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86妻女成双》 第1章 1986 陈楠死了。 同时也重生了! 此时他背靠在门上,尽力把双腿打直,与后背、木门呈三角形。 他的身体还记得前世飞机出事,自己从空中极速掉落的失重感。 等大脑好不容易从缺氧的情况中解脱,他才面前看清对面几户的墙上新刷的标语。 “贫困山区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 “生得多,死得早,不给国家添烦恼。” 落款处,是……1986年。 是的,陈楠重生回到了1986年。他身后靠着的木门就是自己家的。 此时家中似乎空无一人, 老婆晓艳呢?女儿倩倩呢? 不容陈楠回忆清楚,几十米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矮小壮实的身子冒了出来。 望见陈楠时,矮小男人明显感到意外,脚步一停,才又快步走上前。 陈楠也看到了他。 虽说重生后遇见死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张强嘛,看到他,陈楠就一阵恶心反胃。 “陈楠,晒太阳呢?” 前世这个时候,陈楠还是 一个病号,成天在家躺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子骨弱得很,连提桶水都没力气。 所以张强对陈楠半点不客气,嘿笑一声,突然变脸,像是想动手威胁。 陈楠终于想起张强这次来对目的是什么了。 张强是村里的混混,最近巴结上粮站的蒋站长,这是来借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上门来收陈楠家的公粮了。 果不其然,张强提着陈楠的衣领,张口问道“粮食呢?公粮!你家欠的公粮都拖八天了!还不交?等着坐牢呢?” 陈楠一言不发,冷冰冰地看他。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信不信我弄你?” 张强退后几步,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陈楠对他的冰冷态度让他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他可是张强,整个凤栖坪就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的,更别说是这个远近闻名的病号陈楠。 “陈楠!” 一声娇呼,从屋后跑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人提着一袋谷子,小的走路还踉踉跄跄的,也用个小袋子装了两斤谷子。 “晓艳,倩倩。” 一股暧意从陈楠的心底 涌起,嘴角止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身子也不痛了。 苏晓艳看见张强,先是麻利地把袋子放进屋里,又将女儿也拖进去,把门关上。 陈楠看她要过来,就指着院里用砖砌的土灶台问“晚上吃什么?” “忆苦饭。家里还能吃什么?” “那你先生火吧。” 陈楠一转身就要把门关上。 张强本就不高兴了,耐着性子在等,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家伙,这是要把他晾外面啊。 他伸手一按门,就喊“陈楠、苏晓艳,我今天是帮粮站来催粮的,你们家误期了,再不交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样?” 张强在大白天怕落人口舌,忍着没动手“我不想怎样,不过等蒋站长亲自来,就没我好说话了,到时罚钱还是处分,你自己看着办。” 陈楠一眼看出张强就是个草包,外强中干。 脑中思绪也渐渐明朗,想起张强在村中实属败类,从小手里不干不净的,偷鸡摸狗的事实在没少干,后来发展到看上就明抢。 近两三年稍微消停了,那也是因为严打。现在严打结 束了,便又开始作死。 村里想弄他的人也不少,可张强暗地里下手极狠,而且还很会恶心人。有得罪他的,半夜家里就被抹一墙的粪,那味道十天半个月都消不掉。 陈楠一声冷笑“处分?他姓蒋的有什么资格处分我?找村长都没用。” 张强乐了“你算哪根葱?还找村长都没用?” “我是干部。” 张强的表情凝固了。 陈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确实是干部。他是县中的教师,那可不是干部吗? “公粮的事,三天内我就去交上,你让姓蒋的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一把火把粮站给烧了!” 张强顿时心惊胆跳,又咬咬后槽牙说“万一你又往后推呢?粮站有任务,不能因为你一家就拖着吧?那可是大事!” 陈楠道“大事轮得到你来管?你就是给姓蒋的跑腿。”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就一句话,三天后你要交不上的话怎么说?” 张强很不乐意,原想着讹个块的买酒喝也是好的,结果啥好处也没捞着。 陈楠说“交不上随你便,杀了我也好 ,家里的东西你随便拿。” 张强往苏晓艳身上看去,舔了舔舌头。 陈楠往前一步“我先把你眼珠子挖了再说。” “那,那……那你自己想明白了。” 张强揉着脖子走了。 苏晓艳这才担心地说“你要不休息会儿吧?” 陈楠吐出口气,身子晃了几下,才被苏晓艳扶着进屋,搀到床上躺着。 女儿倩倩一双小手巴在床沿,尽力地拉高身子,勉强探出半个脑袋,关切地看着父亲。 “你也上来吧。” 陈楠将她一拉,拖到身边,抱在胳膊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我去看药煎好了没。” 今天陈楠与以往大不一样,又动了气用了力气,药恐怕要提前吃了。 苏晓艳刚要走,手掌就被陈楠握住。 “晓艳,从今天起,我不吃药了……” “那怎么行?医生说你每天要按时吃药,不然你活不过三十的。” “你听我说,来,上床来,听我说,我做了个梦。” 苏晓艳怕他又动气,想着药还要半小时才好,就挪到床上,半卧身子,听陈楠说话。 第2章 我做了个梦 陈楠握紧苏晓艳的手。 熟悉的温度和触感,让陈楠险些控制不住情绪,连喘了两口大气。 “张强不敢胡来的,实在不行还有我在呢。” 苏晓艳以为他在忧虑交粮的事。 “公粮我有办法,”陈楠柔声道,“我做了个梦。” 倩倩往陈楠怀里拱了拱,奶声奶气地问道“爸爸说呀,梦见什么了?” 陈楠轻轻地说“梦见一个男人,他从小要强,小学初中读书都很用功。考高中时,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以年级第三的成绩考上了中专,成为村里第一位中专生,读的是师范。中专生不用交学费,还有补助,家里也实在过了几年好日子。” 苏晓艳愣了下,这不是陈楠自己的经历吗?怎么成梦了? “毕业后,他进了县里的高中做老师。家里又给他相亲介绍了一个女孩。女孩嘛,长得特别高,都快一七三了,十里八乡最出挑了。就是因为太高了,一直没有对象。男人啊,都怕找比自己高的女人。” 倩倩撑着下巴说“她漂亮吗?” “漂亮,有一双迷人的大眼睛,鼻梁高高的,嘴唇薄薄的,还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会种庄稼会养鸡,连编竹 篓织毛衣都会。男人一见面就喜欢上她了,很快两人就结婚成家。” 倩倩歪着脑袋说“那女孩喜欢他吗?” 苏晓艳轻轻地说“喜欢的。” 陈楠继续说“两人又添了一个女儿,过了两年多幸福的日子。但男人在一次上课的时候晕倒在了讲台上,在医院被查出贫血。学校帮他办理了病休,他就回到老家休养。偶尔才去学校上一两节课。” 苏晓艳的目光渐渐一黯。 “贫血不能干重体力活,病休工资不多,几乎全靠老婆支撑。又过了两年,家中渐渐入不敷出,老婆瞒着男人去血站卖血,靠着每次血站补助的几十块钱补贴家用。最终感染了破伤风,没两个月不治身亡。” “啊?” 苏晓艳错愕地抬起头,手掌却被握得紧紧的。 她凝视着陈楠眼中的苦涩,嘴角微微一动,却什么都没说。 “男人痛不欲生,非常自责,在跟学校领导大吵一架后辞职下海。” 陈楠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心却在滴着血。 “男人认为一切都因为钱,因为穷,于是他拼命的赚钱。他从推销小食品跑业务做起,一家家杂货店小超市地跑,日晒雨淋,风餐露宿 。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喝凉水就馒头。为了几百块钱装孙子扮小丑。有时别人在大鱼大肉,他却被人晾在一边几个小时,一口水都喝不上。” 苏晓艳听出了一丝异样,仿佛陈楠说的不是梦。 陈楠的话中多了一分叹惜“他为了向上爬,为了赚钱,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后来,他终于赚到钱了。他有了自己的工厂、研发团队,组建了跨国集团,上了财富排行榜,成了全国明面上最有钱的一百人之一。他开始报复、找补,利用酒精和女人麻痹自己。” 苏晓艳的手一颤。 “但无论喝再多的酒,睡再多的女人,他始终忘不了他的老婆。他每个月都会梦见她。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想起她就会哭。无法抑止的放声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他叫人去寻找跟她一样的女人,身高相仿模样相似,但她们不是她。谁也无法取代她的地位,他心里只有一个她。” 陈楠不知道,泪水已缓缓地流过他的脸颊,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他把老家整个山头都买了下来,屋子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每年他都会回去住两个月。仿佛屋子里还有着她的气味,她的影子。他戒掉了酒精, 戒掉了女人,学会做菜,做的是她最拿手的干煸四季豆。” 倩倩大叫道“妈妈也会做,很好吃的欸。” 苏晓艳不知何时,全身都在颤抖,眼眶中尽是泪水。 虽然明知陈楠说是做梦,可他的语气,他的神态,都像是真的。 “他几十年都没再婚,心里始终有她的位子。两人的女儿很争气,长大后读了双硕士,接手了他打造的商业帝国,嫁了一个品学兼优的男人。夫妻感情很好,除了偶尔斗斗嘴,从没吵过大架,更没动过手。” 陈楠轻抚着女儿的脸颊,多了一分笑意。 “但他知道这跟他无关,女儿成长最关键的时期,他都在外面奔波,是女儿继承了老婆的坚韧、倔强和美好的一切。” 陈楠停了下来。 苏晓艳抹了抹眼角,哽咽道“后来呢?” “男人一个人去登山,回来时坠机失事,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还是不甘心。他想,要能重来一次的话,他绝对不会让她去卖血。他会撑起这个家,和她走到人生的最后一刻。” 陈楠痴痴地看着苏晓艳“我想他能肯定,一切都重来了。” 苏晓艳咬着嘴唇,确定陈楠是在费尽心思编了一 个好听的故事,毕竟他是教语文的。 或许,他还想添一个男丁? “真要去看药了。” “说了不吃了,”陈楠很难马上收拾情绪,虚弱的身体也让他无法阻止苏晓艳,只能大声说,“我不是贫血,药有问题。” “啊?不是贫血?可是何医生说……” “别听他的,他跟学校串通好了,”陈楠脸阴下来了,心里想到的几个人,让他牙痒痒的,“我那天晕倒是早上没吃早饭,血糖太低。” “那这一年多吃的药、花的钱那不白花了?” 苏晓艳的火也一下窜了起来。 每个月几十块钱的药费,可说是家中最大的开销,要没这笔开销,日子怎么都能过得宽裕些。 “先炒几个荤菜吃了再说,别老吃忆苦饭,倩倩长身体呢。”陈楠哼道“明天我去找人算账,回头再去粮站。” “我把倩倩送到李婶那边让她帮带一天,跟你一起去。” 陈楠一想也是,他就算停药,身体也有点虚,走路还跟飘一样。 刚才对付张强就全靠肾上腺素,再来一次,也未必能唬住张强。 “那就一起去,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先把药倒了再说,我闻着都恶心。” 第3章 赔钱吧 李婶四十多岁了,丈夫儿子都在城里做工,她一个人看家,平时就很疼倩倩,一听两人要去县里,就满口答应下来。 从凤栖坪到粮站都要走三个小时,全是山路,一条村道都没有,都是平时村民用脚踩出来的。骑个自行车怕都得把屁股颠成四瓣,何况村里总共就两辆自行车,一辆还漏了气,只能靠两条腿走。 路上陈楠就在想,苏晓艳一个人挑着几百斤谷子去粮站,又被故意刁难赶回来,可真是苦了她了。 八月交的是早稻,五一之前就得种下,八月初的时候开始交公粮,到八月中就得交完。 陈家的地又是梯田,总共两亩不到,被切割得很零碎。早稻收上来不到八百斤,要交出去快三分之一,就是两百多斤。剩下的15~20,又叫余粮,必须低价卖给粮站。也就是总共50到60要上交国家。 剩下四百斤粮食,还要顾着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至少还要卖掉二分之一,换些油盐酱醋。这二分之一也只能卖给粮站,价格比余粮高不了多少。 最后的两百斤,往往吃到来年的二三月就不够了,只能靠种些红薯土豆喂饱肚子。 好在陈楠是教师,每个月有五六十块的工资。前年国家实行教师教龄补贴,五年以下 的教龄的中学教师能多三块钱,不无小补。 只是陈楠生病后,这份钱是拿不上了,病休在家,断断续续的上课,一个月只拿到三十块钱。 正常来说少了快一倍,但能保住碗公家饭就不错了。 按学校的意思是,陈楠不如办停薪留职,或者干脆辞了。 陈楠不肯干,少了这份工资,就连药都吃不上。 校领导几次做他思想工作都无功而返,开除自然也不行,就把他晾那边了。 重生后陈楠自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就在那位对他非常关心的校领导身上。 “要不去粮站打声招呼?” 快到粮站时苏晓艳问说。 粮站是按距离来设的,离凤栖坪最近的粮站大约十二里路。 站长就是指使张强来催粮的蒋海生。 “先去县城再说。” 粮站外就有车站,班车直达丰源县城,票价两毛一张,每两个小时一班。 苏晓艳舍不得钱,但更担心陈楠的身体。 昨晚说药有问题,可吃了一年多了,陈楠突然说不吃,她心里犯嘀咕。 再加上陈楠说的那梦,让她一整晚都没睡好。 出来时按陈楠说的,稀里糊涂把家里最后的五块钱带上了,也不知要花到哪里。 买粮来交吗?五块钱又能买多 少粮食? 看她上车都心神不宁,陈楠就笑说“我跟张强说三天,其实今天就能办好。” “你别骗我,几百斤粮呢,就是拿钱买也要好几十。” “放心吧。” 带她来就是想让她看看,什么叫赔偿金。 下车后苏晓艳跟着陈楠走到一家诊所前,她马上问“是要跟何医生换药拿吗?是我上次拿的药不对吗?” 苏晓艳每个月都要来诊所拿药,几乎可说是熟门熟路。 只是她为了节省来回四毛钱的车费,宁可多走十几公里,往往来到诊所,就得先休息十多分钟才能进去找何医生。 陈楠今天走那几公里山路,也快要了他老命了,光停一两次药,还不足以让他恢复体力。 “是要找那姓何的。” 何寿先长得一副很文静的样子,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丝毫看不出已经五十多了。 两人进来时,他正在为一位老人接诊,身后的墙上还挂着四面锦旗。 “‘医术精湛传四方,医德高尚暧人心。’‘弘扬医德医风,视病人如亲人’。‘妙手回春,德医双馨’……何医生。” 何寿先抬头一看,稍稍一愣,就热情地招手“小陈老师啊,你们先坐,我这边马上就完事了。” 交代了老人几句,何寿先 起身让两人坐到椅子对面。 “小陈老师,药吃完了?这才半个月啊。就是药不够,你也不用亲自来啊,这么远的路,你要累倒了怎么办?” 何寿先带着副关心的脸庞,当真是医者父母心。 “药?我再吃我怕活不到明年了。” 何寿先神情微微有了变化“小陈老师,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会乱开药给你吗?我可是医生……” “医生?”陈楠笑了“你有行医资格证吗?” “我当然有,你要不要看?” “我不看,我去找卫生局来看。” 陈楠一下站起身。 苏晓艳也跟着站起来,凶狠地瞪向何寿先。 何寿先一下慌了神。 这事陈楠是怎么知道的?事情要捅出去,诊所关了不说,还要缴一笔不菲的罚金,说不定人都要进去。 这年头没行医资格证的多了,但大多数人连行医资格证是什么都不知道,卫生局也来不及管。可有人告发就不同了,送上门来的业绩啊。 “小陈老师,小陈老师,有话我们好好说行吧?别动不动就卫生局,大家都是文化人,来文的行不行?” 何寿先态度快速软化。 陈楠坐下说“你先说你给我开的是什么药?” “这……就是治贫血的药……” “我是贫血吗?” “这……你们主任带你来的时候说是,我就给开了……” “他是不是还让你多加了几味药,最好让我每天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有力气?” 何寿先冷汗冒了出来。 “说不说?不说我就去卫生局……” “我说我说!” 何寿先一狠心扶了扶眼镜说道“你们主任给了我五百块钱,说让我把你搞残,让你没办法在学校上课。我就按他的意思,加了行气活血、利水渗湿、发汗解表的药,剂量还比较大。” 苏晓艳听得怒不可遏,抓起桌上的墨水瓶就砸在何寿先的脸上。 何寿先哎哟一声,外面的护士要进来,他忙说“没事,不用过来。” 苏晓艳怒道“你真不是个东西!” 整整一年多啊,花的钱不说,陈楠的身体几乎全垮了,根本不能碰她。 这是让她守活寡啊!二十出头的年纪谁不希望有男人疼? “全是你们主任让我干的,我也是被逼的啊。” 苏晓艳火更大了“他让你死,你死不死?” “我……我不死,可是……哎,小陈老师,你说句话吧,赔钱还是怎么着,你开口,我都认了。” 事情到这份上,何寿先也认命了。 “那我们得好好算笔账。” 第4章 辞职 陈楠拿起桌上的纸笔。 “每月25块的药费,一共19个月,凑个整吧,20个月,那就是500,没错吧?” 何寿先无力地点头。 “刘淝给你的500,你得吐出来吧?你看什么?你还有脸拿着?老子这条命都差点被你毁了。你xx妈是想让我找完卫生局找公安局是吧?” 陈楠突然换了副脸孔,凶神恶煞像是土匪,把何寿先足足吓了一跳。 “这,给,给。” 一千块啊,这可是八六年,就是市里国企的员工,一个月才一百多。 还没完。 “我后期总要补身子吧?虚了一年多,买些补品,吃些补药不过分吧?” “不过分,要不我给小陈老师开个方子?” “你开的药我敢吃吗?” 何寿先干笑道“是,是,不敢,不敢,那小陈老师的意思是?” “再来一千营养费,合理吧?” “合理,非常合理!” 两千,何寿先的心都在滴血。 陈楠咬着笔帽,又想到什么似的,在纸上继续写“精神损失费呢?” “精神?精神损失?这是什么费?” “一年多以来,你对我造成的心理伤害,对我家庭制造的困难不需要赔偿吗?” 何寿先张了张嘴,又苦笑道 “要多少?” “两千。” “这么多?” 陈楠朝外面等着的病人说“何医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诊所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一年下来两万三万的,你总跑不掉吧?四千五千,对你来说还不是小儿科?” 何寿先笑得更苦了。 开个诊所,一年几千是没跑,两三万就夸张了。 “还是我去一趟卫生局……” “别,四千是吧?我这就去拿。” 半个小时后,接过钱苏晓艳头有点晕。 这就一转眼就拿了四千? 陈楠又问“有粮票吗?” 何寿先正打算送两人离开,一听陈楠说话,他就眼皮子狂跳。 “有,有。” 来看病的,没有现金,拿粮票布票抵的也不在少数。 “都给我。” “都……” “卫生局就在一条街外吧,我有位同学就在……” 何寿先抓起抽屉里的粮票布票,一把就塞到陈楠手里“拿着,都拿着!” 等陈楠夫妻二人真的出了诊所,何寿先才全身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这他妈算读书人?还是个老师? “你再写一份供词。” 艹,还没走? 苏晓艳站在太阳底下数。 “一千三百斤的粮票,一百尺的布票。” 她双眼都 在放光。 她和女儿可两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陈楠看她高兴,也打心底欢喜“先去学校办点事,回头去供销社换几匹布,做几套新衣裳。” “先去换粮食去粮站交公粮吧?” 公粮的事不解决,苏晓艳心里就不踏实。 “不急,先去一趟学校。” 丰源中学在放暑假,要九月初才开课,学校里除了值班的老师和一条用来看门的土狗,再没什么活物。 陈楠也不是冲他们来的,他和苏晓艳直接去了教师宿舍。 一年多前,他们还住在一楼,只是后来陈楠请病假的时间长,学校说住房紧张,就让陈楠把房腾出来了。 反正他一个月就来上两节课,更多是住在凤栖坪。 陈楠直接上了四楼,敲开了402的房门。 “陈楠?” 开门的中年男人稍觉意外,但马上就矜持地笑了笑,把两人迎进来。 屋里陈设简单,主要是一台八寸的黑白电视,两张木沙发和一张木茶几。 “喝茶?” “不渴,刘主任……” “不渴也要喝,来了就是客,哪有不喝茶的道理?我这是市里茶科所新研发的高山茶,托人才搞来的,你尝尝。” 刘淝拿茶叶,烧水,泡茶,有模有样按部就班,一人一个大 搪瓷杯子,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 苏晓艳以为他是真客气,还稍微有点紧张,偷眼去看陈楠。 陈楠气定神闲,今天来就是算账,刘淝借泡茶的时间在心里盘算他登门的目的,也瞒不过他。 但都不重要,今天就要刘淝大出血。 “怎么?好喝吧?” “不入流。” “欸,怎么说呢,也算比较顺口的了,不涩。” 刘淝将茶放下,微笑道“想通了?带着老婆过来办离职手续?” 刘淝想不到别的事情,暑假又没课,陈楠跑上门来,要办的事只有这一桩。 “对,我要离职。” 刘淝心下暗喜功夫不负有心人呐,忙活了快两年,事情终于要办好了。 脸上笑容更无比灿烂“想通就好嘛,你还年轻,现在外面找工作容易,钱也多。不有句话说的,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等你养好了病,花花世界还不是你的天下?” “那倒是,不过嘛,”陈楠捧着水杯,淡淡地说,“我离职之前还得跟刘主任说件事,就是我的病。” “你的病?你的病怎么了?是病情加重了吗?这可不得了啊!贫血这事可大可小,得静养。这样吧,我找何医生帮你再重新开副药,让你能好得快一点。” 苏晓艳要不 是看陈楠还很镇定,一壶热茶就要泼刘淝脸上了。 “那倒不用了,我找过何寿先了,他说呢。” “你找过他了?那就好。他可是我们丰源数一数二的名医啊。特别是内科,更是专家级的,不比市里大医院的医生差。” 陈楠不吭声,刘淝就问“他怎么说?” “他也没说别的,就说我的病不是贫血。” 刘淝惊讶道“不是贫血?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何医生的弟弟也是医生,有时会去诊所帮忙,两人长得还挺像的。” “是吗?” “哎呀,这绝对是找错人了,你想想啊,你都在诊所拿了一年多的药了,何医生怎么会说你不是贫血?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刘淝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对,喝了口茶,又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吧。” “那不就是了!得吃药,还得继续吃,药千万不能停!” 刘淝一副长者关心晚辈的模样“就算离职了,也要继续吃药。要是经济方面有困难的话,我相信你们能克服困难,解决问题。” “刘主任不能帮我们一把吗?” “这个嘛,你也知道我家里孩子多,就是想帮也爱莫能助啊。” 陈楠放下茶杯“我一定要刘主任帮呢?” 第5章 治病要花钱 刘淝浮出一丝不悦之色,官威自然而然就露出来了。 “帮是人情,不帮是本份,哪有强帮的?” 陈楠叹气道“我不是在说钱,钱再困难,我还能解决。” 不是钱的事,那就不是事。 刘淝微笑道“那有什么难处直说嘛,学校是很有人情味的地方,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那就好,晓艳的户口还没办下来吗?” 按理说,陈楠和苏晓艳成家后,户口就该合并,苏晓艳由农转非变成城镇户口。可这事被刘淝卡得死死的,四年下来硬是没办成。 苏晓艳的户口还在凤栖坪,才会还承包着那两亩地,才会有交公粮的事。 刘淝点了根烟“户口还得等等,你也知道,这有指标。” “我离职的话,晓艳户口的事也不用刘主任操心了是吧?” “话不是这么说,还能继续帮着办。” “四年都没办下来,我走了还能办得了?恐怕到时不光我的编制,连户口也都落到刘主任外甥媳妇头上了吧?” 刘淝夹烟的手了抖,刚抽没两口,烟灰还没成型,却也落了几片在沙发上。 他拍掉烟灰,就瞪眼道“小陈老师,你扯到小朱老师身上干什么 ?” 出他意料,平时见他就唯唯诺诺的陈楠,竟没被他吓到。 “我生病后,你就把朱卫平叫来代课,他就是初中毕业文凭,按规定去小学还行,你把他弄到县中就不合规矩。我一走,编制腾出来了,你不正好让他转正?” 陈楠抱着膝盖,身子在沙发那一摇一晃,看着刘淝“你也不用生气,这件事学校没几个不知道的。” 刘淝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还感谢陈楠离职? 他重重地抽了口烟。 “你是教导主任,也不敢明目张胆把编制给朱卫平,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嘛,每年教育局抠抠搜搜就给那么多,谁不眼巴巴的盯着。可要是我走了,这就凭空多出来了一个,你要安排自家人,谁也不好说什么。” 陈楠说得口干舌燥,又嫌弃茶科所的茶不好喝,直接倒了杯白开水,润了润嗓子。 刘淝脸上阴晴不定,一根烟抽得极快,又马上点了根。 “你要光明正大跟我聊,我或许早就走人了。” 刘淝满脸意外,陈楠是农家子,能考上师范就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吃上公家粮捧上铁饭碗,那更是梦寐以求的事吧? “谁知你不跟我商量就算了,还找到何寿先 ,暗中给我下药……” “小陈老师,你别胡说,没有证据的事,往人身上泼脏水可要不得。” 陈楠笑了“要不去市医院检查看看?做个化验?看我有没有贫血?” 刘淝拧起眉头“在县医院就做过化验,医生也说了是贫血,就不用再去市医院了吧?” “是吗?化验单我可没见过,刘主任带我去的时候,全是刘主任嘴里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让我在县医院拿药,把我带到何寿先那私人诊所。” 陈楠感到身边温度升高,朝快要气炸的苏晓艳看去,按住她的手背,微微摇头。 “那是因为何寿先是县里的名医。” “所以医药费也不能报是吧?” “不在定点医院是没法报的。” “噢,那还得去市里做检查。” “去吧,都治了一年多了,病也该好了,我还得恭喜你啊。” 陈楠笑了笑说“当初的病历本是找不到了,但县医院的化验单和病历应该有留底,要不刘主任辛苦辛苦,陪我们走一趟?” 刘淝神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陈楠上门要离职就不对劲,要说平时老实憨厚得有点傻的话,今天说起话来却条理清晰,有板有眼。 话里话外还指向了何寿先和他的病。 难道他跑市里看过了? “户口的事嘛,我加把紧,估摸着下半年就能办下来。” “刘主任可别信口开河啊。” 刘淝以为猜中了陈楠的心思,马上说道“哪能呢,我听公安局那边说,对于教师配偶得放宽一些。小苏的户口又拖了四年了……” 陈楠说“刘主任也知道拖了四年啊,听上去刘主任跟公安局的人很熟?” 刘淝浮出一丝不悦之色,官威自然而然就露出来了。 “帮是人情,不帮是本份,哪有强帮的?” 陈楠叹气道“我不是在说钱,钱再困难,我还能解决。” 不是钱的事,那就不是事。 刘淝微笑道“那有什么难处直说嘛,学校是很有人情味的地方,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那就好,晓艳的户口还没办下来吗?” 按理说,陈楠和苏晓艳成家后,户口就该合并,苏晓艳由农转非变成城镇户口。可这事被刘淝卡得死死的,四年下来硬是没办成。 苏晓艳的户口还在凤栖坪,才会还承包着那两亩地,才会有交公粮的事。 刘淝点了根烟“户口还得等等,你也知道,这有指标。” “我离职的话,晓艳户口的事也不用刘主任操心了是吧?” “话不是这么说,还能继续帮着办。” “四年都没办下来,我走了还能办得了?恐怕到时不光我的编制,连户口也都落到刘主任外甥媳妇头上了吧?” 刘淝夹烟的手了抖,刚抽没两口,烟灰还没成型,却也落了几片在沙发上。 他拍掉烟灰,就瞪眼道“小陈老师,你扯到小朱老师身上干什么 ?” 出他意料,平时见他就唯唯诺诺的陈楠,竟没被他吓到。 “我生病后,你就把朱卫平叫来代课,他就是初中毕业文凭,按规定去小学还行,你把他弄到县中就不合规矩。我一走,编制腾出来了,你不正好让他转正?” 陈楠抱着膝盖,身子在沙发那一摇一晃,看着刘淝“你也不用生气,这件事学校没几个不知道的。” 刘淝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还感谢陈楠离职? 他重重地抽了口烟。 “你是教导主任,也不敢明目张胆把编制给朱卫平,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嘛,每年教育局抠抠搜搜就给那么多,谁不眼巴巴的盯着。可要是我走了,这就凭空多出来了一个,你要安排自家人,谁也不好说什么。” 陈楠说得口干舌燥,又嫌弃茶科所的茶不好喝,直接倒了杯白开水,润了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