而且四周的街巷还不断有大批百姓蜂拥过来,鲍春翰甚至居高临下看到,周边有一些可疑之人在喊着口号,指引愤怒的百姓加入围攻。 “究竟是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来不及多想,鲍春翰此时也顾不上高价卖盐了,直接下令驱赶车队撤出城去,数十盐帮人马纷纷挥舞着短刀开路,周围躲闪不及的百姓纷纷中刀,有惨叫倒地者,有惊慌奔走者,有愤怒向前者,数百、上千人在盐铺门外的街道上拥挤着,场面已经不可收拾。 “完了!” 此时典史郑艺带着一百多衙役、乡勇赶到了东面的街口,看着前面的场面,只觉得太阳穴一阵剧痛,恨不得此时立即昏死过去。 “四爷!” 一个在前面打探消息的衙役快步跑过来,大叫道:“盐帮的人开始砍人了,怎么办?” 郑艺恼怒的瞪着前面,这些盐帮混账趁火打劫不说,竟然还如此做派,当真以为留城县县衙是摆设的泥菩萨吗? “冲过去驱散百姓,凡是手持利刃者,全都给老子拿下,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 一百多的队伍直接冲进了人群之中,衙役手持铁尺、短叉,乡勇手持木棍,纷纷朝着周围的人群打去,很快就驱散了不少百姓,郑艺带着人马随即就追上了盐帮的车队,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 郑艺看到站在马车上大呼小叫的鲍春翰,大吼道:“小鲍爷,盐帮要造反不成!” 鲍春翰看到人群之中的郑艺,咬着牙说道:“让开道路,老子这就走!” “人可以走,盐留下!” “放屁!” “那就打!” 一百多衙役、乡勇虽然人多,但是却不是盐帮人马的对手,很快就倒下了十几人,但是鲍春翰也知道分寸,虽然嘴上猖狂,但还是约束手下人向城门冲去,半个时辰后带着一小半马车冲出城门,朝着微山湖方向撤走。 此时郑艺站在一片狼藉的街巷上,脸上写满了狰狞。突然,郑艺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的街角闪过:“那是,戚山寨的二当家洪禄!” 郑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我就说,这些百姓怎么就如此冲动,竟敢围攻盐帮的车队?定是戚山寨的人在背后搞鬼!” 想到这里,郑艺只觉得嘴角发苦,不知道这留城县是不是风水不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大虫”盘踞,自己这个典史还真是不好当啊。 “四爷,这些私盐怎么办?” “带回去!” 郑艺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把伤亡的兄弟也都带回去,另外让医学训科的人过来,抓紧时间救治受伤的百姓。” “是。” 就在郑艺带人收拾残局的时候,知县李京奎带着县丞陈辰、主簿张垒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三人看着到处都是鲜血,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的大街,脸上都写满了苦楚。 “这可如何收尾啊!” 李京奎激动之下,忽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第十九章 鼓动 盐铺外的动荡平息两天之后,留城县内依然暗流涌动,如今城中的官盐已经断绝,更是让留城县百姓的不安越发强烈。 “听说了没有,县衙今日要平价出售缴获的盐帮私盐了!” “真的?多少钱一斤?” “不知道,快去看看吧。” “同去、同去!” 知县李京奎苏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张贴公告,将缴获的七千多斤私盐全部抛售出去,虽然声称是平价,但是价格依旧高达一百三十文一斤。 “太爷,这个价格是不是有些高啊?” 亲身经历了盐铺外厮杀的郑艺此时还心有余悸,担心这个价格售卖私盐,会让百姓将矛头对准县衙。 特别是发觉戚山寨的人似乎也牵扯其中,郑艺就更加警觉起来。 李京奎说道:“之前驱散盐帮人马,衙役和乡勇伤亡了十几人,县衙要花银子抚恤,在动荡中伤亡的百姓也要慰藉,这些都需要银子,可银子从哪来?” 随即李京奎指着外面堆放的私盐说道:“只能从这些私盐上面来,不然的话,郑典史愿意出银子填补缺口吗?” “老子凭什么出银子!” 郑艺在心中叫喊了一声,随即领命去张贴公告。 如今县衙外面已经聚集了大批百姓,郑艺也调集了衙役和乡勇维持秩序,在县衙门口张贴公告的时候,郑艺还特意朝着人群之中看了看,确定没看到刘炀、洪禄等人,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啊?一百三十文一斤,还是私盐,这也叫平价!” “我看县衙跟盐帮也是一丘之貉,都要搜刮民脂民膏!” “这是不让咱们老百姓活了,乡亲们,咱们不能答应,让县太爷出来说话!” 公告刚刚贴好,人群之中就有人鼓噪了起来。本来众多百姓还指望着县衙能够恢复以前的盐价,哪怕略微高一些一行,二、三十文一斤的价格已经可以了,毕竟如今这个世道,普通百姓已经足够困苦。 可是谁能想到,县衙出售缴获的私盐,竟然声称“一百三十文一斤”就是平价,难道老百姓都是傻子吗? 于是在一声声叫喊中,聚集在县衙外面的百姓轰的一声就炸开了,开始愤怒的冲击县衙,前两天在盐铺外的那一幕,在县衙外面再次重演,此时的郑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恨自己为什么还不晕过去? “护住县衙,将人群推回去!” 郑艺一面让手下人维持秩序,一面派人禀报知县李京奎,就在这时,郑艺看到远处牌坊后面,戚山寨二当家,现在已经是副寨主的洪禄正看向这边,脸上还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戚山寨这些混账,刘炀此人狡诈,竟敢搅动城内局势!” 郑艺已经猜到刘炀的打算,无非就是想将留城县的水搅浑,以便戚山寨获利,不过刘炀看中的是什么好处?现在郑艺还不知道,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只能愤恨的瞪了瞪远处的洪禄,转身去增派人手维持局面。 “兄弟们干的不错,” 洪禄站在牌坊后面,看着前方越聚越多,越来越激动的人群,满意的对手下说道:“告诉兄弟们,鼓动百姓冲击县衙即可,自己不要干傻事,也不要被衙役抓住,明白吗?” “是。” “另外今日闹一闹就好,不要流血出人命,剩下的事情,等着寨主吩咐就是了。” “小的明白。” 前方,混进人群的戚山寨土匪还在卖力的鼓动百姓:“县太爷为何运不来官盐?是不是也要囤货卖高价!” “我看即便有官盐进城,价格也会越来越贵,百姓没活路了!” 如今不少人家已经断了盐,听到盐价还会继续上涨,众百姓几乎是红了眼睛。 普通百姓家中吃盐,其实已经非常节省,买来的食盐多是用来腌菜,很少直接做菜吃掉,因为吃腌菜可以多支撑一些日子。 甚至一些百姓家中,只有孩子、青壮可以吃盐,妇人和老人都是不吃的,因为吃不起,只能让家中劳力和孩子吃盐。 此时城中官盐断绝、私盐高价,再加上戚山寨的人推波助澜,聚集在县衙外面的百姓已经逐渐失去了理智,县衙大门外的衙役和乡勇组成的人墙,很快就被愤怒的人群撞开,许多百姓都冲进大门,朝着大堂冲去。 幸好典史郑艺带着数十衙役、乡勇赶来,将人群拦在了大堂前面的月台附近。 “乡亲们、乡亲们!” 郑艺站在月台上大声喊道:“知县大人已经知道了大家的诉求,这批私盐价格改为百文一斤,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不过大家不用担心,知县大人已经想方设法筹措食盐,很快城中盐铺就会以平价大批出售,大家现在要退出去,排队买盐才是,再继续冲击县衙,本典史就要拿人了!” 躁动的百姓听到县衙主动降价,也听到了郑艺的承诺,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一些,不再继续往县衙里面冲击,还有一些胆小的百姓已经开始主动退了出去。 此时在外面的洪禄听手下过来禀报了里面的情况,便说道:“让兄弟们慢慢退出来,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全部分散出城返回山寨。” “副寨主,现在就撤,是不是太便宜县衙那些狗官了?” 洪禄瞪了手下一眼,低声呵斥道:“咱们虽然是土匪,但现在名义上在为县衙做事,懂不懂?别成天狗官、狗官的叫!” “那为何......” “哪那么多废话,寨主让干嘛就干嘛,声势造出来了,再鼓噪下去就真要出事了,让兄弟们快撤!” “是。” 半个时辰之后,郑艺满身是汗的坐在月台上,看着已经退出县衙,在外面街上有序排队买盐的百姓,此时虽然天气还是很凉,但是郑艺却顾不上许多,像是虚脱了一样。 “终于安抚下来了。” “郑典史,如何了?” 郑艺回头看去,只见主簿张垒急匆匆的过来,于是便说道:“没事了,今日真是凶险!” 张垒也叹息道:“幸好太爷及时降了价,不然县衙今日就要被百姓洗劫了。” 郑艺也是一阵后怕,说道:“真要是那样,就算是民变了,咱们都要被朝廷问罪,谁也跑不了!” 随即张垒说道:“走吧,太爷让咱们去三堂议事,商量一下如何筹措食盐进城。” 郑艺摇头说道:“现在除了去联络盐帮,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是以盐帮的德性,他们怎么可能以平价卖盐!” “哎!” 张垒叹息道:“死马当活马医,还能如何?” 第二十章 谈判破裂 留城县以西,泗水河南北流经,滋润了大片的土地,也孕育了微山湖周边的水系,使得微山湖方圆百里生长着茂密的芦苇荡。 不过也正是因为微山湖临近泗水河,常年在河水流经下,微山湖一带的地下水充足,促使地面积盐,在微山湖区域内形成了许多的盐碱地。 正是这些遍布在芦苇荡中的盐碱地,让数千灶户有了营生,可以熬制私盐。 不过这数千灶户也仅仅是不会饿死而已,私盐的巨大利益几乎都被盐帮摄取,那数千灶户、两万多人完全沦为盐帮赚钱的“工具人”。 三月初七这天,典史郑艺骑着马,带着手下二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衙役,走在微山湖西侧的芦苇荡内,一行人全都一言不发,警惕的快速行进着。 “四衙,前面就是水面了,是盐帮在西面设立的渡口,咱们会在那边上船,前往盐帮的驻地。” 郑艺点了点头,不过却是全程黑脸。 知县李京奎为了搞来大批的食盐,最后还是决定联络盐帮,让典史郑艺前往微山湖与盐帮“接洽”,并且给出了自认为不错的条件。 “太爷终究是文人,想事情太简单了!” 此时郑艺心中暗道:“县衙准许盐帮的私盐在留城县境内公开出售,并且准许定价百文一斤,但收益要算作八二开,盐帮八成、县衙二成?” 对于李京奎给出的条件,郑艺嗤之以鼻。 “太爷恐怕以为,自己准许盐帮贩私盐,给他们留下八成收益,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可是人家盐帮掌控着食盐,卖多少钱是人家说了算,还想着分钱,可能吗?” “文人就是文人,眼里只有银子,遇到事情全然没有一个准主意!” 郑艺对于这次谈判根本不抱任何幻想,只希望尽快见到盐帮的人,敷衍一番后,安全返回县城。 当天傍晚时分,郑艺一行来到了微山岛,这里位于微山湖的中心位置,四周数十里的水域,期间盐碱地、各色小岛等点缀期间,一路走来郑艺的心中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上了岛,在码头迎接郑艺的正是鲍春翰,二人见面后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随即鲍春翰便领着郑艺来到岛上的盐帮驻地:一处四进的大宅院。 在宅院前院的正房内,郑艺见到了鲍老大,此时四十多岁的鲍老大只穿了一件短打,身上满是汗水,还有烟灰,正拿着柔软的棉布擦着。 “呵呵,让留城县的郑典史亲自跑一趟,看来李知县是有大事交待小人啊!” 鲍老大豪爽的笑着,不过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郑艺先是说了一些恭维鲍老大的话,然后就将李京奎的条件说了出来。 “知县大人希望鲍老大能够出手相助,此番也是盐帮扩大生意的大好机会,不知鲍老大意下如何?” “哈哈!” 随即鲍老大和儿子鲍春翰就大笑起来,父子二人看向郑艺的眼神如同是在看白痴。 “前几日就是郑典史带人围攻老子,今日却跑过来让我盐帮开仓卖盐,帮你们县衙渡过难关,你是在做梦吧?” 鲍春翰猛地站起来怒吼着,随即就拔出一把短刀,做势要上前,郑艺顿时吓了一跳,幸好鲍春翰只是吓唬人而已,鲍老大一挥手,鲍春翰就顺势停下了。 “我儿子说的也对,此事分明是你们留城县衙求我们盐帮,可是却一副施舍的做派,竟然还敢开口要两成的收益,李知县是不是老糊涂了!” 郑艺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心里已经将李京奎骂了一百八十遍,此时只能抱拳说道:“不知鲍老大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坐看留城百姓断盐?” “自然不会!” 鲍老大笑着说道:“我已经准备了五万斤私盐,这两日就派人到留城县各处出手。不过价格肯定不是李知县规定的百文一斤,而是三百五十文一斤!” “还要涨价!” 郑艺瞠目结舌的看着鲍老大,然后问出了一句很傻的话:“这么贵,百姓买不起的,盐帮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鲍老大父子再次大笑起来,随即鲍老大说道:“看来郑典史也不是明白人!一家百姓的确吃不起这个价格的盐,不过可以几家、十几家合力购买,然后自己回去分啊?或者用家中值钱的东西交换,也可以用粮食交换。” “不管怎样,这次盐荒,我盐帮注定会发大财了!” 郑艺摇头叹息,随即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此告辞了,希望鲍老大财源广进!” “慢着!” 鲍春翰大步向前,冷声说道:“虽然郑典史是县衙的四爷,不过也只是一个胥吏头子,不要太猖狂。前几日在城中的冲突暂且记下,日后见到我盐帮的兄弟,希望郑典史绕着走,否则老子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郑艺恼怒的瞪着鲍春翰,就要当场发飙,却被手下连拉带劝的带了出去。 “我的四爷啊,千万别动气,这里是微山岛,四周都是盐帮的人,真动起手来,咱们谁也活不了!” “是啊,四爷是真汉子,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平安回去再做计较。” 郑艺被手下人拖着上了船,然后众人齐心合力的划着离开了微山岛。 “真是窝囊!” 此时郑艺的脸色更黑,恨不得立即回到县衙,指着鼻子骂李京奎一顿。 可是当郑艺回到县衙后,却恭恭敬敬的“汇报工作”,在现实面前,只能将心中的委屈和怒火压下去。 “哎!” 李京奎已经没有办法了,盐帮不肯合作,反而要再次涨价,不用想,留城县的百姓肯定会群情激奋,甚至会因此闹出民变来。 “怎么办?” 李京奎看着郑艺询问着,郑艺也没了主意,只是摇头不语。 就在这时,郑艺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的说道:“太爷,此前朝廷裁撤官员、胥吏,咱们县衙被裁撤下去的,有几个去了戚山寨。” “嗯?” 李京奎诧异的说道:“还有这种事?” “是啊,” 郑艺说道:“现在盐帮猖狂,既然他们不准备合作,那就只能打压剿灭了,光靠县衙的人手已经不足,不如联络那几个在戚山寨讨生活的故吏,给刘寨主递个话?” “你是说,拉上戚山寨对付盐帮?” 郑艺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盐帮不除,我留城县永无宁日,不如趁此机会将盐帮拿下,缴获的私盐可以直接平复市面,让这次盐荒彻底结束!” 李京奎沉思了许久,然后做出了决断:“好,就这么办!” “不过那几个裁撤之人靠不住,还是四衙亲自走一趟,上戚山直接跟刘寨主商议此事。哦,最好是让刘寨主约个时间,到县衙来,咱们详细商议,如何?” 郑艺闻言傻了眼:“谁提议谁出力啊?那以后谁还给你出主意啊!” 再次压下心中的怨气,郑艺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好,我明日就去。” 第二十一章 摊牌 在通往留城县的官道上,刘炀和几名手下土匪坐在马车上,正在慢悠悠的赶路。 就在前天,典史郑艺上了戚山寨,在聚义堂内好言相劝,说是县太爷李京奎要对盐帮下手,请戚山寨出人参与行动,一连给刘炀画了好几张大饼。 这几天,徐毅常也带着情报司的人散在县城内,打探到盐帮已经开始在县城各处高价出售私盐,因此留城县民怨沸腾,由此李京奎这个知县自然是坐不住的。 所以刘炀便待在戚山寨上等着李京奎开口,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直接派四衙郑艺过来。 “听典史郑艺的意思,知县李京奎已经对盐帮忍无可忍了,所以盐帮肯定是要打的,这是机会,我戚山寨也必定要出兵,只是......” 刘炀嘴角微微上扬:“只是决不能裹在一起出击,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免得被人当枪使!” 很快刘炀一行从西门进了城,刘炀也早就打定主意,到了县衙便直接被带到了后院三堂。 “呵呵,刘寨主辛苦了,看茶!” 三堂内只有知县李京奎和典史郑艺二人,此时李京奎满面笑容,对刘炀这个山寨寨主很客气,一旁的郑艺也是笑着与刘炀寒暄。 “两个老狐狸,你们不提正事,老子也不说!” 刘炀见二人东拉西扯,等着自己开口效力,于是也随着二人一阵拉扯,止口不提盐帮的事情。 过了一阵,李京奎见刘炀也不提正事,只好咳嗽了一声,然后看向郑艺,郑艺只好开口说道:“呵呵,刘寨主也知道,请寨主过来是为了盐帮之事。” 随后郑艺将眼下留城县盐荒的情况说了一下,言下之意就是再不尽快拿下盐帮,放出私盐平抑盐价、稳定市面,恐怕留城县就要出大事,甚至民变都有可能爆发。 “覆巢之下无完卵,留城县出了事,刘寨主自然也要出一份力的,所以此番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 刘炀问道:“那知县大人的意思是......” 看着明知故问的刘炀,郑艺也只好说道:“知县大人准备剿灭盐帮人马,只是目前县衙的人手不足,向徐州方面求援调兵,短时间内也不能成行,所以知县大人想让刘寨主带人下山,一同进攻盐帮。” 刘炀说道:“既然是知县大人有令,刘炀自当听从,只是不知道四衙有没有具体的行动方案?” “有!” 随即郑艺拿出一份草图铺开在桌子上,刘炀看了一眼,是微山湖一带的地形图。 “此前我亲自去过微山湖内的盐帮驻地,这是我按照印象画出来的草图,刘寨主请看,” 刘炀顺着郑艺手指的位置看去,这是一处岛屿,上面写着“微山岛”三个字。 “盐帮掌控着数千灶户,不过这些灶户基本上都分布在微山岛周边的滩涂内,而盐帮鲍老大则带着数百人马盘踞在微山岛上,可谓是易守难攻。” “那四衙准备怎么做?” “突袭微山岛!” 郑艺说道:“两天后,我与刘寨主合并一处,带人潜入微山湖的芦苇荡内,然后趁着夜色乘船登上微山岛,一举围歼盐帮的人马,如何?” 刘炀摇了摇头,郑艺的这个计划漏洞百出,真要这么行动,自己手下的兄弟恐怕就要损失惨重了。 郑艺见状心中有些不悦,说道:“刘寨主是不同意我的计划,还是有别的想法?” “四衙的计划看似很好,不过却有几个漏洞。” “嗯?刘寨主请讲。” “第一,我与四衙的人马合在一起,至少有数百人,这么多人马调动、出城,再一路前往微山湖方向,肯定瞒不住的,盐帮人马多半会提前知晓,到时候难保不会在微山湖一带设伏,太危险了。” “第二,就算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了微山湖一带,可如何登陆微山岛?数百人需要多少船只,又如何悄然无声的上岛?这些问题四衙都想过吗?” 郑艺脸色有些难看,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同时也对刘炀刮目相看:“看来突袭是不可能了,那刘寨主有何高见?” 刘炀说道:“没有什么好办法,既然突袭不行,那咱们索性大张旗鼓的进发。” “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盐帮,咱们要进剿微山湖了?” “就是要告诉他们。” 刘炀指着微山湖的草图说道:“盐帮几百人龟缩在微山岛上,以咱们的兵力和装备想打下来,可谓是难上加难,不如引蛇出洞,不但要造出声势来,还要散播消息出去:县衙要迁走微山湖各处滩涂的灶户,断了盐帮熬制私盐的途径!” “釜底抽薪!” 郑艺也明白了,笑着说道:“没了这些灶户,盐帮就没办法大肆熬制私盐,鲍老大肯定会派人到各处抢人。” “没错,” 刘炀笑着说道:“只要盐帮的人马下岛,咱们就能抓住机会将其剿灭。” “好!” 这时知县李京奎拍手说道:“刘寨主果然有勇有谋,我看此番进剿定然马到成功。” 刘炀随即说道:“只不过如此一来,我与四衙就不能合并一处了,毕竟盐帮的人马下岛之后,多半会分头抢人,咱们自然也要分头行事,以免走脱了盐帮首领。” 郑艺面露难色,和同样有些犯难的李京奎对视一眼,二人原本就打着算盘,让戚山寨的人马在前面打头阵,一旦分兵行动的话,县衙的人马就要独自面对盐帮人马的反抗了,到时候...... 不等郑艺说话,刘炀继续说道:“分兵之后,我带着戚山寨的兄弟从县城的方向进发,四衙带人绕路到南面,从那边进攻。” “为何?” 刘炀解释道:“如果我是鲍老大,肯定会认为主攻方向是县城一面,毕竟这个方向距离近,盐帮的人马也会更多的部署在这边。知县大人如此看重我戚山寨,我自然要将重担扛起来!” 郑艺见刘炀如此说,心中一松,同时也对刘炀多了几分感激:“刘寨主大义,我就不客气了,灭了盐帮之后,我给刘寨主摆酒!” 李京奎也笑着说道:“呵呵,刘寨主放心,只要顺利灭了盐帮人马,本县自然不会亏待戚山寨的兄弟的。这样,两天之后,本县在城中校场召集人手,咱们誓师出发,造出声势来!” 商议妥当,三人随即大笑起来。 待到刘炀出了县衙,并没有急着返回戚山寨,而是来到了城中的西山号。 “寨主有何吩咐?” 此时情报司主管徐毅常也在这里,见刘炀急匆匆的赶来,并且将自己拉到后院屋内,便询问起来。 刘炀说道:“两日后我会带着兄弟们前往微山湖,围剿盐帮人马。这两天你想办法给我散出消息,专门到盐帮人马贩卖私盐的地方去散布。” “寨主要散布什么消息?” 刘炀冷笑着说道:“就说两日之后知县李京奎要出兵围剿盐帮,大队人马将从县城出发,为避开盐帮的防范,典史郑艺将率部从微山湖南面发起进攻!” 第二十二章 剿匪 崇祯十一年三月十一日,留城县校场。 留城县本没有卫所兵驻守,这里的校场驻扎的是各地集结起来的乡勇,人数也只有二百人左右,加上此时已经聚集到这里的数十衙役,以及戚山寨各队人马,校场难得的人满为患。 刘炀留下洪禄部驻守戚山寨,自己手下四十多人,以及前后左右中五队人马全部调集过来,这是戚山寨人马整编之后,第一次对外行动,刘炀必须保证全力一击,因为自己输不起。 此时所有人马已经列队完毕,校场外围还有大批的百姓闻讯赶来,纷纷呐喊着为场中人马打气。 “军爷威武,灭了盐帮!” “挨千刀的盐帮敲诈百姓,这下好了,李青天出兵围剿,咱们能有便宜盐吃了。” “哎?县衙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马了,这得有五、六百人了吧?” 刘炀部下各队人马全部换上了乡勇的号衣,也算是统一了服装,所以围观百姓都不知道场中大部分都是戚山寨的土匪。 而刘炀此时站在校场的北面,这里临时搭建了一处高台,知县李京奎站在中间,左边依次是县丞陈辰、典史郑艺,右边分别是主簿张垒和刘炀,五人一字排开,随即在校场鼓点的节奏下,一同迈步走上了高台,纷纷挥手向台下的数百人马、围观百姓示意。 刘炀此时身上穿了一件布面甲,和郑艺身上穿的一样,都是从县内武库翻出来的,不过台下的数百人马就没有这样的待遇,留城县武库内的装备不足,根本无法武装数百人马。 “大明的武备竟然衰败至此!” 刘炀心中感叹一番,要知道徐州自古都是战略要地,又是南直隶的北大门,下面的留城县武库竟然空空如也,真是难以置信。 随后一队衙役巡视四周示意众人安静,李京奎上前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对郑艺、刘炀笑着说道:“二位谁来讲两句,鼓舞一下士气?” 郑艺跃跃欲试,刘炀便顺势让了一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 郑艺向前迈了两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盐帮必须剿灭,不剿怎么能行?你们想想,你美滋滋的给家人做着饭,有说有笑还唱着歌,突然就买不到官盐了,只能被盐帮逼着买三百多文一斤的私盐,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所以,盐帮必须剿灭,今天就立刻出兵围剿!” 刘炀站在一旁张了张嘴,还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又再次穿越了,幸好身上穿着的还是布面甲,并不是“县长的衣服”。 郑艺说完之后,李京奎也不多说,大声宣布道:“出发,剿灭盐帮!” 半个时辰之后,郑艺和刘炀各率麾下人马从校场出发,经过城中最热闹的街巷,同时从南门出城。 “呵呵,四衙路途最远,一路小心。” 郑艺有些感激的抱拳说道:“刘寨主大义,这次要万分小心,咱们回来之后再把酒言欢。” 二人分别后,刘炀骑在马上,看着沿着官道向南前行的县衙人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消息都散布出去了?” 此番情报司主管徐毅常也跟着大队人马行动,说道:“寨主放心,已经散布出去了。自从昨天开始,县城内外那些卖私盐的盐帮人马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都撤回去禀报消息了。” “很好。” 随即刘炀等到县衙的人马走远了,也率部沿着官道,大张旗鼓的充作“后续人马”向南行进,等到傍晚时分,才趁着昏暗的天色撤走,从县城东门方向,朝着微山湖的西面进发。 “希望能骗过盐帮的眼线。” 这是刘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率部“参战”,虽然自己穿越前是退伍军人出身,可也没有过率领数百人作战的经验,更何况是明末时候的冷兵器作战。 “幸好以前在网上看过不少专业的论证帖子,这次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刘炀策马随着大队人马行进,心中暗道:“只是装备有些差劲,没有鸟铳啊!” 刘炀看着各队土匪,大部分人手中都是将一头削尖了的“自制长枪”,一小部分人用的是各式长短刀,除此之外,弓箭、火铳一概没有,这样的兵备也让刘炀心中有些缺乏底气。 不过刘炀想起了出发前郑艺告诉自己的一个信息:盐帮人马多用短刀、棍棒。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真正的“菜鸡互啄”,两方都是装备极差、训练不足的人马,唯一的区别,是戚山寨一方好歹有较为严密的组织,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操练。 “希望郑艺给出的信息是真的。” 到了入夜时分,刘炀所部的前面出现了大片的芦苇荡,进入芦苇荡,就是微山湖的范围了。 “各队停止前进,让兄弟们抓紧时间吃喝、休息,各队队长到本寨主这里来议事。” “再告诉各队兄弟,不要生火、不要说话,一定要保持安静。” “是。” 徐毅常带着手下情报司的十人跟着刘炀,临时充当传令兵,很快就将命令传达下去,各队队长和徐毅常都围着刘炀席地而坐,开始“战前会议”。 而各队土匪也纷纷吃着干粮、喝着水,不过也有人脸色难看,显然是开始害怕了。 陈瑜坐在地上吃着干粮,嚼了几口却难以下咽,不是嫌弃不好吃,而是单纯的吃不下去。 “这可是去打盐帮啊,能打过吗?” 陈瑜心中担忧着,盐帮在留城县的名头很大,就算是普通百姓都知道,盐帮是县衙都惹不起的存在。 “万一我有个闪失,我娘怎么办?” 陈瑜随即双眼有些泛红,看了看左右的同伴,有几个也是东高村的青壮,脸上也都写着担忧二字。 “跑?”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就被陈瑜赶出了脑海:“可不要想傻事,我能跑了,娘怎么办?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陈瑜猛灌了一大口水,硬是将嘴里嚼了半天的干粮“冲”了下去。 在另一边,刘炀正在对徐明宇、张屠、边大河、黎樘、刘景明几个队长说道:“本寨主不确定盐帮人马会不会被郑典史所部吸引过去,所以大队人马进入芦苇荡后,要严防盐帮人马的伏击。” “前队在前开路,左、右两队在两侧防备,后队断后,中队在中间,作为支援力量,本寨主所部人马为中军,各部同时行动,各队兄弟要聚在一起,每队之间最多相隔二十步。” “是。” 随即刘炀又对徐毅常说道:“情报司的人也分下去,每队配两人,作为传令兵游走在各队之间保持联络。” “是。” “兄弟们要记住,这次出击咱们不是为县衙卖命,而是为咱们戚山寨而战,所以你们要记住必须令行禁止,决不能擅自行动,以免徒增伤亡。” 几人纷纷领命。 刘炀看了看四周,只见各队土匪基本都吃喝完毕,都在等待命令,于是大手一挥,说道:“各队兄弟立即整队,随我进入芦苇荡!” 第二十三章 初战告捷 微山湖一带的夜风有些吹人,虽然已经是三月时节,放在后世已经是四月初了,可是刘炀走在密集的芦苇荡内依然感到了丝丝寒意。 前方,前队数十人在小心翼翼的搜索前进,队长徐明宇更是带着十来名手持刀刃的土匪走在最前方,将拦路的茂密芦苇砍倒。 而在大队人马两翼,左队、右队人马也各自抱成一团,在“中军”两侧十几步外行进着。至于后面的后队,刘景明带着手下的刀手断后,在行进的同时,还警惕的四处张望,防止被盐帮人马尾随。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按照郑义提供的简易地图,刘炀估计己方已经快要走到水边了。 “寨主,看这图上的标注,前面应该有一处临时的码头,那边有船。” 徐毅常借助月光,凑近了才看清手中的地图,刘炀点了点头,说道:“告诉各队兄弟准备动手,码头一定有盐帮的人把手。一会儿行动要快,决不能放走活口!” “是。” 刘炀这次算是孤注一掷,戚山寨绝大部分人马都已经在这里了,三百四十多人很快就来到水边,在附近的芦苇荡内待命。 而在众人的前方,一个所谓的码头孤零零的在月光下,其实就是一处木板搭建的小栈桥,除此之外还有几间破草房。 “没有人站岗!” 刘炀借着月光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前面没有盐帮的人警戒,于是稍稍放心了些:“看来盐帮的人马大概率被郑义所部引过去了,当然也可能还在微山岛上。” 在刘炀的计划下,拿下这处码头只是第一步,也是把握最大的一步。而接下来,就纯粹是“赌”了,因为以目前自己掌握的信息,根本无法确定盐帮的人马是否已经离开微山湖,从码头这里前往微山湖进攻,得到戚山寨人马的可能是无人把手的微山岛,也可能是数百严阵以待的盐帮人马! “寨主,动手吧?” 刘炀点了点头,低声对身边几个队长说道:“等我命令:前队上前拿下码头,其余各队原地待命。” “是。” 徐明宇欣喜的领命,随即去安排手下人马了。 此时刘炀非常的谨慎,小小码头就算有人驻守,几间破草屋也住不下几个人,一队人马足够了。这个时候大部队不能全部冲出去,要防止有诈。 “上!” 刘炀一声令下,徐明宇手持牛尾刀率众冲了出去,前队六十人分成了三部分,十人直接冲向码头上停靠的几艘船只,二十人则四散开,在码头附近搜索、警戒。 徐明宇带着三十人扑向了几间房屋,众人怒吼着撞开各处房门冲进去,随后刘炀就听到前方房内传来打斗、怒骂和惨叫的声音。 片刻之后,前方的嘈杂声逐渐平息,徐明宇一边用一块破布擦着沾血的牛尾刀,一边从屋内走了出来,听了部下的禀报,便对着芦苇荡内挥了挥手。 刘炀松了一口气,率各队人马从芦苇荡内出来。 “寨主,一共有十几个盐帮的人,已经全部杀了。” 徐明宇随后指着水中说道:“码头上有五艘船只,但是都不大,运送咱们兄弟估计得三、四趟才可以。” 刘炀微微皱眉,虽然船只不足的问题自己已经提前想到了,却也没料到这里的船只这么小。 于是刘炀思索了一下,说道:“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要抓紧时间,你带着前队,和我手下的兄弟一起先走。” 刚说完,众人便听到远处的芦苇荡内传来声响,众人顿时警觉了起来。 “各队列队,准备作战!” 刘炀一声令下,各队开始在码头列队,三百多人很快就列队完毕,这时一队人马从远处的芦苇荡冲了出来,人数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肯定都是盐帮的人马。 “那个是盐帮鲍老大的独子鲍春翰!” 徐毅常指着前方人马中的一个男子,大声喊着,当初在留城县盐铺外,徐毅常带着手下也在不远处打探消息,看到了鲍春翰的猖狂样子。 刘炀此时不知道是自己中了埋伏,还是这些盐帮的人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来不及多想,便率部迎了上去。 “各队!枪兵密集列队一直向前,刀手护住各队的两翼。” “所有人不得后退,随本寨主杀!” 此时刘炀大声吼叫着,徐毅常带着手下也是大声呼喊着传达命令,各队在徐明宇、张屠等队长的带领下开始前进,两拨人马很快就撞在了一起。 “啊!” 惨叫声不断响起,陈瑜手持木枪揪着心向前迈步,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开始打软,紧握木枪的双手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特别是看到前面的同伴已经接敌,用手中的木枪突刺撞过来的盐帮人马,而那些盐帮的人则怒吼着、叫骂着,用手中的短刀、木棒、木枪等各色武器砸过来。 陈瑜甚至亲眼看到一个东高村的同伴被人砸中脑袋,顿时鲜血留下,紧接着一把短打就砍中了那个同伴的脸颊,一张年轻而充满生气的脸瞬间被划开,同伴惨叫着倒下,随即陈瑜就看到无数双脚从尸体上迈过去,甚至是踩过去! “啊!” 此时陈瑜放生大吼起来,心中的恐惧消散大半,只剩下给同伴报仇的愤怒。 而戚山寨前队此时已经撕开了盐帮的人群,数十杆木枪疯狂的突刺,让这些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的盐帮男丁感到畏惧。 而从两翼冲过来的左队、右队,也给盐帮这边造成了巨大的伤亡,甚至刘炀还将张屠率领的后队调了过来,直接绕过战场,开始进攻盐帮大部队的侧后方,更是让盐帮这边军心动摇。 “给老子上,杀了这些杂碎!” 鲍春翰还在人群中叫喊着,狰狞的脸上,恐惧、不甘、愤怒交织在一起。 自从几天前收到消息:留城县要调集人马围剿盐帮,父亲鲍老大就开始部署迎战,让自己带着两百人到码头这边戒备,防止留城县的突袭,而鲍老大则带着主力去了南面,据说那边将是留城县人马的主攻方向。 “可是这边分明有几百人,还这么能打,这里才是留城县的主力!” 鲍春翰看着一个又一个手下惨叫着倒下,此时已经感到了恐惧,这些年自己虽然猖狂,可是却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于是,鲍春翰的心态崩了。 随着鲍春翰不管不顾的开始逃跑,想要逃进身后的芦苇荡,剩下的盐帮人马也难以维持,纷纷争相逃跑,原本只是在缓慢推进的戚山寨各队,这是顿感压力骤减,纷纷开始追击。 张屠更是率部钉在原地,拼命阻挡盐帮这边的逃兵。 刘炀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自己刚看到这么多的盐帮人马冲出来,也是吓了一跳,可是开打之后,却发现盐帮的人虽然多,但是却都是争强斗狠之辈,别说阵型了,连队列都没有,对上只经过操练的戚山寨土匪,占据完全就是一边倒。 “追!追杀!” 刘炀也下达了命令,自己则在十多个土匪的保护下,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待到双方人马一前一后冲向芦苇荡,战场的位置也为之一空,刘炀看了看四周,夜色之下到处都是尸体和伤员,虽然大部分是盐帮的人马,可戚山寨各队也各有伤亡。 特别是刚一交战的时候,刘炀甚至看到前方的部下几乎倒下了一排,顿时一阵心痛,心中不由感叹:“没有鸟铳、火炮的战斗,伤亡太大了!” 第二十四章 为何在这里? 就在刘炀率领戚山寨土匪激战鲍春翰所部的同时,郑艺率领数十衙役、两百多乡勇也从南面进入了芦苇荡,正朝着微山湖方向进发。 “前面再走不远,应该是另一处码头,快到了!” 郑艺气喘吁吁的对手下人说着,两百多人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列队行进,可是自从下了官道,进入芦苇荡之后,大队人马就开始乱哄哄的了,不但队形没了,这两百多人还在行进的时候聊天、喊叫,甚至郑艺命人清点人数的时候,惊愕的发现已经少了二十多个乡勇。 “这些混账,回去之后看老子怎么操练你们!” 此时郑艺看着四周乱哄哄的队伍,只恨自己平日里没能严加操练这些手下,心中还盘算着回去之后如何整顿一番。 突然,四周原本安静的芦苇荡开始躁动起来,四面八方都有大队人马跑动的声响,郑艺顿时汗毛乍起,大吼道:“敌袭!” 两百多人闻声也炸了窝,除了数十衙役还能战战兢兢的聚在一起,将郑艺围在中间之外,那两百多乡勇已经乱了阵脚,有人惊慌的四处乱跑,有人原地大呼小叫、不知所措,有人趁机朝着四周的芦苇荡钻进去,想要逃跑,可没过片刻就转身跑了回来,神色之中满是惶恐。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芦苇荡内冲出来不知多少人马,郑艺咬着牙说道:“盐帮的人为何会在这里!” 没人回答,因为此时激战已经开始,数不清的盐帮人马扑了上来,将郑艺所部团团包围,那些四处乱跑的乡勇纷纷被杀,剩下的人都挤在一起,在郑艺的指挥下勉强结阵抵御。 “哈哈!” 在远处,鲍老大得意的看着前方,对身旁的手下说道:“李京奎这个混账想来硬的,却想不到自己手下的人马不堪一击。今天老子就让李京奎知道,在留城县这个地界,还得是咱们盐帮说了算!” “老大英明,在这里设了埋伏,小的看留城县的衙役和乡勇应该都在这里了,灭了他们,日后咱们兄弟在留城县就能横着走了。” “那是自然,别说是平日里赚钱、找乐子,以小的之见,咱们老大就算是杀进县城,也不是不可能!” 鲍老大听着手下的话,心中畅快无比,谁愿意待在微山岛上,谁不愿意进县城享受?也许今晚灭了知县李京奎的手下,自己真的能够打进县城去! “老子有私盐有银子,要是再拿下留城县城,也许就能如李闯一般,干一番事业。” 鲍老大憧憬着自己的未来,而前方的厮杀已经持续了一阵,盐帮三、四百的人马拥挤着围攻郑艺部,看上去声势很大,但是却始终无法拿下。 “这些废物!” 鲍老大看了一会儿骂道:“平日里一个个的吆五喝六,都跟万人敌一样,真到了用命的时候,却连这些乡勇都拿不下。” 于是鲍老大吩咐左右道:“告诉兄弟们,半个时辰内拿下官府人马,老子给他们分钱、分盐,要是拿不下,人人都得受罚!” “小的这就去传令。” 同时,郑艺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手下的衙役、乡勇哪怕再不堪,至少也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直到聚在一起共同抵抗。 而那些盐帮人马虽然人多势众,又是埋伏得手,但是此时却犹如一群街头混混,几乎就是各打各的,没有配合,甚至郑艺看到几个盐帮的人还发生了口角,直接自己人打起来了。 “乌合之众!” 郑艺咬着牙说道:“老子怎么会被这些乌合之众打败?” 于是郑艺开始指挥部下突围:“随我向南撤,杀过去!” 说完,郑艺带着数十衙役在前面开路,这些衙役此时也发了狠,明白不拼命就会没命的道理,人人手持刀刃在前面开路,数十把钢刀几乎是疯狂的挥砍着,竟然真的将阻挡的盐帮人马驱散。 “哈哈!” 郑艺见状大喜,叫喊着:“跟着我冲出去啊!” 瞬间,包围圈内的人马从缺口处“一泻千里”,可是紧接着让郑艺目瞪口呆的是,那些刚才还在拼命的乡勇,此时看到突围成功却泄了气,纷纷夺路而逃,甚至有几个倒霉的衙役被乡勇撞倒,随即被踩得死活不知。 “混蛋!” 郑艺被气得脸色狰狞,不过眼见四周盐帮的人马再度冲了上来,只能带着衙役跟着人潮逃跑。 转眼到了黎明时分,郑艺带着残兵逃出了芦苇荡,此时两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七、八十人。而在后面,鲍老大带着盐帮的大队人马紧追不舍,根本不给郑艺所部生路。 “前、前面,”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郑艺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处坍塌的堡垒,是以前卫所兵屯垦的一处屯堡,如今已经荒废坍塌,于是大声叫道:“到前面据、据守!” 数十人仿佛看到了生路,纷纷连滚带爬的冲进废堡。可是当郑艺登上夯土的堡墙,朝着外面观望的时候,鲍老大已经带着三百多盐帮人马围了上来。 “关、关门啊!” “四爷,这废堡没有门了!” 郑艺瞪着眼睛吼道:“废物!找东西将门洞和豁口堵死,快点!” 外面,鲍老大看着手忙脚乱封堵缺口的众人,并没有立即下令进攻,而是让部下先将这里围起来。 经过半夜的激战和追逐,此时鲍老大和一众手下也是疲惫不堪,一众盐帮人马更是没有什么纪律可言,围在废堡四周或坐或躺,气得鲍老大对着身旁的几个部下踢了几脚,却不起什么作用,只好让部下休息一会儿。 如果此时刘炀在这里,肯定会大叫着率部冲杀出去,可是郑艺等人却已经被吓破了胆,就算外面的盐帮人马呼呼大睡,众人也不敢走出废堡。 “四爷怎么办啊?咱们得守到什么时候?” 面对部下的询问,郑艺也是哭丧着脸,随即说道:“守?现在当务之急是求救,立即向刘寨主求救!” “谁、谁去?” 郑艺看了看身边的几个部下,都是三班衙役里面的捕快,于是咬着牙说道:“老子手里还有十两银子的积蓄,你们谁敢冲出去向刘寨主求援,回去之后我便把积蓄赏给谁!”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虽然十两银子很诱人,但是也得有命花才是。 “都说话啊!” 郑艺说道:“不拼一把,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壮的捕快下定了决心,说道:“小人李二愿意拼一把!” “好汉子!” 郑艺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刘寨主他们应该在微山湖西面的码头那边,你趁着敌人休息,从北面下去,兄弟们的生死就压在你肩上了!” 第二十五章 我没见过 “寨主,各队兄弟阵亡二十八人,受伤三十一人,幸好伤员都是轻伤,还能跟着大队行动。” 徐毅常从各队转了一圈回来,将战斗的伤亡情况报给刘炀。 此时刘炀坐在地上微微皱眉,说实话这个伤亡数字比自己的预期低了一些,毕竟盐帮的“凶名”在外,这次又是突然与两百多盐帮人马交战,伤亡一共五、六十人,已经算是很好了。 不过刘炀心中依旧怒气萦绕,现在的三百多人马是自己起家的本钱,这些人日后都是自己手中军队的种子,死伤哪怕是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先将阵亡的兄弟就地埋了,做好标记,等回去的时候再带回去。” “命令各队安排好伤员,各队休息一刻之后,一同上船前往微山岛。” “是。” 徐毅常随即咬着牙说道:“可惜让鲍春翰那个杂种跑了!” 刘炀不置可否,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自己拿下微山岛,鲍家父子就是丧家之犬。现在的问题是,盐帮的大队人马是不是在微山湖,还是被自己顺利调出来,去抵挡郑艺所部了? “寨主,那些俘虏怎么办?” 此战戚山寨各队还俘虏了四十多人,此时都蹲在一处,忐忑的等待自己的命运。 刘炀也有些犯难,想了片刻便起身走到众俘虏面前,说道:“你们之中有家眷在微山湖一带的,或者是灶户子弟的全都站起来,到一旁等待。” 众俘虏互相看了看,随即有差不多一半人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站到旁边。 “我是戚山寨寨主刘炀,今日一战,是专门来剿灭盐帮的,所以没时间看押你们这些俘虏。” 刘炀也不理会还蹲在原地的一半俘虏,直接对那些有家眷的俘虏说道:“现在本寨主只问你们一句话:愿不愿意向本寨主投降?” 众人不敢随便回答,有低头不语的,有互相眉目示意的,也有欲言又止的。 刘炀微微皱眉,显然有些等不及了,于是说道:“如果不愿意投降,本寨主现在就命人送你们上路!如果愿意投降,” 刘炀大手一指旁边的另一半俘虏,说道:“就亲手杀一个,算是缴纳的投名状!” 众俘虏顿时慌乱起来,那些没有家眷的俘虏纷纷想要起身抗争,随即被看押的土匪暴打起来,终归是安静了下来,不过这些俘虏纷纷瞪着一旁的同伴,好像是在警告,也好像是在求饶。 怎么办?自己死,或者是别人死! 很快就有人做出了选择,一个身高体壮的俘虏站出来说道:“小的愿意投降!” “张辰你个混蛋!” 紧接着没有家眷的俘虏之中有人叫骂了起来:“你以为这些戚山土匪能打败鲍老大?妄想!等鲍老大带人灭了他们,你这样的叛徒就等着全家被杀吧!” 张辰闻言顿时面露难色,但是显然最笨不知道如何骂回去。 于是刘炀命人给张辰解绑,并且递给他一把匕首。 张辰大步走过去,一把拉起刚才威胁自己的俘虏,一刀将其捅死。 有了张辰开头,剩下有家眷的俘虏也纷纷表示投降,很快随着一阵惨叫和咒骂声,四十多个俘虏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大口喘气,紧张的站在一起。 “好!” 刘炀说道:“本寨主言出必行,在此战结束之前,你们这二十三人由本寨主亲自指挥。” 接着,刘炀又指着那个叫张辰的俘虏说道:“你暂时作为小头目,先带着这些同伴,等回山寨之后再做安排。” 张辰惊喜交加的抱拳领命。 此时各队已经休息了一阵,刘炀随即命各队开始整队,并且准备乘船前往微山岛。 同时,刘炀将张辰叫到跟前,问道:“现在微山岛上还有多少人防守?” “没人了!” 刘炀心中一喜,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说道:“真的?盐帮的人马都去了哪里?” 张辰是老实人一个,此时为了表现自己,急忙说道:“昨天鲍老大就带着三百多主力离开了微山岛,说是留城县的人马要来围剿,去了南面设伏,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们为什么到了这边?” “这是鲍老大的安排,担心会有小股的衙役、乡勇从这边的码头突袭,于是让鲍春翰带人过来防守,却不想遇到了寨主。” 刘炀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就都对上了,现在盐帮的老巢微山岛就是一处不设防的地界,于是刘炀稍稍改变了上船的顺序,命前队、后队先乘船上岛,接着是自己率领的人马和投靠过来的俘虏,最后是左队、右队,中队则留在码头驻防,确保大队人马的退路不丢。 就在各队人马准备出发的时候,正在警戒的几个土匪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芦苇荡晃动了起来,随即拿起武器上前查看。 “什么人?出来!” 刘炀也看了过去,各队人马纷纷停下,开始收拢警戒。 随后在三百多人的注视下,一个身材高壮的汉子从芦苇荡走了出来,紧接着就被两个土匪按倒。 “你是谁?干什么的!” “可是戚山寨的人马?小的李二,是留城县县衙的捕快,奉四衙命令前来求援的!” 刘炀闻言一愣,紧接着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对各队队长说道:“继续出发!” “是。” 然后刘炀便走了过去,看着乔装的李二,问道:“现在四衙那边什么情况?” 李二随即将郑艺所部被盐帮人马伏击,然后突围撤到废堡,再到自己舍命冲出来求救的经过说了一遍。 刘炀听完说道:“没看出来,四衙手下还真有能人啊,只是可惜了。” “可惜?” 李二有些诧异的看向刘炀,随即又看向正在登船的戚山寨人马,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两个土匪死死的按住。 “刘寨主快去救援啊,你这是要去哪?小的求求你了,再拖下去四衙他们就要死光了!” “死光了?” 刘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那也算是好事,留城县的盐帮和县衙人马两败俱伤,难道还不是好事吗?” 说完,刘炀便示意两个土匪将李二带到芦苇荡内,对身旁的徐毅常说道:“你带人看着动手。” 徐毅常愣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寨主咱们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四衙派人求援,咱们不救,日后要是李知县问责起来......” 刘炀“诧异”的看向徐毅常,问道:“四衙派人求援?什么时候?来人在哪?我没见过!” 说完,刘炀转身就走,徐毅常张了张嘴吧,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招呼两个土匪,架着李二走进了前方的芦苇荡。 第二十六章 微山岛 三月十二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微山湖的湖面时,刘炀已经乘船来到湖中,站在船头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微山岛。 据传很久以前,在微山岛的主峰上落过一只金凤凰,自此岛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湖里物产丰富,日出斗金。 很快船只靠岸,刘炀带着手下数十人踏上微山岛,此时除了前队、后队的人马已经开始向岛上搜索前进,并且由徐毅常手下的情报司人员负责联络。 刘炀带着手下人马向岛内进发,很快就抵达了一处村落,这里有十几个前队的土匪驻守,村中人满为患,足有上千多人,都是鲍老大临时从微山湖各处撤回来的灶户。 “寨主,目前搜索到岛上有四处村落,聚集了将近两千户灶户、七千多口!” 刘炀听到微山岛上有这么多人,也是暗暗心惊,自己手中只有三百多人,要维持秩序,压力可是很大的。 同时刘炀也有些疑惑:“不是传扬盐帮有灶户数千户,人口两、三万吗?这岛上两千户不到,七千多人,差得有点多啊!” 此时刘炀拿不准是盐帮虚张声势,还是有灶户没集中到微山岛,于是命人联络各队,命前队、后队、左队、右队各驻扎一个村子,并且再三强调纪律,决不能与各处的灶户发生冲突! 随后刘炀便带人在眼下这处名为三贤村的村子停留,盐帮驻地也在这个村子里:“走,去看看鲍老大的老巢!” 很快,在张辰等投降俘虏的带领下,刘炀来到了村子边缘的宅院,推门进去,手下的土匪便蜂拥而入,开始在院子各处搜索。 刘炀四下转了转,随即抬头看到远处的山峰,虽然不高,但是刘炀记得那里应该是微山岛的最高点,上面还有"三贤墓",在后世也是有名的景点。 其中的微子墓,因曾落过那只金凤凰,故岛上人仍俗称"凤凰台"。而在微子墓不远的是目夷墓,目夷,字子鱼,微子十七世孙,春秋五霸之一宋襄公的庶兄,是古代著名的军事家。 在微子墓南面就是张良墓了,也是三墓中最大的一座。墓前原有的"透亮碑"和"松抱槐",为微山岛的两奇观。民间盛传,张良为防盗墓毁尸,夜造一百零八墓,事实上,张良墓确有多处。张良是否真葬于此,一直都是未解之谜。 此时刘炀怀古片刻,手下土匪便已经将院子搜查干净。 张辰带着几人跑过来,献功一般的说道:“启禀寨主,兄弟们搜到了大批的钱粮,这是清单。” 刘炀诧异的接过清单,看着上面还算工整的字迹,问道:“你读过书?” 张辰说道:“小的家中原本就是耕读传家,后来因为留城县遭了灾,家中田地、房产都变卖了,到了小的成年后,更是带着父母进了微山湖当灶户谋生。” “只是谁能想到,微山湖内的灶户都被盐帮压榨、控制着,小的一年到头干到死,也只能是糊口而已,前两年家中老父更是被活活累死!” 说到这里,张辰的脸上满是怒色,双眼通红饱含泪水。 刘炀若有所思,原本自己还担心以三百多人压制数千人隐患太大,如果岛上的灶户都是被盐帮压榨的,那自己跟这些灶户就不存在对立关系,反而是这些灶户的“解放者”。 于是刘炀对张辰说道:“本寨主给你一个任务,你带着手下的二十几个兄弟,分头去岛上的四个村子,宣扬我戚山寨的兄弟是为了剿灭盐帮、救援灶户而来的,现在盐帮覆灭在即,让各村的灶户听从指挥,不要生事!” 张辰随即领命,带着手下的二十多人前去“安民”了。 刘炀这时才仔细看着清单,只见从这处宅院内共缴获了银钱三万七千九百五十二两,粮食四万八千石,此外还有布匹六千一百匹,首饰等细软若干。 “发财了!” 此时刘炀脑海里正在滚动出现着三个字,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刘炀在心中暗道:“这些缴获可不能便宜了县衙!” 此时除了中队之外,其余各队人马已经全部上岛,刘炀便派人联络中队队长边大河:“告诉边大河,立即率部过来,将这里的钱财、缴获全部运走,让边大河带人先回山寨!” 至于岛上的数千灶户,刘炀也不打算放弃,在眼下这个时候,增加人口就是增强实力的第一要素,此时刘炀的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以留城县的财力,以及知县李京奎的魄力,自然是不可能承担安置这些灶户的责任,也没有这个能力,多半会推给刘炀去安置。 “老子不但要这些人,而且还要跟李京奎讨价还价,尽可能拿些好处!” “至于如何安置这些灶户......,” 刘炀笑了笑,暗道:“这微山岛其实也挺不错的,这些灶户既然上了岛,那就留在这里好了。” 当天下午时分,微山岛上各村基本都安抚了下来,将近两千户灶户对于盐帮早就恨之入骨,虽然对于戚山寨的土匪也很抵触,不过相比之下还是选择听从安排,特别是见到这些土匪还算有纪律,基本能做到秋毫无犯,也就没什么反抗的想法了。 “寨主,兄弟们都来了。” 在盐帮驻地的院子里,各队队长和情报司主管徐毅常都到齐了。此时的院子已经基本上搬空了,不过刘炀还是好奇一点:“鲍老大的家眷都去哪了,难道跟着大队人马去伏击郑艺所部了?” 刘炀看了看众人,随即还是不踏实,先叫来张辰询问,张辰说道:“这鲍老大只有鲍春翰一个儿子,平日里侮辱妇人也是发泄而已,从不娶回去,所以没什么家眷。” 刘炀闻言有些无语,随即对几人说道:“现在不知道郑艺那边情况如何,本寨主决定立即率部前去救援,争取一战歼灭盐帮剩余人马。各队立即整队,半个时辰后在岛上南面的码头集结。” 微山岛上一共有两个码头,西面一个、南面一个,船只倒是不少,足够将戚山寨人马一次性运到南面去。 这时刘景明说道:“寨主,咱们现在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万一县衙那些人马已经被灭了,咱们再杀过去是要吃亏的。我看不如就守着这微山岛,等鲍老大带人回来,再迎头痛击!” 刘炀摇头说道:“微山岛这么大,咱们这么些人怎么守?到时候处处防守,却处处守不住,反倒不如前去支援。” “要是县衙的人马已经被灭了,” 刘炀咬着牙说道:“那就只有死战到底,这一战盐帮人马必须全灭!” 第二十七章 恩人在上 夜幕即将降临,废堡的堡墙上,郑艺绝望的倚靠在半截土墙上,向外看去,废堡外面的盐帮数百人马已经开始点燃火把,竟然是准备连夜进攻了。 “刘寨主为什么还不来支援,难道李二没找到戚山寨的人马?” 已经一天多过去了,按照路程来算,刘炀率领的戚山寨人马就算是溜达过来也应该到了,可是现在依然没有踪迹,郑艺心中的绝望如同惊涛骇浪,几乎将仅剩的理智彻底淹没。 此时鲍老大率领数百盐帮人马已经进攻一整天,数次进攻虽然都被郑艺率部击退,可废堡内的衙役和乡勇也只剩下四十多人,这数十人距离崩溃就差临门一脚而已。 郑艺咬着牙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只见堡墙上的手下不是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各处,就是目光呆滞已经傻了,还能跟着自己起身准备战斗是,只有十几个衙役而已。 “早知道如此,李知县就算拿到逼着,我也不会来招惹盐帮的!” 郑艺心中还在后悔着,只见外面点燃了一堆篝火,鲍老大就站在篝火旁边,身旁还站着一人,正在说着什么。 “也许是在议论如何处置我等吧。” 郑艺心中如此想着,不过却猜错了。 此时鲍老大脸色阴沉得可怕,瞪大的双眼已经充血,眼前之人如果不是自己的独子鲍春翰,鲍老大早就一刀劈过去了。 “两百多人,竟然连一个码头都守不住,你这个废物!” 气急的鲍老大一脚踹过去,鲍春翰猛地后退躲开,叫道:“那是戚山寨的土匪,人数比我多,不但个个争强斗狠,还知道结阵搏杀,我如何打得过!” “狡辩!” 鲍老大将手中插在刀鞘内的一把腰刀扔了过去,当成棍棒去砸鲍春翰,骂道:“土匪还会结阵?你他娘的糊弄鬼呢!戚山寨的土匪要真是这等厉害,早就去打留城县城了!” “老子没说谎,你为何不信我?” “老子?” 鲍老大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怪叫着扑了上去,和鲍春翰扭打在一起:“你是谁的老子?敢跟我称老子,信不信我弄死你,回头找个黄花大闺女再生儿子!” 二人一阵折腾,已经全然没有盐帮首领的做派,周围的盐帮部下见了都是瞠目结舌,一众人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老大,还是先拿下废堡要紧!” 一个头目开口劝了劝,却不想鲍春翰一把推开亲爹鲍老大,怒声说道:“一天多了,连一个废堡都拿不下,你还有什么资格统领盐帮?” “你混账!老子杀了你!” “老子杀了你!” 父子二人全都赤红双眼,鲍春翰更是直接拔出腰刀,不由分说的朝着鲍老大砍去。 此时的鲍老大被剧痛惊醒,震惊得看着已经陷入疯狂的儿子,来不及说什么就仰面倒下,可鲍春翰依旧在疯狂的挥舞腰刀,直到周围的盐帮人马惊呼的扑上来制止。 “那是你爹啊,少爷你在干什么!” “哈哈!” 鲍春翰如同疯子一般大笑着,看了看手中还在滴血的腰刀,又看了看已经血肉模糊的鲍老大,说道:“从现在开始,老子才是盐帮老大,听到没有?” 寂静,刚刚还在准备进攻废堡的盐帮人马闻讯纷纷赶来,围着篝火默然不语,鲍老大死了,被唯一的儿子当众砍死,这无异于宣布盐帮的天塌了。 “他杀了鲍老大!” “给鲍老大报仇!” 突然一个小头目愤怒的吼叫着,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拿起武器杀向鲍春翰。同样也有不少人护着鲍春翰,反正鲍老大已经死了,不如及时投靠新主子,也许日后还能更进一步。 于是三百多盐帮人马分成了两拨,在废堡的北面开始混战,鲍春翰更是像一个疯子,一边笑着、喊着,一边挥刀砍人。 废堡上,郑艺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那些盐帮人马明明再打一下,废堡就铁定守不住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始内讧了,这是干什么?要诱敌出战,还是出了别的事情? 就在这时,郑艺猛地看到北面的芦苇荡一阵摇曳,紧接着大队的人马从芦苇荡内开了出来,一面从未见过的旗子在昏暗的光线下迎风飘扬着,上面赫然写着“戚山刘”三个字。 “是刘寨主!” 郑艺兴奋的大喊着,随即双脚依然瘫坐在地上,好像身上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这一天多的紧张和恐惧、绝望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流不完的泪水。 此时刘炀率部看着前面正在混战的盐帮人马,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什么情况?老子赶上敌人内讧了?” “寨主,咱们还等什么,冲上去割麦子啊!” 后队队长张屠兴奋的叫嚷着,其他几人也是跃跃欲试。 可是刘炀却依旧谨慎的说道:“各队依旧整队同时推进,别看现在敌人在混战,咱们冲进去,他们说不定就联手抵抗了!” 随即戚山寨各队列队,在北面一字排开,刘炀亲自率领手下数十人在中间指挥,三百人的队伍直接压了上去。 这场战斗没有悬念,正在互相厮杀的盐帮人马惊恐的发现,一支人数占优、队形严整的敌军突然出现,然后就如同一堵墙平推了过来,每个小方阵(每个队)都是数十杆木枪、十来把刀刃,行动起来颇为整齐,沿途的盐帮人马哪怕再凶悍、战技再好,也讨不到便宜,在死伤了数十人后,盐帮的两拨人马崩溃了。 “这就,赢了?” 在前队队伍中推进的陈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场战斗双方人数已经有六、七百人了,已经称得上是一场小型战场,可是敌人却连一刻都没坚持住,几乎是被碾压式的击败了,这样的结果让陈瑜心中既兴奋又自豪:“这就是戚山寨的战力,而我也是戚山寨的一员!” 此时鲍春翰看着四周疯狂逃跑的部下,愤怒的砍死两人,叫骂着:“老子是盐帮头领,命令你们给我杀回去,混账,不许跑!” 一个正在逃跑的盐帮小头目见状抄起棍棒狠狠的砸过去,直接将疯癫的鲍春翰砸得昏死过去:“狗杂种,要不是你帮主也不会死,盐帮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随后这个小头目也跟着人群逃开,紧接着刘炀也命令戚山寨各队人马散开,开始在废堡四周抓俘虏。 半个时辰后,废堡外的战斗基本结束,直到这是郑艺才带着剩余的县衙人马走了出来。 “我郑艺拜谢刘寨主援手,从今以后刘寨主就是我郑艺的恩人,自此愿鞍前马后,为刘寨主驱使!” 刘炀自然不会相信这些“客套”话,而是正色说道:“我与四衙共同围剿盐帮,四衙有难,我刘炀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赶来支援,这是道义,四衙不用放在心上。” 郑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感叹道:“刘寨主真是当今少有的义士!” 第二十八章 心思 夜幕下,刘炀和郑艺住进了废堡里面,在一处相对完好的房间内对坐吃着干粮。此时戚山寨各队人马,以及县衙剩余的数十人都在废堡四周将就过夜,众人点燃了许多篝火取暖,两拨人马或是说笑谈天,庆幸自己在这次围剿盐帮的战斗中幸存下来,或是悲伤叹息,为伤亡的同伴而流泪。 “什么?刘寨主已经拿下了微山岛!” 现在盐帮人马已经覆灭,就连鲍老大都已经死了,于是郑艺便询问起刘炀那边的进展,听说刘炀不但歼灭了两百多盐帮人马,而且已经拿下了微山岛,顿时惊喜交加:“戚山寨的兄弟们战力强悍,进展如此迅速,想必缴获,呵呵,也是非常丰厚吧?” 刘炀却摇头叹息道:“我正在为这件事发愁。” 郑艺疑惑的看向刘炀:“哦?” “我带着兄弟们在微山岛上几乎是挖地三尺,但是只缴获到四万七千多斤私盐,至于钱粮细软,却是没有找到,我估计应该是被鲍老大提前藏起来了。” 刘炀皱眉说道:“只可恨微山湖方圆数十、上百里,现在鲍老大又死了,想找出盐帮的藏银之所,恐怕是难于上青天了。” 对于刘炀的话,郑艺自然是不相信的,只是眼下微山岛是人家带人打下来的,缴获了什么,自然也只能听刘炀一张嘴而已,自己不相信也没办法。 郑艺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看刘炀,然后说道:“对了,刘寨主这次支援及时,应该是得到我衙门捕快李二的求救吧,可我为何没见到李二,他人呢?” “李二?” 刘炀随即一脸“茫然”的说道:“谁是李二?” 郑艺瞪大眼睛说道:“就是我衙门身材高大的那个捕快,我派他突围向刘寨主求援的啊。” “可是我没见过此人!” 刘炀肯定的说道:“我只是拿下微山岛后没见到四衙所部前来汇合,于是便率部赶来查看消息而已,并没有见到李二此人。” “那李二去哪了?” 刘炀惋惜的说道:“也许是遇到了盐帮的人,遇难了。也可能是半路跑掉了,谁知道呢。” 郑艺玩味的看了看刘炀,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面对眼下的局面,也只好不再提及此事:“但愿李二还好吧!” “对了刘寨主,咱们俘虏的那些盐帮人马怎么处置?” 刘炀反问道:“四衙想如何处置?” 郑艺笑了笑,说道:“刘寨主也知道,现在县衙的人马基本上算是打残了,剩下的这几十人大都被吓破了胆,还有几个能用都是未知数,所以......” 刘炀也没想到这个郑艺如此分不清轻重,于是说道:“所以四衙想收编这将近两百人的俘虏?” “正是,只是不知道刘寨主是否介意,毕竟能俘虏这么多人,都是托了戚山寨兄弟的好处。” 刘炀摇头说道:“先不说那些俘虏愿不愿意,就算愿意投降县衙,四衙敢放心用吗?” 郑艺不说话了。 “这一、两百人一旦被收编,县衙甚至是留城县县城就要靠他们去守卫,但凡有人心怀鬼胎,到时候四衙拿什么抵抗?” 郑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摇头说道:“可是放着这么多青壮俘虏不用,太可惜了。” 是啊,刘炀也觉得可惜,只是没办法,现在县衙的人马残了,压不住这些俘虏。自己手下人数本就不算多,还有数千灶户需要“消化”,也没有意向再去整编这些盐帮人马。 “没什么可惜的!” 刘炀说道:“与其后患无穷,不如当机立断。四衙还是要下定决心才行!” 郑艺看着刘炀,暗道了一声“好狠的心肠”,随即咬牙说道:“好!那明天一早,先将这些俘虏处置了。” 刘炀提醒道:“那个鲍春翰要留下,再挑一些小头目之类的,还有鲍老大的脑袋,全都带回去向知县大人交差才行。” 郑艺笑着说道:“多谢刘寨主提醒。” 次日一早,一百八十多人的俘虏被集中起来,这些俘虏忐忑不安的聚在一起,随即被带到了西面临近芦苇荡的一处空地,这里赫然出现了一处大坑,是昨晚刘炀亲自带人挖出来的。 见此情形,所有俘虏都明白了,于是便躁动起来,不少人绝望的吼叫着,和押解的戚山寨土匪推搡,还有不少人直接跪下求饶,但是没人理会。 刘炀和郑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郑艺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刘炀却说道:“这里有我料理就好,四衙还是去微山岛上看看吧,数千灶户的安置也是一个大问题,我让手下先带着四衙过去,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立即赶过去。” 郑艺点头答应,随即在徐毅常和前队、后队人马的随同下,带着县衙剩下的数十人进入了芦苇荡,朝着微山岛方向前去。 此时的一百八十多俘虏已经被驱赶着进入了大坑,刘炀走到边缘,看着众人,所有人的脸色已经煞白,还有人因为恐惧干呕了起来。 “你们想死吗?” 刘炀大声询问着,一百八十多人纷纷求饶,现在只要刘炀答应饶过他们,不管让他们干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迟疑的。 于是刘炀故技重施,命令灶户子弟举手,随即命左队和右队的土匪将这些人拉上来。 “你们愿意投降吗?” 刘炀看着被拉上来的一百一十七人纷纷表示愿意,众人原本已经绝望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随即刘炀指着土坑里的六十多人,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寨主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把他们埋了,这是你们要交的投名状!” 众人傻了眼,随即土坑内求饶声、叫骂声此起彼伏,混乱的声音犹如冲水,冲垮了这一百一十七人最后的心理防线,众人纷纷开始用手往土坑里填土,坑内的声音逐渐平息,最后两人多深的土坑被彻底填平,而投降过来的一百多人的脸色再次变得煞白,不少人都开始呕吐起来。 此时就连左队队长黎樘、右队队长刘景明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但是刘炀却依然面如止水,不知道是对二人说的,还是自言自语,刘炀语气坚定的说道:“想要在如今这个乱世活下去,就要做好杀人如吃饭的准备,就要做到心如铁石!” 黎樘和刘景明对视一眼,然后急忙抱拳说道:“小的记住了!” 随即刘炀命刘景明率部将一百一十七名俘虏先行押解回去,暂时安置在崔村内,等自己返回山寨后再做处置。 刘景明率部押解俘虏离开后,刘炀身边只剩下左队人马,以及自己手下直属的数十人。现在刘炀在凯旋返回留城县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那就是拿到灶户的控制权。 “走,去微山岛!” 第二十九章 凯旋 微山岛,三贤村。 “四衙请看,这就是盐帮驻地,原来鲍老大的宅院。” 郑艺此前是来过这里的,不过如今再进去,却又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当初对自己狂妄至极的鲍氏父子已经覆灭,郑艺的心中自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哈哈,这次围剿盐帮,幸亏有戚山寨的兄弟助阵,有刘寨主亲临指挥,否则绝不会如此成功。回去之后,我一定向知县大人如实禀报,尽量为刘寨主争取好处!” 刘炀笑着说道:“那我就恭候四衙的好消息了。” “哈哈,好说,好说!” 随即二人来到宅院的正堂,落座之后,郑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而开始发愁:“刘寨主,这七千多口的灶户如何安顿啊?” “四衙是什么想法?” 郑艺苦笑着说道:“我只是个典史,能有什么想法?只是心中担忧,这么多人一旦安置不好,或者被别有用心之人掌控,那又会冒出一个李老大、张老大来。” 刘炀心中冷笑,郑艺不过是一个典史,犯得上操这份心吗?不过是想用灶户说是,想打探自己的意思而已。 于是刘炀也是一副没办法的样子,说道:“连四衙都没办法,我一个戚山寨的寨主又能怎么办?难啊!” “哎。” 郑艺谈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先去岛上各处转一转,安抚一下这些灶户,然后尽快回去禀报知县大人,如何处置,就让知县大人定夺,如何?” “嗯,也只能如此了。” 随即刘炀和郑艺各带人手出了宅院,说是要到岛上各处转一转,其实就是在三贤村四处看了看。 此时临近正午时分,三贤村的灶户都在忙着生火做饭,刘炀和郑艺随便找了一户人家查看,锅里是从微山湖内打捞上来的小杂鱼,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菜,味道谈不上好,但是好歹是有些荤腥。 “呵呵,看来岛上的灶户日子还可以啊。” 刘炀则微微皱眉,这个郑艺身为典史,却根本不知道民生之艰难。 这些灶户虽然看上去可以吃上鱼肉,但是那些如同手指大小,甚至如同虾皮一样的杂鱼非但没有多少肉,而且还只能熬汤,因为各家各户并没有多少粮食,只能节俭的煮出一锅鱼腥味浓烈的糊糊果腹。 这样的日子也能称得上是“还可以”? “四衙有所不知,这些灶户每日吃这些东西,看上去有肉,却稀汤寡水的,根本吃不饱,也没有多少油水。” 刘炀指着一旁低着头的灶户,说道:“我询问过,这些灶户之前被盐帮压榨,吃不到干粮,只能吃这些东西,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要出来干活,收集芦苇充作燃料,挖掘盐碱过筛,生火熬煮、过滤提纯等等,每天都要忙碌到夜晚才能休息,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半时间都在忙碌,非常的凄惨!” 听了刘炀的话,郑艺有些诧异,此时刘炀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着实不像是土匪头子。 不过郑艺还是配合着说道:“是啊,这些灶户也都是我留城县的百姓,我虽然是典史,但也不能看着百姓受苦。我看咱们明日就返回县城,尽早向知县大人复命,也好商量出一个安置灶户的方略来。” 刘炀说道:“那就依四衙,咱们明日返回。” “不过,” 郑艺拉着刘炀走出了这户人家,然后问道:“咱们返回县城,但是这微山岛也要留人驻守,至少在安顿好数千灶户之前,这里必须要稳住才行。” 刘炀说道:“这是自然。” “呵呵,刘寨主也知道,县衙的人马如今只有几十人,要留人看守这里,实在是力有不逮,所以还请刘寨主留下部分人马,不知刘寨主意下如何?” 刘炀笑了笑,问道:“我虽然已经投效知县大人,可身份依然是戚山寨的土匪,让我留人看守微山岛,难道四衙不怕我戚山寨的人从此盘踞在这里?” 郑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至于,呵呵,刘寨主忠肝义胆,那是江湖义士,绝非一般的土匪,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转过天来,次日一大早,刘炀命徐明宇的前队、张屠的后队留在微山岛驻守,自己带着黎樘的左队,以及直属数十人离开,和郑艺部数十人一起返回留城县县城。 至于鲍春翰等十几个被留下来的俘虏,已经五花大绑被放到了船上,等待他们的将是知县李京奎的公审,此时这些人都是面如死灰,如同麻袋一般被戚山寨的土匪看押着。 当天下午时分,刘炀和郑艺率部抵达留城县县城,闻讯的知县李京奎欣喜万分,随即带着县丞陈辰、主簿张垒以及县衙六房的书办赶到县衙大门外迎接。 刘炀、郑艺等人一路从东门进城,押解着俘虏游街来到县衙门外,此时鲍春翰等十几人已经被围观百姓看了个遍,身上满是百姓砸过去的土块等各种腌臜污渍。 不过当李京奎看到郑艺所部只剩下几十个“败兵”之后,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强打精神才挤出了一丝笑容,说了些场面话,随即也不升堂审问了,直接宣布了鲍春翰等人的罪名,命人将鲍春翰等押下监牢,等到上报徐州府、刑部,上头核准之后就开刀问斩。 至此,这场凯旋也随之草草结束。 “哎!” 当天晚上,李京奎、郑艺、刘炀三人在三堂喝着酒,不过李京奎却是长吁短叹不断。 “这场围剿说是胜了,可却是惨胜,县衙出动人马三百多,却只剩下几十人平安回来,现在城中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孤儿寡母在嚎啕大哭啊!” 刘炀看了看一副欲哭无泪的李京奎,知道此人绝没有这份善心,不过是发愁如何善后而已,于是刘炀也不说话,只是吃菜喝酒。 郑艺见状只好说道:“呵呵,李知县爱民如子,刘寨主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之后的事情......” 刘炀这才停止吃喝,见李京奎和郑艺都看向自己,说道:“难道知县大人有什么困难吗?” 李京奎只好说道:“现如今县衙的府库并没有多少钱粮,所以这两百多人的抚恤银子,县衙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的,后续给伤亡人马家眷的接济粮食,也无从筹措,不知道刘寨主能不能帮衬一二?” 刘炀心中冷笑,自己带着山寨兄弟一路拼杀,回来之后不提赏赐的事,反而先向自己打起秋风?真当自己以前是好学生呢! “大人体谅,我戚山寨也是个小寨,帮大人收税已经垫付不少银钱。这次山寨也有上百兄弟伤亡,我也在为抚恤银子发愁呢。” 不等李京奎和郑艺说话,刘炀紧接着说道:“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县衙再困难,难道还能不如小小的戚山寨?如今我也是没辙了,还请大人支援一些钱粮,让我先将兄弟们的抚恤发下去!” 第三十章 及时雨 被刘炀反将一军之后,李京奎和郑艺尴尬的对视一眼,然后二人端起酒杯掩饰着。 “本县听郑典史说了刘寨主率部仗义相救的事,可见刘寨主急公好义之心。再加上如今西山号的生意日渐火爆,听说连徐州、南京的商贾都来进货,可见是日进斗金啊,想必戚山寨的日子并不像刘寨主口中那般艰难。” 李京奎笑着说道:“呵呵,刘寨主还是太谦逊了,此番就出出力,本县是看在眼里的,一定不会让刘寨主吃亏。” 刘炀说道:“既然知县大人这么说了,我再推三堵四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只是此番围剿盐帮,我戚山寨的、兄弟出生入死,总要有些封赏吧?” 刘炀见李京奎直接把话挑明,索性也直接要起好处来,一旁的郑艺看了看二人,识相的低头吃喝起来。 李京奎微微皱眉,说道:“现在县衙财力不足,赏钱什么的肯定是没有了,本县又没有诏安任命官职的权柄,此事也颇为困难,刘寨主还是等本县周详考量之后,再说吧,啊?” 刘炀笑着说道:“可以,那抚恤的事情也等等再说吧。” “你!” 李京奎猛地站了起来,喝道:“刘寨主应该记住自己的身份,戚山寨的寨主,也是盐帮一般的存在,不要因为帮本县做了点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刘炀则端起酒杯品了一口,说道:“本寨主也提醒大人,现在的留城县只能靠郑典史手中的几十个残兵守卫,而本寨主手中却还有几百精锐。” “本寨主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现在留城县是乱是定,却都在本寨主一念之间,也请知县大人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李京奎气得脸色非常难看,却不敢再说什么,怕刺激到刘炀生出事端。 郑艺见状急忙当起和事老,笑着说道:“呵呵,知县大人和刘寨主都是性情中人,为了公事尽心竭力,有言语不到之处,都要相互体谅才是。” “来,咱们接着喝酒,有事慢慢商量,总有办法解决的!” 李京奎“哼”了一声坐下,刘炀则端起酒杯陪着郑艺干杯。 片刻之后,李京奎敲着桌子说道:“刘寨主到底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说出来吧,本县也不想绕圈子了。抚恤的事情如果搞不定,用不了两日,城内就会乱套,到时候西山号的生意也会受影响吧?” 刘炀拍手说道:“这才是商量事情的态度,知县大人早这样,估计咱们已经谈妥了。” “旁的不要说了,说正事!” 刘炀随即伸出两个手指头,说道:“我有两个条件:一、微山岛的数千灶户交给戚山寨安置,县衙不得干涉;二、盐帮的私盐生意交给我来做。我说完,二位谁赞成,谁反对?” 郑艺自然不会表态,只是看向李京奎,只见李京奎想了一下,说道:“本县同意,同时私盐生意本县也不会干涉,当然出了事本县也不会担责,而且本县还要拿一成的干股!” “成交!” 刘炀爽快的答应下来,随即说道:“知县大人痛快,本寨主也是爽快人,衙役、乡勇的抚恤钱粮都由戚山寨负责了,三天之内全部发放到位。” “好!” 眼见钱粮有了着落,李京奎脸上的怒气也烟消云散,和郑艺不断向刘炀敬酒,三人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气氛。 至于缴获的几万斤私盐,刘炀自然知道这些是藏不住的,承诺五天之内会命人运到城内,到时候会由西山号负责平价出售,所得银钱全部充作县衙用度。 对于刘炀的表态,李京奎和郑艺都很欣喜,原本还担心刘炀会纠结这笔银钱,于是对刘炀的评价更进一步。 这倒不是刘炀大方,而是四万多斤的私盐按照平价出售,就算是二十文一斤,全部卖光也不过是九百多两银钱,自己犯不上为了这些银钱再跟李京奎打嘴架。 于是在两天之后,在留城县城内西山号门外,数百伤亡衙役、乡勇的家眷正在排队,队伍中人人悲切,不少都是妇人拉着孩子哭哭啼啼的排队,脸上满是慌张和无助。 “大家听好了!” 这时,西山号主事赵富山拿着一个硬纸板卷起来的“喇叭”,站在一张椅子上大声说道:“此番县衙调集人马围剿盐帮,实乃利国利民之举,只是盐帮人马凶残势众,致使县内衙役、乡勇伤亡惨重,县太爷又无力抚恤,所以我西山号东家刘炀仗义疏财,拿出大笔钱粮抚恤英烈家眷,请大家排好队,有序上前领取!” 赵富山一番话讲完,排队的家眷,以及围观的百姓轰的一声议论了起来,随即城中百姓对李京奎这个知县日益厌恶:你县衙带着人家男人出去杀贼,现在却一句没钱就不给抚恤,简直是没人性! 而刘炀的名号则在留城县内外传开,哪怕有人说刘炀其实是戚山寨的土匪寨主,也挡不住百姓拥护:土匪怎么了?扶危济困、仗义疏财,那叫侠客,比一毛不拔的知县强多了!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留城县的百姓渐渐开始称呼刘炀为“及时雨”,刘炀则不以为然,暗道:“老子可不屑于当宋江!”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赵富山带着西山号的伙计发放钱粮,抚恤名单都是典史郑艺提供的,但是抚恤钱粮的数额却是刘炀定下的,足足比官府的定额高出不少。 “杨协!”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红着眼睛上前,赵富山打量了一下,问道:“家中还有几口人?” “没了,就我一个。” 赵富山摇了摇头,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随后说道:“按照东家的意思,抚恤银钱一律为定额,不管衙役还是乡勇,阵亡一律是三两银钱,接济粮则按照人口计算,发放三个月,成年男丁每月每人二十斤,成年妇人每月每人十二斤,孩童不论男女每月每人一律五斤,六十岁以上老者每月每人一律十斤。” 说完,赵富山打量着杨协说道:“你家中就自己一个,这是抚恤银钱三两,这是本月的接济粮二十斤,以后两个月都到西山号领接济粮。” 杨协接过钱粮连声感谢,然后说道:“掌柜,您这里还招人吗?我家中没有耕地,吃完这些也是要饿死的,我想找个活路。” “我这里不要人了。” 赵富山随后低声说道:“你要找活路,可以去戚山那边的东高村,听说正在招人。” 杨协喃喃的重复着:“东高村?那我就去东高村!” 第三十一章 招兵 几天后,三月十七日,戚山寨,聚义堂。 在刘炀的面前摆着一份册子,是账房主事郭文朔整理出来的物资清单。 “寨主请看,现在寨中可谓是钱粮充盈,这次围剿盐帮,山寨的兄弟们共缴获银钱三万七千九百五十二两,粮食四万八千石,此外还有布匹六千一百匹,首饰等细软若干,除去调往西山号,用于抚恤衙役、乡勇,以及发给伤亡兄弟们的钱粮,目前库房内还有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七两,粮食四万七千两百三十三石,足以支撑我山寨十年有余!” 刘炀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郭主事是按照目前山寨内连同家眷数百人计算的,这样不行。” “请寨主明示。” 刘炀说道:“微山岛上的数千灶户已经归山寨统领,另外山寨也要立即开始从周边乡野征召人马,这些人的口粮也要算进去。” 此时山寨户房主事白蒙生已经拿到了灶户的大致户册,并且已经与东高村、崔村百姓一起登记造册了。而灶户的户册是山寨土匪从微山岛三贤村搜出来的,刘炀还感叹鲍老大竟然还会登记灶户户籍,当真是意外之喜。 至于刘炀要征召人马的事宜,已经通知兵房兵备司主事刘璨,所以不管是灶户的人数,还是计划征召的人数,郭文朔都是知晓的。 此时郭文朔微微皱眉,用炭笔在草纸上写写画画了一阵,然后说道:“如此算来,那咱们山寨要养活的人数就太多了,粗算下来,就已经有近万人了。” “按照万人规模计算,四万七千两百三十三石粮食只能支撑七、八个月。” 刘炀点了点头,说道:“这才差不多,所以现在山寨内的钱粮看上去很多,其实依旧不够用。” “是。” 郭文朔有些担忧的说道:“而且今年留城县的夏税、秋粮也是咱们山寨负责收缴,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各处乡野的百姓都很困苦,能收上来多少钱粮都是未知数,属下还要仔细核算一番,将这部分钱粮提前预留出来。” 其实刘炀也没指望从百姓手里收钱、收粮,因为根本就收不上来,除非竭泽而渔,收一次就让各地百姓破一次家,可这样显然与刘炀打造“根据地”的长远计划不相符,所以留城县的夏税秋粮只能自己硬抗。 “还是要继续开源,多弄些赚钱的产业才是!” 刘炀心中暗暗想着,随即又询问各队伤亡兄弟的抚恤情况,郭文朔表示已经全部发了下去,各队兄弟的赏钱也发放到位了。 “那就好。” 打发走郭文朔没一会儿,副寨主洪禄便大步走进聚义堂,大笑着说道:“哈哈,寨主这次带着兄弟们下山,真是收获巨大,咱们山寨多少年都没见过这样的肥年了!” 刘炀笑着说道:“本寨主说过,只要兄弟们跟着本寨主敢打敢拼,咱们戚山寨一定能发展壮大,兄弟们也能干一番事业!” “寨主所言,我肯定是信的。” 随后刘炀问道:“那些上山的盐帮俘虏都安顿好了?” 洪禄说道:“按照寨主的吩咐,一共一百四十个俘虏(张辰一伙二十多人,废堡外俘虏一百一十七人)已经全部打散,分配到各队去了。” “现在前后左右中各队的人数已经有八十人,属下手中的兄弟五十人,寨主手中兄弟六十三人。” “嗯。” 洪禄坐下继续说道:“寨主,现在各队人数太多了,一个队长要带八十人,平日里的训练都是难事,寨中的编制是不是调整一下?” 刘炀也有这方面的打算,说道:“各队自然要扩编的,不过要等到东高村那边征召完毕再说。” “还有,微山岛那边也要从灶户之中征召青壮,两边的征召同时进行,等到新人征召完毕,本寨主自会对各队进行扩编。” 洪禄兴奋的说道:“好啊,等这些人都整编进来,咱们戚山寨就一步登天了!” 看着高兴得咧嘴大笑的洪禄,刘炀摇头笑着:“计划招募村中青壮一千多人,征召灶户青壮一千多人,连同戚山寨现有的五百多人,满打满算也就三千左右,这样的兵力的确比山寨之前翻了几倍,可是放在眼下的乱世之中,与流贼动辄数十万、百万,官军动辄精锐数万的规模相比,区区三千人依然不够看!” 刘炀心中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所以只是笑了笑,说道:“东高村的征召事情有兵房兵备司主管刘璨带人负责,至于微山岛那边,就辛苦兄弟你去一趟吧,另外除了你自己的兄弟之外,将张屠的后队也一并带去,你们二人暂时先驻扎在岛上。” 洪禄知道这是刘炀给自己独当一面的机会,抱拳说道:“寨主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次日日上三竿之时,带着行囊的杨协抵达了东高村,原本就不算太大的东高村热闹非凡,这里不但有村中百姓忙碌着,聚集了留城县各处乡村数百青壮。 杨协找到一个村人询问着,那人指了指村子西面说道:“就在那边,是戚山寨在招募青壮。” “戚山寨?” 此时杨协才知道,原来是招人当土匪,于是下意识就想离开这里,却只走了两步便停下。 “那刘炀是西山号东家,据说也是戚山寨的寨主,我手里的钱粮都是人家发的,受了好处,还有什么资格嫌弃戚山寨落草?” 杨协的纠结只是一瞬,随即就大步来到村西,在肥皂工坊外面,看到这里已经排起了大队,队伍最前面是十几个身穿统一号衣的戚山寨土匪,似乎是在维持秩序,还有人在登记,并且询问着什么。 于是杨协便来到队伍后面排着,队伍中有人议论道:“听说了吗,上了戚山寨,每月就有五钱银子的月奉,还有一日三餐可吃饱,有家眷的,每月还有十斤口粮补贴家里。如果立了功、升了官,月奉还能拿更多!” “还有这等好事?这可比徐州卫、徐州左卫那些卫所兵强多了。” “那是自然,至少戚山寨不会克扣月奉,也不会拿人当牲畜使唤。” 杨协全都记在心中,暗道:“如此,这戚山寨还真是不一样,如此做派反倒比官军更加像样,也许还真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出去!” 很快便轮到了杨协,兵备司主管刘璨带着一个投靠过来的书办正在登记,那书办打量了杨协两眼,问道:“姓名?多大了?” “小的杨协,今年十九岁。” “哪里人?” “留城县人。”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都是做什么营生的。” 杨协神色一暗,说道:“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那书办闻言抬头看了杨协一眼,然后说道:“征召你为戚山寨新丁,每月五钱月奉,没有家眷就没有口粮发了,明白吗?” “小的明白。” 书办随即指着旁边说道:“登记完了之后,先去那边令一个号牌,然后会有人安排你在村子里住下,等待山寨下一步的整编和操练。” “是。” “记住!” 书办嘱咐道:“在戚山寨要听令、守纪律,否则会受到严惩,明白吗?” 杨协没想到当土匪还有这么多的规矩,急忙连连称是,便来到旁边,这里已经聚集了数十人,杨协也从一个土匪手中领到了一个木头牌子,做得还能粗糙,上面刻着“零二八一”几个数字。 发牌子的土匪笑了笑,对杨协等人大声说道:“都拿好你们各自的牌子,在整编、操练之后,用这块木牌换取你们正式的腰牌。” 第三十二章 扩编 三月二十五日,微山岛。 三月下旬的微山湖一带的芦苇荡已经泛绿,各种水鸟也开始在水域里欢腾,一派生机勃勃。 张辰跟随后队来到岛上驻扎后,便带着几个同伴开始征召灶户中的青壮,到现在已经持续几天了,而又一批经过简单整编的三百青壮,正在微山岛西面的码头汇聚,准备乘船前往戚山集结。 “所有人按照牌号排队向前,依次上船,不要拥挤!” “到了芦苇荡内下船,各队整队出发,不得擅自行动、不得逃跑,否则各队连坐、岛上家眷受罚!” 张辰带着人在码头这边一遍一遍的高声喊着规矩,三百青壮既紧张又兴奋,不知道此番前往戚山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机遇。 “进展如何了?” 这时后队队长张屠大步走来,张辰急忙上前行礼,说道:“这批三百人大部分都已经上船了,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全部送走。” “嗯。” 张屠当队长一段时间,原本鲁莽性格也有所收敛,此时沉稳的说道:“下一批两百多人已经从各村出发了,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抵达这里,今日入夜之前,岛上所有一千多青壮要全部运走,你这边要盯好了。” “是。” 张辰虽然是从盐帮投降过来的,但是在分配到后队的十几个盐帮俘虏中很有些威信,做事也勤恳,所以便被张屠有意提携使用。 与此同时,东高村这边征召的青壮也在集结。 杨协跟着一众同伴已经在村外列队等了一阵,随即就看到大批的青壮从东高村穿过到这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聚越多。 “我的老天爷,这戚山寨到底招募了多少人?这已经有数百、上千人了吧!” 杨协在心中惊叹着,其实杨协不知道的是,此番刘炀大举招募新兵,留城县各处乡村一共征召了一千三百九十八人,从微山岛的灶户中,征召了一千两百三十二人,在这两天将有两千六百三十人聚集到东高村这边。 此时杨协心中也有几分激动和自豪,甚至有些期待自己这样的新人会在戚山寨中如何安顿。 当天,刘炀也带着各房主事来到东高村,驻守戚山寨的前队队长徐明宇,驻守东高村的左队队长黎樘,驻守崔村的右队队长刘景明也被刘炀召集了过来。 众人簇拥着刘炀在东高村外视察了一番,此时征召的两千六百多人大部分都已经抵达了这里,并且在戚山土匪的指挥下,在东高村西面的空地上挖掘了许多地窝子,作为暂时驻地。 “小人拜见寨主!” 刘炀所过之处,众多青壮在戚山土匪的带领下,纷纷行礼,并且高声欢呼着,刘炀心中也是一阵激动,自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虽然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将原本默默无闻,几乎已经在崩溃边缘的戚山寨发扬壮大,一、两百人的小寨子迅速发展成两、三千人的大寨,心中的自豪感和成就感也是非常足的。 跟在刘炀身旁的刘景明、黎樘等队长,以及郭文朔等各房主事、主管也向刘炀投去了敬佩的目光,神色充满了恭敬。 随后刘炀来到肥皂工坊,在工坊的办事房内开会议事,众人簇拥着刘炀进屋纷纷落座。 “呵呵,招募青壮的事情进展顺利,很好。” 一旁的账房主事郭文朔却苦笑着说道:“寨主只看到招募了大批的青壮,咱们戚山寨的库房却花去许多,以后每月都要支出一千多两银钱、数百石粮食。” 刘炀不以为意的说道:“这都是必须花的,钱粮自然要用到刀刃上。” 随即刘炀说起正事:“现在青壮已经征召完毕,接下来就要按照本寨主拟定的方略进行扩编,刘主管来宣布一下吧。” 兵房兵备司主管刘璨起身向众人拱手示意,然后拿出一份方略开始宣读。 此番戚山寨扩编兵力,是以留城县各处乡野青壮、微山岛的灶户青壮为基础,以戚山寨原有数百人为骨架,把这三方人马整合起来进行的。 经过扩编,戚山寨的前、后、左、右、中五队扩编为总,分别以徐明宇、张屠、黎樘、刘景明、边大河五人为对应总的千总。 每总设训导官一人、镇抚官一人、军需官一人、旗手鼓号一队,炊事兼辎重旗一个,以及一个旗的斥候,全总为五百五十四人。 每总下辖两个哨,每哨设哨长一人、号手鼓手各一人、卫生兵六人,炊事兼辎重队一个。另有训导官一人,镇抚兵一人,军需兵一人,全哨为二百二十人。 每哨下辖四旗,每旗四十九人,设旗长一人,每旗下辖四队,每队十二人,设队长一人。 同时,刘炀和副寨主洪禄各有一个亲卫哨,只不过刘炀的亲卫哨是二百二十人的整编哨,洪禄的亲卫哨是不满编的。 经过扩编之后的戚山寨将有兵力三千一百四十三人,每月光是月奉银钱就要支出两千多两,因此刘璨宣布完毕之后,除了账房主事郭文朔眉头紧锁感到肉疼之外,其余众人都是喜笑颜开。 刘炀待到众人兴奋的议论了片刻,说道:“各总目前的驻地不变:前总驻守戚山寨,后总随副寨主驻守微山岛,左总驻守东高村及肥皂工坊,右总驻守崔村,中总驻守西山号,以及负责留城县与东高村之间的货物运输。” “从明日开始,集结在东高村的两千多青壮将开始操练,为期五天,进行简单的队列训练和纪律培训。五天之后,所有青壮开赴各处补充到各总,并且按照本寨主修改过的科目内容进行严格操练!” “是!” 刘炀又对兵房武备司主管金卓说道:“各总以长枪为主要装备,此前从盐帮手里缴获的短刀也可以用起来,尽快给各总装备到位。” “是。” 金卓接着说道:“不过咱们戚山寨没有专门的铁匠,所以兄弟们装备的长枪也只能是削木为枪,刀刃损坏之后也无法修补,咱们是不是招募一些铁匠,自行打造兵器?” 刘炀沉吟了一番,说道:“这是肯定的,只是要等一等。” “随着盐帮覆灭,咱们戚山寨的名声已经传开,这次又大张旗鼓的招募两千多青壮,本寨主估计知县大人那边已经警觉起来,夜里都会睡不着觉了,咱们再招募铁匠、打造兵器,估计就要把徐州卫、徐州左卫的官兵招来了!” 众人闻言非但不担心,反而哄笑起来,显然已经不把李京奎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了。 “好了。” 刘炀又先后嘱咐了一番,命户房主事白蒙生盯紧夏税、秋粮的征收,在不加重百姓负担的情况下,能收多少收多少,命镇抚房刺奸司主管程秀严管各部纪律,命账房主事郭文朔尽量购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纷纷领命,这几天刘炀为了扩编事宜也非常疲惫,但是精神却依旧亢奋。 此时刘炀看着屋内的部下,心中暗道:“现在山寨各房运转不错,我手中也有人马了,但是装备却很差,的确应该找机会改善各部的武备情况了!” 刘炀心中暗暗想着:“另外微山湖一带已经控制在手,私盐生意也要尽快运转起来。” 刘炀明白,这样件事情要做起来,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底气,而手中的三千多人马就是最大的底气。 “一切的基础,还是要将手中的人马操练出来,能镇得住朝廷才行!” 于是刘炀起身招呼众人道:“走,咱们去看看青壮的操练场地!” 第三十三章 新兵训练 此时东高村外,肥皂工坊北面的空地上,便是两千六百多新兵聚集的临时营地,此时四周用简易的木栅栏围了起来,中间还有几间些正在搭建的茅草屋,是作为处理公务之所,刘炀也准备将这里打造成戚山寨日后的“新兵训练营”。 刘炀在徐明宇、刘景明、黎樘和各房主事、管事的簇拥下来到这里,只见两千六百多新兵以两百人为一队,正在进行基础操练。 “虽然基础操练只有五天时间,可却是非常重要的,决不能敷衍了事,在第五天的时候,要进行队列、号令、体能的测试,哪一队不合格的人数多,哪一队的教官就要受重罚!” “是。” 兵房兵备司主管刘璨急忙领命,戚山寨各部的训练事宜归他管,所以这段时间非常忙碌,也非常尽心,此时各队的教官是从戚山寨老人之中挑选出来的,虽然都是“精锐”,却也良莠不齐,毕竟此时的戚山寨比不了朝廷的真正精锐。 而刘璨也有些底气不足,万一这五天的操练训得一塌糊涂,自己这个兵备司的主管也难辞其咎,于是刘璨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这五天也不准备回山寨了,就盯在这里,必须给寨主一个满意的“答卷”。 随后刘炀看到一队新兵正在列队行进,这一队的主教官大声喊着“左右左”,两名副教官一个跟在队伍后面,一个在侧面同步走着,都在观察队伍的整齐程度,不断纠正新兵的横竖排面,并且对分不清左右,以及顺拐的新兵大声斥责。 刘璨在一旁急忙说道:“时间太短了,不少人都还分不清左右,队列也不算严整。不过寨主发下来的操练手册很详细,属下估计过两天情况就会大为改观了。” 为了训练好这些新兵,刘炀根据后世红色军队“新兵下连队”的训练内容,自己连夜整理出一份操练手册。当然内容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优化”,以适应这个时代的战场需求,比如将障碍跑、腹部绕杠等科目去掉,保留了队列、几个体能项目,以及内务和卫生的相关要求,并且增加了变阵和此时几个实用的阵型。 刘炀也不指望这些新兵能在五天里学会这些东西,只要求新兵能掌握简单的队列行进等科目就好,至于大部分的科目,等分配到各哨后,有的是时间锤炼。 忽然刘炀看到前方一个队伍中,一个年轻人步伐沉稳,精气神很足,与身边紧张、甚至被训练弄得有些不知所承担新兵对比鲜明,于是感兴趣的看了一会儿,说道:“这些新兵之中肯定有不少好苗子,这几天让各队教官留意一下。” “是。” 刘炀想了一下,说道:“此番扩编,各总、各哨都需要大量的基层军官,所以等到五天训练完毕之后,对所有的新兵要有一个评测:成绩优秀的新兵优先提拔到各层带兵,不但是那些旗长、队长,各哨百总直辖的军官也要充实起来,负责军心、士气的训导官(明代版的政委),负责军纪的镇抚官,负责军需后勤的军需官等等,都要用优秀新兵充任,明白吗?” “至于训练成绩不是很好的新兵,到了各总、各哨后除了继续加强训练之外,暂时先安排充实为各总、各哨的炊事辎重兵。” 刘璨一一记下,而刘炀心中还记着另一件事:各总的千总是徐明宇、张屠等心腹老部下,而各哨的百总人选也报了上来,基本上都是徐明宇等人提拔上报的,也都是有些能力,并且信得过的戚山寨老人,今日已经全部赶到戚山寨了。 于是刘炀便到其他各处简单巡视了一下,然后便叫上众人返回戚山寨,对这些各哨的百总进行“面试”。 而在不远处,正在紧张操练的杨协并不知道,刚才戚山寨寨主刘炀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此时还在和同伴一起高声喊着“一二三四”的口号。 “这戚山寨虽说是土匪,但是操练却不含糊,我看比徐州府城驻扎的参将兵马都严格!” 杨协早几年曾去过徐州府,见识过驻守在城内的明军正规军,可是即便是明军中堪称精锐的兵马,平日里也难得操练,所以杨协才有这样的感慨。 “就不知道这几千大军操练成之后,刘寨主会有和作为呢?” 杨协心中隐隐期待着,随后便听到教官大声说道:“停步!那几个顺拐的给老子站出来,在一旁开‘小灶’给老子继续练,其他人休息一刻,然后进行跑步、蹲起等操练,练气力!” 杨协随即看着旁边不远处另一队正在练气力的新兵,只见他们已经绕着临时驻地跑了十几圈,不少人都已经跑吐,此时又开始蹲起、蛙跳,已经有人大腿抽筋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即便杨协从小跟着父亲练习过拳脚,也不由得嘴角抽搐了几下:“这样操练是吧?我估计就算是北京城的京营也不会这样练吧!” 就这样,两千六百多名新兵在东高村外热火朝天训练了五天,等到第五天的时候,刘炀亲自前来观看“检验大操”,其实就是以两百人为一队,犹如后世学生军训一般,绕着临时驻地走一圈队列,然后挑选几个便于展示的科目,抽查几队新兵而已。 这已经是现阶段,以戚山寨的财力能搞出来的最好局面了。 不过刘炀却非常满意,当刘璨带着人搬来两千六百多人具体的分配名录时,刘炀心中也是一阵激动:“这只是一个开始,这次扩编只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这个乱世争霸天下的一大步!” 随后便是新兵分配,两千六百多人按照建制,开始由教官带领前往各自的驻地。 杨协很幸运,被分配在左总,驻地就在东高村,充任左总丁哨甲旗甲队士兵,是长抢手。 杨协跟着同队的兄弟“报到”完毕后,立刻就被派了任务:到村外上山路口维持秩序,大批被分配到前总的新兵要上戚山,到戚山寨驻守、整顿。 而陈瑜已经被任命为甲哨甲旗丙队队长,正带着手下十几人在戚山寨的大门口,没过多久便看到一队队新兵从山路上来,由教官带着进入了戚山寨。 “哈哈,从今以后,老子手下也有人了!” 陈瑜在戚山寨内待了段时间,言语上也变得“粗犷”起来,动辄老子、老子的。 而次日一大早,被任命为后总乙哨甲旗丁队队长的张辰也带人来到码头,在这处微山岛西面的码头上已经登陆了不少新兵,张辰正忙着维持秩序,按照送来的花名册,将新兵逐一分派下去。 “竟然有这么多了!” 张辰只在心中感慨一句,便顾不上许多,这一忙就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 “听说千总提拔的甲哨、乙哨的百总去了戚山寨,寨主要考验他们?” 傍晚时分,结束了一天忙碌,在返回三贤村驻地的路上,一个土匪老人忽然开口询问着。 张辰点了点头,自己也听人说了,千总张屠提拔的两百百总都是戚山寨的老人,据说在岛上坐镇的副寨主洪禄也对这两人很满意。 张辰说道:“看到今日的情况了吗?咱们戚山寨现在是如日中天,等到寨主将私盐生意也搞起来,以后咱们在留城县就能横着走了!所以兄弟们都好好干,将来咱们的前程不可限量!” “哈哈,队长说起话来文嗖嗖的,我记得之前还跟我们一样,动辄老子、日你娘的,现在当了队长就这般......” 那土匪还没说完,就挨了张辰一脚,众人随即开始起哄大笑。 就这样,一行人走在通往三贤村的土路上,背后是落下的夕阳,耳边传来鸟叫,身边则是说笑的兄弟,张辰心中竟然也无比的安心,比身处盐帮之中安心万倍。 第三十四章 内要严格外撒钱 话说戚山寨聚义堂上,刘炀笑着坐在交椅上,屋内还有十几人,除了兵房兵备司主管刘璨、镇抚房刺奸司主管程秀之外,剩下的都是各哨的百总。 “呵呵,诸位都是各总千总推荐的得力干将,都是咱们戚山寨的老人,本寨主也都认识,今日咱们就不说客套话、场面话了。” 刘炀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在了程秀的身上,指着他说道:“这位是咱们戚山寨镇抚房刺奸司的主管,程秀,负责各总、各哨的纪律,你们手下的镇抚兵、镇抚官不但受你们这些百总上官的指挥,更受镇抚房的领导,所以日后各哨的纪律,你们要多加上心,并且要全力配合程主管!” “遵命!” “这位是兵房兵备司主管刘璨,日后你们各哨的日常操练等事宜,要受刘主管的约束,凡是日常操练不上心,被兵备司抽查不合格的,不管是谁,一律撤职、重罚!” “是!” 此时除了前后左右中各总的十名百总外,还有刘炀、洪禄亲卫哨的百总,一共是十二人,众人听完刘炀的话,心中都在感叹:“这戚山寨到底是与往日不同了,这哪里是土匪窝,就连官军也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刘炀看着众人正襟危坐的样子,随即笑了起来,说道:“本寨主要求你们都要做到最好,同时也会给你们最好的,现在给你们定下的月奉有多少?我看比徐州城内的官军拿到手的都多!只要诸位尽心尽力,咱们戚山寨肯定会日益壮大,将来你们能得到的银子、地位都会更多、更好!” “属下誓死追随寨主!” 刘炀说完,刘璨和程秀就起身说着,其余十几人也急忙起身附和,刘炀笑着挥手让众人坐下,然后便命人搬来几大摞文卷,对众人说道:“这些是本寨主亲自拟定的戚山寨纪律,你们带回去,一个月之内要让麾下兄弟全部背诵,期间本寨主会让山寨各房识字之人随你们回去,手把手的教给你们。” “一个月之后,本寨主会命人到各哨检验、抽查,日后也会不定时、不定地点、不是先通知抽查纪律背诵、操练情况,谁手下的兄弟不合格,谁就免职滚蛋!” 众人当即傻眼。 就在刘炀大力整顿戚山寨纪律,加大力度进行操练,提高麾下土匪战力的时候,在留城县的县衙内,知县李京奎正在愁眉苦脸的叹息着,一旁典史郑艺、县丞陈辰、主薄张垒也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都说话啊!” 李京奎看着众人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恼怒,此时也不顾县太爷的威严,敲着桌子大声说道:“如今事到临头,一个个都不说话了?戚山寨公然招兵买马,这么严重的事情,县衙岂能不闻不问?” 郑艺哭丧着脸,说道:“太爷息怒,容我说一句。” “你说!” 郑艺随即掰着手指头说道:“现在县衙内满打满算,把看守牢房的狱卒,衙内的仵作,还有后院烧火做饭的老头都算上,也就是五、六十人而已,这么点人能干什么?” “刘寨主此番私自扩充人马的确是不对,可谁敢去说?太爷可不要指望让小的去,带着几十号老弱病残上戚山,去质问拥兵两、三千的土匪寨主?这不是去责问,这是去送死啊!” “你!” 李京奎指着郑艺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听县丞陈辰说道:“太爷息怒,我倒是觉得四衙所言在理。” “你也这么说?” 陈辰拉着李京奎坐下,然后说道:“现在咱们留城县形势很不好,戚山寨已经成了气候,比之前的盐帮更甚,四衙也是无能为力啊。” 李京奎一咬牙,说道:“那咱们就招募乡勇,等招募几千人,本县就要平了戚山寨!” “不可!” 谁知李京奎刚一说完,其余三人纷纷阻拦。 郑艺说道:“就算招募了几千人,难道就能打赢戚山寨?万一打输了,刘寨主肯定要造反,到时候如何收场?” 陈辰说道:“现在还是以稳定局面为主,只要刘炀一天不造反,就要听太爷的调遣,承担收税的职责,太爷任期一到就能高升,何苦去招惹戚山寨?” 张垒更是说的直接:“只要戚山寨不造反,只要钱粮缴纳足够,太爷就乐得自在,那戚山寨就算是铸造火炮也跟咱们没关系,那是下任知县要头痛的事!” “对、对,还是三衙(主簿张垒)看得透彻。” “呵呵,二衙(县丞陈辰)也是慧眼独具啊。” 看着互相吹捧的二人,李京奎有些难以置信,这还是大明的官员吗? “难道本县就坐看戚山寨壮大,而无动于衷吗?” 李京奎大声问道:“要是戚山寨的事情传到徐州府去,徐州参将、徐州知府两个衙门怪罪下来,本县怎么办!” 陈辰说道:“太爷,我倒是觉得,只要刘炀不造反,参将衙门、知府衙门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现如今大明的官员不好干啊,能平平安安的就算是烧高香了,谁还会自找麻烦?” 李京奎此时也泄了气,摇头说道:“本县是怕啊,万一那刘炀也是李闯一般的人物,等到实力足够就竖大旗,咱们谁也跑不了,都得掉脑袋!” 三人也都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典史郑艺感叹道:“太爷啊,咱们就算上报徐州府和徐州参将,请来朝廷大军围剿戚山,不管胜败,咱们四人也一样脱不了干系。” 李京奎瞪大了眼睛,随即大笑起来,泪眼摩挲的说道:“是了,是本县为了剿灭盐帮而拉拢戚山寨,将来戚山寨出了任何事情,本县,还有你们都是最好的替罪羊!” “所以......” 陈辰和张垒对视一眼,然后陈辰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说道:“所以对于咱们来说,其实维护好戚山寨才是最好的选择。” “嗯?” “现在留城县都称呼刘寨主为及时雨,这样一个仗义疏财、又有义气的人物,只要咱们倾心相交,肯定也会尽力维护、帮助太爷的!” 李京奎眼神闪烁,随后指着几人咬牙说道:“刘炀给你们多少银子?” 陈辰直言不讳:“我们三人每人每月一百两。” “一百两!” “一百两。” 李京奎震惊的说道:“本县一年的俸禄折合银钱才六十两!” 陈辰说道:“刘寨主豪爽,太爷身处这么好的位置,与刘寨主又有提携、扶持之恩,只要我等去传个话,一个月两百、三百两,很容易!” 李京奎自问并不是贪官,但是平日里也会收下一些“孝敬”,算下来一年出了朝廷发下的禄米之外,七七八八的全都加在一起,也就是一百几十两的收入。不是不想多拿,而是留城县的油水太少,拿不到。 于是李京奎彻底动了心,眼中冒火的说道:“去跟刘寨主说,本县每月要二,不!三百两,日后官面上的事情,本县会尽力帮着维持。” 第三十五章 熬盐 崇祯十一年,四月初三日。 这天正午时分,刘炀在聚义堂后面的“卧室”正在吃午饭,一段时间以来的忙碌终于有了回报,各总、各哨已经步入正轨,新老部下在严格的操练中快速融合着,如今戚山寨的军事层面已经“升级”完毕,刘炀一边吃着大饼、喝着肉汤,一边在心中暗道:“私盐生意要立即恢复起来,经济建设、军事建设必须两手抓、两手硬!” 忽然,户房主事白蒙生敲了两声,推门走了进来:“呵呵,寨主还在吃饭啊?” 刘炀大口吃着刚烙出来的大饼,觉得有些噎,随即端起海碗喝了一大口泛着油花的肉汤,舒坦的吐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是白主事啊,坐,吃了吗?” “属下吃过了,不想打扰了寨主。” “没事。” 刘炀拿起手边的麻布擦了擦嘴,笑着说道:“我随便吃两口就行,无所谓打搅,说吧什么事?” 白蒙生拿出一封书信,说道:“属下今日去东高村核查户籍,正好遇到了县衙的人,这是知县大人派人送来的书信,请寨主查收。” 刘炀有些意外,不过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 在戚山寨刚开始征召乡野青壮的时候,刘炀就暗中派人联络郑艺、张垒、陈辰三人,硬生生用银钱撬开了三人的心防,估计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三人已经“说服”了知县李京奎。 于是刘炀招呼白蒙生先坐,自己拆开书信看了起来,随即便嘴角上扬:“一个月三百银钱?大明的知县什么时候也明码标价了!白主事以为如何?” 白蒙生也是凑够县衙出来的,自然明白刘炀的话是什么意思,此时有些尴尬的说道:“属下以为,如果这是李知县的价码,其实还不算太高。” 刘炀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道:“坐地起价而已,不过本寨主就不知道李知县值不值这个价钱了。” 白蒙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笑了笑。 刘炀随即说道:“既然这封信是白主事带来的,那就麻烦白主事起草一封回书吧。” “是,” 白蒙生问道:“回书是什么内容?” 刘炀想了一下,说道:“具体措辞白主事自己做主吧,但主旨就一句话:官府事,请李知县代为斟酌。” 当天下午,刘炀看了白蒙生草拟出来的回书,点头之后就派人送往留城县城,随后刘炀叫上账房主事郭文朔,派人通知商事房主事赵富山,动身前往微山岛。 “开始熬盐?” 路上,随同刘炀一同前往的郭文朔诧异的说道:“属下有些担心,这私盐熬出来就需要分销,可之前盐帮的渠道基本都断了,县内李知县又不知道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先打点一下?” 刘炀坐在马车上,四周是亲卫哨的二百二十人,由亲卫哨百总沈从益率领。此人是戚山寨的老人,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很沉稳,特别是伸手不错,被刘炀提拔带在身边。 刘炀靠在马车的栏杆上,说道:“李知县那边不用担心,本寨主已经联络过,知县大人会有分寸的。至于分销的渠道,” 刘炀嘴角上扬,说道:“只要咱们熬出来的私盐品质好、价格公道,还怕没人买?” 郭文朔说道:“那寨主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 刘炀说道:“还是以西山号为媒介对外出售,不过以后西山号不能只有留城县内的一家,本寨主要在丰县、沛县,甚至是徐州城内都开设分号,将咱们的肥皂和私盐卖出去!” “在各地城内公然卖私盐!” “对!” 刘炀说道:“老子现在有三千人马,等到西山号开遍徐州各地的时候,咱们戚山寨的人马只会更多,谁敢管?谁能管!” 郭文朔听完瞠目结舌。 次日,微山岛,三贤村外。 此前盐帮熬制私盐的地点很多,基本上都分散在微山湖各处,不好管理,也让不少灶户有了私自留存私盐的可能。 如今盐帮已经覆灭,微山湖范围内的七千多口灶户已经被陆续迁徙到微山岛上,让原本空旷的岛上变得热闹起来,刘炀也顺势将熬制私盐的地点迁移到岛上。 “寨主请看,自从上个月开始,我就开始征调灶户修建这处工坊了。” 在三贤村以东两里外,一座占地很大的工坊已经颇具规模,虽然细看起来却还很简陋,但是此时已经是炊烟袅袅,工坊已经开始点火熬制私盐了。 副寨主洪禄一直坐镇微山岛,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建设这处私盐工坊。此时洪禄跟在刘炀的身旁,详细介绍着工坊的情况。 “寨主可能有所不知,用盐碱熬制私盐与海水晒盐不同,与井盐、岩盐的生产更是不同,分为取土(盐碱土)、筛土、水溶过滤、熬煮、结晶、提纯等工序,最是麻烦,也最耗时费力。” “不过这也没办法,咱们徐州这里能用盐碱地制盐,已经算是挨着聚宝盆了。” 此时刘炀等人来到工坊中央,这里已经架起许多大铁锅,里面都是黄褐色的盐碱土混合液,在芦苇秸秆的燃烧下,铁锅里面都在翻滚着。 “寨主请看,这就是在熬盐了,等到里面的水煮干了,就会有白色的结晶,然后就是提纯,得到的就是粗盐了。” 刘炀点了点头,对于熬盐的工艺自己是不懂的,洪禄也不懂,所以只能依靠这些娴熟的灶户。 不过刘炀有办法提高这些灶户的生产积极性,这处私盐工坊内所有灶户的收入,都是与私盐产量挂钩的,生产出来的私盐越多、质量越好,这些灶户的工钱就越多,所以不用洪禄等人监督,这些灶户就会自发的精工细作,至少产量和品质方面是有一定保证的。 “按照现在的进度,工坊每月的情况如何?” 洪禄显然提前做过功课,说道:“目前工坊从灶户中挑选出两千人,分为数个环节,从收割、运输芦苇,以及挖掘盐碱含量高的原料土,到筛选、熬制等工序,日夜不停的生产,预计每月可以生产十七、八万斤私盐,品质方面寨主可以放心,肯定比盐帮时期要好。” “价格和成本如何?” 洪禄说道:“这方面属下的确不太懂,也询问过工坊内的灶户,现在暂定的售价是每斤六十文。成本方面,芦苇和原料土都是现成的,不用花钱,基本上就是人力的工钱,所以平摊下来,差不多折合每斤六文不到。” 刘炀大概算了一下,如此一个月下来,私盐生意可以为自己赚大约九千多两,也算是一大进项了。 刘炀对郭文朔和赵富山说道:“从今天起,私盐工坊移交给商事房管理,工坊要尽快搭建起构架,任命一个工坊主管来。以后按月将盈利移交给账房。” “是。” 然后刘炀又对洪禄说道:“私盐的运输交给副寨主了,从微山岛到留城县,再到县城以外,只要在留城地界,都要由咱们的兄弟护送,插上咱们戚山寨的旗号,不能出差错,这也是信用,只有信用够好,才会有更多的人过来买咱们的私盐。” 洪禄笑着说道:“寨主放心,属下亲自安排兄弟一路护送,谅这留城县境内,也不会有人插手!” 第三十六章 盐枭 转眼到了四月末,留城县内外绿意盎然,盛夏的气息蔓延开来,到处都是蝉鸣、鸟叫。 不过留城县各处的百姓却少了一丝生机,县城各门都可以看到不少衣食无着的穷苦百姓聚集,不断向过往行人祈求着实物。这些都是各处乡野失去土地的百姓,知县李京奎在收缴了田家大批耕地之后,并没有分给县内百姓,而是囤积了起来,彻底断了留城县百姓休养生息的途径。 忽然,一支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从东面行来,沿着官道进入留城县的东城门。这些马车上装载着大量的麻袋,每辆马车驶过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可见货物之重。 这支车队之中除了赶车的把式之外,车队两旁都有一队人马手持长枪护卫,在车队的前后,也有人开路、断后,数十人将车队保护得很是严密。 而且每辆马车上都插着一面三角形的红底旗子,上面赫然写着“戚山寨”三个黑字。 “这是哪里的人马,竟然清一色的都是青壮,还人人手持长枪,难不成是县衙的乡勇?” 一个朝着山东口音的汉子疑惑的询问着,身旁一个给车队让路,躲到城门口的男子上下打量着这个汉子,用一种颇为自豪的语气说道:“你是外来的吧?怪不得不知道呢,这可是我留城县戚山寨的人马!” “什么?你没听说过戚山寨?那可真是孤陋寡闻了。” “戚山寨原本是一处小寨子,百十号土匪聚集在山上,如今却在刘寨主的带领下,先是灭了留城县的无良豪强田家,然后又跟着知县李太爷一道灭了微山湖内的盐帮,如今已经有数千之众,掌握着微山湖的私盐生意,以及肥皂生意,可谓是金银满库、人马雄壮啊!” 那男子好似一个说书的,说完之后顿时引来周围众人的侧目,更加助长其心中的自得,好像吹嘘几句戚山寨,自己脸上就多几分神采一般。 于是男子斜眼看向外来的汉子,说道:“没见过吧?如今这样的豪强可是不多见了,据说就连知县李太爷都要仰仗戚山寨的刘寨主呢!” “哦,想不到留城县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外来的汉子不再理会依旧在吹嘘着自己见识的男子,若有所思的看向已经进入城内的车队:“想不到啊,除了这般人物,留城县还有私盐,以及那种肥皂的东西,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自言自语之后,汉子收起目光,转身沿着官道离开了留城县,很快就下了官道不知去向。 与此同时,张辰带着手下一队兄弟护送着马队走在街上,众人虽然只是身穿写着戚山寨字样的号衣,手中的长枪大部分都是木枪,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操练,众人行进起来已经能做到“两人成排、数人成列”,就连脚步也可以做到“同左同右”,如此整齐的队伍也引得街上百姓侧目,让张辰等众人脸上有光,心中更是多了一份自豪:“我们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此番众人运送的一共有三万多斤私盐,由后总乙哨百总许关杰带队护送,目的地就是城中的西山号。 许关杰是戚山寨的老人,身材瘦高,但是却并不孱弱,厮杀起来下手很黑,很受副寨主洪禄赏识。 此时走在街上,许关杰的目光不断扫过两边,警惕性非常高,待到了西山号之后,才放松下来。 “呵呵,有劳许百总亲自押送了。” 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的西山号掌柜翟汉丰站在门口,笑呵呵的抱拳行礼。 如今私盐工坊已经正常运转起来,加上肥皂工坊和西山号,刘炀的手下已经有了三处产业,商事房主事赵富山自然无法天天待在西山号,于是便提拔之前西山号内的二柜翟汉丰,一个精于买卖、擅长外场之人,让其担当西山号的掌柜。 许关杰抱拳回礼,说道:“这些私盐关系到兄弟们的衣食着落,关系到山寨的兴盛,我这个百总也不敢不尽心。” “许百总真是尽职尽责。” 翟汉丰一面让伙计们出来清点数量,然后招呼张辰等护送土匪将私盐运送到后院库房内,一面招呼着许关杰到屋内喝茶。 “来人,上好茶!” 二人在西山号的门面内喝茶,来来往往不断有人过来买私盐和肥皂,虽然西山号也经营着其他的一些杂货,不过私盐和肥皂才是大头进项,将近八成多都是这两样的收益。 “如今这留城县内,已经看不到官盐了。” 翟汉丰感叹着:“自从盐帮被灭后,虽然徐州府也在月初调拨了一批官盐过来,但是如今官盐的价格依然在一百文上下,远不如咱们的私盐便宜,所以慢慢的市面上就见不到官盐的踪迹了。” 许关杰说道:“朝廷的那些当官的都是混账,老百姓已经如此困顿了,官盐竟然还这么贵。” “这样才好!” 翟汉丰笑着说道:“不然咱们如何赚钱?有这样的官,咱们戚山寨才能大赚特赚,只不过是苦了百姓而已,当官的又苦不着。” 这时许关杰问道:“我在进城的时候,看到城门口有许多人讨饭,月初我来的时候还没有,是哪里遭灾了吗?” “没有天灾,只有人祸!” 翟汉丰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些都是没地的佃户,田家倒了之后,李知县拿着几千亩耕地在手,想着高价卖出去,却没人买。而各处乡绅也不断抬高佃租,以至于县内佃户活不下去了,纷纷跑到县城这里讨饭。” “我看用不了多久,就会出事!你想想看,这些百姓没房没地,手里还没有粮食,时间久了那就是流民!” 许关杰摇头说道:“这个李京奎真是钻钱眼里去了,放着这么多的百姓不管,只顾着敛财。寨主每月给他三百两银子还不够,竟然还想着在土地上再刮一层,真是贪得无厌。我看他早晚死在银子上面!” “哎,话说回来了,如今这些当官的,有那个是不贪的?不贪财的官早就死绝了!” 半个时辰之后,许关杰与翟汉丰交接完毕,便带着手下众人赶着马车返回微山岛。 当大队人马再度经过东城门的时候,张辰忽然看到一个落魄的书生站在城门口,周围都是或坐或躺的讨饭佃户,只有书生一人脸色悲切的站着,非常的突兀。 “那个读书人真是奇怪!” 张辰撇了撇嘴,便跟着大队人马沿着官道走远。 而那个书生则盯着许关杰一行人马的背影,看了许久。 第三十七章 刘半县 书生名叫周统,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经游历了江南各处,见惯了百姓的苦难,以及如今大明官吏的腐朽、无能,更是在途径四川、湖广交界的时候,见识到了流贼大军的残暴。 这些经历让周统意识到,天下大变的时候到了,大明帝国虽然有着无数的荣耀,有着驱逐蒙元、再造华夏的丰功伟绩,有着洪武盛世、永乐盛世、仁宣盛世等美好时代,但是时至今日,大明已经行将就木,哪怕有再多的能臣,也改变不了这个大势。 于是周统放弃了继续考科举的打算,继续着自己的旅途,想要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以发扬自己的学识,不管是贼寇还是豪强,都可以。 此时周统走在留城县的街头,这里的百姓也和其他地方的百姓一样,一样的困苦,一样的愁眉不展,一样的没有生机。 不过周统也发现了不同之处,那就是刚才在城门口遇到的那支人马,听身旁百姓说起,那是戚山寨的人马,那些青壮的精气神是周统从未见过的,昂扬向上、充满了朝气,哪怕听说戚山寨只是留城县的土匪山寨,也足以让周统眼前一亮。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都是起于草莽,汉高祖在斩白蛇起义之前也曾落草,唐太宗手下多少能臣都曾起于江湖,就连本朝太祖都曾出家为僧,这戚山寨的寨主难保也是一个不出世的英雄!” 抱着这样的想法,周统在城中打听着戚山寨的情况,准备充分了解一番之后,便动身前往戚山。 “戚山寨的寨主?” 在一间酒肆内,三三两两的食客散落坐着,生意不好,就连店小二都是无精打采的,直到周统坐下,用身上仅有的碎银子要了酒菜,这才引得店小二热情起来。 “那可是大人物,至少在留城县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哦?” 周统,问道:“我听闻戚山寨有诸多产业,可谓是日赚斗金,而且刘寨主手下众多,足有数千人,这样的人物盘踞在留城县,难道县衙不管?” “管?谁敢管!” 店小二嗤笑着说道:“说起来,戚山寨势起也就是近两个月的事情,可却势不可挡。盘踞在留城县多年的田家、盐帮相继覆灭,这还不能说明情况?” “如今县衙的人马已经在剿灭盐帮的时候被打残,就连阵亡衙役、乡勇的抚恤银子,都是人家刘寨主拿的,留城县的那些孤寡都念刘寨主的好,县衙要是为难刘寨主,这些人第一个不答应!” 周统惊叹道:“这刘寨主真是好手段,不但收拢了人心,而且还瓦解了县衙内部的人心,知县就算想做什么,也会有人为其说话,甚至是通风报信。” “说的是。” 打发走店小二,周统心中难以平复,短短两个月就能有这样的势力,如果假以时日,戚山寨的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周统开始大吃大喝起来,桌子上用仅剩钱财买的酒菜很快就被扫空。周统擦了擦嘴角,大笑着走出了酒肆,朝着西城门方向走去,却在途径西山号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西山号?这也是戚山寨的产业!” 周统看着西山号门口装货的中总土匪,此时十几人正在给一个商队装货,这个商队走的是徐州、扬州、南京的路线,向西山号订了两万块肥皂和七千斤私盐,以及一些杂货。 此时商队的头领正在对掌柜翟汉丰点头哈腰,将手中下一批的货单递了过去:“呵呵,还请翟掌柜多多帮忙,下一批货一定要预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翟汉丰,直接将几两碎银子推了回去,说道:“你这是在害我啊!想跟西山号继续做生意,那就要守规矩,你贿赂大明官员的那套,在这里行不通!” “老老实实的排号,我也会尽力囤货,尽量保证大家都能拿到货,就这样吧。” 说完,翟汉丰转身走进西山号内,那商队头领不断点头答应着,这一幕让周统看得目瞪口呆。 天底下还有给钱不要的人,这戚山寨的规矩还真是严格,土匪手下的掌柜竟然不要贿赂,而大明的官员却一个个贪财如命,这天下是怎么了,当真是咄咄怪事! “不得不说,戚山寨的肥皂和私盐真是抢手货,根本不愁销路。” 周统自言自语的说着,身边一个排队等着拿货的商贾说道:“谁说不是呢,要是西山号能在徐州等地也开分号就好了,各地商贾都聚在这里抢货,真是不容易啊。” 随后周统出城一路向西,沿途看到留城县的土地荒芜、民生凋敝,大片的耕地集中在乡绅和知县李京奎的手中,却没人耕种,而越来越多的百姓却饥肠辘辘的开始逃亡,周统已经意识到,一场变革即将在留城县掀起,只是这场变革究竟是要流血,还是皆大欢喜,现在还不得而知。 “留城县有这么多的闲置耕地,又有许多困顿百姓,也许这是一个契机,也可以作为面见刘寨主的一个见面礼!” 周统在路上暗暗盘算着,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想法,不由得脚下又快了许多。 一路上,周统的心情都非常坏,直到周统抵达了东高村,眼前见到的景象才将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只见东高村周边的耕地欣欣向荣,村中百姓正在辛勤劳作着,还能看到一队队的戚山寨人马运送着货物,周统进入村中才知道,已经销往南直隶各处的肥皂,竟然是在这处村子外面生产的。 “真不知道这肥皂是如何做出来的,又是何人的技艺!” 感叹一声,周统便准备上山,却在山道入口被人拦了下来。 今日正好轮到陈瑜这一队在山道入口值守,看着眼前衣着破旧、面色疲惫的书生,陈瑜问道:“你是何人,上戚山干什么?” 周统先是整了整衣冠,然后说道:“学生周统,有大事求见刘寨主!” 陈瑜微微皱眉,书生上山寨,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于是又问道:“大事?你能有什么大事?” “关系留城县数万百姓的安宁、生死,关系到戚山寨的未来和兴衰,这算不算大事!” 第三十八章 献言 聚义堂内,周统第一次见到了刘炀,心中很是惊讶,想不到堂堂的刘半县竟然如此年轻,与自己年纪相仿。 而刘炀看着眼前的书生也很好奇,笑着说道:“周统、周先生是吧?” 周统拱手说道:“不敢称先生,学生周统,见过刘寨主。” “请坐。” 刘炀让人上茶,然后说道:“我这段时间很忙,如果周先生有事,请直接一点。” 周统显然有些不适应,想不到刘炀如此直截了当,顿了顿,便将自己在留城县见到的景象描述了一番:“如今留城县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县内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而乡绅、知县却掌握着大量的耕地无人耕种,如此下去如何得了!故,周统有一策可供刘寨主斟酌。” “先不要说,让本寨主猜一猜。” 刘炀笑着说道:“周先生的建议,应该是买地!让本寨主想办法,将李知县和乡绅手中无人耕种的土地买过来,然后分给无地百姓耕种,既可以稳定人心、养活百姓,又能为戚山寨增加粮食,对吗?” 周统愣在原地,深呼吸几下之后,说道:“正是,既然刘寨主也有此意向,周统愿为了留城县的百姓,帮寨主谋划此事,以尽绵薄之力!” “哈哈!” 刘炀笑了起来,这些书生就是这样,分明是想投靠自己,却将事情说得冠冕堂皇,好像自己不将其留下,就会害了留城县的百姓一样。 “周先生的见识本寨主知道了,不过能力如何,暂时还不知道。” 刘炀并没有给周统面子,直接了当的说道:“如果周先生想投靠本寨主,那就要约法三章:一、以后不要在本寨主面前绕弯子,有话直说就好。二、这里是土匪山寨,所以周先生最好将身上的书生意气收起来,免得吃亏。三、周先生要在完成本职事务之外,每天晚上在山寨内开办私塾,教授众兄弟识字。” 说完之后,刘炀看着眉头紧锁的周统,说道:“如何,同意就留下,不同意的话,本寨主会送一份盘缠,让人送你下山。” 周统并没有纠结太久,拱手说道:“我愿意留下!” “好。” 刘炀想了一下,说道:“现在山寨里面并没有空余位置,本寨主想了一下,山寨各房的事务越来越繁杂,所以就需要一个机构来捋顺各房事务,嗯,就类似于朝廷的通政司。” “这样,本寨主专门为周先生新设一个事务司,负责上传下达,日后各房的事务都会汇集到事务司,周先生任主管,负责将各项事务按照轻重缓急理出一个顺序,每天禀报给本寨主,如何?” 周统不是傻瓜,这是将戚山寨的机密事务交给自己了,于是当即大礼说道:“周统谢寨主信任,一定不辱使命!” 随后刘炀派人叫来户房主事白蒙生,交待了一番,让白蒙生带着周统先在寨中落脚,事务司的具体筹建等事务,自有白蒙生带人帮着协调。 至于周统提到的买地之事,早在几天前刘炀就已经有了意向,并且派人前往县衙联络此事。 此时在县衙内,知县李京奎坐在三堂上,屋内只有戚山寨商事房主事赵富山。 “你是说,刘寨主愿意出银子买下所有的耕地?” “正是。” 赵富山恭敬的说道:“不管是从田家收缴的耕地,还是乡绅手中的耕地,我们寨主都愿意收购,价钱好商量。” “哈哈。” 李京奎笑着说道:“这耕地就是命根子,让本县和全县的士绅卖地?刘寨主是怎么想的!” 赵富山说道:“话是这样讲没错,只是如今全县乡绅都在提高佃租,谁也不肯降下来,再加上今年天气又少雨,朝廷的赋税也重,已经没人愿意当佃户了。” “与其大家的土地都荒着,不如卖掉。在眼下这个世道,谁知道哪天会出乱子?所以兼并土地、购置房产不是明智之举,把银子攥在手里才是最踏实的!” 李京奎微微点头,随即问道:“那刘寨主为何要买地,难道他就不愿意踏实吗?” “戚山寨与太爷的情况自是不同的,毕竟我们寨主要负责全县夏税秋粮的收缴,手里有些耕地,再招募百姓过来耕种,才能保证钱粮税赋按时、足额上交啊。” 听到这里,李京奎眼前一亮,这些天城外各处的百姓越聚越多,已经让李京奎寝食难安了,生怕哪天这些百姓就摇身一变成了流民。 如果刘炀可以雇这些百姓去种地,那还真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说吧,刘寨主具体准备怎么办?” 赵富山说道:“请太爷联络县内乡绅,让他们和太爷一起出售耕地,价格咱们可以坐下来谈,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们寨主都会同意的。” “然后就是招募人手耕种了,这件事由戚山寨负责,我们寨主说了,会将佃租压下来,让百姓在缴纳税赋和佃租后,能留下一口吃食,这样一来,县衙、戚山寨、百姓,三方都能获利。” 李京奎沉吟了许久,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刘寨主的收益就很少了,毕竟一亩耕地的产量是定死了的。刘寨主要很久才能收回卖地的银钱,他图什么?” 赵富山正色说道:“我们寨主这么做,也是为太爷分忧,为县内百姓请命,如此而已。” “哈!” 李京奎自然是不相信的,一个土匪寨主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肯定非奸即盗。 只是现在摆在李京奎面前的提议诱惑太大,大得李京奎根本无法拒绝。 手中大量的耕地荒芜着无法变现,城外无地、无房、无粮的“三无百姓”越聚越多,李京奎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同意刘炀的提议。 “好,此事就这么办。” 李京奎想了一下,说道:“本县会尽快联络县内的乡绅,你回去也告诉刘寨主,多准备一些银钱,然后找个时间,咱们三方坐下来议一议。” “是。” 待到赵富山出了县衙,却没有出城返回戚山寨,而是去了西山号。在这里中总千总边大河已经等候多时了。 “如何,知县同意了?” 赵富山点头说道:“同意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边大河笑着说道:“寨主真是算无遗策,我这就将兄弟们撒出去,按照寨主的计划行事。” 赵富山急忙嘱咐道:“记得寨主的话,不要闹得太过了,以免影响了西山号的生意。” 第三十九章 发动百姓 甘老三饥肠辘辘的坐在留城县南门口,绝望的看着四周,城门内外已经聚集了上千人,随着流离失所的百姓越聚越多,来往的行人百姓已经施舍不过来,索性加快步伐低着头赶路,绝少再有人理会这些无家可归之人。 “今天又要饿肚子了!” 甘老三就是土生土长的留城县人,原本在城北的北村有两间房子、十亩薄田,可是前两年老婆病重,为了买药请大夫,甘老三不但将家里的薄田贱卖给了田家,还跟邻村的士绅借了几两银子看病,结果老婆的病非但没看好,没过几个月就撒手人寰了,家里仅剩的两间房子也没保住,被士绅带人占了顶债,从此甘老三便沦为佃农凄苦度日。 如今随着留城县的佃租越来越贵,已经达到十六之数,也就是每十斤粮食要交给田主六斤,同时甘老三还要照样承担朝廷的各种税赋。 在这样的高压下,甘老三干了两年就直接跑路了,这两年勤勤恳恳的劳作下来,不但吃不饱、没有积蓄,反而还欠了地主家不少粮食,再不跑就要被这些黑心的士绅抽筋扒皮了! 可是不当佃户之后,甘老三只能在各处要饭度日,如今就连留城县也要不到饭了,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甘老三不知道,和身边成百上千同样处境的流民一样,大家的眼神中满是彷徨和无助,一些老人甚至已经彻底放弃,麻木的躺在地上等死。 忽然,一个汉子的声音响起:“你们听说了没有,县衙要开始驱赶咱们,不让咱们在县城附近要饭了!” “什么?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县太爷害怕咱们闹事吗,想把咱们全都赶到各处乡野去。” “县城都要不到饭,乡野岂能活命?县衙这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谁说不是,如今留城县流离失所的百姓越来越多,县衙却始终不见赈济,不但如此,我听说县太爷还在与各处士绅商量,要给全县百姓再追加杂税,就连咱们这些没房、没地的流民也算在内,不交就要被抓起来!” “天杀的狗官,这是要杀人啊!” 一时间南门外数百、上千人都是群情激奋,就连之前等死的老人也是呼天抢地的大叫不公,一些不明所以的孩子也跟着哭喊着,引得过往行人百姓纷纷骇然,随即将众人的议论记下,也散播到了留城县内外。 仅仅过了半天时间,整个留城县就流传着“县衙驱赶流民”、“知县与士绅合谋追加杂税”、“朝廷赈济粮食被县衙贪墨”等说法,很快街巷上就出现了大批聚集起来的百姓。 这些原本分散在各处发泄心中不满的百姓,此时却有目标、有组织的集中起来,开始将县衙围堵起来,顿时吓得知县李京奎下令关闭大门,将县衙仅剩的几十个衙役、乡勇全部动员起来。 “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了!” 正堂上,李京奎愤怒的吼着,一旁的典史郑艺也是两眼一抹黑,想了一下,才说道:“太爷,这两日城门口的流民越聚越多,是不是他们都饿疯了?” 李京奎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此时双手微微颤抖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这就是民变!” 民变? 一时间典史郑艺、县丞陈辰、主簿张垒的脸色瞬间煞白,三人齐刷刷的看向李京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李京奎也是有些慌乱,不过好歹也是一县之首,片刻之后还是拿出了对策,对郑艺说道:“立即派人联络戚山寨,让刘寨主带人过来维持局面!” 郑艺答应着,正要招呼手下冲出去,却听李京奎喊道:“让刘寨主有分寸些,千万不要死人,否则事态就不可收拾了!” 半个时辰之后,郑艺在十几个乡勇的保护下,冲出了县衙,从西城门出城,赶着马车向戚山赶去,一路上不断能见到有流民或者百姓成群结队、怨气冲天,开始冲击、包围各处的士绅宅院。 “这!” 郑艺不是傻子,留城县城内才刚刚闹起来,城外这么快就跟着闹起来了?而且各处都是如此,这明摆着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是谁? 带着疑惑,郑艺飞速赶到了戚山寨,见到刘炀后将留城县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急切的说道:“还请刘寨主尽快带人下山维持秩序,千万不能酿成民变啊!” 刘炀正色说道:“本寨主虽然是土匪出身,但也心怀大义,此事自当尽力而为!” “刘寨主真乃我留城县的擎天柱啊!” 说着,郑艺就坐下休息,准备等待刘炀调集人马,这时才注意到刘炀竟然拿着一把腰刀就准备出发,而在聚义堂外面,七、八百戚山寨的土匪也穿着统一的号衣列队完毕,甚至众人还携带了随行的口粮,都已经装好车了! “怎么回事?” 郑艺瞪大了眼睛看向刘炀:难道说刘寨主提前知道太爷会派人来联络? 一瞬间,郑艺只觉得后背发凉,瞬间明白了一切,再不敢多说什么。 此时亲卫哨百总吕邝大步走来,这是一个矮壮的汉子,原本是洪禄的手下,忠心很足,也很能打,便被刘炀拉过来当了自己的亲卫哨百总。 “启禀寨主,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下山!” “是。” 当刘炀带着亲卫哨和前总数百将士抵达留城县的时候,城内已经乱成一团,不过好在并没有发生打砸抢等恶性事件,只是愤怒的百姓、流民在围堵县衙,或者是在街上愤怒的叫喊着,发泄心中怒火。 “幸好还算及时。” 刘炀随即命前总千总徐明宇率部分头劝百姓回家,然后自己带着亲卫哨去县衙外面驱散人群。 “记住:不能与百姓发生冲突,不能杀人,当然,故意搞事情的游手不在限制之内!” “是。” “戚山寨义士进城平乱,城中百姓立即回家,城外流民立即退回城门外,等候县衙赈济,拒不撤走者,以作乱论处!” 县衙外,吕邝带着亲卫哨两百多人列队向前,一边用枪阵逼退愤怒的人群,一面高喊口号,很快就将围堵县衙的百姓驱散大半,剩下的一些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听身边“同伴”说道:“快走吧,县衙会有赈济的,犯不上在这里挨打!” 于是县衙外面的人群很快就自行散去,刘炀随即率部进入了县衙之中。 此时郑艺看向刘炀的眼神充满了畏惧:“这分明就是戚山寨搞出来的事情,竟然连驱散百姓时候的口号都提前准备好了,准备的真他娘的充分!” 而李京奎看到及时赶到的刘炀,激动得几乎哭出来,拉着刘炀说了不少感谢的话,随即看到一旁神色复杂的郑艺,李京奎诧异的说道:“哎?典史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表情?” 刘炀也看向郑艺,玩味的笑了笑,说道:“郑典史估计是一路奔波累的,没有事情,本寨主说得没错吧?” “没、没错,我就是累的,累的。” 第四十章 卖地 次日,县衙三堂后院。 刘炀带着戚山寨的人入城稳定局势,李京奎的腰杆也随之硬了起来,便提出要捉拿“首犯”,却被刘炀顶了回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而不是抓人。这个时候去抓人,只会让百姓认为县衙是在秋后算账,继而激起民变,没有任何好处!” 李京奎闻言也只好作罢,随即在刘炀的建议下,派人将留城县各处的士绅都“请”了过来,并且在后院摆下几桌酒菜,准备大家一起商议降低佃租的事情。 此时刘炀和李京奎、郑艺、陈辰、张垒,以及两个家产最大的士绅坐在主桌,另外还有三桌士绅,大概三十几个。此时这些士绅或是小声嘀咕着什么,或是偷偷打量着李京奎、刘炀等人,似乎想从几人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 当然,这些士绅更多的还是与刘炀、李京奎等人互相吹捧着。一番攀谈下来,刘炀也明白了众人的底细。 留城县困苦,这些所谓的士绅都是名不副实,家族中既没有功名、为官之人,家财也没有多么的夸张,跟南京周边、扬州、杭州等地的真正士绅大族相比,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些大小地主而已,基本都上不了什么台面。 “呵呵,刘寨主也许不太清楚:在座诸位都是我留城县的大人物,诸位手中的田亩就占了全县耕地的一半,今日诸位能齐聚一堂,与本县一同商议安抚百姓之策,真乃仁人志士,本县先在这里敬诸位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不过喝完酒之后,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是低头不语。 李京奎见状有些生气,随即说道:“这两日县内百姓已经闹了起来,现在还有不少流民、百姓在城外闹腾,要不是刘寨主带人入城平乱,然后又调人在城外巡视,恐怕现在已经激起民变了,诸位难道还要无动于衷吗?” 这时一个肥头大耳,如同弥勒佛一般的士绅说道:“太爷是不是说得有些过了,一些饿肚子的刁民能怎么?有刘寨主在,谁敢闹事!” 刘炀看了那人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声“猪头”,然后说道:“本寨主自有产业,可不是为你们这些人看家护院的家丁,此番本寨主带人出手,也不过是奉知县大人的命令,与你们有何相干?” “今日必须商议一个可行的对策来,过了今日那些百姓再闹起来,或者是把谁家围了,甚至是烧了,谁家死了人,甚至是灭了门,本寨主一概不管!” 众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郑艺更是有些坐不住,不断对着李京奎“眉目传情”,让李京奎压着众士绅赶紧商议。 “这群白痴废物,刘寨主费了半天劲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要你们卖了手里荒芜的土地吗,快点卖啊!今日不让刘寨主满意,大家都得倒血霉!” 众人面对刘炀的威胁,依旧有不少人不以为意,另一个白白净净,颇有几分文人气度的士绅站了起来,说道:“我等手中都有不少耕地,这都是我等各家善于经营的结果,我们自己的东西,难道还做不得主了?” “今日太爷和刘寨主的意思我们也都明白,无非就是让我们降低佃租,今日我也代表诸位说一声:不可能!” “王约你混账!” 郑艺猛地一拍桌子,吼道:“逼反了百姓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们的地本来就荒着,降低点佃租还能有人种,不好吗?既然你们不愿意降租,那还不如都卖了省心!” 李京奎也说道:“没错,本县手中还有数千亩耕地,今日便一并卖了,而且价钱也很低,算是为全县百姓尽一份心吧。” “卖地?” 众士绅这才意识到,原来李知县和刘寨主的本意是这个。大家一起卖地,这么大的量谁来买?自然不是那些百姓了,他们没钱,那是谁呢?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刘炀。 “没错,本寨主出面将你们诸位的荒地都买过来,然后分发给无地、少地的百姓,再以低租让给他们耕种。” “如此,百姓的衣食有了着落,诸位能将无用的荒地换成银钱,两全其美的事情,不好吗?” 一众士绅沉默了,随后那个叫王约的文气士绅说道:“我等当初为何要多买地,为的就是家中阡陌连绵,哪怕是荒着,也不会卖!” “没错,我家也不卖!” “谁会卖地?只有那些穷鬼才会!” 此时李京奎和郑艺都看向刘炀,李京奎是担心士绅不卖地,刘炀就无法安置越来越多的流民,到时候留城县出任何事情,自己这个知县都要担责。 而郑艺则是担心刘炀被这些混账士绅激怒,不断说着好话安抚着刘炀。 刘炀此时并没有动怒,因为自己对明末士绅的嘴脸非常清楚,这些人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祸国殃民的东西,想用大道理说服他们是不可能的,今日只算是一次“通告”。 于是刘炀对李京奎说道:“那今日我先将知县大人手里的耕地买过来吧。” “好、好的。” 随后刘炀以每亩三两银子的价格,当着数十士绅的面,和李京奎手下的户房书办完成了交易,四千六百多亩荒芜的耕地,换了一万三千多两银钱,顿时惊呆了一众士绅。 “这戚山寨竟然如此有钱!” “西山号不是戚山寨的产业吗,那可是日进斗金的!” 这一万三千多两银钱,已经是刘炀大部分的家底了,即便有肥皂工坊和私盐工坊,但是运转的时间太短,戚山寨也只有两万多两银钱而已。 此时刘炀笑着对一众士绅说道:“既然诸位不愿意卖地,本寨主和知县大人也不会勉强,只是我戚山寨的兄弟从今日开始,就要返回戚山了,诸位家中要是再被流民围了,就找知县大人求救吧,不要再来烦本寨主!” 说完,刘炀收起一大摞地契扬长而去。 李京奎看着一众不以为然,他们此时还在为保住了自己已经长草的耕地而窃喜,为顶回了李京奎、刘炀而洋洋得意,顿时气得直跺脚:“日后你们谁家要是被围了,也别来找县衙,本县也不管!” 说完,李京奎和陈辰、张垒负气离开,只剩下郑艺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心中暗道:“你们啊,这是要地不要命,惹谁不好,非要坏了刘寨主的大事,你们快完了!” 第四十一章 不听话的代价 五月初一日,月黑风高夜。 陈瑜带着自己手下一队兄弟下了山,跟着甲哨百总章廖和甲哨兄弟一起,摸黑来到留城县以西的一处村子。 这处村子不大,里面基本上都是一个大姓,村中大部分的房屋院落都是士绅王约一家的。 章廖观察了一会儿,见村子已经陷入了寂静,全村人都已经睡下了,这才将手下的几个旗长、队长吩咐道:“一会儿冲进去,让兄弟们高喊流民抢粮,然后按照计划把手村子各个出口,凡是敢出门查看的,全都杀了!” “是。” 陈瑜这一队被安排在村口警戒,很快就跟着大队人马冲进了村子里,看着两百多个兄弟进村之后便分头行动,或是挨家挨户的堵门,或是前往各处出入口警戒,或是直奔王约老宅,全哨人马各司其职,很快就控制了全村。 “流民进村抢粮了!” “活不下去,老子要抢粮食啊!” 此时陈瑜站在村口,听着村子内外大呼小叫的同伴,不由得笑了笑,随后对手下十一个兄弟说道:“都打起精神来,不管是外面经过的,还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只要是见到人,都给我拿下,交给百总处置。” “是。” 说完,陈瑜又回头看了看,此时村子里已经有火光燃起,看方向应该就是王约老宅的位置,于是陈瑜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今晚不会弄太晚了,赶着回去,明天一早还要轮休呢。” 如今的戚山寨内,各总、各哨土匪每月都有两天的轮休,陈瑜正打算轮休的时候回东高村住上两天,也好找机会跟肥皂工坊的喜娘靠靠近乎。 “不知道喜娘喜欢什么,实在不行托人从留城县买些花布,给喜娘做身新衣服吧?” 陈瑜随即露出了一脸的傻笑,忽然身后的村子里传来了一阵惨叫声,顿时将陈瑜从美好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出事了?” 没过一会儿,陈瑜看到百总章廖带着一旗土匪来到村口,众人抬着大箱小箱的东西,陈瑜知道这些应该是王约家的钱粮。 “王约家里有十几个家丁,刚才反抗来着,伤了两个兄弟。” 跟陈瑜关系不错的一个队长低声说着,陈瑜诧异的说道:“那个王约还真是白痴!” “谁说不是呢,现在好了,本来就是抄家而已,现在搞的灭了满门。” 一旁的章廖说道:“告诉兄弟们,撤了,带上所有的缴获,不要留下痕迹。” “是。” 天亮时分,村中其余村民发出了阵阵惊呼,原本高高在上的王约一家被人灭门,老宅经过一夜的焚烧已经化为废墟,村中百姓随即派了几个人赶往留城县城告官。 这一天,李京奎可谓是焦头烂额,除了王约一家被人灭门之外,其余各处乡野都有人来告官,都是各处的士绅被流民围攻,基本上都落了一个灭门的结果。 随后两日里,就在李京奎苦于没有人手稳定局面的时候,各地没事的士绅也纷纷派人赶到县衙,这些士绅已经被吓坏,都恳求李京奎派人保护自家。 李京奎也没办法,只好打着官腔打发走了这些士绅的家人,然后就将郑艺找来。 “这、这是民变啊!” 李京奎哀叹一声,随即就觉得一阵牙疼,眉头紧锁的对郑艺说道:“怎么办?是向徐州府禀报,请上官调兵前来,还是联络戚山寨?” 郑艺说道:“太爷的意思是,还是要想办法去保那些士绅?” “本县虽然说过不管的话,可身为知县,岂能真的坐视不管啊?” 郑艺随即低声说道:“那属下奉劝太爷,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嗯?” 李京奎微微皱眉,说道:“典史这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好了。” “太爷想想看,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是流民干得,怎么可能如此干净利落,杀人灭口、抢劫钱粮,而且还没有目击者,这可能吗?” 李京奎瞬间清醒过来,有些颤抖的说道:“这是,戚山寨的人干的!” 郑艺点了点头,说道:“太爷别忘了刘炀是什么人,他是土匪寨主啊,那些士绅既然不听话,这就是代价!” 李京奎摇头说道:“现在本县倒是觉得,本县已经指挥不了戚山寨,反而要对刘炀听命而为了,这还是大明的县衙吗?” 郑艺不敢说什么,只是叹息不止。 随后几天,李京奎始终没有派人保护剩下的士绅,而那些士绅便开始召集左近青壮护卫宅院,但是依然又有三家士绅被灭门,消息传开之后,整个留城县都沸腾了。 不但各处的士绅惶惶不可终日,那些聚集在各处的流民百姓也开始蠢蠢欲动,真的开始向各处士绅宅院附近聚集。 就在这时,李京奎派人联络各处士绅,言明“当务之急乃是安抚流民”、“有地可耕、有粮可食,则流民自散”。 此时留城县各处的士绅哪里还敢硬抗,与自己全族的身家性命相比,一些已经荒芜的耕地就显得不是很重要了,于是这些士绅纷纷派人到县衙,表示愿意卖地。 于是在五月初八这天,刘炀在亲卫哨的护卫下,再次来到县衙,此时在县衙三堂内,剩下的二十几个士绅已经全部赶到,看到刘炀走进屋内,众人纷纷起身,点头哈腰的对刘炀示好。 “呵呵,看来诸位都已经想明白了?” “我等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现在想明白了,都愿意卖地。” “刘寨主大义凛然,愿意为了百姓花钱出力,我等再推脱下去,就太不懂事了。” “还请刘寨主尽快把地都买了,然后派人安靖地面,免得再有流民为非作歹。” 刘炀笑着说道:“既然诸位都想明白了,那本寨主也没话说。” 李京奎见双方达成了一致,顿时长出了一口气,郑艺也擦了擦汗,笑着招呼刘炀坐下。 “不过,” 刘炀坐下之后话锋一转,说道:“今日咱们再说卖地的事,价钱就不能按照三两一亩算了。” “什么?” 一众士绅顿时慌了,李京奎担心此事办不成,也凑过去说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多生事了,赶紧买地才是正事!” 刘炀也不理会李京奎,自顾自的说道:“诸位现在再卖地,本寨主只能给一两银子一亩的价钱,而且三日之内本寨主就要拿到地契。至于买地的钱财,则需要分三个月付清。” 此时屋内非常安静,一众士绅都傻了眼,而刘炀则冷笑着看着众人,眼神中透着杀气:“话已经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第四十二章 大地主 五月十五日,西山号。 戚山寨商事房主事赵福山笑呵呵的在一份契约上写下名字,契约的内容是买下城北一片两百多亩耕地,而出卖土地的一方则是留城县的一个士绅。 “呵呵,契约已成,三个月为限,我西山号会将买地钱款付清。” 那士绅闻言满脸堆笑,连声答应着,然后拿着一部分银钱起身告辞,只盼着赶紧离开西山号。 送走了那士绅,赵福山也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卖地的士绅了,看着整齐装在木匣子里面的地契,赵福山对刘炀的手段佩服之至:“这么短的时间,寨主就将留城县士绅的绝大部分耕地低价买来,真是好手段!” 随后赵福山吩咐西山号掌柜翟汉丰照看好生意,自己在一队土匪的护送下,急匆匆的赶回戚山寨,向刘炀交差。 两日后,刘炀带着户房主事白蒙生,以及户房招募的十几个书办下山,来到了留城县西门外十三里的一处地方,这里原本是大片的耕地,足有三千三百多亩,分属于周边的几个村子,只是后来都被左近的两家士绅兼并。 这次刘炀带人来到这里只为了一件事:分地。 时间还早,周围却已经聚集了上千人,大部分都是闻讯赶来的无地流民,还有一些左近村子的少地村民。 只见白蒙生在县衙衙役,以及刘炀亲卫哨人马的协助下,正在按照地契丈量核对这片耕地的情况,刘炀则站在一处木箱子堆成的高台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诸位父老乡亲,我乃是戚山寨寨主刘炀,今日到此,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分地!” “我留城县本是人杰地灵之所,但如今却是百姓流离失所,县内困顿贫穷,为什么?就是因为上好的耕地都被大户兼并,以至于富家人少无力耕种土地而荒芜,百姓人多却无地可耕,长此以往必将生变。” “故本寨主在李知县的大力支持下,散尽戚山寨的钱粮,将县内士绅的耕地尽数买来,从今日开始,便在全县各处同时分地。” “每户按照人头计算,不论男女年龄,成人一律八亩,孩童一律三亩,每户人口多的,分地就多,人口少的,分地就少。流民分到耕地后,就近安置在左右村子,重新修改鱼鳞图册,从明年开始照常纳税,尔等都听明白了吗!” 刘炀的一番讲解自有亲卫哨的部下高声重复着,直到围观的百姓都听清楚,引来周围百姓的阵阵欢呼,不少流民和贫苦百姓都激动得跪地磕头,嘴里大喊着“刘寨主仁德”、“戚山寨仁义”。 刘炀看着周围脸上也挂上了笑容,自己的两个主要目的全都达到了:一个是大量收获留城县百姓的拥护,另一个就是平均土地。 知县李京奎已经将留城县收缴赋税的事情交给戚山寨来管,这就意味着在平均土地之后,全县的税收将由刘炀支配,平均了土地,就可以增加税收,可以获得稳定的人力支持,更可以为将来戚山寨势力壮大后,铺开新的税制,建立稳定的钱粮供应体系打下基础。 刘炀满意的走下高台,不远处白蒙生已经带人完成了土地的丈量与核对,并开始分地,这边的事情交给手下人即可,像这样的分地现场,在留城县还有十几处,刘炀也几乎将自己的亲卫哨,以及徐明宇的前总人马都分派了出去。 此时刘炀在亲卫哨百总沈从益的护卫下前往县衙,准备就后续修改鱼鳞图册的事情进行磋商。 大明各地府县要修改治下的鱼鳞图册,可不是涂改一番这么简单的,不但要重新编撰,而且新的鱼鳞图册还要一式三份,留城县自留一份,上报徐州府一份,最后一份要上报户部,具体的流程很繁琐。 所以刘炀的意思是“不走流程,只改内容”,说白了就是联合李京奎做一套“阴阳账本”,重新修改过的鱼鳞图册只掌握在戚山寨和县衙手中,上缴朝廷的赋税还按照之前的数额计算。 “要不是此番分地需要县衙的人协助,需要县衙户房交出鱼鳞图册的副本,老子才懒得跟李京奎折腾这些事!” 刘炀心中想着,很快就赶到了县衙。 与此同时,甘老三也在西门外的分地现场,此前已经有县衙的人登记各处流民,甘老三也被记上,此时正焦急的等着叫自己的名字。 “甘老三!” 等了好一阵,甘老三才听到衙役喊自己,急忙挥手跑了过去。 “甘老三,家中仅自己一人,成丁,按规定分地八亩。” 甘老三连连点头,八亩地虽然不算多,但是也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在如今这个世道里,这已经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小的明白,多谢刘寨主大慈大悲!” 白蒙生看着眼前这个激动的汉子,和风细雨的说道:“分到了地,我戚山寨还会联合县衙给你安置地方住下,以后就好好耕种,心中要记得这是得了谁的恩情。” 甘老三不断作揖说着:“自然是刘寨主,是戚山寨的恩情!” “嗯。” 白蒙生说道:“这就对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随后甘老三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地契,一共八亩,就在不远处一个名为紫金村的村子外面,在看到虽然已经荒芜,但已经属于自己的耕地,以及村子外围两间破旧的土坯房,甘老三不禁泪流满面。 而像甘老三有一样遭遇的流民、贫苦百姓还有很多,从这天开始,留城县大批百姓实质上成为戚山寨的佃户。 白蒙生在返回戚山寨的路上,随行手下还带着大批的新鱼鳞黄册,按照上面记载的数据,戚山寨已经拥有三万九千六百一十八亩耕地,拥有佃户一千五百八十五户、七千六百五十三口,分布在留城县各处乡野,而刘炀也一跃成为留城县最大的地主。 “寨主这是一手好牌啊,虽然只有七千多户,却能带动全县数万百姓心向戚山寨,用不了多久,我戚山寨便能在留城县一呼百应!” 而按照刘炀定下的规矩,这七千多户新安置的百姓算是戚山寨的附庸佃户,所产粮食也要分成三部分,总结来说,就是“交够朝廷赋税的三成,留足上交戚山寨的佃租,剩下的不论多少都是自家的”。 这基本就是改良后的“大明版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而刘炀考虑到明末生产力的不足,也做出了相应的变通。例如:百姓上交的赋税,只需要交当年征税和“三大饷”的三成,杂税和剩余的征税部分由戚山寨承担;还有每户要给戚山寨交佃租,每亩二十斤粮食,剩下的不论多少都自己留下。 虽然百姓除了交税之外,还要给戚山寨交租,与之前的境遇并无不同,但是戚山寨承担了大部分的税赋压力,佃租数额也不大,所以整体算下来,百姓的负担其实的大幅降低的。 刘炀希望用这种办法提高百姓的生产积极性,以现在徐州一带平均亩产一百一、二十斤的产量,最终每户每亩至少可以留下几十斤的粮食。 “真不知道寨主是如何想到这样的制度,不但实行起来难度不算太大,而且会让百姓乐于精耕细作,不断提高产量,当真是好事。” “只是戚山寨要承担朝廷摊派下的全部杂税,以及大部分的征税、三大饷,负担太重了!” 白蒙生想不明白,即便刘炀要博得名声,也没必要如此耗费财力啊? 就在白蒙生带着疑惑返回戚山,准备陆续整理修改好的鱼鳞图册之时,刘炀也跟李京奎商议妥当,后续修改完毕的鱼鳞图册将陆续送往戚山寨。 “寨主!” 忽然,刘炀看到镇抚房情报司主管徐毅常已经等在门外,于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徐毅常面色凝重,隐约还有怒气:“寨主,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咱们送往沛县方向的一批私盐被人抢了!” 第四十三章 应对 东高村,肥皂工坊外。 傍晚时分,喜娘疲惫的走出工坊,快步朝着家里走去,脸上还带着七分喜悦、三分羞涩。 “喜娘!” 忽然,一个声音喊住了喜娘,回头一看,却是前总甲哨的队长陈瑜。 “你、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陈瑜憨憨的看着喜娘,只顾着傻笑,直到喜娘又问了一遍,才急忙说道:“我、我今日休息,早就下山过来等着了,刚才是去买了这个。” 说着,陈瑜将一块新布递了过去,虽然颜色、尺寸不太合喜娘的意,但喜娘依然欣喜的接过来,嘟囔着:“也能给你做件短打了。” 陈瑜听得真切,瞬间喜上眉梢,要不是担心被人指指点点,此时就要扑上去将喜娘搂紧怀里。 二人正要一同“散步”,却被人打破了这份甜蜜。 同样是今日休息的前总甲哨百总章廖喊住了陈瑜:“跟我回山寨,刚收到命令,所有人的假期都被取消了!” 陈瑜顿时傻眼,一旁的喜娘倒是体贴,说道:“正事要紧,等我做好了短打,便托人送到山上去。” 陈瑜还在痴痴的看着喜娘的背影,章廖则羡慕嫉妒恨的说道:“你小子真是好福气,什么时候勾搭到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大美人儿!” 陈瑜老脸一红,随即说道:“百总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取消休假啊?” 章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着村口方向示意,陈瑜看去发现竟然是寨主刘炀,正在十几个亲卫哨兄弟的陪同下乘坐马车回来,然后众人穿村而过,直接朝着山道而去。 这时章廖才低声说道:“听说是咱们的一批私盐被人抢了,护送这批私盐的几十个兄弟死伤不小,寨主要发怒了!” 戚山寨,聚义堂。 刘炀脸色阴沉的坐在交椅上,前总千总徐明宇、左总千总黎樘、右总千总刘景明,以及各哨的百总、各房主事和管事全部被叫了过来。 此外副寨主洪禄也风尘仆仆的赶来,私盐被劫的消息,就是洪禄带回来的。 “具体情况如何,说说吧。” 此时刘炀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依然保持着理智,并没有火急火燎的带人杀往沛县方向。 洪禄面有愧色,跪在地上说道:“属下没有做好防备,让几万斤私盐被人抢走,请寨主重罚!” 刘炀挥了挥手,说道;“等事情弄清楚了,该罚罚、该杀杀、该赏则赏,现在先把事情说清楚!” “是。” 随后洪禄就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番。 几天前,西山号接到一份私盐的订单,买主是沛县的一个豪强,出手十分阔绰,一下子就定了六万斤私盐,价值三千六百两银子,这还是按照西山号的售价计算,如果是转手出售的话,价值会更高,甚至会翻倍。 所以西山号掌柜翟汉丰对这笔买卖非常重视,亲自与来人商谈,双方定下了各个细节,来人甚至还留下了一百两的定金,只不过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送货上门”,给出的理由也很充足:“自家人手不足,担心路上遇到贼匪劫道。” 于是乎翟汉丰便一口答应下来,随即亲自去了一趟微山岛,向副寨主洪禄禀报此事。 洪禄也没多想,毕竟现在自家的私盐生意已经做大做强,别说是沛县这么近,就连南京、扬州的盐商都派人来进货,所以就安排驻守微山岛的后总千总张屠安排护送之事。 “一共六万斤私盐,分装在三十多辆马车上,除了随行的车夫之外,张屠一共安排了两个旗,上百个兄弟随行护送。” 此时洪禄懊恼的说道:“张屠是禀报过我的,属下也觉得上百个兄弟一路护送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两天后,这两旗的兄弟就狼狈回来,上百人只剩下七十多人。属下询问之后才知道,车队在抵达沛县以北的时候,突然遭到大队响马的突袭,足足数百人马,只一个冲击就击溃了上百兄弟,杀了咱们十几人,伤了十几人。” “那些响马猖狂至极,不但当面抢了私盐,将众兄弟缴械,还将受伤的兄弟拴在马匹后面,然后活活拖死以示警告,让兄弟们回来带话!” 刘炀怒声问道:“什么话?” 洪禄也是恼怒的说道:“响马的首领自称‘翻天印’,让咱们戚山寨从今以后听命于他,并且每月向其上贡私盐两万斤。这次的事情算是打个招呼,如果寨主不同意,那翻天印就带人杀进留城县,灭了咱们!” 此时聚义堂内众人无不义愤填膺,就连各房的主事、主管等文人也是气得直拍桌子,但是刘炀此时却越发的冷静下来。 “这么说来,那沛县的所谓买盐豪强也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响马的阴谋了,为的就是引咱们自己送上门去,自己领一个下马威?” 洪禄闻言再次跪下:“是属下不明就里,害了三十多个兄弟,请寨主责罚!” 刘炀说道:“副寨主的确有视察之过,就罚副寨主三个月的月奉吧。现在咱们说一说如何应对响马的敲诈。” 洪禄连连领命,随即黎樘、刘景明便叫嚷着集结兄弟,直接杀往沛县。 洪禄却阻拦说道:“响马的人数不明,但是至少有数百马队,咱们兄弟虽然有三千多人,但没有马队,装备也不强,如何跟响马对打?” 黎樘和刘景明沉默了,其余众人纷纷小声嘀咕着,刘炀思索了一下,说道:“打肯定是要打的,不过却不能硬抗,要动脑子。” 随即刘炀对镇抚房情报司主管徐毅常说道:“徐主管今日就带人去沛县,先摸清楚这股响马的情况。本寨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这些响马的据点在哪,人数有多少,实力如何等等,有问题吗?” 徐毅常明白这是情报司的第一场硬仗,就算困难再大,也要咬着牙冲上去,于是抱拳说道:“请寨主放心,属下办不好此事,就直接从戚山上跳下去!” 随后刘炀对兵房武备司主管金卓说道:“从今日起,武备司雇佣工匠,打造拒马,并且将各处的马车集结起来,至少要准备一百辆马车,不够的就去买,五天之内必须完成。” “是!” 在刘炀的意识里,对付骑兵的最好办法,就是同样拥有一支骑兵,其次是拥有数量足够、火力强大的火器部队,要是这两样都没有,那就只能用步兵硬拼,以拒马、长枪、车辆组成防线,拼人命! 如果不是没办法,刘炀是不想打这样的血战,即便是打赢了,目前来看收益也不会打,大程度是要亏本的。不过刘炀没办法,人家已经逼上门了,眼下只能拼死一战。 “命令:副寨主洪禄率亲卫哨驻守微山岛,中众千总边大河部分兵驻守戚山寨、东高村、崔村三处,其余各总兄弟在两天之内集结到东高村外,准备随本寨主出发,让那些响马血债血偿!” 第四十四章 不要乱动 “太爷、太爷!” 留城县县衙内,典史郑艺快步穿过内宅门,来到三堂东面的东花厅,这里便是知县李京奎在县衙内的居所。 “出什么事了,竟让典史如此慌乱?” 李京奎正在屋内写字,“清正廉明”四个字俨然是魏碑的风采,此时李京奎正在写着落款,手中的笔锋写着奎字上部“大”的一捺,忽然听到郑艺说道:“听好几个衙役过来禀报,说是戚山寨的人马正在集结,不知道刘寨主想要干什么!” 李京奎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中毛笔猛地失去了控制,直接将奎字给写毁了,一笔大大的捺直接画到了桌子上。 “他要干什么!” 郑艺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西山号打听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随后李京奎和郑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直到二人已经坐不住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捕快才匆匆回来。 “启禀太爷、四衙,小的去西山号找人打听,具体的没说,只是说戚山寨的一批私盐被人给抢了,所以刘寨主集结人马是要报复回来。” “被什么人抢的?” “是沛县那边的响马。” 李京奎和郑艺对视一眼,问道:“你知道那些响马的情况吗?” 郑艺身为典史,对北面的那些响马也是有所耳闻的,说道:“听说过,都是山东兖州府各处过来的,原本都是朝廷马政养马的农夫,现在活不下去了,便聚在一起,干起了没本的买卖。” 李京奎眼中闪烁,又问道:“这响马比之盐帮如何?” “盐帮不过是些灶户纠集在一起,说白了就是乌合之众,不然也不会被戚山寨轻易击败。而响马则不同,他们都是骑术娴熟的养马户,光是骑术而言,比之流贼的老营精骑也不逞多让。甚至我曾听闻,闯贼军中就有不少精锐是响马出身,可见其战力之强。” 李京奎微微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次戚山寨是遇到强敌了!” 郑艺说道:“太爷的意思是?” 李京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戚山寨每月给咱们不少的银钱,可彼强我弱,这可不是长久之计。本县想派人联络北面的响马,就说戚山寨颇有钱粮,引响马南下与戚山寨死拼,如何?” 郑艺脸色巨变:“太爷三思啊,这可不是驱虎吞狼的时候,弄不好会来个引狼入室!” 李京奎面露不悦,说道:“响马强悍,但是戚山寨也不是善茬,二者相斗必有损伤,不论谁胜谁负都会元气大伤,到时候本县便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甚至可以将戚山寨的产业拿到手。” 一想到肥皂生意、私盐生意握在自己的手中,李京奎就感到无比的兴奋,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 郑艺却感到一阵恶寒,眼前的知县大人已经被钱财迷了眼,谁不知道戚山寨富有,可是打刘炀的主意,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于是郑艺劝说道:“太爷所言很对,不过属下却有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李京奎自以为得计,脸色也有些红润,笑着说道:“典史也为本县查缺补漏才是,此事若成,你我便可以富贵一世了。” 郑艺说道:“太爷想的太简单了。” “嗯?” 李京奎盯着面色凝重的郑艺,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漏洞太多,心中的激动也瞬间退却。 “呵呵,本县的确是有些失态了,典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郑艺抱拳示意,李知县虽然贪财,还有些得陇望蜀,可却很有自知之明,也正是因为这样,郑艺才愿意劝说,否则直接向刘炀告密就好。 “太爷想想看,如果此番戚山寨和响马打起来,势必会动静非常大,牵连的人很多,范围也广,其中涉及的首尾是瞒不住的,做得再周密也不行,难道太爷还能做杀人灭口之事?” “等到双方分出胜负,如果响马赢,则会进入留城县境内,到时候便是引狼入室,咱们县衙没有实力进行压制,这些响马可不会像戚山寨的刘寨主一样,跟咱们坐下来谈事情。” “如果是戚山寨打赢了,那情况会更糟,到时候刘寨主肯定会对咱们县衙进行报复,甚至刘寨主会一怒之下扯旗造反。到时候咱们不是被戚山寨的人马杀了,就是被朝廷惩处下狱,最后也一样是个死!” 听了郑艺的话,李京奎冒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确是想得太简单了,此时才明白自己面临的局面有多危险。 “那以典史之见,本县应该怎么做?” “以不变应万变。” 郑艺说道:“现在太爷的最好选择,就是什么都不做。就好比在野外遇到豺狼,千万不要大呼小叫的乱动,静静的与之对峙,等待局面变化才是。” 李京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典史就派人多打探消息吧。” 郑艺领命,随后说道:“另外咱们县衙是不是也要招募人手,至少也要招募一些乡勇,以备不时之需?” 李京奎点了点头,说道:“有理,此事要尽快办,所需钱粮的话,” 随后李京奎咬着牙说道:“本县每月拿出五十两银钱,如何?” 郑艺顿时傻了眼,五十两?能招募几个人! 就在李京奎和郑艺关起门来商议大事的时候,在沛县以北,泗水河西岸,一支数百人马队正在缓慢的行进着,大队人马由南向北,正在朝北面的庙道口而去。 而在马队的中间是三十多辆马车,车上都是一袋袋的私盐。 队伍中,一个身材魁梧、臂长过人的汉子目视前方,指着一处河湾说道:“在那边休息一下吧。” “是。” 片刻之后,大队人马在河湾停下,开始各自吃着干粮,数百人散开吃喝,没有半点规矩。 那领头的汉子便是响马的首领“翻天印”,本名叫耿囯隆,本是山东兖州府单县的农夫,因为家中养马,而朝廷的马政日益败坏,以至于原本还算过得去的一家子彻底被三匹战马拖垮,朝廷定下的补贴等银钱、草料却不见了踪迹。 于是耿囯隆便纠集起不少同样因养马而败家的农夫,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短短几年的光景,耿囯隆手下便有了六百多人,清一色的马队,这样的实力即便是官军之中也不多见。 只是众人虽然当了响马,但是依然困顿,能抢到的钱粮并不多,平日里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操练,打劫出动的时候,众人全凭着一股狠劲,以及数百马队的冲击势头。 此时耿囯隆将两个得力手下叫到身边,精瘦阴狠的名叫赵群,高大健硕的名叫宋海,也都是养马户出身。 “老大,这足足几万斤私盐,如今却卖不出去,怎么办?” 这几天,耿囯隆也是愁眉不展,派人先后联系了沛县和附近丰县的不少商贾、士绅,但是这些人听说私盐是响马从戚山寨手里抢来的,都不敢购买,生怕会被牵扯到这两大势力的争斗中。 眼看着几万斤私盐窝在了手里,耿囯隆心中就非常恼火,与两个手下商议了一阵,最后定下主意:“实在不行,咱们就把这些私盐运到兖州府卖掉,等拿到钱粮,咱们就给兄弟们换些兵刃,然后直接灭了那什么戚山寨!” 赵群笑着说道:“那感情好,听人说,戚山寨在私盐上赚了大钱,那个什么肥皂的,也是戚山寨在经营,灭了他们,咱们兄弟也能发大财!” 而宋海则说道:“到时候老大花钱粮招募人马,说不定咱们兄弟也能像闯王一样,干一番事业!” 第四十五章 沛县的祸害 次日下午时分,耿囯隆率领六百多响马一路向北,朝着兖州府的方向行进。 “大哥,派往兖州府联络商贾的兄弟已经提前出发了,估计需要点时间,咱们这一路也不用太着急,也让兄弟们休息一下。” 队伍中,赵群说着,耿囯隆点头赞同,随后说道:“速度可以降下来,不过却要打起精神来,不要被戚山寨的人跟上来。” “哈哈!” 一旁的宋海笑着说道:“那些土匪还能跟上咱们兄弟?就算来了,那也是挨刀的货!” 耿囯隆瞪了宋海一眼,说道:“别小看戚山寨的人。咱们抢盐的时候,数百兄弟一拥而上,那几十个土匪就没有呗吓跑,反而跟咱们打了一场,光是这份胆气和纪律就非同一般,为此咱们还折了好几个兄弟。” 宋海撇了撇嘴不说话了,赵群眯着眼说道:“大哥说得对,咱们这几百兄弟一冲,就算是徐州卫的卫所兵也要跑的,可是那些土匪却敢迎战,这就说明戚山寨早晚是咱们兄弟的心腹大患。” “嗯。” 耿囯隆说道:“所以了,等这批私盐出手了,给兄弟们换上一些趁手的兵刃,然后咱们兄弟一起去趟留城县,将这戚山寨连根拔起,铲除了后患,同时也能发一笔大财!” 忽然,一个响马策马而来,待到近处猛地勒马,动作一气呵成:“启禀老大,前面有一处村子,可以让兄弟们歇歇脚。” “好,让前面的兄弟把村子围住,今天咱们兄弟就住在村子里,吃口热乎的,乐呵乐呵!” “得令!” 随着那个响马前去传令,数百响马随即欢呼起来,纷纷策马加快了速度。 看着周围兴奋的响马,被俘虏的数十个车夫全都战战兢兢,赶着大车紧跟队伍,生怕一个不顺意,就被这些响马砍死。 没过多久,耿囯隆带着数百响马抵达了一个小村子,随即村子如同沸水一般翻腾了起来,村中百姓并不多,一百多人而已,此时纷纷惊恐的四处逃跑,那些妇人更是凄惨,不是被响马抄起放在马背上嬉乐,就是被人直接扑倒,竟然当街“办事”。 也有村人拿起农具反抗,可是老实巴交种地的村人如何是响马的对手,这些村人不是被响马砍死,就是被马匹踩踏而死,小小的村子很快就沦为人间炼狱。 当天傍晚时分,耿囯隆、赵群、宋海三人围坐在屋内,这是村子里最好的一处院子,原本的主人已经被杀,此时几具尸体就堆在院子里,根本没有人理会。 “告诉兄弟们,今晚吃饱喝足早点休息,那些村妇有什么好的,别只顾着发泄。明天早上谁变成软脚虾,老子就让谁好看!” 赵群眯着眼淫笑着说道:“嘿嘿,兄弟们也是憋坏了,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大哥放心吧。” 一旁的宋海则是问道:“大哥,明天咱们还是到庙道口落脚?” 庙道口是北面的一处小镇,是沛县向北前往兖州府鱼台县的必经之路,所以聚集了不少商贾。 耿囯隆所部数百响马始终游荡在沛县以北、兖州府以南各县,并没有具体的据点,仿若流寇一般。不过却经常在庙道口落脚,在镇子上购买粮食物资,或者是向镇子上南来北往的商贾出售抢来的东西。 而这数百响马也只有在庙道口才会老实一些,毕竟掀翻了庙道口,这些响马再想要获得补给,就会非常困难。 “嗯。” 耿囯隆说道:“让兄弟们在庙道口带上两、三天,咱们也可以试着在镇上出售私盐。如果能在庙道口卖掉这几万斤私盐,咱们兄弟也不用再去兖州府碰运气了。” “是。” “还有,” 耿囯隆微微皱眉说道:“告诉兄弟们,到了庙道口把性子收起来,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在镇子上生事。” 宋海连连答应,赵群也说道:“大哥放心,兄弟们知道规矩的。” 次日,数百响马离开了这处村子,在马蹄扬起的灰尘落下之后,原本生机勃勃的村子彻底没了生气,村子内外到处都是尸体。一个侥幸没死的妇人双眼发直的游荡在村子里,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忽然看到不远处吊在树梢上的一个孩子,猛地尖叫一声,一头撞在旁边的石头上,再没了动静。 大约一个时辰后,刘炀率领戚山寨前、后、左、右四个总,以及亲卫哨,一共两千四百多人浩浩荡荡抵达了村外。 连同众人一同抵达的,还有一百一十多辆各式马车,马车上装载的除了一些粮食之外,就是大量的拒马,以及临时用木板改成的简易大盾牌。 而各总、各哨土匪手中的兵器,都是改良过的长枪,是在原本木枪的基础上,又加长、加固过的,足足有四米多的长度,不过加长的连接处是用粗麻绳绑死的,虽然好用,但是看上去却很简陋。 刘炀站在村外,并没有让部下第一时间进村,而是派人先进去探查,自己则与几个千总、百总围在一起商议事情。 眼下戚山寨的人马是仿效明军编制的,就连官职都是直接拿来“千总”、“百总”、“旗长”之类的称呼,虽然眼下大都如此,就连李自成、张献忠的军队都是仿效明军编制的,不过刘炀还是觉得将来必须要修改一番,军中的编制、称呼要有自己的特点才行。 “寨主!” 一同随行的还有镇抚房情报司的人,这时情报司主管徐毅常快步走来,说道:“启禀寨主,前面的村子被人屠了,村子内外都有密集的马蹄印,肯定是响马干的!” 刘炀脸色阴沉,终于是追上这些响马了,于是问道:“能不能判断响马走了多久?” “差不多半天时间,看痕迹是向北去了。” 随即刘炀拿出一张舆图,这是从留城县衙借来的,画的很粗糙,刘炀的手指在舆图上点了点,指着庙道口说道:“昨天情报司的消息说,这里是一处市镇,镇子上的商贾许多都和响马做过生意,是吧?” 徐毅常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绝对错不了,那些商贾给点银子就都说了,这伙响马并没有固定的老巢,不过却经常会在庙道口这个镇子休整、采购粮食物资。” “那就好!” “从这里到庙道口有多远?” “大概二十里,大队人马行进的话,最多一个多时辰就能到。” 刘炀看了看天色,然后对徐毅常和几个千总、百总说道:“让兄弟们进村子休息,将村人尸体就地掩埋。” “今晚午夜时分出发,前往庙道口!” 第四十六章 庙道口 庙道口东边便是泗水河,河面上大大小小高低不一的帆船相互交错,在岸边还有一处码头,上面堆满了南来北往的货物,装卸货物劳工的号子,客商讨价还价的争执,吴侬软语,京津韵白,相互交汇。 而在镇子里,走南闯北的商贾,镇子里劳作的百姓,附近寺庙的僧俗,暗门里涂着胭脂细粉的妓女,各色人等杂混其间。 整个庙道口虽然只有一条主街、十数条小巷,但是街道两旁店铺、酒肆林立,空中浮动的杏黄酒旗将酒香送向远处,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吸引着行人的目光。 火神庙、玉皇庙、玄帝庙、关帝庙等等,庙道口内外共有十八座庙宇,香客们的祈祷伴随着钟罄梵音随香火弥漫,庙道口的名字也因此而得。 庙道口虽然小,但是也有一圈城墙,开有四门,往日在南门外非常的热闹。在这里施展拳脚的是打拳卖艺、杂技、耍猴讨生活的穷苦人。 而今天,南门附近的手艺人和围观百姓却都一哄而散了,只见耿囯隆率领数百响马浩浩荡荡从这里经过,大队人马嚣张至极,或是叫嚣,或是说笑,周围遇到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大哥,咱们还是去宴饮楼落脚?” 赵群询问着,此时已经在想着宴饮楼的各种佳肴和美酒了。 “嗯,就去宴饮楼吧。” 宴饮楼是庙道口最大的一处酒肆,据说在大明正德十四年的时候,武宗皇帝沿运河南巡,途径庙道口,见此处庙宇众多,香火鼎盛,便弃舟登岸。 正好当时庙道口正逢大会,街两旁全是京广杂货大棚,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武宗皇帝暗自叫好,驾临宋氏楼用膳,自此之后此楼就改名为“宴饮楼”。 一旁的宋海大声说道:“再找一些戏子过来,唱梆子戏,咱们兄弟好好吃一顿,解解乏!” 沛县的梆子戏高亢激扬,而庙道口是被称为“戏窝”的地方,正是沛县梆子戏起源之地,所以聚集在庙道口的戏子也很多。 “好,记得给钱。” 赵群、宋海闻言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宋海抱拳说道:“大哥说的是,给他们两文钱,也算是咱们兄弟发善心了!” “哈哈!” 伴着猖狂的笑声,数百响马进入了庙道口,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即便耿囯隆已经再三严令约束部下,但是也仅仅让这些响马不再杀人淫乐,其他的像是欺压百姓、抢夺物品等等的事情,依旧是屡见不鲜,耿囯隆也懒得再去管。 很快宴饮楼就到了,随即宋海带着数十响马冲了进去,将里面正在吃喝、已经住下的商贾、百姓全都赶了出去,凡是脚下慢了一些的人,都被响马打得满脸是血。 “不要砸东西,咱们兄弟还要住下!” 随即耿囯隆三人住进了宴饮楼,并且留下数十心腹响马在里面吃喝耍闹,其余数百响马随即一哄而散,开始在庙道口内外自行游荡。 当天夜里,耿囯隆、赵群、宋海三人在楼上雅间内喝得大醉,赵群含糊不清的说道:“听说这酒楼住过皇帝,咱们兄弟都是有、有大杯是(大本事)的好嗨(好汉),又有数百兄弟,不如干些大事,整天抢穷鬼有什么好的!” 宋海酒量好了不少,不过此时也是兴起,附和道:“赵二哥说得对,咱们先灭了戚山寨,拿到钱粮后就招兵买马。听闻闯王当初也是一个小小的驿卒而已,如今是何等的风光,我看咱们大哥也不差!” 耿囯隆笑着说道:“等明日你们就带人去联络镇上的商贾,其他的事情等灭了戚山寨再说吧。不过你们记住,只要跟着老子好好干,咱们兄弟定能共富贵!” 当晚,三人醉醺醺的倒在房内大睡,手下的数百响马也差不多,都在庙道口各处喝酒、耍闹,到了午夜时分也都睡下。 当月亮上升到夜空的最顶端,刘炀率领两千四百多人马抵达了庙道口南门外。 此时大队人马已经列队完毕,前总、后总、左总、右总按照番号在前后左右列阵,刘炀率领亲卫哨在中央为中军,所有土匪手持长枪静静的等待着,各总的镇抚官在巡视军纪,不准任何人发出一点声音。 而一百一十多辆大车已经部署到位,在大队人马的前面一字排开,形成了一道半月形状的弯曲防线,将戚山寨的两千四百多人防护在内。 “寨主!” 徐毅常飞快的穿过人群,跑到刘炀身旁,低声说道:“庙道口里答应做内应的商贾还没有消息,那商贾也许是怕了,毕竟响马常年盘踞在这里,属下担心会走漏风声。” 刘炀微微点头,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商贾的立场是最飘忽不定的,他们只看利益、不看道义,甚至为了利益,商贾可以选择性的“目光短浅”,而放弃长远。 “再等一刻,再没动静,就强攻庙道口!” “是。” 庙道口归沛县管辖,但是镇子里并没有设巡检司,只有几个衙役驻守,负责每日开关大门而已。沛县县衙在这里也不收税,因为收不上来,于是索性听之任之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刘炀心中越发的感到不安,而在镇子里面,一个商贾同样是惴惴不安,心惊胆战的跪在宴饮楼的雅间内,眼前耿囯隆眉头紧锁,揉着太阳穴表情很痛苦。 而宋海、赵群则是摇摇晃晃的盯着商贾,二人的眼神都满是怒火。 “说的都是真话?” 眼见耿囯隆终于开口了,那商贾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小的不敢撒谎,千真万确,那戚山寨的土匪已经到了外面。他们以小的家人作为威胁,让小的开门做内应,小的只好表面同意,然后赶来向首领禀报。” “哼!” 耿囯隆说道:“既然他们的人都混进来了,为何不自己留在镇子里开门,还要找到你?而你为何到了现在才来,为何天黑的时候不来?” “还不是因为小的跟看门的衙役是亲戚,可以不动声色的开门。” 商贾哭丧着脸说道:“小人也是被吓坏了,这才来晚......” 耿囯隆随即站起身,拔出一把腰刀,说道:“你不是吓坏了,而是摇摆不定。” “小的错了,首领饶命啊!” “没事,下辈子记得改正。” 说完,耿囯隆一刀砍死了商贾,然后对宋海、赵群说道:“你们还能骑马吗?” 宋海晃悠悠的说道:“哈哈,大哥放心,兄弟们就算闭着眼,也能策马冲出去!” “不是冲出去,是杀退那些不知死活的戚山寨土匪!” 第四十七章 吃亏 黎明时分的庙道口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反常。 刘炀眉头紧锁的望着夜幕下的镇子,对身边的徐毅常说道:“你听,之前夜里的狗叫声都消失了。” “嗯?” 徐毅常侧耳听了听,面色凝重的说道:“的确是没了,看来镇子里有情况!” 刘炀随即对身边亲卫哨的六个卫生兵吩咐道:“命令各总兄弟后退两百步戒备!” “是。” 此时戚山寨各总各哨并没有专门的传令兵,只是由各哨的卫生兵临时“兼职”。 一旁的徐毅常疑惑的说道:“寨主让兄弟们后撤,不是给响马留出冲击的距离了吗?属下以为咱们应该压上去,堵在南门外列阵,让响马即便冲出来,也跑不起马。” 刘炀摇头说道:“没用的,庙道口四面开门,咱们能堵住南门,响马依然可以从其余各门冲出来,到时候咱们反而会被响马压制在南门附近,面对响马围攻的同时,还要承受围墙上可能的进攻。” 徐毅常抱拳说道:“属下受教了。” 说话间,戚山寨的两千数百人马有序后撤了两百步,忽然庙道口的南门缓缓打开,紧接着大批的响马怪叫着策马冲了出来,马蹄声瞬间震动了夜幕,将庙道口内外从寂静中拉了出来。 刘炀也是第一次直面大批的马队,不知道自己手中这支还很稚嫩的兵马能不能抗住,心中非常的紧张。 不过刘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露,依旧沉入止水,不断发号施令。 “命令前总兄弟稳住阵脚,不惜代价顶住响马的冲击。” “命令左总、右总随时待命,听中军哨声出击,从两翼压过去,钳制响马的活动范围。” “命令后总就地防御,防备响马从背后突袭我军!” 亲卫哨的土匪将一道道命令传达到各总、各哨。 前总千总徐明宇最为紧张,这里是响马冲击的第一线,此时前总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盯着远处正在整队的响马。 陈瑜站在队列之中,身边同队的同伴都是呼吸沉重,陈瑜也是如此,心中还在想着:“要是还能活着回去,一定托人给喜娘下聘礼!” 就在这时,远处的大队响马之中响起了一声号角声,声音非常低沉,紧接着数百响马兴奋的催动胯下马匹,叫喊着冲向了戚山寨的军阵。 这些响马没有阵型可言,数百人乱哄哄的策马狂奔,在夜幕之下声势巨大,看上去非常的震撼人心,戚山寨各总、各哨的不少土匪都心中骇然,一些人已经开始动摇后撤。 左总丁哨甲旗甲队的杨协大口喘着气,手中的长枪重如千斤,平日里的武艺在这个时候竟然想不起来,只记得训练时候要求的突刺、格挡等招式。 旁边一个同队的土匪临阵畏惧,叫喊着丢下长枪想要逃跑,直接被甲旗甲队的队长挥刀砍死,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土匪的脑袋砍了下来。 “看见了吗?按照戚山寨军律:临阵退缩者死!咱们戚山寨不要孬种,谁想逃跑,这就是下场!” 随后甲队队长喊道:“兄弟们别忘了,按照咱们戚山寨的规矩,杀一个响马算一级战功,不但有赏银,以后有空缺的时候,还能按照功劳大小升官,到时候月奉也会跟着涨,拿到的缴获也能分到三成。” “兄弟们,想发财吗?杀了那些响马!” 此时各总、各哨的训导官也在队伍之中奔走,不断高声呐喊着鼓舞士气,而那些镇抚兵、镇抚官则手持砍刀在巡视着,凡是左顾右盼、临阵退缩、窃窃私语、不听号令者,一律当场斩杀! 刘炀站在阵中看着越来越近的数百响马,各哨、各总在很短的时间内稳定下来,让刘炀感到非常的欣慰:“面对数百马队的冲锋,还能稳住没有崩溃,光是这一点,我戚山寨兄弟就称得上精锐,比大部分的官军都要强!” “命令前总准备厮杀,其余各总待命!” “是。” 徐明宇接到命令后,大声吼道:“举枪!” 前总五百五十多人纷纷将手中的四米多长枪平举,最前方的长枪架在了一字排开的马车上,后面的土匪则是将门板一样的简易盾牌也竖了起来,然后将长枪架在上面,形成了一层又一层的“枪盾”防线。 此时耿囯隆亲自率领所有的部下冲到了近前,借助篝火的照耀看到了眼前的景象,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这些戚山土匪好胆,竟然敢硬抗马队的冲击!” “左右转向!” 耿囯隆虽然张狂,但是也不敢纵马冲击严整的长枪阵,宋海和赵群此时也纷纷率部向两侧奔去,数百响马在戚山寨众人的阵前快速减速,然后开始朝着两侧冲去。 “就是现在!” 刘炀看到数百响马的速度大大降低,以至于不少人都被前方的同伴逼停,甚至是撞在一起而落马,至少两、三百人拥挤在阵前,如果这个时候戚山寨各哨、各总有火铳、弓箭之类的武器,一定可以重创这些响马。 虽然没有火铳和弓箭,刘炀也抓住了机会,直接命鼓号手吹响哨子。 徐明宇听到身后传来哨声,大叫着率部出击,五百多人随即依托马车向前突刺,数百杆四米多长的木枪如同丛林一般,将拥挤在阵前的响马杀得人仰马翻。 这些响马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纷纷策马开始冲击马车阵线,甚至是直接从战马上跳过去,冲进前总阵中拼杀。 陈瑜亲眼看到一个响马落在了一辆马车上,浑身酒气、状若疯子,挥舞着长刀胡乱砍人,一个突得靠前的土匪躲闪不及,被一刀砍在脸上,半张脸被直接削掉,眼珠子都飞了出去。 “啊!” 陈瑜和另外两个土匪离得很近,三人愤怒至极,几乎同时突刺,三杆长枪直接将那个响马刺穿,然后三人同时发力,将已经死透的响马甩到车阵外面。 这样的战斗到处都是,整个前总五百多人已经和冲上来的响马展开混战,不断有响马冲进来,甚至是策马撞开了马车,前总土匪也开始各自为战,双方互不相让,都杀红了眼。 “混蛋,撤出来!” 耿囯隆愤怒的吼叫着,这些手下大多都喝了半夜的酒,虽然骑术很好,也都够凶悍,醉酒之后大多都能策马冲锋,但是却都如同发酒疯一般,开始不听号令。 耿囯隆心中明白,骑兵可不是这么用的,硬冲两、三千人组成的枪阵,即便打赢了,自己好不容易拉起来的数百马队也要残了! “让宋海和赵群两个混蛋带人撤下来,马上!” 话音刚落,耿囯隆忽然看到己方的两翼同时出现了敌人,一左一右各数百人组成的长枪阵,正在快速向这边靠拢。 “戚山寨里面有能人!” 耿囯隆看着眼前的局面,自己被正面的敌人缠住,然后两翼被包抄,要是这些土匪再派人去偷袭庙道口,或者是绕到背后发起进攻,自己这几百人马就要报销在这里了。 “数百马队被一群土匪围歼,这要是传出去,老子就别活了。” 想到这里,耿囯隆随即下令全体后撤,并且当众砍死了好几个不听命令的响马,这次让数百已经失去控制的响马清醒了过来。 “撤!” 赵群率部后撤,在左总抵达之前,率领两百多人撤到了庙道口。宋海也是一样,带着一百多人撤入南门的时候,右总千总刘景明已经被甩在后面,气得破口大骂。 耿囯隆是最后撤进镇子的,随着四周仓促撤入镇子的响马经过,耿囯隆怒火中烧的望着远处的戚山寨众人:“能让老子吃亏,戚山寨也算是头一处了,今日之事算是开始,咱们就来个不死不休!” 第四十八章 对峙与审问 五月二十五日,庙道口。 自从几天前刘炀率部与数百响马激战一场,双方都被对方的战力镇住,不约而同的选择偃旗息鼓,就在庙道口这里展开了对峙。 几天以来,耿囯隆率领数百响马盘踞在庙道口内,关闭四面大门,将镇子里的商贾、行人大多驱赶出去,只留下长居镇子的百姓,为数百响马“服务”,一时间弄得天怒人怨。 而刘炀则率领戚山寨土匪后撤两里,在庙道口以南扎营,同时派人联络沛县知县,言明戚山寨乃是留城县“义民”,此番是为留城县被害百姓报仇的,请沛县“予以方便”。 “寨主派人去沛县知会,难道以为那沛县知县会派人过来支援?” 在戚山寨的营盘内,刘炀坐在中军帐里,一旁的徐毅常询问着。 戚山寨各总、各哨在日常操练中,也训练过行进、扎营等项目,不过并不是日常科目,这次也算是首次实践。 各总、各哨土匪还算是规矩,一座营盘虽然称不上固若金汤,但是也有内外两层木栅栏,最内一层还用一百多辆马车做了防御工事。在两层木栅栏外面,还挖掘了壕沟和陷马坑,各总、各哨的帐篷没有几顶,众人都是挖掘地窝棚,不过却很整齐。 此时刘炀就是刚刚从各处巡视回来,徐毅常便快步跟了过来,提出了这个疑问。 “本寨主不指望任何人,只不过这里是沛县地界,咱们两千多人突然越界过来,如果不打个招呼,别人难免会多想,到时候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刘炀还有另一个盘算:这股响马在沛县北部盘踞多年,算是沛县的一个“顽疾”,如果自己此番能将这股响马铲除,相当是帮着沛县知县一个大忙,到时候可以与之攀上关系,甚至是寻机捞些好处。 “原来是这样,不过咱们与响马已经对峙几天了,他们在镇子里可以抢夺粮食补给,再对峙多少天都可以,咱们却不行啊!” 刘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几天前激战的时候,前总曾俘虏了一个半路坠马的响马,已经被关了几天,于是说道:“本寨主已经派人回戚山寨加运粮食了,此事不用着急,现在本寨主再去审一下那个俘虏。” “属下以为没大用,前总千总,还有属下都已经审问过了,没问出什么来。”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徐毅常还是跟着刘炀,来到营中一处地窝棚,前总的队长陈瑜带着一队手下守在这里,一个鼻青脸肿的响马半躺着在里面,正愤怒的瞪着刘炀和徐毅常。 “此人还是不吃不喝?” 陈瑜行礼说道:“启禀寨主,这个响马又臭又硬,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吃喝。不过今天早上属下带人撬开他的嘴,灌进去一些米粥。” “做得好。” 刘炀打量着陈瑜,笑着说道:“你是东高村人吧?我记得是你带人抓住的这个俘虏?” 陈瑜闻言一阵激动:“是属下,属下正是东高村人,寨主真是好记性。” 随即刘炀拍了拍陈瑜的肩膀,说道:“你抓住俘虏,又在作战中杀了一个响马,已经有两个功勋了,以后扩编,你肯定会升官的,只要好好干,本寨主就不会亏待你的。” “是!” 陈瑜既自豪又激动,不由得站得更加挺拔,周围的同伴也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随即刘炀便看向俘虏,对徐毅常说道:“将此人带上来,本寨主要亲自问话。” “是。” 片刻之后,刘炀坐在一把椅子上,那俘虏被徐毅常带人押在面前,陈瑜带人守卫在周围。 “来人啊,先将此人打一顿再问。”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那俘虏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不问,上来就打?” 陈瑜随即带着两个部下扑了上去,一番拳脚下去,本就鼻青脸肿的俘虏更加凄惨,不但满脸是血,牙掉了两颗,就连鼻子都歪在一边,哼哼唧唧的瘫坐在地上,但是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愤恨的盯着刘炀。 “嗯?不服气?” 刘炀嘴角上扬,说道:“你要是这么硬,那本寨主就来兴致了。” 随即刘炀啧啧的说道:“怎么把人家弄得满脸是血啊,太不礼貌了。来人,去弄些浓盐水来,给他洗洗脸!” 徐毅常闻言顿时侧目,那俘虏脸上都是伤口,用盐水洗脸,这法子还真是,额,少见! 随即陈瑜带人将俘虏按在地上,一大碗浓得发白的浓盐水直接倒在脸上,顿时疼得俘虏吱哇乱叫,陈瑜等四个人都差点按不住。 “嗯,现在脸上干净多了。” 刘炀满意的笑了笑,但是这笑容在俘虏的眼中看来,却显得很狰狞。 “好了,现在本寨主开始提问,你不回答,或者胡乱回答,都算错误,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明白吗?” “不要妄想本寨主拿你没办法,也不要以为自己胡说就能骗过去,本寨主有的是办法验证真伪。” 说完,刘炀命人搬来一把椅子,让俘虏坐在自己的对面,然后问道:“你们的首领本名叫什么,手下有什么能人?” 俘虏依旧不说话。 刘炀随即命人取来一把钳子,说道:“把他左手的指甲全部拔了!” 随后在俘虏惊恐的喊叫声中,五个指甲相继落地,疼得俘虏几乎昏厥,就连徐毅常见了也是深吸一口气,暗道自己是想不到这样手段的。 “说不说?” 俘虏此时说话了,但是却不是回答问题,而是对着刘炀破口大骂,于是刘炀命人将俘虏右手的指甲也全部拔下,随后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怎么,还不说?” 此时俘虏已经有些动摇,刘炀见状便说道:“再弄些浓盐水来,给他洗洗手。” 俘虏闻言顿时吓得尿了裤子,正所谓十指连心,拔指甲已经疼得几乎昏厥,用盐水洗手,这是常人能想出来的招数吗,简直是活阎王! “我说!我都说!” 俘虏惊恐的看着刘炀,几乎崩溃的重复着“我说”两个字,然后便将番天印耿囯隆,以及手下宋海、赵群都说了出来,连三人的长相、脾气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于是刘炀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早这样多好,大家都不用麻烦了。现在是第二个问题......” 刘炀一直审问了一个时辰,基本上将响马的情况摸清楚,于是起身返回中军帐。 至于那个俘虏,刘炀只是对着徐毅常微微点头,徐毅常便招呼手下将其架走了。 当天,刘炀派人前往沛县,向沛县知县核实一件事情,到了次日清晨才得到回信。 刘炀看着沛县知县的回信大笑起来,能给自己回信,就说明沛县知县还是可以合作的,是个识时务的人。更为重要的,刘炀从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在沛县知县那里得到了印证,于是便召集各总千总过来议事:“本寨主得到准确情报,庙道口内粮食短缺,那些响马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断粮了!”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议论开了。 “寨主,这肯定是假消息,庙道口是一处市镇,怎么会缺粮食!” “镇子东面还有码头,运粮的商船有不少都从那里经过,肯定有不少粮食被运进镇子了,绝不会缺粮的。” 刘炀说道:“本寨主也不信,根据俘虏的供述,在响马抵达庙道口之前,沛县曾派人过来征粮,将镇子上绝大部分的存粮运走,说是支援河南的官军围剿流贼。” “此事本寨主已经向沛县知县核实了,是真的,所以本寨主也不得不信了。” 刘景明随即担忧道:“如此,那些响马说不定会直接冲出来撤走,咱们既拦不住,也追不上的。” “撤走?” 刘炀却肯定的说道:“放心,番天印耿囯隆舍不得抢去的几万斤私盐,更咽不下被咱们占了便宜的恶气,要知道咱们营中还有几十颗响马脑袋呢!” “那寨主准备怎么做?” 刘炀此时胸有成竹的说道:“先派人去沛县买些豆子吧。” “豆子?什么豆子。” “巴豆。” 第四十九章 可口的豆料 “这些土匪还真是阴魂不散!” 庙道口镇子上的宴饮楼内,耿囯隆恼怒的语气中又掺杂了些许无奈,自己带着数百手下窝在镇子里已经几天时间,已经将镇子里百姓和商贾的存粮悉数抢光,可依然支撑不了几天。 “大哥,不如咱们夜里冲出去,定能杀得那些混账人仰马翻,我就不信一群土匪还能上天了!” 宋海出着注意,但是却被耿囯隆回怼:“前几天交手,你不是就没冲垮那些土匪吗?现在人家赢了一场,士气更旺,咱们兄弟已经开始饿肚子,士气已经不行了,难道你还指望能杀垮人家?” 一旁的赵群说道:“事已至此,咱们兄弟还是保存实力为上,不要跟戚山寨的土匪过多纠缠。咱们兄弟都是弓马娴熟的好汉,放在官军中就是家丁,放在义军里也是老营的存在,犯不上跟一些低贱的土匪死磕到底。” 虽然耿囯隆一伙时常到庙道口落脚,以往并不会祸害这里,但是此番因为刘炀所部的逼迫,数百响马不得不躲在镇子里面,于是耿囯隆为了鼓舞手下人的士气,便对数百响马劫掠镇子上下的事情视而不见,由此竟然也抢到了两万多两银钱,以及大批的物资。 这么多的物资财富就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绳索,将数百响马牢牢的套死在庙道口。 而自诩为英雄的耿囯隆根本狠不下心放手,只是想着戚山寨的土匪攻打进来,等几天就会离开了。 可是耿囯隆的期盼破灭了,根据放出去的响马回来奏报,南面的戚山寨土匪非但没有撤走,反而就地扎营,甚至发现从留城县方向有车马运送物资过来,看样子竟然是准备长待下去了。 “大哥,我看戚山寨的人就是在虚张声势,他们一群留城县的土匪越境到了这里,还想长待下去?我估计用不了几天,沛县的衙役和乡勇就会围上来!” “放屁!” 看着想当然的宋海,耿囯隆不禁有些累了,自己两个手下,一个阴狠却没不知计谋,一个莽撞却不知深浅,没有一个带得动。 “沛县知县不过是一个胆小怕事之辈,他敢派人过来掺和?再说了,沛县能有几个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守县城还差不多!” “那咱们......” 宋海和赵群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一个响马跑进屋内:“首领,好消息!” “快说!” “刚才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说是在戚山寨土匪营寨的南面,发现了一支上百辆车马的车队,上面运的应该都是粮食,而且还没有多少人手押运。” 耿囯隆闻言半信半疑,这也太巧了吧? 宋海兴奋的说道:“大哥,咱们兄弟出去抢了这一把,戚山寨的土匪肯定要饿肚子了。” “赵兄弟,你说呢?” 赵群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大哥,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反正戚山寨全都是泥腿子,没有马队,就算是有诈,咱们兄弟直接撤走就行了,戚山寨的人马留不住咱们。” “嗯,好!” 虽然耿囯隆心中还有些不放心,但是眼下弄到粮食最重要,还是决定出击。 半天之后,耿囯隆、宋海、赵群带着五百多响马浩浩荡荡到了地方,果然望见远处有一支车队,足足一百多辆大车,正朝着北面的戚山寨营地前去。 车队之中除了赶车的车夫之外,只有几十个戚山寨的人马,这样的防范还真是稀疏。 耿囯隆见状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一旁的赵群见状急忙说道:“大哥别犹豫,冲过去就有粮食了!” 说完,周围的响马纷纷鼓噪起来,顿时惊扰了远处的车队,很快就看到几十个土匪和一百多个车夫仓皇逃跑,将一百多辆大车全部丢下了。 “哈哈!” 宋海兴奋的说道:“都是些懦夫,兄弟们随我冲过去!” 此时耿囯隆也来不及多想,瞪了宋海一眼,就率部冲了过去,随即让手下响马检查车马,发现车上装的都是粮食和豆料。 “竟然还有豆料!” 耿囯隆抓起一把豆料尝了尝,咸的,竟然掺杂了盐,这可是喂马的好东西。 “等等!” 耿囯隆猛地想到戚山寨没有马队,除了这些拉车的驮马能吃一点之外,这么多的豆料是干什么用的? 而旁边的响马却不管这些,各自的马匹已经有两天没吃到草料豆料了,此时纷纷在喂马,甚至不少响马都在大口咀嚼着豆料,加了私盐的豆料泛着豆香,竟然也是如此的美味。 “都住手!” 耿囯隆大声呵斥着众人,一把打落赵群手中的豆料,怒声说道:“把粮食和豆料都带回去再说,在这里瞎吃什么!” “是、是。” 赵群不明所以,见耿囯隆如此动怒,心中也涌起一丝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怏怏不乐的带人去传令。 半个时辰之后,数百响马才重新上路,驱赶着一百多辆大车朝着庙道口而去。同时耿囯隆为了保险起见,还派出数十响马在四周警戒,担心会遇到戚山寨的埋伏。 宋海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哥放心吧,这四周地势平坦,没遮没挡的,戚山寨的那些土匪怎么设伏?” 耿囯隆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心中的不安稍稍散去一些,正要督促众人加快速度回去,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剧痛,不由得咧着嘴捂住了肚子。 “大哥你......” 一旁的宋海和赵群正要策马过去,忽然也觉得肚子剧痛,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翻江倒海。 再看周围的数百响马都是如此,而众人胯下的马匹也是四腿发软,纷纷拉出浠黄之物,四周顷刻间臭气熏天。 “中计了!” 耿囯隆疼得大汗淋漓,猛地想起粮车上为什么会有大量的豆料,豆料里为什么会加了盐,因为那些豆料都是用巴豆做的,加盐是为了去除巴豆独有的豆味。 “快,回庙道口、口!” 耿囯隆喊叫着策马,可是马匹还没跑几步就悲鸣着扑倒在地,虚弱的继续拉着,耿囯隆见状不由绝望,数百人马就这样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一些吃的豆料少的响马还能找个地方去方便,大部分人只能任由裤裆内腌臜之物横流,而那些马匹更是纷纷瘫倒。 突然,北面传来大队行进的脚步声,耿囯隆惊恐的望去,只见戚山寨的两千多人倾巢而出,正朝着这边压了过来。 “戚山寨,好阴狠,好歹毒的伎俩!” 第五十章 有味道的战斗 刘炀骑在一匹战马上,这还是戚山寨仅有的一匹战马,已经很老弱了,此时看向四周,各总、各哨两千多人队列整齐,正朝着南面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响马压过去。 在刘炀身边除了徐毅常之外,还有一个皂吏,正兴奋的看着远处的场景。 “呵呵,这次本寨主能在短时间内弄到如此多的巴豆,多亏了吕典史相助,等事情结束了,本寨主一定有厚礼送上。” 此人乃是沛县典史,姓吕名左一,虽然是掌管衙役和乡勇的典史,但是看上去却有些文弱,笑呵呵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典吏,反倒像是书办。 “刘寨主太客气了,此番刘寨主跨县而来,拼着伤亡为我沛县除掉这股响马,是帮了沛县的大忙,我不过是出了一些力,理所应当,都是理所应当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恭维吹捧了一番,然后刘炀便看向前方,此时大队人马距离响马只有两百多步,众人已经能够闻到刺鼻的恶臭。 “命令前总压上去,左总、右总从两翼围拢,将所有响马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此前的夜战中,戚山寨各部虽然击退了数百响马,但是伤亡却不小,各总加起来阵亡了二十八人,另有五十九人受伤,这样的损失对于刘炀来说,已经是吃大亏了。 不过在徐毅常、徐明宇、张屠等人看来,以数十人的伤亡击退数百响马,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大胜仗了,所以各总人马在安葬同伴,安置伤员之后,大队人马的士气不降反升,对响马的畏惧也消散了不少。 此时随着刘炀的命令传达下去,前总、左总、右总人马同时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完成了合围,一千数百土匪平举着长枪不断缩小包围圈。 吕左一看在眼里,心中惊叹道:“这哪里是山寨人马,就算是徐州卫的精锐家丁也不过如此了!只是戚山寨人马的装备太差,那些长枪都是扎绑制成的,如果换上精良兵备,这两、三千人马的战力将非常骇人啊!” 眼见大局已定,刘炀便对吕左一笑着说道:“呵呵,有一事还需要吕典史帮手。” “刘寨主客气,但又吩咐,在下定当竭力而为。” 在临来的时候,沛县知县陈功普曾嘱咐,一定要结交戚山寨人马,协助刘炀消灭这股响马,如此沛县可得安宁。 吕左一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毕竟刘炀率部一路北上而来,沿途算得上是秋毫无犯,并没有什么恶行,就连弄来的巴豆都是照价给钱的,谁见过如此讲道理的土匪?在吕左一看来,戚山寨人马比徐州卫、徐州左卫的官军都要有纪律,所以对刘炀及其部下也颇有好感。 刘炀说道:“这股响马覆灭在即,不过却不能全都杀了,否则知县大人也不好向上面交差,所以请吕典史先一步回沛县,尽快弄些药品来。” 虽然巴豆的毒性并不大,只是回让人拉肚子,可是大量吃下巴豆的话,也是会让人腹泻脱水、脱力,照样是会死人的。 “这是正事,我这就回去。” 吕左一说道:“请刘寨主放心,明天这个时候,便会有足够的药品送到戚山寨营中。” “多谢了。” “告辞!” 待到送走了吕左一,刘炀看向前方,只见双方已经开始打了起来,不过并不激烈,只是耿囯隆、宋海、赵群三人拉着数十死忠在负隅顽抗,绝大部分的响马已经虚弱脱力,横七竖八的躺着听天由命了。 “告诉徐明宇、黎樘、刘景明三人,响马的首领、头目尽量抓活的,其他人生死不论。” “是。” 此时在包围圈内,耿囯隆面容狰狞的挥刀劈砍,但是以往势如千钧的长刀,此时却轻飘飘的,被一杆长枪轻而易举的挡开,紧接着几杆长枪同时刺来,分别别刺中了耿囯隆的大腿和肩膀,巨大的疼痛让耿囯隆力泄,仰面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宋海绝望的大喊起来,冲过来救援,却被杨协拦住,经过上次夜战的杨协已经胆气增长,面对这些末路响马没有了畏惧,手中长枪也舞动起来,一个突刺就刺穿了宋海的小腹,随后抽枪、横扫一气呵成,将重伤的宋海一把扫倒。 “哈哈,抓了个大鱼!” 杨协一脚踩在宋海的脑袋上,大声呼喊着,同一队的同伴这时才跑过来,纷纷懊悔没有一同冲过来,随即就去各自寻找目标了。 至于赵群则很识相,看到耿囯隆、宋海相继倒下,直接丢掉了手中的长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投降了。 战斗只持续了片刻,五百多响马全部被俘虏,当刘炀策马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干呕了一声,然后对张屠说道:“将除了首领、头目之外的其他响马就地看押,先带到一边去。” “是。” 又对刘景明说道:“右总先将所有的马匹带回营垒去,走不了的就用大车拉。” “是。” 徐毅常看了看,低声说道:“寨主的意思是?” 刘炀冷声说道:“斩草要除根,这几个头目要留下交给沛县知县,作为交代,其他人就没必要留下了。” 徐毅常不由得心头一颤,这可是几百人啊,难道都要杀了? “寨主,这些人都是弓马娴熟之辈,如果能够招降的话,咱们戚山寨立马就能拉起一支数百人的马队来,这样的话......” 刘炀摇了摇头,说道:“难道徐主管忘了那个被屠了的村子?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杀戮,留不得!就好像咬过人的狗必须打死,因为尝到鲜血味道的畜生,其兽性就会被激发,再怎么约束管教也是无济于事的。” 徐毅常闻言摇头叹息,心中感到非常可惜,数百骑兵算是没了。 随后亲卫哨分出一半人马将耿囯隆、宋海、赵群三人押解回营,刘炀又安排人手收拾这边的缴获,便将徐明宇也叫来,吩咐道:“徐千总和徐主管一道,带着前总的兄弟立即赶往庙道口去,本寨主料定这些响马盘踞其中的日子里,肯定会搜刮劫掠一番的,将能够找到的钱财物资充作缴获,拿出一成分给镇子里的百姓商贾,剩下的都运回营中。” 徐明宇直接领命,而徐毅常则问道:“寨主,如果事后沛县的人询问起来,如何回答?” 刘炀十分慷慨的说道:“那就分给他们一份,就一成好了。当然,一成到底有多少银钱,得由本寨主说了算。” 随后刘炀带人赶回营中坐镇,虽然只是灭了一股数百人的响马,但是后续的首尾还有不少,至少要料理好与沛县方面的关系,从某种方面看,这才是此番最大的收获。 当刘炀等大队人马离开后,张屠便开始执行刘炀的命令,将五百多已经瘫软无力的响马聚在一起,然后全部当成部下练习突刺的目标,一时间污浊的空气中惨叫声不断,惊起了阵阵飞鸟。 第五十一章 各怀心思 次日,庙道口以南,戚山寨营垒。 “这么多!” 刘炀看着手中的账簿,虽然自己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可是依然被上面的清单和数字震惊住了。 徐毅常也是兴奋的说道:“属下等也是没想到啊在,这些响马竟然如此富有!” 昨日,徐毅常、徐明宇率领情报司和前总人马冲进了庙道口,开始在镇子上查抄“响马赃物”。 开始众人只是找到了响马这几天搜刮到的银钱物资,两万多两的数额也算是一个惊喜了,可是随着响马覆灭的消息在镇子里传开,那些被响马祸害过的百姓、商贾纷纷前来禀报,将响马的底细全盘供出。 原来耿囯隆一伙响马虽然并没有固定的地盘,只是游荡在沛县北部各处,但是却视庙道口为藏匿之地,多年来都是将钱财物资囤积在这里。 耿囯隆原以为自己的手法很隐蔽,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响马之中什么人都有,藏匿钱财的地点很快就传遍了庙道口。只是镇子上的人惧怕响马,所以并没有人打这笔横财的主意。 现在好了,数百响马覆灭,就连耿囯隆、宋海、赵群都被戚山寨给抓了,于是镇子上的百姓、商贾纷纷前来告密,争相邀功领赏。 当徐毅常、徐明宇带人来到庙道口镇内一处不起眼的两进院子,然后命人在院子里挖掘了一阵,便开始陆续有各式各样的大木箱子被挖出来,里面不是铜钱、碎银子,就是各种金银首饰、布匹绸缎,甚至还有精美的女人衣服,真不知道耿囯隆等人是不是变态! 徐毅常心细,让徐明宇带人在四周警戒,并且尽快搜索、挖掘,自己带人登记造册、统计数量,最后账簿上呈现的数字就将刘炀给镇住了,这些缴获一共有银钱七万六千五百一十九两,其他金银首饰等约合一万三千多两。 中军帐内,刘炀脸上大笑着,这么多的钱财到手,回去之后自己可以大干一场了。 “还有件事情需要向寨主禀报,属下和徐千总商量了一下,将缴获的部分金银首饰分给了镇子上的百姓和商贾,差不多有一半左右,算是奖赏。” “嗯,你们做的对,本寨主也没意见。” 随后刘炀想了一下,说道:“将剩下的金银首饰等物品也收拾一下,等沛县派人来了,就交给他们,就说是咱们缴获的响马积财。” 徐毅常说道:“剩下的金银首饰估计也就值个几千两,属下怕沛县的人不相信,也不同意啊?” 刘炀则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本寨主是相信的。不同意?沛县的人不同意能怎么样,咬我啊?” 刘炀是准备与沛县搞好关系、牵上线,但并不意味着以损害自身利益为代价,这笔缴获的银钱必须全部带回戚山寨去,作为后续发展的本钱。 徐毅常想了想也是,于是继续说道:“寨主,目前缴获的战马都带回来了,不过这一路上有死的,有实在运不回来的,从庙道口请来的兽医看过了,能保证救活的战马,估计只有一百多匹。” “这么少!” 刘炀瞪大了眼睛,早上自己还在营中看过,一共五百多匹战马带回来四百多匹,竟然只能救活四分之一? “没办法,之前这些战马在庙道口内饿了几天,猛然见到豆料都吃了很多,巴豆之毒也是浓厚,能救活一百多匹已经不错了,而且据兽医讲,就算是救活的一百多匹战马也要废掉不少,至少大部分都不能再作为战马骑乘,只能用来拉东西了。” 刘炀摇了摇头,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漏掉一点,原本想着从部下之中抽调人手训练骑兵,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破灭了。 “也罢,那就先在各总、各哨增设斥候吧,救活、能用的战马先配备上。” 就在刘炀盘算着日后如何使用马匹的时候,亲卫哨百总吕邝走了进来:“寨主,沛县来人了。” “请!” 片刻之后,典史吕左一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抱拳说道:“刘寨主真是大才,在下看这营垒也颇有气度,想必刘寨主也是看过兵书的。” 刘炀虽然没看过这个时代的兵书,可是自身作为退伍老兵,基本的素养还是很高的,戚山寨的各项操练科目都有后世军队训练的影子,扎营也是一样,与此时明军规矩不太一样,但是看上去更规整,也更加合理。 刘炀随便谦虚了几句,随后说道:“吕典史此来,想必是带来药品了?” “正是,在下已经将药品带来,就在外面。” 刘炀大喜,随即命百总吕邝带人去交接,然后尽快招呼兽医救治战马。 随后刘炀又与吕左一寒暄了几句,便见吕左一问道:“刘寨主,这次在下除了送药,还有事情要办。知县大人有命,让我将所有响马,以及缴获押解回去,待到将剿灭响马的事情上报徐州府之后,再做定夺。” “呵呵,当然了,此番之所以能够剿灭响马,首功自然是刘寨主的,这一点知县大人定然不会忘,日后也一定会有心意奉上。” 刘炀闻言心中冷笑,徐毅常却是坐不住了,冷声说道:“吕典史的意思是,剿灭响马的功劳给你们知县大人,俘虏和缴获也要给你们,我们戚山寨的兄弟辛苦一趟,算是白跑了?” “这,” 吕左一尴尬的说道:“自然不会,知县大人肯定会有所表示的,还请刘寨主和诸位不要心急,先回去休整,如何?” 徐毅常当即怒喝道:“想得美!” 刘炀见状挥手让徐毅常先坐下,然后对吕左一说道:“本寨主是有心与知县大人交好的,只是此事却不能这么办。” “那刘寨主是什么意思?这里毕竟是沛县,还是要以知县大人的意思为先的。” “哦,是吗?” 刘炀冷着脸说道:“剿灭响马的功劳本寨主可以不要,毕竟我等都是草莽,要功劳也没什么用处,所以耿囯隆、宋海、赵群三个首犯可以交给吕典史带走。但是,沛县要拿出三千石粮食,让我的兄弟们吃饱喝足才行。” 吕左一急忙说道:“这好说,在下就能答应下来,今日就派人回去运粮,三天,不,两天之内一定运过来。” “不过为何只有三个首犯,那数百响马俘虏呢?” 刘炀轻描淡写的说道:“已经入土了,估计现在已经成肥料了。” 吕左一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心中惊骇,脸上也带着恐怖,想不到刘炀竟然如此狠辣,几百人说杀就杀了! “我回去如何向知县大人交差啊?” “这还不好说?就说俘虏暴动,被本寨主下令斩杀,还能如何!” 吕左一脑袋有些发懵的坐下,然后忽然想起来,说道:“那缴获呢?这些响马横行沛县多年,肯定有大笔的钱财积攒,有多少?” 刘炀随即命人抬进来两个木箱子,并且亲手打开,只见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等:“都在这了,差不多有几千两呢,真是一笔巨款。” “吕典史回去可一定跟知县大人说明,日后可要分给本寨主一部分,别让我戚山寨的兄弟白跑一趟!” 第五十二章 沛县 沛县东靠微山湖,西邻丰县,南接铜山,北接山东道的鱼台县,乃是四方联通之地。 沛县历史悠久、资源富集,是刘邦故里、大汉之源,素有“千古龙飞地、一代帝王乡”之美誉。县内泗水亭、歌风台、大风歌碑、琉璃井、汉高祖原庙、吕布辕门射戟台、吕公墓、樊井,以及“五里三诸侯”(周勃、王陵、灌婴)的故里等名胜繁多。 送走了吕左一之后,刘衍也开始考虑如何与沛县知县相处,想了许久之后,刘炀才想明白:正所谓上赶着不是买卖,该拿出实力震慑对方的时候,就要果断的亮出来。 于是刘炀命前总千总徐明宇率部留守营垒,同时派出一哨人马进驻庙道口,将缴获的战马也一并留下,就地照看。 然后刘炀率领戚山寨其余各总人马朝着沛县县城的方向开去。 “沛县啊,这可是大汉高祖的老家,是汉家的发源地,不知道这次能否瞻仰汉高祖故里!” 当天傍晚时分,刘炀率部抵达沛县城北,在距离县城六里外停下,然后便开始大张旗鼓的安营扎寨。 “戚山寨的人马来了!” 沛县知县陈功普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的慌乱,一旁的吕左一也很是诧异,戚山寨已经拿到了剿灭响马的好处,又到沛县干什么来了? “太爷,还是派人去打探一番吧,跟戚山寨的刘寨主见一面,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陈功普点了点头,问道:“响马的三个贼首都送走了?” “今天早些时候,我已经派人押解往徐州府城去了。” “那就好,如此至少剿灭响马的功劳是落在咱们身上的,至于其他的,本县看来这些戚山寨的土匪不过是想要挟好处而已。” 经过最初的慌乱,陈功普勉强镇定下来,想了一下,说道:“此事还是有劳吕典史走一趟吧,看看这个刘寨主是什么想法,尽量不要起冲突。” 吕左一领命,随即说道:“那城内也要做好准备,让衙役、乡勇登城防备才是。” 陈功普却苦笑着说道:“现在不能闭城,否则城内百姓势必惶恐,靠着一百多衙役、乡勇能干什么?戚山寨的人马真要有歹心,这么点人恐怕只能守着县衙而已。” 待到入夜时分,吕左一带着一队衙役,以及准备好的礼物和粮食物资来到了戚山寨的营垒。 “呵呵,咱们又见面了,吕典史请坐。” 刘炀热情招呼着吕左一,落座之后二人寒暄了几句,吕左一便开口说道:“知县大人听闻刘寨主率部到此,特意让我带来了一些物资犒劳戚山寨的兄弟,另外还带来了一些礼物,请刘寨主笑纳” 刘炀笑着说道:“有劳了,知县大人体恤我等,让本寨主受宠若惊。” “只是不知刘寨主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吕左一看着笑呵呵的刘炀,索性直接询问起来。 刘炀说道:“此番本寨主率部与响马交手,虽然是因为双方之间的恩怨,但毕竟是帮着沛县铲除了一大毒瘤,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拜见知县大人,不然传出去,旁人可要说本寨主不知体统了。” 吕左一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话说的,不就是想让沛县念着戚山寨的恩,带人过来要好处的吗? 于是吕左一说道:“刘寨主放心,如今响马被灭,知县大人心中自然有一杆秤。这样,请刘寨主在这里先休整两天,我这就回去禀报知县大人。” “好,” 刘炀笑着说道:“那就有劳吕典史了。” 随后刘炀陪着吕左一走出了中军帐,却看到营垒内已经点起了篝火和火把,戚山寨各总、各哨人马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集结了起来,将近两千人马站在夜幕下,举着不知道多少火把,犹如夜空中的繁星一般,整齐划一,却又寂静无声。 吕左一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队伍,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磕磕巴巴的问道:“刘寨、寨主,这是干什么?” 刘炀笑着说道:“营中要吃饭了,兄弟们按照规矩,要在饭前集结唱军歌。” “唱,军歌?!” 吕左一有些发懵,这是什么规矩,吃个饭还要一起唱歌? 突然,不远处不知是何人起了个头,将近两千人马便开始齐声高唱: “万人一心兮太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惟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这是,戚少保的《凯歌》!” 吕左一忽然感觉眼前的场面有些怪异,一群留城县的土匪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甚至吃饭之前都要集结唱歌,而且唱的还是大明官军的军歌之一《凯歌》! 要不是眼前的戚山寨人马都穿着号衣,吕左一都要以为这是哪里的官军精锐了。 “呵呵,” 刘炀笑着说道:“吕典史莫怪,我戚山寨纪律严明,饭前唱歌也是训练兄弟们令行禁止,让兄弟们知晓道理而已。” “额,是,是。” 此时吕左一已经被眼前的场面镇住,心中暗道:“这样的人马如果真的有歹心,沛县肯定是守不住的,太爷还想着一百多衙役、乡勇能守住县衙,现在想来也是妄想了。” 随即刘炀送走了吕左一,回到中军帐的时候,各总、各哨的人马已经开始吃饭了,而刘炀则将徐毅常和几个总的千总召集过来。 “今日这个吕左一过来,就是打探咱们虚实的。本寨主已经递了口风,并且让其见识了我戚山寨的威风,想来沛县知县应该知道如何做。” 徐毅常随即说道:“只怕沛县知县被吓到,直接联系徐州卫的官军。” 刘炀摆手说道:“之前响马闹了多年,徐州卫的官军都没露面,这次沛县也不会联络徐州卫的。” “本寨主估计这两日沛县知县那边就会有消息,咱们拿到好处的同时,也要与之搞好关系。” 刘炀随即问道:“从响马手里夺回来的私盐都准备好,这便是咱们戚山寨送上的大礼了。” 众人有些心疼,几万斤私盐按照市价也要三、四千两银子,就这么送给沛县知县,出手也太大了。 张屠更是说道:“属下估计沛县知县就算给咱们好处,也不过是些粮食而已,能有什么东西,怎么也比不过这几万斤私盐,咱们可是亏了。” 刘炀却笑着说道:“这几万斤私盐不过是拉拢沛县知县的饵料,日后本寨主还要在沛县开工坊,在这边发展咱们戚山寨的势力,都需要沛县知县配合,如此看来这笔买卖不亏!” 第五十三章 一拍即合 “戚山寨的人马竟然如此雄壮?” 沛县知县陈功普听了吕左一的叙述,也是震惊不已,看来戚山寨的人马不但人数众多,而且还非常精锐,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山寨是如何操练出这样人马的。 “唉!” 陈功普叹息道:“如今世道动荡,就连一个小山寨都有强兵在手,而朝廷的兵马却日益衰败。徐州府可是天下要地,古往今来这里有多少豪杰争抢,可徐州卫、徐州左卫的兵马却兵备废弛,想来大明的气数难道真的要尽了?” 吕左一在一旁提醒陈功普慎言,随即说道:“太爷,看来咱们沛县要大出血了,这刘炀分明是上门要好处的。” 陈功普细想着吕左一描述的见面情形,然后说道:“本县看刘寨主也不是蛮横之人,即便是要好处,也没有强逼,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 “那太爷的意思是?” “给他!” 陈功普说道:“本县看来,此人乃是豪杰,花些钱粮结交此人,也算是结个善缘吧。” “是。” “本县这就命户房筹措一批粮食,吕典史押解过去,顺便邀请刘寨主进城赴宴,本县想见一见这位寨主。” “只怕刘寨主不会进城的,毕竟他的身份特殊,有所担心也是正常。” “那就看刘寨主的胆子有多大了。” “寨主不能去!” 当天下午,吕左一送来了一千石粮食,这已经是沛县能拿出来的最大数量了,面对吕左一的歉意,刘炀只是一笑置之,自己要的是拉上关系,至于好处给多少,全凭心意。 送走了吕左一,刘炀便与一众部下商议赴宴之事,黎樘、刘景明等人纷纷阻拦。 甚至徐毅常直接说道:“这里可是沛县,万一那知县办一桌鸿门宴,寨主怎么办?” 刘炀笑了起来,说道:“放心,那知县不是霸王,本寨主也不是汉高祖,就是吃顿饭而已,用不着这么激动。” 众人的担心刘炀全然没有听进去,自己两千人马就在城外,随时可以冲进去,沛县知县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干蠢事。 更何况事到如今双方合作还是很顺畅的,人家也犯不上动自己。 于是刘炀让各总、各哨在营垒中待命,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去,然后刘炀叫上徐毅常,让亲卫哨百总吕邝带上一旗人马跟随进城。 “带上私盐,进城赴宴。” 傍晚时分,刘炀率部进城,上百辆大车浩浩荡荡朝着县衙而去,刘炀骑着战马走在队伍之中,吕邝和徐毅常跟在后面,二人带着一旗四十九名部下跟随,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队伍整齐、精气神很足,也引来沿途百姓侧目,不知道这支精悍的人马是哪里的兵卒。 待到县衙门口,典史吕左一已经等在门口,见到上百辆大车,脸上顿时露出惊诧的表情。 “刘寨主这是何意?” 刘炀下马上前,笑着说道:“礼尚往来嘛,这些是几万斤私盐,算是本寨主送给知县大人的见面礼,还请笑纳!” “什么!” 吕左一原本以为刘炀此番是专门要好处的,却不想刘炀出手阔绰,反手就送了一份大礼,这几万斤私盐的价格远超一千石粮食。 于是吕左一也不得不疑惑起来:“这位刘寨主到底图什么?” “哦,咱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请刘寨主入内,太爷已经摆好酒宴等着了。” 随即吕左一命衙役接收私盐、照看车马,便招呼刘炀进去,徐毅常、吕邝也率领一旗人马进入县衙。 大明各地的县衙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内部建筑的排布,甚至是大小、规制都是“粘贴复制”的一般,刘炀去过留城县的县衙,所以对这沛县县衙也能熟悉一些。 众人一路进入二堂内,吕左一便对刘炀说道:“知县大人在二堂院内也准备了酒菜,请诸位兄弟就在这里入席吧?” 刘炀笑着挥了挥手,旗长便率部停下:“多吃菜,不准喝酒。” “是!” 数十人齐声应答,整齐的声音引得县衙内众人侧目,从未见过如此令行禁止的人马。就连知县大人给衙役下令,衙役们的回答也是稀稀拉拉的,真不知道这些人马是如何操练出来的。 随即刘炀带着徐毅常和吕邝进入三堂内,只见屋内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一个面白、长须的男子笑呵呵的看过来,正是沛县知县陈功普。 吕左一介绍了一番,刘炀三人便急忙行礼,虽然戚山寨势大,但毕竟是白身,见到知县礼数也要做足,至少面子还是要给的。 “呵呵,想不到刘寨主如此年轻,真是年少有为啊,快请入席,二位也一同入席,请!” 几人落座,刘炀问道:“为何不见县丞和主簿,不如一起过来热闹一下?” “呵呵,刘寨主有所不知。” 陈功普解释道:“沛县县丞、主簿之职已经空缺多年,就是因为那股响马的存在,没人愿意到沛县上任,就算朝廷任命之人,也会走关系、花银子调往别处,没办法啊。” 刘炀点了点头,随即吕左一便笑着介绍起眼前的佳肴活跃气氛,都是沛县特有的佳肴。 据说是郭子仪后人独创的郭家烧鸡,素有“樊哙狗肉满城香,刘邦不吃不开张”和“沛县狗肉不用刀”的吃法的鼋汁狗肉,深受刘邦喜爱的李寨白酥梨、崔寨冬桃,还有大屯李家烧鸡、沛县过水面等等。 此外还有荤素佳肴数道,以及面点、果脯等,满满一大桌子,刘炀尝了尝,果然都非常好吃。 随即就是觥筹交错,双方说着没营养的恭维话,直到酒过三巡之后,吕左一说起了刘炀送来的几万斤私盐,惊得陈功普险些掉了酒杯。 “刘寨主真是、真是,” 陈功普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太激动,说了半天才说道:“真是大手笔!” 价值三、四钱粮银子的私盐放在哪里都是一份大礼,更不用说陈功普这里了。因为响马的缘故,沛县多年来都非常困顿,与留城县算是“难兄难弟”了,所以陈功普跟着也比较穷,就算想搜刮百姓也不行,因为百姓已经很穷,挂不出油水来。 随即陈功普便和刘炀熟络了起来,刘炀见实际合适,便说道:“我看知县大人也是两袖清风,县衙内的用度也很简朴,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如这样,我戚山寨以后每月会给二位一份孝敬,知县大人每月三百两,吕典史每月二百两,如何?” 陈功普和吕左一顿时愣住,这可是巨款,二人一年的俸禄也没有这个数! 此时二人也意识到,刘炀绝对还有后手,只要自己伸手拿银子,刘炀肯定会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不过此时二人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纷纷笑着“愧领”,吕左一甚至借着酒劲要跟刘炀拜把子,却被徐毅常、吕邝拉去拼酒插了过去。 而后陈功普说道:“刘寨主如此豪气,就不知本县能为戚山寨做什么,日后只要有需要,刘寨主只管开口,只要不违反大明律,本县一定竭尽所能!” 刘炀笑着说道:“知县大人客气了,我正好有件事情,想请知县大人帮忙。” “何事?” 刘炀说道:“我想在沛县做生意,需要一块土地,不知知县大人可否帮忙?” “做生意?什么生意?” 刘炀说道:“知县大人放心,自然是正当生意,虽然我戚山寨的兄弟出身不好,可如今却已经不干打家劫舍的勾当,这点知县大人不用担心。” 陈功普思索片刻,说道:“那好,城南数里外正好有一片荒地,如果刘寨主不嫌弃,可以让吕典史带着去看一看,如何?” 第五十四章 两座工坊 崇祯十一年五月的最后一天,刘炀带着一众部下再次来到沛县境内,在沛县县城以南六里外的一处土坡上眺望着。 此番刘炀身边的部下除了亲卫哨百总吕邝之外,还有户房主事白蒙生、账房主事郭文朔、商事房主事赵富山,以及左总千总黎樘。 “这片荒地已经用西山号的名义买下来了,具体的地契手续,沛县知县陈功普已经派人送来,不得不说这位知县大人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账房主事郭文朔说道:“这是自然啊,咱们可是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下的荒地。寨主啊,属下怎么看这片荒地也不值二百两银子,是不是买贵了?” “不贵。” 刘炀说道:“本寨主要在这里兴建两座工坊,等到建成之后,赚到的银子会有很多个二百两,眼光要放远一点。” “是。” 随即刘炀拿出一张自己用炭笔画的草图,平铺在地上,然后招呼众人围坐下来。 “你们看,本寨主准备修建的两座工坊大体是这样的,每座都分为前后院,左右各有一个跨院。前院大,修建这样几排贯通的长屋,用作工坊的生产之用。后院小,房屋不用多,主要是办事之用。而左右跨院,则是用作储存,以及驻守工坊的兄弟居住之用。” 赵富山说道:“寨主,这样两个工坊建造起来工程不小,花费也不会少,是不是有些冒进了?” “是不是冒进,就要问咱们的财神爷了。” 刘炀看向账房主事郭文朔,问道:“现在咱们山寨的钱粮能支撑住吗?” 郭文朔眉头紧锁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按照现在的行情,修建这样两座工坊,工匠的工钱、盖房的木料和砖瓦,以及工匠的伙食等开支都不少,属下粗粗估计,两座工坊全盖下来至少需要三百到四百两银子,这些钱咱们还是能拿出来的。” “只不过后续招募人手的开支,以及工坊正常运转的开支才是重头,属下担心这工坊能否赚到钱,可不要成为花钱的负担。” 刘炀笑着说道:“这两座工坊一座将是纺纱工坊,另一座是棉布工坊,本寨主已经有了打算,织出来的棉布除了一部分咱们自用之外,大部分都往南京、扬州等地销售,肯定会赚钱的。” 众人此时才知道这两座工坊要干什么,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担忧。 赵富山想了一下,说道:“寨主,现在南直隶各地的棉布很多,特别是松江棉布更是畅销,咱们的棉布如果没有过人之处,恐怕很难在市面上打开局面的。” 刘炀自信的说道:“放心,本寨主织出来的棉布肯定有过人之处。” 接着,刘炀便给众人布置任务:“白主事立即开始招募民夫和工匠,这两日就开始修建工坊,本寨主要在一个月之内看到两座工坊建成,有问题吗?” “一个月?” “一个月!” 刘炀说道:“工坊嘛,不用盖得太精致,只要能用就行,实在不行就多上人,一定要保证时间。” “是。” 白蒙生说道:“属下一定想办法按时建好工坊。” “至于钱粮方面,” 刘炀对郭文朔说道:“郭主事就要费心了,不管多难,也要保证这边的钱粮供应。” “现在咱们山寨的肥皂、私盐生意很好,还有些钱粮积蓄,属下这边应该是没问题的,请寨主放心。” “这两处工坊同样隶属于商事房,赵主事要选拔两名靠得住的主管过来,在工坊筹建的同时招募人手。” 赵富山领命,随后问道:“纺纱和织布的话,以妇人为优,但是开工坊招募这么多的妇人,却是很麻烦的事情。不若招募些男子,属下雇人教他们纺织如何?” 刘炀摇头说道:“本寨主没有这个时间,招募男子现教现学太麻烦了,直接招募妇人。不过要记住,只招募已经加过人的妇人,未嫁人的黄花闺女可不能要,不然风言风语太多,以后也是个麻烦。” “另外招募人手的时候,你亲自去沛县县衙一趟,再给知县陈功普送点银子,让县衙帮着宣传一下,免得被人咬舌头闹出是来。” “是。” 最后刘炀看向左总千总黎樘,说道:“左总要从东高村调到这里驻守,负责这两处工坊的驻防,以及货物在沛县、留城县境内的护送事宜,这两日就尽快调过来吧。” “至于东高村的驻防,先交给右总一并驻守。” “是。” 随后刘炀让众人各自去准备忙碌,自己在亲卫哨的护送下前往沛县县城。 在县衙内,知县陈功普热情的招呼着刘炀,几百两银子买下的荒地,自己可是分到了将近一半的好处,自然要对刘炀这个出手阔绰的“财神爷”笑脸相迎了。 “在下今日到访,是有事麻烦知县大人。” 刘炀开门见山的说着,陈功普说道:“刘寨主有事只管提,你我虽然身份差异,但却是知心好友,不用客套。” 刘炀随即将自己准备开设两座工坊的事情说了一下:“这两座工坊今日就会开始筹建,预计一个月左右便能投产,所以在下想提前开始联络一些棉花商贾,不知大人可否帮忙?” 沛县是徐州的北大门,和山东的兖州府挨着,而山东是大明种植棉花的“大户”,往来贩卖棉花的商贾自然是最多的。 陈功普想了一下,说道:“原来刘寨主是要做棉布生意,这是好事。至于棉花商人嘛,本县倒是认识几个。” “这样,本县今日就派人知会那几个棉花商人,刘寨主给个接洽的时间和地点,如何?” 刘炀笑着感谢,说道:“时间的话知县大人自便,地点就在城南的那边荒地吧。” 有了刘炀提出的要求,陈功普的动作还算是迅速,两天之后,六月初二一大早,已经开始有大批民夫和工匠进驻的荒地就来了几个商贾,听口音基本上都是山东人。 在工地上盯着的商事房主事赵富山将几人迎下,然后笑着寒暄一阵,便带着众人四处参观。 “诸位请看,我们这里正在修建的工坊占地很大,一个月左右便能建成,到时候用上我们寨主亲自改良的纺纱机、织布机,产量会很大,所以需要的棉花也会很多,这可是一笔大生意,而且是持续的长远生意。” 刘炀在安排赵富山盯着这里的时候,已经透露自己会改良织布机和纺纱机,只不过赵富山没有太重视,只是当做一个噱头罢了。 这时一个棉花商问道:“不知赵掌柜需要多少棉花?” 赵富山想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情况,一斤棉花基本上可以纺出八、九两的棉纱,当然品质不同的棉花纺出的棉纱数量也会不同,但大概不会差太多。 而一斤棉纱差不多可以织出一丈五左右的棉布(三尺等于一米,十尺等于一丈),如此算来,按照棉布工坊每月织布五万丈计算,一个月就需要采购棉花至少四万斤棉花。 于是赵富山说道:“每个月至少要采购棉花四万斤,当然这只是暂时的预估,等到工坊建好之后,采购的数量很可能还会更多。” 几个棉花商贾闻言大喜,现如今棉花生意也不好做,都是零敲碎打,价钱也很低,几家都很困难,如今遇到这样一个大手笔的主顾,几人都争抢着说着好话。 “这样,分给我一万五千斤的份额,我按照每斤七文的价格卖给掌柜,如何?” “我六文一斤就卖,而且质量更好!” 赵富山笑着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五文一斤,而且棉花的质量要好,怎么样?” 第五十五章 招募 沛县城南关厢。 沛县的四处城门外都各有一处关厢,不过这几处关厢并没有城墙包围,只是聚集在这里的百姓、商贾“自发”形成的几条街道而已。 时间一晃来到了崇祯十一年六月十八日,这天一大早,城南关厢人头攒动,县衙的几个衙役早早的过来张贴榜文,过往的百姓纷纷聚拢过来,几个私塾的半大小子争相大声念诵,以显示自己的“才学”。 “城南六里外新建两处工坊,乃是留城县义士所有,日前已经接近完工,现两处工坊同时招募人手,要求如下,” “招募纺纱女工、棉布纺织女工各若干名,要求已婚嫁之妇人,且能够熟练纺纱,工坊会考验之,并择优录取。” “工坊待遇从优,每月发放工钱八钱,并且提供晋升机会,只要技术过关、能力过硬,都有机会晋升、涨钱。同时所有被录取之女工,工坊提供一日三餐,每日早上寅时末刻上工(早上7点左右),傍晚申时二刻下工(傍晚6点左右),并发放冬夏工服两套。” 榜文上的内容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沛县也有一些工坊,都是本地的士绅开办的,不过却谈不上什么待遇,在工坊内的伙计都是学徒,没有工钱,只有一日两顿的“猪食”一样的餐食,而且还要从早忙到晚,稍有不对就会被殴打,官府也不会理会。 与之相比,刘炀开办的纺纱工坊、棉布工坊的待遇就显得异常夺目,以至于有不少百姓难以置信,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骗子。 “如今这个世道,竟然还有这样好的东家?怕不是人贩子吧,专门用这样好的待遇骗良家妇女!” “就算不是人贩子,我看这样的工坊也开不长,一人一月八钱,还管三餐、发衣服,这得多少银钱,能赚到钱吗?” 一旁张榜的衙役听着周围的议论,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都别乱猜了,那工坊肯定是正道,不然县衙也不会帮着张榜招募人手。” “至于能不能赚钱,只要干一个月就给一个月钱,下个月工坊黄了回家便是,你们能有什么损失?” 周围百姓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不少人都盘算着让家里的妇人去试一试。 “不过工坊在城南六里,那么远,下工之后回城都要天黑了,这一路上万一遇到歹人可怎么办!” 如今世道乱,城外的地界基本上就属于法外之地了,成年汉子夜晚赶路都不一定安全,更不用说妇人了。 衙役答道:“这不用担心,工坊每天早上会安排马车在城南关厢这里等候,接女工去工坊上工。傍晚下工后,也会派马车送女工回城,不会让女工自己往返赶路的。”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这下周围的百姓更是震惊了,纷纷将这样的好消息散播出去,不到一天的时间,城南新建纺纱工坊、棉布工坊招募女工的消息就传遍沛县内外。 “黄大姐!” 在沛县东城,一条名为黄家巷的小巷子里,一个路过的邻人大声说道:“城南关厢张榜招人呢,说是要招募纺纱女工,待遇很好,一个月有八钱工钱呢,黄大姐为何不去看看?” 黄大姐本名黄芸,早些年从丰县嫁到沛县的,今年也不过三十一二岁。只不过丈夫命薄,几年前因病去世了,只留下黄芸一个人,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守着丈夫的一处破落院子赡养公婆。 “还有这样的好事?” “千真万确,是县衙的衙役张榜告知的,肯定不会错。今日就能去工坊试工,黄大姐快去看看吧。” “好,我也去看看!多谢了。” 黄芸回到屋内,将招工的事情告诉了公婆,一对五十多岁,老实本分的老夫妇。 婆婆说道:“既然是县衙张榜的消息,那就不会错,家里不用担心,芸儿只管去试一试。” 公公更是泪目说道:“这几年可是连累你了,你还年轻,早晚还是往前走一步的好,去工坊干几年,也给自己积攒些嫁妆,你有个好落脚,我们也能安心入土了!” 黄芸心中不好受,因为丈夫早逝,五十多岁的公婆已经苍老得如同六、七十岁,身体也很不好,于是黄芸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便收拾一番去了城南关厢,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数十妇人,都是闻讯赶来应征的。 “这么多人,不知道能不能招募上。” 这时,县衙典史吕左一带着一队衙役赶来,大声招呼道:“凡是应征的,都去那边上马车,从今日开始,一共五天时间招募,过时不候了!” 黄芸急忙跟着人群上马车,先后赶来的妇人足足坐了数十辆马车,也让黄芸赞叹工坊的财力,竟然能调动这么多的马车,专门为了运送女工? 六里的路程,乘坐马车并不需要太久,到了地方,黄芸就看到原本荒芜的地方,已经拔地而起两处院落,两处工坊比邻相近,都是两进、两跨院,虽然还没有彻底完工,但是大体的规制已经建好了。 此外,黄芸还看到挂着“纺纱工坊”的院落门口聚集着许多车马,上面都是大包的棉花,工坊的人正在一一检验,凡是合格的都被人搬运进工坊内存放。 两处工坊四周,忙碌搬运棉花的民夫,修建工坊的工匠,维持秩序、巡逻警戒的护卫(戚山寨人马),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工坊四周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却秩序井然,让黄芸一路看过来惊叹不已: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有序的地方! “下车了!” 吕左一带人大声喊着:“下车后别乱走,都在纺纱工坊门口等候。” 黄芸急忙下车,跟着几百前来应聘的妇人在门口等待,然后就看到吕左一跟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寒暄了几句,便先一步离开了。 那个男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朝着数百妇孺抱拳说道:“在下孙显,乃是纺纱工坊的主事,诸位如果能留下,日后可以称呼我为孙主事。” “这两处工坊乃是留城县戚山寨的产业,当然不是之前的土匪山寨,而是义士刘寨主的麾下。” “本人原本也是留城县那边的工坊主事,此番被调过来,也是重担在肩,一会儿对诸位的考验也会很严格,请诸位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对待。” “当然,今后只要好好干,就会有一个好的前途,就比如我之前管理的那处工坊,一个名为喜娘的女工就因为技术过硬、上进勤恳,如今已经升迁为主事,接替在下管理工坊了。” 黄芸等众女工闻言都是惊叹,如果这是真的,那义士刘寨主还真是一位奇人。 “如今这个世道上,就算是有大本事的男子都难以出头,都是一些溜须拍马之辈、阿谀奉承之徒,或者是贪赃枉法、攀附关系之人,才能混出头,可在刘寨主麾下,一个女工竟然能靠着努力升为一处工坊主事,与男子平起平坐,当真是做梦一般,不真实!” 黄芸心中正感叹着,孙显已经招呼众人道:“好了,话不多说,诸位是第一批试工的,现在随在下进去试工,傍晚之前还要送诸位赶回城去,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第五十六章 新式机械(一) 黄芸跟着“大队人马”进入工坊内,只见前院一排排的长条状房屋已经修建好了,一些工匠正在安装门窗。 在屋子里面则整齐摆放着一些纺纱机,随即黄芸等妇人便被分开,每八十人为一队,一排长屋只进一队妇人。 “真大啊!” 黄芸迈步走进第二排的长屋内,只见里面都是贯通的,数十架纺纱机整齐的排列着,每架纺纱机的旁边还放着已经开包的棉花。 此外在屋内每隔一段距离,就摆放着一个木桶,里面装满了水,听一旁跟着指挥秩序的人说,这些水桶是用来“消防灭火”的,毕竟纺纱工坊内棉花众多,一旦着火就是灭顶大事。 “每人找一架纺纱机坐下,等待口令再开始纺纱。” “试工开始后,一炷香时间内,纺纱最多、最好的留下,大家开始准备吧。” 黄芸急忙找了一架纺纱机,坐在跟前的椅子上,忽然被眼前的纺纱机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纺纱机,怎么如此奇怪,从未见过?” 屋内的纺纱机都是刘炀亲自画好图纸,然后请工匠进行改良的,而改良的蓝本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珍妮纺纱机”。 历史上英国人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在1764年发明了这种新式的纺纱机,大大提高了纺纱的效率和产量。 珍妮纺纱机和旧式最大的不同,就是这种纺纱机将纱锭改为竖着排列,只用一个纺轮带动。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改动,但是却极大地提高了纺纱的效率。 其实此时大明也有多锭的纺纱机,而且还不止一种,但是刘炀知道的种类中,都是横置纱锭的,而且最多只能排列五个纱锭,江南那边用的最多的,好像就是这种五个纱锭的纺纱机。 当然刘炀肯定大明一定也有竖置纱锭的纺纱机,而且绝对有效率强过珍妮纺纱机的存在,只不过因为满清文字狱等暴政的原因,以及永乐大典等传世古籍的失传,许多明代的珍贵技术和机械都失传了,刘炀也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刘炀只能采用后世网上已经“烂大街”的珍妮纺纱机,用了十几天的时间造出了上百架,光是打造机械的费用就足足花了七百多两银钱,让账房主事郭文朔很是肉疼。 书归正传,一名管事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大声宣布试工开始,黄芸等妇人纷纷聚精会神的开始忙碌起来。 黄芸只纺了一会儿,就惊讶的发现了端倪,这种奇怪的纺纱机在纺纱的时候,只需要转动纺纱机的大转轮即可,大转轮会带动转轴,而转轴就会通过绳套转动锭杆。 在完成这一步后,小小的倒转一下大转轮再顺转,使的纱线从锭杆钩上脱下。最后放下锭子压板使锭子与锭杆同轴转动,将纱线卷绕到锭子上,便完成整个过程,将棉花纺成棉纱。 “竟然这么快!” 黄芸惊讶之余也大致估算了一下,用这种新纺纱机纺棉纱,同样的时间内,可以比自己家中的普通纺纱机快五倍左右! 不仅如此,黄芸看着已经纺出来的一些棉纱,瞪大了眼睛,发现这种纺纱机纺出的棉纱粗细基本一致,可想而知,如果用这种棉纱纺织棉布,肯定均匀细密、质量上乘,一定比现今市面上的棉布要好许多。 “说不定纺织出来的棉布,能不得上松江棉布呢!” 黄芸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认真纺纱,待到一炷香时间到了,数十妇人停手,便有人过来检验众人的成果。 这些检验的人都是驻守在两处工坊的左总人马,这里屋内的就是杨协和几个同伴。 只见杨协等人将所有妇人的成果数量一一记录,凡是纺出的棉纱有断裂,或是质量不好的,便相应的扣减一定的数量。 过了一阵,杨协等人核算了一番,便开始宣布结果:“陈刘氏、张李氏......,黄,黄芸?黄芸!,你们二十八人被录用了,一会儿到屋外登记造册,并且领取工服,五天之后过来上工,到时候按时在南门关厢集合,到工坊进行岗前培训。” 黄芸等二十八人闻讯大喜,好几人都是喜极而泣,其余众人则是非常的失落,想不到这处工坊选人如此严格,还在纺纱数量上划定了红线,凡是低于一定数量的妇人都被刷下去了。 随后黄芸在外面登记造册,领取了工服,两套针脚细密的统一服饰,甚至还发下了两双布鞋,这可是张榜上没提到的。 “好了,选上的女工到门外上车,准备回城了。” 那些落选之人已经先一步被送走了,此时黄芸和其他各个长屋内选上的女工一道,在工坊门口等待马车。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支车队从南面抵达,数十辆马车上装载的都是机械。 黄芸虽然应征的是纺纱女工,但是织布的技术也是会的,只是不如纺纱那般熟练罢了,所以此时一眼就认出马车上的都是织布机。 “这样的织布机,也是头次见,想来也和新样子的纺纱机一样,都比旧式的织布机好用许多!” 待到马车上的织布机被卸下,随即就有左总人马过来搬运,全部搬进了织布工坊内。而黄芸等妇人也被安排上马,这些运来织布机的马车将前往沛县,将众妇人送回城去。 在织布工坊门口,新到任的主事高迁正在与左总乙哨百总李乾寒暄。 “这一路真是辛苦李百总了。” 李乾是戚山寨的老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但是言谈却很稳重:“都是为了山寨的公事,辛苦也无妨。” 随即李乾指着正在运进工坊的织布机,笑着说道:“这些织布机都是新做的,据说还是寨主亲自改良过的,比其他工坊使用的织布机都要快,织出的棉布也更好,成本更低,看来高主事定能赶出一番成绩的。” 高迁连忙摆手,说道:“就算是有成绩,那也是寨主的,我等不过是听令而行,这工坊、机械,乃至是咱们戚山寨的诸多产业,都是寨主一点一滴打拼下来的,咱们只管尽心值守就好。” “说得好。” 随即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感叹,戚山寨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留城县一个小小的土匪山寨,发展成势力横跨留城县、沛县两地的豪强势力,就好像是做梦一样,而寨主刘炀也成了戚山寨所有人心中的柱石。 高迁又寒暄了几句,便忙着进入工坊布置这些织布机,自从自己听闻寨主刘炀将派人运来新式织布机,高迁心中就一直期盼着,直到今日才得以看到实物。 第五十七章 新式机械(二) 此番李乾送来的织布机只是第一批,后续还会有送来,按照刘炀的规划,棉布工坊将部署一百架织布机,后续再视经营情况增加。 这些织布机的确是经过刘炀改良的,只不过不是原创,而是“抄袭借鉴”。这些织布机其实就是历史上的飞梭织布机......的改良版。 其实单就织布机的效能而言,飞梭织布机并不是最好的,与纺纱机的问题一样,刘炀并不知道此时大明的高效织布机的构造,历史上遗失的技术太多了,也太让人遗憾,而刘炀能做的,只是选择可用范围内最好的,如此而已。 当然,刘炀并不是什么设计师,或者是工业能人,而是退伍军人,只是得益于后世发达的网络信息,这才了解过织布机械的构造。 于是在刘炀苦思冥想,努力回忆了一番之后,才将新式织布机的图纸给画了出来,毕竟将记忆和想法具象化,当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后刘炀在东高村内专门找了一处院子,用来制作飞梭织布机的样品,可是在具体打造的时候,刘炀又遇到了另一个难题。 在飞梭织布机的各种零件里面,对于找来的工匠来说,最新奇的就是弹簧了。 虽然弹簧这种东西早在唐代就已经出现,在宋代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广泛应用了,比西方早了不少。可是在此时的大明,将弹簧应用在织布机上,那些工匠还是头一次见到,几个工匠围着图纸看了又看,几次向刘炀确认之后,才开始动手制作起来。 刘炀图纸里涉及的弹簧要求比较高,制作出来的弹簧粗细、大小、弯度等等都有要求,所以那些工匠很是花了些力气。 而刘炀也不放心,便亲自盯着工匠打造弹簧,只见工匠将一块熟铁烧红,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直到打成筷子那么粗细的粗铁丝,然后又用钳子把这粗铁丝一圈一圈缠在了一根木棍上,做成了一个弹簧,最后把弹簧放在水里兹一声进行淬火。 整个过程看上去很流畅,但是刘炀心中却没有底,不知道做出来的弹簧行不行。 做好了弹簧之后,几个工匠又开始打造其他的零件,一直忙到傍晚时分,才算是将刘炀要求的零件全部打造完毕。 当天夜里,刘炀便开始一一查看各种零件,特别是弹簧,这是飞梭织布机诸多不见里面,最重要的一个。 刘炀当着几个工匠的面试了几下,随即摇了摇头,打造出来的几个弹簧相差不多,弹力都是比较一般的,多按几次就会失去弹性,甚至是发生变形。 几个工匠也是眉头紧锁,毕竟众人平日里很少打造弹簧这样的东西,此时几人围在一起,手中摆弄着弹簧商量着,最后一致认定,弹簧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原料的质量不行。 “只是这已经是咱们留城县最好的熟铁了,如果这样还是不行,那可怎么办?” 刘炀想了想,随后想起来,后世的弹簧都是用专门的弹簧钢做的,这个时代即便没有专门的特种钢材,可是如果用精钢打造弹簧,是不是会好一些? 于是刘炀说道:“这弹簧不要用熟铁来做,用精钢来做,留城县没有,就立即派人去徐州府采买!” 当然也有工匠出言相劝:“寨主,这织布机如果要用上精钢,估计一架这样的织布机恐怕就要花费一到两钱银子的精钢,按照寨主要打造的百架数量,光是买精钢的银子就要一、二十两,太贵了!” 对于现在的刘炀来说,区区几十两银子还不在话下,于是说道:“你们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按照图纸做出最好的织布机,至于花销什么的不用在乎。最后别说是多花几十两银子,就是几百两银子也无妨!” 几个工匠都被刘炀的大气给镇住了,随即到徐州府买来了精钢,再次开始打造弹簧。 刘炀已经全程盯着,只见工匠们先是把精钢烧红,然后铛铛铛地敲了起来,然后依然是那块精钢被打成细细的长条,被缠在木棍上,最后经过淬火,一个钢制弹簧就做好了。 待到冷却之后,刘炀再次亲自试了试钢制弹簧,发现弹力效果果然好了许多。但是实打实的来说,这样的弹簧距离刘炀的要求,还是差了一些。 最后在刘炀的指导下,几个工匠又派人买来几块钢,然后一一打造成弹簧,只不过这些弹簧都略有不同,不是改变了缠绕的角度,就是钢丝的粗细不同,如此做了十几个不同的钢制弹簧,刘炀最后找出弹力最大的一个,才算是最终定型。 大弹力的弹簧做出来之后,飞梭织布机的其他零件的制作就相对容易了。随着导轨、沉栏、飞梭等零件一一打造了出,一架新式的织布机随即被组装了起来。而后就是批量打造了,按照刘炀的要求,要打造一百架这样的新式织布机。 话分两头,此时在棉布工坊内,主事高迁眼前的新式织布机,心中就乐开了花。 原本高迁只是留城县内的一个小商贩,经营着一处小作坊,制作木器和布制小物件,跟西山号做些小生意,供应一些杂货。 因为高迁有些才干,只是局限于本钱不多,所以生意一直做得不温不火,却被赵富山看中,直接“挖”来当了部下,经过一番考验之后,被派到棉布工坊出任主事。 此时高迁想起这些经历,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是那么的不真实。 正因如此,高迁心中也憋了一口气,想要干出一番成绩来,决不能让提拔自己的赵富山失望。 “现在新式织布机很快就会全部到位,但是在正式开工之前,先要找人试工才是。” 此时先期招募来的女工全部是纺纱工,因为两处工坊之中,纺纱工坊会先一步运转起来,以便积攒些棉纱,不至于棉布工坊因原料短缺而停摆。 待到纺纱工坊招工满员后,棉布工坊才会开始招工。于是高迁便派人去沛县临时找来几个会织布的妇人,准备试一试这新式织布机。 两天后,在棉布工坊内,高迁看着两个找来的妇孺开始了实际操作了。 只见两个妇人先是熟悉了一下,二人都被眼前奇怪的织布机弄得很诧异,不过好在大致的构造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二人很快便弄懂了操作方法,开始操纵起来。 随着织布机上的飞梭每一次穿越经纬,飞梭织布机就回线一次,织布的速度十分可观,就连织了许多年布的两个妇人都惊叹不已:自己可从没见过这么快的织布机。 就这样,两个妇人操作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织出了五尺左右的宽布,这种效率可是寻常织布机产量的两倍上下。而且高迁还惊奇的发现,这种新式飞梭织布机本就比一般的织布机要宽,差不多是寻常织布机的两倍左右,如此换算下来,新式织布机的实际效率应该是此时织布机的四倍! “寨主当真是大才,竟然能改良出如此高效的织布机来,有了这些织布机,我定能大展拳脚!” 第五十八章 徐州布 六月二十七日,棉布工坊。 纺纱工坊和棉布工坊的修建进度非常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完工,两处工坊也随之开始全力生产。 这一日黄昏时分,黄芸和同一组的纺纱女工吃过晚饭,一起走出了纺纱工坊,一天的辛苦劳作让众人非常疲惫,但是几人的心情却很好。 在工坊内可以解决一日三餐,不但主食管饱,而且每三天有一顿荤腥,这样的水平已经比沛县、留城县的普通百姓高出许多,就连一些小门富户也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所以黄芸等女工虽然上工很累,但是却依旧卖力,生怕干不好会失去当下的这份工作。 “黄芸快看,棉布工坊那边出布了!” 黄芸和几个同伴在等马车的时候,不远处的棉布工坊正在出货。有了纺纱工坊全力生产,棉布工坊获得了源源不断的优质棉纱,这几天就已经织出了一批优质棉布。 “这么快就卖出去了?” 黄芸有些不敢相信,工坊正常开工也才几天而已,棉布工坊就找到了买家? “黄芸你是没去过留城县那边,所以不知道,咱们这两处工坊都是戚山寨的产业,人家刘寨主手里还有西山号这样的商号,联络的商贾多的是,不但有徐州府、兖州府的商贾,就连南京城、扬州府等地的商贾都会过来买货,顺带买些棉布回去也是正当。” 黄芸震惊的点了点头,想不到戚山寨的势力如此庞大,对于自己这样的小民来说,已经可以用庞然大物来形容了。 只不过黄芸不知道的是,即便戚山寨的各处工坊生意兴隆,可是与江南的丝绸商、山西的“晋商”,以及福建等地的海商相比,戚山寨依然是不值一提的,作比较的话,就好像是粟米粒与西瓜,当然戚山寨是粟米粒。 “生意好久行,这样咱们就能长久的干下去,家里也能宽裕许多。” 黄芸心中想着,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这时车夫在不远处大声说道:“上车了,今日要快些,送完诸位,我等还要连夜去送货呢。” 黄芸等人急忙上了一辆马车,前后的马车上也很快坐满了女工,十几辆马车随即先一步出发。 一个女工诧异的问道:“大晚上的还要去运货,咱们工坊的生意好成这样了?” 车夫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笑着说道:“不是给工坊送货,而是去留城县的西山号。你们不知道,西山号要在沛县开设分号了,这两日就要把货物备足,所以要连夜从那边的仓库运货过来。” 黄芸说道:“西山号?我听说肥皂就是西山号在卖,以后咱们用肥皂,就不用托人从留城县带来了。” “何止是肥皂,还有便宜的私盐,以及西山号从江南各地商贾进来的各种杂货。诸位在工坊内做工,手里都有工钱,以后可以去西山号转转,东西可多了。” 众人说着话,六里的路程很快就走完,黄芸等人在南门外关厢下了车,三五成群的进城回家,沿途的行人百姓见到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故意大声说道:“哎呦,工坊的女工下工了,真是羡煞人了,每日三餐好吃好喝,还有八钱银子的工钱,比那些风吹日晒、土里刨食的汉子都要强,真好!” 黄芸等女工听了都是心花怒放,连带着脸上也觉得有了光彩,走起路来更是挺胸抬头,据说不少的女工回到家中,连说话都要大声几分。 黄芸一路往家里走,在街上看到了一处正在装饰的铺面,上面的牌匾赫然写着“西山号”三个大字。 “原来西山号开在了这里!等开张了,我也去看看,置办些持家的东西,让公婆也欣喜一番。” 怀着自己的心思,黄芸回了家,而在沛县西山号的门口,戚山寨商事房主事赵富山正在和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说话。 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名叫梁东业,原本就是沛县城内的杂货铺掌柜,一个月之前开办的店铺被赵富山买下,连人带店都归了西山号,如今被赵富山任命为西山号沛县分号的掌柜。 赵富山之所以看中此人,也是做了一番“背调”的。这个梁东业原本是城北关厢的苦力,后来凭借攒下的微薄积蓄干起倒卖杂货的小生意,整日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杂货,竟然在几年之间开了铺面,这份能力和毅力令人赞叹。 “这是西山号的第一家分号,梁掌柜可要认真打理,如今咱们戚山寨发展迅猛,只要好好干,日后咱们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 梁东业恭敬的说道:“主事放心,在下一定尽心竭力,不让主事失望。” “嗯。” 随后赵富山拿出一份房契,说道:“虽说我买下了你的杂货铺,但是想了一下,还是将铺面交给你一并打理吧,作为西山号的补充也好,作为自己的家用也罢,随你。” 梁东业显然没想到,愣了片刻,随即双眼微红的说道:“主事对我恩重如山,我那铺面其实已经入不敷出了,还高价买去,现在又还给我,这份大恩我记在心中。如果西山号分号不能盈利,不用主事说话,我自己便跳进泗水河!” 看着激动的梁东业,赵富山笑着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啊,经商嘛,总是有赚有亏的,只要尽力就好。” 说着,赵富山便要回去,梁东业急忙说道:“已经这个时候了,主事还是明日再走吧,不然半路上就要天黑了。” 赵富山说道:“不成啊,今晚寨主召集各房主事议事,不管多晚都要赶回戚山寨去。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是,主事慢走。” 当赵富山连夜赶回戚山寨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可是聚义堂内依然灯火通明,刘炀疲惫的坐在交椅上,身边几个房的主事也都在,看到赵富山后,刘炀笑着说道:“是咱们的大掌柜回来了,快坐,休息一下。” 赵富山抱拳说道:“属下今日去了沛县,路途远现在才到,寨主勿怪。” “无妨。” 刘炀指着其余几人,说道:“除了账房郭主事还在对账之外,其余诸位都已经汇报完了。既然赵主事来了,那就先说说商事房的情况吧。” “是。” “目前咱们戚山寨各处工坊都在全力生产,肥皂、私盐两处工坊虽然增加了人手、提高了产量,但是依然是供不应求,以至于西山号已经对各地的客商提出限量了。” “至于棉布生意,现在棉布工坊已经开始出货,试水的情况不错,第一批棉布已经全部卖出。” 刘炀点了点头,问道:“现在各个工坊有多少人,盈利多少?” “肥皂工坊现在有一百三十多人,每月差不多有两万一、二千两的盈利,私盐工坊现在有两千五百多人,每月能赚一万余两。不过微山岛那边的人力现在已经到了极限,基本上连壮妇都已经上阵了,再要增加产量基本不可能。” “至于棉布工坊,现在纺纱工坊产量足够,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每月的盈利在一千几百两左右。” 刘炀点了点头,现在一个月差不多三万多两的收入,再加上手里数千亩耕地的收益,钱粮方面暂时有了保证,自己可以继续扩张势力了。 “棉布工坊后续要扩大产量,另外要尽量打通北面的商路......” 刘炀提了几点要求,那边郭文朔也算好了帐,说道:“寨主,现在咱们戚山寨的仓库内有存银五万六千八百九十二两,粮食四千三百一十七石,此外还有......” 刘炀心中大定,现在戚山寨的人马编制还是有些问题,自己准备再扩充人手,同时也想进一步改革编制,各处工坊也要发展,最重要的是准备招募铁匠等人才,在崔村建设一处“兵工厂”,正式开始打造统一的制式兵备。 现在钱粮充足,这些事情也都可以干了! 刘炀说了几句“结束语”,便要让众人回去休息,突然情报司主管徐毅常快步走来,说道:“寨主,刚刚从县衙传出来的消息:献贼在谷城向官军投降了,现在县衙都在庆贺!” 第五十九章 诏安 张献忠是五月在谷城战败,继而向熊文灿所部官军投降的,但是消息直到此时才传到徐州,可见如今大明各地的驿站已经废弃,就连如此军国大事都传递得如此缓慢。 次日,刘炀接到知县李京奎的邀请,于是动身前往留城县县衙赴宴。 “寨主,那李知县怎么突然要请客了?” 洪禄一边给刘炀准备车马,一边疑惑的说着。 自从洪禄奉命驻守微山岛,也干得有声有色,将数千灶户管得服服帖帖,今日凌晨时分才回到戚山寨向刘炀禀报近期事务。 “五月的时候,献贼向朝廷投降了,我听情报司昨晚送来的消息,现在南直隶各地已经掀起一股招降贼寇、豪强的浪潮,我估计李知县也是这个意思。” 洪禄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诏安?那不就跟梁山泊一样了吗?寨主咱们可不能诏安啊!” 刘炀白了洪禄一眼,说道:“你想当卢俊义,老子还不当宋江呢!” “其实眼下被朝廷诏安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从朝廷获得一个身份,日后行事也能多些余地。至于钱粮,虽然朝廷发下的本就不多,但是咱们也有了名目,日后可以便宜行事。” 随即刘炀语气一变,说道:“至于你所担心的,无非是李知县拿咱们当枪使,让兄弟们去当炮灰。你放心,有本寨主在,即便是诏安了,也只有咱们占便宜的份,绝不会让兄弟们吃亏!” 洪禄还是有些担心:“要是李知县拿朝廷说事,遇到事逼着寨主往上冲呢?” 刘炀笑着说道:“那老子就摇身一变,继续当土匪!” “都诏安了还能再当土匪?” 刘炀说道:“那怎么了?就说献贼,别看现在老老实实的被诏安成了官军,本寨主先把话放在这,这就是献贼的缓兵之计,用不了多久,献贼就会再次反叛的。” 洪禄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明白了,寨主也是如此,拿到好处就走。” “走不走的单说,拿好处是真的!” 正午时分,刘炀带着亲卫哨的一个旗到了县衙,典史郑艺已经等在这里,热情的招呼刘炀等人到三堂入席。 “呵呵,许久未见,刘寨主风采依旧啊!” 在三堂内,李京奎和县丞陈辰、主簿张垒、典史郑艺坐在席中,刘炀则是自己入座,亲卫哨的人被安排在旁边屋内。 “知县大人和诸位大人也是光彩照人啊,就不知今日这酒宴有什么说法,在下一个山寨土霸王竟然能让诸位大人陪同,真是折煞在下了。” “呵呵,” 李京奎见刘炀主动询问,便说道:“当然有说法,是喜讯。” 随即李京奎将张献忠投降朝廷的事情说了一下,还将其中的经过添油加醋,让事情更加曲折。 但是刘炀熟知这段历史,心中也是好笑:“让你当个知县真是屈才了,这故事讲的,应该去写小说才是!” 但是当李京奎说完,刘炀还是给了一个惊叹的附和,以及一个震惊的表情,给足了李京奎面子。 “呵呵,这还只是喜讯之一。” “那喜讯之二是什么?” 随即李京奎拿出一份公文,虽然没有递给刘炀,但还是解释道:“这是南京兵部发下的公文,让南直隶各县搜山检地,派人与各地豪强、土匪、流寇等人马接触,尽量招募为兵,充实各地乡团、卫所,或者是遣散为民。” “呵呵,所以本县第一个想到了戚山寨......” 刘炀对李京奎的“表功”不感兴趣,而是在想南京兵部的这份“弱智”公文。 将各地豪强、土匪、流寇直接收编为兵,这得是多么白痴的人,才能干出这样的蠢事来?也难怪明末时候,那些流寇投降如吃饭,战败了就投降,实力恢复了再次反叛,以至于明军不断被诏安的贼寇兵马背刺,在经年的围剿、平叛等战事中疲于奔命,而时局却越发的败坏! 当然,刘炀也不是一味的反对诏安,在许多时候诏安也是对的,可是后续的手段要跟上。惩处头目和骨干、分化整编、严加操练、断其后路等等。 而明军在诏安流寇之后,就没有然后了,最终就是流寇在换上官军衣服后养精蓄锐,接着再次反叛,如此往复不断的给大明放血。 此时李京奎说了许多,然后笑呵呵的问道:“本县想收编戚山寨的人马,不知刘寨主意下如何?” 刘炀在赴宴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条件合适,这次肯定是要“被收编”的。 有了“编制”之后,刘炀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伸手要钱粮、要人手,虽然大概率是发不下来的,可刘炀却有了理由自行解决,到时候许多犯忌讳的事情都会变得顺理成章,就比如在崔村即将筹建的兵工厂,自己就可以对外宣称是“民团乡勇的装备处”。 “不知知县大人有什么条件,又能给在下什么条件?” 李京奎顿了顿,说道:“本县准备向徐州府推举刘寨主为团练使,负责留城县的乡勇操练和征召、管理。收编之后的具体事务,本县不会过问,咱们之间的事情一如既往,只是换了一个身份而已,如此做起事来也顺畅许多。这就是本县能给刘寨主的。” “那知县大人要什么?” “呵呵,刘寨主也知道,事情虽然是好事,但是上下打点还是很麻烦的,所以......” 刘炀明白了,李京奎口中的诏安,其实就是用自己的银子办自己的事。最后他李京奎不但解决了治下的土匪窝,获得了一个名义上,掌管大批人马的部下,还能大赚一笔,当真是不亏! 于是刘炀说道:“既然知县大人直说了,那在下也不绕圈子:在下拿出三千两银子,请大人上下打点,如何?” “好!” 李京奎等人闻言欣喜若狂,可是随即刘炀说道:“但是大人要保证以下两点。” “刘寨主请讲。” “第一,在下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手下兄弟不能被打散,具体的事务县衙不能插手。” “第二,现在我手下的兄弟装备很差,诏安之后要发给我一批兵备,或者是调一些匠户给我,让我自行打造。” 李京奎有些迟疑,说道:“可以答应,只不过兵备是归徐州参将府管的,本县无权调配。倒是可以从县衙调些匠户给你,只是这些匠户都是有名额的,到时候......” 刘炀摆手说道:“按人头算,一个匠户二十两银子。” “三、三十两?” “成交!” 第六十章 团练使 七月初一日,留城县县衙。 “哈哈,恭喜恭喜,从今以后,可要称呼刘寨主为左卫团练使了!” 在县衙正堂内,刘炀从典史郑艺的手中接过一份委任状,上面还盖着南京兵部的鲜红大印,而内容写着:“大明徐州左卫团练使”的字样。 郑艺又将一块硬木制成的腰牌递给刘炀,说道:“这团练使虽然不是官,但刘寨主从今以后也算是朝廷的人了,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刘炀心中也很高兴,更多的还是新奇。 团练使这个名头在清末的时候遍地都是,有满清封的,也有百姓报团取暖自封的。可是溯源的话,其实在宋代就已经有团练使的名号了,明末的时候大明朝廷也在各地任命了不少,多是隶属于各地的卫所官军,在战时帮着官军运输粮食,或是干些粗重的后勤事务,在平时则负责维持地方上的秩序,与乡勇的作用类似。 “四衙说的是,从今天开始,我戚山寨的旗号就要换成徐州左卫团练使了。” “刘团练有所不知,此番任命之所以这么快就下来,知县大人可是出了大力的。” 刘炀心中好笑,这个郑艺这么快就改口了,还说什么李京奎出了大力,那是银子的功劳好吗! 根据镇抚房情报司提供的消息,刘炀已经知道现在的情况,南京朝廷为了尽快肃清南直隶的各种人马,诏安那些零散的贼寇、土匪、豪强等,给各府发下了不少空白的委任状。 就拿徐州府来说,据说徐州参将的手上就有好几份,这次就任命了好几个团练使,基本上都是送钱最多的几个,就包括刘炀。 “那是,知县大人的好处,我是不会忘的。” 刘炀嘴上恭维着,心中却在想着李京奎答应调拨给自己的匠户,正要开口询问,就听郑艺继续说道:“刘团练与他人不同,别人基本上都是一县的团练使,可是刘团练却是负责沛县、丰县、留城三县,基本上徐州左卫的团练事务都交给刘团练了,这是多大的荣耀,” 郑艺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又是多大的权柄啊,这可比封个寻常小官强多了!” 刘炀表示严重赞同,此时已经打好了算盘,待到崔村的兵工厂办成,各部改编、扩编的同时,各总、各哨人马也要正式进驻沛县和丰县两地,这种能够光明正大扩张地盘的好机会,可是不多见。 于是刘炀与郑艺寒暄了几句,便问道:“有件事情我还要问下,知县大人答应调拨给我的匠户,什么时候能动身前往戚山寨?” 郑艺说道:“此事知县大人已经叮嘱我了,人不是问题,匠户的户籍也都做好了手脚,刘团练有需要,随时可以去领人。” “那就今日吧。” “呵呵,好说,咱们这就去领人,请!” 片刻之后,刘炀跟着郑艺来到了留城县县衙外的铁冶所,一个上了年纪的大使对着郑艺点头哈腰,随即领着二人进去,不一会儿,十几个衣着破破烂烂的匠户就被招呼了出来。 刘炀见状微微皱眉,这些人年纪大多在三、四十多岁,看得出都是手艺人,众人的双手都是老茧,只是这些匠户普遍瘦弱,而且一个个双眼无神的,脑袋也大多耷拉着,再加上众人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刘炀猛地一看就好像是明版的“行尸走肉”一般。 “呵呵,让两位大人见笑了,小的这里穷困潦倒,这些已经是仅剩的匠户了,其他有去处的,不是跑了,就是想办法调往别处了。” 郑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而刘炀则问道:“他们有家眷吗?” “都有的,不过此时都不在铁冶所这里,都出去要饭了。” 刘炀顿时无语。 明末的匠户是一个很悲催的群体,在明代匠户的数量十分庞大,洪武二十六年,轮班匠达十二万九千余名,宣德时天下工匠"数倍祖宗之世"。嘉靖四十一年,须交纳班匠银的轮班匠达十四万二千余名。 但是到了如今,大明各地的匠户人数已经大大减少,剩下的也变成了被各级官员压榨的对象。 这些匠户生产各种器械都是无偿的,没有多劳多得一说。虽然官府会发给入局、院服役的工匠本人及其家口盐粮,工匠月支米三斗、盐半斤,家属十五岁以上的大口月支米二斗五升,小口支米一斗五升,但是如今这些米粮基本上都多年不发了,匠户们在每日劳作之余,还要另想办法糊口。 而留城县匠户的糊口之法,就是让家眷去要饭! 此时刘炀打量着众人,然后问道:“你们都是哪方面的匠户?” 十几个匠户怯生生的看着刘炀,不知道眼前穿着便服的大人是什么官职,都不敢随便说话,担心自己会被拉去干苦力。 铁冶所大使随即怒斥了几声,一众匠户才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说话。 这十几个匠户之中,有几个是铁匠,负责打造各种兵器,有几个匠户会打造铠甲,剩下的都是负责打杂的。 刘炀微微皱眉,问道:“谁会打造火铳?最好是鸟铳。” 十几个匠户都摇了摇头,铁冶所大使陪笑着说道:“咱们留城县是个小地方,自然是没有这等能工巧匠的。” 一旁的郑艺满脸黑线的低声说道:“刘团练,你手下三两千人还要火铳干啥呢?你咋不要大将军炮啊!” 刘炀哈哈笑了笑,心中暗道:“等老子的兵工厂运转起来,大将军炮肯定会有的,将来老子还想要东风快递呢!” 随即郑艺对铁冶所大使说道:“这些人全都调拨出去了,具体的事情我会来处理,你日后看着这里就行了。” “是。” 郑艺又对十几个匠户说道:“从今以后,你们就归刘团练差遣了,要好好干,日后有你们的好处。” 十几个匠户稀稀拉拉的领命,不过众人的眼神都很是闪躲,显然对自己日后的遭遇很担忧。 刘炀说道:“我是徐州左卫团练使,也就是此前的戚山寨寨主,你们只要跟着我好好干,日后每人打造出来的兵备都会有专人登记,你们每月都会有工钱,干的越多、越好,工钱就越高,上不封顶,也不会有人克扣,更不会让你们白干活!” “跟着我干,你们的妻子儿女就再也不用上街要饭,可以和你们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 十几个匠户听了刘炀的话,原本一汪死水般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一个年纪较大的匠户抱拳说道:“我们都是低贱的匠户,以往的官、兵从来不会跟我们保证什么,只会让我们没日没夜的干活,只有这位大人给了我们保证,所以我们信这位大人!” 刘炀点了点头,随即对郑艺说道:“有劳四衙派人将诸位匠户的家眷找回来,我去调集马车来,今日就将他们带走。” 第六十一章 进驻 崔村东面,三辆马车在村外缓缓停下,刘炀从前面的马车下来,提前收到通知的兵房武备司主管金卓已经等候在这里。 “寨主!” 跟着刘炀一同过来的典史郑艺笑着说道:“以后可不要称呼寨主了,要称呼团练使。” “啊,是属下失言了,属下见过团练使。” 刘炀笑着摆了摆手,称呼什么的无所谓,指着后面两辆马车上的十几个匠户,以及家眷,对金卓说道:“这些人都是郑典史调拨过来的匠户,以后就归你管了,先带人登记造册,安顿一下。” “是。” 金卓带着武备司的几个手下过去招呼那些匠户,刘炀则热情的招呼郑艺:“今日就随我上山寨,晚上给郑典史设宴,咱们不醉不归。” “呵呵,自然是好,只是县衙还有事情,刘团练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刘炀让了一番,便不再说什么,随即车夫驾车送郑艺回县城。 这时金卓走了过来,说道:“团练,那些匠户已经登记完了,具体如何安排?” 刘炀指着崔村村口附近的一处荒废院子,那里原本是一处铁匠铺,后来铁匠一家逃荒去了别处不知所踪,院子也就荒废下来了:“明日就派人去招募泥瓦匠,再从村子里招募人手,以那处院子为核心,将周围的空闲土地都圈进来,尽快修建一处兵仗所。” “然后问问那些匠户,打造兵备所需什么物件、原料,同时派人去采买,一切都要快,不要怕花钱,现在咱们戚山寨有钱粮!” “是。” “至于这些匠户和家眷,” 刘炀看了看那十几个匠户,连同家眷也不过七、八十人,说道:“把他们就地安置在崔村,看看村子里空置的房子够不够,不够的话先将就安置在村民家中,修建兵仗所的时候,一并给他们修葺房屋。” “另外给这些匠户每人置办一身新衣服,家中一应用度也置办一套,每户按照人头发下一些口粮度日,具体的开销和账房商议。” “是。” 金卓笑着说道:“属下看那些匠户都是苦命人,如今到了咱们这里,算是苦尽甘来了,等兵仗所建成之后,还不得拼了命的好好干!” 刘炀不置可否,说道:“不要太高看人性,不是本团练对他们好,他们就一定会知恩图报,升米恩石米仇的事情多如牛毛,所以日后兵仗所要严格管理,用制度和福利去驱使这些工匠努力干活。” 金卓抱拳受教。 刘炀又想了一下,说道:“至于兵仗所,要进行分区,要分为兵刃区、甲胄区、火器区三部分。虽然这些匠户并不懂得打造火器,但是将来一定会有火器工匠进驻这里的。” “是。” 两日后,沛县以南棉布工坊、纺纱工坊附近,一座营垒正在拔地而起。 按照刘炀的命令部署,原本驻守在两处工坊的戚山寨左总数百人马,在千总黎樘的带领下转移到这里,开始兴建营垒,以后这里便是众人驻守在沛县境内的“大本营”了。 “千总,这营垒差不多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修建土木房屋,还要修建拒马、挖壕沟等等,布置这么多的工事,哪天咱们再调走了,不是都白干了吗?” 甲哨百总陈明堂长得身高体壮,特别是面容很好,换上一身儒衫就能让过往的妇人侧目,此时正满头大汗的抱怨着。 黎樘瞪了陈明堂一眼,虽然都是戚山寨的老兄弟,可是此时却不留情面的说道:“让你怎么干就怎么干,别废话!这是团练使的命令,以后这里就是咱们戚山寨在沛县的大本营,明白吗?团练使的原话怎么说来着,哦:是要在沛县打造戚山寨向北挺进的桥头堡!” “是、是,打造桥头堡。” 陈明堂嘿嘿陪笑着,众人在这里忙碌着,还能把修建两处工坊的工匠拉来帮手,可是在丰县那边的人马就没这么好运了,估计现在只能自己动手。 与此同时,在丰县以东七里外,一处名为黄土岗的地方,中总千总边大河正挥斥方遒般展望四野,而麾下的中总人马却在苦哈哈的挖掘地面、修筑工事,连一个工匠都没有,更别说是民夫了。 “千总!” 边大河回头看去,是自己手下的两个百总,一个是戚山寨的老人,名叫黄瑜,另一个是从微山岛的灶户青壮中提拔起来的,名叫张捷,只见二人灰头土脸的走来,脸上满是生无可恋。 “干什么?营垒还没修建好,你们不去督促部下,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黄瑜说道:“千总,咱们好歹派人去丰县城内招募些工匠和人手啊,光是让兄弟们修筑营垒,还是这种永久性的工事,太费劲了!” “怎么,没有工匠和民夫就不干活啊?以后团练使如果带着咱们出去干仗,是不是还要带着工匠、庖厨,甚至是几女给你们啊?老子看你们是在西山号待久了,都待废了!” 黄瑜不说话了,旁边的张捷赔笑说道:“呵呵,我们也只是看进展缓慢,不是想着能快一些吗。” “嗯。” 边大河说道:“临来的时候,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兄弟驻守丰县的大本营,一定要修建好,来不得半点马虎。告诉兄弟们,我已经派人去丰县招募人手了,不过在工匠和民夫到来之前,必须给我努力干,不要光指望别人。” “是!” 黄瑜、张捷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回去传达消息。 话说边大河派去招募工匠和民夫的是手下斥候旗的旗长,此时一行人策马进入了丰县,在热闹的街上走了一会儿,便看到前面有一处集市,不少青壮都在集市的边缘等待雇佣。 “走,过去看看。” 旗长带着手下十几人纷纷下马不行,众人排成两队有序前进,过往的百姓见状纷纷躲开,特别是看着那旗长背后的背旗上写着“徐州左卫团练”的字样,更是带这些惶恐,生怕惹到这些人。 可是让周围百姓感到诧异的是,眼前的团练人马却并不张狂,反而给人一种很守规矩的感觉,就连走在人群之中,都纷纷双手拉住坐骑,生怕坐骑会撞到人。 “这些团练壮丁还真是不一般,从未见过这样守规矩的!” “是啊,我看比卫所的那些官军要强多了,那些官军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周围百姓的议论也传到旗长等人的耳中,众人不自觉的更加挺直了腰杆,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给戚山寨丢了人。同时众人心中也隐约觉得,自己与其他人的不一样的,就想团练使说的那样,都是有荣誉感的! 就在旗长带人招揽工匠和民夫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正在观察着众人,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微微点头,然后转身上了一辆马车,车夫扬鞭驱使马车动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巷中。 第六十二章 丰县首富 丰县又名凤城,相传远古时代曾有凤凰落于丰城而得名。丰县历史悠久,素有"先有徐州后有轩,惟有丰县不记年"一说。这里更是汉高祖刘邦的家乡,同时又是初代天师张道陵的家乡,有"汉高故里,古宋遗风;千古龙飞地,一代帝王乡;天师故里"的美誉。 此时在丰县县城以北的一处宅院门口,那管家样貌的中年人下了马车,片刻之后侧门打开,中年人快步进入宅院。 而这处宅院上赫然挂着“白府宅邸”四个烫金大字,占地更是占据了大半条街,来往百姓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 在后院的书房内,中年人敲门而进,屋内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写字,只见此人身穿华丽的绸缎华服,三缕长须很是飘然,显得很是儒雅。 “家主,小的一路跟着戚山寨的人马进城后,回来复命了。” 正在写字的男子正是白家家主白兴辉,此时闻言停了手中的狼毫笔,问道:“如何?” “小的观戚山寨人马,可以说是纪律严明,完全不像是山寨人马,虽然进城的只有十几人,但是依然列队而入,到了集市纷纷下马步行,比之官军要严整了许多。” 白兴辉闻言颔首说道:“真是想不到,留城县竟然出了戚山寨这样的势力,看来真的是天下纷争,各种英雄豪杰都相继出世了。” 白家乃是丰县的首富,其家势传承了数代,不但兼并了丰县几乎七成的土地,在丰县、沛县,乃至徐州府都有许多产业,而且家中的钱粮积蓄也是充足,在整个徐州府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大户人家。 而白兴辉既然能够掌管整个白家,自然也有自己独到的本事,自从刘炀率领戚山寨人马灭掉了沛县的数百响马,白兴辉便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戚山寨的情况。 如今刘炀被任命为徐州左卫团练使,麾下的戚山寨人马也正式洗白,成为徐州参将麾下的一支团练人马,白兴辉自然对刘炀更加重视。 于是在得知刘炀派人马进驻丰县的消息后,便让心腹管家想办法打探消息,最好能够直观接触一番。 “小的没来得及出城,不过此番去集市遇到戚山寨的人马,也听说其部正在招募工匠和民夫,准备在城东修建一处营垒,看样子是准备长期驻守下去了。” 白兴辉沉吟了片刻,说道:“戚山寨的寨主刘炀既然已经是徐州左卫团练使,咱们丰县又是其辖区,自然是要驻守人马的。只是我没想到,其麾下人马竟然如此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而且似乎兵力也很充沛。” “家主,咱们是不是派人过去试探一下虚实?” 对于白家这种地头蛇世家,遇到新生的势力发展过来,肯定是要接触一番,最好是能结个善缘,最次也是尽量不要交恶,如此才能让家族长久的发展下去。 此时白兴辉想了想,说道:“也好,就让嘉俊去一趟吧,老李你去准备一份礼单,弄好了拿来我看。” “是。” 次日,白府门口几辆马车正在装车,一个身穿儒衫、二十多岁的书生站在一旁,身边的管家老李将一份礼单递了过去:“这些都是粮食、肉食,还有一些布匹、药品等,都是行伍之中需要的,少爷此去要谨言慎行,尽量谦恭一些,千万不要和戚山寨的人马交恶。” 这个年轻书生就是白兴辉的长子,白兴辉有一子一女,长子白嘉俊虽然生在富贵之家,但是绝非纨绔,不但饱读诗书,而且待人接物也非常随和谦逊。 “李叔放心,此去不过是与戚山寨的人马联络一番,我自有计较。听闻父亲提起戚山寨的寨主,哦,现在应该称呼为徐州左卫团练使了,听闻此人乃是咱们徐州府的一号人物,灭盐帮、战响马,将一处偏僻的山寨经营成如今这般模样,真想与之交往一番,见识一下当今人物!” “呵呵,少爷眼界颇高,能对此人这等感兴趣,可见其当真不是一般人。” 片刻之后几辆马车装载完毕,白嘉俊随行前往城外东面七里外的黄土岗,远远就看到一座营垒已经有了雏形。 白嘉俊虽然是一介书生,可也看过兵书,看过上面的兵营图画有些印象,此时观察一番,不禁赞叹道:“虽然看不出这处营垒的玄妙,但是也比徐州府的那些卫所兵要强。想不到刘团练竟然还是个懂得练兵之法!” 很快马车来到营垒大门口,一队人马上前盘问。如今戚山寨各部虽然还没来得及更换号衣,也没有统一制式兵备,但是旗号已经更换了,在辕门旁边一杆旗杆上,“徐州左卫团练刘”的旗号正在迎风飘扬,而如今戚山寨土匪也改头换面,成了徐州左卫的练勇。 “白家人?” 白嘉俊笑着抱拳说道:“在下白嘉俊,乃是白家嫡长子,听闻刘团练部下进驻丰县,特意带了一些物资前来犒劳。” “哈哈,想不到我等进驻丰县,竟然惊动了白家人,有失远迎!” 白嘉俊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边大河大步走来,抱拳说道:“有劳白公子了,我是刘团练麾下左总千总,当然是自家胡乱叫的,负责这几百人马而已。既然白公子亲自前来,咱们里面说话,我让人准备酒菜款待白公子。” 白嘉俊笑着寒暄了几句,便跟着边大河进入营垒,自有练勇开始卸车。 一路上,白嘉俊看到营垒内的练勇或是忙着完善营垒,或是进行操练,或是列队经过,整个营垒之内都是秩序井然,明明只是一支数百人的练勇,但是却有着一股萧杀之气,让白嘉俊不断点头。 到了中军帐,白嘉俊先是恭维了几句,然后试探着问道:“如今边千总率部进驻丰县,不知刘团练什么时候亲临,到时候我白家也好尽地主之谊,为刘团练接风洗尘。” “呵呵,这就不知道了,不过白公子有此想法,我知道团练大人的消息后,肯定第一时间派人知会。” “呵呵,那就好,” 白嘉俊笑着说道:“早就听闻刘团练乃是少年英才,应该与我年纪相仿,但是一番成就却远在在下之上,所以在下对刘团练可是神交已久,听闻种种事迹也是佩服之至。” 边大河闻言心中受用,对待白嘉俊也更加熟络、亲和了起来,随即命人准备酒菜,拉着白嘉俊就要不醉不归。 “今日就算了,家中还有不少事务,身为人子不能将事务都推给家父。” 白嘉俊说道:“这样,边千总但有需要,只管派人去白家找我,力所能及之事定当竭力而为。等到边千总有空了,我在城内酒肆设宴,咱们再不醉不归。” “哈哈,好,白公子客气了。” 待到送走了白嘉俊,边大河随即将两个百总叫到中军帐内,黄瑜、张捷过来之后,边大河笑着说道:“这个白家还真是识时务,今日过来试探,还送来不少东西。” 黄瑜笑着说道:“千总,东西已经入库了,今晚是不是让兄弟们加餐?” “加什么餐?” 边大河瞪了黄瑜一眼,说道:“这两日尽快把营垒建好,我今天刚刚收到团练的命令,过段时间便会有新兵备送过来的,到时候咱们要忙着训练,会非常忙,你们也别想着偷闲了。” 黄瑜、张捷对视一眼:“新兵备?” 第六十三章 兵仗所 七月十四日,崔村东面村口。 刘炀在兵房兵备司主管刘璨、武备司主管金卓,以及右总千总刘景明等人的陪同下,早早的来到这边。 “团练请看,这里便是兵仗所了。” 金卓指着村口的一处“新旧相杂”的院落说道:“这里原本是一处铁匠铺,本就有几间房子、一道院墙,周围的房屋也大多闲置,属下等招募工匠将这一片整体修葺了一番,十几天的时间就建成了兵仗所。” “按照团练的要求,兵仗所一共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兵刃坊、甲胄坊和火器坊,另外中间原来铁匠铺的几间房子是一个小院子,乃是兵仗所的公署。” 刘炀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在众人的陪同下走进兵仗所查看,一边问道:“那十几个匠户是如何配属的?” 金卓说道:“一共十五个工匠,兵刃坊分配十一人,甲胄坊分配四人。同时属下已经命人四处招募学徒帮手,现在已经招募了三十八人,兵刃坊分配二十五人,甲胄放分配了十三人。” 刘炀听完停下脚步,说道:“匠户加上学徒一共才五十多人要给咱们两千数百兄弟供应兵备,忙得过来吗?” 金卓汗颜道:“团练教训得是,只是如今愿意过来当学徒的人很少,哪怕属下等已经开出每月一两银子的待遇,也招募不到足够的人数。” “另外这十几天中,属下委托西山号采购熟铁、煤炭、木料等各种物资,但是熟铁和煤炭都是价高、量少,所以即便招募到足够人手,原料也是跟不上的。” 刘炀有些发愁,自己心心念的兵仗所虽然建起来了,但是人员和原材料两个重要方面都被卡脖子了,想要全军统一制式兵备,还是有一段路程要走。 “我记得徐州境内有铁矿和煤矿的,就不知道具体在哪里,要是手中掌握这些矿藏就好了!” 刘炀在心中暗暗想着,随即说道:“通知西山号加大采购力度,实在不行让赵富山给李知县送些钱财,看能不能帮着采购一些,先对付着眼前使用。” “是。” “至于招募人手的问题,将每月工钱提高,学徒每人每月二两五钱,匠户每人每月五两,都是保底,每月制成的武器和甲胄计算合格品数量,计件提成,具体的细则武备司整理一个方案出来。” “是。” 金卓随即说道:“只怕这个待遇太高了。” “想招募到足够的手艺人,就要舍得花钱,另外伙食上也要做到天天有肉,每十天有酒,逢年过节还要发粮米。老子就不信,这样的待遇还招募不到足够的人手。” “不要只在留城县招募,派人去沛县、丰县,就是徐州府城也可以,只要是手艺精湛的匠户、铁匠,能挖过来的都弄回来,愿意当学徒的也可以!” “是。” 此时众人已经走到甲胄坊内,金卓给刘炀介绍着制作甲胄的工艺。 “属下以为咱们戚山寨的兄弟还是装备轻便铁甲为主,样式可以仿照官军的无袖罩甲。具体的制作流程,是以大甲片捶打成型,然后用熟牛皮编成的绳索缀在皮质内衬上,最后用布条缝好边角就可以了。” 金卓虽然说得很简单,但是实际制造起来还是非常繁琐的,技术上的要求也很高,只少甲片的捶打成型,以及编缀过程就非常耗费人工和时间。 刘炀看了看四周专门用于制造铠甲的器具,问道:“兵仗所内所需的各种器具都齐备了吗?” “目前来说都齐备了。” “嗯。” 刘炀随即来到公署,其实就是几间简陋的房屋,里面摆放着一些桌椅板凳,桌子上面有一些笔墨纸砚。 刘炀坐下休息,招呼众人也坐下,然后说道:“留城县、沛县、丰县三处可有铁矿、煤矿?” 金卓摇了摇头,一旁的刘璨说道:“属下没听说这三县有铁矿和煤矿,不过却听说西面砀山县有铁矿和煤矿,只不过那是赵家的地盘,那边的矿藏几乎都被赵家控制住了。” 刘炀微微皱眉,说道:“赵家?” 刘璨说道:“赵家乃是徐州西部的豪强,占据了砀山县一带,以冶炼著称。据说赵家有铁匠和挖矿青壮数千人,实力非同小可。” 刘炀点了点头,如果是真的,那赵家的实力还真是不可小觑。刘炀一直对矿工很看重,不但可以当成技术人员使用,而且矿工的纪律性也是这个时代最强的,至少是除了少数精锐军队之外,最强的。 因为矿工需要在地下矿洞劳作,没有铁一般的纪律性,是根本没办法协同劳作,甚至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是没办法逃生的。 而戚家军在创建的时候,就是选拔采用的义乌矿工,在训练成军的时候几乎是事半功倍的。 “如果能拿下赵家,兵仗所的两个问题就全都解决了!” 刘炀心中暗暗盘算着,只是如今自己毕竟披着一层团练的皮,没有借口也不好与赵家直接开干。不过这个想法已经在刘炀心中生根发芽,此时暗道:“先让镇抚司派人到砀山县摸摸情况也好。” 于是刘炀对几人说道:“兵仗所要立即运转起来,原来不足、人手不够,也要干起来,能有多少产出就要多少。” “目前阶段,兵仗所只需要打造四样兵备:制式长枪,盾牌、腰刀、短矛。” 随即刘炀将这四种兵备的要求说了一下,制式长枪要做到四米上下,枪头铁质,并且要有防护枪头的铁圈,以防止被敌人砍断枪头。 盾牌是木质包铁,整体长方形,可以护住刀盾手的整个上身。腰刀就是普通的官军雁翎刀样式,不过要在刀身两侧加上血槽。至于短矛,则要做得轻便,便于投掷,暂时当成标枪使用,以弥补麾下人马远程火力空缺的劣势。 在刘炀的预想中,目前戚山寨人马没有弓弩手、火铳手这样的远程兵力,短期内刘炀也不打算培养弓弩手,因为花费的代价太大,训练的周期太长,用起来太不划算。 所以刘炀准备一步到位,先期用长枪、刀盾和标枪顶一阵,然后尽快招募人才攀登火器研发的科技树,最终的目的就是用精良的廉价、强火力的火器横扫一切敌人! 几人纷纷领命。 随后刘炀便返回戚山寨,并且找来镇抚房情报司主管徐毅常。 第六十四章 渗透 聚义堂内,徐毅常聚精会神的听着刘炀的部署,手中的炭笔不时在草纸上记录着什么。 “现在镇抚房情报司的任务主要是两个:其一,就是派人前往砀山县,搜集赵家的相关情报,特别是赵家手中掌握的铁矿、煤矿等产业的情况,以及赵家的实力情况等等。” “其二,就是向丰县和沛县进行渗透,兼顾对砀山县的渗透。可以是用钱粮敲门,也可以用威逼利诱等各种手段,反正本团练的要求就只有一个: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地方的官员拉拢过来,让他们为我所用。” 徐毅常听着刘炀的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心中压力倍增,说道:“团练的意思属下明白,只是拉拢各地官吏,难度还是很大的。” “有困难就直说嘛,不用有所顾虑。” “属下是担心一些官吏的胃口太大,又或者咱们因此闹出的声势太大,会引来麻烦。” 刘炀想了一下,说道:“胃口大没关系,只要有所图就好,现在咱们的钱粮供应还算充足,先一处一处的渗透,广泛搜集情报,重点渗透人员。” “至于声势太大,哼!现在朝廷的注意力都在流寇和关外的建奴上面,对于咱们这些人,还提不起兴趣来。就算咱们的行动引来上官侧目,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现在这些官员都害怕自己辖区出问题,谁的地盘有人扯旗造反,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放心,就算咱们声势大,也不会有事情,顶多是压制一下而已。” 徐毅常闻言放心了许多,当即领命,随后又去和账房主事郭文朔合计了一番,毕竟自己随时会支取大量的钱粮使用。 几天后,七月二十日,沛县县衙。 “嗯?这是!” 知县陈功普和典史吕左一关起门,在三堂屋内对坐,二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个厚布包袱,一个包袱里面是三百两碎银子,另一个包袱装着二百两碎银子。 “这刚到下旬,这个月的银子不是已经送过一回了吗,为何又来了一笔?” 吕左一面对陈功普的询问,略显亢奋的说道:“太爷放心,这些银子很安全,是刘团练夜里派人送来的。刘团练说了,这个月收益多,所以这个月算双份。” “啊!” 陈功普摇头赞叹道:“真不知道刘团练到底有多少银子,几百两都如此轻描淡写的送出来。” 吕左一点头说道:“刘团练是干大事的,我看以后其不可限量。” “那刘团练可让人传话说了什么?” “只是说让咱们方便的时候,能够照顾一下沛县的工坊,别的倒是没说什么。” “嗯。” 陈功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人家如此大方的送银子,那咱们也不能小气了,以后只要是刘团练的事情,只要咱们能伸手的,都要刚一把。” “太爷所言甚是,咱们与刘团练总要礼尚往来的,帮帮忙也是应当。再者说了,我看刘团练这个势头,说不定将来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咱们与之搞好关系,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嗯,是这个道理。” 也就是在这两日,在丰县县衙内,也出现了类似的一幕。只不过丰县知县任北雨、县丞张煌汉、典史曹历三人也是围坐在屋内,桌子上是三堆碎银子,此外还有一封封皮上空空如也的信笺。 “这、这刘团练,到底是什么意思?” 知县任北雨是正途科举出身,所以对于银子很是敏感,特别是与刘炀私交尚欠的时候,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一旁的曹历则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大大咧咧的说道:“太爷,我看是这样,有银子就拿,有事就给人家办,只要不违反大明律就行,怕什么!” 张煌汉说道:“刘炀不过是留城县一土匪出身的团练,其所求也不过是在丰县横行而已,日后岂能保证不违反大明律?” 曹历说道:“要是我说,如今这个世道,只要不是扯旗造反,就都不算是违反大明律。县丞没看朝中那些所谓的清流们,哪一个不是家财万贯,哪一个没有几十万亩的肥沃土地?谁敢说他们违反了大明律?” 张煌汉无话可说,随即摇头叹息起来。 知县任北雨虽然担心会惹上麻烦,可是面对三百两银子的诱惑,在犹豫了好一阵之后,还是叹息道:“这黄白之物世人都说是祸害,可是我等凡夫俗子又有哪一个能置身事外的?也罢,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些银子即便咱们不收,也会有别人收,至少我等还是能够坚持原则的,总比让那些毫无底线之人拿到手要好。” “这就对喽!” 曹历大笑着说道:“还是太爷明事理,就是这个道理!” 张煌汉见二人都要收下银子,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属于自己的那份二百两收了起来。 待到三人各自将银子收起来,重新坐回桌前的时候,三双眼睛互相看了看,随即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尴尬的气氛也随之消散。 “呵呵,既然咱们收了人家的银子,是不是也派人去回礼一下?” 任北雨笑着说着,张煌汉则是有些抵触,说道:“刘炀虽然出手阔绰,但也不过是一个团练使,出身还有污点,咱们贸然派人去回礼,会在官场上落人口实的,而且也显得太轻浮,我看还是算了。” 曹历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刘团练派人送银子,那就是有心巴结咱们,日后他有事相求,咱们给他办了就是,回礼就算了吧?” 任北雨见状也只好做吧,随即感叹道:“徐州府突然出了一个这样的团练使,还真是人杰地灵啊,总是能在动荡之时出人物,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就在情报司努力向丰县、沛县各处渗透的同时,留城县知县李京奎突然收到了徐州府转发来的紧急公文,打开一看顿时惊呼了一声。 一旁的典史郑艺急忙问道:“太爷出什么事了?” 李京奎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这是徐州府衙转发的兵部通告,河南等各处的流寇大军再度汇聚,尚不明确攻击方向,南京兵部已经下令,让南直隶全面戒严了!” 第六十五章 流贼大军 七月的河南万里无云,烈日炙烤着大地,拼了命要将一切事物晒干,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灰黄之色,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此时北方传来清兵入寇的消息,号称十万兵力的清军从青口山今河北迁安市东北、墙子岭今北京密云东北两路毁墙入关,这已经是清军第四次入寇了,大明北地一片狼烟。 崇祯帝启用杨嗣昌,并使用其"安内方可攘外"的战略,力主与满清议和,但遭到宣大总督、勤王兵总指挥卢象升等人的激烈反对。 随即崇祯帝便在和战之间摇摆不定,致使抵御清军的战事拖沓不决,最终卢象升率部在河北巨鹿与清军孤军奋战,最终力战而死。 此时清兵还在河北一带肆虐,兵部已经连发十几道命令,将孙传庭、洪承畴等部调往北直隶、山西等地抵御清军,由此被明军连翻击败的李自成长出了一口气,在山中得以喘息。 七月二十二日这天,在河南南阳郡五朵山山脚下,一处密林中,数百衣衫褴褛,但是眼神、举止颇为凶悍的人马正在休息,为首一人身穿铠甲,脸色很是沉稳,举止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大将风范。 此人正是李自成麾下大将刘体纯,数月间被官军数次击败,好不容易等到官军大股北撤,这才抵达这边山中喘了口气。而周围的数百人马,已经是刘体纯仅剩的残兵了。 “将军,李将军派人送来了消息,大队人马正在各地扩充人马,准备在八月初集结南下,从开封、汝州一线前来汇合,让咱们在南阳这边闹出点声势来,接应李将军所部与咱们汇合。” 自今年四月时候,李自成等部流寇大军在甘肃临沸一带连续失利,被孙传庭、洪承畴等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随即李自成率领三百余残兵由马坞山中奔往礼县、西和,而刘体纯和李过则被官军打散,各率残兵滞留在河南各处。 此时刘体纯和李过刚刚取得了联系,显然李过的情况要稍好些,已经趁着官军向北抵御清军的机会,开始大力恢复兵力了。 刘体纯想了想,心中顿时兴奋了起来,对身身边的部下号说道:“这鞑子来的可真是时候,算是救了咱们,官军北上抗击,可要吃苦头了!” 随即刘体纯对前来禀报的小校说道:“前两天才接到消息,闯王也开始率部反击了,正在向汉中一带进击。立即派人联络李将军,就说只要集合了人马,随时可以南下南阳,到时候合兵一处,经岷州前往阳平关、宁羌州(今陕西宁强),与闯王会合于汉中!” “是。” 也难怪刘体纯如此兴奋,在历史上就是如此,每当流贼连续战败,明军即将剿灭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时候,清军就会非常准时的破关南下,明军随即只能放弃已经快被剿灭的流贼,转而北上抗击入侵。 例如李自成十八骑仓皇逃入商洛山的时候,就是如此。 而当明军对清军取得优势的时候,比如松锦之战,前期明军其实打得可圈可点,各镇总兵都算卖力,特别是女儿山攻防战,打得清军损失惨重,据说皇太极都忧虑得几次吐血。 可就在这时,流贼也非常是时候的席卷起来,只是崇祯帝和陈新甲不断催促洪承畴速战速决。最后的结果是悲惨的,大明最后的野战精锐一战报销,从此彻底丧失了与清军正面对阵的能力,大明的灭亡进入了倒计时。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满清和流贼一南一北相互配合,完美的给大明放血,内中意味也让人唏嘘、感叹。 而此时刘体纯身边的一个部将说道:“将军,我听说李将军主要在开封府、汝州府、归德府扩充人马,而归德府和开封府都挨着南直隶,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啊,天知道能筹集到多少人马钱粮。” “你是什么意思?” “嘿嘿,李将军不是让咱们也闹出点声势来,为李将军减轻压力吗?将军不妨分出些兵力,不要只在南阳府杀官军,也分出一部分人马去东面的汝宁府,那边也挨着南直隶,肯定能给将军提供不少钱粮辎重。” 刘体纯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的数百人马,随即说道:“还是先在南阳这边扩充些人手,时间来得及,再出兵汝宁府,记住贪多不懒!” “是,将军所虑极是。” “不过,” 刘体纯说道:“既然李将军那边比咱们富裕,那就再派人去联络,让李将军先送来一批钱粮辎重,可能的话,再派些人手过来帮手。” 与此同时,在归德府夏邑县,一支千余人的流贼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城下经过,另外还有至少两万多百姓被裹挟着,队伍之中哭声震天,而夏邑县内的几十个卫所兵、数百乡勇却战战兢兢不敢出来营救,任凭流贼大军从城下经过。 此时夏邑县境内的乡野都已经成了无人区,流贼大军所过之处如同蝗虫过境,沿途百姓皆被裹挟成炮灰,村野之中的粮食、钱财、布匹等等,一切可用之物都被搜刮一空,就连门板、寿材等都被拆下,被流贼士兵当成盾牌使用。 可以说此时流贼大军残害百姓的手段,是堪比后世脚盆鸡“三光政策”的,残酷至极! 这支流贼大军的领军之人名叫章学礼,本是一个小地主,被流贼大军裹挟破家之后,索性全身心的投靠了流贼,凭借心狠手辣和还算过得去的身手,慢慢爬了上来,成了一只虎李过手下的一名掌旗。 此时流贼军中的官职、编制非常的混乱,有的效法明军称呼千总、百总、把总等,有的则称呼为掌旗、部总、营总,还有的称呼领军将领为各种将军,不一而足,各部之间并没有统一的官制。 所以就形成了一种很诡异的情况,某一部流贼的将军可能只率领数百人,某一部的把总可能率领几千人,而另一部的掌旗可能也率领了几千人。 此时章学礼就是如此,一名掌旗率领一千多人流贼之中的老兵,也算是一个“实力派”了。 “大人,咱们为何不拿下夏邑县,城中肯定有不少人口和钱粮!” 章学礼手下有两个小校,都是自己封的,一个左校一个右校,都是自己的心腹,此时说话的就是左校。 “攻打夏邑县?军中可没有云梯、冲车等器械,这一千多人可是老子的家底,岂能如此消耗硬拼?” “那大人的意思是?” “嘿嘿,咱们去徐州府,那边可是南直隶的地界,人多、钱多、粮食多,兄弟们过去发大财,等咱们回去和李将军汇合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拥兵数千,裹挟泥腿子数万了!” “大人果然甚至兵法,以属下之见,到时候大人能当个将军!” “哼,现在将军可不值钱,是个人就敢自称将军,老子对这种称呼可不感兴趣,真正有用的是兵马,是人,明白吗!” “是,大人教训的是,是属下孟浪了。” “知道就好。” 随即章学礼用马鞭指着前方,大声说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加快速度前往徐州府,到时候女人、钱粮遍地都是!” 第六十六章 战云密布 东高村。 自从喜娘当上肥皂工坊主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就是开朗的性格,而如今更是增添了几分干练,如果一位明末女强人一般,整日待在工坊内忙着生产,丝毫不知疲倦。 这日傍晚时分,肥皂工坊下工,经过两次扩招,此时的工坊已经有了一百五十人,下工的时候一百数十人蜂拥而出,工坊门口许多小商小贩便围过来叫卖,有各种小吃,有零用杂货,也有各种各样的小物件,使得肥皂工坊门口俨然一副小集市的场面。 喜娘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也挂着笑容,东高村原本贫苦,如今竟然有这般盛况,不但村中百姓靠着肥皂工坊赚到了钱,这几个月还有不少别处百姓不断搬过来,东高村的村人已经多了不少,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 随即喜娘穿过人群,回头看向戚山方向:“不知道陈哥哪日休息,给他做的冬衣还没给他呢。” 正想着,喜娘已经来到家门口,忽然看到陈瑜的母亲坐在门槛上,正满脸忧愁的发着呆,于是便走了过去,说道:“大娘,坐在这里干什么?” 陈母见是喜娘,急忙拉着喜娘一同坐下,然后说道:“我今日听村人说起,说是河南那边的流寇又闹起来了,声势越来越大,据说还有不少流寇朝着咱们徐州冲了过来。” “什么,流寇?” “是啊!” 陈母脸上的担忧更加浓重:“此前陈瑜跟着刘寨主一同受了诏安,我还很高兴,虽然还是跟着刘寨主干事,至少名声说出去比之前强。可是,” “唉!可是流寇真要进了咱们徐州府,刘寨主身为团练使肯定要带人去剿灭,到时候兵凶战危,陈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到了地下怎么向他死去的爹交代啊!” 喜娘闻言眉头紧锁,心头也仿佛压上了什么重物,很堵,让人喘不上来气,不过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宽慰道:“大娘不要担心,先不说这些个传闻当不得真,就算流寇真的进了徐州府地界,自有朝廷的官军前去剿灭。刘寨主他们即便是去,也只是团练协助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 “再者说,刘寨主带着山寨一路走来,何时吃过亏?陈瑜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娘放心好了。” 陈母闻言稍稍安心,随即被喜娘拉着回了家。 与此同时,流寇大军即将进入徐州府的消息也在留城县各处传开,镇抚房情报司主管徐毅常带着一摞搜集到的情报走进聚义堂,将情报放在刘炀面前,说道:“团练请看,这些都是近来关于流寇的情报。” “这么多?” 徐毅常说道:“现在情报司的人手只有几十人,大多还都是临时招揽的贩夫走卒,虽然属下也勤加培训,可毕竟根基太浅,所以搜集上来的情报看上去很多,实际却很杂,道听途说的,各种小道消息,甚至是个人的猜测,只要是跟流寇沾边的,一股脑便全都递上来了。” 刘炀点了点头,这也是正常,古往今来只要是搞情报的,都要经历这个过程,在底蕴深厚之前,不可能让临时召集起来的普通人如何如何,让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佛博勒”,那是做梦。 “没关系,消息多总比没消息要好,仔细甄别一番就好了。” 徐毅常说道:“这些都是属下甄别过的,虽然还做不到全部能够互相印证,但是也都是比较靠谱的。” 刘炀一份一份的翻看着,过了一阵之后,不由得眉头紧锁。 根据这些情报综合判断,的确是有一支流寇人马冲了过来,不过具体人数暂时不详,有的情报显示是数千人,有的显示是数万人,甚至说一百多人,乃至十几万人的都有。 而且这支流寇人马到了哪里也不确定,有的说还在河南归德府境内,有的说已经进入了徐州府,甚至还有的消息称,这支流寇大军正在围攻徐州府城,马上就要攻下来了。 刘炀思索了一下,脑海中也开始回忆自己知道的历史消息,想了一阵,心中暗道:“不记得流贼曾经攻下徐州府啊,甚至连流贼进入徐州的事情也没印象,不应该啊?难道说,因为我的原因,历史已经发生了偏差?” 随即刘炀对徐毅常说道:“以我的看法,应该是的确有一支流寇正在冲过来,不过兵力不会是十几万,甚至几万人都不会有,否则朝廷早就调集大军前来堵截了。我估计应该在千人到万人之间,毕竟人数太少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传言,闹得满城风雨。” 徐毅常点头赞同,说道:“那团练估计这支流寇现在到了何处?” “不会太远了。” 刘炀沉声说道:“既然消息已经传到咱们留城县,就说明这支流寇人马已经不远,毕竟传闻的速度虽然比行军的速度快,但是也没快到哪里去。” “我估计,这支流寇人马已经进入了徐州府,即便是没有,应该也已经屯兵徐州府和归德府交界处了。” “既然如此,事情就不好办了。” “是啊。” 刘炀此时也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流寇,作为历史上明末时期规模宏大、持续时间很长的一场内乱,不但榨干了大明最后一点精血,最后却让满清摘了桃子,堪称史上最大的一伙搅屎棍,现在终于要与其正面对抗了。 不过刘炀也不是热血小白,自己拉起现在这支人马有多难,心中还是牢记的,所以对于即将与流寇展开的对战,刘炀自然也做好了准备:“先锋头阵别找我,消耗硬拼绝不干。” “既然流寇来袭的事情是真的,那咱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本团练今日就下达命令:各总、各哨加紧操练,从明日开始,本团练会巡视各部操练情况。同时会命令兵仗所昼夜赶工,优先打造标枪短矛,在战前能装备多少,就装备多少吧。” 随后刘炀还将账房主事郭文朔找来,说道:“从今日起,郭主事要做两件事:除了各处工坊的必要开支,以及各部的月奉外,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开支。同时尽快收拢银钱,并且大批量采购粮食。” 郭文朔也听说过流寇的事情,脸色顿时严峻了起来:“团练,这么说流寇即将杀过来的消息,是真的?” 刘炀笑着说道:“应该是真的,不过不用怕,有本团练在,不会有事的。” 同时刘炀在心中补充道:“至少咱们戚山寨不会有事。” 第六十七章 首战用我当炮灰 崔村,兵仗所。 刘炀巡视的第一站就放在了这里,毕竟各部人马的操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并且也经过剿灭盐帮和响马的战斗,虽然距离刘炀心中“横扫一切强敌”的期许,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也足以让刘炀依仗。 现在刘炀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两件:兵备,以及钱粮。 钱粮需要慢慢囤积,以现在戚山寨的实力,打一场数千人规模的战事也是够用的,况且刘炀还可以趁机伸手向徐州参将讨要钱粮,所以不是很担心。 最让刘炀放不下的,就是兵备。 此时戚山寨各总一共三千余人,没有一件铠甲,就连装备的长枪都是五花八门,质量上很是堪忧。 “现在兵仗所打造出多少兵备了?” 此时兵仗所由兵房武备司主管金卓直辖,在金卓的陪同下,刘炀走在兵刃坊各处,只见金卓已经将所有的匠户和学徒调了过来,五十多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赶制标枪短矛。 “团练请看,大家伙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家了,所有人都是三班倒,每班每天只休息半个时辰而已。属下的意思是每三天休息一天,如此连轴转赶制兵备,估计本月可以赶制出标枪短矛四千杆。” “没有一个月时间了,暂时就以十天时间来计算。” “是,如此算来,兵仗所十天可以赶制标枪短矛一千,一千五百杆!但是没有时间再打造长枪、刀盾等兵备了。” 刘炀也是叹息一声,随后说道:“等这段时间过去,派人去沛县、丰县、徐州府城等地招募人手吧,此事本团练之前就说过,可是我看这里的匠户和学徒还是五十多人,并没有增加啊!” 金卓面有愧色,抱拳说道:“是属下无能。属下的确是派人去各地招募人手了,只是现在徐州府各地已经招募不到几个匠户,有本事的都已经跑去南京等地,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已经派不上大用,就是被上官看得死死的,根本不敢过来。” “至于学徒,现在也没人愿意给匠户当学徒,哪怕给的工钱再多也是如此,他们都害怕从此入了匠户户籍,子孙永世不得翻身。” 刘炀摇头叹息,这就是压榨匠户的恶果,直接导致了匠户这个行当的萎靡和衰败,间接的导致了大明许多领先于时代的技术无人传承,只能记录在书本上,哪怕被编撰进《永乐大典》这样的典籍中,也因为后世满清大量销毁科技书籍的原因而失传,当真是华夏的悲哀! “招募人手的事情要持之以恒,普通百姓不愿意来,就从各处的流民中招募,现在徐州府各处的流民不少,这些人给口饭吃,什么都愿意干的,不过要注意甄别。” “是。” 随后刘炀查看了兵仗所的库房,里面是这段时间打造的兵备,有数百杆标枪短矛,三十多杆制式长枪,以及十五面盾牌、三十把腰刀。 “将这些兵备全部调给前总装备,告诉前总千总徐明宇:加紧操练,此战前总将是排头兵,不要让本团练失望。” “是。” 出了兵仗所,刘炀准备前往微山岛巡视,自己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过去了。 刘炀被任命为团练使之后,副寨主洪禄也被任命为团练副使,此时刘炀准备过去视察一番,同时与洪禄商量一下此番留守各处的兵力问题。 突然,前总百总章寥策马赶来,抱拳说道:“启禀团练,徐州左卫指挥使派人来了,正在山寨等候,请团练回去!” 刘炀微微皱眉,暗道:“终于是来了!” 当刘炀回到戚山寨的时候,一进山门就看到一队卫所兵身穿大红色的鸳鸯战袄守在聚义堂门口,戚山寨内的驻守人马全都被赶到了一旁。 刘炀还看到甲旗丙队队长陈瑜带着手下兄弟站在一旁,正怒视那些卫所兵。 刘炀见状微微皱眉,过去对陈瑜说道:“先带着兄弟们去休息吧。” 陈瑜抱拳说道:“是。” 进入聚义堂后,刘炀见到一名身穿百户官服的男子,那人看到刘炀之后,笑着拱手说道:“呵呵,想必这位就是刘团练了吧?” 刘炀回礼,说道:“敢为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呵呵,鄙人孙成才,现任徐州左卫镇抚。” 刘炀打量来人,只见此人短须黑面,不过看上去却很精明,能以百户官身(正六品)充任从五品的卫所镇抚,此人不是能力过人,就是背后有靠山。所以刘炀也不敢怠慢,恭敬的请孙成才入上座。 “不知孙大人今日到访,有何差遣?” 孙成才拿出一份公文,递给刘炀,说道:“刘团练看看吧,刘团练为国效忠的机会到了。” 刘炀接过公文看了一遍,不由眉头紧锁。 这份公文是徐州左卫指挥使下发的,其内容无非就是流寇大军即将进入徐州府,奉徐州参将令,徐州左卫要集结所有人马备战,命刘炀立即动员所部团练人马待命。一旦流贼大军进入徐州,便要征调刘炀部前去围剿。 这份公文虽然没有说明何时调动,也没有具体的命令,但是刘炀也能感觉到,这就是一份催命符,分明是要让自己和手下兄弟去充当炮灰。 “呵呵,孙大人刚到,一路车马劳顿,还是先休息一下,属下命人准备酒宴,今日先给孙大人接风洗尘,然后咱们再说军务,如何?” 孙成才却一摆手,说道:“接风就算了,军务紧急,我也没心思吃喝。既然公文已经送到,刘团练就爽快给个话,几天能将手下人马集结完毕,我也好回去复命。” 刘炀笑了笑,对身后的亲卫哨百总吕邝招了招手,吕邝随即上前,递过来一个布袋子。 “呵呵,这是属下的一片心意,都是戚山寨的一切土特产,希望孙大人不要嫌弃,在山寨中休息片刻,酒宴很快就准备好了。” 孙成才将布袋子打开一个缝隙,只见里面尽是一些碎银子,掂量一下,差不多有三、四十两,脸上顿时挂满了笑容:“呵呵,刘团练真是太客气了,你我虽然是头一次见面,不过却分外亲近,今后就以兄弟相称,千万不要见外!”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请哥哥稍坐,我这就去准备酒菜,一会儿咱们兄弟把酒言欢,小弟还有话要跟哥哥说呢。” “好!” 孙成才笑着说道:“咱们不醉不归,哈哈!” 第六十八章 好机会 “来,咱们再干一杯!” 刘炀热情的招呼孙成才喝酒,此时孙成才已经有了七分醉意,端起酒杯来者不拒,干杯之后还笑着说道:“满上、满上,刘团练真是海量啊!” 刘炀笑了笑,随即开始套话,询问徐州左卫,以及徐州参将的一些情况。 自从刘炀来到明末大时代后,对于驻守徐州的明军还是知之甚少,今日正好是一个机会。 “要说左卫啊,在徐州很受歧视的,好的军户都分给了徐州卫,而各处的精干青壮,则被编入了徐州参将的营伍中,剩下的、没人要的歪瓜裂枣,才塞给咱们左卫。” 随即孙成才笑着说道:“呵呵,这可不是说刘团练是歪瓜裂枣啊,是参将大人当初看走了眼,没看出刘团练是个人才,所以才安置到咱们左卫来。” 刘炀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听着孙成才说着。 徐州府这个地方原本设有三个卫,分别是徐州卫和徐州左卫,还有一个大河卫。其中徐州卫、徐州左卫驻守徐州各处,大河卫则负责大运河的保卫防务。 而在正德年间,徐州按察分司被划分到山东按察司,负责整饬徐州兵备兼督理屯田河道副使莅事之所,到了嘉靖初增屯田、河道、漕运,统徐州、徐州左、邳州、宿州、淮安、大河、高邮、扬州、仪真、沂州等十卫五所。连淮安卫、扬州卫都归徐州按察分司管理。这也是徐州军力最强的时候了。 到了如今崇祯十一年,大河卫已经名存实亡,并且从徐州迁走了,其余各卫所也划走到其余各处,徐州府只剩下徐州卫和徐州左卫两个卫,由徐州参将统辖。 至于徐州参将府,则是“隆庆三年设,奉敕提调徐州、徐州左、大河、宿州、归德、武平、睢阳、陈州、曹州、颖州等卫,滕县……等所官兵及诸民兵。” 徐州参将府管辖范围很广,北至山东鄄城、曹州(今菏泽)、滕县一带;南至宿州,西至今安徽砀山、河南商丘、永城等地,权利不可谓不大,在同级别的参将之中,算是上等的存在了。 可是如今徐州参将的地位直线下降,手中的兵力除了徐州卫、徐州左卫的一、两千卫所兵外,就只剩下直辖的一营营兵而已,据孙成才讲,徐州参将的一营兵也才数百人而已。 “原来是这样。” 刘炀看着愤愤不平的孙成才,说道:“唉,咱们左卫还真是后娘样的,不过此番防御流寇也算是个机会,只要咱们能打得漂亮,参将大人一定会对咱们左卫有所改观,日后定会重用咱们的。” 孙成才笑着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想打得漂亮,谁去打?是你还是我?” “呵呵,自然是我了。” 刘炀说道:“我和手下兄弟刚刚归属咱们左卫,想要在左卫站稳脚跟,自然要搏一搏军功才是,眼下这个机会我不想放过,所以请孙大人帮忙,日后有了战功,自然少不了孙大人的好处。” 孙成才闻言盯着刘炀看了一阵,然后说道:“刘团练怕是不知道流寇是什么,还以为只是寻常闹事的流民吧?虽然现在流寇刚被朝廷精锐打溃,眼下也才重聚起来,不过战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如果此次来犯的流寇是老营残兵,或者是死兵之类的人马,那更是棘手,那些都是流寇之中百战余生之辈,即便没有精良的装备,没有严格的操练,也都能做到死战不退的狠角色,刘团练手下的兄弟顶得住吗?” 刘炀自然知道这支来犯的流寇肯定不会是李自成的精锐,多半是一小股人马裹挟了大量百姓,这是流寇的一贯作风。 如果真的是李自成麾下哪个大将统帅的精锐,肯定会在历史上留下一笔,刘炀也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底气。 “孙大人放心,只要有足够的支持,我等一定能顶住,还请孙大人回去之后,帮忙向指挥使大人禀报一番,顺带帮我们兄弟请下一下兵备和物资。” “这个,” 孙有才一听到要东西,七分醉意也醒了不少,为难的说道:“现在朝廷也没钱了,连带着地方上更是穷困,咱们左卫尤其如此,兵备和物资的话,刘团练不能自己筹措吗?” “老子去哪里筹措!” 刘炀心中暗暗骂了一声,随即赔笑说道:“这不是来不及了吗,还请孙大人多帮忙。” 说着,刘炀叫了一声“来人”,亲卫哨百总吕邝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刘炀掀开上面的红布,只见托盘上是五十两碎银子,顿时引来孙成才贪婪的目光。 “呵呵,这是一点小心意,还望孙大人不要嫌弃。” “不嫌弃,怎么会呢?” 孙成才急忙接过来,脸上的笑容更胜,嘴角几乎裂到耳朵边上,说道:“既然刘团练大义凛然,那我也不能后撤,兵备和物资的事情,交给我了,五天之内,不,三天之内定会有消息!” “多谢了。至于指挥使大人那边,自然也有一份心意,还请孙大人一同带回去。” 说着,刘炀拉着孙成才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只要兵备和物资运过来,在下事后还会有重谢的!” 刘炀将“重谢”二字着重了语气,顿时引得孙成才双眼冒光,接连点头答应着,嘴里说着“放心、放心”。 “哎呀,刘团练当真是大手笔,日后咱们还要多亲近才是,都是一个卫的,多多帮衬,日后刘团练前途不可限量啊!” 寒暄了几句,孙成才便连夜告辞,说是要赶回去帮刘炀讨要兵备和物资,刘炀将孙成才送走后,便回到聚义堂内,对吕邝说道:“给副团练和各总千总传令,让众人连夜赶回来,本团练有重大命令要宣布。” “是。” 吕邝去找人传令之后,刘炀看着一片狼藉的酒桌,心中冷哼了一声,暗道:“哼,想让老子当炮灰,瞎了你们的狗眼!先想办法弄你们一批兵备应急再说,口号老子来喊,送死你们去!” 第六十九章 调兵 崇祯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沛县以南,两坊村。 所谓两坊村,其实就是沛县南面纺纱工坊、棉布工坊的所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两处工坊扩招后两、三百人在这边聚集,加上左总数百人马的营垒也在这边,因此吸引不少小商小贩过来聚集,连带着一些周边百姓,或者是途径的流民都过来落脚,一、两个月的时间,竟然汇聚成一处松散的村子,这边是两坊村。 两坊村只是民间的叫法,并没有得到沛县县衙的认可,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沛县南来北往的行人百姓已经把这个名号叫开,连带着一些胥吏等衙门中人也开始这么叫起来。 这一日,两处工坊外面的营垒中响起了号角声,杨协早早的收拾妥当,拿起昨天才刚刚发下来的崭新长枪,大步走出了帐篷。 昨天一辆马车来到营垒之中,给左总众人带来的一批兵备,数量不多,而且品种单一,基本上都是明军中装备的制式长枪,还有少数十几面盾牌,便再无他物了。 不过这些兵备也算是雪中送炭了,加上兵仗所送来的短矛标枪,左总各哨人马也替换了不少简陋兵刃,整体战力提升了不少。 此时杨协深呼一口气,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冰凉,沁人心脾,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看过去却是自己这一队的队长。 “小杨快去集合吧,半个时辰后就要出发了,再晚就没空吃早饭了。” 杨协急忙赶去集合,跟同一队的人马吃着馒头、喝着米粥,还有佐餐的腌菜,这样的早饭虽然看上去很简单,但是放眼当下却已经堪称奢华了。 “真好吃!” 杨协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馒头,喝了一大碗米粥,将碗中的腌菜吃了个干净,然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碗边,这才放下了碗筷,随后便有辎重旗的士兵过来收拾碗筷,杨协等人则快速朝着各自上官跑去。 “奉团练使大人命令,左总将士今日开拔,前往丰县集结,各哨立即清点人数,一刻之后大队开拔。” 左总千总黎樘站在高台上,身边的镇抚官大声叙述着命令:“凡是点名不在,拖延不行者,格杀勿论!” 各哨随即开始点名,辎重旗的士兵开始收拾钱粮物资,黎樘则对身边的百总陈明堂、李乾说道:“从沛县到丰县距离不算远,六十多力的距离,争取明日正午前抵达预定集结地点,你们下去之后要督促麾下兄弟,千万不要耽搁了集结的大事!” “是!” 陈明堂随即低声说道:“千总,流寇是不是已经进入徐州府了?” “老子怎么知道!” 黎樘板着脸说道:“需要咱们知道的,团练大人自会告诉咱们,除此之外,咱们只要听令行事即可,不用多问。” “是,是属下多嘴了。” 一刻之后,左总数百人马列队从营垒出发,大队人马在后面快速行进,辎重旗的士兵押运着物资车队在前面行进,各部的斥候则策马在两翼、前后巡视打探,一切都严格按照操练规定执行。 黎樘本就没有过人的本事,这次有事第一次独自领军行进,所以格外的教条,刘炀发下的所谓《练兵操典》中规定的要求,都要严格执行,不能有一点折扣。 如此虽然不会有奇迹发生,不会给刘炀意外之喜,但至少不会把事情办砸,即便办砸了,也不会担责。 就在黎樘率部出发的同时,在微山湖西北方向的芦苇荡内,团练副使洪禄、后总千总张屠率领大队人马正在行进,待走出芦苇荡后,洪禄便对张屠说道:“咱们就在这里作别吧!真是羡慕你们,每次都是老子看家,真是遗憾。” 张屠笑了笑,说道:“二当家不要灰心,把大后方都交给二当家,说明在寨主心中,二当家是第一心腹啊,这一点谁也比不了的!” 即便刘炀已经是团练使,但是张屠还是习惯性的称呼刘炀为寨主,称呼洪禄为二当家。 洪禄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道:“以后还是改口称团练吧。不过这么说也对,既然团练把大后方交给我,我一定看好家,你带我禀报团练:好好打流寇,不用为后方担心。” “得令!” 随即洪禄率领亲卫哨向西行进,前往戚山寨、东高村、崔村一带驻防,这些地方是刘炀的核心地带,即便微山岛等其他地方都丢了,只要这些地方还在,就能东山再起。 而张屠则率部向丰县方向行进,队伍中乙哨甲旗丁队队长张辰兴奋的看着前方,数百人的队伍沿着道路蜿蜒向前,加上随行转运物资的大车,竟然也走出了大军行进的气派,不禁让张辰心中增添了几分激荡。 “这次据说是打流寇啊,要是能立功,说不定回来我就升旗长,手下可以管两百多人了!” 一旁的手下看着张辰脸上的笑容,问道;“队长在笑什么?” “我在想咱们此战必胜,大家都能立功领赏!” “对,此战一定能赢!” “回来大家就有赏钱拿,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众人小声议论着,随即队伍中的镇抚兵闻声跑过来,众人立即噤若寒蝉。 “队伍行进中禁止说话,哪一个想挨军棍了!” 戚山脚下,刘炀策马在东高村外检验队伍,此时亲卫哨、前总、右总都已经集结完毕,一千数百人马将前往丰县驻守。 戚山寨各房主事都过来送行,刘炀检验队伍之后,便下马对众人交待一番。 “本团练率部出征期间,山寨事务由团练副使洪禄主持,诸位要尽心辅佐,不能让咱们的大后方有闪失。” “属下遵命!” 一旁的事务司主管周统抱拳说道:“启禀团练,那个孙成才派人送来的兵备已经全部发下去了,此时各总兄弟应该已经在路上,正在向丰县集结。只是团练认为我部应驻守丰县,是不是太急切了?” 刘炀笑着说道:“本团练料定徐州左卫那些人都是些绣花枕头,甚至那个徐州参将也是如此,一旦流寇进入徐州府境内,就会集结一切兵力扑上去,倒不是他们勇武,而是懦弱之人一旦恐惧爆发,就会转化为愤怒,仅此而已。” “所以他们给本团练的第一道命令,肯定是立即前去集结,让咱们去打头阵、当炮灰。笑话,咱们兄弟岂能如他所愿?所以,诸位随我去丰县,就近看戏,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要轻动,这便是本团练的谋划!” 随即刘炀下令大队人马出发,而在队伍中,陈瑜看向前方,只见母亲和喜娘正互相搀扶着看向自己,心中顿时勇气一阵暖流。 当陈瑜跟随队伍走过二人身边的时候,喜娘猛地冲了过来,将一个香包塞给陈瑜,顿时引来周围百姓的一阵哄笑声,羞得喜娘“掩面而逃”。 陈瑜也是脸颊发烫,不过却紧紧的握着香包,在心中一边一边的告诫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立功领赏,娶喜娘进门!” 第七十章 风声鹤唳的丰县 崇祯十一年,七月二十五日,刘炀率部抵达丰县。 “这就是丰县了!” 虽然刘炀的势力已经先一步控制了丰县这边,但是刘炀本人还是第一次到这里,看着丰县不算高大、雄威的城墙,看着东门外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行人,刘炀好奇的打量着一切,随即便微微皱眉。 如今流寇大人来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徐州府,但是与还算稳定的留城县、沛县不同,此时的丰县已经显得有些惶恐不安,城门口的行人大多是出城,这些人背着包袱行礼,带着家人妇孺,不知道前往何处。 即便是少许入城的行人,也多是神色慌张,低着头快步走着,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团练,这丰县人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此时戚山寨大队人马正在进城,刘炀留下洪禄所部驻守戚山寨等地,将剩下的将近三千人马全部带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丰县县城,已经引来周围百姓的侧目,更是加剧了众人心中的惶恐:“要打仗了!” 刘炀看了看开口询问的程秀,此番率部出征,镇抚房情报司主管徐毅常、刺奸司主管程秀都被点名随行,二人一个负责战事情报的搜集、分析,一个负责各部纪律的加强约束,镇抚房的数十人也全部跟随而来。 刘炀说道:“这也怪不得丰县人反应强烈,此番流寇是从河南方向来的,进入徐州之后只有两个进攻方向,往南走是砀山县,往东走就是丰县了。所以丰县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仗有一半的可能要在这里打响,也难怪这里的百姓反映强烈。” 程秀点头说道:“所以团练把兄弟们都带来了。” “这也是有备无患,如果流寇真的朝丰县来了,咱们就必须在这里挡住他们,不能让流寇进入沛县、留城县,否则咱们戚山寨的家底就要被流寇嚯嚯光了!” 说话间,前方大队人马停了下来,刘炀在程秀、徐毅常、亲卫哨百总吕邝的陪同下,策马来到队伍前面,只见丰县知县任北雨、县丞张煌汉、典史曹历带着一队衙役前来相应。 刘炀等人下马上前,笑着抱拳招呼。 知县任北雨笑容满面的说着场面话,曹历依旧是豪爽的与刘炀等人招呼,而张煌汉则是千年不变的冷着脸,对谁都是一两句官面话。 “此番承蒙刘团练率部来援,我丰县算是稳如泰山了!” 任北雨吹捧着刘炀,就差将刘炀说成是一柱擎天的绝世猛将了。 而刘炀则笑着说道:“此番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既然是流寇来犯,在下必定尽全力予以痛击。只是我部人马三千,所带的辎重又很少,所以为了丰县的安危,兄弟们的钱粮、战马的草料等,还请任大人多多支持。” 任北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了不少,曹历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任北雨。而张煌汉则是冷哼一声,说道:“眼下丰县府库空虚,连县衙的衙役都已经两个月没法下粮米了,哪里有钱粮发给刘团练?” “而且此番抵御流寇乃是兵事,刘团练所部的消耗理应由徐州左卫担负,为何要找我丰县讨要!” 刘炀笑了起来,不过笑容之中却多了一丝怒气:“按照惯例,大明官军出征各处,所到府县皆应提供粮草辎重,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制度,难道三位大人不知道?” 张煌汉梗着脖子说道:“当然知道,不过太祖皇帝规定的是大明官军,刘团练所部只是乡勇团练,算不得数。” 刘炀“恍然大悟”道:“原来我等都不算数啊,既然如此,那抵御流寇的事情就交给官军好了,我等还是会戚山寨当山大王好了。” “别、别,” 眼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顶了起来,任北雨急忙陪笑道:“张县丞脾气耿直了些,不过人却是很好的,在丰县的风评也很好,还请刘团练不要见怪。” “至于钱粮的事情,本县真的是无能为力,数日前县中府库的钱粮都被徐州参将下令强行征调走了,现在府库内是空无一物的,如果刘团练不相信,可以跟本县去查看,如果有东西,有多少刘团练就拿走多少,如何?” 一旁的曹历也说道:“就是因为徐州参将以‘御寇’为名义搜刮地方,张县丞心中愤懑,所以说话才直了一些,刘团练不要恼怒,咱们有事好商量。” 刘炀闻言微微皱眉,自己还想着到了丰县要些好处,却没想到被别人抢先了一步。 于是刘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为难三位大人了,不过咱们有言在先:从今日起,丰县就算是进入战时了,城防要立刻交接给本团练,同时城内的青壮、百姓手中的物资,都要视局势发展进行调配、征调,三位大人要协助办理,帮着稳住城内百姓,如何?” 三人互相看了看,随即任北雨说道:“好!就这么办。” 刘炀又看了看张煌汉,只见张煌汉抱拳说道:“只要是为国之举,本官便没有意见,会全力配合。” “好,那本团练就多些三位大人了。” 随即刘炀就下令大队人马继续入城,典史曹历负责引路,先安顿戚山寨的人马在城中校场落脚,刘炀则是忙着部署防御,命前总守卫北面、后总守卫南面、左总守卫西面、右总守卫东面,中总和自己的亲卫哨则作为机动和反击兵力使用。 当天夜里,戚山寨的人马已经安置好了,城中防务也不熟妥当,刘炀在巡视一番之后,便动身前往县衙。知县任北雨在县衙设宴,为刘炀接风洗尘。 刘炀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策马行进在街上,此时城中已经实行了宵禁,不时能看到县衙的衙役和乡勇上街巡视。不过这些衙役、乡勇显然没有经历过什么阵仗,巡视的时候也是如同游手,三三两两的四处闲逛,还不时发着牢骚,或者是说着些动摇军心的话。 刘炀见了也是摇头,遇到这样的衙役、乡勇便训斥一番,敢还嘴的直接一顿暴打,等到了县衙门口,却看到典史曹历带着几个衙役正准备出门。 “曹典史这是要去哪?” 曹历叹气说道:“城中缺粮,粮价已经翻了四、五倍,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有百姓聚集闹事,冲击城中的粮铺。知县大人命我再去粮商那边要说法,让他们尽快平价放粮。” 刘炀微微皱眉,说道:“战时哄抬粮价,放在本团练手里,那就是死罪!我看不用说什么,如果事情属实,直接杀了抄家,然后将所有粮食平价放出去就好。” 曹历看着杀伐果断的刘炀,苦笑着说道:“如果粮商有粮食这么办也可以,只是哪粮商的确是没粮,徐州参将派人来的时候,已经用低价把粮商的存粮也一并带走了。我过去也不过是协商,看看粮商能不能从别处调粮食过来出售。” 说完,曹历便匆匆走了,刘炀则眉头紧锁,大步迈进了县衙。 片刻之后,刘炀端着酒杯,看着酒桌上的知县任北雨、县丞张煌汉,眉头紧锁、心中骂娘。 只见任北雨愁眉苦脸的说道:“现在城中已经无粮,还请刘团练援手,运一批粮食进城救济,本县愿意立下字据,算是县衙赊借的,等战事过后,本县砸锅卖铁也会筹集钱粮还上!” 第七十一章 红妆 此时面对任北雨的“求援”,刘炀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老子本来想打秋风的,现在反倒被你们给敲了竹杠,大明的官员真是牛,比土匪还会做! “我戚山寨虽然有些家底,但毕竟是小门小户,如今为了抵御流寇仓促扩充人马,积攒的钱粮已经散尽,本团练纵然有心帮衬,也是有心无力啊。” 刘炀说着推辞,心中则是暗道:“占不到便宜,也别想让老子吃亏!” 任北雨和张煌汉对视一眼,二人都有些无奈,大明的文官什么时候沦落到这般田地,竟然还要对一个区区团练使如此恳求,结果还被人家给拒绝了。 放在以前,就连军中的游击将军等将领都要对大明知县客客气气的! “唉!纲常沦丧,现如今手中有兵就是爷,朝廷的体统已经不行了。” 任北雨在心中感叹着,而张煌汉则说道:“刘团练有难处,丰县县衙也有难处,可难处不解决,咱们就看着城中粮价日益高涨,甚至是有价无市吗?到了那时,不用流寇来攻,丰县都要不攻自破了!” 刘炀闻言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是却依然不松口:“不如这样,二位大人联名向徐州府讨要钱粮如何?想必知府大人一定不会坐视百姓困顿的,等二位大人要到钱粮后,可要想着在下,多少也支援在下一些!” “这、” “你!” 任北雨见状彻底无语,张煌汉则是愤懑的重重放下酒杯,见二人这般模样,刘炀则视而不见,依旧吃喝自如。 就在这时,县衙的师爷在门口敲门,任北雨没好气的说道:“干什么?不知道本县在和刘团练谈大事吗!” “县尊勿怪,是城中白家派人来了,说是家中有些存粮,准备明日在城中放粮施粥,到时候想请县尊和刘团练过去,为白家撑场面。” “什么!” 任北雨和张煌汉非常吃惊,虽然二人都知道白家作为丰县首富肯定是有存粮的,可是却不敢强逼白家放粮,因为丰县大部分的耕地都在白家手中,其家中也有家丁数十人,在丰县算是只手遮天的一号,与白家闹生分了,丰县的士绅都会“不听使唤”。 此时二人却吃惊于白家如此积极主动的放粮,心中都是大喜。 而刘炀也有些诧异:“如今的大明还有这样深明大义的士绅大户?” “这个白家是什么情况?” 之前白家嫡长子白嘉俊前去犒劳中总人马的事情,刘炀是知道的,只不过当时认为是白家在搞投机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这放粮一事,则足以看出白家当家人的眼界,在此时放粮不但可以收获一波声望,还可以让知县任北雨欠白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任北雨此时心情好了许多,笑着对刘炀说道:“白家乃是我丰县首富,家中良田遍布整个丰县,全县大约七成的耕地都是白家的。不过白家虽然富庶,但是却不是为富不仁之辈,灾荒年间都会赈济百姓,对待佃户也不算苛刻,在民间的口碑很好的。” 刘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团练还真有些期待明日施粥之行了。” 次日一大早,刘炀带着一队亲卫早早的来到丰县西门外,这里已经连夜搭建了许多草棚,二十几口大铁锅已经煮上了米粥,浓粥的香气飘散开来,引得丰县内外的百姓蜂拥而至。 “都不要拥挤,排好队,全都去排队领粥!” 典史曹历天不亮就带着所有的衙役、乡勇过来,此时正指挥众人维持秩序,不过随着百姓越来越多,现场也开始乱了起来。 刘炀见状微微皱眉,对身边的百总吕邝说道:“派人调一哨兄弟过来维持秩序。” “是。” 很快,随着一哨两百多名戚山寨人马赶来,粥厂的混乱很快就结束,赶来的百姓面对手持长枪、“凶神恶煞”的戚山寨人马,都不敢随意拥挤,只能老老实实的排队领粥。 “哎呀,今日真是多些刘团练出手相助,否则就要出乱子了。” 刘炀笑着和曹历寒暄几句,然后问道:“知县大人和县丞大人来了吗?” “哦,二位大人正在那边查看百姓,刘团练也知道,这文官就是如此,偏好个名声。” 刘炀点了点头,看过去只见任北雨和张煌汉正在百姓之中“慰问”,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不断引得周围百姓作揖致谢,“任青天”、“张官爷”的喊声不绝于耳。 刘炀摇了摇头,随即看到粥厂那边出现了一个身影,只见一个大概双十年华的女子身穿绣花马面裙,正在一口大锅前为百姓盛粥,不断引来百姓的感谢和称赞。 “那位姑娘是谁?” 曹历看过去,又看了看刘炀,脸上顿时挂上一抹笑容:“那是白家家主的女儿,名叫白莹语,年方双十,至今尚未婚嫁,也没有许配他人......” 刘炀白了曹历一眼,正要说话,却看到任北雨、张煌汉已经从人群中走出来,正朝着一个四十多岁、衣着华丽的男子走去。 “那是白家家主白兴辉,跟在他后面的是其独子白嘉俊。” 刘炀点了点头,随即和曹历也迎了过去。 “呵呵,小人白兴辉,拜见县尊、县丞二位大人,见过曹典史、刘团练!” “哎呀!白员外乃是我丰县的大功臣,不必如此客气,今后本县还要指着白员外多帮衬,咱们一同为丰县百姓造福才是。” “县尊大人体恤百姓,此乃我丰县百姓的福分,小人在这里替百姓叩谢县尊大人!” “白员外快请起......” 刘炀看着任北雨和白兴辉“商业互捧”,心中很是腻歪,不过看向其儿子白嘉俊的时候,却是眼前一亮。 此人虽然是大户人家的独子,但是却没有自己印象中富家子弟的纨绔气,反而是有一种儒雅之气,看得出是受过很好教育的。 “这白家人很懂得培养下一代的重要性嘛。” 此时任北雨和白兴辉已经完成了互捧,便看向刘炀这边,白兴辉问道:“小人与刘团练虽然未曾谋面,但却是神交已久,今日得见,足慰平生啊!” “白员外的大名,本团练也是听闻已久。此前承蒙白员外不弃,烦劳公子前去慰问本团练的部下,多谢了!” “呵呵,都是小事。” 白兴辉笑着说道:“有刘团练率部坐镇,咱们丰县可谓是固若金汤,别说是小股流寇人马,我看就算是闯贼亲自杀来,也必定折戟沉沙!” 说话间,白莹语走了过来,先是向任北雨、张煌汉、曹历行礼,随后便看向刘炀,显然没想到徐州左卫的团练使如此年轻,如此精神,原本还以为会是一个中年虬髯大汉,不由得愣了片刻。 直到刘炀抱拳说道:“徐州左卫团练使刘炀,见过姑娘。” 此时白莹语才恍然回过神,脸颊微红的又朝刘炀行了个万福礼,这才对父亲白兴辉说道:“父亲还是让人再运些粮食过来,粥厂的粮食不够了。” “你这个丫头啊,非要抛头露面过来施粥,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你大哥在。” “不行!” 白莹语倔强的说道:“如今丰县有难,我虽然是一介女子,也要在这里帮手,哪怕只是施粥,也算是为家乡父老出一份力。” “好!” 刘炀拍手称赞道:“刘某还从未见过姑娘这样的奇女子,堪称女子典范!” 白莹语脸色更红,谢过刘炀后,便匆匆离去了。 而白兴辉、任北雨等众人则是神色各异,看向刘炀都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第七十二章 捐助守城 白家出手放粮之后,丰县的百姓稍安,知县任北雨等人也长出了一口气。 而刘炀也进驻到城内的校场,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处军营,原本已经荒废的校场重新换发了生机,在戚山寨各总人马的收拾下,变得整洁起来。 “启禀团练,属下都打探好了。” 刘炀让情报司主管徐毅常进来,然后命两个亲卫在屋外守着,这才说道:“说吧,什么情况。” 徐毅常说道:“白家家主白兴辉一共有两个孩子,独子白嘉俊、独女白莹语。那白莹语今年正好二十岁,长得俊俏,在丰县名声很好,不过却因为眼界高,就算媒婆踏破了门槛,也没有点头许配人家......” 刘炀微微皱眉,问道:“那白兴辉就由着他女儿自己选婆家?” “这没办法,在丰县,白兴辉宠女儿也是出了名的,自己女儿不愿意,他自然不会答应。” “是这样,我知道了。” 刘炀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挥手让徐毅常先去忙。 可是徐毅常却凑了过去,低声说道:“团练要是看上白莹语了,属下就带人把她给绑来,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不怕白兴辉不认团练这个姑爷。” “滚!” 刘炀笑骂道:“别拿老子想得那么龌龊!” 当日,刘炀就准备了一份礼单来到了白家,见到白家的府邸之后,刘炀也算是见到这个时代真正的大户人家,不禁感叹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大半条街都是白家的。” 一番通报之后,白家大门缓缓打开,白嘉俊快步走了出来,拱手说道:“呵呵,不知刘团练到来,有失远迎。” “冒昧打搅,还望白家不要见怪。” 二人寒暄两句,白嘉俊便将刘炀请入府内,在正堂看茶。 “不知今日白员外是否在府上?” “家父今日外出,不知何时回来。不知刘团练有何事指教?与我说也是一样的,家父曾有言:刘团练有事,白家定当鼎力相助,如果能力不逮而没办成,想必刘团练大人大量也是理解的。” 刘炀点头笑道:“我今日不请自来还真是有事相商,不过放心,不是什么难事,而是好事。” “愿闻其详。” 刘炀说道:“是这样,此番本团练迎战流寇实属仓促,携带的钱粮物资实在是有限,但是本团练手中却有生意。白家财源应该主要是在土地上面,但是现在却有足够的钱粮。” “如此看来,咱们双方倒是可以各取所需。” 白嘉俊闻言微微皱眉,说道:“恕在下愚钝,不明白刘团练的意思,还请明说。” 刘炀说道:“本团练除了带兵的本事之外,还特别会赚银子,现在手中也有几个颇为赚钱的生意,比如肥皂,再比如私盐。” “什么!” 白嘉俊不禁动容,说道:“最近数月丰县内外的确有一种名为肥皂的奇物,此物物美价廉,深受百姓、士绅欢迎,的确是一门很好的生意。” “而丰县近来也的确有大批私盐涌入,现在全县的盐价已经下降了不少。” 此时白嘉俊做思索状,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们白家与刘团练还真能各取所需!” 傍晚时分,刘炀微醺的从白家出来,白嘉俊同样浑身酒气的送了出来。 “呵呵,刘团练慢走,等家父回来,我一定如实相告,并且尽快派人与刘团练联络。” “好,那本团练等着。” 刘炀离开后,白嘉俊快步来到后院的一处书房内,此时白兴辉就等在屋内,白嘉俊进入书房后,便将刘炀的提议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白兴辉微微皱眉,说道:“为父也注意到肥皂、私盐,还有那精致棉布的生意,也派人打听过,说是留城县的西山号在经营,只是并不知道背后的东家是刘团练,还真是小看此人了!” “父亲,刘团练提出咱们出钱加盟西山号,加盟的意思就是说:咱们在丰县等各地扩张铺面,统一使用西山号的字号,一应制度规矩、货物调动也和西山号一致,咱们负责经营,刘团练负责提供货物,取得的纯收益六四分成,咱们白家占四成。” “作为提供了生意的交换,此番抵御流寇期间,由咱们白家为刘团练暗中提供钱粮物资,具体数额刘团练会列出详细的清单,当然不会超出咱们白家的能力。” 说完这些之后,白嘉俊问道:“这样的交易划算吗?” 白兴辉说道:“有私盐、肥皂、棉布这三样货物,咱们肯定是不会亏的,前期虽然投入大了些,可后续会陆续回本,四成已经的纯利已经很可观了。” “这笔生意很划算,只是我在想一个问题:那刘团练如此有本事,将来会走到哪一步?是以团练为跳板进入行伍之中为将军,还是继续发展成为徐州府的头号豪强,又或是......” 白兴辉眉头紧锁,担忧的说道:“如果是后者,那此人将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对咱们白家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啊。” 白嘉俊虽然是一副儒生的样子,可是此时却是双眼冒出寒光,说道:“父亲难道还没看明白吗?如今的朝廷已经是风雨飘摇了,现在已经是乱世,功名、钱财、声望这些都无足轻重,最重要的是手里有兵,有兵就有一切!” “虽然儿子也不知道刘团练将来会走到哪一步,但是他手下的三千人马很精悍,我看比徐州府绝大部分的官军都要强,与这样的人联合起来,至少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对咱们白家是有很大好处的。” 白兴辉点头说道:“但愿如此吧。” 两天后,白嘉俊来到城中校场,将一份物资清单交给了刘炀,说道:“刘团练请看,这上面的物资已经备齐,除了钱粮数额稍少了一些,其他的布匹、铁器等杂物全都齐备了。” “刘团练要的数量不少,白家已经将城中库房搬空,下一批物资还请刘团练提前派人知会,也好让白家有时间从城外各处调拨回来。” 刘炀笑着说道:“那就有劳白家少爷了,今后咱们精诚合作,一定会有广阔前景的。” “那是自然,只是家父让我过来问一下,加盟西山号的事情,何时能够开始谋划?” 刘炀说道:“随时可以,本团练已经修书一封,白少爷命人带着去一趟戚山寨,找商事房主事赵富山具体商议即可。” “这些具体事宜就让手下人去办,看看他们能办到什么程度,咱们还是办大事要紧,对吧?” 白嘉俊心中踏实了不少,连忙赔笑说道:“是,办大事,刘团练所言甚是。” 第七十三章 军报 崇祯十一年,八月初五日,丰县。 八月初的丰县依旧火热,不过与天气相比,此时的丰县城内更是热火朝天。 刘炀率部进驻县城已经有十多天了,三千人马已经掌控了城池,并且开始修筑城防工事,在城门口挖掘壕沟、设置鹿角,在城墙上堆积石块和滚木,部署铁锅、储备粪便、清水等便于随时烧煮,等等。 而知县任北雨、典史曹历也没有闲着,为刘炀所部征集了一千数百人的民夫,帮着搬运各种物资、器械,每天夜里还组织衙役、乡勇上街巡视,执行宵禁之策。 总之,十天左右的时间里,刘炀成功让丰县从“和平时期”一步迈进了“战时体制”。 而在初五日这一天,白兴辉也如约派儿子白嘉俊带人过来,给刘炀送来了七千石粮食、四千两银钱,以及一批继续的物资。 刘炀也如约将自己的亲笔信交给了白嘉俊,并且承诺会在战后给白家运送私盐、肥皂、精制棉布过来,双方的合作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当然,这一切自然瞒不过知县任北雨,在刘炀将物资送入校场内储存之后,任北雨便主动找了过来,开始向刘炀诉起苦来。 “现在六团连手中有了些钱粮,恳请能够支援县衙一批,这场战事不知道还要支撑多久,总不能看着城中百姓断粮吧?” 刘炀自然不会松口,不过却给了任北雨另一个方案:“本团练手中的钱粮乃是军用,不可能随意分发,不过却可以用来当做军饷。” “既然知县大人爱民如子,那就为本团练招募一批乡勇,当然都要青壮、憨厚之辈,可管一日三餐,除此之外每人每月还可以发下五钱银子、两斤粮食,如何?” 现在刘炀从后方带来了一批钱粮,加上背后有白家供应,现阶段还算是比较富裕的,不抓住这个扩张实力的机会,那就不是刘炀的作风了。 任北雨瞪大了眼睛,说道:“招募乡勇?刘团练已经有三千人马了,还要招募人手!” “当然,本团练带兵,多多益善!” 刘炀说道:“我手里的人马多了,丰县才能稳如泰山,知县大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送走了任北雨,刘炀便叫来了亲卫哨百总吕邝,说道:“任北雨已经答应招募乡勇了,此事你跟着,防止这位知县大人把一些老弱病残塞给咱们。招募的乡勇一律要青壮,要登记造册,招募为期五天,过时不候。五天后,从亲卫哨调人手过去,开始进行操练!” “是。” 随后刘炀开始例行巡视城防,这些天刘炀通过镇抚房一直与戚山寨各方保持着联系,双方每三天通信一次,到目前为止还算是顺畅。 而这天下午,刘炀接到了一份镇抚房情报司主管徐毅常送来的军报,看到信封上还插着一根染红了的鸡毛。 刘炀随即叫上徐毅常回到校场内的临时驻所,打开军报看了起来。 这份军报是镇抚房情报司近期重点搜集的情报,都是关于徐州府方面的军力情况,以及流寇兵马的情况。经过情报司的核实、挑选,最终汇集到了刘炀的面前。 “本月二十七日(七月二十七日),流寇一千余人裹挟万余百姓进入徐州府境内。” “流寇大军先是分出小股人马渡过黄河,攻陷了丰县、砀山县交界的坚城集,杀百姓数百人,掳掠千余人渡河返回黄河南岸,随即大队人马向砀山县冲去。” “本月末,徐州参将率麾下营兵出战,会同徐州卫、徐州左卫之卫所兵,合兵一万三千余人,于砀山县以南驻扎,与流寇人马对峙。” “八月初,流寇人马滞留于砀山县境内,分兵劫掠各地,所掳掠百姓人数众多,但是徐州参将并未进军围剿,官军与流寇并未正面交战。” 刘炀看完军报后,不禁眉头紧锁,对徐毅常说道:“徐州参将手中一万多官军,就算徐州的兵马再怎么废物,也不至于连十打一的富裕仗都不敢进军?” 徐毅常说道:“官军各部一万多人的数字只是表面上的,是情报司的兄弟从官面上打探出来的人数,实际上各部有多少人,装备、训练情况如何,说实话属下等是不知道的。” 刘炀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三个字:“吃空饷”! 此时明军之中吃空饷的事情非常普遍,据说当初萨尔浒之战时,明军对外号称精锐三十万,对内各部战兵加在一起,按照兵部的账面人数应该是十六、七万左右,可是实际上各部的兵力却只有不到十万,另外有说法是明军的真实兵力与后金军相差不多,而且还是分兵进击,这才被后金军各个击破! 萨尔浒之战时还是万历末年,到了如今崇祯十一年,军中吃空饷的风气愈演愈烈,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所以刘炀估计这一万三千多“账面上”的兵力,实际上可用的战兵也就是三、五千人,甚至更少。至于装备和训练情况,刘炀也是摇了摇头,估计情况也不是很乐观的。 随即刘炀对徐毅常苦笑道:“如此说来,咱们这三千兄弟,说不定还是此战的主力了?” 徐毅常则是愤懑的说道:“这还真是说不准的。咱们徐州府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可如今就是这样的要地,兵备竟然如此废弛,一镇参将竟然面对千余流寇都不敢上前,说出去能笑死人!” “而且徐州左卫、徐州卫说是已经将两卫的全部兵力都调走了,可是丰县这里却没见到有兵力调动,这说明什么?” 徐毅常自问自答道:“这说明丰县账面上的两千多卫所兵全都是空饷,实际上一个人也没有,不是死光了,就是逃亡跑光了!” “丰县如此,沛县、留城县、砀山县等地如何?属下以为差不了多少的。” 刘炀摇了摇头,如今的大明朝已经烂到了根子里,即便是洪武大帝再世,恐怕也要另起炉子再开张了,想要在眼下朝廷的体制上缝缝补补,是行不通的,至少眼下刘炀是看不到一点可能性。 这时刘炀说道:“既然徐州参将已经到了砀山县,估计这几天就会传令所有人过去军议了,到时候本团练会去听一听。不过不用猜老子也知道会说些什么,官军不堪用了,只能让咱们这些乡勇团练冲上去血战。” “如果徐州参将直接下令,命团练率部前去迎战流寇,那团练准备如何应对?” 刘炀想了一下,说道:“稳坐钓鱼台,老子自巍然不动!” 第七十四章 声望 两天后,刘炀果然收到了徐州参将府遣人送来的命令,让刘炀在八月十五日之前抵达砀山县以南的大营,同时将所部全部人马都集结到丰县一带待命。 刘炀随即便将这份命令丢到了一边,军议自己会去,人马也已经集结完毕了,至于后面的事情,自然就要由自己说了算。 在前去参加军议之前,刘炀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办。 “如今徐州卫、徐州左卫的卫所兵不但缺额严重,而且被上官压榨得非常凄惨,本团练准备从这方面入手,逐步瓦解徐州卫、徐州左卫!” 在校场的临时驻地内,刘炀对徐毅常说着话,此时外面就有亲卫哨的人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这边。 “团练的意思是,要逐步掌控整个徐州府?” 刘炀还从未对手下人说起过自己的长远计划,而掌控徐州府也只是自己计划中的一环。 “当然!” 刘炀压低声音说道:“如今这个世道,朝廷腹背受敌,局势动荡不安,咱们兄弟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朝廷靠不住,流寇和关外的鞑子更不用想!” “而徐州府自古以来就是人杰地灵之地,更是兵家必争之地,咱们兄弟自然要把控在手,将来是进是退都可以应对自如!” 徐毅常听完非常的激动,刘炀能将这等重要的话说给自己听,足以说明自己在其心中的地位。再加上徐毅常掌管的情报司,此时徐毅常心中已经明白,在机密事情上,自己已经是刘炀心中第一人了,这是何等的信任! “团练准备怎么干,属下一定尽心办好,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刘炀说道:“事情很简单,各地的卫所兵不是困顿吗?那咱们就去送钱送粮,大张旗鼓的给卫所兵解决后顾之忧。” “另外还可以对各地伤残、孤寡的卫所老兵发放抚恤,记住这些都要大张旗鼓的去送,最好是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的去干,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全徐州的人都知道,我刘炀,咱们戚山寨做了什么,如此才能尽收人心。” 徐毅常点头赞同,只是有些担心:“如此大张旗鼓的收买人心,会不会给团练惹麻烦啊?属下担心徐州参将,以及徐州卫、徐州左卫指挥使听闻消息都会恼怒的。” “他们?” 刘炀冷笑着说道:“他们手里有几个兵?老子手里有三千精锐,此时丰县青壮还在蜂拥而至为我所用。他们好说好量的,本团练还尊称他们一声‘大人’,要是翻了脸,老子就送他们一程!” 徐州各地的卫所屯点很多,不过徐州也并不是很大,徐毅常在得到刘炀调拨的五百乡勇之后,就派人分头在各地送钱送粮,美名为“为报国兵卒送温暖”,一时间刘炀和戚山寨的名号传遍了大半个徐州。 而刘炀发下去的钱粮数额其实并不多,还在军中的卫所兵家眷每人每月只有三斤粮食的口粮而已,伤残的卫所兵每月也只有二钱银子、两斤口粮。 这些钱粮除了此番发下去的三个月数额之外,以后再要领取,就要等到击退了流寇大军之后,到各县即将开办的西山号分号去领取。 如此,刘炀便可以通过西山号发放钱粮,同时把控各地的人心情形。 八月十四日,刘炀在亲卫哨的护送下,从丰县出发前往砀山县以南的官军营垒。 丰县知县任北雨、县丞张煌汉、典史曹历,以及白家的白兴辉、白嘉俊父子全都来到南门外为刘炀送行。 “呵呵,本团练只是前去参加军议,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诸位不用如此兴师动众的前来送行,弄得本团练好像不会回来了一样。” 任北雨说道:“刘团练这是为丰县百姓的安危而奔波,我等怎能不来相送?此番击退流寇,还指望刘团练大显神威,盼望刘团练早去早回。” 双方寒暄了一番,刘炀还特意和白兴辉、白嘉俊父子说了几句。今日白兴辉终于露面了,对待刘炀也颇为客气,显然对双方的生意很满意。 “好,那本团练就先行出发了。” 随后刘炀率领亲卫哨出发,城中的防务暂时交给前总千总徐明宇负责。 几人看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白兴辉和白嘉俊则在南门外站了一会儿。 “近来刘团练动作很大,派往各地的人手陆续回来了,说是刘团练撒下去不少钱粮。儿子估计咱们送去的钱粮已经用完了不说,刘团练自己带来的钱粮估计也消耗不少了,他这是图什么,当真是忠君报国?” 白兴辉说道:“你还是历练得少,你与刘团练年纪相仿,但是人家行事做事却非常的毒辣,此番给卫所兵家眷发钱粮,就是一招釜底抽薪之举,颇为高明啊!” 白嘉俊说道:“儿子也知道自此之后,刘炀肯定会收获各地卫所兵的人心,还可以给他的西山号壮声势,咱们白家入股的分号也能跟着沾光。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此举也犯了官府的忌讳啊!” “是犯了官府的忌讳,可那又如何?” 白兴辉不以为意的说道:“刘团练手里可有三千精锐人马,徐州官军才有几个人?犯了忌讳,官府又能如何!” “刘团练年纪轻轻便可以看透事情的利弊关系,做事也大胆敢干,这样的人才是干大事的。” 白兴辉看了看白嘉俊,说道:“至于你,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学,要在事情上多历练,以后和刘团练的生意,就由你全面负责吧,跟着刘团练多学。” “是。” 白嘉俊随即面露担忧:“只怕将来刘团练也如同流寇一般,重新扯旗造反,那就连累咱们白家了。” 白兴辉感叹道:“如今这个世道,天知道什么时候会遭来横祸,在哪里,什么时候,都不会是安全的,所以遇到机会能拼则拼,哪怕是赔上全族也在所不惜!” 白嘉俊闻言骇然变色。 此时白兴辉和白嘉俊的对话刘炀自然是不知道的,同时在河南归德府境内,一支大军的出现也出乎刘炀的预料。 只见一支数千人马的流寇大军正在朝着徐州方向行进,为首一人身穿黑色皮甲,骑在战马上正目视前方,身后一杆杏黄大旗正在迎风飘扬,上面一个“郝”字非常的醒目。 “启禀将军,前面十几里就是徐州府砀山县地界,据探马回报:章掌旗的兵马已经抵达砀山县城外!” 战马上的将领便是流寇中以勇武著称的猛将郝摇旗,其本是李自成军中的旗手,每遇战斗都会手摇战旗冲锋在前,故此人称“郝摇旗”,其本名却逐渐被人忘却。 “徐州府可是一个好地方啊,出过汉高祖,出过张良,就不知道现如今徐州府有什么人物了!” 一旁的部将笑着说道:“能有什么人物,都要给郝爷让路,此番咱们跟着郝爷冲过去,抢人、抢粮、抢银子,回去肯定能被李将军记上一功!” “嗯。” 李将军便是李过,乃是李自成的亲侄子,在流寇军中地位超然,此时郝摇旗大手一挥,数千流寇兵马便朝着前方继续前进,浩浩荡荡冲向了徐州方向。 第七十五章 动荡的局势 郝摇旗率部进入徐州府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此时刘炀已经抵达了砀山县以南的明军大营,而砀山县北面的流寇掌旗章学礼,此时也收到消息,连忙收拢人马,并且率领数十骁骑向北出迎。 在砀山县北面百里外,一处不知名的旷野上,郝摇旗率领的六千多流寇精锐浩浩荡荡的从这里经过,章学礼和数十手下全都下马,恭恭敬敬的站在行军队伍旁边,等候郝摇旗的“接见”。 片刻之后,一名部总过来传话,章学礼急忙跟着过去,只见在一处土坡上,郝摇旗冷着脸坐在地上,正看着行进中的数千大军,十几名精锐骁骑环立周围,正虎视眈眈的瞪着章学礼。 “小的章学礼,叩见将军!” 郝摇旗这才看过来,冷声说道:“你率部东进已经有段时间了,可本将军听闻却迟迟不进徐州,只顾着在归德府各地掳掠。如今进了徐州也是德行不改,依然纵兵掳掠,直到今日还没有拿下砀山县,你该当何罪!” 章学礼心中叫屈,自己率部东进那是奉了李过的命令,本就是各部随意发展,并没有什么战略任务要办,怎么就有罪了? 只是章学礼不敢顶嘴,郝摇旗在军中以骁勇著称,同时脾气也很是暴躁,一言不合真的能砍了自己。 于是章学礼委屈的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徐州府驻扎了数千精锐官军,属下进入徐州之后正准备拿下砀山县,可是徐州参将就带着一万多精锐大军杀过来了,小的率部血战一场不能胜,只好与之对峙。” 郝摇旗自然是不相信的,官军如果真的有一万多精锐,早就冲杀过来了,自己这几千精锐也进不了徐州府,哪里还会跟章学礼所部对峙? 不过郝摇旗也只是想给章学礼一个下马威,以便进军的时候驱使其为前锋,并不想真的“办了”他,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立即回去整顿兵马,准备跟随本将军攻取砀山县,争取在城下攻灭这股明军!” “是,小的遵命。” 随即郝摇旗起身上马,在十几个精锐骁骑的簇拥下,铁蹄滚滚冲下突破,汇入了数千大军阵中。 而章学礼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懑:“老子已经来徐州发展了,你一个将军还要跟着过来凑热闹,真是不要脸!” 不过心里骂归骂,章学礼面对郝摇旗也只好认栽,怒气冲冲的带着数十手下跟了上去。 郝摇旗所部数千人马在当天下午抵达了营垒,这处营垒非常简陋,本就是章学礼所部临时修筑的,甚至没有完整的围墙,更不用说壕沟、拒马等防御设施了。 郝摇旗也不理会,毕竟流寇军中向来如此,如今连军制都没能统一,这些事情就更没人理会了,反而是有了围墙后,不便于这些流寇出入和逃跑。 当章学礼也回到营垒的时候,自己的中军帐已经被郝摇旗占据,随即就接到命令,让自己前去军议。 章学礼怒气冲冲的朝着中军帐走去,可是掀开门帘走进去的一刹那,脸上的怒气瞬间转变成谄媚的笑容,站在军帐内向郝摇旗行礼。 “都坐下吧。” 此时郝摇旗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手下几名都尉、掌旅、部总纷纷坐下,章学礼则带着几个手下坐在最下首。 “今日本将军率军抵达砀山县,徐州军务从今日起便由本将军执掌,在接到李将军命令之前,诸位要与本将军齐心协力,尽快在徐州发展实力。” “愿随将军征战徐州!” “嗯。” 郝摇旗继续说道:“就在上个月,东奴再次入寇了,根据情报显示,这次东奴兵分二路进至墙子岭、青山口,而且听闻朝廷的蓟、辽总督吴阿衡、总兵鲁宗文已经战败而死,中官郑希诏逃走,官军可谓损失惨重!” “现在狗皇帝已经调集各路官军精锐北上抵御东奴,南面这边剩下的官军都是些‘歪瓜裂枣’,兄弟们正好可以大展拳脚,为咱们义军立下功勋!” 众人闻讯大为振奋,都在想着如何趁着明军抵御外辱的时候,在徐州各处攻城略地,只要能够发展自身就好,至于明军会不会因此腹背受敌,清军会不会因此受益,都不在这些流寇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如今因为清军的长驱直入,甚至屯兵于牛栏山,对京师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所以崇祯帝下诏,督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诸军入卫,整个北直隶已经戒严,大明北方的精锐短时间内的确是无法南下。 郝摇旗正是料到这个局面,才会急匆匆的跑到徐州府来,准备大干一场。 “砀山县,就是咱们进入徐州府的第一战,从明日开始,各部先在周边发动百姓参战,三天之后大军合围砀山县,准备攻城!” 郝摇旗口中所说的“发动百姓参战”,实际上就是裹挟百姓充当炮灰,这也是流寇惯用的伎俩了。 郝摇旗秉承着李自成的三板斧,每到一处都要先刮地皮,将一切钱粮物资搜刮起来,同时还要裹挟百姓充当炮灰。 在攻打城池的时候,这些百姓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并称之为“死兵”,在郝摇旗等人的眼里,这些百姓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不论男女老幼就都已经是死人了! 一场大战下来,凡是幸存的死兵都会被整编到各部,女人、孩子、老人会被编入各部的老营之中,负责后勤辎重,男丁则会被编入各部充当步兵。 这些步兵再打几仗还能活着,就会提拔为甲兵,甚至是骁骑。这便是李自成的练兵之道,就是用基数庞大的死兵投入战场,用巨大的伤亡层层筛选,最后活下来的便是精锐。 随后郝摇旗简单部署了一下攻打砀山县的军务,其实很简单,就是“死兵冲,甲兵、步兵压阵,骁骑护卫中军”,一旦战事不利,郝摇旗便会毫不犹豫的带着骁骑跑路,只要骁骑不损失,随时都能卷土重来。 军议说完,郝摇旗便开始鼓舞各部的士气,说道:“本将军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如今闯王正在积蓄力量,我义军各部已经在河南、山西、陕西壮大起来,很快就能再度汇聚,以席卷天下!” “而官军呢?现在正忙着跟东奴打生打死,北面就只剩下洪承畴这一支孤军而已。只要咱们打下了徐州府,拿到这里的人口和钱粮,便能率部前往潼关方向,准备与闯王的主力会师,到时候诸位的战功都会报到闯王面前!” 众人闻言无不振奋,自从此前“义军”被官军击败,众人心中都是非常的失落,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再度崛起,闯王当真是天命之主! 就在众人热烈的议论之时,章学礼却是心中怨恨,因为郝摇旗给了章学礼一个“立功的机会”,三日之后的攻城战,章学礼部乃是先锋。 此时章学礼满脸堆笑的看向郝摇旗,可是心中却在想着:“让老子去打头阵,你在后面捡便宜?别让老子逮到机会,不然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第七十六章 毫无意义的军议 就在郝摇旗召集部下军议,准备大展拳脚的同时,刘炀也坐在徐州参将的中军帐内,听着这位徐州“军界头号大佬”的高谈阔论,可是心中却像是吃了个苍蝇一般反胃。 徐州参将名叫汪跃,虽然是个武将,可是却长得白白净净,一双三角眼,两条半弯眉,笑起来自带“谄媚”效果,这样一个长相放在后世,活脱脱一个溜须拍马、媚上欺下的国~企中层领导的形象。 此时汪跃正在给在座众人画饼:“此战我军军容雄壮,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诸位可要努把力,灭了当面的流寇,本将军自会向朝廷报捷,到时候少不了诸位的功劳。” 刘炀坐在军帐门口附近,听了半天,这个汪跃始终都是在画饼、讲大话,至于具体的军事部署、战斗安排,则是一个字都没有,不禁在心中感慨:“这个货是怎么当上参将的?难道真的有人光靠溜须拍马就能当将军?还是说是靠别的途径?” 随即刘炀打量着汪跃,见其虽然没有武将的魁梧身材,但是身板也算板正,模样不错,长得还白,不禁在心中恶搞道:“听闻不少达官贵人都有龙阳之好,这么好的身板,弄个参将当当很容易吧?” “嗯,应该也不容易,毕竟被人骑也是很辛苦的!” 想到这里,刘炀不禁低声笑了笑,随即就引来几人侧目,刘炀急忙正色做好,那几人这才收回目光。 此时坐在徐州参将汪跃身边的,分别是徐州卫指挥使荀景来、徐州左卫指挥使康裕。 这两个人和汪跃也是一丘之貉,汪跃在给众人画大饼的同时,还不时和这两块料互相吹捧,将一些官场上的龌龊说成是进步之道,还将所谓的“压担子”、“给机会”、“加差遣”等说成是培养,是恩情,简直就是明末版的“PUA”,刘炀听得不厌其烦。 就在这时,刘炀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孙成才,此时正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刘炀也笑着点头示意。对于这个徐州左卫的百户镇抚,刘炀还有些许的好感,虽然也很贪财,但拿了钱还是办事的,总比汪跃这种只知道添上官腚沟子的草包要强一些。 而坐在刘炀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也引起了刘炀的注意,此人和刘炀年纪相仿,并不是官军将领,看穿着应该也是团练使的身份,此时正微微皱眉,显然也对汪跃的做派心怀不满。 也许是感觉有人在注意自己,那年轻人转头看向刘炀,随即对刘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刘炀也微微示意,忽然听到汪跃说道:“徐州左卫团练使刘炀,徐州卫团练使赵康,来了没有?” 刘炀起身应答,随即看到那个年轻人也站了起来:“原来此人就是赵康,砀山县赵家围赵家的长子!” 自从刘炀听说了赵家的存在后,便命镇抚房情报司搜集赵家相关的情报,自然知道赵家长子的名号,此时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赵康身材适中,一双眼睛很有神,看得出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不过在赵康的脸上却看不到汪跃那样的小人嘴脸,即便是被汪跃点名,赵康也是不卑不亢,并没有巴结这位参将的打算。 这时汪跃说道:“你二人让本将军怎么说呢,你们可都是豪强出身,本身的背景就不好。本将军早就说过,让你们多努力,为朝廷多做事,可是你们都把本将军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你二人要是早听本将军之言,何至如此啊!” 刘炀被说得莫名其妙,你丫的什么时候跟老子说过这样的话?还“何至如此”,老子坐拥数千精锐,势力达到三县之地,每月进账至少数万两,这还算差吗?用你丫的来教育老子! 不说刘炀心中骂开了,没有给汪跃任何回应,只是冷冷的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一旁的赵康也是如此。 汪跃见状心中不喜,部下拒绝恭维、巴结自己的感觉很不爽,于是便说道:“根据夜不收的回报,流寇似乎增兵了,现在砀山县以北的营垒中有数千兵马,被裹挟的百姓人数也越来越多。本将军决定要有所应对了,决不能任由流寇荼毒百姓!” “都他娘的多少天了,你这才想起来要有所应对?” 刘炀心中失望至极,跟着这样的草包出战,那是嫌命长:“估计把战无不胜的戚家军交给汪跃率领,也是要吃败仗的,这样的草包就应该去卖屁股,为什么要放出来害人啊!” 刘炀在心中想着,汪跃则指着刘炀和赵康说道:“等到本将军谋划出具体的方略来,你们二人便要率部充当大军先锋,与流寇一决雌雄。” “这可是本将军为你们二人争取来的立功机会,将来能走多远,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本将军身为上官,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刘炀预料的不错,自己果然被推到前面当炮灰了,不过自己已经有了定计,便表面上答应,抱拳领命。 一旁的赵康同样如此,二人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便又坐了回去。 汪跃吃了一个软钉子,脸上有些不悦,一旁的徐州左卫指挥使康裕陪笑道:“刘团练、赵团练真是不懂事,这样的性子可当不了官,哪像咱们参将大人这样,不但熟读兵书、腹有韬略,而且还精通人情世故,这才是朝廷栋梁,才是我等的楷模啊!” 一旁的荀景来也急忙开始了拍马模式,汪跃的脸色这才舒展开来,笑着说道:“世人总是以为精通人情世故乃是小人之举,此乃谬论!上官容易吗?每日殚精竭虑的干事,还要为诸位的前途发愁,你们还不跟上官搞好关系,这是没良心啊,没良心的人怎么可能进步!” “是、是,大人所言甚是!” “大人真乃我等楷模!” 一个时辰之后,这场荒唐的军议才算结束,刘炀走出中军大帐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想不到都穿越到明末了,还参加了一场领~导座谈会!” 这时,赵康也走了出来,摇头叹息了一声,刘炀上前打招呼,随即二人一同出了官军大营,准备各自回去。 “真是想不到,如今军情紧急,咱们前来参加军议,一个多时辰的军议竟然什么都没安排,都是一些没有用的废话,不瞒刘团练,我现在对眼下的战事心中没底,官军多半会败的!” 赵家围就在砀山县以南,如果流寇击败了官军,就能南下席卷赵家围等地,那赵家的基业也就算是毁了。 所以赵康此时心急如焚,也顾不上与刘炀交往不深,直接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刘炀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军议没安排,咱们便回去等消息好了,你我都是团练使,左右不了大局的。” 赵康闻言心中更加压抑,随即便告辞离去。 而刘炀则翻身上马,招呼亲卫出发,心中暗道:“军议没安排,但是老子有自己的安排,这场好戏就要开始了!” 第七十七章 调动 刘炀回到丰县之后,徐毅常便送来了镇抚房情报司的最新情报。 “团练,近来有不少砀山县的百姓抢渡黄河逃过来,属下带人搜集消息,据说流寇正在砀山县周边掳掠百姓充当死兵,现在砀山县四周几乎变成了白地!” 在城中校场的临时驻所内,刘炀眉头紧锁,说道:“这是流寇的一贯做法,只知道破坏和杀戮,根本不知道生产、创造,这样的敌人不管多猖狂、势力多大,最终一定会败亡了!” 随即刘炀说道:“将逃过来的百姓全都聚集到城北去,你带着情报司的人去甄别一下,在战事结束之前,不许一个逃亡百姓进城。人手不够的话,从各部协调人手过去,严防有流寇的细作混进来。” “是。” 次日,刘炀再次巡视丰县的城防,此时戚山寨各部按照《练兵操典》的规定,已经将丰县的防御支撑了起来。这也是戚山寨人马第一次“实操”守城战的各个项目。 当初刘炀亲自编写《练兵操典》的时候,是以后世红色军队的相关制度为蓝本,结合明末的时代需求写成的。刘炀心中对其中的内容是否实用,心中还是缺少底气的,只能在不断的实践里去验证。 “现在看来,守城方面的条款还需要一些微调,比如每段城墙的防御人数偏少,一个防御点要增加防御人数;还有城墙上堆放的物资要分开摆放,不能聚拢在一起,否则在战时会影响使用效率,等等!” 刘炀巡视城防的时候,不但要检查各部的防御情况,还要检验《练兵操典》的内容是否实用,自己还随身带着一支炭笔、一个小本子,随时将巡视的心得记下,回去之后整理一下,再对《练兵操典》进行修订。 “路漫漫其修远兮,老子将上下求索!” 一番巡视下来,刘炀手里的小本子也记下不少需要改进之处,再想到如今麾下事务千头万绪,即便有各房协助处理,自己每日也有忙不完的事务,有应对不完的问题,再想想如今的大局势错综复杂,刘炀便有一种心头压着五指山的压迫感,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团练!” 回到校场的临时驻所后,亲卫哨百总吕邝赶来,将一份军令递了过来:“团练请看,这是刚刚送来军令。” 刘炀诧异的接过军令,这才回来一天,那个草包参将就制定出了战略计划? 刘炀打开看了起来,随即脸色就变了,皱眉说道:“就这也算是战前安排?简直是一坨狗屎!” 这份军令中,徐州参将汪跃命令刘炀立即率部从丰县撤出去,前往沛县待命。 吕邝不解的问道:“那个参将不是让咱们去打头阵吗,为何还要撤出处在前沿的丰县,跑到沛县待着?” 刘炀扬了扬手中的命令,一脸嫌弃的说道:“这位马屁参将在命令中说了,这叫‘兵不厌诈’,让咱们大张旗鼓的撤出丰县以迷惑流寇,让流寇误以为官军撤走了。” “然后让咱们等待命令,配合赵家围的赵家突然夹击流寇,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 吕邝也是一脸便秘了的表情,说道:“数千流寇中的马队不少,远比咱们能机动,让咱们这些团练乡勇两条腿跑着去突袭流寇?这位参将是怎么想的!那万一流寇顺势攻下丰县怎么办?” 刘炀撇着嘴说道:“本团练敢保证,人家参将大人根本就没想到这些,估计是一拍脑门就想出的命令。” “团练,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 刘炀直接用火折子把命令烧了,说道:“一切照旧,咱们就在丰县待着,哪里也不去!” “那要是参将府那边知道了,怪罪下来怎么办?” “老子不同意的命令,就是茅厕里的厕筹,一个草包参将能奈我何!” 虽然刘炀嘴上是这么说,不过表面的文章还是要做的,当天刘炀就给参将汪跃回信:“我部乃是乡勇,人数多、物资杂,更不如官军令行禁止,故撤出丰县需要时间,请参将大人宽限几日为盼。” 与此同时,参将汪跃的命令也同样送到了徐州卫和徐州左卫指挥使的手中,连带着赵康也收到了一份命令。 随即康裕和荀景来急忙命人在各自辖区内搜罗青壮,以补充手下卫所兵的空额。毕竟参将汪跃的命令中,严令二人要将空额的数量压下去。 “真不知道参将大人是怎么想的,临阵找人补充缺额,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晚上,康裕和荀景来在营中碰面,二人喝着酒、吃着肉,同时也对汪跃的部署发着牢骚。 荀景来低声说道:“这你还不明白?分明就是参将大人手中的营兵也缺额严重,这一万三千多的战兵都是虚的,所以参将大人心中也发虚,便让咱们临时找人充数!” 康裕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这临时充数的兵,能打仗吗?我看此战悬了!” “自然是打不赢的,要不然参将大人为何总是拖延时间?要是能打赢早就率部冲上去了。” 康裕问道:“你是说,参将大人在等援兵?” “也许吧。” 荀景来说道:“南京朝廷那边,总会给些方便的,等着吧,我估计近期打不起来的,也许那股流寇在砀山县掳掠一番,也就退回河南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荀景来笑着说道:“到时候参将大人再报个捷,就说是咱们将流寇击退的,把那些空额都报了阵亡,那咱们的账面就都平了,日后重建兵马的时候,还能再吃一遍空饷,这多好啊!” “对、对,就得这么办,哈哈!” 突然,二人听到营中传来一阵骚动,还以为是营啸了,急忙出来查看,却见是一队锦衣卫策马冲进了营中,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出什么事了?竟然锦衣卫都出动了!” 荀景来借助篝火看了看,然后说道:“看背旗是兵部派来的,是不是有消息了?” “就不知道是催促出兵的命令,还是援兵、辎重了。” 在中军大帐内,参将汪跃早就睡下,床上还躺着两个妙龄少女,忽然被人叫起来,心中火气直冒。 “大晚上的叫魂啊,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汪跃一边在两个少女的服饰下穿上衣服,一边大声喊叫着,外面的部下焦急的说道:“大人,是南京兵部派来的锦衣卫,说是有紧急军情!” “锦衣卫?” 汪跃急忙出了寝帐来到中军大帐,见到一名前来送信的锦衣卫百户笑脸说道:“辛苦这位兄弟了,敢问军令在哪里?” 汪跃接过紧急军情后,便安排人去照看一众锦衣卫:“好酒好菜的招待,对了,把我帐内的两个美人也送过去,让锦衣卫的兄弟们乐呵乐呵,哈哈,都不是外人,不用见外!” 随后汪跃拆开书信,看完之后大笑起来:“好,好啊,这下流寇还如何猖狂?此战本将军必胜!” 第七十八章 传令出兵 汪跃手中的信笺内容是南京兵部转发来的捷报:就在本月,李自成率领流寇主力在潼关附近伺机而动,总督洪承畴率领大明在北方仅剩的围剿官军直扑上去,双方随即展开激战,洪承畴率部大破李自成于潼关南原。 是役,流寇之中的混天星、过天星等贼首先后降明,李自成身受重伤,仅与刘宗敏等七骑突围,匿于商洛山中,而李自成的妻女、辎重俱失都被官军缴获! 这份对于汪跃来说就是一针强心剂,原本面对数千流寇大军还心存忐忑,如今看着手中的捷报,汪跃只觉得流寇都是些土鸡瓦狗,据说兵力数十万的流寇主力竟被数万明军轻松击溃,这样的战力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于是汪跃又仔细看了看捷报附后的一道命令,这是南京兵部发来的,命汪跃率部于本月之内,清剿徐州府境内的流寇人马。 “嗯,是时候出兵了!” 汪跃随即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思索了一阵,便开始写军令。 “即便流寇好打,也要让那些乡勇先上,胜了功劳自然是我的,败了那就是乡勇不堪战,我还有收拾残局的余地。” 汪跃心中想着,写给刘炀和赵康两个团练使的军令就已经写完了,随即命手下人先给二人送去。 汪跃这才清了清嗓子,当真摆出了一副将军的架势,对门外候着的亲兵说道:“命令各营,明日一早向北开拔,准备进驻砀山县城!” “是。” 崇祯十一年八月初九日,丰县。 在县城校场内,刘炀看着送来的军令,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此时在临时驻所屋内,镇抚房情报司主管徐毅常、刺奸司主管程秀、前总千总徐明宇、后总千总张屠、左总千总黎樘、右总千总刘景明、中总千总边大河坐在左右两列,亲卫哨百总吕邝站在旁边,众人都盯着刘炀,等待下文。 随即刘炀扬了扬手中的军令,说道:“草包参将下令出兵了,命我部在两天之内赶到砀山县集结,并且任命本团练为大军前锋,命徐州卫团练使赵康为大军副前锋,让咱们和赵家人马去当炮灰,哼!” 刘炀冷哼一声,说道:“他自己是草包,真当别人也是草包啊?让老子去打头阵,他在后面揽功劳,大白天说梦话!” 众人也是愤愤不平,张屠甚至直接叫道:“我看咱们就待在丰县看戏,要是惹恼了咱们直接联合流寇夺了徐州府,咱们跟着寨主称王称霸!” 程秀随即瞪了张屠一眼,喝道:“军议之上,任何人不得随意喧哗,不得胡言乱语,按照军律,请张千总稍后找我,领十军棍!” 张屠顿时闭上了嘴,虽然张屠脾气不好,但是似乎很憷程秀,不得不让刘炀感到意外:“看来这个刺奸司主管还真是找对人了,能镇住场面。” 其余众人纷纷忍着笑,一旁的边大河还朝着张屠挤眉弄眼,气得张屠狠狠的瞪了边大河一眼。 随即刘炀接着说道:“联合流寇的话不要再说,咱们虽然是土匪,但也比祸乱天下、毫无底线的流寇强。” “不过张千总有句话说得对,我部暂时还是驻守在丰县,砀山县老子是不会去的。” 徐明宇说道:“如此就是抗命,属下担心那个草包参将会找咱们的麻烦。” 刘炀说道:“找麻烦,也要有命才行!我看徐州府的官军从根上就已经烂了,虽然本团练并没见识流寇如何,不过此战官军也没有几分胜算的。” 随即刘炀想起了什么,对徐毅常问道:“情报司弄清楚流寇的主将是什么人了吗?” 徐毅常说道:“属下派人去砀山县附近打探消息,得到的消息很纷杂,不过也有所收获。之前流寇军中的旗号是‘章’,只是普通的旗帜,应该是流寇之中的中低级将领。” “不过今日流寇军中的旗号却变了,改成了‘郝’,而且旗帜也精致了许多,再加上流寇新到了援兵,所以属下判断流寇之中应该是来了什么重要的将领。” “姓郝的将领?” 刘炀脑海中随即冒出了“郝摇旗”三个字:“该不会是郝永忠这个虎逼吧?” 历史上郝摇旗的本名就是郝永忠,据说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甚至勇猛得有些发狂,经常率部横冲直撞,还经常发成冲撞自家阵型,或是杀红了眼误杀友军的事情,所以刘炀才称之为“虎逼”。 “哼,要真是郝摇旗领兵,汪跃这个草包参将就更没有胜算了,人家再虎逼,那也是在历史上有一号的人物,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此战我也要谨慎应对了!” 刘炀在心中想着,随即对徐毅常说道:“情报司要加强对砀山县方向的探查。” “是。” “另外各总也要派出斥候,沿着丰县以西的黄河沿岸布防,随时监控流寇的动向。” “是。” 与此同时,正在赵家围整顿人马的赵康也收到了命令,和刘炀一样,赵康的心中也是颇为恼怒,不过却不敢像刘炀一样抗命。 “赵家以开矿、打铁为生,能够有今日的家业,是与徐州府各处官吏攀关系分不开的,真要抗命的话,以后赵家也不用在徐州府混了!” 于是赵康只能率领赵家的一千多人马向北出发,赶在两天之内抵达了砀山县。 此时砀山县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城内的百姓基本上都禁足在家,街面上看不到一个百姓的身影,只有不时经过的卫所兵在街上巡视着。 而在城池附近的村子也已经全部空了,赵康不知道这些百姓是被官府迁入县城了,还是被流寇裹挟走了。 当赵康带着一千多人进入城内,来到校场准备休息的时候,却被一名百户拦在了外面:“奉参将大人将令:徐州卫、徐州左卫团练人马作为大军前锋,即日起到城外北面驻扎,随时准备进击流寇大军!” “什么?” 赵康闻言异常愤怒,自己带着赵家的全部人马匆匆赶来,一口热饭都没吃,就要被赶出城外驻扎,这算哪门子军令? “我要见参将大人!” 赵康愤怒的呼喊着,却换来百户的一声嗤笑:“参将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老老实实的去城外驻扎,再在这里聒噪,一粒粮食也不发给你!” 赵康咬着牙无言以对,而身边另一个年轻人却怒斥道:“我等为国尽忠,竟然还要被你们这些混账刁难,惹急了老子,流寇你们自己去打!” “赵宁!” 赵康一脚踢了年轻人一脚,被称为赵宁的年轻人正是赵家次子,是赵康的亲弟弟。 “军中之事轮不到你胡言乱语,滚回去!” 赵宁悻悻而走,赵康则看向那百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