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 3、03 刚才那几个人走得急,理发店门没关,朝两边敞开,寒风嗖嗖往屋里钻,刮在脸上并不好受,江秋梧身子哆嗦了下,逐渐找回知觉,同时抬眼望去。 立在面前的人穿一身黑,手里拿了台黑色相机,相机的带子随意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很抢眼,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是韶华巷的居民还是慕名而来的游客。 视线再往上。 冲锋衣的拉链被拉到顶,挡风御寒,但鼻头还是被吹得微红,齐肩的长发修剪过,有浅浅的层次,一边夹在耳后,一边贴着脸,带点柔情又不失气场。 曾有不少顾客拿着这种发型的照片来店里要求同款,最后剪出的成果都差强人意,倒不是技术问题,单纯是因为这个发型看脸。 而她刚好合适,尤其是配上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三个月不见。 江秋梧发现这人除了乐于助人这个优点外,就依旧还......挺高冷的,说话时眼皮下耷觑人,一脸淡漠,高高在上的像个救世主。 而救世主的使命就是拯救处在水火之中的百姓,江秋梧朝她伸手,“需要。” 闻言,赵悦眼皮动了下,打量坐在地上的女人。 她下巴稍抬,正好露出清隽素净的脸庞,盘在脑后的头发掉下来几缕,垂落在耳边,左脸有轻微的红肿,看起来很狼狈,跟那晚在清吧时的明艳惊人大相径庭。 赵悦记得她的名字。 江秋梧。 见来人站着迟迟不动,江秋梧笑了声,问她:“还帮不帮了?” 问这话的同时,江秋梧手已经收回去,搭在柜台的边沿上,正打算自己站起来时,眼前突然笼罩下来一层阴影,紧接着手臂上一紧。 赵悦抓住江秋梧的手腕,一把将人从地上捞起来:“我又没说不帮,你急什么。” 惯性使然,江秋梧站起来那瞬间,身子前倾撞上赵悦,胳膊随之搭在她的肩头,从背后看去很像投怀入抱。 感受到重量压迫,赵悦眼皮跳了下,头往旁边转去,不作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到三公分,只要眼睛没问题,不至于认不出来,再加上她刚才说话的语气...... 肯定是认出来了,那就没必要装模作样。 江秋梧不动声色地将手挪开,往后退了步,直视对面的人,笑着说:“我们还挺有缘分,又见面了。” 看到江秋梧笑起来时脸边的梨涡,赵悦脸上一愣,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张相似的脸,只是还没来得及忆往昔,思绪就被对面水果店门口的惨叫声打断,伴随的还有不堪入耳的谩骂,与巷子口公告栏上的“创建文明城市”标语格格不入。 韶华巷如今在韶城也算小有名气,每天前来观光的游客不在少数,人家来玩的瞧见这块儿有人在大街上公然撕衣服,骂婊/子,影响肯定不好。 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听到风声后火速赶来,三个人连劝带拽把哭嚎的女人和与其纠缠殴打在一起的黄发女子分开带走,而男当事人早就不见身影。 主角离开,看热闹的观众自然就该散了,但有几个看热闹的没看尽兴,散场了还三步两回头往对面的理发店里瞅,企图再琢磨出点什么。 哗—— 江秋梧走过去把玻璃门关上,顺手拉上遮光帘,屋内的光线忽地暗下来,风声也被隔绝在外,清静不少。 转过身时,发现赵悦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她们为什么欺负你?” 缺钱的女人,脸上的巴掌印,长巷里崩溃的控诉声,几者联系在一起后,很容易把人往坏处想,答案也呼之欲出。 不确定的猜疑让赵悦皱起眉。 但如果真如想的这样,那晚......为什么又能紧张的像没经历过,无论翻来覆去怎么折腾,都咬着嘴唇,把脸埋在枕头里,很少彻底放开声音,话也不多。 仅有的两次主动开口,还是提醒她摘戒指和做卫生防护。 装模作样? 还是有意制造情/趣? 江秋梧眼皮下耷,轻扯了下嘴角,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为什么荒唐的事情总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她好好做生意,都能被人冲进来给一耳光,骂小三。 仿佛冥冥之中,很多事情就是不讲理的,老天爷就爱薅住一个人使劲欺负,偏偏你还拿它没辙。 “她们找错人了。” 江秋梧扶起被踢倒的椅子,一句话轻描淡写。 赵悦有点意外:“找错人?” “不信啊?” 察觉到赵悦震惊的目光,江秋梧唇角扬了下弧度,语气平淡:“我有门店,有正经工作,能养活起自己,不会因为钱跟人随便乱来。” 既然这样,赵悦问:“能养活起自己,为什么还要借钱?” 一百万,不是笔小数目。 江秋梧:“前段时间缺钱,但现在手头已经宽裕很多,不然也不会每个月按时给你汇款。” 赵悦哑口无言。 钱是她自出生后最不缺,也从未忧虑过会不够用的东西,所以她没资格对缺钱之人是如何挣钱的评头论足。 冬天空气干燥,空调开一会儿就感觉喉咙痛,江秋梧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热水,抬头问自进店后就没怎么挪动过位置的人,“喝水吗?” 赵悦:“不喝。” “需要椅子吗?”江秋梧端着水杯捂手,又问。 赵悦不说话,直接就近选了把椅子坐下。 江秋梧喝完水放下水杯,看到赵悦手里的相机,“你......来这边是要拍照?” 古巷尽头连着护城河,平时有不少摄影师来拍这片的风景,还起了个特别文艺的名,叫烟火气。 可对这块的人来说,就是日复一日的已经过到厌倦的寻常日子罢了。 赵悦瞅她:“不然呢?” 江秋梧点点头,心里其实已经猜到大概,她当时加微信,人家没回音,所以这次再见纯属巧合。 “你认得这片的路吧?需要我带你去吗?” 赵悦不满地皱起眉:“赶我走?” 江秋梧笑着解释:“不是,我得开门做生意了,你要是不嫌弃这地方小,来人吵闹,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等下雪了我会自己走。”赵悦打开相机,翻看前些日子拍的照片打发时间,她今天过来是为了拍韶华巷的雪景,但雪迟迟没落,坐在这里等总好过出去吹冷风。 “行,那你随便坐。” 江秋梧忙起来,动作娴熟麻利,地上的头发茬子很快扫干净,剪刀、吹风机归位,椅子摆整齐。 拉椅子时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赵悦抬头看了眼,很快垂下去,过了会儿,再次抬起来,目光缓慢移动,打量所处的环境。 理发店不大,装修还是前几年的老式风格,但很干净,剪、烫、染发用到的工具摆放整齐,紧挨着洗头椅的位置,打了排柜子,上面摆着发型的款式图,和店里推销的洗发水,柜子占一半,旁边是个门,被碎花布帘遮住,看不到里面的陈设。 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赵悦盯了会儿,目光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挡住,江秋梧踩在凳子上,伸手去够放在柜子上的洗发水,脑袋微微向上扬起,从侧后方望去,脸上的红肿还未消。 “需要去医院吗?你脸还肿着。”赵悦出声问。 江秋梧扭头,笑笑说:“不用,一会儿自己就消了。” 店里再次安静下来,各忙各的。 一切置换妥当后,江秋梧去开门,在经过赵悦身前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那次去医院了吗?” 江秋梧看向赵悦,眼中有些困惑,没听明白。 “那天你走后,我看见床单上有血。”赵悦说。 6、06 冷空气持续了两天,终于放晴,房檐上的雪开始融化,啪嗒啪嗒往下滴水。 上午九点多,店外传来一阵躁动,成拨的人快步往护城河的方向去,边走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隐约还能听到警车的声音。 江秋梧收起手机,探着身子往外瞅了眼,正好看见彭莉,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 “姐,那女的跳河了。” 江秋梧愣了下,“什么?” 彭莉抓住江秋梧的胳膊,把人往屋里拉了下,皱着眉小声说:“那天来店里闹事的那女的,昨天夜里跳河了,早上才被人发现,刚捞起来,人都僵了。” 江秋梧瞳孔微张,震惊到说不出话。 “真傻。” 彭莉叹了口气:“为那种男人寻死,人家能念及你几天,说不定转头就会再娶,值得吗?听说她孩子大的才四岁,小的刚断奶,以后没了妈可怎么过,父母也一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同为母亲,彭莉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别开脸抹了把眼泪。 “那天被社区的人带走后,周姐安慰了她一下午,晚上还特意带东西到家里看望,就怕她想不开,哎,没想到还是发生这样的事。” 江秋梧沉默许久,低下头:“人真绝望到极点了,什么劝说都是没用的。” 事情从发现到处理完不过四十多分钟,看热闹回来的街坊路过理发店门前时,转头向里面张望,指指点点。 那天发生的事虽然是个乌龙,可也捱不住这些人想要窥探别人“伤口”的心理。 店里没客人,江秋梧低着头看手机,没理会那些眼神和议论。 【欣欣:姐姐,你下午什么时候过来啊?】 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江秋梧紧绷的神情有所松动,嘴角上扬起弧度:“六点吧,你不是六点才学习完。” 【欣欣:嗯好,那你可不可以晚点回去?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好。” 从韶华巷到新城区没有直达地铁,路上要转公交,得花费不少时间,江秋梧早早的就把店给关了,但没着急去学校,而是先到韶大附近的商场转了转。 今年冬天格外冷,她想给那孩子买两件羽绒服穿,商场里都是些专卖店,一件羽绒服便宜点都要千把块,江秋梧挑来选去,长短款式各拿了一件,又搭了件保暖毛衣。 买完衣服走到韶大图书馆门口,等了不到十分钟,就有学生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其中有个扎马尾的高个子女生在人群里格外突出,不似别的学生结伴,脸上说说笑笑,能看得出心情愉悦,也不愁眉苦脸,看的出来是不高兴。 她独自一人,神色自若,从图书馆气派的大门出来,眼神就在寻找,看见江秋梧后,脸上立马露出笑容,一路小跑过来:“姐姐。” “李欣,这是你姐姐啊,真漂亮。”一起出来的几个同学,热情地跟江秋梧打招呼,“姐姐好。” “你们好。”江秋梧笑着回应。 另一个同学问:“李欣,你晚上还回来吗?” “回,但可能晚点。” “那我们等会儿做题就不等你了。” 几个人约着吃完饭一起做套英语试卷,检验下学习的成果,李欣晚上要跟江秋梧吃饭,赶不上了,“好。” 江秋梧站在一旁,等李欣跟同学打完招呼,才出声问:“累不累啊?” “不累。”李欣看着江秋梧,“你等多久了?” 江秋梧:“不到十分钟。” “不是让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吗,现在这天气,站在外面多冷。” 江秋梧笑着摇头:“没事,也没等多久。” “嗯,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到学校转转吧。”李欣说。 江秋梧点头:“好啊。” 现在已经放寒假,留校的学生多是准备考研,每天宿舍、图书馆和校外的小餐馆,三点一线,很少有人在校园里闲晃,路上碰到几个,也是行色匆匆。 李欣带着江秋梧,慢悠悠地走着,给她介绍:“前面就是恒青湖,夏天的时候,有很多学生来这早读,吹晚风,恒青湖后面那栋楼就是经管学院。” “那不就是你上课的地方?”江秋梧记得她学的是经济管理。 李欣:“多数课是在经管学院,但也会去其他楼上课。” “你们平时上课还会换地方啊。”江秋梧听得很认真,远远看着那栋以灰白色为主体的建筑,眼中流露出羡慕之意。 “嗯。”李欣注意到江秋梧手里提的袋子,“你买衣服了?” 江秋梧低头看了眼,反应过来,笑笑说:“不是,是给你买的,天气预报说今年冬天格外冷,还有这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就给你买了两件羽绒服。” “给我买羽绒服干嘛,我有衣服穿。”李欣接过袋子,看到上面的logo,顿时皱起眉:“这个牌子的羽绒服可贵了。” 江秋梧笑着说:“没事,穿着暖和就行,你现在每天在图书馆学习,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不动弹,很容易冷的。” “图书馆里有暖气,不会冷。” 江秋梧脸上一愣,“这样啊,我不知道。” 李欣看着江秋梧:“姐姐,你给我买新衣服我特别高兴,只是下次能不能别买这么贵的,你肯定都没给自己买吧。” “我的衣服都还能穿,真要缺衣服了自己会去买的。”江秋梧拍拍李欣的肩膀,“你不用操心我,只管安心学习,考个理想的学校。” 李欣点点头,拉起江秋梧的手,“好,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行。” 离恒青湖最近的学校南门在经管学院的侧面,要绕过半个湖过去,两人边走边聊,江秋梧担心李欣考研压力太大,刻意避开一些比较沉重的话题。 可还是被问起:“那人又去找你了吗?” 江秋梧迟疑了下,摇头:“没有。” “你知道吗,你骗人的时候不敢看人眼睛。” 江秋梧不想在李欣面前提起江波这人,于是直接别开脸望向湖面,想找合适的借口搪塞过去,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悦穿了件深咖色的棉服,里面是套头灰色卫衣,看起来比那天穿的要暖和许多,手里举着相机,双腿岔开距离,半蹲下来在湖堤旁拍照。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江秋梧脸上一愣,脚步也随之放慢,正犹豫是装作没看见还是过去打个招呼时,拍照的人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突然转头。 视线交汇,赵悦按快门的手指顿住,心中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因此从外看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仅目光从江秋梧扫到旁边的人身上,又折回去,转了一圈后。 咔嚓一声,快门被按下,赵悦收回目光,低下头查看成片。 见赵悦没什么反应,江秋梧打消了去打招呼的念头,李欣还在,过去怎么介绍也是个问题,思来想去,就装作没看见吧。 “姐姐?”李欣在叫她。 江秋梧转头:“嗯?” 李欣抿了抿唇:“你要是不想提那人,我就不问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 吃饭的餐厅就在学校附近,李欣吃完还要赶回图书馆学习,这顿饭结束得很快,李欣赶去付钱时,被告知这桌已经结账,回头看了眼江秋梧,“姐姐,你付的?” 江秋梧:“等你以后工作挣钱了,再请我吃饭,那时候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你总这样。”李欣收起钱包,闷闷不乐。 两人并肩走到餐厅门口,江秋梧把衣服递过去:“天冷别送了,快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该花的钱不要省,缺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李欣低着头,轻嗯了声,“你到家给我发微信。” “好,快走吧别站着了。”江秋梧推了一下她,笑着摆手,让她回学校,李欣慢腾地走着,两步三回头。 直到看不见人,江秋梧才收回视线去公交站台坐车,没走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声。 【欣欣:姐姐,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江秋梧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眼眶突然一热,鼻子也堵得慌,吸了两下等鼻子出气顺了,才回复:“好,姐姐等着。” 晚上八点多钟,下班的、回家的,出门的很多,公交台上等公交的人逐渐变多,江秋梧挪了两次位置后,视线里出现一抹深咖色的身影,站台就那么大点的位置,再装看不见就说不过去了。 江秋梧抿了下唇,绕开人群走到赵悦身旁,问:“吃饭了吗?” 语气很平常,没有刻意装惊讶,就跟见到熟人闲聊一样。 赵悦扭头,看了她一眼,不怎么想搭理人,盯着路上的车子看了会儿,才说:“刚才怎么不招呼。” 听着不像是在问她,反倒有点埋怨人的意思。 7、07 明明自己也没主动打招呼,说起别人倒是理直气壮,江秋梧笑了笑,没有去计较:“刚才见你拍的认真,就没出声打扰,怕影响到你工作。” “不是工作,瞎拍拍而已。” 冯媛年前还有个话剧演出,在家待了两天就走了,而赵经年国庆假期结束后,就没回过家,一直在沿海那边拍戏,今年能不能回来过年到现在还没个准话。 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静的叫人不舒服,赵悦宁愿顶着寒风出来瞎转拍照,也不想独自守着那个名义上的家。 “拍到这么晚,不怕冷呀。” 今天虽没下雪了,但化雪比下雪天还冷,江秋梧怀疑自己真是年纪大了,总忍不住去看赵悦穿了什么,关心这些小年轻冷不冷。 “还行,不冷。” 赵悦转头,肚子里藏不住事,仅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今天跟你一起的那人是谁?” 没想到会问的这么直接,江秋梧愣了愣,没出声。 长久的沉默让赵悦眉头皱了下,眸色敛起,带着一丝不悦,凝望着眼前的人,话里有话:“你跟她也借过钱?” 明明说的是借钱,可这语气让人忍不住往更深层次去想。 “没有。” 江秋梧脸色顿变,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和善:“那是我妹妹,天冷了,我来看看她。” 那人原来是她妹妹,还是头次听江秋梧说起家人,赵悦脸上神情顿了下,有所缓和,问:“你妹妹在韶大上学?” “嗯。”江秋梧似乎不想多提,应完声便将头扭到一边。 赵悦盯着她的侧脸,说:“我也在那上学。” “……” 江秋梧没话硬塞话地反问了句:“是吗?” “嗯。” 赶上晚高峰,公交堵在路上迟迟没来,站台上汇集的人越来越多,纷纷伸头着急张望,江秋梧下意识地跟着看了眼,见车还没来,就低头看起手机,薄唇轻轻抿起,给人一种距离感。 赵悦瞅了她一眼:“我拍了韶大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江秋梧愣了下,诧异地望向赵悦。 赵悦避开江秋梧的注视,身子稍侧过去,把相机挂在肩膀上,手插进兜里:“下次我带你逛韶大吧,别麻烦别人了。” 江秋梧眉心微微皱起,没反应过来这唱的是哪出,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下,撞她的人边低声道歉,边快步往站台中间走。 扭头看去,原来是公交来了,还正是自己要坐的那班,出于本能担忧,怕错过车,江秋梧顺着人流往站台中间走,方便一会儿挤上车。 可还未挪动半步,胳膊就被人给抓住:“你刚问我吃饭没有,我还没回答。” 江秋梧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看了眼,很快又扭头回去,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即将进站的公交车上。 “没吃。”赵悦说。 “不上这班车的麻烦让让。”后面着急要上车的乘客嫌她们站着不动挡路,就把两人往旁边推。 江秋梧伸手把快被人群挤掉的包往肩膀上提了下:“所以呢?” 赵悦抬眼,丝毫不客气:“去你家吃。” 两人说话耽误的这会儿功夫,公交车厢里已经挤满人,隔着车玻璃看去,全是人头,车门前还有四五人实在挤不进去,只能唉声叹气退回来,等坐下一趟。 “……”眼睁睁看着公交车载着满满当当的人从自己跟前开走,江秋梧有那么一瞬间是傻眼的,不明白怎么就给错过了。 赵悦引诱般又说:“我还拍了韶华巷的照片,要不要看?” 这人就跟哄小孩似的,掏出一颗糖见没反应,那就再拿一颗。 “……” 江秋梧被赵悦这出整得哭笑不得,看她:“小赵同学,你这是做什么?” 赵悦面无表情:“不做什么。” “你害我错过一班公交车。” 赵悦:“我可以送你回去,顺便吃饭。” 这笔交易怎么算都感觉不划算,是自己吃亏,江秋梧叹了口气,站回原位置,继续等公交。 赵悦过去拽了下她胳膊:“走吧,我送你。”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我晚上没吃饭,真的饿了,你给我做饭吃。”赵悦直愣愣说完,目光移向旁边的站牌,脸不红心不跳的。 若是换做旁人,江秋梧大可直接拒绝她的这些要求,可谁让自己欠这祖宗人情呢。 至于刚才不友好的怀疑……以前再难听的非议都听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跟个孩子矫情上。 实在不该。 审时度势完毕,江秋梧看向赵悦,扯唇苦笑了下,开口说:“走吧。” 8、08 这顿饭蹭的突然,再加上到店里时已经九点多,江秋梧没心情再去准备多丰盛的晚餐,但还是客套地问了句:“想吃什么?” 关心先到位,至于做不做,那是另外一回事。 “面条。”赵悦说。 面食做起来简单,不耽误功夫,是江秋梧当下心境可以接受的,她点了点头说:“好,你先坐会儿。” 天已经黑透,巷子两边的店铺里纷纷亮起灯,有偏暖色的,还有白织的,透过门帘和玻璃,每一盏灯都是一个家。 水果店的夫妻俩弯着腰在店里在挑拣卖剩下的水果,孩子手里拿着奥特曼玩具,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墙上的电视。 而超市那家早早吃完饭,妻子和丈夫因为谁去洗碗僵持不下,谁也不肯先动,碗筷丢在桌上足足快半个小时,各自低头玩手机,妻子时不时拿脚踹丈夫的小腿肚。 如果能听见声音,肯定又在催他洗碗。 再往前那家看不清招牌,但门口停了辆小型货车,三个人往下搬东西,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眼,才发现是个快递站。 这些都是生活中的细小情节,每天都在发生,微不足道,赵悦却看的出神。 她想看看别的家庭是怎么度过晚间这段时光,父母晚上如果在家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而他们的子女又会作何反应。 大致望去,或忙碌或低头看手机,夫妻俩谁看到什么新鲜事或稀奇新闻,会不自觉地出声告知对方,俩人闲扯出一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后再各自继续玩。 不管何种过法,都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好了。” 不到二十分钟,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被端上桌,上面还放了两个煎蛋,色泽诱人。 赵悦收回目光,盯着碗里的面,没动。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赵悦摇摇头,拿起筷子开始吃,她上次说自己不挑食,是真不挑,满满一碗面很快被消灭,只剩碗底的一些汤。 另外一方面也说明是真饿了。 “早知道先带你到外面店里应付点,也不至于饿这么久肚子。”江秋梧把碗拿走,不忘问:“好吃吗?” “好吃。”赵悦扭头,看着狭窄厨房中忙碌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动,说:“还很温暖。” 她说得是温暖,不是暖和,这两个词虽然意思相近,但传达出来意味,天差地别。 江秋梧脸上怔愣了下,手上的动作放慢,勾唇说:“饿太狠了,吃什么都觉得香。” 目光移回到不大的餐桌上,赵悦抿了抿唇,没说话,她心里很清楚,那是久违的踏实和满足,热腾腾的食物暖的是身体,而氛围暖的是人心。 在来江秋梧店里前,已经很久没人陪她吃过饭,询问她吃什么,饭菜味道如何,这让赵悦心中突然滋生出一个念头来,而一旦生成就再也掖不住。 “你店里缺人吗?”她突然转头问。 江秋梧愕然,以为自己会错意,“什么?” “我来你这上班。” “上班?” 赵悦嗯了声:“就当是寒假工,开多少工资可以商量,管饭就行,我吃的不多。” 可这件事根本不是工资多少,管不管饭的问题,而是出手就有一百万的人,有必要来给她打工吗。 其实稍微转个弯就能想明白是因为什么。 “以后想来玩随时可以过来,店里的活你干不了。”江秋梧擦干手从厨房出来,没把话说得太直接。 赵悦轻咳了声,纠正她:“我不是来玩,而是上班。” 行吧。 上班就上班,反正在江秋梧看来没什么区别。 “每天早上八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迟到扣钱,另外活要是干的不好,也要扣钱,怎么样能接受吗?” 赵悦不屑一顾:“不就是剪个头发,这有什么难的。” 江秋梧震惊:“你还想剪头发?” 别说是剪头发了,她连给人洗头这件事都不敢轻易交给赵悦做。 “啊,不然呢?你这是理发店,不剪头发我做什么。”赵悦诧异。 江秋梧掷地有声:“来扫头发。” . 先不说业务能力如何,就守时这点赵悦做的还挺好,八点上班,七点半就已经到店门口。 到的时候,理发店门还是关着的,赵悦眉心皱了下,上前去敲门,心中忍不住腹诽,让她八点上班,结果老板七点半还没开门做生意。 在门口站了有半分钟,就听见锁芯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 江秋梧头发扎得松松散散,里面穿着毛绒厚睡衣,外面披了个宽松的羽绒服,领口紧捂,打开门在看到赵悦的那一刹那,脸上有些意外。 “都快八点了,你还没起?”赵悦看她这模样。 想起昨天答应让赵悦来上班的事,江秋梧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转头咳了声,才道:“先进来。” 一开口嗓子干的冒火,声音也无比嘶哑。 赵悦蹙眉:“生病了?” “嗓子不太舒服,没大事,喝点热水就好了。”这两天实在冷,江秋梧睡前把空调给打开了,吹一夜热风后,早上起来,嗓子险些发不出声音。 赵悦看她:“那你多喝点热水。” “嗯。”江秋梧清了清嗓子,说:“你先坐,我去洗把脸。” 赵悦往里屋看了眼,“你吃早饭吗?” 江秋梧嘴里含着牙刷,尽量吐字清晰:“吃过了。” 一上午就来了俩客人,赵悦连扫头发的活都没抢到,因为江秋梧剪完,顺手就把这事给做了。 “今天不用给我开工资。”赵悦这点自觉性还是有的,不干活就不拿人钱。 江秋梧失笑:“那你今天估计要白跑一趟咯。” “什么意思?” 江秋梧直言:“下午估计也没什么客人。” “……”赵悦不解:“都快过年了,怎么没人来剪头发?” 江秋梧跟她解释:“就是要过年了,大家才没空来剪头发,都忙着挣过年的钱。” 她这店子又不是什么美发沙龙,来这剪头的要么剪短,要么打薄,不讲究什么造型,就图个干净利索,年底偶尔会有几个来烫头,染头的,那也是赶二十八二十九那两天。 收入决定消费水平,这的人抠门惯了,自然不会花大价钱在头发上,而真正有钱想做造型的,都跑到市区高档点的理发店里。 “店子这么开下去,不会亏本吗?”赵悦忍不住替江秋梧担忧,剪个头三十块,一上午才俩人,这怎么养活自己。 “亏本不至于,店里有淡旺季,但也挣不到太多钱。”难得有个能闲聊的人,江秋梧就多说了几句,但中间不停的喝热水,语速缓而慢:“住在这块的人,也没想过挣到大钱,能养家糊口,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赵悦问:“那你开店是为了养活谁?你妹妹?” 江秋梧愣了下,摇头:“不是,她有父母养。” 还在上大学,想来年纪也不是很大,尚未参加工作,靠父母给钱养活很常见。 既然妹妹不用自己养,父母还能挣钱,那突然借一百万是要做什么,赵悦看了江秋梧一眼,见她一副好脾气还很好说话的模样,忍不住道:“手头上宽裕了,也别什么人要钱你就给。” 江秋梧笑了下:“我知道。” 下午店里确实没客人,但不是生意不好,而是江秋梧发起低烧,吃完药脑袋昏昏沉沉的,索性关店休息。 “要不你回去吧,今天就当是实习,等店里生意好点了,你再过来。”江秋梧身体不舒服,想睡会觉,留赵悦一个坐在外面,总觉得别扭的慌。 赵悦瞅她:“你休息,我看店。” “店已经关了,不会来客人。” 赵悦不再看她:“你睡你的,我又不会趁你睡着,偷偷拿店里东西。” “......”江秋梧噎了下,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悦:“那你去休息,不用管我,我到时间会走。” “行,那你自便。” 店子就那么大面积,能活动的区域也不多,江秋梧思来想去,叮嘱说:“你等会儿要是觉得无聊,想出去玩,记得叫我起来锁门。” 光对面两家店铺里进进出出的客人,赵悦就能坐着看一下午,根本不会无聊,她可太知道如何一个人打发时间了,活像个“空巢小孩”。 “别啰嗦了,快去睡觉,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能不锁门就出去玩。” 江秋梧抿抿唇,进屋把卧室的门虚掩上,明明困乏的厉害,但想到外面还坐着一个人,硬生生拖了二十多分钟才勉强入睡。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很轻的呼唤声,有人在叫她名字,江秋梧竭力想睁开眼睛想去看清楚,谁在叫她,但眼皮太沉了,沉的往下掉。 “江秋梧。”赵悦又叫了声,单膝跪在床上,用手拍了拍她滚烫的脸颊,“醒醒,别睡了,你发烧了。” 江秋梧喉咙处吞咽了下,往一旁歪着头,嘴里低声呢喃:“......好热。” “你发烧了,当然热。”赵悦把江秋梧身上的棉被往下拉了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又催了遍:“梁阿姨,你到哪儿了?麻烦快点。” “好好,已经在路上了,我尽快。”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也很着急,根据赵悦反馈的情况,告知:“病人如果还烧的厉害,你先拿酒精给她擦擦身体,没有酒精,用温水也可以,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赵悦看了眼躺在床上满脸通红的人,“擦身体哪儿?” “额头,脸颊,颈部大动脉的位置,如果方便,腋下和腹沟处也一并擦擦。” 挂断电话,赵悦拿走敷在江秋梧额头上的毛巾,弯腰时顺手抄起地上的盆子,到洗手间换了盆干净的温水,然后按照梁医生的指示开始进行操作。 只是刚解开睡衣的第一颗扣子,赵悦的手突然停下,目光自颈部流转到江秋梧的脸颊上,停顿了会儿,平静告知躺着的人:“你发烧了,我给你擦身体。” 然后继续解,睡衣的扣子解到底,里面还有件薄打底,赵悦一只手掀开衣服的下摆,另只手拿着毛巾伸进去,在腹部的位置擦了两下,打算抽出来给毛巾重新过把水时,手腕被轻轻抓住。 江秋梧垂眸,眯缝着眼睛看她,说话有气无力:“你在做什么?” “你发烧了,给你降温。”赵悦的掌心贴在江秋梧腹部,热源滚滚而来,她垂眸瞥了眼:“医生让这样擦。” 江秋梧顿了下,松开手闭了闭眼睛:“能不能帮我叫下彭莉?彭姐面馆的老板娘。” 她有感觉,自己这次烧的厉害,四肢都是软的,仅靠赵悦一个人,估计很难把她弄到医院,要叫彭莉来帮忙才行。 边说着,眼睛朝四处张望,发现手机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就想伸长胳膊去拿。 “不用麻烦别人,我已经叫医生了,你躺好别动。”赵悦抓住江秋梧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回身侧,然后弯下腰把毛巾在温水里清洗。 江秋梧扭头看着赵悦,“谢谢你。” “不客气,遇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毛巾在温水里过了遍,赵悦单膝重新跪在床边,手指捏住江秋梧衣服的下摆,刚才没意识的时候都知道提前通知一声,现在人都醒了,总不能装哑巴。 赵悦抬眸说:“我脱你衣服了。” 衣服被掀起,往上推到齐腋下的位置,雪白的皮肤裹挤在黑色蕾丝下,风光无限,赵悦喉咙处滚了下,企图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但脑子里尽是那晚少儿不宜的画面。 连俯视角度都是一样的。 7、07 明明自己也没主动打招呼,说起别人倒是理直气壮,江秋梧笑了笑,没有去计较:“刚才见你拍的认真,就没出声打扰,怕影响到你工作。” “不是工作,瞎拍拍而已。” 冯媛年前还有个话剧演出,在家待了两天就走了,而赵经年国庆假期结束后,就没回过家,一直在沿海那边拍戏,今年能不能回来过年到现在还没个准话。 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静的叫人不舒服,赵悦宁愿顶着寒风出来瞎转拍照,也不想独自守着那个名义上的家。 “拍到这么晚,不怕冷呀。” 今天虽没下雪了,但化雪比下雪天还冷,江秋梧怀疑自己真是年纪大了,总忍不住去看赵悦穿了什么,关心这些小年轻冷不冷。 “还行,不冷。” 赵悦转头,肚子里藏不住事,仅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今天跟你一起的那人是谁?” 没想到会问的这么直接,江秋梧愣了愣,没出声。 长久的沉默让赵悦眉头皱了下,眸色敛起,带着一丝不悦,凝望着眼前的人,话里有话:“你跟她也借过钱?” 明明说的是借钱,可这语气让人忍不住往更深层次去想。 “没有。” 江秋梧脸色顿变,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和善:“那是我妹妹,天冷了,我来看看她。” 那人原来是她妹妹,还是头次听江秋梧说起家人,赵悦脸上神情顿了下,有所缓和,问:“你妹妹在韶大上学?” “嗯。”江秋梧似乎不想多提,应完声便将头扭到一边。 赵悦盯着她的侧脸,说:“我也在那上学。” “……” 江秋梧没话硬塞话地反问了句:“是吗?” “嗯。” 赶上晚高峰,公交堵在路上迟迟没来,站台上汇集的人越来越多,纷纷伸头着急张望,江秋梧下意识地跟着看了眼,见车还没来,就低头看起手机,薄唇轻轻抿起,给人一种距离感。 赵悦瞅了她一眼:“我拍了韶大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江秋梧愣了下,诧异地望向赵悦。 赵悦避开江秋梧的注视,身子稍侧过去,把相机挂在肩膀上,手插进兜里:“下次我带你逛韶大吧,别麻烦别人了。” 江秋梧眉心微微皱起,没反应过来这唱的是哪出,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下,撞她的人边低声道歉,边快步往站台中间走。 扭头看去,原来是公交来了,还正是自己要坐的那班,出于本能担忧,怕错过车,江秋梧顺着人流往站台中间走,方便一会儿挤上车。 可还未挪动半步,胳膊就被人给抓住:“你刚问我吃饭没有,我还没回答。” 江秋梧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看了眼,很快又扭头回去,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即将进站的公交车上。 “没吃。”赵悦说。 “不上这班车的麻烦让让。”后面着急要上车的乘客嫌她们站着不动挡路,就把两人往旁边推。 江秋梧伸手把快被人群挤掉的包往肩膀上提了下:“所以呢?” 赵悦抬眼,丝毫不客气:“去你家吃。” 两人说话耽误的这会儿功夫,公交车厢里已经挤满人,隔着车玻璃看去,全是人头,车门前还有四五人实在挤不进去,只能唉声叹气退回来,等坐下一趟。 “……”眼睁睁看着公交车载着满满当当的人从自己跟前开走,江秋梧有那么一瞬间是傻眼的,不明白怎么就给错过了。 赵悦引诱般又说:“我还拍了韶华巷的照片,要不要看?” 这人就跟哄小孩似的,掏出一颗糖见没反应,那就再拿一颗。 “……” 江秋梧被赵悦这出整得哭笑不得,看她:“小赵同学,你这是做什么?” 赵悦面无表情:“不做什么。” “你害我错过一班公交车。” 赵悦:“我可以送你回去,顺便吃饭。” 这笔交易怎么算都感觉不划算,是自己吃亏,江秋梧叹了口气,站回原位置,继续等公交。 赵悦过去拽了下她胳膊:“走吧,我送你。”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我晚上没吃饭,真的饿了,你给我做饭吃。”赵悦直愣愣说完,目光移向旁边的站牌,脸不红心不跳的。 若是换做旁人,江秋梧大可直接拒绝她的这些要求,可谁让自己欠这祖宗人情呢。 至于刚才不友好的怀疑……以前再难听的非议都听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跟个孩子矫情上。 实在不该。 审时度势完毕,江秋梧看向赵悦,扯唇苦笑了下,开口说:“走吧。” 8、08 这顿饭蹭的突然,再加上到店里时已经九点多,江秋梧没心情再去准备多丰盛的晚餐,但还是客套地问了句:“想吃什么?” 关心先到位,至于做不做,那是另外一回事。 “面条。”赵悦说。 面食做起来简单,不耽误功夫,是江秋梧当下心境可以接受的,她点了点头说:“好,你先坐会儿。” 天已经黑透,巷子两边的店铺里纷纷亮起灯,有偏暖色的,还有白织的,透过门帘和玻璃,每一盏灯都是一个家。 水果店的夫妻俩弯着腰在店里在挑拣卖剩下的水果,孩子手里拿着奥特曼玩具,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墙上的电视。 而超市那家早早吃完饭,妻子和丈夫因为谁去洗碗僵持不下,谁也不肯先动,碗筷丢在桌上足足快半个小时,各自低头玩手机,妻子时不时拿脚踹丈夫的小腿肚。 如果能听见声音,肯定又在催他洗碗。 再往前那家看不清招牌,但门口停了辆小型货车,三个人往下搬东西,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眼,才发现是个快递站。 这些都是生活中的细小情节,每天都在发生,微不足道,赵悦却看的出神。 她想看看别的家庭是怎么度过晚间这段时光,父母晚上如果在家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而他们的子女又会作何反应。 大致望去,或忙碌或低头看手机,夫妻俩谁看到什么新鲜事或稀奇新闻,会不自觉地出声告知对方,俩人闲扯出一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后再各自继续玩。 不管何种过法,都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好了。” 不到二十分钟,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被端上桌,上面还放了两个煎蛋,色泽诱人。 赵悦收回目光,盯着碗里的面,没动。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赵悦摇摇头,拿起筷子开始吃,她上次说自己不挑食,是真不挑,满满一碗面很快被消灭,只剩碗底的一些汤。 另外一方面也说明是真饿了。 “早知道先带你到外面店里应付点,也不至于饿这么久肚子。”江秋梧把碗拿走,不忘问:“好吃吗?” “好吃。”赵悦扭头,看着狭窄厨房中忙碌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动,说:“还很温暖。” 她说得是温暖,不是暖和,这两个词虽然意思相近,但传达出来意味,天差地别。 江秋梧脸上怔愣了下,手上的动作放慢,勾唇说:“饿太狠了,吃什么都觉得香。” 目光移回到不大的餐桌上,赵悦抿了抿唇,没说话,她心里很清楚,那是久违的踏实和满足,热腾腾的食物暖的是身体,而氛围暖的是人心。 在来江秋梧店里前,已经很久没人陪她吃过饭,询问她吃什么,饭菜味道如何,这让赵悦心中突然滋生出一个念头来,而一旦生成就再也掖不住。 “你店里缺人吗?”她突然转头问。 江秋梧愕然,以为自己会错意,“什么?” “我来你这上班。” “上班?” 赵悦嗯了声:“就当是寒假工,开多少工资可以商量,管饭就行,我吃的不多。” 可这件事根本不是工资多少,管不管饭的问题,而是出手就有一百万的人,有必要来给她打工吗。 其实稍微转个弯就能想明白是因为什么。 “以后想来玩随时可以过来,店里的活你干不了。”江秋梧擦干手从厨房出来,没把话说得太直接。 赵悦轻咳了声,纠正她:“我不是来玩,而是上班。” 行吧。 上班就上班,反正在江秋梧看来没什么区别。 “每天早上八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迟到扣钱,另外活要是干的不好,也要扣钱,怎么样能接受吗?” 赵悦不屑一顾:“不就是剪个头发,这有什么难的。” 江秋梧震惊:“你还想剪头发?” 别说是剪头发了,她连给人洗头这件事都不敢轻易交给赵悦做。 “啊,不然呢?你这是理发店,不剪头发我做什么。”赵悦诧异。 江秋梧掷地有声:“来扫头发。” . 先不说业务能力如何,就守时这点赵悦做的还挺好,八点上班,七点半就已经到店门口。 到的时候,理发店门还是关着的,赵悦眉心皱了下,上前去敲门,心中忍不住腹诽,让她八点上班,结果老板七点半还没开门做生意。 在门口站了有半分钟,就听见锁芯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 江秋梧头发扎得松松散散,里面穿着毛绒厚睡衣,外面披了个宽松的羽绒服,领口紧捂,打开门在看到赵悦的那一刹那,脸上有些意外。 “都快八点了,你还没起?”赵悦看她这模样。 想起昨天答应让赵悦来上班的事,江秋梧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转头咳了声,才道:“先进来。” 一开口嗓子干的冒火,声音也无比嘶哑。 赵悦蹙眉:“生病了?” “嗓子不太舒服,没大事,喝点热水就好了。”这两天实在冷,江秋梧睡前把空调给打开了,吹一夜热风后,早上起来,嗓子险些发不出声音。 赵悦看她:“那你多喝点热水。” “嗯。”江秋梧清了清嗓子,说:“你先坐,我去洗把脸。” 赵悦往里屋看了眼,“你吃早饭吗?” 江秋梧嘴里含着牙刷,尽量吐字清晰:“吃过了。” 一上午就来了俩客人,赵悦连扫头发的活都没抢到,因为江秋梧剪完,顺手就把这事给做了。 “今天不用给我开工资。”赵悦这点自觉性还是有的,不干活就不拿人钱。 江秋梧失笑:“那你今天估计要白跑一趟咯。” “什么意思?” 江秋梧直言:“下午估计也没什么客人。” “……”赵悦不解:“都快过年了,怎么没人来剪头发?” 江秋梧跟她解释:“就是要过年了,大家才没空来剪头发,都忙着挣过年的钱。” 她这店子又不是什么美发沙龙,来这剪头的要么剪短,要么打薄,不讲究什么造型,就图个干净利索,年底偶尔会有几个来烫头,染头的,那也是赶二十八二十九那两天。 收入决定消费水平,这的人抠门惯了,自然不会花大价钱在头发上,而真正有钱想做造型的,都跑到市区高档点的理发店里。 “店子这么开下去,不会亏本吗?”赵悦忍不住替江秋梧担忧,剪个头三十块,一上午才俩人,这怎么养活自己。 “亏本不至于,店里有淡旺季,但也挣不到太多钱。”难得有个能闲聊的人,江秋梧就多说了几句,但中间不停的喝热水,语速缓而慢:“住在这块的人,也没想过挣到大钱,能养家糊口,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赵悦问:“那你开店是为了养活谁?你妹妹?” 江秋梧愣了下,摇头:“不是,她有父母养。” 还在上大学,想来年纪也不是很大,尚未参加工作,靠父母给钱养活很常见。 既然妹妹不用自己养,父母还能挣钱,那突然借一百万是要做什么,赵悦看了江秋梧一眼,见她一副好脾气还很好说话的模样,忍不住道:“手头上宽裕了,也别什么人要钱你就给。” 江秋梧笑了下:“我知道。” 下午店里确实没客人,但不是生意不好,而是江秋梧发起低烧,吃完药脑袋昏昏沉沉的,索性关店休息。 “要不你回去吧,今天就当是实习,等店里生意好点了,你再过来。”江秋梧身体不舒服,想睡会觉,留赵悦一个坐在外面,总觉得别扭的慌。 赵悦瞅她:“你休息,我看店。” “店已经关了,不会来客人。” 赵悦不再看她:“你睡你的,我又不会趁你睡着,偷偷拿店里东西。” “......”江秋梧噎了下,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悦:“那你去休息,不用管我,我到时间会走。” “行,那你自便。” 店子就那么大面积,能活动的区域也不多,江秋梧思来想去,叮嘱说:“你等会儿要是觉得无聊,想出去玩,记得叫我起来锁门。” 光对面两家店铺里进进出出的客人,赵悦就能坐着看一下午,根本不会无聊,她可太知道如何一个人打发时间了,活像个“空巢小孩”。 “别啰嗦了,快去睡觉,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能不锁门就出去玩。” 江秋梧抿抿唇,进屋把卧室的门虚掩上,明明困乏的厉害,但想到外面还坐着一个人,硬生生拖了二十多分钟才勉强入睡。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很轻的呼唤声,有人在叫她名字,江秋梧竭力想睁开眼睛想去看清楚,谁在叫她,但眼皮太沉了,沉的往下掉。 “江秋梧。”赵悦又叫了声,单膝跪在床上,用手拍了拍她滚烫的脸颊,“醒醒,别睡了,你发烧了。” 江秋梧喉咙处吞咽了下,往一旁歪着头,嘴里低声呢喃:“......好热。” “你发烧了,当然热。”赵悦把江秋梧身上的棉被往下拉了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又催了遍:“梁阿姨,你到哪儿了?麻烦快点。” “好好,已经在路上了,我尽快。”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也很着急,根据赵悦反馈的情况,告知:“病人如果还烧的厉害,你先拿酒精给她擦擦身体,没有酒精,用温水也可以,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赵悦看了眼躺在床上满脸通红的人,“擦身体哪儿?” “额头,脸颊,颈部大动脉的位置,如果方便,腋下和腹沟处也一并擦擦。” 挂断电话,赵悦拿走敷在江秋梧额头上的毛巾,弯腰时顺手抄起地上的盆子,到洗手间换了盆干净的温水,然后按照梁医生的指示开始进行操作。 只是刚解开睡衣的第一颗扣子,赵悦的手突然停下,目光自颈部流转到江秋梧的脸颊上,停顿了会儿,平静告知躺着的人:“你发烧了,我给你擦身体。” 然后继续解,睡衣的扣子解到底,里面还有件薄打底,赵悦一只手掀开衣服的下摆,另只手拿着毛巾伸进去,在腹部的位置擦了两下,打算抽出来给毛巾重新过把水时,手腕被轻轻抓住。 江秋梧垂眸,眯缝着眼睛看她,说话有气无力:“你在做什么?” “你发烧了,给你降温。”赵悦的掌心贴在江秋梧腹部,热源滚滚而来,她垂眸瞥了眼:“医生让这样擦。” 江秋梧顿了下,松开手闭了闭眼睛:“能不能帮我叫下彭莉?彭姐面馆的老板娘。” 她有感觉,自己这次烧的厉害,四肢都是软的,仅靠赵悦一个人,估计很难把她弄到医院,要叫彭莉来帮忙才行。 边说着,眼睛朝四处张望,发现手机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就想伸长胳膊去拿。 “不用麻烦别人,我已经叫医生了,你躺好别动。”赵悦抓住江秋梧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回身侧,然后弯下腰把毛巾在温水里清洗。 江秋梧扭头看着赵悦,“谢谢你。” “不客气,遇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毛巾在温水里过了遍,赵悦单膝重新跪在床边,手指捏住江秋梧衣服的下摆,刚才没意识的时候都知道提前通知一声,现在人都醒了,总不能装哑巴。 赵悦抬眸说:“我脱你衣服了。” 衣服被掀起,往上推到齐腋下的位置,雪白的皮肤裹挤在黑色蕾丝下,风光无限,赵悦喉咙处滚了下,企图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但脑子里尽是那晚少儿不宜的画面。 连俯视角度都是一样的。 9、09 腹部一阵凉意,蔓延到胸腔的位置,紧接着带有热气的毛巾落下,那一瞬间,仿佛身体里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一处,然后被无限放大。 江秋梧睫毛轻颤,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床头台灯的拉绳。 察觉到江秋梧脸上的异样,赵悦拿起毛巾在热水中又过了遍,解释:“你烧到四十度,医生让先物理降温。” “嗯,你擦。”高烧成这样能有人照顾,已经是万幸,江秋梧不挑,但也不想说话。 这种气氛下,多说一句都尴尬。 赵悦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毛巾由胸前挪到颈部位置,淡声道:“反正都看过。” “......”江秋梧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耳根又烫又红,并不是高烧导致的,因为刚才没有。 “你害羞啊?” “要不你也脱掉衣服,让我给你擦擦。”江秋梧眼皮微抬,瞅她。 赵悦抿唇:“我又没发烧。” “没发烧也能擦。” 赵悦手里的动作停下,盯着江秋梧,眼神里有震惊,还有些不可思议:“你还想睡我?”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江秋梧缓缓转过头,盯着赵悦,轻扯了下嘴角,因还在发烧,语气软绵绵的,透露着无奈:“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没力气,哪里还有心思想那些。” “都烧到四十度了,没力气正常。”赵悦一只手攥着毛巾,另只手端起地上的盆子,去洗手间倒水:“安心养病,那事晚点再说。” 江秋梧盯着赵悦的背影,莫名有点想笑,这孩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梁医生来之后,给江秋梧开了药,又挂了两瓶点滴,快十点钟的时候,赵悦给她量了次体温,温度总算降下来点。 “这几天不要着凉,晚上盖好被子发点汗就好了。” 江秋梧还在低烧,赵悦有些不放心,跟着梁医生出去,“夜里要是再烧起来怎么办?” “那个药晚上睡之前再吃两粒,烧已经在慢慢降了,应该不会再严重,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我过来一趟。” 赵悦点头:“行,麻烦你了,梁阿姨。” “跟我还客气什么。”梁医生笑了笑,叮嘱道:“这几天气温低,空气又干燥,发烧感冒的人很多,你也多注意,没事勤喝热水,出门前多穿点衣服,不要觉得自己年轻能抗,真要生病了还是自己受罪。” 赵悦轻嗯了声,一脸若有所思。 回到房间。 江秋梧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头枕在胳膊上,侧着身子睡,虽然眼睛闭着,但赵悦知道她没睡着:“医生让多喝热水,你平时是不是没喝?” 江秋梧睁开眼睛,她已经浑浑噩噩睡了一下午,现在烧退点,精神确实好许多,没有困意,“喝了。” “嗯,那你......”赵悦站在床边,扫了眼宽度大概有一米五的床,“晚上需要人看着吗?” 这个还真说不准,江秋梧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先给我弄点吃的。” 赵悦愣了愣,“你想吃什么?” “厨房有面条,还有鸡蛋。”江秋梧想了下,“鸡蛋面,会做吗?” “我试试。”赵悦转身出去。 厨房里亮起灯,江秋梧盯着门口看了会儿,还是放心不下,就掀开被子起床跟了出去,打算在必要的时候提供点帮忙。 听到脚步声,赵悦扭头看到跟来的人,眉心皱了下:“就下个面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赶紧去躺着。” “睡一下午了,睡不着。”江秋梧走近,帮赵悦择了两根葱,洗干净放到案板上,又去橱柜里拿鸡蛋。 赵悦看不下去了,鸡蛋面总共就那几个步骤,江秋梧再帮下去,饭都熟了,于是伸手抓住江秋梧的手腕:“你出去。” 江秋梧看了赵悦一眼,见她不太想有人帮忙,抓过墙上的毛巾擦擦手,“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出去吧。”赵悦拿起江秋梧刚才拿出来的鸡蛋,打到碗里搅了几下,又转身去切葱,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 江秋梧笑笑,从厨房离开。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赵悦端着面进来,“吃饭了。” 江秋梧放下手机,从床上下来,“还挺香。” “这么简单的东西,随便做做都香。”卧室里没有餐桌,赵悦转头找了圈,把化妆台前面白色皮质的椅子搬过去,担心把椅面弄脏,又满屋子找垫的东西,最后在窗边的架子上找到本绿皮书,拿出一看,上面写着:《高中英语词汇词根+联想记忆法》。 打开翻了两页,里面的纸面已经泛黄,页脚还有几处破损,要么是翻看的遍数太多,要么就是当初买的时候,是二手书。 赵悦翻完放回去,拿起旁边的一本旧杂志,垫在碗下面,催道:“快吃吧。” 面只做了一碗,江秋梧问:“你的呢?” 赵悦:“不用管我,我晚上吃过了。” “嗯,吃过就行。” 生病没什么胃口,江秋梧吃了小半碗,稍微有点饱腹感就吃不下了,放下筷子看向赵悦,“我吃好了。” 赵悦关掉手机放进口袋里,连筷子带碗一起端到厨房去洗,看赵悦一晚上为她忙前忙后,江秋梧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但又实在不想动,心里盘算着明天中午给员工加餐。 “江秋梧,这些吃不完的倒哪里?”外面传来赵悦询问的声音。 江秋梧忙起身出去,在看到锅里剩的面条时,眼睛眨了几下,震惊不已,“你,你这是下了多少面条?” 原本以为赵悦就做了她那一碗,可锅里剩的,看起来足足有盛到碗里的两倍多。 赵悦单手端着锅:“就抓了两把,这些倒哪儿?” “给我,我去倒。”江秋梧去端锅。 赵悦手躲开,“跟我说倒哪儿就行。” 江秋梧指了下洗手间,“厕所。” “嗯。”赵悦推开门进去:“你要是嫌浪费,可以从我工资里扣。” “......” 你现在也没工资能扣啊。 吃完饭,洗洗刷刷到快十二点,江秋梧不停地扭头看墙上的钟,冬天夜长还冷,她担心赵悦回去路上不安全,心中琢磨半晌,伸长脖子冲在洗手间洗手的人,商量:“要不你在这将就一晚。” 11、11 忙完最后一位客人,已经八点多,江秋梧摘掉围裙,走到赵悦跟前,手指在她坐的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下,“走吧。” 赵悦抬起头,不明所以:“什么?” “忙一天,带你吃点好的。”江秋梧笑着说。 赵悦愣了愣,扭头望向店外,寒冬腊月里,天黑得早,光听风声就感觉到冷:“现在?” “嗯。”江秋梧点点头,催促:“快起,我来关门。” 赵悦迟疑了下,缓缓站起身:“远吗?” “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韶华巷北面的出口连着一条商业街,虽不比城区繁华,可到晚上也热闹非凡,清仓处理的服装店里挤满人,冒着白烟的小吃店门前排起长队,烤红薯,糖炒栗子的叫卖声,不绝入耳。 江秋梧领着赵悦穿过人群,在一家店子前停下,抬头看去,店子上方的老爷爷嘴角带笑,看起来非常慈祥,店内洋溢着暖黄色的灯光,成双入对的情侣、带着孩子的家长、附近学校的学生,络绎不绝。 “到了。”江秋梧推开门,扭头发现赵悦没跟上来,她站在一米外的台阶下,双手插在上衣兜里,微微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在店里就餐的顾客,灯光恰好照在脸上,若隐若现,说不出是落寞还是悲伤。 “不好意思。”江秋梧心生诧异,身子往旁边挪了下,让后面的客人先进,然后折回去走到赵悦跟前,问:“是不喜欢吃这个吗?” 赵悦回过神,垂眸看了眼江秋梧,“不是。” 江秋梧心中松了口气:“那怎么不进去?” 赵悦说:“太久没来了。” 江秋梧笑了笑,“那正好,今天来吃,走吧。” “嗯。”赵悦应完,抬头又看了眼门店上面的招牌标志,才跟上去。 店里顾客很多,江秋梧找了一圈才在靠墙的位置看到两个空位,桌子是四人位,旁边坐着两个年轻女生,穿着时尚,边吃边笑着讨论什么。 “你好,请问这边有人吗?”江秋梧走近问。 其中一个女孩抬头看了眼,笑着摆手说:“没有。” 另一个女孩把餐盘往这边拉了下,客气道:“你们坐吧。” “好,谢谢。”江秋梧把包放在软皮沙发上,坐下问对面的人:“想吃什么?” 赵悦:“都行。” 江秋梧逐渐适应赵悦吃什么都不挑的习惯,问的时候已经点开小程序开始点餐,是店里主推的热门套餐,正好够两个人吃。 大概是因为旁边坐有其他人,刚才还热烈讨论的两位女孩儿,再交谈时,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但还是能听到。 “赵经年又被拍了,不会影响到韩延的新戏吧。” 另一个女孩咬着吸管,嘬了口可乐,语气见怪不怪:“老男人被拍到跟美女一起共进晚餐,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去年被拍到,老婆站出来解释一通,后来贺岁档的电影不还是照样上映,票房第一,搞幕后的只要不违反乱纪,影响都不大。” “也是,人家有才华,只要电影拍的好,观众根本不关心他私生活是啥样的,哎,你说有没有可能,跟赵经年一起吃饭那女的真是他太太啊?” 女孩嗤笑了声:“那老男人七六年的,都快五十岁了,你看跟他吃饭那女的,像是同龄人吗?” “不怎么像,那女的看起来顶多二十多岁,跟个老男人,你说图什么啊。” “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说完,两个女孩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拼桌的两人吃得差不多后就背上包走了,江秋梧单手杵着下巴,往旁边瞅了眼,回想她们刚才讨论的事情,貌似自己今天在新闻上也看到过。 原是狗仔拍到知名导演携妻子在海边度假,但突然蹦出一位知情人士,爆料说自己见过那位导演的妻子,并不是照片里拍到的女人,网上舆论瞬间逆转,好好的秀恩爱变成出轨偷吃。 江秋梧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娱乐新闻,但此刻坐在对面的那位不像是有心情跟她闲聊,等餐这段时间实在无聊,便打开手机看了下那件事的后续,顺便缓解两人都不说话的尴尬气氛。 当事人没有回应,网友已经给出一百八十种猜想,譬如那位导演和他的妻子早就离婚了,二人是各玩各的,这种新闻压根不足为奇,根本不是我们月薪三千的人该操心的事。 江秋梧看这个本就是打发时间,瞟到最后一句话时,心中莫名赞同,有钱人怎么过,确实轮不到她们这些人记挂。 “你也关注这些?”对面的人突然出声问了句。 江秋梧抬起头,“正好刷到了,打发时间。” 赵悦看她:“那你觉得网上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赵经年出轨。” 江秋梧愣了下,才反应赵悦说的是新闻里的当事人:“网上的新闻真真假假,我们不是当事人,没办法知道事情的真相。” 赵悦低下头,嗤笑了声:“你还真是不关心娱乐圈的新闻,他其实被拍到很多次。” “是吗?”江秋梧一直注意着手机上的取餐提醒,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既然这样,他妻子为什么不跟他离婚?” 这个问题,赵悦心中也很纳闷,赵经年被拍到过那么多次跟小姑娘约会的画面,还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冯媛为什么不跟他离婚,是真的夫妻感情深厚,还是像网友说的那样,个人利益还没划分清楚。 “到我们了,我去取餐。”江秋梧拿上手机,起身去取餐。 套餐里有汉堡,可乐,还有一些小吃,江秋梧一一撕开,推到赵悦面前,“你不是说很久没吃了,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赵悦盯着金黄色的炸鸡块:“网上说这些是垃圾食品,父母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带孩子来吃?” 这问题问得江秋梧一愣,笑着化解:“偶尔吃点应该没事。” 赵悦抬眼,咄咄逼人:“你又不是做父母的,你怎么知道?” “......” 江秋梧察觉出不对劲来,抬眸看了眼对面,她发现赵悦今晚貌似对来吃肯德基很有意见,“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怎么,就是觉得奇怪。”赵悦盯着纸盒中的鸡块,“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 江秋梧脸上有些尴尬,轻咳了声:“我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会喜欢吃这些。” “都?”赵悦想起在韶大见过的那个大学生:“你妹妹喜欢吃?” “嗯。” 赵悦了然:“我小时候也很喜欢,每个星期都期待着来吃。” “现在为什么不喜欢了?”江秋梧顺嘴问的时候,心中已经开始猜答案,比如岁数长了,觉得这些油炸东西不健康,或许吃过的美食太多,肯德基已经排不上号。 可没想到赵悦说:“没人带我来吃。” 江秋梧心头一怔,握着可乐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平静地注视着对面,赵悦平时脸上就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江秋梧并没有闲心去窥探,见怪不怪。 可此刻,望着那张无表情的脸,心情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发软还泛酸:“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可以带你过来。” 赵悦看着江秋梧,“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许诺。” “吃个肯德基,又不是什么难事。”江秋梧笑着说:“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赵悦视线看向别处,拿了根薯条递到嘴里,淡声道:“随便你。” 原本以为关于那位导演的讨论已经结束,可没想到回到店里,赵悦又问起:“你觉得赵经年妻子这次会跟他离婚吗?” “啊。”江秋梧顿了下,这次没有敷衍,而是很认真的帮忙分析:“以前被拍到那么多次,都没选择离婚,这次应该也不会。” 赵悦点点头,“我觉得也是,不但不离婚,还要帮他澄清。” 年轻人爱关注这些八卦新闻,江秋梧心里没当回事,以为赵悦跟在肯德基店里遇到的那两位年轻女孩一样,纯属凑热闹,但晚上睡前,重新刷到那条新闻,还真如赵悦说的那样。 导演的妻子站出来帮忙澄清,说照片里的女子其实是自己,并且还附上跟丈夫的在海边度假的亲密合照,身形,穿着,配饰都一模一样,唯独脸要比被拍到的照片里,清楚许多。 可以明显认出,就是赵经年的太太。 江秋梧看迷糊了,把照片放大反复对比,“还真是她妻子。” 天冷店里又忙,赵悦留宿已是见怪不怪的事,洗漱回来听到江秋梧说的话,特别肯定地说:“不是。” “衣服都一样啊。”江秋梧凑到台灯下,又看了眼,猜测:“会不会真是网友误会了?” 赵悦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准备吹头发,语气依旧肯定:“被拍到的不是赵经年太太。” “你怎么知道?”江秋梧诧异道。 赵悦推开关的手顿了下,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前,听到一句:“我妈,我怎么会认错。” 12、12 腊月二十九晚上,江秋梧突然接到奶奶杨金凤的电话,被告知江波今年要带那个女人回老家过年。 “往年都不见他回家过年,今年能回来,指定又是有事,秋梧,你听奶奶的,就待在城里,不要回来,不要见他。” “他初一晚上就走了,等他走了你再回来,我让你小叔给你打点钱,你在城里买些肉,还有鱼,腊肠什么的,好歹是过年,可不要亏待自己。” “秋梧,你买的那个车票还能退吗?” 老年机信号不好,话音断断续续的,而奶奶肯定又是背着小婶站在大门外给她打的电话,隔着手机,都能听见呼呼的风声,江秋梧于心不忍,忙说:“能退,奶奶,你快进屋,外面冷。” “那就好,你初二回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好好,你快进屋去。”江秋梧催促道。 理发店每年都是年底这几天最忙,挂断电话,江秋梧没着急去收拾客人走后留下的狼藉,而是靠在椅子里,扭头盯着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景观树,脑子里有点空。 跟奶奶一起过年应该是从过完小年后就开始期待的事情,现在突然有变,说不失落的假的,但除却这个,还有种道不清的迷茫和无力感。 生活没有起色,被人牵制、束缚、羁绊,连最起码的遵循本心都无法实现。 心情简直糟糕透了。 过去许久,嗡—— 已经息屏的手机震动了下。 江秋梧回过神,垂眸看了眼,是小叔江涛给他发的微信,很简洁的信息传达:“你奶奶给你的钱。” 下面是转账提醒,五百块。 这得奶奶种一季地,还要到处去捡麦子才有的收入。 江秋梧没有收,也没有回复,而是找到小婶肖艳的微信,给她转去一千块。 【小婶,今年店里比较忙,我估计要晚两天才能回去,听说佳佳和乐乐今年期末考试考的很不错,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有空你带他们去买套新衣服,吃顿好吃的,奶奶年纪大了,赶集不方便,这两天麻烦你跟小叔跑一趟给她办下年货。】 【提前祝你和小叔新年快乐。】 不到三十秒,就收到回复:【秋梧啊,这么客气做什么,佳佳和乐乐的新衣服我都已经买了。】 江秋梧扯了下嘴角,面无表情打字:【小婶,你就收下吧。】 客套不到两句,钱被收了。 【小婶:行吧,你放心在那边忙啊,妈的年货我跟你小叔都会置办的,不用操心,你忙完也赶紧回来,大过年的,家里就等你回来团圆了。】 【嗯嗯,好的。】 结束对话,江秋梧轻吐了一口气,关掉手机,起身快速地把店里打扫了遍,然后去卧室拿睡衣洗澡,转身时,余光扫到搭在床尾的灰色卫衣。 赵悦前天上午接到一通电话,接完留下句‘走了’,就没有再出现,江秋梧没去主动过问原因,也没询问她还来不来上班,两人之间像是有种不用说的默契,赵悦来不来店里上班,就跟她留不留下过夜一样,无需过问。 若是来那就指派活干,要是不来,不来就不来吧。 江秋梧收回目光,抓起睡衣去浴室洗澡。 除夕当天,店里不出意外又是客满,江秋梧早早的在店外挂起牌子,提醒本店六点后便不再营业,她需要去超市购买点食材,总归是过年,不能太寒碜。 韶华巷有多半人都回老家过年了,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外面贴着打印出来的白纸,告知初几回来。 路过彭姐面馆,江秋梧凑近看了眼,白纸上写着初三复工,彭莉家是北方的,光回去路上就要一天半时间,算下来,其实也就赶回去过了个年。 看到这个,江秋梧突然想起来还没问彭莉到家没有,掏出手机正要发个微信过问下,映入眼帘的,先是另外一个人发来的微信。 【y:店怎么关了?】 彭姐面馆和理发店就隔着百米远,再加上除夕夜很少有人在街上闲逛,江秋梧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店门口台阶上,低着头看手机的身影。 赵悦难得穿了件亮色的衣服,借路灯的光瞧过去像是米白色,显得很年轻,让人眼前一亮,但脸上的表情看得不真切。 忘记刚才掏手机是要做什么,江秋梧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提着购物袋走近,赵悦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两人目光对视了下,然后是锁芯转动的声音,交叠的影子错开,一前一后进屋。 像演电影那般,伴随着关门声,屋内顿时亮堂起来。 江秋梧把购物袋放到就近的柜台上,双手合在一起放到嘴边呵了口气,才转身看去,眼神中带着询问:“在这吃饭?” “嗯。” 从鼻腔里发出的单音节。 江秋梧点点头,等身上的寒气散去不少,就提起袋子往厨房走,除夕夜不似平时吃得随意,要准备好几个菜,所以江秋梧没让赵悦闲着,走出两步后,冲她说:“进来给我打个下手。” 赵悦愣了下,跟过去。 “先帮我把土豆削一下,花菜掰开,掰成这样就行。”担心赵悦不会,江秋梧动手给示范了下,然后扭头看向赵悦。 赵悦:“我会。” 江秋梧放下花菜,继续把塑料袋里的食材往外拿,边拿边说:“然后再帮忙把这个生菜洗一下,剥几个蒜,就差不多了。” 赵悦点点头,蹲在厨房门口,默不作声的开始择菜,洗菜,江秋梧给排骨焯水的时候,余光瞥了眼闷头做事的人,“想聊聊天吗?” “怕你一直不说话,憋坏了。” 刮土豆的手顿了下:“窥探别人隐私?” 江秋梧笑笑:“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那是你一直猜错。”赵悦快速刮完一个土豆丢进碗里,然后抬起头看向江秋梧:“我看着心急。” 江秋梧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不告诉任何人。” 赵悦嗤了声,低下头继续刮土豆:“这点烂事在网上都挂了三天,还算什么秘密。” 江秋梧想了下,才问:“这次你妈妈还不打算离婚?” “嗯。”赵悦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那人可能救过她命。” “他们不离婚也有可能是——” “是什么?” 江秋梧看她:“是为了你好。” 赵悦听完很不屑一顾,“前两年说这话,或许我还会信,现在你觉得可能吗?” 江秋梧抿唇,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是跟他们吵架了吗?除夕夜一个人跑出来。” “没吵,他们忙,都不在家。” 冯媛大前天回来过一趟,带着赵悦去高档餐厅吃饭,去国贸买新衣服,还陪她拍照,但就是绝口不提赵经年外面有人的事,赵悦怕她伤心,便也不去主动说。 本以为今年会有亲人陪她过年,可今早接到一个电话,冯媛就又走了,把赵悦安排在爷爷奶奶家,晚上大伯,叔叔姑姑扎堆,带着里里外外的亲戚,穿着艳丽,珠光宝气地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开心迎接新年,仿佛不曾看到过网上的新闻,饭前大肆夸赞赵经年今年在电影圈又取得哪些新成就, 赵悦看着他们那虚伪的笑容,只想吐。 “你呢?过年也不回家,就在店里。” 江秋梧脸上的神情顿了下,转过身从墙上取下勺子,在锅里随意搅动了几下,“过年客人多,舍不得走,我要是走了,你今天来岂不是要扑个空。” “......”赵悦不说话。 “小赵。”江秋梧扭头看她,笑着说:“下次来,提前打声招呼,发条微信又不要钱。” 赵悦抿了抿唇,面无表情道:“不要叫我小赵。” “嗯?” “土。” 江秋梧唇角上扬:“可我觉得这么叫还挺亲切。” 赵悦打断:“土豆刮好了,还要做——”在地上蹲的时间太久,猛地站起来,腿麻加上头晕让赵悦身体向前踉跄了一下,厨房就那么大空地,正巧扑到转身要去扒玉米的江秋梧身上。 突然而来的撞击。 江秋梧没站稳,身体碰到案台上,腰后面随之紧扣上一只手臂,耳根后灼热的气息,让她顿时不敢动弹。 排骨在滚水里汩汩翻滚,升腾而起的水蒸气带着肉香,让厨房里看起来仙气飘飘,赵悦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突然想起去年过除夕时的场景,她和宋玉婉一起包饺子看春晚,吃年夜饭,还喝了红酒,她们背靠着沙发,畅快地聊起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直至深夜。 当时的气氛恰到好处,可到嘴边的告白硬生生被突如而来的一通电话和‘从天而降’的男友打断。 原来她有恋人,满满当当的渴求和倾慕瞬间凝固,只剩下心酸和不堪。 不愿继续回忆后面发生的事情,赵悦缓缓抬眼,目光在江秋梧脸上流转,眼神算得上深情,就是混杂种道不清的忧郁和愁绪。 过了半晌,锅里的水滚的哗哗冒泡,担心焯水的排骨会糊掉,江秋梧脑袋小幅度的往后转:“你——” 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笼罩下一层薄影,紧接着唇边一热。 赵悦俯身吻了她。 13、13 唇瓣贴了下很快就分开,可萦绕在鼻尖的冷冽茶香,迟迟不散,江秋梧睫毛颤了下,缓慢扬起下巴,眼神复杂地看向赵悦,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了?”赵悦抬起手在江秋梧唇边轻轻擦拭了下,问:“还继续吗?” 那晚赵悦每每有新花样前,都会先问上这么一句话,时隔许久再听到,浑身都怪异,发狠的怪异,江秋梧撇开眼,“锅里水快被烧干了。” 赵悦环着腰的那手收紧:“你那天不是挺主动的。” “......”江秋梧舔了下嘴唇,盯着锅中的排骨:“不吃饭了?” “饭什么时候都能吃。”赵悦说。 循规蹈矩的过了三十多年,理智告诉江秋梧,不该被眼前这种虚无缥缈的暧昧蛊惑,可赵悦不加掩饰的拨云撩雨如同一记顽石,用力扔掷进来,平静许久的心湖难免泛起涟漪,蠢蠢欲动。 或许她本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正经。 江秋梧轻轻推开赵悦的胳膊,走了两步过去,先把火给关了,然后拿起灶旁的勺子,把锅里快要煮熟排骨捞进大瓷碗中。 “你想睡我?”江秋梧原话送回。 就算不正经,也要比赵悦看起来正经些,毕竟年龄摆在那儿,不能像小孩子一样随意胡来。 赵悦侧过身子,看她:“不行?” “不行。” 赵悦抿了下嘴,眼皮耷拉下来,转头看向别处。 然后听见江秋梧又说,“先吃饭。” “菜已经买了。” 人啊,一旦尝过鲜,就很难再坚守原则。 赵悦看了眼江秋梧,明明她站的位置也没有挡着自己,可胳膊硬是从她身前绕过去,抓起放在案台上那颗西兰花,边低着头扒开边问:“做到几点?” 江秋梧把锅中的水倒掉,想了下说:“快的话,九点半准时吃饭,前提是你别捣乱。” “......”赵悦手指顿了下,“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江秋梧不明所以,但扭头在对上赵悦目光的那刹那,好像又突然明白点什么。 只是这未免太具体了点,她没办法给答案。 赵悦:“我明天早上要去给我外婆拜年。” 江秋梧装没听懂,点点头,“知道了。”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可过年图个热闹,江秋梧烧个八个菜,这个数字听起来也吉利,饭菜端上桌的时候,九点半刚过五分钟。 “还挺准。”赵悦说。 春晚已经开始,江秋梧打开电视,春晚内容其实看进去的不多,开着就是烘托个气氛,“不知道你要过来,也没准备饮料,只能用茶水代替了。” 赵悦抬眼:“酒也没有?” “没,你想喝吗?”巷子口的超市应该还在营业,江秋梧买菜回来路上碰上超市的老板娘,跟她寒暄了几句,得知他们一家今年也是就地过年。 屋外风吹的厉害,听着就冷吗,赵悦看了眼,摇摇头,“算了,喝水就行。” “嗯。”以前过年要么是陪奶奶一起过,要么就自个凑合过去,这还是头一次跟一个半生不熟的人搭伙过年,江秋梧细想之后,心中还挺感慨,人与人相处这东西,有时候还真挺奇妙的。 赵悦察觉到:“你笑什么?” “没什么,过年高兴啊。”江秋梧端起茶杯,在赵悦的杯沿上碰了下,“新年快乐。” 看着江秋梧脸上开心的笑容,赵悦难得也扯了下嘴角,“嗯,新年快乐。” “什么时候开学?”两人吃饭总不能干吃不说话,江秋梧先开了个头。 赵悦抿了口水后,放下杯子:“正月十六。” 江秋梧点点头,又问:“你学的什么专业?” “经济。” 江秋梧有些意外,因为李欣学的也是这个专业,“听说这是你们学校的王牌专业,你能考上,高中的时候成绩肯定很好。” 赵悦高中时成绩确实不赖,因为宋玉婉的工作就是负责她学习,一旦哪门功课落下,是要扣她工资的,但赵悦只挑了前半头听:“听谁说的,你妹妹?” “嗯。” 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江秋梧嘴里听到这个妹妹,既然关系这么好,赵悦心里纳闷:“你不回去过年,她不想你?” 江秋梧愣了愣,垂下眸子:“她有父母陪。” 一个能上大学还有父母陪,一个却要在过年的时候守着理发店赚钱,赵悦眉心微皱:“你爸妈是不是很偏心?” “啊?” 赵悦看她:“更疼你妹妹。” 闻言,江秋梧低头笑了笑,“我这么大人了,能自食其力,所以父母疼不疼爱都无所谓。” “江秋梧。”赵悦叫她。 “嗯。” 赵悦:“他们要是不在乎你,你也别搭理他们,这样难过就会少点。” 虽然是早已经想通了的道理,可从赵悦口中听到,也算是种安慰,江秋梧心中暖烘烘的:“没想到你还会说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 江秋梧:“平时见你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以为你不会说好话。” 赵悦瞅她:“不要以貌取人。” “好,记下了。”江秋梧拿勺子往两人碗里盛了汤,“其实今天应该吃饺子的,但时间太匆忙,没时间再擀皮、剁饺子馅,对了,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 听到吃饺子,赵悦心中怔愣了下,眼睛直勾勾盯着江秋梧,没有出声。 “怎么了?”江秋梧见她这样,有些诧异。 赵悦忙收回目光,轻咳了声:“没,我吃什么都行。” “不挑食是个好习惯。”江秋梧笑着说。 没有准备主食,再加上天冷,饭吃到一半汤碗里的排骨汤已经见底,江秋梧端起碗,要去厨房再盛时,目光不经意瞟到站在店外几乎快要跟夜色融为一体的人影。 整个人顿时愣住。 “欣欣?” 起初看到的第一眼,江秋梧还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店子的玻璃门反光,再加上过年期间,巷子中的墙灯都熄了,造成户外光线不是很亮,所以看的不真切。 直到走近到门口才敢确定站在外面的人真是李欣,江秋梧忙拉开门,又惊喜又意外:“欣欣,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李欣是小年那天的车票回家,当天还是江秋梧亲自送她去车站的。 “姐......”李欣一张嘴声音嘶哑的厉害,走上前抱住江秋梧,委屈地哭诉:“他们不让我跟你见面,我不想在家里待了。” 江秋梧眉心皱成一团:“跟你爸妈吵架了?” 李欣小声的抽泣,不说话,江秋梧心疼不已,抬手轻抚她的后背,安慰说:“不哭不哭,姐姐在呢。” “他们太过分了。”李欣边哭边说,“我没跟他们吵,是他们看见你给我买的新衣服,非要和我吵的,他们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穿你买的衣服怎么了,他们老了我又不是不养活他们。”李欣越说越委屈。 江秋梧心中自责不已,“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才会弄成现在这样子,对不起啊,欣欣。” “姐,不怪你,是他们不讲理。”不知是冷的还是太过委屈,李欣哭着哭着开始打嗝。 江秋梧见状,连忙提起她手边的行李箱,“外面冷,先进去再说,对了,你吃饭了吗?” “没。”李欣摇头。 江秋梧叹了口气,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哭了,先进屋吃饭。” · 饭桌上突然多了个人,赵悦跟李欣互相打量完,各自挪开视线,都没吭声,等江秋梧盛完汤从厨房出来,才给两人介绍:“这是我小妹,李欣,这个是......店里新招的员工,赵悦。” 赵悦连眼都没抬,听完只点了下头,李欣看了她一眼,“你好,我叫李欣。” “你姓李?”赵悦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李欣:“对,木子李。” 赵悦抬眸看了眼江秋梧,眼神耐人寻味,但江秋梧只顾担心李欣了,根本没注意到:“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吃完饭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大年下你一个人跑出来,他们肯定担心你。” 李欣看似是在听江秋梧讲话,可目光却不动声色的越过她,打量坐在她身侧的人,“嗯,姐姐,我先吃点东西吧,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 快吃完饭李欣才来,桌上的菜都是动过的,江秋梧询问:“今天没来得及包饺子,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做。” 李欣又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人,说:“姐姐,我想喝酸奶。” “酸奶?” 李欣点头:“嗯,我突然特别想喝酸奶。” 这个店里还真没有,江秋梧想起巷子口的超市,便想去碰碰运气,“行,我去给你买。” 今天的气温零下几度,到夜间更是寒冷,赵悦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叫住江秋梧,人已经出门了。 活跃气氛的人走了,店里顿时冷清下来,连热闹的春晚都拯救不了,李欣放下筷子,望向对面:“我姐每个月给你开多少工资?” “......”赵悦愣了愣,抬起头顿了半晌,“不知道。” “不知道?”李欣笑了声,“工资都没谈拢,就能留店里吃饭啊。” 赵悦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就没搭理,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你看着年纪也不大,至于来我姐的理发店打工?”李欣语气明明也没有不好,但总夹杂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就好像别人在跟她争夺什么,着急先宣誓主权。 赵悦听得有点不耐烦,“至于。” “那你打算在这儿干多久?” 赵悦觉得莫名其妙:“查户口?” “你是店里的员工,这都是些很常见的问题,我替我姐问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就去问你姐。” 李欣:“我会去问的。” 赵悦嫌烦,索性直接进里屋去,李欣看到后,微微一愣,连忙出声阻止:“那里面不能随便进。” 可话没说完,门已经被带上。 江秋梧买完酸奶回来,见桌上只有李欣一人,“她人呢?” “里面。”李欣说完,偷偷观察江秋梧的反应。 见她只是扭头看了眼,便没有其他动作,“超市酸奶卖光了,我给你买了可乐和橙汁,你想喝哪个?” “可乐吧。” “好。”江秋梧摸了下瓶身,“太凉了,我去热一下。” 李欣抓住她手腕,“不用,我喜欢喝凉的,姐姐,你陪我吃饭吧。” 江秋梧笑笑,往李欣碗里夹菜:“好,多吃点。” 姐妹二人边吃边聊些体己话,气氛很融洽,吃完饭李欣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脸色不是很好,江秋梧递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跟父母好好说,然后自己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有意避开。 厨房里的水龙头不出热水,江秋梧到浴室去接热水,端着洗菜的盆子刚进去,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带来一阵风后,又缓缓关上,只留下一条缝。 江秋梧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是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来人,肩膀上突然一重,与此同时双手被人紧紧抓住摁在胸前,整个人在力道的冲击下后退了几步,后背紧贴上墙。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紧接着嘴唇被人堵住。 赵悦含住江秋梧的唇瓣,咬了下,舌尖趁机窜入,吻得又凶又急,江秋梧愣了下神,反应过来后,伸手去推赵悦肩膀,“欣欣还在外面,你干什么?” “她姓李,你姓江。”赵悦松开江秋梧,气息微喘,压着声音低头质问:“这是哪门子的妹妹?” 江秋梧嘴角被啃得有些肿,胸口起伏不定,说话声音也不稳:“是......是我小妹。” “让她走。”赵悦眸色微敛,抬了下下巴,冲门外示意。 江秋梧努力平复下心情,一边提防李欣会推门进来,一边还要用力抵着黏在她身上的人,防止赵悦继续亲她:“现在这么晚了,她在城里就我一个亲人,让她能走哪去。” “你......怎么了?” 赵悦看了她一眼,唇瓣不由分说的再次贴上来。 “唔......” 江秋梧锤她肩膀,房间就这么大点面积,她们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外面听到,“你别闹了,欣欣会听见的。” 赵悦停下,再次说:“让她走。” “好好,我等会儿带给她订酒店,你不要再发疯了,先放开我。”为了不让赵悦继续胡闹,江秋梧只好先这么说。 说完舔了下嘴唇,口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居然咬出血了,江秋梧眉心紧皱,仰头盯着赵悦,无声地质问。 赵悦垂眸看着她,突然改变主意:“我去住酒店。” 江秋梧微愣,神情有所松动,其实这样再好不过了,李欣大老远跑过来,让她住酒店,根本不合适。 “但你要和我一起。” 14、14 两人一前一后从卫生间出去,怕江秋梧反悔,赵悦扯住她胳膊,递过去个眼神,无声胜有声。 江秋梧轻咳了声,视线躲闪,瞟向洗脸台前的镜子,虽然出来之前已经认真检查且整理过,但还是心虚。 “碗还没洗。”她说。 赵悦撒开手,“要多久?” 江秋梧抿唇,有点不太敢看赵悦,今晚若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大可抛开平日里的规矩和束缚,不去想任何东西,放肆一回。 可李欣的到来瞬间把她拉回现实,该面对的现实一个都逃不掉。 “小赵,今天不太——”话还未说完突然被门外的说话声打断。 “姐,你在洗碗吗?我帮你一起洗。”李欣打完电话掀开帘子进来,看到赵悦愣了下,然后客气地问:“你要不要到外面看春晚?” 赵悦身子靠在门框上,“不看。” “哦。”李欣绕开她,走到水池旁,“姐,我来洗吧,你歇会儿。” 江秋梧笑着摇头,“不用,你出去玩吧,就这几个盘子,一会儿就洗好了。” “你洗,我冲,这样快点,不然一会儿春晚结束了,你都没看到。”李欣撸起袖子,手沾到冷水,突然缩了下:“好凉。” 刚才去卫生间就是要接热水,结果被赵悦一打岔,什么都忘了,连盆子都落在里面,江秋梧脸上微怔:“出热水的水龙头坏了,你放着,我来洗吧。” 李欣笑了下,拿起江起梧已经洗干净的盘子到水龙头下冲洗:“没事,才开始碰有点凉,现在好多了。” 江秋梧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嗯。” “姐。”李欣看了眼身后,凑近小声问:“她晚上不回去吗?” 江秋梧用余光瞟了眼靠在卧室门框上玩手机的人,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解释:“天太冷了,睡沙发容易感冒,我给小赵在酒店订了房间。” “那你呢?”李欣又问。 正低头玩手机的人手指一顿,眉眼微抬。 江秋梧扯了下嘴角:“我就住店里啊,卧室那个床不是很大,但我们挤挤也够睡。” 李欣脸上露出笑容,充满着期待:“好久都没跟你一起睡觉了,姐,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 “好。” 收拾完一切从厨房出来,店里空荡荡的,赵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江秋梧抿了抿唇,走到门口,屋外夜色正浓,寥寥几盏路灯立在寒风里,显得异常寂寥。 江秋梧想起赵悦刚站在店门口等她时的背影,心中莫名有点酸涩,就是挺心疼她。 听到卷闸门落下的声音,李欣忙出来,看到店里只有江秋梧一人,有点意外:“她走了?” “嗯。”江秋梧把刚才吃饭时坐的椅子收起来,放到墙边,又去合桌子。 李欣帮着一起收拾,期间问起:“她过年为什么不回家,来你这儿啊?” 江秋梧不动声色道:“今天店里客人多,忙到很晚才结束,我心里过意不去,就留她吃顿饭,表达下谢意。” “她父母不催她回去吗?”李欣很奇怪,“毕竟是过年。” “不太清楚。”江秋梧转移开话题:“刚跟你爸妈怎么说的,有没有好好谈?” 李欣脸上愣了下,垂下眸子,支支吾吾道:“我妈跟我道了个歉,说明天来接我回家。” “你妈都跟你道歉了,就不要再和她置气,大过年的你一个人跑出来,他们年夜饭都吃的不开心。” 李欣低着头,心里确实挺不是滋味:“我也不想跟他们吵,可他们总防贼似的防着我,生怕我跟你联系,你是我姐,是我亲生的姐,我怎么可能不理你。” 江秋梧叹了口气,看着李欣,语重心长道:“我虽然是你亲姐,可并没有尽到一个姐姐该有的责任,相反是你父母把你从小养到大,辛苦供你上大学,还支持你考研究生,欣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有没有我这个姐姐,你都一定要先对他们好,把你的父母放在第一位,好好孝顺他们,知道吗?” “知道。”李欣抬起头看着江秋梧,声音有些哽咽:“可是姐姐,我也特别想和你在一起,想对你好。” 有时候血缘这个东西还真不能不信,江秋梧无奈笑笑:“没有不让你对我好,只是你要把父母排在前面,凡事先替他们考虑,再对我好。” 李欣轻嗯了声,“我知道,其实刚才听到我妈跟我道歉,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觉得对不起她。” 江秋梧欣慰道:“回去了跟他们好好道个歉,还有以后不许再离家出走,多让人担心啊。” “……嗯,对不起,姐姐。” 长姐如母,十多年生而不养的亏欠,让江秋梧对李欣总有交代不完的话,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聊到深夜,都哈欠连天。 江秋梧有了困意,扭头说:“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姐。”兴许是提起了伤心事,李欣眼眶有点泛红,直勾勾盯着江秋梧:“他们当初为什么不要我?真的只是因为我是女孩吗?” 江秋梧喉咙处哽了下,像是被堵上棉花,酝酿许久才开口,说:“欣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只管过好以后的日子。” 李欣眼皮抖了下,垂眸不说话。 江秋梧扭头看她,再次叮嘱:“一定记住我说的话,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沾那个人,更不要去同情他,不值得。”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做父母。 “别想了,快睡吧。”江秋梧把枕头放平,手指碰到放在下面的手机,就顺便摸出来看了眼。 【到了吗?】 三个小时前发过去的微信还孤零零地躺在聊天框中。 赵悦没有回复。 江秋梧望着暗灰色的头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放弃,熄了灯睡觉。 · 大年初一下午,店外停了辆白色的轿车,女人坐在车上没动,只有男人下车,帮李欣提上行李,父女俩对视了眼,男人拍拍李欣的肩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搂着人往车旁走。 “回家吧。” 李欣回头看了眼,才坐进车里。 车子逐渐走远,消失在视线里,江秋梧耷拉下眼皮,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店里,开始收拾行李,兜里的手机还在振动个不停。 江波从不到两点钟的时候,就开始给江秋梧打电话,一直打到现在快五点,一个接一个,没有间断,江秋梧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桌上就去做自己的事情。 等收拾完行李才发现手机被打没电,关机了,江秋梧找到充电器把手机充上电,刚开机奶奶的电话就打进来,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他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见你不接,刚回城里去了,秋梧,我怕那畜生现在去找你,你别等明天的车了,今天就回来吧。” 江秋梧眉心紧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去长途客运站,已经赶不上最后一班车,“好,我知道了,奶奶。” “我怕他去找你,那畜生昨天回来就问我借钱,我哪里有钱啊,他找你肯定是又想管你要钱,秋梧,你赶紧回来吧,你一人在那儿,我不放心啊。” 江秋梧:“奶奶,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看车票,然后回去,你不要着急。” “好好,奶奶在家等你。” 城区到老家有三十多公里,六点钟之后就没车了,可今晚不回去,若是江波真来店里找她.......江秋梧并不怕他,只是想过个清静年。 思前想后,江秋梧从手机上叫了辆顺风车,车费虽贵点,但总算在天黑前赶到家,夜色朦胧,将黑不黑,江秋梧坐在板凳上,打量屋内的一切,有些恍神。 别人提着行李是回家过年,她像逃难。 “来咯,来咯,最后一个菜。”思绪被打断,头发花白的老人端着冒着热气的汤碗进屋,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鱼肉,上面漂浮着几个葱花,闻起来很香。 江秋梧忙接过来,“奶奶,你快坐。” 杨金凤已年过七旬,但身子骨很硬朗,江秋梧回来陪她过年,心里更是高兴,整个人精神状态看起来极好,硬是不让江秋梧插手做饭:“你快吃快吃,对了喝饮料吗,我让你小叔去街上给我带了两瓶橙汁,奶奶拿给你喝。” “奶奶,你先坐下吃吧,别忙活了,果汁在哪?我去拿。”江秋梧作势要起身。 杨金凤摁住江秋梧的肩膀,跟她争:“你快尝尝菜怎么样,我去拿。” 江秋梧能看得出来奶奶很高兴,就随她去了,五个菜,菜式都简单,但也算弥补了昨天缺失的团圆饭。 饭间提起江波,杨金凤声音有些哽咽,抓住江秋梧的手:“你能回来过年,奶奶心里特别高兴,你爸那事是奶奶对不住你......” “奶奶那都过去了,我们不提了,大过年的,说点高兴的事。”江秋梧往杨金凤碗里夹菜。 杨金凤掏出手绢抹了抹眼泪,“好好,不提那混账东西。” “嗯。” 要收拾碗筷的时候,肖艳突然带着俩孩子过来,还端着牛肉和香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前转的那一千块,以前没什么好脸色的小婶这次难得有个笑脸。 杨金凤住的平房和小儿子盖得楼房在一个院里,走动起来就几步路的事,但平时是各做各的饭吃,客套的寒暄完几句后,肖艳笑着说:“妈,秋梧难得回来一趟,你明天中午就别做饭了,我炖点羊肉,你们都过来。” “好。” “那我们回去了。” “佳佳,乐乐,这是姐姐给你们红包,来年也要好好学习哦。”江秋梧从兜里掏出来四张钞票,给俩孩子一人二百。 肖艳原本还推搡不要,可江秋梧执意要给,拉扯了几个来回后,红包装进孩子的口袋里,三人笑眯眯地离开。 “秋梧,你的那份,我早上已经给过了。”杨金凤望着那仨人走远进屋的背影,脸上有些无奈。 江秋梧笑笑,“没事,大过年的,不就图个热闹。” 杨金凤:“奶奶是不想老看你吃亏。” “不吃亏,佳佳和乐乐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弟弟,给他们怎么会吃亏。”江秋梧手搭在杨金凤肩膀上,搂着她进屋,高兴地说:“我给你买了两件衣服,你快试试看合身吗。” “又乱花钱。”杨金凤数落她。 江秋梧:“没乱花钱,都是打折的衣服,特别便宜。” 老年人早上醒得早,晚上瞌睡也多,躺到床上刚聊没几句,就听到旁边传来轻微的鼾声,江秋梧扯唇笑了下,起身把灯给熄了。 · 在老家待了三天,江秋梧订初五的票回城里,走的前天晚上,杨金凤到处寻摸,往她行李箱里装肉装菜,让她带回城里吃。 “够了奶奶,你也知道我那地方很小,带太多冰箱装不下,坏了就可惜了。” 杨金凤:“这些青菜都是园子里种的,很新鲜,你及时吃,可别给放坏了。” “少带点就行,还能吃新鲜的。” “奶奶心里有数,你快去洗澡。” 江秋梧洗漱完回来,行李箱已经被杨金凤给装得满满当当,不厌其烦地叮嘱哪些耐放,哪些要赶紧吃,“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奶奶你快去洗。”江秋梧推杨金凤的肩膀,“趁里面还有热气。”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声,江秋梧扭头,边擦头发边走过去,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信息提示,脸上微微一愣。 【初几回来?】 15、15 从老家带回来的有香肠和熏肉,担心捂在袋子里久了会有味道,江秋梧到家歇了一小会儿就撸起袖子开始收拾,把那一大袋子的菜分好类放进冰箱,又特意挑了些彭莉老家没有的特产,打算一会儿给她送去。 分装好菜,江秋梧趁今天天气好,把屋里的床单拆洗了,被褥拿出去晒晒,又把平时注意不到的犄角旮旯,里里外外都彻底打扫了遍,等做完这些,身上都出了汗。 正月理发店里没什么客人,江秋梧吃完午饭把门店关了,去给彭莉送菜,面馆跟理发店不同,只要在巷子里谋生计的那群人回来了,店里就有生意,到的时候彭莉正在准备明早要用的面条和牛油。 “你腰才好点,又开始搬重物。”江秋梧赶紧过去搭了把手,“慢点慢点,小心。” 彭莉见到江秋梧就像看见亲人似的,特别开心:“姐,你啥时候到的?” “上午到的。”江秋梧帮忙把面条抬放到桌上,才说:“给你带了点特产,你跟彤彤尝尝。” 彭莉接过来瞅了两眼,“谢谢姐,你吃了没?我给你下碗面。” “我吃过了。”江秋梧往店里看了眼,“彤彤呢?怎么不见人。” “屋里看电视呢,彤彤,干妈来找你玩了,快出来。”彭莉扭头朝屋里喊。 没一会儿,碎花门帘被掀开,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姑娘欢心雀跃的从屋里跑出来,扑到江秋梧怀里又亲又抱的:“干妈,我好想你啊。” 江秋梧接住小姑娘,揉揉她的头发:“干妈也可想你了。” “彭欣彤,你收敛点,别把干妈撞倒了。”见俩人亲热的模样,彭莉很担心自己闺女撒娇起来没个轻重把江秋梧给扑摔着。 小姑娘扭头朝彭莉做了个鬼脸,两条胳膊搂着江秋梧的脖子撒娇:“我好久都没见干妈了,就要抱抱。” 彭莉无奈笑道:“你就仗着干妈宠你吧。” “没事,我也想彤彤了。” 聊了两句有客人进来吃饭,彭莉转身去给人捞面,江秋梧扭头瞅了眼,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彭欣彤衣服口袋里,小姑娘见状立马瞪圆眼睛,要报告给妈妈。 “嘘。” 江秋梧食指放在嘴边,凑到彭欣彤耳边悄声说:“这是干妈给你的压岁钱,给你买漂亮衣服还有小皮鞋的。” 衣服和皮鞋的诱惑力太大,彭欣彤手里捏着红包,纠结的眉心都皱成一团:“可是妈妈不让我收你红包。” “这是干妈给你的,妈妈说的不算数。”江秋梧把红包塞回口袋里,轻轻拍了下:“保管好哦。” 江秋梧坐了会儿就要回去,临走前彭莉叫住她,“姐,我晚上煮个火锅,你过来咱聚聚,这年还没过完年呢。” “行。” 月份摆在那,不论天晴与否,风刮在脸上都跟刀割似的,江秋梧把脸埋在围巾里,低着头快步往回走,快到门口时,才注意到理发店外面站的有人。 江秋梧脚步顿了下,走上前给她开门:“外面这么冷,过来怎么不知会一声。” “你去哪儿了?”赵悦跟进屋。 江秋梧把空调打开,边摘围巾边说:“给彭莉送点菜,你吃饭了吗?” “吃了。” 江秋梧笑笑,“那你随便坐,喝水自己倒。” 赵悦也不是什么稀客了,江秋梧说完就进屋里择菜,从家里带来的那些青菜都是杨金凤自己种的,特别新鲜,洗完水灵灵的,晚上下火锅吃再好不过。 “你还没吃饭?”赵悦进来正好看见江秋梧在洗菜。 江秋梧:“我吃了,这些是用来晚上吃火锅的,你跟我一起去吧。” “去哪?”赵悦身子斜靠在门框上,低头调试相机的镜头。 “彭莉的面馆里。”江秋梧说:“上次你帮忙给她搬货,吃顿饭是应该的。”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赵悦抬头看了眼,一时兴起突然举起相机,将江秋梧和她身后的背景一并框入镜头里:“不去。” “彭莉你见过,又不是不熟,一起吃个饭,人多热闹。”赵悦不爱说话,江秋梧想让她多交点朋友,或许会变得开朗点。 “见过面可不认识,去了说什么。” 镜头拍到的全是侧脸和背影,意境很美,氛围感也十足,但没有正脸看起来总觉得索然无味,赵悦又举起相机,冲厨房里叫了声:“江秋梧。” “嗯?”江秋梧下意识地偏了下头,看到赵悦手里的相机,脸上微怔了下,“你在拍照啊。” 赵悦:“嗯,笑笑。” 江秋梧不配合,转回头把洗干净的菜甩了几下,装进篮子里控水,“别拍了,我拍照不自然。” 有一张正脸照,不管笑没笑,赵悦都很满意,合上镜头说:“拍多了就习惯了。” 江秋梧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菜洗干净,江秋梧转到卧室去铺床,赵悦跟过去帮忙扯了下被单的角:“你妹妹呢?” “回家了。” 床单罩在床上,大致位置已经对应好,江秋梧走到床边把四个角一一扯平整,经过赵悦身旁时已经小心再小心,可转身时还是给撞上。 被人推到床上的时候,江秋梧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肯定是故意的,或者说,她来这趟就是有目的的。 “做什么?”江秋梧明知故问。 赵悦两条腿跪在江秋梧身侧,没有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下去,高高在上的斜睨了眼:“知道还问。” “你看现在几点。”江秋梧推了下赵悦,“快起来,别胡闹。” 赵悦俯视着身下那张脸,没有多言,直接低头吻了下去,越贴近床单越能闻到床单上洗衣液的香味,不刺鼻,闻着莫名舒服。 “我只是来兑现那天的承诺。” 江秋梧被亲得气喘吁吁,视线涣散从赵悦滚动的喉咙一直扫到挺翘的鼻梁,本就不坚固的防线渐渐坍塌:“先......去锁门。” 今天是初五,韶华巷逐步回到年前的生机和热闹,午后能听到游客的嬉笑喧闹声,还有几日不见的街坊重逢后,热情叙旧,各自聊起自己此次过年如何如何。 有几个声音,认真听起来,还能分辨出来出自何人,豪迈的笑声肯定是对面水果店的老板娘,她是东北人,声音很有特色。 带点口音的像是水果店的老板,普通话说不利索...... 这种感觉很奇妙,整个人犹如在现实与梦境中来回穿梭,两头冲击,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为之叫嚣。 卧室不采光,尤其是拉上帘子后更是看不清,江秋梧额前贴着几缕头发,湿漉漉的,眼睛半眯着,视线里的一切都不真切。 “......嘶。” 肩膀上突然一阵刺痛,赵悦又咬她。 现实占了上风,江秋梧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陈设看了会儿,张张嘴一出声,声音嘶哑的厉害:“你先去洗。” 赵悦咬完又在她肩膀上亲了亲:“等会儿。” “几点了?” “四点五十。” 马上就五点钟了,晚上要去彭莉那吃火锅,但这个想法只能在脑子里想想,江秋梧浑身没力气,连翻身都懒得翻,眼睛又渐渐合上,寻思歇会儿,或许能恢复点体力。 赵悦含住江秋梧耳垂,轻轻咬了下:“别睡。” “不睡。”根本没有时间睡了,操心的命让她此刻也睡不着,江秋梧伸手去推赵悦,“彭莉等会儿可能会过来,你把屋里收拾下,然后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赵悦不为所动:“非去不可吗?” 江秋梧闭着眼睛,嗯了声,“都答应人家了。” “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是来得及,但找什么借口呢,江秋梧懒得想,“快去洗,热水可能不多。” “那等会儿一起洗。” 江秋梧睁开眼睛,扭头看她,正想说什么,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彭莉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来电提醒上。 “......”江秋梧眼皮抖了下,伸手够到手机握在手机,清清嗓子才接通电话。 “姐,你去哪儿了?我刚路过店门口,见门是锁着的。” 江秋梧抓住伸过来的那只手,强装镇定:“我在外面。” “啊?你去哪儿了?我还说约你一起去超市,看买点啥晚上下火锅。” 赵悦低头在江秋梧肩膀上又咬了口,把已经打开前置摄像头的手机举到江秋梧眼前,示意她看自己脖颈和胸腔前是什么情况,以及熟透的耳根子。 “姐?”电话那边没声音,彭莉又叫了声,觉得有点奇怪。 江秋梧视线躲闪开,喉咙处吞咽了下,朝电话那边说:“今晚可能吃不成火锅了。” 彭莉连忙问:“怎么了?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秋梧闭了闭眼睛,也不顾旁边人在怎么看她,胡言乱语:“欣欣学校有点事,让我过去一趟。” “欣欣?她们大学开学这么早啊。” 江秋梧:“大学开学没这么早,但欣欣在准备考研,所以来的比较早。” 彭莉知道江秋梧有多重视这个妹妹,只好作罢:“行那你赶紧去看看,火锅什么时候都能吃。” “好,你帮我跟彤彤解释一下,免得她不开心。”小姑娘肯定从下午就开始期待了。 彭莉笑了声,“没事,姐。” 挂断电话,江秋梧把赵悦举到她跟前的手机推开,又闭上眼睛,一边打电话一边从镜子里看自己是什么模样,这对她的视觉冲击太大。 赵悦把手机扔回到床头,从背后抱住江秋梧,轻轻晃了下,“......别睡,现在还早。”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两人挤在一起,仅睡了床的一半,身上有汗还有其他的,黏糊糊的,难受不已,身子底下的床单也潮的厉害。 这种环境下想睡个好觉都难,江秋梧推了下赵悦,“你去收下床单,我洗个澡。” 这次赵悦没有推脱,穿好衣服很快把床单收进来,两人洗完澡,江秋梧把脏了的床单扒下来丢进卫生间里,把干净的床单铺上去。 “还好今天天气好,不然我们今晚睡什么。”赵悦坐在床头,语气很置身事外,仿佛把床单弄脏这事不是自己干的。 江秋梧瞟了她一眼,提醒:“只有两套床单。” 言外之意,再弄脏就没得换了。 赵悦扯了下嘴角,起身帮忙把床尾的两个角扯平整,“我也需要休息的。”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等把房间里弄干净,两人都饿了,赵悦出去买了两包方便面,面快熟时,往锅里打了两个荷包蛋,又下了几片已经洗好的青菜,看起来及其有食欲。 “没想到巷子口那个超市里也有套。”赵悦吃了口面,突然说。 江秋梧手指顿了下,抬头望向对面,想说你下午该不是就在那儿买的吧,结果还没问,赵悦自己先说了:“我下午还跑了两条街,到商场里买的。” “......” 听到这,江秋梧才放下心,这一条街上的人她都认识,若真是在那家超市买的,以后再去店里光顾,心里难免怪怪的。 赵悦:“你怕别人知道啊?” 江秋梧安静地吃面,“你去买的,我怕什么。” 赵悦往对面看了眼,觉得江秋梧不怎么对劲,她平时不管怎么样,脸上都如沐春风,时不时的就会冲她笑,但自从做完,脸就一直绷着。 在床上时,她们明明挺两情相悦的,现在这是提起裤子不认人还是因为没让她去吃火锅? “你......怎么了?”赵悦问。 江秋梧抬眼望去:“嗯?” 赵悦低头吃面:“不开心吗?” 江秋梧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赵悦是在关心自己的心情,“没。” “那怎么一直绷着脸。” 江秋梧吸了口面条,神情还有点愣,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脸是绷着的,“有吗?” “有。” 赵悦把碗里的荷包蛋夹到江秋梧碗里,“你要是想吃火锅,我明天可以请你。” 江秋梧没忍住笑了声,“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不舒服吗?” 江秋梧喉咙处有些发紧,眼眸微微垂下,夹起荷包蛋咬了口,“......不是。” 赵悦皱起眉:“那是因为什么?你不高兴。” “......”江秋梧抿了抿唇,犹豫许久才说:“太累了。” 她脸上没表情,不是生气也不是什么不开心,单纯就是因为太累了,不想做表情,也不想思考和说话。 赵悦愣了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江秋梧。 16、16 韶华巷这片被列入重点文旅发展项目后,沿街商户禁止饲养宠物,因此到了晚上特别安静,只能听到屋外呼呼的风声。 卧室里的大灯被关掉,只剩床头一盏小台灯,光线微弱但很温馨。 江秋梧掀开被子躺进去,里面是热的,腰上很快环过来一条胳膊,两人刚做完最亲密的事情,不管定义于何种关系,此刻心中某个地方都是软乎乎的。 “暖和吗?”赵悦把脸埋在江秋梧的后颈,鼻尖在白皙的皮肤上来回轻蹭,像是不够,张嘴咬住那一小块皮肤,没等用力,很快又松开。 “......嗯。” 江秋梧偏了下头,撞进赵悦的视线里,两人抱在一起亲了会儿,气喘吁吁分开后,赵悦又去衔江秋梧脖子里的皮肤,不用力,牙齿刚咬合就松开,然后换地方,不厌其烦。 不疼,但有些痒。 “好了,睡觉吧。”江秋梧抬了下头,把自己从赵悦嘴里解放出来,她是真的累了。 赵悦却不这么想,仰头在江秋梧下巴上吻了下:“她是你什么妹妹?” 江秋梧愣了下,意识到她说的是李欣,“亲妹妹,不是说过吗。” “为什么她姓李?”赵悦望着江秋梧,直言:“你们之间看起来亲密,其实很客套。” 终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无论怎么弥补,那种说不清的距离感始终存在,无法做到真正的连枝同气,江秋梧自己也有察觉,所以她从不奢望李欣真把她当亲人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盼李欣自己过得好就行。 “她生下来就被送给别人家养了。”赵悦对什么事都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不像是会出去乱说的人,江秋梧很需要这样的倾诉对象,“所以才会姓李。” 赵悦脸上微怔:“送人?” “嗯,家里条件不允许。” 赵悦看了江秋梧一眼,“只是因为这个?” “还有。”江秋梧说了一半突然停下。 赵悦替她说:“重男轻女。” 江秋梧对这种直抒胸臆的表达挺无奈,扯了下嘴角,点点头,“对。” 如果李欣生下来是个男孩,肯定会被留下来,可留在那样的家庭里,还不如被送走。 “你身边应该很少发生这种事情吧。”江秋梧扭头看了眼赵悦,她总觉得重男轻女这样的封建思想应该只存在于他们那种落后又贫穷的村子里,越是穷越是发了疯的想要儿子。 赵悦顿了下,突然抛出一个选择题:“你觉得被弃养和留守儿童,哪个更惨?” “......” 江秋梧哽住,看了眼赵悦,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悦嗤笑了声,语气淡然:“有钱人才更不是东西。”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种选择还真不好说,江秋梧扭头,问:“除夕那晚,你去哪儿?” “酒店。”赵悦说:“吃了五天外卖,要吐了。” 江秋梧看她:“有那么难吃?” “嗯。”赵悦嘴角扬了下,“没你手艺好。” 江秋梧却笑不出来,理性上来说那晚赵悦住酒店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床睡不下三个人,被子也不够,可出于感性,回想起来还是心疼她。 “以后不想回家,可以来店里挤挤。” 赵悦抬眸睨了眼江秋梧:“你那晚选你妹妹,把我赶走了。” “没赶,我说话明明很客气。”江秋梧笑笑,问:“那晚我可以睡沙发,你跟欣欣挤一张床,你愿意吗?” 赵悦想也没想就说:“不可能。” 反推过来,如果江秋梧跟李欣挤床上,让赵悦睡沙发,那她肯定还会头也不转的离开。 江秋梧早就猜到,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你那天来的不是时候。” “嫌我多余?”赵悦扭头:“我让你跟我去酒店,你怎么不去。” “把欣欣丢店里啊,多不合适。”江秋梧瞅她。 赵悦换个思维:“她去住酒店不行吗。” 行是行,但肯定要找借口,并且李欣也一定答应,像玩排列组合一样,江秋梧陪赵悦把当晚的情况复盘了遍,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她来的不是时候。 虽然结果没差,但心情貌似好了点,赵悦凑近在江秋梧脖颈的皮肤上轻轻嘬了下:“在你心里,我跟你妹妹谁更重要?” 此话一出,赵悦自己都愣住,什么关系需要在乎起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她似乎还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结合赵悦家里的情况,江秋梧简单把这句话理解成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在寻求安慰,而助人为乐也没什么不好:“你更重要。” 赵悦抿了下唇:“哦,行吧。” “这是什么语气。”江秋梧苦笑了下,怎么弄得跟她强迫赵悦,非要出这个选择题一样。 “如果现在是李欣问你这个问题呢。”人闲的无事的时候,就爱找点不痛快,赵悦问完抬起下巴盯着江秋梧。 江秋梧:“她应该不会问。” “没有应该,也没有如果,她就是问了呢。” 江秋梧抿唇,想了下:“非要选的话,那她吧。”当谁的面就选谁,这样两头都不伤害。 “没意思。”赵悦闭眼。 江秋梧失笑,捏了下赵悦鼻子,“那你还非要问。” 赵悦脑袋晃了下,挣脱开束缚,张嘴在江秋梧唇边咬了下,“我最不爱听实话了。” “事还挺多。”江秋梧推开赵悦的脑袋,心中庆幸现在是冬天,出去穿个高龄毛衣也不足为奇,否则跟赵悦这逮哪儿咬哪儿的毛病,她还怎么出门见人。 被推开也不恼,赵悦看了眼江秋梧,“已经送给别人家养,她怎么又找到你?” 江秋梧:“就那么大点个镇,真要找人,随便打听下就能找到。” “她自己找回家的?” “嗯。”严格上来说只是找到江秋梧,并没有回家,但不想提江波,就自动忽略了些细节。 赵悦点点头:“还真是你妹妹。” “本来就是,”江秋梧笑了,抓起被子往身上盖住,翻了个身:“困了,睡觉吧。” 赵悦戳她肩膀:“背对着我干什么。” 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江秋梧叹了口气,慢悠悠地翻了个身面对着赵悦,“这样行了吧?” “不行。”赵悦坐起来,伸长胳膊拉了下台灯下面的拉绳,“开着灯也不嫌晃眼。” 在黑暗中适应了会儿,江秋梧闭上眼睛,“赶紧睡吧。” “晚安。” “嗯,晚安。” · 第二天赵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旁空荡荡的,伸手摸了下,一丝温度都没有,看来江秋梧起的挺早。 赵悦打了个哈欠,手撑着床边慢慢坐起来,眯缝着眼睛四处乱瞟找自己衣服,突然被放在枕头边上的红包吸引走注意力。 喜庆的红色,外面印着四个烫金大字,新年快乐。 赵悦看了会儿,拿起来捏在手里掂量了下,一头雾水,正要打开看看,门口传来动静声,动作也被打断。 江秋梧进屋见赵悦醒了,就叫她起床:“你衣服还没干,先穿睡衣起来吃早餐吧。” “这是什么?”赵悦举起手里的红包。 江秋梧看了眼,“红包啊。” “我知道是红包,干什么的?” “给你的。”江秋梧进屋是来拿夹子的,拿完走之前顺道说了句:“小赵,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你天天开心。” 卧室门被带上,赵悦收回目光,盯着手里的红包发呆,赵经年和冯媛平时给钱都是直接转账,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这么有仪式感的压岁钱, 有点幼稚,但好像又刚刚好。 江秋梧晾完衣服见赵悦还坐着,“快起来吧,等会儿店里来客人了。” “嗯。”赵悦捏了下手里的红包,打开上面的封口,手指伸进去把钱够出来,是两张红彤彤的钞票。 挺吉利的数字。 年还没过完,店里客人依旧少的可怜,江秋梧换了本新的养生手册打发时间,而赵悦很没坐像的歪靠在椅子里,打了一上午游戏。 快中午的时候,彭莉过来叫江秋梧去吃火锅,“你昨天去欣欣学校,没什么事吧?” 江秋梧面不改色地说:“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菜已经买好了,姐,你等会儿过去啊。”看到旁边一直低头看手机的人,彭莉脸上的笑容顿了下,又说:“小赵,你也一起去吧,正好人多热闹。” 赵悦抬头看了眼,正要说不去,江秋梧快她一步,“好,我等会儿带她过去。” “嗯,那我先回去烧锅,都中午了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你们别耽误,赶紧来啊。”彭莉边往外走边说。 江秋梧送她出去:“好。” 彭莉走后,赵悦无奈看了眼江秋梧:“谁让你替我做决定了。” “去吧,我都答应人家了。”江秋梧去卧室拿了件棉服套在外面:“多见几次,下次就熟悉了。” 赵悦很像强行被父母带去走亲戚的小孩儿,一路上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她平时也就这样,江秋梧没有放在心上,到面馆后脱了外套就去帮忙,“你坐会儿。” “彤彤快出来,有姐姐来找你玩了。”彭莉朝屋里喊。 小姑娘很快就跑出来,见到赵悦,嘴角的笑容淡了些,放慢步子走过去,略微有些拘谨,但很礼貌的伸出手:“我叫彭欣彤,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赵悦眸色微敛,不自在地别开脸看向别处,抿着嘴不说话。 彭欣彤眉心皱了松开,松开又皱,好奇地盯着赵悦看了会儿,扭头喊:“妈,这个姐姐她不理我。” 然后就跑开自己去玩了。 赵悦喉咙处吞咽了下,脸上有些尴尬,扭头望向跑开的小姑娘,正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彭欣彤偷偷瞅她。 赵悦也看了她一眼,边掏手机边犹豫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可目光扫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醒后,整个人突然愣住。 任由手机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声音中带着些许不确定:“宋老师?” 17、17 锅里滚得哗哗冒泡,底料放进去煮了会儿,香味立马填满整间屋子,菜都是现成的,吃什么往里面放什么。 仨人都不喝酒,彭莉买了两大瓶可乐,分别倒满后,坐下感慨:“又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希望来年啊我们都身体健康,然后店里生意红红火火,还有彤彤,我的乖女儿学习进步,争取当上学习标兵。” “新年快乐,希望来年我们都心想事成。”有仪式感的碰完杯子,江秋梧扭头笑着问:“彤彤想吃什么?干妈给你煮。” “我想吃牛肉。” “好,没问题。” 锅底稍微有点辣,彭欣彤吃得直吸溜嘴,还没吃多少菜已经喝了三杯可乐,满嘴是油的问:“干妈,那个姐姐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江秋梧抽了张纸巾给彭欣彤擦嘴,看到她红彤彤的嘴唇,无奈笑了笑:“辣的话在热水里涮下再吃。” “是有点辣,妈妈给你倒杯水。”彭莉说。 彭欣彤摇头,“不要,在水里涮涮就没味道了。” 江秋梧跟彭莉对视了眼,同时笑起来,“人不大,还挺会吃。” “那个姐姐真的不回来了吗?”彭欣彤喝了口可乐,双手托着腮帮子,看起来不太开心。 江秋梧瞅了她一眼:“这么快都成好朋友了。” “不是。”彭欣彤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她就走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那好办,江秋梧说:“她叫赵悦。” 彭欣彤转了下头,嘴里小声咕哝:“那她刚才干嘛不自己告诉我。” 江秋梧想了下,笑着说:“可能是因为姐姐比较害羞,你多跟她打几次招呼就好了。” “那......好吧。” 小孩子饭量小,没吃多少就跑去看电视了,彭莉见女儿走远,才说起:“姐,这几天店里没什么生意,雇个员工纯属浪费钱,要我说啊你把那小赵辞了吧。” 江秋梧不是没想过这个事,只是大学生最迟过完十五就都开学了,到时候她不说,赵悦肯定也不会再来:“过几天吧。” “多一天你就得多付一天的工钱。”彭莉猜测:“是不是小赵家里有什么困难,你不忍心辞退她?” 江秋梧苦笑了下,“不是。” 彭莉明显不信:“小赵家里要是没什么困难,你能留一个没手艺没经验的大学生在店里帮忙啊,还管吃喝,姐你就是老好人,要是你实在张不开那个嘴,我去替你说。” 赵悦为什么能在店里蹭吃蹭喝,不太好解释,江秋梧只能用笑容掩饰过去,“不用。” “哎,小赵真该谢谢你,遇上你这么好的老板,不然就她那工作态度,遇人不笑不打招呼,上班时间随意走人,三天我就给辞退了。” 江秋梧扯了下嘴角,大概是因为心底从没把赵悦当成过店里的员工,也习惯了她来去不定的性格,所以此刻没办法共情到彭莉的不平,“没事,我给她开的工资也不高,店里平时有个人,还能说说话。” “她还能跟人说话啊。”彭莉惊讶道。 江秋梧被逗笑:“她又不是哑巴,怎么不能说话。” 彭莉撇了下嘴,“我只是意外,每次见面她都爱答不理的,还以为她都不会跟人说话呢。” “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江秋梧提醒彭莉:“别忘记了,上次还是人家小赵帮你搬货呢。” 彭莉想起来了,脸上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解释:“姐,我也不是对小赵有意见,我就是不太知道怎么跟这种不说话的打交道,太尴尬了。” “那是因为你们还不太熟,小赵其实挺热心的。” “行吧行吧,反正中午我是喊她来吃火锅了,她自己有事要走的。” 想起赵悦走之前脸上的神情,江秋梧走了下神,好像还没见过她这样,兴奋中带点紧张,虽不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但对面对她来说肯定是很重要的人或者事。 十八九岁的年纪也就该这样,心中藏着期许才不会对生活丧失信心。 “等下次吧。” 吃完饭又聊了会儿闲话,江秋梧才回店里,正准备睡会儿午觉,店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你可算回来了。”江波夹着公文包,一进门就火急火燎的,“老家有什么好待的,店里不做生意啊,也不看看这都初几了。” 光是听这个声音,江秋梧心底已经滋生出难忍的厌恶来,冷着脸直接赶人,“出去。” 江波脚步顿住,扭头看了眼江秋梧,想骂什么但忍下来了,大摇大摆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喝完转身一脸无奈地说:“你我好歹父女一场,亲生父女,不要一见面就吵,多伤感情。” “感情?我们有什么感情?”江秋梧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冷笑了声:“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哦也是,你早就没皮没脸了。” 江波被噎了下,“你看你,总是说话这么难听。” “江波,你不用在这跟我装,我直接告诉你,没钱!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奶奶都告诉你了啊,那正好省了我再跟你说开头好话。”江波坐在江秋梧旁边的转椅上,扭过头指手画脚:“你别误会,我这次不是跟你白拿钱,而是借,也不多就二十万。” 不知道江波怎么有脸说出‘就二十万’这几个字,江秋梧挖苦道:“你不是找了个有钱的相好,她应该不缺这区区二十万吧,你腆着你这张老脸去说几句漂亮话,说不定人家能白送你。” “跟你借钱就是为了跟你柳阿姨结婚用的,人家那边要二十万彩礼,不过你想想啊,你柳阿姨有车有房还有公司,人家真缺这二十万吗,根本不缺,张嘴要这钱就是为了考验我是否真心,你说我要是还拿不出来,这像话吗。” 江秋梧听得只想笑,“所以就找我借?” “不找你还能找谁,你奶奶一把年纪了,手里能有几个钱,过年回去找她要钱只会哭,哭的我头疼,你先借我二十万,等我结了婚跟你柳阿姨就不分你我,夫妻公共财产还不是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每回都吵江秋梧也累,难得心平气和地问了句:“你看我像有二十万吗?” 江波扭头看了眼江秋梧,抿抿唇,“我知道你没有,但你可以借啊,上次那一百万你都能借到,更别说区区二十万了,对你来说肯定不算事,你问你那朋友再帮我借二十万。” 江秋梧脸色顿变,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指望我再给你借钱,江波,你想都不要想!” “要么说你死脑筋呢。”江波瞪了眼江秋梧:“先把眼下的困难解决了,以后有的是钱,你怎么就不懂呢。” 江秋梧直接站起来,指着门口:“马上滚。” 江波看她:“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就帮我借二十万,等我跟你柳阿姨一结婚,立马还你。” 现在听到柳阿姨这三个字,江秋梧脑子里就一阵眩晕,拿起桌上的手机,威胁:“再不走我报警了。” 江波嗤笑了声:“我来看看我女儿,警察还能把我抓走啊。” 江秋梧知道江波根本不怕这个,所以又说:“警察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若是你那相好知道了呢,知道你连二十万的彩礼钱都拿不出,人家还愿意跟你结婚吗。” 戳到肺管子了,江波立马急眼,指着江秋梧:“你......你真的小儿见识,跟你妈一模一样!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一辈子没出息。” “滚!”江秋梧抓起手边的杂志朝江波扔过去,情绪激动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不要脸。” 江波躲了下:“那就赶紧给我筹钱,等我结了婚,求我我都不来。” 江秋梧手扶住桌角,低着头,胸口剧烈起伏,有那么一刻,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是不是她死了,就不会再这么难。 当的一声! 店外突然响起敲锣的声音。 彭莉一手提锣一手拿棒槌,边敲边站在门口吆喝:“来来!大家都来看看啊,女儿生下来就没管过,自己在外面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现在老了老了黄土埋到脖子了,天天管女儿要钱,一万两万还不行,要二十万,这合理吗?” “子女赡养父母天经地义,可你说这没养过自己一天的父母有必要养吗,都来评评理,看看不要脸的老男人长什么样,以后遇到千万拐弯走,摊上这样的老子是家门不幸。” 这势头一看就是又有热闹看,路人纷纷凑上前,店外很快躁动起来。 江波被这场面惊到,慌乱地拉开门指着彭莉骂:“你这个臭娘们胡说八道什么呢!快给我停下。” 彭莉回头看了他一眼,敲得更起劲了,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要用比他更不要脸的办法,“那位大姐你是在拍视频吗,来来镜头一定要对准我们主角,让他在网上火一把,说不定以后还能带带货赚点零花钱,这样就不用来吸自己女儿的血了。” “这大哥人品不行,脸倒是长得还挺俊,要是闲得慌,我把我老家的寡妇给你介绍个。”人群里有人开起荤笑话:“有人暖被窝了,日子才有奔头。” “不赚钱不负责任的软饭男,就是寡妇也瞧不上。” 任由江波再着急要钱,也没脸面在这儿耗下去,进店夹起公文包落荒而逃,走之前看了眼江秋梧,“那二十万,你快给想想办法。” “看看,我没骗人吧,这老东西张嘴就要二十万,大家都是这片的老街坊了,知道挣二十万有多难,他倒好嘴一张一合就拉出来了,是不是以为咱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啊。” 情绪被煽动起来,站在前面的大娘朝江波跟前吐了口口水,“我今年六十七了,为了给儿子减轻点负担,都还在捡废品养活自己,你有胳膊有腿,缺钱不会自己挣啊。” “没素质!你们真是没素质。”江波好面子,心里再恼怒也拉不下脸跟这么多人对着骂,只能忍气吞声先离开。 彭莉朝那个背影恶狠狠地呸了声,转头说:“今天谢谢大家啊,以后吃饭到彭姐面馆,我给大家打折,送豆浆、卤鸡蛋。” “这种不负责任的软饭男,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让他不敢再来我们韶华巷。” “就是,窝囊废只会欺负女人。” 人群渐渐散去,彭莉连忙推门进去,“姐,我不说跟你说过,那王八蛋再来找事,就喊我过来,我有的是办法治他。” 江秋梧抬起头,唇角轻扯了下,苦笑道:“今天谢谢你啊,彭莉。” “你没事吧?姐。” 见江秋梧脸色苍白的跟张纸似的,彭莉的心登时揪起来,想到什么连忙过去扒杵在江秋梧脸颊下面的毛衣领子,“那混蛋是不是动手打你了?” 江秋梧眉心跳了下,来不及阻止,领子已经被彭莉拽下来,昨晚留在脖颈上的印子触目惊心。 彭莉看到后顿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张嘴,“姐,你这.......” 18、18 都是成年人了,这东西被看到也不太好糊弄过去,江秋梧把领子拉起来,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彭莉脸上有点尴尬,挠了下耳朵:“姐,你谈恋爱了啊?” 江秋梧说:“没。” 没有? 彭莉愣了下,不过转而一想也是,江秋梧跟她住这么近,每天都要见上好几次,要是谈恋爱了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既然不是谈恋爱,那就是...... 虽然说这种事没啥大不了,但被熟人知道还挺难为情,彭莉在心里骂自己说话做事怎么就这么不过脑子,弄得两人都挂不住脸。 江秋梧见彭莉这样,笑了下,拉她胳膊让她坐下:“你这什么表情啊,怎么跟十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不是。”被江秋梧这么一逗,彭莉更不好意思了,脸有点红:“姐,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 彭莉凑近了点,小声道:“你不喜欢男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过恋爱,都不知道什么类型的女人能入你眼。” 江秋梧脸上怔愣了下,可能是因为和赵悦才做过那种亲密事,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居然先想到她,但很快就被否定。 “不知道。” 彭莉皱了下眉:“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自己喜欢啥样的你不清楚啊。” 江秋梧认真想过,她学生时期短暂,那时候根本没这方面心思,意识到对同性感兴趣时已经半只脚踏入社会,后来也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有过心动,有过好奇,但距离喜欢都差点意思。 再说感情这东西只有遇上才能清楚到底啥滋味,凭空想象,实在难给个准确答案。 “你喜欢什么样的?”江秋梧扭头问。 按岁数来算,彭莉比江秋梧还小两岁,可这几年全围着柴米油盐孩子转了,睁眼闭眼都是生活,完全没有私人空间,当被问到理想型时,下意识地感到特别陌生。 彭莉低下头,扣指腹上的老茧:“我啊,我喜欢踏实上进的,对彤彤好的。” “你这么能干,以后肯定会遇到对你对彤彤都好的男人。” 彭莉推江秋梧胳膊:“我问你问题呢,怎么转到我身上了,姐,喜欢女的也没啥,你可别因为这个不敢谈恋爱啊,你条件这么好,不管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都好找,谁能跟你在一起是她的福气。” 江秋梧扯了扯嘴角:“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这情况,也没心思想那么多。” 意识到江秋梧指的什么,彭莉叹了口气,忿忿不平:“那王八蛋真把你害苦了,他下次要是还敢来,看我不拿扫帚抽他。” “不提他了。”江秋梧问:“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 “我自己来就行。” 饮水机放在靠里屋门口的墙角,门是半掩着的,彭莉过去倒水,抬头时无意间扫到挂在卫生间外面的卫衣,目光定了下,心想那衣服瞧着有点眼熟。 接完水,彭莉端起水杯往回走时,突然想起来,那件卫衣上的logo跟赵悦今天穿的那件羽绒服上的一模一样,所以才会看着眼熟。 一瞬间,思绪像是被根绳子串起来,让彭莉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扭头又去看那件卫衣。 “怎么了?”江秋梧察觉到不对劲,赶紧过去。 彭莉眉心皱起,看着江秋梧欲言又止:“姐,那衣服是赵悦的吧,你们......” 江秋梧看向里面的卫衣,眼睛忽闪眨了几下,没说话。 “真是她啊。”彭莉太了解江秋梧了,眼睛不会骗人,不说话基本就相当于默认。 过去良久,江秋梧才嗯了声,然后转身回去坐到椅子上,看向彭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担心,我心里都有数。” “不是,姐。” 彭莉又是震惊又是着急,杯子里的水洒出来让她连忙放下水杯,走到江秋梧跟前坐下,“你喜欢这种的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彭莉解释:“姐,我对小赵真没偏见,只是她那样能照顾好你吗。” “你想太多了。”江秋梧扯了下嘴角,觉得彭莉考虑的太远,“我们没谈恋爱。” 彭莉皱着眉,不知道说什么好,江秋梧拍了拍她肩膀,“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吧,我有分寸。” 感情说陷进去就陷进去了,控制不住心,有分寸又有什么用,彭莉把江秋梧当朋友,当亲人,所以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不谈恋爱才是对的,小赵还在读书,你能保证她以后跟你走一条路吗,姐,她年纪太小了,对以后没个打算,我们都这年纪了,哪还有时间浪费在一个学生身上。” 话虽然直接,可事实就是那个理,她跟赵悦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点江秋梧比谁都清楚。 彭莉走后,江秋梧仰起头盯着头顶的转扇发呆,她还是觉得彭莉想太多,赵悦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哪有什么以后,现下唯一让她感到忧虑不安的人是江波,她太了解江波了,这次要不到钱,以后肯定还会来,并且次数不会少,难道每次都要彭莉帮忙,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不知过去多久,思绪被手机震动声拉回现实。 江秋梧扭头看了眼,是赵悦发来的微信:【有点事,今天不过去了。】 19、19 城区新开了家西餐厅,里面装修的挺有情调,但食物不怎么对胃口,赵悦吃了两口就放下刀叉。 “怎么了,不好吃吗?”对面的人忙也放下刀叉关心道。 赵悦眼皮微掀,没有直视对面,仅瞟了眼很快错移开,宋玉婉今天穿了件复古粗花呢黑色外套,微卷的长发因为吃饭碍事,用皮筋简单扎起来松垮搭在肩上,说话依旧轻声柔语,十分亲切。 “不是,早饭吃的晚,还不怎么饿。” 宋玉婉听完嘴角微微上扬,脸边浮现出两个梨涡,“还是吃点吧,下午要走那么多路,我怕你会饿。” “嗯,好。”赵悦拿起离自己最近的面包棒,沾了酱勉强又吃了两口。 宋玉婉满意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一轮月牙:“小悦,你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可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挑食。” 赵悦吃的很慢,淡声道:“嗯。” “在大学还适应吗?”宋玉婉问。 “还行。” 宋玉婉点点头,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都你都已经上大学,对了,冯老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嗯。”宋玉婉看了眼赵悦,笑着说:“怎么话又变得这么少了,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赵悦愣了下,很老套地问:“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就猜到你要这么问,但我还是想等你问了再告诉你,免得你一直不说话,全是我在说。” 赵悦抿了抿唇,虽然知道这句话很多余,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他对你好吗?” “我先生啊。”宋玉婉脸上立马露出幸福的笑容:“他对我特别好,平时大事小事都是他来管,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对了,你还没见过他吧,婚礼的时候邀请你当伴娘,结果你没时间,不过也没关系了,以后还有机会,等他出差回来,我们一起请你吃个饭,你正好可以见见——” 宋玉婉突然停住,手指抵嘴唇下面,思考赵悦该如何称呼她先生。 “不用了。”赵悦放下没吃完的半截面包棒,“我可能没空。” 宋玉婉脸上怔了下:“大一课程很紧吗?” “嗯。” “没事,以后肯定会碰到都有空的时候,我们都在一个城市,也不着急这一两天就见面。” 明明是自己问的,可真听宋玉婉说起自己另一半,心里挺不是滋味,赵悦岔开话题:“你朋友什么时候到?” 宋玉婉看了眼手表,“我跟她们约的下午两点直接在韶大见面,现在还不到一点,怎么了,你有急事吗?” 赵悦随便找了个借口:“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雪,我怕下雪了,出片不是很好。” “有雪啊?”宋玉婉还没注意到这个,听赵悦说连忙看了下天气,“还真是,那我给她们发个消息催一下。” 宋玉婉的两位朋友一听有雪,更是期待了,觉得在雪地里拍出的照片会更加有氛围感,于是两拨人还是在两点钟见的面。 韶大占地面积很大,赵悦领她们先简单转了转,然后挑选出想拍照的几个地方,等挨个拍完照再挑选出满意的照片后,天已经快黑了。 “我在附近订了家餐厅,我们晚上吃火锅吧。”其中一个朋友说:“婉婉的学生为我们服务一下午,晚上可要好好犒劳下人家。” “是啊,天这么冷吃点火锅暖和。” 大家一拍即合,宋玉婉跟赵悦走在后面,“小悦,你穿这么少,冷不冷呀?我围巾摘给你吧。” 说着便要动手去取,赵悦连忙阻止:“我不冷,你戴着吧。” 宋玉婉伸出手,“让我摸摸你手凉不凉。” 赵悦愣了下,没动。 宋玉婉直接伸手抓住赵悦的手,感受了下,有些意外,“穿这么少,手还挺暖和。” “我说了不冷。”赵悦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插进兜里:“你好好戴着。” 宋玉婉笑笑,像往常一样,手很自然地挽住赵悦胳膊,边走边说:“果然是年轻,身体素质好。” 赵悦身体僵了下,余光瞥了眼环在胳膊上的手,眼神复杂。 “不管怎么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等会儿她们请客,一定要多吃点,不要客气哦。”宋玉婉还自顾自的在说。 “......好。” 宋玉婉扭头看了眼赵悦,又仰头看天空,嘴角微微上扬,憧憬不已:“其实我还挺期待今天能下雪,我想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雪。” 赵悦偏头去看宋玉婉侧脸,目光定住,一时间忘记要说什么。 朋友之间许久不见,分外热情,多数话题都围绕着宋玉婉的婚后生活,老公对她好不好,婆婆好不好对对,小姑子有没有找事。 这些问题对于赵悦来说已经超纲,所以全程话很少,等稍微有点饱腹感便拿起一旁的相机翻开今天的照片,留下来的有三十多张,光感效果都很好。 一张一张翻过去,翻到底后有张照片突兀地闯进视野里,赵悦手指忽然顿住,看着照片里的人。 江秋梧侧立站在厨房里,脸转过来看镜头时,眼中有些惊讶,但嘴角没笑,冷冷的,十分有距离感。 看惯了江秋梧待人温柔和煦的模样,突然看到这张照片,赵悦感到挺陌生,回想了下,好像还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 那么好脾气的人,会因为什么事跟人起争执、发怒、生气。 赵悦眼皮跳了下,想起什么掏出兜里的手机看了眼,有条未读的微信,江秋梧下午两点多回复了她,单只有一个:【好。】 果然是好脾气,员工无故旷工,还能如此纵容,这不禁让赵悦更加好奇,那个女人到底会不会生气,对人能温和宽容到什么程度。 赵悦往上翻了下两人的聊天记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全是一人有事说事,另一人答‘好’或是‘嗯’。 耳根子软就算了,话还少,心情没得由的有些烦,想找点事, 赵悦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琢磨了下会儿,开始打字:【旷工半天,扣工资吗】 有点傻。 赵悦删除,想了下重新开始打字:【下午店里生意好吗】 更傻了。 赵悦赶紧删除,把手机息了屏倒扣在掌心里,抬眸看了眼,三人还在聊,已经从婚后生活转到学生时代,宋玉婉作为外语系的系花,当时有多受欢迎,追她的男生里面,有几个普通且自信,闹出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听了一耳朵,脑子里突然灵机一动,赵悦打开手机,重新输入:【今天回学校,看到你妹妹了。】 大学还没开学,学校里的学生很少,赵悦带宋玉婉和她朋友在学校参加时,正好碰见从图书馆出来的李欣,对方明显也看到她了,但两人只是对视了眼,没有打招呼。 这复杂的关系,打招呼也不知道说什么。 消息发送成功,赵悦退出来看了会儿实时新闻,十分钟快过去,手机依旧十分安静。 起初还有点不信,可点进微信后,发现是真的没回。 九点多钟,正是大家吃完饭开始玩手机刷朋友圈的时候,江秋梧是在忙没看到还是看到不回,总之空荡荡的聊天框让赵悦眉心皱着,猜测江秋梧这会儿在干什么。 “小悦,走了。”宋玉婉叫她。 赵悦忙合上手机,抬起头,“什么?” 宋玉婉笑着说:“吃完了,走吧。” “哦。”赵悦拿起相机跟上去,一行人在火锅店门口分开,宋玉婉问:“小悦,你怎么回去?” “不用管我。”宋玉婉住的地方比较偏,她又不会开车,一个人不安全,赵悦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宋玉婉嘴角扬了下,笑着说:“不用,我现在要去机场。” “现在?” 宋玉婉点点头,“刚才我先生给我发微信,说他出差提前结束了,今天晚上十点多到机场,我想去接他,给他个惊喜。” 赵悦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点了点头,“好。” “嗯,那你路上小心点,我就不陪你回去了。” 十点多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雪花,没一会儿路两边的绿化带上就白花花一片,她喜欢雪,现在正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雪,可能这才是缘分吧。 赵悦双手插在兜里,形单影只站在街边,抬头望着空中飞舞的雪花,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时脑子中突然想到一个人,她说没地方去的时候,就去她那儿。 20、20 江波白天来闹过一场,晚上江秋梧开始频频做噩梦,梦到江波又来找她要钱,她关上门从里面反锁,对方却不肯罢休,卷闸门被敲得砰砰响,摇摇欲坠。 门快要坍塌时,江秋梧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胸口微微起伏,等意识到这只是场梦后,狂跳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咚咚—— 江秋梧眼皮跳了下,连忙扭头看向卧室门口,眼神很警惕,竖着耳朵认真听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停了会儿,咚咚声又响起来。 江秋梧喉咙处吞咽了下,收回目光,抓起被子蒙住脑袋,想要与外面的一切隔绝,过了会儿,敲门声终于停了,手机铃声却响起来,在安静的夜里异常刺耳。 “......”江秋梧压抑许久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掀开被子抓起手机,正要破口大骂宣泄时,看到来电提醒上的名字,登时愣住。 “已经睡了吗?”电话里,赵悦问她。 听到赵悦的声音,江秋梧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不少,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赵悦:“给我开下门。” 江秋梧愣了愣,“刚是你在敲门?” “不是我还能是谁。” 屋外寒风呼啸,赵悦站在门口,肩膀上落了层厚厚的雪,鼻尖冻得通红,江秋梧看到后,眉心皱了下,连忙把门打开,“快进来。” 雪抖落了一地,浑身都是寒意,江秋梧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外面下雪了啊。” 赵悦转身:“你不知道?” “嗯,今天睡得早。” “难怪。” 江秋梧:“什么?” “没什么,我先洗个澡,衣服都湿了。” “好。”刚门一开屋子里温度骤降,江秋梧身上只披了件外套,冷的缩了下脖子,“热水应该不多了。” 赵悦见江秋梧穿成这样还跟着自己,扭头说:“你先回屋里。” “那你自己弄啊。”一下雪确实冷,江秋梧裹着外套躺回被子里,门开着,隐约能听见卫生间里的水声,心里忽然平静不少。 时间太晚,赵悦没洗头只冲了下身子,换了件干爽的衣服,掀开被子刚躺进去,胳膊就环住江秋梧的腰,身子贴了上去。 “好冷。” 江秋梧低头看了眼,“冷你还乱跑。” “不是你说的没地方去,就来你这。” 江秋梧抿抿唇,话是这么说的,但依照赵悦家里的条件,怎么可能没地方住,“家里又没人?” “不知道,没回去。” 江秋梧哦了声,“还以为你今天回去了呢。” “一看就是没读我给你发的微信。”赵悦仰头,“我回学校了,还看见你妹妹了。” 江秋梧有点意外:“你看到李欣了?然后呢?” “没然后。” 这俩人遇到,哪还能指望她们寒暄几句,江秋梧笑笑,把外套脱掉扔到旁边的椅子上,身子刚躺下去,耳根子后突然一热,赵悦从身后抱住她:“怎么出这么多汗?” “有点热。” “热?这天气还热。”赵悦抬眼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江秋梧神情微顿,扭头扯了下嘴角:“猜的挺准。” “梦到什么了?”赵悦问。 江秋梧翻了个身,面对着赵悦,“忘记了。” 赵悦抬眸盯着江秋梧的脸看会儿,嘴唇贴上来,在她唇上咬了下,低声问:“做吗?” 江秋梧心猛地颤了下,“是不是没热水了?” “等会儿烧水洗。” 江秋梧无奈笑起来,推了下赵悦乱拱的脑袋,“都几点了,也不嫌累。” 赵悦不管不顾含住江秋梧的嘴唇,亲了会儿才放开,“你晚上几点睡的?” “八点多。” “那够了。” 江秋梧没明白:“什么够了?” “睡两个小时,精力够了。” 卫生间没有热水,柜子里也没有换洗的床单,两人都很小心翼翼,但还是弄到床上,到处都是,江秋梧有点恼,她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感觉,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去烧水。” 洗完回来,赵悦从衣柜里找了个夏天盖得毛巾被铺在潮的地方,“只能这样先将就一晚。” 江秋梧闭着眼睛,懒得说话。 “大部分是你的,我都没嫌弃,你生什么气。”赵悦意有所指,凑过去亲江秋梧耳朵。 江秋梧脸有点红,闭着眼睛装死,“还不睡,你不困吗?” 才做完哪里睡得着,赵悦摇头,“下午那会儿还有点困,现在突然精神了。” “回学校学习去了?”学生不都是一学习就困。 赵悦扯了下嘴角,“不是,给人拍照去了。” 江秋梧嗯了声,其实她现在也没困意,“你给人拍照要钱吗?” “偶尔要。” 江秋梧笑了下,“什么叫偶尔要。” “熟人不收费。”赵悦说。 江秋梧问:“那今天收费了吗?” “没。”赵悦顿了下,说:“是我老师的朋友。” 江秋梧点点头,“那确实不应该收费。” “江秋梧。”赵悦突然叫她。 “干什么?” 赵悦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嗯?” “免费给你拍照。” 江秋梧脸上怔了下,“我不爱拍照。” “为什么?” “看到镜头不自然。” 赵悦想了下,说:“那你就随便干自己的事,我给你抓拍。” 江秋梧兴趣缺缺:“再说吧。” “真不给面子。” 江秋梧笑笑,身体往赵悦那边挪了下:“往里睡,我要被你挤掉下去了。” “里面是潮的。” 江秋梧故意说:“你不是不嫌弃吗。” “是不嫌弃,但躺上面不舒服啊。”赵悦伸出手臂把江秋梧往怀里捞了捞,“先这样将就一晚吧,明天我去买床单。” 江秋梧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脸在赵悦怀里埋了会儿,突然问:“你几号开学?” “正月十六。” 江秋梧点点头,没说什么。 · 过了初八,店里生意慢慢恢复,不像之前那么闲,吃完午饭刚给一位女学生剪完刘海,就又来个男顾客,江秋梧手里还没忙完,扭头笑着招呼:“先坐啊,马上就好。” 男顾客看着江秋梧笑了笑,特别礼貌地说:“没事,你先忙,我在店里看看。” 店里就这么大,参观一下没所谓,江秋梧原本也没当回事,可看见男顾客推开里屋的门时,连忙出声阻止,“不好意思,那是我住的地方,不方便让外人看。” “不能看啊,我对你睡觉的地方还挺好奇的。”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江秋梧眉心皱起,对这种没有分寸的话感到深深厌恶,可顾客是上帝,开门做生意怎么可能不遇到几个没素质的奇葩。 女学生付完钱离开,江秋梧把椅子调了下高度:“先生,到你了。” 男人这才收回往里屋探究的目光,坐到椅子上摸了把头,问:“你这剪头管刮胡子吗?” 江秋梧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不管,你想刮胡子可以去街东头,还剪吗?” “剪。”男人说完突然仰起头,看着江秋梧问:“你不认识我了?” 在韶华巷开店,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人,老板不可能对每位客人都有印象,江秋梧淡声道:“不认识。” 男人流里流气地笑了下,说:“我是杨小刚,我老婆来找过你,你不记得了?” 脸对不上,可这个名字江秋梧不可能不记得,当时那事在巷子里闹得很大,女人跳河去世后,男人不负众望很快娶了新妇,杨小刚这个名字时不时会出现在街坊大姐的嘴里,全是谩骂的话。 “想起来了啊,我老婆死之前一直觉得咱俩有事呢。”杨小刚语气淡然,说起老婆像是说起个不相干的旁人,“你说你这么漂亮,也不可能看上我啊。” 江秋梧往后退了步,冷冷道:“你走吧,我不做你这种人生意。” “这是什么话啊。”杨小刚嘿嘿笑了声,不知羞耻道:“说起来咱俩还有绯闻呢,你给我剪头还要打折呢。” 江秋梧把剪刀放回去,直接赶客:“出去。” “你开店做生意怎么能赶客人走呢,该不会是看到我不好意思了吧。” 江秋梧剜了他一眼,“你还挺自信。” “你们女人我还不知道,表现上嫌弃男人这不好那不好,实际上呢一天都离开不了男人,听说你三十多岁还是一个人,晚上睡觉没个男人,被窝里都是冷的吧。” 江秋梧去倒水,指了下墙上的镜子,“没事你多照照吧,这样才能看清楚自己。” “你这话就不对了。” 杨小刚起身要跟过去,肩膀突然被人抓住按坐回椅子里,赵悦一只手里拿着新买的床单,另只手往挂在椅背上的围布上擦了擦,满脸不屑:“别在这散发你的雄性魅力了,赶紧滚。” “你他妈是谁啊,敢按老子。”被个女人按坐下,杨小刚气急败坏,但站起来见自己还没赵悦高,脸上愣了下,口气没有刚才那么嚣张:“你个小姑娘别多管闲事啊。” 赵悦冷着脸斜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警察局吗,我要报警,嗯,有人在我们店里闹事,性骚扰。” “你......我什么时候性骚扰了。”一听赵悦报警了,杨小刚说话都不利索。 赵悦:“等警察来了,你跟警察说。” 杨小刚眼珠子慌乱地转了转,起身就往外跑,下台阶的时候险些崴到脚。 “你真报警了?”江秋梧端着水杯过来。 “没。”赵悦把手机伸过去给江秋梧看,输了号码但没拨出去,“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是个怂货。” 江秋梧松了口气,嫌弃道:“也不知道那些人看上他什么。” “以后谁欺负你就直接报警,别瞻前顾后的,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赵悦说。 江秋梧喝了口水,“没人欺负我。” “那最好。”赵悦把床单递过去,“看看款式喜欢吗?” 江秋梧扫了眼,别开脸说:“都行。” 下午六点多,江秋梧去超市买了许多菜和肉,晚上炒了满满一桌子菜,赵悦洗完手出来,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没到十五啊。” “没什么日子。” 平时晚上有两个菜就不错了,今天却满满一桌,赵悦心生诧异:“是不是要请彭莉吃饭?” “不是,就我们俩。”江秋梧给两人倒了饮料。 赵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江秋梧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不是要开学了吗,庆祝一下。” “原来是因为这,可开学有什么好庆祝的。” “是要吃个饭的。” 江秋梧低下头,抿抿嘴唇,过了会儿又说:“店里太小,住着也拥挤,你开学后就别过来了,这些日子的工钱我下个月一并打给你。” 赵悦发筷子的手顿住,扭头盯着江秋梧,“什么意思,又赶我走?” “.......” 江秋梧张张嘴,没发出声音,赵悦这人就跟风一样,她抓不住,也没想抓住。 可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赵悦看似冷淡,其实对她并不赖,长久下去,要是滋生了不该有的惦记,对两人来说都麻烦,那还不如及时止损。 更何况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今天来店里的是杨小刚,明天就可能是江波,相识一场,总要给对方心里留个好形象。 “嗯,我这岁数也该结婚了,你一直住这里不合适。” 20-30 21 今年气温回升快, 刚过完五一还没立夏,街上已经有人穿起短袖,江秋梧穿了件薄衬衫, 赶到学校医务室时,身上全是汗。 不是热的,而是着急的。 晚上六点多刚吃完饭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接通后是李欣室友打来的, 说李欣在学校图书馆晕倒了, 江秋梧吓得不轻,碗没来得及收拾就急忙赶来。 观察室里,李欣躺在床上已经醒了,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旁边围了两个室友,手里拿着棒棒糖,吐司面包还有矿泉水。 “欣欣, 怎么样了?”江秋梧一路问过来, 看到李欣憔悴的样子, 眉头紧锁,心里又心疼又担忧。 李欣手撑着床边要坐起来,声音有气无力:“姐我没事, 你别担心。” “你快躺着休息, 别起来。”江秋梧走到病床边, 扶李欣躺下,着急地问:“怎么回事,怎么会晕倒了?” 有个室友见过江秋梧, 知道她是李欣姐姐,帮忙说:“医生已经检查过, 说李欣是因为低血糖才会晕倒。” “低血糖?”年纪轻轻就低血糖,江秋梧眼睛慌乱眨了几下:“怎么会这样。” 李欣抓住江秋梧的手,安慰她:“姐,我休息下就没事了。” 江秋梧转头看她虚弱的样子,问:“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不是,可能jsg是压力太大了。” 江秋梧叹了口气,摸摸李欣的头,“要是压力大,就休息几天,别因为考研把身体给弄垮了。” “知道了,对不起姐,让你担心了。” “傻瓜,我是你姐姐,跟我还说什么对不起。” 李欣的室友还在,江秋梧安抚好李欣,起身跟她们道谢:“今天的事真的多亏你们,哪天有空我请你们到外面吃个饭吧,谢谢你们送欣欣来医务室。” “姐姐,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李欣室友,都是应该做的,就算是陌生人看到也会帮一把。” “真的谢谢你们。” “没事,姐姐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图书馆学习了。” 江秋梧点头,“好,你们平时也要多注意身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其中一个室友犹豫了下,小声问:“姐姐,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嗯?”江秋梧怔了下,回头看了眼李欣说:“好。” 观察室门外,两个室友对视了眼,下定决定告知:“姐姐,你说说李欣吧。” 江秋梧眉心皱起:“她怎么了?” “李欣一学习起来总是不吃晚饭,午饭有时也是吃个面包对付下,我们是一个宿舍也都在考研,知道李欣有多想上岸,可有个好身体才能有精力去准备考试,她这样不注重饮食,经常不吃饭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姐姐,你说说她吧,让她好好吃饭。” 室友走后,江秋梧在门口站立了许久才转身进去,李欣见到她,眼中立马有了神采,笑着叫她:“姐姐。” 江秋梧却笑不出来,满脸严肃坐在床边看着李欣,还没见过姐姐这样看她,李欣一时间有点心慌,“怎么了?姐。” “为什么不吃饭?”江秋梧直接问。 李欣低下头,小声说:“没有不吃饭。” “没有不吃饭怎么会低血糖,怎么会晕倒,欣欣,我知道你很重视考研,可如果因为考研连身体健康都不要了,那姐姐宁愿你不去考这个试。” 李欣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姐姐。” 江秋梧双手扶住李欣肩膀,让她抬起头看自己,“欣欣,如果因为不好好吃饭把身体给弄坏了,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这么年轻,后面有很长的路要走,没有个好身体可怎么办。” “嗯”李欣低下头,眼泪直掉,“我以后会好好吃饭。” 江秋梧轻叹了口气,抬手抹掉李欣脸上的泪水,语气也放柔和许多:“以后再不好好吃饭,我真的要生气了。” 李欣摇头:“不会,我再也不那样了。” “这样才对。”江秋梧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笑容:“今天晚上是不是也没吃饭?” 李欣不敢糊弄江秋梧,诚实地点头,“嗯,忘记吃了。” 江秋梧叹气,无奈道:“你在这儿休息会,我去给你买饭。” 李欣抓住江秋梧的胳膊,“不用,都这么晚了,食堂都关门了,等明天早上再吃。” “那怎么行,我去学校外面买,你再躺会儿,等吃完饭我送你回宿舍休息。”江秋梧站起身,用大拇指指腹在李欣脸上抹了把,哄道:“好了,别哭了,姐姐不怪你,脸都哭花了。” 李欣点点头,“那你从学校南门出去,马路对面是个小吃街,什么吃的都有,不要跑太远了。” “好,我知道。” · 八点多钟,南门外面的小吃街全是学生,劣质的油炸食品格外受欢迎,小摊老板忙得满头大汗,手和围裙上满是油渍,李欣现在这状况,指定是吃不了这些闻起来香但吃起来伤身体的食物。 江秋梧穿过人群进了家手擀面面馆,点了份大碗的手擀面打包带走,街上开的多数都是快餐店,还有理发店、烟酒超市之类,江秋梧买完面,快要走到街尽头才找到一家干货店,进去买了些蜜饯,又拿了两大包燕麦片。 再往前走就是正连夜赶工的工地,两边的路灯老旧,有几个还是坏的,造成这一片光线比较暗,隐约能看到干货店旁边有条小道,道子口停了辆手推车,卖麻辣烫的,位置太偏顾客也不是很多,老板着急想换地方,时不时往人多的地方瞅,但好位置都被占了。 江秋梧买完东西从干货店出来,卖麻辣烫的老板叫住她,招揽生意:“吃饭吗?什么菜都有,来看看。” “不用了,已经买了。”江秋梧笑笑,说完就要走。 老板看了眼江秋梧手里餐盒的包装,语气怪异:“你在王胖子面馆买的啊。” 江秋梧觉得诧异,扭头问:“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他家面馆前些天刚被查出食品安全问题,卫生局来了好些人,现在学生都不敢到他家吃饭,你怎么还敢去买,真不怕食物中毒啊。” 李欣身体不舒服,江秋梧特意挑了家看起来干净卫生的店,但去的时候店里除了她,确实没见到其他顾客。 老板见江秋梧动摇了,忙继续说:“别看我是小摊子,但东西绝对比他家干净,怎么样,要不要来一份,我给你便宜点。” 江秋梧看了眼简陋的小摊,附近还在施工,食物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能有多干净,于是礼貌地笑了下,“不用了,谢谢。” 见生意谈不成,老板朝她摆摆手,丧气地低下头继续刷手机,江秋梧没有立马走,而是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面条,有点不放心,心想还是家里做的最干净。 叹了口气正要离开时,摊前刚还在悠闲玩手机的老板不知道看到什么,连忙收起手机推着车子往人多的地方挪。 江秋梧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被弄得有点心慌,回头看了眼,“怎么了?” “刚瞟见道子里有人,估计要闹事,我这摊子都被误伤过两次,可经不起再折腾了。”老板看了眼江秋梧,好心提醒:“你也赶紧走吧,那些人喝点酒闹起来,手里的酒瓶子可不长眼。” 江秋梧一想也是,连忙快步离开,但出于好奇心,路过道子口时不经意往黑黢黢的道子里看了眼,这一看顿时走不动道了。 道子往里二十多米的地方站了三人,其中两人手里举着什么东西,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另一位身形纤瘦,被人挡住去路,很明显的欺凌画面。 “你们要跟到什么时候?”赵悦双手插在兜里,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眼前已经跟了自己半天的人。 其中一人举着微型的摄像机,镜头对着赵悦,语气和善地解释:“赵小姐,我们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前几天跟冯教授一起被拍到的那女孩儿,是你亲妹妹吗?” 赵悦抬眸,目光阴冷警告:“把你那东西收起来。” “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想了解下真实的情况,免得大家都被现在的新闻误导,你是冯教授的女儿,肯定清楚那女孩儿是不是自己妹妹。” 赵悦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上手去夺摄像机,男人身手麻利往旁边躲了下,跟他一起来的同伴劝道:“赵小姐,那女孩儿要不是你妹妹,你真没必要维护她,这件事你是受害者,我们把真相曝光出去,到时候舆论都倾向你这边,能帮你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不需要。”赵悦弯腰捡起脚边的石头,直接朝摄影机的镜头砸去,眼神阴翳:“别再跟着我。” 对于狗仔来说,相机和摄影机就是自己的饭碗,没了饭碗岂不是要饿死,于是一人护着镜头,另外一个去阻止赵悦,三人拉扯间,赵悦被对方的胳膊肘撞了下,手腕磕到墙壁上,一阵刺痛,瞬间出了血。 赵悦眉头皱了下,低头去看受伤的地方,另外两人本意只是爆点料,没想伤害赵悦,一看现在这情况,连忙上前关心:“对不起啊,赵小姐,你没——” 话还没说话,背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面条汤淋了整个背,开始火辣辣的疼,男人立马松开手,神情痛苦,“我草,好烫,什么鬼。” “你们在干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学生。”江秋梧抓住赵悦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这边,护在自己背后,吓唬道:“等着,我已经报警了。” “不是,大姐你误会了,我们没有欺负学生。” 男人想要解释,但看江秋梧这幅神情,一看就jsg是解释不清,待会儿等警察来了,更是麻烦,另外自己的同伴还受伤了,无奈只好退步:“我们可以不再跟着她,但你得付医药费,他后背被你烫了。” 江秋梧喉咙处吞咽了下,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俩人一边朝兜里掏钱,往地上扔了两百块钱,“走。” 面条做好已经有些时候,温度没那么烫,只是刚浇到背上会有些应激反应,男人缓了会儿发现也不是很严重,便捡起钱走了。 见俩人走远,江秋梧骤然松了口气,转过身询问:“你没事吧?” 赵悦淡淡地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捡起地上的相机包往道子口走。 两个多月没见,她整个人清瘦许多,背影看起来特别单薄,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看着莫名有些心疼,江秋梧转过头,轻呼了口气然后跟上去。 快到道子口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跟着我做什么?” “只有这能出去。”江秋梧站在赵悦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神情复杂,“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赵悦转身,抬了下眼皮:“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江秋梧扯了下嘴角,虽然上次是自己开口让人家走的,可江秋梧的本意不是要跟赵悦当仇人,更何况赵悦曾经帮过自己那么多次,关心一句总不为过:“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赵悦嗤笑了声,嘲讽道:“这么晚不回去,你老公不找你吗?” “还没结婚。”江秋梧平静道。 赵悦看她:“五一那么好的时间,不用来结婚可惜了。” 结婚就来就是个借口,那自然也能用其他借口圆过去,江秋梧说:“黄了,结不成了。” 赵悦皱起眉,“那跟我也没关系吧,不用告诉我。” 确实不用告诉,江秋梧也知道怎么回事,聊几句意图就跟变了味似的,好像她迫切的要和对方解释,“嗯,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赵悦微微偏开头,不说话。 江秋梧呼了口气,“以后太晚了不要到这种偏僻的地方,不安全,早点回学校。” 说完顿了半晌,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貌似赵悦也不太领情,江秋梧抿了下唇,“好好照顾自己。” 李欣还等着吃饭,面条刚用来赶坏蛋了,江秋梧正犹豫是重新找家店再买还是点个商场里干净些的外卖时,胳膊突然被人抓住,拽回去,身体由于惯性撞上赵悦,手里的蜜饯险些掉到地方。 赵悦垂眸,问:“你来学校做什么?” 呼吸的热气缠绕在耳边,江秋梧睫毛轻颤,脸转到一边:“欣欣身体不舒服,我来看看她。”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不爱听实话。” 江秋梧下巴稍抬,“她在图书馆晕倒了。” 赵悦脸色微变,手上的力气小了些,“她怎么了?” “不好好吃饭,低血糖。”身体贴着说话并不舒服,也不太自在,江秋梧往后退了步,目光突然顿住,“你手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赵悦把手收回去,插回兜里,“没事。” “都流血了还没事。”江秋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抓住赵悦胳膊,“给我看看。” “不用。”赵悦一副特别抵触人碰的样子。 江秋梧见状只好作罢,松开手:“既然不用,那你自己去诊所包扎下,不要发炎了,我还有事。” 见江秋梧动不动就要走,赵悦往旁边移了步,身子挡住她,不悦道:“你就不能再问一遍吗。” “嗯?”江秋梧愣了下,反应过来,看向赵悦插在兜里的那只手:“给我看看。” 赵悦犹豫了下,伸出手递过去,手腕在砖头上磕了下,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口被血给糊住,看不清有多深。 “就这还没事。”江秋梧皱着眉看了眼赵悦。 赵悦无所谓道:“不怎么疼。” 江秋梧叹了口气,问:“这附近有诊所吗?去消毒包扎下。” “不用。”赵悦看着江秋梧,说:“你送我回去。” 江秋梧愣住,“回哪?学校吗?” “不是,回我家。” 江秋梧心脏颤了下,连带着半边身子都短暂性的麻痹:“今天可能不——” 赵悦抽回手,重新插回兜里:“做不到就别随随便便关心人,赶紧去看你妹妹,以后少管我。” 江秋梧站着没动,过了会儿,抬头商量:“欣欣还没吃饭,我给她买完饭再送你回去,行吗?” 赵悦脸色有所好转,难得主动问:“去哪买?” “附近有没有干净点的餐馆?”赵悦就是韶大的学生,肯定比她更了解哪家卫生好。 赵悦想了下:“跟我来。” 两人停在王胖子面馆前,赵悦说:“这家是新开的,卫生很干净,味道也不错。” 这不就是自己之前买的那家,江秋梧愣住,“这家吗?” “怎么了?” 江秋梧:“刚有人跟我说他家卫生有问题。” “亏你还是开店的。”赵悦睨了眼江秋梧,“同业竞争,懂不懂?” 江秋梧闭了闭眼睛,果然,人一着急就容易掉智商,“嗯,那就这家吧。” 买完面,赵悦跟江秋梧一起回学校,校园里情侣随处可见,隐秘的地方还能看到勾着肩一起接吻的,瞧着挺难为情。 江秋梧眼神回避,有意加快脚步,催促:“快点去医务室,让医生给你看下伤口。” 赵悦看了她一眼,“走那么快干什么?又不是没接过吻。” “”江秋梧不理她。 有了两次被赶走的经历,江秋梧去观察室给李欣送饭时,突然被赵悦抓住胳膊,问:“这次再放我鸽子,怎么办?” 校医务室不比她那小店,门一关什么都看不见,江秋梧抽出手:“不会。” “我把欣欣送到宿舍,就过来。” 赵悦半信半疑松开手,威胁:“我在这等你,再敢骗我。” “知道了。” 江秋梧避开其他人的目光,走出医务室,脸色突然变了变,有些走神,回想起在道子里听到的话。 那两人口中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22 夜里有风, 拂过时带着凉意,江秋梧从宿舍出来,抱了抱胳膊, 一眼就看到站在宿舍对面香樟树底下的人。 这个时间,女生宿舍楼底下有很多情侣,男女分别依依不舍,说了再见后又抱在一起, 没完没了, 赵悦混在他们其中,身体懒散地倚着树干,低头看手机,江秋梧平时没注意赵悦都看些什么内容, 但她看手机的神情很专注,时而皱眉时而停顿像是在思索。 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去。 江秋梧避之不及, 两人目光撞上, 对视了会儿, 江秋梧气定神闲走过去,问:“你家住哪儿?远不远。” “远,但开车很快。” 赵悦有车并不奇怪, 只是没想到她口中的车是摩托车, 更准确的来说是机车, 车身通体墨黑,线条流畅,满满的金属质感, 从正前方望去像穿上盔甲待战的勇士,气派又张扬。 “你说的车就是这个?” “嗯, 这个速度快点。”赵悦取下头盔戴上,又顺手把另一个盖在江秋梧头上,眼皮掀了下像是挑衅:“你害怕?” 江秋梧把头盔下面的卡扣系好,镇定自若:“我怕什么,又不是我骑。” 可当车子真正上路后,江秋梧就后悔了,她这时候没有精力去对比到底是这个速度快还是四驱的桥车更快,只感觉到耳旁的风像滚滚的海浪,一涌而过,耳鼓膜嗡嗡响,还没来得及平复下来,又一股浪打过来,晕头转向。 “你能不能骑慢点。”江秋梧抓着赵悦的衣服,声音被风切割成一小段一小段。 赵悦听得不清楚,但大概也知道江秋梧在说什么,高声回问:“你不是不害怕吗?” “骑太快不安全。”一张嘴风就灌进来,江秋梧说话都费劲。 赵悦扯了下唇,没有减速:“出事了,不是还有我陪着你。” “” “抱紧我就没事。” 车子穿过隧道,两旁的路灯快速后退,江秋梧手往前伸过去环住赵悦的腰,起初并没有抱实,直到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快要把人卷走,江秋梧一闭眼,身体前倾把脸贴到赵悦后背jsg上,两条手臂在她腹前交叉,紧紧搂住。 像是突然拥有了减噪功能,耳边的风声逐渐变弱,只剩舒爽的凉意。 江秋梧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后退的夜景,灯光倒映在眸底,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车子没有骑进小区,而是不远处的绿化带旁停下,赵悦往小区正门口看了眼,见还有人在蹲守,就调头走南侧的小门。 “到了。”赵悦下车摘掉头盔,用手顺了下头发,转头问:“你还好吗?” “还好。” 江秋梧把头盔还回去,打量四周的环境,入目便是绿植,喷泉水哗哗响,听起来不觉得聒噪,反而有几分惬意,精致阔气的洋楼伫立其中,光是看一眼就已经能想象到春日里推开窗,外面鸟语花香的场景。 能生活在这里,日子肯定很舒心,江秋梧收回目光,“既然你到家了,我就回去了。” “没到家。”赵悦抓住江秋梧的手腕,往里面指了下,“这是门口,家在里面。” 已经到小区门口,其实也不多那几步,江秋梧看了眼停在路边的车子,“车就停这儿?” “嗯,先放那,骑进去太招摇,会被发现。” 江秋梧眉心皱了下,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跟着赵悦进入小区,看见一栋两层的洋房前停留两个人,他们一个头上戴着鸭舌帽,一个手里牵着遛狗绳,乍一看还以为是小区的居民在遛狗。 可仔细观察后会发现他们行踪很可疑,每次都只走到十米外的人工湖,绕上一圈,就又鬼鬼祟祟地绕回来,抬头往屋里张望。 “他们是——”江秋梧扭头。 “嘘。”赵悦手在嘴唇旁比划了下,拉着江秋梧闪回到绿植后面,小声说:“先跟我来。” 走了段小路,两人绕到房子的后面,赵悦熟练地翻过一处齐胸高的围墙,然后身子趴在围墙沿上,朝江秋梧伸手:“我拉你上来。” 江秋梧伸脖子往院子里看了眼,边递手边怀疑:“这真是你家吗?” “等会儿给你看房产证。” 江秋梧笑了下,“真没想到第一次来你家做客,需要翻墙。” “我也没想到。”赵悦抓着江秋梧的胳膊,“来,小心。” 本以为翻完墙就没了,谁知道还要翻窗户,索性窗户并不高,两人轻轻松松进去,“你先站这等我下。” 赵悦打开手机,借着光摸到墙边,啪的一声,屋里亮堂起来,跟刻板印象中的豪宅并没有出入,宽阔且明亮,随处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渴吗?给你拿水。”赵悦问。 来一趟又是翻墙又是翻窗,是个耗体力的活,江秋梧点头:“嗯。” 赵悦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歇会儿,我拿几件衣服就走。” 屋子太大,懒得再去找沙发坐,两人就近在大理石台阶上坐下,江秋梧喝了口水,“外面那两个是什么人?” “拍人隐私的狗仔。”赵悦喝了一大口水,气息有点喘,“跟吸血鬼一样,咬到人就不放。” 江秋梧抿了抿唇,“没人管吗?” “管啊,不然正门外面那些人都进来了。”赵悦扭头,发现江秋梧正在看自己:“干嘛?什么眼神?” 江秋梧笑了下,摇摇头,“没有,只是感觉今天晚上的经历跟做梦一样,不对,跟拍电影一样。” “是吧,我也觉得,还是喜剧片。” 江秋梧顿了下,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脚下的大理石,试探性地问:“你这些天都在学校住?” “没,在酒店。”赵悦说:“宿舍太吵了。” 江秋梧点点头,始终没有开口问外面那些人为什么要在她家门口蹲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 “嗯,那得住个离学校近点的酒店,不然早上上课会迟到。” 赵悦瞅她:“这也要操心,不嫌累?” “习惯了。”江秋梧转了下头,看到赵悦手上缠的纱布渗出血,忙放下矿泉水瓶,“你伤口又裂开了,家里有纱布和碘伏吗?” 赵悦没动,看着江秋梧:“不是让你别管我吗。” “今天情况特殊,总不能见死不救。”江秋梧又问:“有纱布和伤口消毒的药品吗?” 赵悦收回目光,站起来,“应该有,我去找找。” 最后在次客厅的壁柜里找到药箱,江秋梧拉着赵悦胳膊坐到沙发上,轻轻撕掉渗血的纱布,然后抬眼提醒:“可能有点疼。” “没事,直接来吧。” “嗯。”为了转移赵悦注意力,江秋梧边给她伤口消毒边调侃说:“你家里这么大,平时不会迷路吗。” 伤口沾到双氧水稍微有点疼,赵悦眉心皱了下,头往一边偏开:“平时开导航。” 江秋梧被逗笑,捏着纱布的头小心翼翼的盖住伤口,另一边开始缠绕:“你这些天小心点,伤口别碰水,也别太用力,免得再裂开,天气越来越热,发炎就不好了。” “我回来再拿衣服怎么办?一只手翻墙不太好翻。”赵悦皱着眉,像是遇到很大的难题。 但在江秋梧看来都不是事,她给出主意:“这次多拿几件,或者直接买新的,你又不缺钱。” 赵悦看了眼江秋梧,背靠在沙发上,声音有些暗哑:“其实就算你不管我,我也不会催你还钱,就像你说的,我又不缺这点钱。” “知道你乐于助人。” 纱布总共缠了三圈,两头捏在一起打了个结,大功告成,江秋梧嘴角扬起弧度,满意地笑了笑,扭头说:“作为回报,我想让你开心点。” 23 怕赵悦不信, 江秋梧说完又补充:“这是我真心话。” 赵悦盯着江秋梧看了会儿,嗓子突然有点痒,脑袋偏到一边咳了声, 语气老成:“你什么都不懂。” “你整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就是想懂也没机会啊。”江秋梧扭头打量眼前的豪宅,有点好奇:“这应该很贵吧。” 赵悦愣了愣,“什么?” 江秋梧指给她看, “房子。” “应该吧。”赵悦抬头看了眼:“需要我带你参观下吗?” “不用。”江秋梧收回目光, 低头盯着手背看了会儿,又抬眼去看赵悦的手,没话找话,“记得伤口别碰水。” “你这话已经说了两遍。” “是吗?”江秋梧笑笑, “怕你忘了。” 赵悦没说话,身子往前坐了点,把纱布和双氧水收拾进药箱, 盖子合上放回到橱柜里, 两人都不说话, 屋子里有些静。 江秋梧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怎么出去?” 赵悦走到窗边撩开一点窗帘, 朝外面看了眼又放下, “那俩人还没走, 你现在出去,明天新闻上,我估计又会多个小妈什么的。” 江秋梧用一种很无语的眼神看了眼赵悦, 问:“再翻墙出去不行吗?” 赵悦举起受伤的那只手,“伤口会裂开。” “那我先走, 你找机会再离开。”反正江秋梧记得路,一个人出去也不是问题。 赵悦想了下,没说不行而是问:“家里没什么吃的了,如果他们一直不走,我待在这儿吃什么?” “放心,不会。”江秋梧说得特别肯定,“狗仔又不是神仙,他们也要吃饭。” 赵悦:“如果他们轮流换班呢。” “”江秋梧扭头看了眼赵悦,“是你自己不想出去吧。” “怎么可能,谁想坐牢。” 江秋梧瞅她:“那还替他们找这么多借口。” “再等会儿吧。”赵悦走到沙发旁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不会耽误你太久,我观察过,他们最晚待到十二点就撤了。” 江秋梧犹豫了下,走过去:“心里已经有想法了,还让我猜来猜去。” “谁知道你有没有空,万一着急结婚呢。”赵悦以一种非常懒散的口气说:“给你点考虑的余地,不至于太勉强。” 江秋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苦笑了下点点头:“嗯,也是,我也不是每天都有空。” “每天都忙着相亲?” 江秋梧:“也不是,还要看店。” 赵悦问:“今年能结婚吗?” 江秋梧抿了下唇,“不知道,这事看缘分吧。” “结婚有什么好。”听不出是问句还是感叹句,赵悦曲起一条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都要结婚。” “都?”江秋梧扭头问:“还有谁要结婚?” 赵悦神情愣了下,摇头:“没谁。” “也不是非要结婚,看情况吧。”江秋梧说得很含糊。 赵悦转头盯着江jsg秋梧的脸,像是要把人看穿:“所以上次那话是故意赶我走,真不够意思,我又吃不了你多少,还嫌我烦。” “没嫌你烦。” 赵悦:“那就是嫌我挡你桃花?” 这事只会越解释越乱,江秋梧索性不答,随赵悦怎么猜怎么想,“你不是要收拾衣服吗?” “再等会儿,还早,你有事?” 江秋梧说:“没什么事,就是这么等着挺无聊。” “那做点别的。” 这段话从开始到结束都挺正常,直到两人都陷入沉默,气氛才变得诡异起来,逐渐发现哪里不对劲。 “我是说看会儿电视。”越解释越不对劲。 “” 赵悦别开脸,胳膊往后面挪了下位置,半搭在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背也靠过去,镇定自若问起:“你今天在道子里听到什么了?” 江秋梧反应了下,如实说:“听到他们问你,被拍到的女孩是不是你妹妹。” 赵悦眼眸低垂,顿了片刻,仰起头说:“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看到别人发才知道这件事。” 以前总是赵经年被拍,这女星那模特的,她已经习以为常,可这是头一次冯媛被拍,赵悦看到新闻的那刻,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自己母亲又怎么会认错。 当时的心境其实跟看到赵经年的花边新闻是有点不同的,这次有种彻底被遗弃了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事发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星期,冯媛打过电话,没有很直接的说新闻上的事情,只是叮嘱赵悦照顾好自己,她忙完会回来一趟,赵悦猜测她应该是想学赵经年冷处理。 江秋梧扭头看向赵悦:“没想过去跟他们问清楚?” “怎么问?”赵悦不知道该如何张嘴。 “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事情已经摆在明面上,你要是不问,会让他们产生一种你也不在意的感觉,久而久之大家都习以为常,就不会觉得这种事有什么问题。”江秋梧不紧不慢说道。 赵悦哼笑了声,有些搞不明白:“这种事不是应该他们来跟我解释吗。” 江秋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实有些事情你心里已经有答案,只是害怕面对,如果逃避带来的现状让你心里更舒坦些,也可以不用问他们。” “舒坦吗?貌似也不怎么舒坦。”赵经年和冯媛的私生活没被曝光前,赵悦还能以为他们是工作忙,才没空回来,现在事实残忍地甩到她脸上。 心理落差肯定是有的,伤害也是超级加倍,赵悦在外面还能装装不在意,可自己没办法欺骗自己。 她其实挺难受的。 江秋梧抬手抚了下赵悦的后背:“既然心里不舒坦,那不如去跟他们好好谈谈,不为别的,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让心里能舒坦些,事情已经发生,如果都不去解决,它就会一直存在,而你越在意就会越难受。” “劝他们离婚吗?” 自始至终江秋梧都是局外人,做不了这种决定,“离不离婚是他们的事,你只需要一个交代,他们肩上有这个责任也有义务向你解释清楚。” 赵悦叹了口气,苦笑:“总有种我在耽误他们寻找自己幸福的错觉。” “别这样想,你没有任何错。”江秋梧抿了抿唇,直言:“今天道子里那两人说的也没错,他们如果真跟新闻说的那样,你也要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为以后做打算,做什么打算,无非就是争家产,谋更多利益,赵悦嘴角扬了下,强颜欢笑:“挺没意思的。” 江秋梧很能理解赵悦现在的心境,从小吃喝不愁,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因为钱跟人闹得难堪,并且也不屑于去做这些。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那就安心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赵悦到底是他们的女儿,就算在外面还有其他孩子,也不至于会亏待自己的亲骨肉。 “江秋梧。”赵悦突然扭头喊了声她名字。 “嗯?” “你以后能不能别结婚?” 江秋梧脸上愣了下,迟迟没说话。 赵悦抿起唇没再问,又坐了会儿,双手撑着沙发的边沿站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了眼,“他们走了,我去拿衣服。” “嗯。”等脚步声走远,江秋梧才抬起头,看向赵悦背影消失的方向,眼中有几分怅然。 · 越到晚上气温越低,江秋梧从赵悦家里出来,被风一吹竟觉得有些冷,不禁抱了抱胳膊,站在路旁等赵悦给车子调头,走到跟前。 她一只手里拎着头盔还有件外套,递给江秋梧:“先穿上,降温了。” 江秋梧看着外套,犹豫了下接过来:“谢谢。” 回去的车速比来时慢了点,等到酒店门口已经接近凌晨,下车后发现附近的环境有些陌生,看着不像在韶大周边,江秋梧掏出手机打算看下地图,还没来得及定位,手机就被人抽走。 “车没油了,先在酒店住一晚吧。”赵悦把车钥匙递给门口的泊车员,手里拿着江秋梧的手机,往里面走。 江秋梧两手空空,抬头看向眼前富丽堂皇的酒店,心想今晚真是把富二代的生活体验了个遍,当然,全是托赵悦的福。 “快点啊。”赵悦走到门口,见人没跟上来。 江秋梧回了神,跟上去:“手机给我。” “到房间给你。”赵悦换到另一个手里:“太晚了,回去路上不安全。” 江秋梧:“我知道,但你总得让我看看自己现在在哪吧。” 赵悦报了个地址,转头睨了眼江秋梧:“我还能绑架你。” 江秋梧叹了口气,不跟她争,“走吧。” 房间是套间,里面堆积有很多物品,一看就是住过挺长时间,生活气息很重。 赵悦到房间就把手机还给了江秋梧,弯腰打开柜门从里面拿了包方便面,抬头问:“吃吗?” “不用,你自己吃吧。”江秋梧找了个地方坐下,两人睡都睡过,其实住一个房间也没什么尴尬的。 最让江秋梧感到不自在的是这儿的环境很陌生,再加上住人家的地方,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什么时候睡觉、睡哪儿、怎么洗澡、用哪条毛巾全都要跟人打招呼。 “用哪个都行,都是干净的。”赵悦把煮好的面端出来,“你要睡觉了?” “嗯,年纪大了熬不住,你慢慢吃。”江秋梧回卧室前,想起什么,又说:“明天我有事,就不陪你了,你自己找点事做,别想太多。” 赵悦抬眸瞅了眼,“我明天要上课。” “那挺好。” 嘴里说是要睡觉,可外头坐个吃面的人,屋里大灯全开着,江秋梧翻来覆去半天都没睡着,硬是等赵悦洗完澡爬上床还没有困意,但还是装模作样闭上眼睛。 床太软了,旁边一块凹陷下去,她能清楚感觉到,赵悦手抱上来的时候,江秋梧也没躲,心想都睡着了,还能怎么着。 “别装了。”赵悦在江秋梧耳朵吹了口气。 江秋梧认命地睁开眼,叹气说:“我可能真没什么富贵命,住太好的地方,居然失眠。” 房间再大,床再软都不抵在店里那小房间睡得踏实。 赵悦没说话,盯着江秋梧看了会儿,意图很明显,江秋梧在她嘴唇贴上来之前,将人推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赵悦在江秋梧脸上亲了下,“可你这不是还没结婚,婚前性/行为不违背伦理道德。” 24 江秋梧笑了声, 食指和中指并拢抵在赵悦额头上,把她推开一点距离:“明天早上你还有课,快睡觉。” “睡不着。”赵悦丧气地耷下眼皮, 额头轻轻贴着江秋梧的手臂,闻到一股清香,“你擦香水了?” “没有啊。”江秋梧低头闻了下,“是洗发水的味道。” 赵悦点点头, 叹了口气。 江秋梧看她:“要不我把灯关了?” “嗯。” 室内光线暗下来, 江秋梧躺下刚翻了个身,脖颈后方突然一热,赵悦搂住她的腰,把脸埋进肩窝里, 问:“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江秋梧愣了愣,用很轻的声音说:“能。” “别骗我。”赵悦睁开眼睛,“我上完课就过来。” “嗯。”江秋梧伸手摸了摸赵悦的脸, “不骗你, 快睡吧。” 早上有课, 赵悦七点多就走了,离开后不久,江秋梧也醒了, 坐在床上望着陌生的环境, 缓了会儿神, 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估计是早上走的匆忙,床头丢了好几件衣服,有赵悦昨天才回家拿的, 也有早上穿过但觉得不合适又换下来的,堆放在一起有点凌乱, 江秋梧洗漱完,到厨房把粥煲jsg上,就开始打扫卫生。 房间只乱但不脏,江秋梧先把床上衣服叠整齐分类放进柜子里,又把扔在浴室里的脏衣服一并洗了,怕赵悦用的时候找不到,所以放在洗漱台上的物品没有乱碰,只是简单的归整到一起,然后转到客厅。 收拾完整个屋子已经快十点,江秋梧坐下刚歇口气,彭莉的电话打进来,问她怎么不在店里,“有顾客去理发,说店门关着。” “欣欣身体不舒服,我来学校看看她。”江秋梧走到冰箱前,拉开门在里面找食材,寻思再弄点什么吃的配白粥。 彭莉忙问:“严重吗?” 江秋梧拿了两个鸡蛋出来,轻轻关上柜门:“有点低血糖,已经没事了。” 彭莉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你先陪欣欣,店关半天也不影响。” “嗯。” 挂断电话,江秋梧把鸡蛋拿到厨房,给赵悦发了条微信,问:“中午几点下课?” 发完刚把手机放下,门口传来动静,赵悦进屋换上鞋,抬头看到干净整洁到有些陌生的客厅,脸上愣了愣。 “你怎么回来了?”江秋梧从厨房出来,有些惊讶:“不是有课吗。” “上午就两节课。” 赵悦慢悠悠的把包取下来,一边取一边打量屋里的变化,走到江秋梧跟前,扭头抬了抬下巴,问:“你弄的?” “嗯,闲着也是闲着。”江秋梧嘴角扬了下,闻到厨房里粥的味道,顺口问了句:“早餐吃了吗?” 赵悦摇头:“没。” 李欣才因为低血糖晕倒,现在又来个不好好吃饭的,江秋梧脸色变了变:“要修仙啊,早饭都不吃。” “早上没胃口。” “没胃口可以吃点清淡的,比如白粥,小米粥,豆浆什么的。” 本以为赵悦上完课已经是中午,所以就没准备她的,现在人回来了,江秋梧转身到冰箱里又拿了两个鸡蛋,“以后不可以不吃早饭,欣欣就是因为不好好吃饭才低血糖,你平时要注意——” 话还没说完,腰里环上来两只手臂,赵悦从背后抱住江秋梧,“这次没骗我。” “嗯?”江秋梧愣了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昨晚的事,抿唇笑起来:“说了不骗你就不骗你。” 赵悦低头,嘴唇江秋梧脖颈后面蹭了下,“舍不得你走了,想让你天天在这陪我。” 江秋梧身体微僵,嘴角勾出一抹笑掩饰:“天天在这,我喝西北风啊。”‘ “我可以养你。” “我这么大人了让你一个学生养,传出去都要让人笑话。”江秋梧故作镇定,推了下赵悦的手,“先放开我,你这么抱着我还怎么煎鸡蛋。” 赵悦没动,抱了会儿突然说:“我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 江秋梧低下头舔了下嘴唇,将鸡蛋换了只手拿,盯着蛋壳表面的水迹:“再耽误下去,我们就要早饭和午饭一起吃了。” 腰上登时松了些,赵悦往后退了步,“你弄,我等会儿洗碗。” 江秋梧有点意外,“今天这么勤快啊。” 赵悦扭头摸了下鼻子,问:“等会儿要不要去看电影?” “我买票。” 江秋梧笑了笑,说:“行啊。” 五一上映的几部电影口碑都挺不错,吃完饭赵悦就开始挑选,她平时也不怎么看这些,但听江秋梧说闲着无聊,就想出去看个电影打发时间。 “这个怎么样?”赵悦把手机递过去问。 江秋梧看了眼,“都可以,你来决定。” “那我随便买了。” “好。” 选定好座位还没来得及付款,赵悦接到冯媛的电话,“悦悦,妈妈回来了,你现在在哪儿?有空回家一趟吗,你爸爸也在。” 赵悦脸色顿变,心里说不上的有点慌,“有。” “好,你给妈妈发个地址,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挂了电话,赵悦扭头看向江秋梧:“电影看不成了,我现在要回家一趟。” 接到这个电话赵悦脸色就不对劲,江秋梧大概猜到:“是你妈妈回来了?” “嗯,赵经年也回来了,他们这次可能要离婚。” 江秋梧抿了抿嘴唇,“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不用。”赵悦起身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头说:“你要是无聊可以先回去。” 江秋梧眉心微皱,抬眼望着她,没说话。 ·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凑齐这么热闹过,赵经年在厨房做饭,冯媛给打下手,夫妻俩看起来还挺和睦,偶尔有交谈声传出来。 还愿意跟对方说话,那关系就还没到决裂的地步,赵悦转头往厨房里看了眼,却笑不出来,总有种要吃断头饭的错觉,等吃完这顿饭,那俩人就要开始商量,她以后跟谁。 或者谁都不要。 “悦悦,洗洗手,吃饭了,尝尝你爸爸的手艺。”冯媛端了条红烧鲤鱼从厨房出来。 赵悦起身,“好。” “小悦,来,帮爸爸尝尝这个糖醋排骨入味了没。”赵经年用筷子从锅里挑了块容易剔骨的排骨,吹了吹递到赵悦嘴边,一只手在下面接着:“小心烫啊。” 赵悦顿了下,张嘴咬掉一小口,嘴里嚼动几下:“可以。” “那就好。”赵经年脸上露出笑意,轻轻推了下赵悦肩膀,“先去坐着,最后一个菜了。” 饭桌上,冯媛和赵经年并排坐在一边,赵悦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两人,心中突然有些怅然。 虽没有亲眼见过这两人珠联璧合,可作为公众人物,网上盛传二人的感情交往史,郎才女貌,势均力敌,在圈里也算得上是段佳话,只可惜现在物是人非。 “悦悦,吃啊。”冯媛往赵悦碗里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大艺术家难得回来一趟,还给我们做饭,可要捧个场。” 赵经年儒雅地笑笑,放下筷子看着赵悦,“电影也杀青了,这次我跟你妈妈决定在家里多待几天,明天去你学校参观下,看看你平时上课的地方。” “对啊,我跟你爸爸都还没去过,悦悦你这次可要带妈妈去尝尝你们食堂的饭菜,看跟艺术家的手艺比起来如何。” 赵悦皱起眉,有些不理解这是在做什么,直接问:“你们不离婚吗?” 话一出,赵经年和冯媛脸上的笑意都顿住,低下头抿抿唇,看不出是在愧疚还是心虚。 “你们是觉得我平时不会上网,看不到那些新闻,还是觉得只要大家都不提,就能相安无事,什么都没发生?” 赵经年叹了口气,抬起头沉声道:“小悦,我跟你妈妈不会离婚。” 赵悦眉心抖了下,莫名有点想笑:“财产还没划分清楚?” “不是。” “那是什么?”赵悦情绪突然有点激动,“外面都有人了,为什么还不离婚,别说是因为我,我担不起这责任。” “悦悦,你先别生气。”冯媛握住赵悦的手,满眼心疼:“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妈妈今天跟你保证,不论发生什么,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女儿,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赵悦冷笑了声,抽回手,她还以为冯媛会说以后收收心,多点时间陪她,用心经营这个家,没想到是保证以后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要这个保证做什么呢,是保证她的利益不受损,还是保证她以后能继承全部家业。 听起来挺伟大,可她从头到尾根本不稀罕这些,她只想要个正常点的家而已。 “我跟你妈妈一样,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再要其他孩子。”赵经年说:“我们到现在这个年纪,离婚或是再婚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可不管大人如何选择自己的生活,你都是我们的女儿,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也是,不离婚也能各玩各的,被拍到出了事还有人出来袒护,多潇洒快活啊。” 赵经年眉心皱了下,解释:“小悦 请你相信,我和你妈妈当初是因为真心相爱才走到一起,也是真心想组成家庭,期待你的到来,只是有些事是不可控的,时间久了,把两个不合适的绑在一起对双方来说都是伤害,我们身为父母,也有权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对不对?况且这些年爸爸对你的关心也不少,从不缺你吃穿,只是没空陪你,但那是因为工作,实在抽不出来时间,如果我不工作,也无法给你创造现在这么好的生活条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我可以接受你们离婚,但不能接受你们这些年的冷暴力。”赵悦嗓子干的厉害,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转头问冯媛:“你说只有jsg我一个孩子?那照片上的孩子是谁?” “那是别人的孩子。”冯媛眼睛看向别处,不敢看赵悦眼睛。 “你们那天去的是儿童餐厅吧。”大概是因为自己占理,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赵悦此刻心中除了愤怒,还有一种扭曲的表达欲望,她要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 “我小时候,你带我去过几次?我们全家一起去过几次?你们总说没空,可陪别人孩子倒是挺有空。” 自始至终冯媛觉得亏欠的人只有赵悦一人,所以听到这话,心中愧疚不已,“当时我跟你爸爸是真的忙,所以才会没空,悦悦,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不需要对不起。” 赵悦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失望至极,冠冕堂皇的说什么这辈子只要她这一个孩子,到底就是自私、不负责任。 “听着,愿不愿意离婚是你们的事,但在我心里,你们已经离婚了,这个家以后都不存在了。” “记住,是你们不要的,不是我。” 小区正门离的太远,赵悦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快步走到旁边的侧门,一把拉开门栏,抬眸时看见站在外面的人,脚步突然顿住。 江秋梧没有看手机,眼睛一直盯着紧闭的黑色铁门,认真且严肃,直到看到有人出来,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抬脚走近。 赵悦眼皮微掀,看了眼面前的人,声音哑的厉害:“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江秋梧嘴角抖了下,没有失态,抬手轻轻擦掉赵悦脸上的泪。 指腹温热,贴上冰凉的脸颊,让赵悦心脏剧烈颤了下,上前一把抱住江秋梧,紧紧拥在怀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以后别再赶我走了,行吗?” 25 眼睛是最能传递情感的器官, 赵悦平时看人眼中总是波澜不惊,给人一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反正我不在乎。 今天不同,她的眼睛里糅杂了太多情绪,悲伤、失望、还有不知所措的迷茫,像她这样心高气傲又不爱说话的人, 是真到了一个人承受不住的地步, 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她。 江秋梧眼眶泛酸,抬起手顺了顺赵悦的后背:“好,以后你想去就去,再也不赶你走了。” 到底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 难过的时候需要人安慰,说点软话哄一哄。 至于之前的顾虑,貌似也没那么重要了, 循规蹈矩太久, 有时也需要随自己的心走一回, 江秋梧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想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真到了不可控的那天, 就到时候再说吧。 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反正再糟糕也糟糕不过现在。 “再赶我怎么办。”赵悦脸埋在江秋梧的肩窝里, 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手臂逐渐用力,将人紧紧圈在怀里。 江秋梧疼的眉头皱了下, 但没有推开,而是仰起头笑了笑说:“不会。” “这是你说的, 再赶我走,我就……咬死你。”赵悦偏了下头,说的咬牙切齿,又像是无可奈何。 “真的,不骗你。”江秋梧摸摸赵悦的后脑勺,“小傻瓜 。” 路上车来车往,不知过去多久。 滴——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挡住了路,外面有车进来,赵悦转头看了眼,这才松开江秋梧,两人退到一边的人行道上。 “都说清楚了?”江秋梧问。 “嗯。” “那就好。”江秋梧没有过问的太仔细,发生这样的事,需要时间消化。 赵悦转头看向重新关上的大门:“你说得对,是要问清楚,总不能一直稀里糊涂地守着根本不存在的家。” 今天就当是给自己了一耳光,让自己清醒过来,接受现实,别再继续自欺欺人。 “都会过去的。”江秋梧安抚说,“现在不要想太多,先把该做的事做了,好好把书读完。” 赵悦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我一点都不难过,走吧。” 也没有说去哪儿,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直到走过了三个红绿灯口,江秋梧扭头看向四周的环境,觉得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伸手抓住赵悦的胳膊,“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车子还停在小区门口,现在又不是晚上散步消食,再走回去有点费事,赵悦停下脚步,往马路上看了眼,“我叫个车。” “先不急。”江秋梧叫住她。 赵悦扭头。 江秋梧问:“这附近有没有超市?大点的那种。” 赵悦愣了愣:“要买什么?” “买点菜。”江秋梧解释:“我看你那冰箱里只剩鸡蛋和几瓶水,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我们中午吃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赵悦说:“点外卖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 “买点吧,我来做。”江秋梧抓着赵悦的胳膊晃了下,“自己做饭干净也划算。” 赵悦低头看了眼抓着胳膊的手,眸色微闪,点点头说:“行。” 以前赵悦挺喜欢逛超市的,她喜欢超市里那种热闹的氛围,夫妻俩带着孩子讨论今晚吃什么,怎么买划算,家里缺什么了补齐,听着就温暖。 后来家里只剩她一个,饭菜、日常生活用品这些都有阿姨负责,也就没有再逛超市的必要,偶尔缺什么急用也是只奔着那一个东西,拿完就去结账,很少像今天这样闲逛,长时间的逗留。 江秋梧推着购物车在放蔬菜的货架前挑选,偶尔抬下头,跟她讨论:“超市的菜果然要比菜市场贵点。” “是吗?”赵悦很少做饭,对这些菜价什么的基本不关心:“贵的多吗?” “还行。” 不是大量批发,贵个块把几毛影响不大,江秋梧挑选了两把小青菜装进袋子里,“看你总在吃泡面,那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买点青菜,教你怎么做简单的清汤面,味道不比那个差。” “都是面条,能有什么差别。”赵悦帮忙撑着袋子。 江秋梧回头:“差别大着呢,老师没说过吃泡面的危害吗。” 当然说过,但吃泡面省事啊,赵悦抓起江秋梧挑选好的蔬菜拎在手里掂量了下,“贵太多的话我们去你说的那个便宜的菜市场买。” “那离得太远,来回一趟耽误时间,改天吧。”江秋梧又挑了几个土豆,装好递给赵悦,“你拿去过下称,我去那边看看玉米新鲜吗,中午炖排骨用。” 赵悦接过来,“哦。” 总共逛了有大半个小时,购物车里除了今天中午要吃的菜还有一些挂面,小米和豆浆冲剂,江秋梧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啰嗦,没人盯着的时候,有些人该不吃饭还是不吃,给她备点这些方便做的食物,总比饿肚子强。 “对了,我昨晚洗澡的时候发现你浴室的沐浴露快用完了,顺便买点吧。”去结账的时候,江秋梧突然想起来这个,扭头寻找生活用品区在哪。 赵悦没说这些东西酒店可以提供,推着购物车跟上去,问:“你平时用什么牌子,哪个好用?” “我啊,常见的那几个牌子,哪个做活动买哪个。”江秋梧扭头笑笑,说:“跟酒店那个不一样,不知道你用的习惯吗。” 赵悦抿了抿唇,“就洗个澡,哪有那么多讲究。” “行。”江秋梧伸手扶了下购物车的推手,催促:“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哪个牌子在做活动。 过去一看还真有在做活动,是个比较平价的牌子,江秋梧站在货架前挑挑选选,脸上表情特别认真,一番对比后扭头说:“这个好像更划算点,柠檬清香的,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赵悦注意力全在江秋梧挑选沐浴露专注的神情上,被问到时眼神来不及躲闪,就这么直接撞上,江秋梧眉梢轻挑,笑着说:“看我干什么,看沐浴露。” “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赵悦别开脸。 “行,那我就拿这个了,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也得用完。” 赵悦抓着购物车的推手,不说话。 结账的时候,江秋梧先赵悦一步把钱付了,“我提议的来超市,我来买单。” 两人各提一个袋子,站在路边等车,赵悦问:“你是怕他们都不管我了,我身上没钱用?” 江秋梧确实有过这方面的担忧,但想起自己还欠人家快百万,又觉得担忧是多余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短期内是这样。 可往长期就不好说了,就赵悦这性格,往后就jsg算没钱肯定也不会去伸手跟她父母要:“知道你有钱,留着以后用。” 赵悦说:“以后也用不完。” 江秋梧没忍住说:“不管用不用得完,你现在还是学生,他们以后给你钱都是应该的。” 赵悦脸色变了变,冷声说:“我不差他们那点钱。” 父母是赵悦心里的一根刺,贸然议论确实不合适,江秋梧没再继续。 “车来了,先回去吧。” 意识到不对,赵悦连忙抓住江秋梧胳膊:“我刚不是冲你。” “我知道。”江秋梧抬眸看了眼,眼神复杂:“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让自己吃亏。”. 回到酒店,午饭准备了两个菜一个汤,不是太丰盛,但两个人吃起来绰绰有余,菜端上桌时已经一点多,江秋梧猛地想起来什么,连忙问:“你下午没课吧?” “没。”赵悦说:“今天就两节课。” “那就好。”江秋梧往嘴里扒了口米饭,“这样吃完饭还能休息会儿。” “不是说好去看电影吗。”赵悦瞅着对面。 江秋梧愣了愣,本以为回去一趟,赵悦已经没心情看什么电影,没想到她还记着:“行啊,那我们吃完饭去。” 赵悦顿了下,想起江秋梧的理发店:“店一直关着没事吗?” 江秋梧笑着说:“没事,店里一天也去不了几个客人,损失不大。” “嗯。” 吃完饭赶到看电影的商场已经三点多,赵悦买的四点钟那场,是部比较文艺的青春片,外面海报上的男女主角看起来挺养眼。 既然都来看电影了,就要讲究点仪式感,检票前江秋梧跑去买了两杯可乐,又拿了桶爆米花:“走吧。” 赵悦看她手里的东西,“这不嫌不健康了?” “给你买的,小朋友不都爱吃这个。” 赵悦脸上有点不自在:“我都多大了,还小朋友。” “还没二十就是小朋友。”江秋梧塞给赵悦一杯可乐,叮嘱:“偶尔吃点没事,但不要常吃。” 说实话江秋梧是真啰嗦,可这种掺杂关心的啰嗦听起来莫名舒心,赵悦低头咬住吸管,啜了一小口,“知道了。” 江秋梧看着她,欣慰地笑笑。 工作日来看电影的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地坐了有十多个人,电影情节很老套,主要讲述了男女主角从校园到社会,兜兜转转再次走到一起的故事,但镜头,色调和一些校园生活让人挺有代入感,总体看下来还不错。 看完电影已经到饭点,再回去做饭有点麻烦了,两人就近在商场里找了家餐厅吃饭,吃完饭坐上车,赵悦直接报了韶华巷的位置。 江秋梧扭头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赵悦头歪到一边,闭上眼睛休息。 “” 韶华巷这块到了晚上特别安静,狭小的屋子里隐隐传出动静声,直到深夜才逐渐平息下来。 床头亮着一盏灯,赵悦抱着江秋梧,手臂横在胸前,脸埋在她脖颈里,轻声喘气。 江秋梧眼皮抖了下,来的路上,她就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你情我愿的事倒没什么好挑刺的,只是早上从这边到韶大,至少要一个小时,要是遇上堵车,上课肯定要迟到。 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明天闹钟定早点。”江秋梧勉强睁开眼睛,头偏了下,叮嘱身后的人。 赵悦张嘴在江秋梧脖颈后面咬了口:“还不累?” “累,但上学也不能迟到啊。”江秋梧翻了个身,看着赵悦,“以后有什么打算?一直住酒店里吗。” 韶华巷离学校太远,江秋梧就是有心让她住这里,可每天早出晚归太耗精力,根本不现实。 “马上就放暑假了,过完暑假再说吧。”赵悦眼皮微掀,眼睛眯成一条缝,凑近亲了下江秋梧嘴唇:“别想再赶我走。 ” 26 过了夏至, 气温一天比一天高,正中午厨房就像个大蒸笼,待在里面做饭简直是活受罪, 这几天赵悦忙着期末考试,很少过来,江秋梧一个人吃的简单,炝生菜、青椒炒肉丝、丝瓜炒蛋, 全是易做好熟的食物。 可做完还是出了一身汗, 江秋梧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扯掉毛巾擦脸时听到开门声,一般这个时间点很少来客人,扭头一看, 果不其然。 赵悦穿了件棕灰色的宽松T恤,下面是条齐膝盖长度的运动短裤,这一身看上去简单又休闲, 胳膊下面夹了两本书, 一进门就将书扔到收银台上, 直奔厨房来。 “才吃饭啊。”刚关上的水龙头又开始出水,赵悦弯下腰用手接了一捧往脸上撩,顿时凉快不少。 “嗯。”江秋梧见她这样笑了笑, 转身去盛饭, “你吃了没?” “没。”赵悦考完试就直接过来了。 江秋梧一听拉开橱柜又拿了个碗, “没吃饭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还好我今天做得多。” “早上吃的晚,吃不了多少。” 盛完饭江秋梧把电饭煲盖上, 转头看了眼赵悦:“考完试就该放暑假了吧?” “嗯,还有一门。”前几门考试挨得近, 考前还要看下书,挤不出时间过来,但最后一门后天才考,赵悦自然不会在酒店待着。 江秋梧瞅她:“怎么不等全部考完再来,这儿离你学校太远,万一耽误考试怎么办。” “不会,最后一门过两天才考,还是下午。”赵悦端着菜出去。 江秋梧这才放下心,但还是叮嘱:“记得复习。” “知道。”赵悦抬了下下巴示意,“书都带来了。” 赵悦又不是三岁小孩,考试是自己的事肯定会放在心上,江秋梧不再啰嗦,笑着说:“行行,先吃饭。” 往常吃完饭江秋梧都会靠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里眯一会儿,有客人过来也不耽误生意,可今天吃完饭,赵悦直接把店门从里面给关了。 “别关,万一中午有客人呢。”江秋梧出声制止。 赵悦压根不听,上手把门反锁上:“这么热的天,谁会来理发。” “兴许有人上午没时间,只能中午抽空来理个发呢。”江秋梧走过去挡了下赵悦胳膊,“外面吵,你去里面睡。” 赵悦反手握住她手腕:“你陪我一起睡。” 江秋梧愣了下,没忍住笑起来,“你都多大了,睡觉还要人陪。” “旁边没人我睡不着。” 中午休息那一会儿确实也没多少客人,江秋梧看着赵悦,犹豫了下,“行,那我也进去眯会儿。” 赵悦怕热,江秋梧进屋把卧室里的空调降了两度,自己肚子上盖了个小毯子,别的不说,午休睡在床上确实要比靠椅子里舒服,光线没那么亮,温度也适宜。 正感慨着,腰侧突然搭上来一只手,放的位置很不合时宜,江秋梧心里一咯噔,连忙按住那只手,脑袋往后偏了下,“快睡觉。” “嗯。”赵悦额头抵着江秋梧的肩胛骨,轻应了声,但保证只奏效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开始了。 江秋梧眉心抖了下,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只是睡午觉,虽然说做那事确实挺舒服,也挺让人沉迷的,可见面就做未免有些太夸张,何况现在还是中午,她下午还有正事,满脑子净想这事可不太好。 “不行。”江秋梧翻了个身,正气凛然盯着赵悦。 赵悦倒也听话,说不行立马就不动了,但脑袋埋在江秋梧肩窝里蹭来蹭去跟个小动物似的,江秋梧被她蹭乐了,没忍住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事吗。” “能。” 赵悦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江秋梧:“没打算做,摸摸也不行?” “” 这种感觉特别怪异,像是在奶孩子,又莫名有点色气,江秋梧闭上眼睛,努力忽略掉胸前忽轻忽重的力量。 早上醒得早这会儿确实困了,再加上赵悦手劲也不大,没有故意使坏,就这样飘飘乎的,过了会儿困意慢慢袭来,可还没睡熟就被吵醒。 这次不是因为赵悦,而是外面有人在敲门。 “干妈——开门。” 江秋梧猛地睁开眼睛,反应过来是有人敲门后,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下,听出来是彭欣彤在喊,连忙拍了下赵悦胳膊,示意她手挪开。 这两天准备考试,觉睡得少,赵悦也困,被拍醒后还有点迷糊,看了眼江秋梧,下意识地凑近去亲她:“怎么了?” “彤彤来了。”江秋梧偏了下头躲开赵悦的吻,起来时顺手把衣服jsg扯下来,对着镜子再三检查确定衣衫整齐才去开门:“你睡,我去看看。” 赵悦翻身躺平在床上,闭了会儿眼睛又睁开,不情不愿地跟着起床。 店外。 彭欣彤满脸是泪,着急地拍门,掌心都拍红了,见到江秋梧一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指着面馆的方向:“干妈我妈妈她,她起不来了。” 江秋梧只听清楚了个大概,知道应该是彭莉出了什么事,但不知道具体轻重,于是牵上彭欣彤一边往那边去一边询问:“彤彤,慢点说,妈妈怎么了?” “妈妈躺床上动不了了。” 江秋梧心顿时慌了,但在孩子面前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强装镇定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妈妈睡醒了要喝水,然后发现自己动不了。” 江秋梧拉着彭欣彤,下意识加快脚步:“叫120了吗?” “不知道,妈妈让我来叫你。” 江秋梧:“好好,彤彤不哭啊,干妈先去看看,或许没什么大事。” “好。” 彭姐面馆后面的卧室里,彭莉躺在床上看到江秋梧连忙朝她伸出手,声音抖得厉害:“姐,我不会要瘫了吧。” “别瞎想,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马上就来,你别乱动,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秋梧坐着床边,安抚彭莉情绪别激动。 彭莉摇摇头,抓住江秋梧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牢牢攥在掌心:“刚开始只是腰特别疼,我以为是老毛病犯了没当回事,就躺了会儿,刚睡醒起来,发现浑身都使不上劲,姐,你说我要是瘫了彤彤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我以后——” 越说越激动,险些从床上掉下来。 “是使不上劲还是没知觉?”赵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走近到床边打断彭莉的话。 彭莉看到她脸上愣了下,扭头去看江秋梧,眼神似乎在问这人怎么又来了,江秋梧反握住她手:“后面再跟你解释,你先跟小赵说下是怎么个不舒服。” “我,我也不是太清楚。”彭莉看着赵悦,“你是学医的?” 赵悦站立在床侧,观察彭莉的情况,“不是,选修课上听了点。”说完伸手在彭莉大腿上拧了下。 “嘶——你掐我干什么。”彭莉疼的立马皱起眉。 “抱歉。”赵悦说:“还有知觉,不是瘫痪,你只是心理上害怕加上腰疼给大脑识别造成误区,以为自己瘫痪了,其实没事。” 江秋梧看了眼赵悦,连忙也安慰说:“小赵都说没事,你别太心急,等救护车来。” “好。” 十多分钟救护车就来了,江秋梧和赵悦把彭莉送到医院,跟上跟下做完检查天都黑了,索性不是什么瘫痪,医生看完片子说是腰间盘突出过度,已经影响到正常生活,需要进行手术干预治疗。 江秋梧不是病人家属,无法做决定,只能等到彭莉的妹妹来商量,彭莉妹妹住在下面的镇上,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十点多,看到姐姐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以为是什么大病,姐妹俩说着说着突然哭起来,江秋梧在一旁安慰。 赵悦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就带着彭欣彤到外面等,想起大家晚上都没吃饭,扭头问了句:“饿吗?” 小姑娘脑袋垂得很低,摇了摇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赵悦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抬手揉了下彭欣彤的头发,有些生硬地安慰:“医生都说了不是大问题,你妈妈会没事的。” 彭欣彤抬起头看着赵悦,“真的吗?妈妈还能像以前一样送我上学,给我做好吃的吗?” “当然能。”赵悦特别肯定地说。 彭欣彤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小赵姐姐,今天谢谢你送我妈妈来医院” 赵悦脸上愣了愣,低下头,不自在地抿了下嘴唇:“不客气。” “等我妈妈好起来了,请你来我们家吃饭,你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跑了哦。” 赵悦笑笑,说:“行。” 江秋梧从病房出来,看到彭欣彤枕在赵悦大腿上已经睡着了,而赵悦怕打扰到小姑娘休息,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仰起看手机,画面还挺和谐。 “走了。”江秋梧走近后,轻声叫了声。 赵悦听到声音作势就要起来,动了下才想起来腿上还有个人,于是求助的目光望向江秋梧,“她怎么办?” “叫起来。” 赵悦用食指在空气中指了下,“你叫。” 江秋梧笑笑,蹲下身子轻轻把彭欣彤拍醒,“彤彤,我们该回家了。” 猛地被叫醒还有点懵,彭欣彤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地问:“妈妈呢?” “妈妈在病房里,有你小姨在照顾,这里睡觉不方便,你跟干妈先回去,我们明天再过来,好吗?” 彭欣彤点点头,特别乖地说:“好。” 江秋梧捏捏她的脸颊,笑着说:“那你去跟妈妈说声拜拜,说完我们再走。” “嗯。”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江秋梧坐到彭欣彤刚才坐的位置上,扭头说:“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什么?” 江秋梧说:“给人看病。” “下午那是装的,我根本不懂。” 赵悦选修课学的其实是心理暗示那方面的,当时彭莉情绪太激动,乱动很容易影响到后面治疗,尤其是伤筋动骨的情况下,“我那么说只是想让她安心些等救护车来。” “那也很厉害。”江秋梧感激道:“多亏有你在,不然当时那个情况,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赵悦抿抿唇,扭头看了眼江秋梧,她现在心思其实根本不在帮没帮助到彭莉上,而是:“彤彤晚上跟你回去,我怎么办?” “” 江秋梧愣了下,笑着解释:“没要赶你走,彤彤那么小一只,跟我们一起挤挤睡。” “一起睡?”赵悦皱着眉:“怎么一起?” 27 在外面吃完饭回到店里已经凌晨, 奔波一天,彭欣彤明显也困了,洗完澡倒头就睡, 江秋梧用毯子给她盖了下肚子,拿上干净衣服要去洗澡,途径门口时,看了眼自回来后就一直坐在收银台后面玩手机的人。 “你打算坐那坐一晚上?” 赵悦薄唇轻抿着, 不爽两个字直接挂在脸上, 听到江秋梧跟她说话抬眸淡淡地扫了眼,没说是与不是,就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江秋梧无奈地笑了笑,轻叹着气推开洗手间的门打算先洗澡, 天气炎热出一身汗,衣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可刚脱掉衣服, 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干什么?”江秋梧拿起睡衣在胸前挡了下, 扭头盯着门口。 赵悦又敲了下, 不悦道:“还锁门,防我?” “等下。”江秋梧连忙将睡衣套上,才走过去把洗手间的门打开, “洗澡锁门不是很——唔。”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上, 赵悦抓着江秋梧的肩膀, 将人推回浴室里,江秋梧没反抗,腰后抵着洗手台边沿, 让赵悦抱着亲了会儿,趁对方换气的空档才问:“好了吗?让我先洗澡。” “没好。”赵悦嘴唇贴着江秋梧嘴角, 若即若离,每真亲一下就抬眼去看她的反应,“现在洗了等会儿还要洗,浪费水。” 江秋梧脸有点热,轻轻推了下赵悦,提醒:“彤彤还在卧室。” “我知道。”赵悦食指勾着江秋梧睡衣的肩带往下扯了点,低头去亲那块的皮肤:“她不是睡着了吗。” 屋子小又不隔音,稍微一点动静声都能听到,彭欣彤已经读小学二年级,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万一听到声音来问她或是彭莉,那以后还怎么见人。 “等下。”江秋梧这次用了点力气推开赵悦,另一只手挡在她嘴边,“先听我说。” 是欲拒还迎还是真拒绝赵悦心里分得清,于是停下动作看着江秋梧:“你说。” 江秋梧手从赵悦嘴边拿开,低头把睡衣肩带拉上来:“彤彤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她都懂,我们不能给小孩子做不好的榜样。” “”赵悦盯着江秋梧看了会儿,慢慢松开手,轻点了下头转身要走:“你洗吧,我先出去。” “小赵。”江秋梧抓住赵悦胳膊,主动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下:“别不开心了,今天是情况特殊,彤彤才会住这里。” 赵悦被亲得还有点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过了会儿往前走了步,伸出手将江秋梧轻轻揽进怀中,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小声埋怨:“我没想做坏事,只是忍不住想亲近你,不然睡不着jsg。” 被人依赖和需要具体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反正挺开心的,江秋梧笑了笑:“刚不是已经亲过了。” “嗯。”赵悦轻应了声:“那你快点洗,困死了。” 小孩子晚上睡觉容易乱动,赵悦和江秋梧各睡一边把彭欣彤夹在中间,防止她掉下床,可彭欣彤睡觉乱动不说还一直赶人,头朝东能睡成头朝西,满床打拳。 等到第二天早上,赵悦已经被赶到床边,侧着身子只占了一条很小的位置,因为睡得不舒服,眉头一直皱着。 “小赵,来这儿睡。”江秋梧醒了看到后,连忙把人叫到自己这边的空位置来睡。 赵悦睁开眼睛,不由分说地换了位置,从背后抱住江秋梧抱怨:“她晚上睡觉一直踢我。” “她太小了。”江秋梧头往后偏了下,小声说:“你是姐姐,让着点她。” 昨晚睡得不踏实,现在还困着呢,可听到这话赵悦没忍住笑了声,“我是姐姐,你是干妈,那我叫你什么?” 江秋梧被问愣住,她似乎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叫阿姨还是。”赵悦睁开眼睛在江秋梧耳根后亲了口,“小——妈?” 江秋梧顿时头皮发麻,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脸上热烘烘的:“乱说。” 赵悦笑笑,手上抱得更紧了些,“我其实都行。” 江秋梧眼皮垂下,抿抿唇不知道怎么接好,扭头看了眼赵悦:“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 赵悦鼻子在江秋梧脖子后面拱了拱,不情不愿:“再抱会儿,现在才几点。” “” 江秋梧睁眼看着天花板,嘴角没忍住往上扬了扬,突然间发觉这样的早上也挺不错的,“那——行吧,五分钟。” 赵悦闭着眼睛,额头蹭了蹭江秋梧后脑勺,“好。” · 腰伤早治疗早恢复,彭莉的手术被排在两天后,当天店里空无一人,赵悦考完试也直接去了医院,顺路买了点水果。 到的时候手术刚结束麻药劲还没散,彭莉妹妹,江秋梧和彭欣彤都在,一行人一直守到彭莉醒来。 看着屋里的朋友和亲人,彭莉感动的眼泪直流:“姐,小赵” 江秋梧抽了张纸巾给彭莉擦眼泪:“没事了,手术特别成功,你这几天安心养病,把身体恢复好,彤彤还等你回去给她做好吃的呢。” 彭莉握住江秋梧的手,哽咽道:“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们,有你们真好。” 才做完手术整个人不能动弹,彭莉妹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江秋梧晚上得留下来帮忙,把赵悦送到楼下还有点不放心,“你能行吗?” 毕竟赵悦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让她照顾彭欣彤,江秋梧心里总怪怪的。 “我还能欺负她吗?”赵悦瞅了眼。 江秋梧笑笑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给你添麻烦。” 好不容易考完试放暑假了,却要帮忙带孩子。 赵悦往前走了步,凑近些说:“怕添麻烦你就快点回来。” 彭欣彤还在一旁看着两人,江秋梧也不方便有什么表示,只能点点头说:“好,过两天。” “干妈,你就放心吧。”彭欣彤仰起头看看江秋梧,又看看赵悦,“我会听小赵姐姐的话。” 江秋梧蹲下身子揉了揉彭欣彤的头发:“彤彤最乖了。” 得知妈妈没事了,小姑娘心情也放松许多,双手搂住江秋梧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下:“干妈,辛苦你了。” 赵悦看到后别开眼,催促:“走吧。” “一点都不辛苦。”江秋梧笑着摸摸彭欣彤的脸,“快跟小赵姐姐回去吧。” “好。”彭欣彤走过去牵住赵悦的手。 江秋梧站起身又看了眼赵悦,“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赵悦抿抿唇,犹豫了下说:“照顾好自己。” 不知道是跟赵悦不熟不好意思麻烦人还是本就懂事,彭欣彤特别好伺候,吃东西不挑,到家后就知道自己去洗澡,不吵不闹,说是帮忙照顾下小孩,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赵悦站在卧室门口,身子懒懒地倚在门框上,边看手机边等,想着小孩子万一有什么状况需要帮忙,她能及时出现。 十多分钟后,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彭欣彤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只是头发湿漉漉搭在肩上,衣服后面很快被水滴湿。 赵悦抬眸瞅了眼,提醒她:“吹头发。” 彭欣彤仰头问:“小赵姐姐,吹风机在哪儿放的?” “床头的柜子里。”赵悦指给她。 彭欣彤到卧室去找吹风机,赵悦扭头看着,犹豫了下收起手机,跟上去,“算了,我给你吹吧。” “谢谢小赵姐姐。”彭欣彤坐在床边,两条腿悠闲的晃来晃去,看到放在床头的两本书,仰头问:“那是你的书吗?” 赵悦点点头,“嗯。” “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 彭欣彤把书拿过来翻开,发出哇哦的惊叹声:“原来这就是上大学后要看的书啊,我以后也要上大学,给我妈买大房子住。” 赵悦笑笑,“你现在读几年级?” 彭欣彤朝赵悦比了个二:“不过等开学我就是三年级的了。” “那还早。” “不早,干妈说了凡事都要未雨绸缪,提早准备,我想上大学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小姑娘也不只是口头上说说,吹完头发就跑到外面店里把书包提进来,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掏出书本:“我要写作业了。” 本来还打算把平板借给她玩,没想到人家要做功课,赵悦愕然不已,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江秋梧:“晚上写作业正常吗?” 赵悦低头看着聊天框等对面回复,彭欣彤扭头看她:“你偷拍我。” “没有偷拍,光明正大的拍。” 彭欣彤头转回去,开始写作业:“干妈怎么说?” “没回。”赵悦把手机放到一旁,趴在床头看彭欣彤写作业,不经意问起:“江秋梧什么时候成你干妈的?” 彭欣彤停下笔,手掌托着脸想了下,特别认真地说:“从我小时候。” 赵悦脸上露出很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现在也还是小时候。” “那就是我出生的时候吧。” 赵悦还想问什么,彭欣彤直接扭头打断,有些无奈地说:“小赵姐姐,你去玩手机吧,我要写作业了。” “” 赵悦抿抿唇,翻了身伸手够到手机,“行,那你写吧,不打扰你了。” 【江秋梧:正常,彤彤可是立誓要考韶大,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你的小学妹。】 赵悦抬头又看了眼认真写作业的小姑娘,神情复杂:“别说了,关系越来越乱。” 江秋梧发了个哈哈笑的表情包,【吃饭了没?】 赵悦拿了个枕头垫在下巴底下,手快速地打字:“早吃了,你呢,吃过没,现在在干什么?” 【江秋梧:也吃过了,在跟彭莉妹妹聊天。】 赵悦手指顿了下,问:“什么时候回来?” 【江秋梧:过两天,等彭莉身体恢复点就回去。】 这个时间太笼统,赵悦说:“具体点。” 【江秋梧:后天下午。】 “几点?” 【江秋梧:下午五点。】 赵悦唇角勾了下,“好,晚一分钟我就直接去医院抓人。” · 两天之后,时间刚过五点,赵悦放下手机,问:“彤彤,想不想去看看你妈妈?” 彭欣彤正在写作业,听赵悦这么问眼中立马亮起来,“可以去吗?” “当然。” 四十分钟后两人就出现在医院楼下,彭欣彤手里抱着鲜花,眉头微微皱着:“小赵姐姐,我妈妈说买这样的花最不划算了。” “哪有空手看病人的。” 彭欣彤也觉得有道理,可想了下还是认为好几百一束的花不划算,“你可以像干妈那样炖汤。” “那还是买花吧。” “你妈妈喝了我炖的汤可能对身体不好。” 彭欣彤张大嘴巴,惊讶不已。 病房里,江秋梧正在给彭莉喂饭,两人见到赵悦过来都惊讶不已,尤其是彭莉,既惊喜又特别感激:“小赵啊,真没想到你这么有心,这些天还帮我带彤彤,之前都是我看走眼了,老觉得你冷着脸不好相处。” “小赵姐姐才没有不好相处,她可厉害了。”彭欣彤趴在床边,崇拜的目光地看着赵悦:“暑假作业上的附加题,小赵姐姐全会做,比我们数学老师还厉害呢。” 赵悦轻咳了声,“小学题目不难。” “才没有,明jsg明很难。” 彭莉笑笑,搂住彭欣彤,“那你以后可要向小赵姐姐学习啊,考个好大学。” 赵悦抿了抿唇,扭头看向江秋梧:“店里每天都有客人去理发,你没在,我就让她们都走了。” “对了,姐,你等会儿也回去吧。”彭莉想起什么忙也看向江秋梧:“我这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苗苗一个人照顾就行,你这天也受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下。” 江秋梧扯了扯嘴角,没有去看赵悦,抽了张纸巾递给彭莉擦嘴:“行,我回去换身衣服。” “干妈回去了,那我留下,妈妈我好久都没跟你一起睡觉了。”彭欣彤可怜巴巴地看着彭莉。 彭莉笑笑,“好好,让你留下,这正好够睡。” · 傍晚夕阳西垂,停业了两天的理发店大门紧闭,赵悦抓住江秋梧的手咬了下:“我说了,晚一分钟我就去抓人。” “” “又骗我,你说该有什么惩罚。” 江秋梧额前的头发有点湿,手足无措地抓住赵悦胳膊,“别闹了。” 赵悦却不依,故意使坏。 江秋梧没忍住叫了声,但嘴巴立马被人堵住,赵悦用手捂住江秋梧的嘴,在她耳边恶劣地说:“这个时间点外面游客特别多,被人听见——不太好。” 彻底结束的时候,外面天以后黑透,江秋梧出了一身汗,伸手推了下赵悦:“先放开我,我去洗个澡。” 赵悦眼皮动了下,“等会儿,一起洗。”说完摸到遥控器把室内的温度又降低了两度。 疲惫的时候人心特别容易动摇,江秋梧本就不太想动,听了赵悦的话就又闭上眼睛,“嗯,但不要睡觉,这样睡着不舒服。” “好。”赵悦在江秋梧脸上亲了下。 刚闭上眼睛,枕头边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彭莉打过来,询问江秋梧几点到家的,吃饭没有,还叮嘱说明天不要再去医院,让江秋梧别耽误店里生意,絮絮叨叨地闲聊了有十多分钟。 赵悦眼皮微掀,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江秋梧的脸,冷不丁问道:“你是不是想给彤彤当小妈?” 江秋梧被问懵了,扭头诧异地看向赵悦:“你说什么?” “你跟彭莉什么关系?”赵悦离得很近,恨不得鼻子贴鼻子。 江秋梧顿时明白了,嘴角轻扯了下,“你听听你在胡说什么。” “你今天给她喂饭。” 江秋梧笑了声,说:“她胳膊不太方便。” 赵悦彻底睁开眼睛还想说什么,江秋梧脑袋凑过来在她嘴唇上亲了下,声音缓而柔:“彤彤有亲妈,我争那风头做什么,以后别再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产生这种想法确实挺荒唐,赵悦也是今天看到江秋梧在给彭莉喂饭,心中猛地闪过一丝诡异,再加上这会儿脑子缺氧,没多想就问出来了。 “哦。” 身体虽然累但没有了困意,手机就在手边,江秋梧就打算看会儿手机再去洗澡,刚滑开屏幕就被推送来一条娱乐新闻,报道了今年五一期间上映的几部电影里,有一部电影开始不被看好,最后却成为黑马,票房目前已经破两亿。 那部黑马电影正是江起梧跟赵悦之前去看过的,于是就顺手点进去看了眼,是篇详细的文字报道,导演从头到尾讲述了这部电影的诞生有多来之不易,如若不是赵经年导演的女儿投资支持,就险些夭折。 江秋梧本来只是当娱乐新闻看看打发时间,直到看到赵经年的名字以及他后面跟的修饰词。 赵经年的女儿,不就是赵悦吗? 脑袋猛然清醒不少,江秋梧头往后偏了下,还有些不敢相信:“你投资电影了?” 赵悦睁开眼睛,“什么?” “这篇采访上说我们上次看的那部电影,是你投资支持的。” 赵悦眉心皱了下:“又把我和赵经年名字绑一起炒热度,真丢人,早知道他这么多事,我当初就不投了。” “所以真是你投资的?” 赵悦嗯了声:“有个朋友介绍我投的,没想到能赚钱。” 江秋梧盯着赵悦,眼中很不可思议,之前她总觉得赵悦虽是富二代,可到底还在上学,只是个学生,如果父母都不管,失去物质上的支持,以后日子会很难过,因为钱总有花完的那天。 现在看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赵悦就算只是个学生,她所拥有的人脉、资源、资本都要远超普通人,养活自己完全不是问题。 “放心吧,就算没有他们,我也饿不死。” 赵悦似乎没怎么当回事,在江秋梧脖子后面轻轻咬了口:“剩下的钱你不要着急还。” 28 随着两人关系逐渐走偏, 这也是江秋梧心里一直担心的事,不清不楚的牵涉难免会让人觉得她在图钱。 其实不是。 与人相处,江秋梧一直秉持的原则就是用真心换真心, 赵悦能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借她钱,那她自然也不会吝啬关心,由此相处下来,目前的情况确实超出江秋梧的预料,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她对赵悦友好自始至终皆是发自内心,而非有所图谋。 “没有着急还。” 一百万对于江秋梧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她没有经济能力一次性还清,“现在每个月还的虽然不多, 但你放心肯定会还清。” 赵悦眼皮抖了下,缓缓睁开眼睛,“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 “我知道。”江秋梧打断她, 笑了下解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况且现在我又没有着急用钱的地方,不还清我心里不踏实。” 赵悦盯着江秋梧后脑勺愣了下,又闭上眼睛, 抱住她说:“行, 你想怎么还怎么还。” · 彭莉妹妹有自己的家庭要顾, 没办法待太久,在彭莉出院后又住了两天就回家了,妹妹一走, 江秋梧担心彭莉一个人做饭不方便,每天都是做好饭送过去, 并且为了能让她安心养病,彤彤也一并照看着。 在家休养了半个月后,彭莉终于能像以前一样自由活动,但不可以干重活,为了感谢江秋梧和赵悦这段时间的照顾,她早上特意去市场买了菜,然后跑到店里叫两人中午去家里吃饭。 “你腰伤刚好点,忙活这些做什么。”江秋梧连忙拿了个垫子放到彭莉腰后。 彭莉不是没良心的人,江秋梧做的这些她全看在眼里:“姐,我已经没事了,这段时间辛苦你跟小赵,不仅要照顾彤彤还要照顾我。” “跟我还这么客气。”江秋梧笑笑,转身去给彭莉接了杯水:“也太见外了。” “姐,我没啥大本事,平时也帮不上你什么大忙,中午你就去吃个饭吧,别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彭莉说着声音突然有点哽咽,扭头调整完才问:“行吗?” 江秋梧抽了张纸巾递给彭莉,无奈道:“行行,中午我去,看你这多大点事还哭起来。” “你对我好,我心里感动不行吗。”彭莉接过纸巾擦掉眼泪,别别扭扭地看了眼江秋梧,发自内心说:“姐,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的福气,咱俩啊都好好的。” “嗯,我们这不都挺好的。”江秋梧笑着说。 赵悦给顾客送完货回来,就看到彭莉眼睛红红的,江秋梧握着她手腕安慰,心里不禁感到诧异:“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 见时间也不早了,彭莉还要回去准备午饭就没跟江秋梧再聊,吸吸鼻子起身冲赵悦说:“小赵,中午去我那吃饭,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赵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彭莉已经推开门走了,于是转头看向江秋梧,“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江秋梧笑着说:“彭莉心思细腻,你给彤彤辅导作业,她心里感动。” 赵悦愣了下,把送货单递给江秋梧,没说什么。 江秋梧笑笑,“辛苦了,小赵。” 本来还想早点去帮彭莉打下手,可快中午的时候店里又来了两位客人,江秋梧走不开只好让赵悦先去,“她腰伤才好,你先过去看能不能帮点什么。”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赵悦问。 “能,你先去。”江秋梧想起什么,扭头又说:“外面太阳大,把帽子戴上。” 赵悦点点头:“知道了。” 三伏天厨房里热的进不去人,彭莉把赵悦往外面推:“里面热,你别进去了,免得出一身汗,去陪彤彤看电视吧。” 赵悦退到门口没有走开:“江秋梧让我来帮忙。” 彭莉转头说:“就几个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想帮jsg忙的话帮我把桌子撑起来,一会儿包饺子。” “行。” 锅里炖上汤,彭莉把提前剁好的饺子馅端出去放到桌上,笑着问:“小赵,你会包饺子吗?” 包个饺子能有什么难,赵悦进屋洗了个手,坐下说:“会。” “挺好。”彭莉把肉馅挑到皮上,一卷一捏很快饺子就成形,手法特别娴熟,边包边问:“在店里干得还习惯吧?” “还行。” 彭莉瞟了眼赵悦,又问:“相处也有挺长时间,你感觉秋梧姐人怎么样?” 赵悦捏饺子皮的手顿住,不明所以地看向彭莉。 彭莉笑笑,声音略带感慨:“我跟秋梧姐认识的时候才二十出头,那时候什么都不懂,遇到中意的人就着急结婚要孩子,结果过得并不幸福,在孕晚期离了婚,孩子打不掉也舍不得,又不敢告诉家里人,怕他们跟着操心,万念俱灰的时候,是秋梧姐把我从河边救下来,她给我做了顿热饭,鼓励我重新振作起来,生彤彤的时候,是她在医院帮忙跑上跑下,后来男方那边的人来闹,要我归还彩礼也是秋梧姐护着我,跟他们周旋,还找律师帮我打官司,维护我的利益,如果没有姐帮我,我可能根本挺不到现在,她就像长在沙漠里的玫瑰,漂亮坚韧,带给人温暖和希望,这么好的人,我特别希望她以后能有个好归宿,过得幸福。” 赵悦半天只包了一个饺子,还捏在手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想说什么?” 彭莉转头朝屋里看了眼,见彤彤还在看电视,才继续说:“小赵你年纪小,我知道跟你说这些话有点早,可秋梧姐年纪不小了,她待人好,你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很正常,可你,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 赵悦脸上愣了愣。 以后是个太模糊的时间概念,让人没有心理准备,彭莉问得更具体些:“你现在在读大学,寒暑假了来店里打打工,还说得过去,那等大学毕业了呢?参加工作以后,你如果再来店里,总不能还是说做兼职,或是你工作去了外地,是不是就不会再来?你有想过这些吗?” 赵悦神情微怔,嘴唇动了下,“我不知道。” 以后对她来说是个太遥远的词汇,她不愿意去想,因为定好的计划总会发生很多变故,让人猝不及防,就像她当初要跟宋玉婉告白,却意外得知她已经有男朋友,自此一切有关以后的打算皆被打断。 而遇见江秋梧,借给她钱,相处发展成现在的局面,又都不在以后的打算里,如今让她重新开始想以后,关于跟江秋梧的以后,说实话赵悦没想过那么远,根本给不出答案。 彭莉也没有非要追着赵悦要回答,只是让她好好想想,后面江秋梧来了,这个话题就没有继续下去,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气氛很融洽,赵悦却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想起彭莉说的话。 有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江秋梧很快发现不对劲,回去的路上问她:“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外面太热了。”赵悦脸往旁边偏了下,催道:“快回去开空调。” 百来米的距离,一眼就能看到店在哪里,江秋梧嘴角微扬,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赵悦:“你热的话先回去——” 往店外望去的时候,余光不经意扫到坐在对面水果店门口的人,江秋梧脸色顿变。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赵悦不解地扭头看了眼,“你说什么?” 江秋梧抿了下唇,把钥匙递到赵悦手里,“你先回去。” “怎么了?”赵悦愣了下,还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就看见前面有人朝她们招手,喊:“回来了,赶紧开门,热死了。” 走近后发现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又高又瘦,脸上戴着副墨镜,大背头抹了发蜡,在太阳光底下看起来油腻腻的,给人一种道貌岸然的感觉。 赵悦眉心微皱,看了眼江秋梧正要说什么,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江秋梧看着赵悦,眼神有些慌乱,但仍故作镇定说:“小赵,你先进去,我跟他说几句话。” “”赵悦犹豫了下,点点头:“好,有事叫我。” 店门开了又关上,江秋梧站在门口,睨了眼对面的人:“你来做什么?” 江波提起脚边称好的橙子,跟老板指了下说:“我女儿回来了,回头聊。” 上次事情闹那么大,半条街都知道江波这个无赖,水果店的老板笑了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他们。 “给你买点水果。”江波见江秋梧这架势,不悦道:“挡着门做什么,让我进去啊,对了,刚那人是谁啊?进去也不打声招呼。” 江秋梧没动,冷笑了声说:“江波,这世界上真找不到比你还不要脸的人。” 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听起来特别刺耳,江波好面子,怕周围的邻居听到,忙说:“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要钱的,你这什么态度,我说了我是来给你买点水果。” 江秋梧拿走江波手里的袋子,“好了,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不是,我跟你柳阿姨那事都黄了,现在又不需要你出钱给彩礼,你还这么防着我做什么。” 也得亏是黄了,江秋梧这几个月才能耳根子清静:“黄没黄都和我没关系,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你站住。” 江波气急败坏叫住江秋梧,但又怕让旁边的人听到,很小声地问:“听你奶奶说,那丫头主动找上你,现在在韶大上学,怎么样?确实是她吗?做过亲子鉴定没有,别是来骗钱的。” 江秋梧脸色顿变,警惕地看着江波:“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否则我跟你没完。” 见江秋梧这反应,江波心中已经猜到答案,笑了笑脸上有些嘚瑟:“真没想到我们江家还能出个大学生,真是坟头上冒青烟了,你放心,她能成才我肯定支持,这是我亲生的,要让那群瞧不起我的人知道知道,老子也能生出高材生来。” “行了行了,没事我走了,还有,我是你爹,别整天跟防贼似的防着我。” 江波这次虽然没有要钱找麻烦,可让他知道李欣在哪上学,江秋梧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正要给李欣打个电话提醒,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 “外面热,先进来。” 赵悦把江秋梧拉进屋里,转身问:“你之前借钱是不是因为他?” 29 “算是。” 没打算强瞒, 也瞒不住,因为稍微想下就能猜到,江秋梧转过身, 眼睛在店内打量,终于想起来刚才要做什么,给李欣打电话。 只是手机刚拿出来就被赵悦抽走,她看着江秋梧:“什么叫算是?” 为什么叫算是? 因为但凡自己狠心点就不会弄成现在这地步, 可那是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 她狠不下那个心,只怪自己无能。 “说话。” 赵悦等得有点不耐烦,她就知道江秋梧有事瞒她,哪个人会向一夜情对象借钱, 直接张嘴要钱都比借听起来正常点,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简直差到极致。 “不想说。”江秋梧抽回手, 转身去扫落在地上的发茬, 一脸固执。 认识这么久, 江秋梧基本上事事都顺着她来,少有几次违背意愿时,赵悦发现自己除了心里不爽, 并没有其他办法, 她盯着江秋梧又看了会儿, 将手机还回去放在柜台上,沉默地进到里屋。 房门被带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声,江秋梧转头看去, 眼睛眨了几下,有点愣, 过去半晌才收回目光,走到收银台前拿起手机给李欣发了条微信,提醒她防着江波。 李欣忙着考研白天很少看手机,晚上看到后连忙回了个电话,当时江秋梧和赵悦正在吃饭,瞟到来电提醒上的名字,眸色顿了下,起身要到外面接听。 “跟她打电话需要背着我。”赵悦眼皮微掀,不悦地瞅着江秋梧:“怎么?涉及到国家机密?” “不是。” “那就在我面前接。”赵悦强硬道。 江秋梧犹豫了下,坐回去,那头传来李欣急切的声音,“姐,他是不是又去找你麻烦了?” “没,他知道你在韶大上大学。” 江波这人看似好面子,其实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不要脸的事都能做出来,江秋梧抿了下唇,“他jsg要是敢去学校找你,你就报警,不用跟他客气。” “姐,你说他怎么会知道我在韶大上学?”李欣感到纳闷:“我们明明谁也没告诉。” 江秋梧脸色微变,手轻轻握在一起:“反正你留点心,保护好自己。” 李欣并没感到害怕:“他一天都没养我,还能把我怎么样,姐,你放心吧,他不敢,学校可不是他撒野的地方。” 江秋梧笑笑,“嗯,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当然有啊,不然你又得生我气了。”李欣撒娇说:“我可不敢不吃饭。” 江秋梧又过问了些生活上的事,两人聊了二十多分钟才挂断电话,赵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餐桌上只剩她一个,江秋梧静坐了会儿,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明明是自己地盘,可进去前还是敲了下门。 “怎么不吃饭?” 赵悦趴在床上看手机,眼睛都没抬一下,“吃饱了。” “碗里饭都没动,快来吃饭。” 赵悦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掀起一旁的毛巾被遮住脸,赌气似的说:“不吃。” 江秋梧叹了口气,无奈看着她,站了会儿才轻轻关上门出去,在锅里给赵悦留了饭菜,晚上饿的时候热热就可以吃。 从江波走后,两人就莫名开始冷战,直至洗完澡躺到床上,都没什么话,赵悦背对着江秋梧看手机,屏幕的光打在脸上,显得有几分生硬。 江秋梧也不说话,关掉卧室的灯,背对着赵悦,眼睛在暖黄色光线的映衬下,一眨一眨,并没有睡着。 不知过去多久,大概是玩累了,赵悦起身把手机充上电,很快又躺回去,头望旁边偏了下:“太热了。” 江秋梧胳膊动了下,找到空调遥控器递给她:“想开几度自己调。” 赵悦看着她手里的遥控器,没有去接,而是抓住江秋梧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了下,“你什么意思?” 江秋梧不解地看她,“什么什么意思?” “一晚上都不说话。”赵悦说完心里挺憋屈,明明是江秋梧有秘密不告诉自己,结果她还生上气,不搭理人。 江秋梧垂下眼眸:“你不是也没说话,我有什么好说的。” 赵悦愣了下,看她:“所以呢?是我的错?” “不是。”压在赵悦胳膊上有些硌得慌,江秋梧手撑着床挪回到原位,酝酿几次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说那事,想想还是放弃了。 她扭头看了眼赵悦,“睡觉吧。” 赵悦眉心皱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难搞。” 江秋梧抿唇,翻了个身不想说话。 “别睡。” 赵悦挪近些,手搭上江秋梧肩膀,“所以要怎么样?哄哄你?”可思来想去该生气的人是自己吧。 江秋梧没忍住笑了声,“不用,我没生气。” “那你哄我。”赵悦丝毫不觉得难为情,扳着江秋梧肩膀让她转过来看自己,“我在生气。” 江秋梧看她,“你生气什么?” “你有秘密瞒着我,李欣知道,我却不知道。”赵悦心里有点委屈,看着江秋梧:“这不公平。” 江秋梧无奈道:“李欣是当事人,不知道也不行啊。” “那我呢?”赵悦问:“我是什么?” 江秋梧愣住,看着赵悦答不上来,她是什么?是自己走投无路时的救命恩人,是每天都要宠着惯着的祖宗,也是让人心疼的小赵。 太多太复杂了,说不完也不说清。 “江秋梧,你也太坏了。”赵悦头凑近了些,嘴唇堪堪贴着江秋梧脸颊,“赵经年跟冯媛他俩那么丢人的事,我都告诉你了,结果你呢,瞒着我有事。” 江秋梧勾了下唇,扭头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家里,所有。”赵悦抱住江秋梧:“这样才公平,我对你都没有秘密。” 江秋梧心中微动:“真的吗?” “什么?” “对我没有秘密。” “当然。”赵悦脱口而出,等说完才想起什么,脸色微变,看了眼江秋梧:“你指哪方面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并且很多,各种各样的,有些愿意说出来让人帮忙分担,有些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想分享,全部说出来根本不现实。 “肚子里秘密怎么可能说得完,算了。” 赵悦看她:“耍赖,是不是?” 江秋梧扭头,视线正好跟赵悦对方,两人谁都没躲,不知谁先伸的手,动的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抱着亲了好一会儿。 “我没有秘密。”江秋梧气息微喘,“我的秘密你都知道。” 赵悦一点都不信:“可我怎么感觉你离我很远。” 两人虽然每天都在见面,亲密事也没少做,可总有种说不清的距离感,而这种距离感源于江秋梧只展现她想展现出来的一面,她看不到这人的全部。 以前是懒得问,觉得反正也没多少交集,可现在不同,赵悦的好奇心就跟湖里疯涨的水草,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想看到你的全部。” 江秋梧笑了下,调侃:“我们那只有相亲的时候才问这么多。” 原生家庭如何,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几套房,多少存款,有没有外债,兄弟姐妹是否结婚,麻烦的让人头疼。 “你相过亲?”赵悦脸色微变。 江秋梧不以为意,而是问:“你知道我都多大了吗?” 赵悦愣住,这个问题她确实没问过,只心里知道大概,因为两人的开始就有点超前,跳过太多步骤,回头再去问年龄、学历、兴趣爱好,完了再握个手说你好,总觉得怪。 “知道,三十左右。” “三十二。”江秋梧给了个准确的年龄,说:“这个年纪在我们老家再过几年,都能当奶奶了,我相个亲有什么大惊小怪。” “你跟她们不一样。”赵悦盯着江秋梧:“你喜欢女生。” 江秋梧脸上有些失神,好像是才反应过来这事,如果不是赵悦提醒,她都不知道:“那又怎么样。” 赵悦眉心皱成一团:“你再这样不当回事,我咬你了。” “没有不当回事。” 可就算当回事好像也不能怎么样,当人没饭吃快要饿死的时候,最先考虑的是吃顿饱饭,而不是计较这饭菜味道如何,挑挑拣拣。 江秋梧现在就是这样,日子都没过明白,哪里还有心思注重什么精神满足。 “这不是偶尔也去酒吧消遣。” 赵悦愣了下,嗤笑道:“那是挺偶尔的,一年去那一次还叫我遇上,” “所以现在躺床上是你,不是别人。”江秋梧不信神佛那套,可有时候又觉得缘分这东西真的难说,如果在清吧那天,她遇到的是别人,现在又会是怎么一副景象。 赵悦咬牙,瞪了眼江秋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晚上都在跟我打太极,故意说些高深莫测的话,又不说具体什么事,什么意思,故意吊我?” “小赵。”江秋梧叫她。 赵悦不悦道:“干什么?” “就是吊着你。”江秋梧偏头,故意笑了声挑衅似的,“你可以选择不上钩。” 赵悦心猛地颤了下,上次见江秋梧这幅样子还是在清吧,她媚眼如丝勾引自己跟她做点开心的事,后面再遇到,她就跟被施了封印似的,再也瞧不见当时半分模样。 而今晚,封印被剔除掉,原形毕露。 30 肌肤之亲有种奇效, 能快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第二天早上起来赵悦脸已经没那么臭,也不打算再逼问江秋梧到底瞒了什么, 因为她心里清楚只要对方不想说,就问不出什么。 七点多钟,彭姐面馆前排着长队,赵悦走过去排在队末, 边等边低头回复消息:“我出来买饭了, 你再睡会儿。” 前面的队伍逐渐缩短,彭莉见到赵悦脸上立马露出笑容,“小赵,吃点什么?” “一两豆腐面, 不要辣椒。” “在这吃?”彭莉问。 赵悦点头,“嗯。” “好。”彭莉往赵悦身后看了眼,诧异道:“秋梧姐怎么没来吃早餐?” 赵悦目光顿了下, 说:“还在睡, 我等会儿给她打包” 彭莉脸上微怔, 看了眼赵悦,干笑着问:“姐她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嗯,这几天店里生意好。”赵悦平静地说。 “怪不得。”彭莉往赵悦碗里加了个鸡蛋, 笑着说:“那有绿豆汤, 还有豆浆, 我走不开,你喝了自己倒啊。” 赵悦端起面碗:“嗯,你先忙。” 面馆里的客人都是一茬一茬的来, 彭莉忙过这阵,扭头见赵悦吃的也差不多了, 问:“姐她吃什么?我现在给她下。” “先不急。”赵悦抽了张纸巾jsg,擦完嘴走过去,有些拘谨地叫了声,“彭莉姐。” 还没见赵悦这么礼貌过,彭莉觉得挺好玩,不禁笑起来,“这是怎么了,有事啊?” “嗯。”赵悦抿了下唇,望向彭莉:“那人是不是经常来找江秋梧麻烦?” 都没提名字,彭莉下意识的反应:“怎么了?江波又来要钱了?” “江波。”赵悦问:“他是江秋梧的父亲?” 彭莉脸拉得老长,愤愤道:“那个王八蛋算哪门子父亲,用到他的时候见不到人,一出现又准没好事,我姐多好个人,摊上这样的爹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见彭莉愤怒的样子,虽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但肯定又是个及其不负责的爹,赵悦问:“他经常来要钱吗?” “反正一出现就是要钱,我姐那店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啊,自己省吃省喝舍不得花的,那王八蛋倒好,在外面逍遥快活最后惹出一堆烂摊子还要我姐去收拾,也就是我姐心肠好才管他死活,换作是我啊早拿扫帚把他赶出去了,就是闹到警察局我也不怕,必须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提到江波这人,彭莉一说情绪就有点收不住,直到见有客人过来吃饭,声音才小点:“小赵,记住,对付那种无赖不用给什么好脸子,实在不行就报警,没啥好怕的。” 后面又蜂拥而至几拨客人,门口排起队,赵悦没再多问,扫码支付完提起打包好的面条,“那彭莉姐你忙,我先回去了。” “诶诶!你这孩子,谁让你还转钱的,存心臊我是不是?”彭莉走不开身,一只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到张十元现金丢到桌上,“快拿回去。”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赵悦摆摆手,没有拿。 回到店里江秋梧已经起床,正在洗手间里刷牙,听到开门声连忙探出脑袋,含糊地说:“小赵,我要回老家一趟。” 话说到一半,江秋梧把头收回去快速漱完口腔里的泡沫,又用毛巾抹掉嘴边的水,才转头继续说:“你是想留在店里还是回去住几天?” 赵悦提着面条站在洗手间门口,问:“出什么事了?” “我奶奶不小心摔了跤,旁边需要人照顾。”江秋梧对着镜子,边挽头发边说:“我得回去几天,你打算怎么办,是回家还是——” “严重吗?”赵悦打断她。 早上江涛打电话过来说不严重,但在医院接受治疗,需要家属看护,江秋梧还没见到人,心里其实也没谱,“还不知道。”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赵悦说。 江秋梧愣住,“什么?” “我开车带你会快点,你难道不想赶紧见到你奶奶?” 江秋梧想是想,可是她扭头看了眼赵悦:“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赵悦进到厨房把面装进碗里,“你先吃饭,我去开车。” “好。” 机车骑着兜风还行,可最近天热,不如开车舒服,赵悦换了辆银白色的SUV,车内空间很大,本想出门买东西能有地方放,可巷子里弯弯绕绕,有些路口还不允许汽车进入,所以车开来就一直停在商业街的停车场没怎么动,今天总算派上用场。 二十分钟后,江秋梧提着收拾好的行李上车,不知是着急还是热,额头上满是汗:“麻烦你了,小赵。” 赵悦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再客气我亲你了。” 江秋梧哽住,接过纸巾不再吭声。 赵悦把冷气开到最大,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后面的车过去:“帮我带衣服了吗?” “什么?” 赵悦提醒:“你不说要去好几天,不带衣服我穿什么。” 江秋梧以为赵悦只是送她过去,根本没料到她也要住那儿,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欢迎我?”赵悦手里轻打着方向盘,眼睛微抬,从后视镜里观察路况。 “不是。”江秋梧连忙否认,解释说:“我家那边是乡下,怕你去了住不习惯。” “你能住我就能住。” 车子驶入主道,赵悦扭头看了眼江秋梧,商量:“这停车不方便,我去了穿你的吧。” 夏天/衣服又不挑,穿睡衣都能出门,江秋梧纠结的点点头,“行。” 走得匆忙,江秋梧在路上才给彭莉发消息说自己回老家了,本想也告知李欣一声,但怕影响到她准备考研,最后还是算了。 “困吗?”赵悦看了眼导航,“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你再眯会儿。” “还行,不怎么困。”江秋梧担心赵悦困,故意找话聊:“你早上几点起来的?” “快七点。” “醒那么早。”往常都是江秋梧比赵悦先醒,可昨夜闹腾太晚,早上睡过了。 “睡觉前就听到你肚子叫,早点起来去买饭。”赵悦抓了下江秋梧的手:“你睡吧,我不困,不用跟我聊天。” 江秋梧犹豫了下,“行,那我眯会儿,到了叫我。” “嗯。” 到镇上医院,江涛见到江秋梧就开始哭诉:“家里没车,我叫的救护车光是拉过来就花了二百,再加上住院,检查,乱七八糟的已经交了五千块,佳佳和乐乐都在读书,大哥又找不到人,我真的是压力很大,实在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 江秋梧没听进去多少,着急问:“奶奶现在怎么样?” “脚踝摔骨折了,还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要静养几个月不能乱动,妈也真是,我都说了她这么大年纪,不让她下地干活,她还背着我们偷偷去地里拔草,这下好了,罪受了钱也花了,正忙的时候还要留人在医院守着她,你说这图个啥啊。” 江秋梧勉强笑了下,“我先去看下奶奶,小叔你等会儿再跟我说下这边的情况。” 江涛皱着眉,一脸无奈:“真不是我不想留这儿照顾妈,只是家里种那么多地,我不在家全靠你婶子一个人打农药,实在忙不过来,还有这马上要放假了,还要去学校接佳佳和乐乐,你婶子一个人是真抽不开身。” 江秋梧点点头,表示理解,“没事,我来照顾奶奶就行,你先回去忙。” “诶,那就麻烦你了秋梧,对了,不耽误你店里做生意吧?” “不耽误。”江秋梧推开病房的门,“我先看看奶奶。” “好好,你去看会儿妈,我早上还没吃饭呢,下楼去吃个饭。”江涛转身时,才注意到江秋梧后面还跟着一位陌生人,好奇地瞅了眼,“你是秋梧的朋友?” 赵悦敷衍地点了下头,就跟着江秋梧进到病房。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嘴唇白的几乎没有颜色,腿用夹板固定着,手背上还在输液,如果不是见到人来还有反应,会张嘴说话,江秋梧都要怀疑江涛刚说没事是在骗她。 “奶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罪,江秋梧看着心疼不已。 杨金凤抓住江秋梧的手,眉头紧皱:“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你小叔给你打电话的,我都说了没事儿,他还要你跑一趟,真是不像话,回头我定要说他。” “小叔也忙,没事,我回都回来了,就在家照顾你。”江秋梧轻声说。 “哎,净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什么话,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江秋梧劝道:“奶奶,你年纪大了,有些活干不了就别干了,缺钱了也跟我说,不要强撑。” 杨金凤叹了口气,摇摇头,眼眶里泛着泪光。 江秋梧心里也酸的厉害,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哭,抽了张纸巾给杨金凤擦擦眼泪,“奶奶,不说了,你先休息会儿。” “好好” 杨金凤扭头时,目光扫到站到床边的赵悦,本想说什么客气话但大概也是累了,只是冲她笑了下点点头,就闭上眼睛休息。 “还好吗?”赵悦走近,扶住江秋梧肩膀。 “我没事。”刚只顾着担心奶奶,差点忘记赵悦还跟着自己,江秋梧吸了下鼻子,起身说:“这也没休息的地方,要不我在旁边给你订个宾馆,你去睡会儿,等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赵悦用手背蹭了下江秋梧的脸,“我不困,你在哪我就在哪。” 来之前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眼下也没办法改变,江秋梧抿了下唇,看着赵悦:“要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就先委屈你了。” 赵悦眼睛微眯,威胁:“江秋梧,你再客气一下。” “” 江秋梧睫毛颤了下,转头看到放在床头的水壶,“我去接点水jsg,你坐吧。” “我去。”赵悦拿过热水壶:“你看着你奶奶。” 江秋梧:“你知道在哪儿接吗?” “有嘴还怕找不到。”赵悦按了下江秋梧肩膀,“你脸色也不太好,坐下歇会儿。” 开水房就在走廊尽头,出了病房不用找,一眼就能看到,赵悦拿着热水壶过去,刚拧开热水阀门,就听到旁边楼梯间里传来男人无能的吼叫声。 “我已经说了我们花了多少钱,可她就是不提给,我能怎么办,好歹我也是她小叔,我怎么好意思跟个晚辈要钱。”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男人愤愤道:“你想要那个钱你就去要,反正我张不开嘴,躺在床上那人好歹也是我妈,你不要太过分。” 说完便直接撂电话,气愤地踹了下旁边的门才离开。 热水壶里的水早已经接满,赵悦关掉阀门没动,等那人走后才慢慢转过身,抬眼望去,那个背影看起来,正是刚才接她们进来的男人。 30-40 31 从镇上到村里没有公共交通, 只能搭乘熟人的车回去,江涛站在十字街口等了半天都没遇到老乡,正午太阳又大, 无奈只好先回医院歇歇脚。 病房里,杨金凤生气地数落江涛把江秋梧叫回来做什么,快四十岁的男人耷拉着脑袋,两只手攥在一起站在墙边不吭声,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妈,现在玉米地正需要打药,我实在忙不过来。” 杨金凤种了一辈子地怎么会不知道,怪来怪去只怪自己不中用, 给儿女添麻烦,她看向江涛,不再责怪, 重重叹了口气:“人老了不中用了。” “妈, 你看你又来了, 总这样。”江涛气得梗着脖子坐下,不说话。 江秋梧买完水果回来,看见江涛有些意外, “小叔, 你不是回去了吗?” “那个, 等半天没遇到熟人。”江涛尴尬地说:“没车,回不去。” 江秋梧了然,掰了个香蕉递给江涛, “这样啊,那你先坐会儿, 我想想办法。” “我送吧。”赵悦放下装洗漱用品的购物袋,转身说:“车正好在楼下。” 还没正式介绍过,江涛愣了愣,看向江秋梧:“这是?” “我朋友。”江秋梧不放心地看了眼赵悦,“乡下的路不太好走,能行吗?” “车底盘高,没事。” 眼下也只能先这样,江秋梧把两人送到病房外面,叮嘱:“路上小心点。” 赵悦摆摆手:“进去吧。” 头次坐这么气派的车,江涛有些拘谨,手在裤子上抹了两下才去拉后面车门,第一次没拉开,尴尬地又去拉第二次,这时副驾驶的门被打开,赵悦冲他说:“你坐这吧。” “诶,好。”江涛坐进去,好奇地打量来打量去,“这车要不少钱吧?” “还行,不贵。”赵悦提醒:“安全带。” 江涛忙低头系上,笑着说:“看来秋梧在城里混得还不错,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 想起在开水房听到的话,赵悦脸色微变,顿了顿转头问:“这附近哪儿有银行?” “你要取钱?”知道这人是江秋梧朋友,江涛不敢怠慢,扭头往窗外指了下:“十字街下面有个建设银行。” “行,带我去。” 赵悦总共取了一万,分出五千直接递给江涛,“这个给你。” 江涛惊讶地看着赵悦,眼中有点慌:“不不,不能拿你的钱。” “江秋梧让我取的,拿着吧。”赵悦把钱放到江涛手里,问:“怎么走?” 看着手里的钱,江涛眉心皱成一团:“其实用不到这么多。”说到底杨金凤是他妈,出了事总不能让江秋梧一个人出钱。 “你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剩下的给他们用。” 说到孩子,江涛的心开始动摇,再三纠结后,他将钱卷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叹气说:“秋梧这孩子真是给家里帮了不少忙。” 赵悦抿着唇,不想评价:“带路吧。” 村里现在都修有水泥路走起来挺干净,就是路太窄,不好错车,赵悦开得慢,拐了好几个弯,穿过一大片农田后,终于到了。 “停这就行,前面就是。”江涛指给她看。 红色的双开大门旁边开了个小门,向里面看去,很常见的农村自建房,二层楼带个小院子,外面的墙体通白还贴了带花纹的瓷砖,看起来挺新,应该是刚建好不久。 一想到这是江秋梧从小长大的地方,赵悦心里莫名有些触动,没忍住往里面多看了几眼。 “今天真是谢谢你啊,姑娘。”江涛下车后,热情地招呼赵悦进屋坐会儿,“大老远跑一趟,下来喝点水再走。” 赵悦犹豫了下,拒绝了:“改天吧。”江秋梧不在,跟个陌生人进去参观还挺别扭的。 江涛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听赵悦说要走只知道客气地送送:“那你路上慢点,医院有什么事让秋梧给我打电话。” “好。” 回到病房,杨金凤已经睡下,江秋梧守在床边,头枕着胳膊浅眯,一听到动静声立马抬头看去:“回来了。” “嗯。”赵悦走近,习惯性的用手蹭了下江秋梧的脸:“你去宾馆睡会儿,这我来看着。” “不用,你困了去睡会儿。”江秋梧说。 “我不困。” 旁边病床是空的,椅子也没人用,赵悦搬过来挨着江秋梧坐下,两人离得很近,江秋梧扭头看了眼,脑袋慢慢往赵悦肩膀上靠去:“还习惯吗?” “别把我想那么娇气。”赵悦握住江秋梧的手,“靠着我睡会儿。” 江秋梧笑笑,突然间觉得有个人依靠还挺不错。 杨金凤总共在医院住了五天,江涛和肖艳来看过一次,剩下全是江秋梧和赵悦在看护,有时两人一起,有时轮流来,一个守着,另外一个去宾馆休息。 赵悦话不多但很勤快,有什么需要立马就去做,杨金凤对小姑娘印象挺不错,听江秋梧叫人家小赵,就跟着喊小赵,喊着喊着就熟了。 出院那天,杨金凤拉着赵悦的手,感激不已:“小赵真是个好孩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秋梧有你这样的朋友,我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千万不要和我们客气。” 赵悦跟家里的长辈都不亲,被杨金凤这样拉着手其实有些不适应,但没有表露出来,她看了眼江秋梧说:“我们是互帮互助,不用客气。” “真好,真好啊。”江秋梧交到知心朋友,杨金凤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欣慰,望着两人忍不住说:“你们以后也要一直这样下去,可别忘记对方的好。” 赵悦和江秋梧对视了眼,心照不宣。 伤筋动骨需要慢慢养,江秋梧短时间内肯定回不去城里,而赵悦离开学还早,也不说要走,就一起去了乡下。 杨金凤住着三间平房,卧室和堂屋共用一屋,一间做饭还有一间是放粮食的,里面放了张许久不睡的床,一坐上去就吱呀响,往常江秋梧一个人回来还能跟杨金凤挤挤,可现在有客人在,只能把放粮食那间收拾收拾,床板铺上被子晚上勉强睡。 头顶还是那种老式的灯泡,连着一根绳子控制开关,不是很亮,杨金凤生怕照顾不周,跑来三趟询问赵悦还适应吗,“真不好意思,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只能委屈你睡这屋。” “这儿挺好的。”赵悦说。 杨金凤扶着墙:“那就好,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跟秋梧说也行,好孩子千万别客气,就把这当你家一样。” “嗯,奶奶你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好好。” 江秋梧还在外面收拾今天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杨金凤闲不住,拄着拐杖也想去帮忙:“一回来就忙上忙下的,你坐那歇会儿,这我来弄。” “别别,你腿还没好。”江秋梧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人扶坐下,生气又无奈:“奶奶,你怎么就闲不住呢,忘记医生怎么说的了,伤筋动骨不能乱动要静养,你得记住,不然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被亲孙女说,心里怎么都是美的,杨金凤叹了口气,“干了一辈子活,这一闲下来就心里发慌。” “那也不能乱动。”江秋梧把医生叮嘱的事又重复了遍。 杨金凤笑着点头,“好好,奶奶一定记住。” 在屋里听到奶孙俩讲话,赵悦正要出去帮忙,目光突然被墙上泛黄的纸张吸引去,跪在床上凑近一看才发现是奖状,很早期的奖状,四角的红布已经斑jsg驳,底下的大红花只剩半个,隐约还能看清上面的字体。 学习标兵:江秋梧。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赵悦轻轻挪动着腿往里面找,发现旁边还有,从学习标兵到三好学生,再到荣誉证书,有的被撕掉一半,有的只剩下个角,纸张被岁月洗礼的快要看不见它的存在。 屋里光线太暗,看着费劲,赵悦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顺着一张张之前黏贴整齐现在却破损的不成样的奖状看下去,发现最后的时间停留在二零零六年,江秋梧读高一的时候。 · “走了,我带你去隔壁洗澡。” 家里没有太阳能,杨金凤平时都是烧热水洗,江秋梧担心赵悦这样洗不习惯,就找江涛说了声,让赵悦去他家里洗个澡。 原本以为赵悦又会跟在店里时那样躺在床上玩手机,可进去发现她正坐在床尾,没看手机,两只手搭在腿上,脑袋微微垂着,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昏黄的光线笼罩在周身,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江秋梧心里一咯噔,慢慢走近问:“怎么了?” “” 赵悦抬起头看了眼,“你说什么?” “我说带你去隔壁洗个澡,那儿有太阳能,洗起来方便点。”江秋梧说。 赵悦点点头,“那你呢?” 江秋梧笑了笑,“我怎么都行,你先洗。” “一起洗吧。” 江秋梧愣住,这儿可不同她那店里就两个人,可以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开口正要拒绝就听赵悦又说:“烧水太麻烦,走吧顺带洗了。” 最后确实也在江涛家洗了,但是一前一后,江秋梧冲完赵悦进去,“等我啊,别走。” “不走,你快去洗。” 江秋梧推了推赵悦肩膀,边擦头发边给她指哪边是热水,赵悦靠墙站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江秋梧,在人关门出去前猛地凑过来在她嘴上亲了下,动作太突然,没亲到嘴唇中间,只沾了下嘴角。 环境使然,单纯一个吻就能引起多重身体机能反应,江秋梧手里攥着毛巾,站在门口半天没平复下来,直到江涛来叫她。 “秋梧洗完了啊,你来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 江秋梧走开些,而江涛也像是要故意躲着谁,走远到院里才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快速塞到江秋梧手里,催促道:“快收起来。” 钱不是很多但摸起来也有几千,江秋梧不明所以,“小叔,你这是做什么?” 江涛边往亮着的堂屋里看边说:“住院报销下来花不了那么多,再说我也不能让你出大头,拿着拿着吧。” 江秋梧还是不明白,要把钱还回去,“不管花多少,你给我钱干什么?” “不是你让小赵取的吗,用不了这么多。” 堂屋里传出声音,江涛推了下江秋梧胳膊让她赶紧收起来,然后应着声进屋去:“来了来了。” 江秋梧低头看向手里的钱,眉头紧皱在一起。 · 杨金凤早早就睡了,西边的屋里还亮着灯,江秋梧把钱还回去,“那两千我微信转给你。” 赵悦擦头发的手顿住,眼眸微垂,淡淡地瞥了眼放在大腿旁边的那沓钱,很快又收回目光,继续擦头发。 “小赵,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我现在不缺钱花,你不用这样做。”江秋梧无奈的说。 赵悦装没听见,也不说话。 “钱收起来吧。”江秋梧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老旧的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闻声,赵悦立马抬起头:“你去哪?” 江秋梧脚步顿了下,指墙边的箱子,“拿衣服。” “哦。” 赵悦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椅子靠背上,看着江秋梧走来走去,十点多的时候,灯被关掉,屋里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很轻的呼吸声。 “你睡了吗?”赵悦问。 江秋梧胳膊动了下,扭头:“怎么了?” “别背对着我。”赵悦伸手摸到江秋梧肩膀,稍稍用了点力气,但没把人翻过来,于是动了下,打算去拉江秋梧。 可当身体刚离开床板,老古董又发出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尴尬,赵悦手指顿了下,没有再继续,仅从背后抱住江秋梧,嘴唇蹭她脖子后面的皮肤。 “你生气了吗?”声音很轻,听起来闷闷的。 江秋梧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屋里太黑看不见人,只能凭借铺面而来的热气找到对方,嘴唇轻轻贴了下又分开。 虽然看不见彼此的反应,但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赵悦手撑着床起来,半边身子压住江秋梧,又吻了下来。 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吮吸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床板摩擦声,听起来叫人脸红。 “好了。”江秋梧推开赵悦,用仅存的理智说:“不能再继续下去。” 赵悦脸埋在江秋梧颈窝里喘气,“你生气了吗?” “没。”赵悦是好意,按理说江秋梧还该感谢她,可有时候好的太好了,让人喘不上气,心里莫名有压力,尤其涉及到钱的问题。 她不图赵悦的钱,自始至终都是。 江秋梧摸摸赵悦的脑袋,“但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我要是真有困难,肯定会跟你说。” 就像在酒店借钱那次。 “嗯。”赵悦含糊应了声,问:“现在干什么?” 江秋梧笑,“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好。” 杨金凤年纪大了,用煤气江秋梧不放心,所以家里做饭用的还是烧火的灶台,赵悦没使过,不知道灶台底下烧火的技巧,不一会儿就被烟呛得往外跑。 “你没事吧?”江秋梧弯腰把刚塞进去的柴火往外面扒了扒。 赵悦用手在眼前扇,紧皱着眉头问:“你不嫌呛?出来站会。” “跟你这样,做好饭都到晌午了。”江秋梧笑着摇摇头,“我来吧,你去陪奶奶看电视。” 赵悦在外面站了会儿,等厨房里烟没那么重后又进去,“等会儿。” 江秋梧笑笑,也没再说什么,早饭吃的简单,很快就做好了,正往屋里端饭时,肖艳突然来了,脸上笑呵呵的说:“你小叔刚去集市上买了两只鸡,秋梧,小赵中午都过去吃饭啊。” 说完又冲杨金凤说道:“妈,土鸡熬汤喝了对你身体恢复好,中午你也去啊,别在家做饭了。” 互相客气了两句,江秋梧才笑眯眯地说:“好,我等会儿过去帮忙。” “哎呀,不用帮忙,鸡是杀好的,做起来特别省事,你们只管去吃。” 村里像肖艳这样的人不少,占到便宜了会热情地叫你到家里吃饭,但若是让她吃亏了你就算走到人跟前,人家也懒得跟你说句话,并且还要甩脸子,说不上坏但也谈不上好,反正表面上过得去就行,江秋梧早就习惯,并且应付自如。 肖艳走后,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杨金凤叹了口气,往江秋梧碗里夹鸡蛋,“吃饭,吃饭,小赵,你也吃。” “嗯,谢谢奶奶。”赵悦看了眼江秋梧。 江秋梧笑笑:“吃吧。” 说是不用帮忙,可十点多的时候江秋梧还是过去给打下手,你人在那儿不管干点什么,都比不在那儿强。 赵悦没去,留在屋里陪杨金凤看电视,偶尔闲聊几句:“听秋梧说,你在读大学,真了不起啊。” 时代不同,现在不管是农村还是城里都重视起孩子的学习,所以读大学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赵悦说:“这没什么,现在大学生很多。” “是啊。”杨金凤叹了口气,望向门口:“我们家秋梧以前学习也好得很,如果继续读下去现在肯定也是大学生,哎,可惜了这孩子。” 想到墙上突然中断的奖状,赵悦顿了顿,转头问:“后面为什么不读了?” 像是提起什么遗憾事,杨金凤说起就不停地叹气:“秋梧十一岁的时候,她爸妈就离婚了,她妈走的时候没带她,她爸不是个东西,出去打工后就没管过她,我种那点庄稼收成好的时候勉强能够我们奶孙俩用,收成不好的时候只能紧紧腰带,这孩子懂事见我实在供不起,读到高一就死活不读了,说要出去打工。” “哎,她当时还那么小,我怎么放心她出去,就给镇上熟人塞了点钱,让她教秋梧理发,不管怎么样,有个手艺在身上,以后好歹你能吃饱饭,我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赵悦听得喉咙处发紧,张张嘴第一次没能发出声音,清了下嗓子才问出来:“没找她爸要钱吗?” “要过,那混账东西不给,一找他要钱就吵着说女jsg孩子上学没用,要秋梧辍学,出去打工挣钱。”杨金凤又叹了口气:“要是有条件,我们秋梧肯定也能考上大学,她当时学习那么好,回回考试都是年级前几名,光荣榜上每次都有她照片。” 赵悦脑袋微微垂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水泥地面,安静地听杨金凤诉说这些,心里却跟表面形成两个极端,上下翻腾的厉害,说不清是酸还是疼。 忍不住去想江秋梧辍学的时候是不是有偷偷哭过,学理发的时候或许一点都不情愿,以及后来在韶大,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大学生,心中是不是也会羡慕,遗憾和心酸。 可这些她从来不说。 “奶奶,你身体好点了吗?”突然,一道男人的声音打破屋内沉闷压抑的气氛。 赵悦抬头望去,男人个子很高,又有点胖,站在矮小的屋檐下,顿时感觉屋里的光线都暗了几分。 “小周啊!哎哟,你怎么来了?”杨金凤激动地站起来,赵悦连忙扶住她,“小心点,奶奶。” 见到来的人,杨金凤是真高兴,一只手抓住赵悦胳膊,热络地介绍起来:“这是小周,周龙飞,这是秋梧的朋友,小赵,陪我看电视呢。” “你好。”周龙飞冲赵悦笑笑。 赵悦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城里,不知道您摔倒,今天回来才听我妈说。”周龙飞低了下头走近屋里,把两箱纯牛奶还有鸡蛋放到桌子上,眼睛在屋里找了圈,笑着问:“小梧也回来了吧?” “回来了回来了,在她小叔家帮忙做饭呢,估计都在厨房里,你来他们都没看见。”杨金凤说:“你去找她吧,你们这年轻人到一起才有话聊。” “奶奶,我今天主要是来看您的,怎么说的跟我刻意来找小梧一样,我妈知道了又该说我不懂礼。” 杨金凤笑着说:“都这么熟了,还什么礼不礼的。” 周龙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行,那我先去看看,等会儿再来陪您聊天。” 男人走远后,杨金凤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扭头叹气说:“小周多好的人啊,要是当时秋梧能同意,他俩现在孩子估计都有了。” 赵悦眼皮抖了下,“什么什么孩子?” 反应过来赵悦才来可能不清楚,杨金凤笑了下,解释说:“小周是我们隔壁村的,比秋梧大两岁,当时有媒人介绍,俩人就见了个面,没想到小周对秋梧特别满意,经常到家里来,还带一堆东西。” “哎,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他还记着我们,真是有心了。” 32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探望, 又正好赶在中午饭点,周龙飞理所当然的被留下吃饭,他走哪都一张笑脸, 再加上说话会掌握分寸感,很招长辈喜欢,连肖艳看他都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越看越喜欢。 算上放假回来的佳佳和乐乐, 快十个人坐了满满一桌, 江涛拿出珍藏许久的好酒出来,说今天必须要跟周龙飞喝点,肖艳嘴上埋怨他喝酒上脸,到底也没多管随他去了。 饭间长辈过问周龙飞生意最近做的怎么样, 父母身体都还好吧,周龙飞都客客气气地回答,然后又反问起小叔今年庄稼长得怎么样, 收成如何, 偶尔还有几声笑, 听着就热闹。 但对于赵悦来说却是陌生的,从人到他们口中聊的事全部陌生,她坐在那里就像组局时意外被朋友的朋友带来的客人, 插不上话, 又不好提前走, 如坐针毡。 “多吃点。”江秋梧的筷子第三次伸过来,往她碗里夹菜:“你早上都没吃多少。” 赵悦扭头看她,虽没说话, 可情绪全写在脸上。 “晚点再跟你说。”江秋梧声音小,说的话轻易被淹没在饭桌上其余交谈声中, 脸上笑眯眯的继续给赵悦夹菜,“这个是我炒的,尝尝。” 赵悦脸色没刚才那么难看,可也不高兴,抿着唇一言不发。 吃完饭,桌子被收拾干净,江涛又拉着周龙飞喝茶,没完没了地继续聊天,话题多是围绕跟江秋梧的事。 “小叔,看你说的,好像小梧不同意结婚我们就不能当朋友了,我就不能把你和奶奶,还有婶婶当家人了似的,再往远说咱不是还是老乡,奶奶摔到腿,我作为晚辈来看看不是应该的。” 江涛心中更是惭愧,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看江秋梧,期望她说个软话,可一出口全是客套话,意思已经很明显。 周龙飞脸上有点尴尬,可还是说:“没关系,这都是我自愿的,你们不要给小梧压力,让她自己做决定。” 从城里回来一趟,周龙飞还有其他事要忙,坐到三点多钟就道别了,江秋梧送他出去,“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能来看看奶奶就不算白跑。”周龙飞看着江秋梧:“还有,只要你还没结婚,我就有机会。” 江秋梧也不客气:“那你有的等了。” 周龙飞苦笑:“没办法,谁叫我就吊死你这棵树上呢。” 什么话之前都说清楚了,江秋梧不想再重复,客气道:“替我跟叔叔婶子问好。” “嗯。”周龙飞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江秋梧手里,“一点点心意,给奶奶买点营养品。” 红包摸起来很厚实,像拿到烫手的山芋,江秋梧还没拿实就立马还回去:“你人能来,奶奶已经很高兴,这个拿回去,不用这么客气。” “不是给你的,是给奶奶的。”周龙飞作势又要递过去。 江秋梧手躲开:“奶奶需要什么我会给她买,钱你拿回去,我不会收的。” 意料之中,周龙飞无奈叹了口气,撕开红包从里面抽出两张递过去:“年初我大伯中风,你小叔和奶奶都去看过,现在回个礼总行吧,这你要是还不收,说明你心里对我有偏见。” 人情往来倒说得过去,江秋梧收下:“不会,我对你没偏见。” “行,那我走了,工作上有点事要处理。” “嗯。” 江秋梧转身回去,把二百块直接给了杨金凤:“周龙飞给的,说之前他大伯生病,你们也去看过。” 杨金凤拿到钱,欲言又止:“秋梧啊,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小周那孩子真挺不错的,有上进心不说,人家可是一心一意的只等你,把媒人介绍的其他姑娘都推掉了,” “奶奶,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江秋梧皱眉。 “之前因为你爸那事,一家人都逼你结婚,是我们不对。”杨金凤叹气,拉江秋梧坐到自己身边,“可现在奶奶是真心想看你结婚,不为别的,就是让你能早点离开这个家,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不然这个家早晚会把你拖垮。” 江秋梧听得心口发胀,不想讨论这个事,低头转移开话题:“奶奶,你休息会儿吧,中午都没睡觉。” “” 杨金凤还想说什么,可被这么一打断,心里就明白了,她心疼地看着江秋梧:“那你也睡会儿吧,忙一中午。” “嗯。”江秋梧拍拍杨金凤的手,站起身:“有事叫我。” 西房屋门在关着,江秋梧轻轻推开进去,屋里窗帘那种暗红色的绒布,紧紧拉着,经过阳光照射,衬托的整个屋都是那种暗红的色调,看起来挺诡异。 赵悦鞋没脱躺在床上,腿挂在床尾,听到动静声眼皮抬了抬,很快就垂下去继续看手机。 “你没睡觉啊。”江秋梧走近坐到床上。 赵悦抬眼瞅她,“有事?” “没。”江秋梧伸手拽了个枕头,“我得眯会儿,有点困。” 赵悦翻身,冷漠地哦了声。 江秋梧抬手碰了下赵悦肩膀,“离那么远做什么?” “”赵悦不理她。 江秋梧勾唇笑笑,扭头盯着赵悦的后背看了会儿,突然起身挪过去,下巴搁在赵悦肩膀上,歪着头话里带笑:“让我看看是不是生气了。” 赵悦皱眉,转头瞪她。 “真生气了?”江秋梧坏笑,抬手在赵悦下巴上摸了下,动作轻浮。 赵悦脸顿时更黑了,手扣住江秋梧肩膀用力往后推了推,紧接着翻身起来直接跨坐到她腰上,弯着腰按住江秋梧的两只手。 动作幅度太大,弄得床响半天才停。 赵悦胸口微微起伏,居高临下看着江秋梧:“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江秋梧摇头,目光直视着赵悦:“半罐啤酒,醉不了。” 赵悦咬牙,又问:“我在这是不是耽误你相亲了?” “早黄了。”江秋梧手腕挣扎了下但没挣脱开,皱眉说:“有点疼,你力气太大了。” 赵悦故jsg意揶揄:“你不是喜欢力气大的吗。” 江秋梧笑着说:“我跟他要真有事,就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那是要到什么时候?”赵悦哼笑了声:“反正现在是来不及了,不如等我放寒假,还能给你当伴娘。” 江秋梧跟着笑,“你愿意?” “你说呢?”赵悦瞪她。 江秋梧胳膊又动了动:“你先放开我。” 赵悦不理会,继续说:“我给你钱,你死活不要,他给的你就拿着,什么意思?打算结婚了,所以不分你我。” “你都看到了?” 赵悦:“我眼又不瞎。” 江秋梧说:“那你应该也看到,我只拿了两百。” “两百不是钱?” 江秋梧笑了,解释说:“他大伯之前生病,我奶奶去看过,这两百是人情往来。” 赵悦皱着眉,正想说什么,江秋梧突然用力挣脱开桎梏,伸手抱住了赵悦,没有一丁点的防备,赵悦被带趴在江秋梧身上,脑子瞬间有点懵。 “我一点都不想结婚。” 江秋梧用力抱着赵悦,话音有点颤:“小赵,谢谢你,也多亏了你,我才没结婚。” 赵悦越听越糊涂:“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 “不是这个,为什么是因为我你就不用结婚了?”赵悦手撑在床上慢慢起身,低头看着江秋梧。 江秋梧苦笑:“因为你借了我钱。” 赵悦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是江波吧?缺钱的是他。” 江秋梧没否认:“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彭莉,还有奶奶,知道一点。” 江秋梧说:“你上午不过去帮忙就是为了打探人隐私啊。” “没要打探你隐私,奶奶告诉我的。”赵悦说:“可我想知道你的全部。” 江秋梧心脏有那么一瞬间是麻的,她看着赵悦,问:“为什么想知道?” “你说想让我开心点,我也是,我也想你开心。”赵悦说得认真。 “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这种事。”江秋梧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说出来有点恶心。” 赵悦眉心跳了下,问:“比赵经年和冯媛还恶心?” 这么认真的时候,江秋梧差点笑出声:“你这算是在安慰人吗?” “不是,我不会安慰人。”赵悦腿支在床边,没有用太大的力,脸埋在江秋梧颈侧:“我这样会不会影响你?” “影响我什么?”江秋梧问。 赵悦说:“诉苦。” 江秋梧笑了:“那倒也不至于,倒是你问这么正经,我是不是该提前打个草稿什么的。” “算了,也不用那么正式。”赵悦直接问:“江波总管你要钱,他自己不挣吗?” 江秋梧摇摇头,说:“他只会花女人的钱。” 江波有副好皮囊,年轻的时候在村里还挺出名,不少姑娘都挤破脑袋要跟他搞对象,在同龄人里面可谓出尽风头,可一旦结婚就不同了,因为不管你长着张多有排面的脸,都不能当饭吃,婚后是要实打实过日子的。 而江波除了脸根本没什么大本事,挣不到钱,在重男轻女的乡下也没能如愿有个儿子,随着年岁增长,愈发在同龄人里抬不起头。 “我妈为他流过很多个孩子,怀李欣的时候去检查说是男孩才被留下,没想到生下来是个女孩,江波就趁我妈睡觉的时候偷偷把孩子送人了。” 当时江秋梧年纪很小,只记得吕晓梅抓住江波的领子哭喊,说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质问他怎么能这么狠心,险些要拼命。 “你妈因为这走了?”赵悦问。 “嗯,不过走了也好,这样才能解脱。”江秋梧叹了口气:“离婚后江波说是去镇上打工,其实就是跟形形色色的女人厮混,后来他到城里遇到一个刚丧夫的女人,俩人好上了,女人特别有钱,带他到处旅游,出入高档场所,买昂贵衣服不说,还要给他买房。” 赵悦眉心皱了下:“真买了?” “没,江波在外面跟其他女人纠缠不清被她发现了,不仅房子没买成,还要江波归还之前给他花的钱,江波还不上来,她那几个孩子就天天来家里闹,去我店里闹,说要起诉江波诈骗。” 回忆起那段时光,江秋梧脸上没什么表情:“江波害怕坐牢,就找媒人给我介绍相亲,想换点彩礼,我不同意,他就跪在我奶奶面前,哭着说他以后会改,让我们救救他,我奶奶也哭但就是不点头,然后夜里偷偷找了根绳子要上吊,说只要她死了,江波就拿我没办法。” 江秋梧越说越艰难:“我当初开理发店买门面缺两万块钱,是奶奶借给我的,后来才知道那钱是她跑回娘家,低声下去求她哥哥才借到的,所以我没办法坐视不理,那时候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也许这就是命。” “可就是特别不甘心,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这么多年,还没有真正意义上跟女生亲近过,就想着也许真经历过一次后就能彻底死心了,然后就遇到你,看见你坐在那儿喝酒。” 赵悦胳膊动了下,嘴唇轻轻贴在江秋梧颈侧,声音暗哑问:“当时酒吧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可能有点颜控吧。”说到这,江秋梧转头看了赵悦一眼,“本来打算出了酒店就给周龙飞打电话答应结婚的事,可那天早上你怀里好温暖,我醒来看到你,突然特别想反悔,也许会有其他办法呢。” “然后你就张嘴跟我借钱?” 赵悦头稍微偏了偏,正好可以看见江秋梧的脸,如果她当时没有同意,那江秋梧现在是不是会像奶奶说得那样,孩子都有了,感到万幸的同时,又很难受。 “嗯。”江秋梧语气轻松不少:“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借。” 33 傍晚, 太阳落山后风停了,屋里又闷又热,帐顶的小风扇慢悠悠地转着, 没多大用处,洗完澡没一会儿身上又都是汗,光是坐着都难受,晚上根本睡不成。 无奈之下, 江秋梧跑到江涛家借落地扇, 回来时赵悦也已经洗完澡,身上穿了件白色汗衫,两边肩膀敞着,头发全部扎起随意挽了个丸子, 曲起一条腿坐着床边,手里拿把蒲扇前后换着扇,就这脑门上还直冒汗。 “你还挺入乡随俗。”江秋梧看见赵悦没忍住笑起来, 那件汗衫是她好几年买的了, 纯棉的上面印着蓝色小花, 穿在赵悦身上莫名不搭。 赵悦低头瞅了自己一眼,“不好看?” “挺好看。”江秋梧说完又笑起来。 赵悦撇嘴,无所谓地摇着扇子:“信你才怪。” “真的好看。”江秋梧把风扇插上电, 调到最大档, 感受了下风力, 扭头问:“感觉凉快点了吗?” “嗯。” 有风后自然是比刚才凉快,赵悦摇扇子的速度慢下来,放下腿穿上拖鞋走过去, 伸手撩起江秋梧脑后湿漉漉的头发:“是谁说不吹头发会面瘫的?” “忘了。”江秋梧说:“夏天不要紧,我用毛巾擦下就行。” 赵悦拿走搭在江秋梧胳膊上的干毛巾, 一只手取掉夹头发的夹子,用毛巾包裹住头发轻轻揉了几下:“天太热,你还是别动了。” 这架势是要给自己擦头发,江秋梧不太习惯被人伺候,笑着说:“我自己来吧。” 赵悦手躲开没给毛巾,另只手拽江秋梧胳膊:“坐下。” 江秋梧犹豫了下,点点头,“好吧。” 耳边是呼呼的风扇声,因为没那么热了,这个声音听着也顺耳些,身上的花露水经过时间挥发后,没有刚抹上时那么刺鼻,淡淡的香,闻起来清凉又舒服,还有老旧的蚊帐,一坐就会响的床旁边安静坐着的人。 赵悦手上动作放慢了些,盯着江秋梧白皙清秀的脸庞,一时间有点失神,这大概会是她经历过最难忘的夏天,周边的一切很陌生,但因为有江秋梧在又很舒心。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手是不是酸了?”江秋梧能感受到头上力道的变化,刻意慢下来的动作像在拍偶像剧似的,莫名有点想笑,“随便擦擦就行了。” 赵悦盯着江秋梧耳垂,像是发现什么新鲜事:“你耳朵红了。” “热的吧。” 江秋梧拿走赵悦手里的毛巾,快速擦了几下后丢到旁边的椅子上,若无其事地上床准备睡觉,这时后背突然有东西压上来,赵悦的手从江秋梧腋下穿过,攀上她肩膀,脸贴上去,不加掩饰地说:“我想做。” 虽然知道现在这条件挺不适合,可她看到江秋梧就没办法jsg保持距离,就跟心里犯什么瘾似的,做也好摸也罢,要身体贴在一起才能舒心。 江秋梧有些愣住,转头看了赵悦一眼,欲言又止:“床不太行,会坏。” 也不是第一天领教这张床,赵悦心里当然清楚,光是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够让人想入非非,并且质量也没啥保障,万一真给弄坏了,赵悦也觉得挺不好意思。 另外这天是真热,吹风扇也还是热,浑身都黏糊糊的,赵悦想想最后还是放弃了,身子倒下去躺平,眼睛盯着头顶的小吊扇,好奇问:“你小时候是怎么过夏天的?” 江秋梧眸色顿了顿,够到床头的蒲扇拿在手里不紧不慢地扇:“那时候好像感觉不到热,每天都挺快乐的,跟同龄的人玩到很晚才回去,吃完饭守着一个台看电视,不知不觉睡着了就又是一天,没什么烦恼,快乐是件很容易的事,夏天能吃到一个冰镇西瓜就很快乐,买到根冰棍能开心好几天。” 当时家还没散,江波和吕晓梅也不是每天都吵,两人会有温馨的时候,江秋梧也曾真切地感受过幸福。 “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活,但现在想起来还挺怀念的。” 赵悦突发奇想,爬起来问:“你有小时候的照片没?我想看看。” 江秋梧手顿了顿:“多小的时候?” “三十二岁之前的。”赵悦贪心说。 江秋梧愣了愣,笑道:“这还叫小时候的照片?” “二十岁的也行,十五岁的也行。”赵悦又说。 江秋梧模样标致,小时候吕晓梅没少带她去照相馆,照片肯定是有的,就是要找,“我想想在哪放的。” 杨金凤早就睡了,江秋梧去拿相册时没开灯,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开穿衣柜外面的抽屉,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两本旧相册,江秋梧轻手轻脚拿上,递给赵悦时特意交代:“不许拍照。” “看情况。” 赵悦迫不及待拿来打开,翻阅起来,映入眼帘的先是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女人盘着发,嘴唇上抹了口红,嘴角微微上扬,温婉又漂亮。 “这是我妈。”江秋梧介绍。 “看出来了,你长得很像她。”吕晓梅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眉心点了个小红点,嘴咧着特别讨喜,赵悦眼睛顿时亮起来,指着照片充满好奇:“这是你?” 被人看童年照其实是件挺尴尬的事,江秋梧别开眼,点了点头,“嗯,百天照,有点傻。” “哪里傻,明明很可爱。”赵悦头越压越低,快要伸进照片里,看着小小的一只,心里有种难言的感觉,于是不客气地说:“送我。” 江秋梧不说话。 赵悦看她:“怎么,舍不得给啊?要不这样,我用我小时候的照片跟你交换,我小时候也特别可爱,眼睛特别大,还会噘嘴。” 江秋梧有点心动:“照片只有一张,你想要的话得去复印。” “好,镇上应该有地方弄,明天去看看。”赵悦有点迫不及待,然后继续往后面翻,江秋梧简直是一岁一变样,后面五六岁时五官已经很漂亮,尤其是有张穿着黄色的纱裙,头上编了一头小辫子,还涂了口红,眼皮上亮晶晶的,单手拖着下巴笑得很挑衅。 赵悦怪叫了声,指着照片上的江秋梧:“你还涂了指甲呢,红色的。” “” 江秋梧已经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情况下拍的,“我妈给我涂的。” “这张我也要。” 赵悦看中一张就做个记号,越往后翻江波出现的频率越少,大都是吕晓梅和江秋梧,而到十一岁之后,除了毕业照,就不见江秋梧其他照片。 “后面应该没了,我妈走后就怎么拍过照片。”江秋梧说。 赵悦却没动,眼睛直勾勾盯着初中毕业大合照上的一角,女孩穿了件白衬衣,扎着高马尾,五官已经长开,样貌在人群中格外突出,但脸上还有点青涩,眸色微敛,含蓄地盯着镜头看。 目光停顿了许久,赵悦突然抬头说:“要是我们初中的时候认识,会早恋吧。” 江秋梧脸上怔了怔,打趣说:“我读初中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真会煞风景。”赵悦像是不经意问起,语气很随意:“你上学的时候有人追你没?” 江秋梧摇头:“没。” “真的假的?”赵悦不怎么相信。 江秋梧笑着说:“我骗你干嘛,真没有。” 赵悦抿了下嘴唇,装作不在意问:“怎么,不好追吗?” “不知道,反正没人追。” 赵悦哦了声:“那就是没早恋。” 江秋梧失笑:“都没人追,怎么早恋?” “你可以追别人。” 江秋梧愣住,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还有这种情况,赵悦见她沉默,眼皮抬了下,“追过?” “没有。” 在同龄人对异性产生好奇,有那种懵懵懂懂的心思时,江秋梧一点兴趣都没有,并且当时也没那心思,她知道杨金凤供自己读书有多难,所以心全在学习上,根本不敢分神。 赵悦撇了下嘴:“那你学生时期还挺没意思的。” “听你这语气,你上学的时候有早恋啊?”江秋梧笑着问。 “我也没有。”赵悦说完自己都笑了,明明自己也没有还嫌弃人家上学的时候没意思,笑完义正言辞地说:“学校不让早恋。” 江秋梧挑眉:“你能乖乖听话?” “当然。”赵悦说:“我上学的时候可乖了。” 江秋梧笑笑:“有多乖?” 回忆起来,赵悦目光突然怔住,她上学的时候对其他同学没有想法,是因为心思全放在宋玉婉身上了,那时候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放学见到宋玉婉,可当真正见面的时候,又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当宋玉婉当晚从家里离开后,她又开始在心里期待明天的见面,如此周而复始,一晃就是六年。 “怎么了?”江秋梧发现赵悦脸色不对。 赵悦回过神,头往下压了压,装作在看照片的样子:“反正比你这上面要乖。” 大概是因为先入为主,江秋梧其实不怎么能想象出来赵悦乖巧懂事,低眉顺眼的样子,毕竟第一次见面她就是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 “你当时是因为什么不开心?”江秋梧突然问。 赵悦愣了愣,“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也不怎么开心。”江秋梧说。 “没,没啊。” 赵悦岔开话题,继续往后翻,还装模作样地问:“有没有你高一的照片?” 高中就读了一年,印象里好像没拍过照,江秋梧也跟着好奇起来,就凑近看了眼,直到看到那张照片才猛然想起,好像是哪次班会,班主任让每位同学都站上讲台,写下自己的梦想,然后合照留念,多年后来证实是否实现。 她记得她当时写的是:“我想读大学。” 现在看到,恍如隔世。 34 赵悦也注意到后面那几个大字, 脸上神情微顿,想起之前在卧室架子上看到的那本绿皮单词书,或许江秋梧从未放弃过她学生时期的梦想。 “现在呢, 有变吗?” 江秋梧笑着说:“那都是十几年前的梦想了,现在能过安稳日子,我已经很满足。” 赵悦转头看她:“没有人规定只有学生才能高考上大学,成年也一样可以参加高考读大学, 江秋梧, 我看到你放在卧室的那本单词书了,你心里其实也想过再试试,对不对?” “嗯,是想过。”江秋梧并不否认:“不然也不会去买书。” 赵悦问:“那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 江秋梧苦笑说:“心不净, 就算继续也不会有结果。” 书本知识丢了这么多年,想重新捡起来并不容易,可这都是次要的, 真正的症结在于她找不到当年的心气了, 离开学校这么多年, 早就不再是学生,也没办法像当时那样心无旁骛地干一件事,她要生活, 要工作, 要吃饭, 还会遇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乱七八糟的事,件件桩桩都在消耗精力。 其实江秋梧不是没想过把店关了拼一把试试,但那家店是她主要的生活来源, 日后能考上还好说,可若是考不上呢, 她已不再年轻,没有赌的勇气,所以比起赌赢后的巨大幸福感,她更愿意选择现在安稳点状况少点的日子。 赵悦眸色稍敛:“不去试试,以后想起来心里不会觉得遗憾吗?” “可能会遗憾,但jsg过日子怎么可能事事都如意。”江秋梧叹了口气,“现在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担什么风险。” 赵悦伸出手抱住江秋梧,额头抵在她肩膀上,没再说话。 “看完了,我收起来了。”江秋梧合起相册放到床头,揉了下赵悦头发笑着说:“睡吧。” 赵悦点点头,提醒说:“别忘记明天去复印照片。” “放心吧,没忘。”江秋梧翻身去关灯。 身体突然失去支撑点,赵悦抬眼看她,不悦道:“怎么又背对着我睡?” “我关灯呢。” 赵悦抓住江秋梧胳膊把人拽到自己怀里,脑袋往下低了低:“能不能先亲一下。” 听到这话,江秋梧特别想笑,嘴角刚扯开弧度就被吻住,赵悦一只手拖着她下巴,亲得特别专注,另只手撩开衣摆,伸了进去。 “唔,好了。”江秋梧拍她肩膀。 过了会儿赵悦才放开她,但手没拿出来,脸顺势埋在江秋梧胸前:“嗯,晚安。” 这睡觉姿势简直太怪异了,江秋梧没忍住笑起来,手指戳了下赵悦的脸:“你这样跟没断奶的小朋友有什么区别。” “再说话我咬你了。”赵悦威胁。 江秋梧抿抿唇,不再吭声。 · 赵悦没来的时候,家里就一辆摩托车,去镇上赶集东西稍微买多了就不好拿,还要坐老乡的车回来,很不方便,所以一早肖艳听说赵悦要开车去镇上,赶忙来打招呼问能不能蹭个车,一起去镇上。 “好。”赵悦自然没意见。 “真是谢谢你啊,小赵。”肖艳指指屋外,“那我去叫佳佳和乐乐,让他们吃快点,别耽误你时间。” “没事,不着急。” 肖艳哎呀了声:“怎么不着急啊,这几天高温,一到中午可热了,咱们快去快回。” 赵悦点点头,没说什么。 车内空间大,坐四个人绰绰有余,肖艳坐在后面身子向前探,两只手攀着副驾驶的后座,凑着头问:“小赵,你去镇上是要干什么?” 赵悦余光瞟向座椅旁边的袋子,正要说去复印照片,江秋梧先扭头笑着说:“去看看空调。” 肖艳脸上怔了怔,干笑着问:“怎么突然想起买空调?” 之前并没有听江秋梧说要买空调,赵悦也愣住,诧异地瞄了眼江秋梧。 江秋梧抬手拢拢耳边的碎发,解释说:“这几天太热,吹风扇没什么用,还是装个空调吧,凉快点。” “你奶奶怕冷,吹不成空调,她吹风扇就刚刚好。”肖艳皱着眉头。 “嗯,我知道。”江秋梧点点头,余光瞟了眼赵悦:“但小赵比较怕热。” “你们就待这几天,还装空调,多浪费啊。”肖艳瞅了眼赵悦,脸上还在笑着:“不过你这么说也是,最近天热啊,我们家那一个空调也不够用,佳佳和乐乐夜里都热的睡不着呢。” 江秋梧挑能回答的听:“怎么会浪费,奶奶怕冷,买个空调冬天也能用,比在屋里点炉子安全。” 肖艳撇了下嘴,转头朝自己女儿念叨:“养个女儿还是好啊,佳佳你以后要向你秋梧姐姐学习,让妈也早点享福,不用这么累。” 一旁默不作声的女孩瘪瘪嘴,说:“我晚上不都是挤你那屋吹空调,哪里热的睡不着了。” 车内安静一瞬,赵悦抿嘴,若无其事地看路,江秋梧则收回目光,嘴角似笑非笑。 肖艳拧了下女孩大腿,高嗓门地说:“你个姑娘家家的,都这么大了,还跟我们挤一个屋吹空调,不嫌害臊啊。” 女孩叫了声,把腿收起来,愤愤地看着肖艳,“妈,你说话就说话,掐我干嘛啊!” 车里再次陷入沉默,这次肖艳也不再吭声,拉着脸看窗外。 到了镇上,肖艳领俩孩子到大市场买东西,赵悦把车子停在路边,扭头问:“真要买空调?” “嗯。”夜里江秋梧醒了两次,发现赵悦衣服都是湿的,眉头紧紧皱着,一看就是睡得不舒服。 “现在装个空调要不了多少钱。” 赵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身盯着江秋梧:“因为我才安的?” “算是吧,你来做客,总不能太怠慢。”江秋梧说完抬头瞄向赵悦,不想说假话:“往长远考虑,其实是为我奶奶。” 但就算这样,赵悦心里也格外舒坦,嘴角上扬说:“那走吧,到店里看看。” 两人在店里转了半个多小时,最后选了款性价比比较高的国产老牌子,付款时赵悦刚掏出手机,江秋梧已经把现金递给老板,然后询问上门安装的时间,已经安装费这些。 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江秋梧这样,赵悦抿抿唇,把手机收起来,没多说什么。 回去路上,肖艳还拉着张脸,江秋梧好几次搭话她都爱答不理,索性自己也不再说话,保持沉默。 “小赵,今天谢谢你啊。” 直到回家跟赵悦说话,肖艳也只是意思性地扯了下嘴角,然后就提着东西回去了。 这种情况江秋梧已经见怪不怪,若无其事把买的东西一一提进屋里,还跟杨金凤说了安装空调的事,杨金凤一听指责江秋梧乱花钱,“夏天马上就过去了,那么贵的东西,买它做什么啊。” “后面几天高温,吹个空调还是舒服点。”江秋梧跟她解释。 还没说上几句话,佳佳突然跑过来,脸上有点不自在,眼皮垂着朝江秋梧说:“姐,我妈说太热了,让我把风扇拿回去。” “等下啊,我去给你拿。”江秋梧闲下手去屋里给她拿风扇,笑着说:“替我跟婶婶说声谢谢啊。” “哦,好。” “在这儿玩会儿吗?佳佳。” 佳佳手里提着风扇,摇摇头,“不了,我妈还等我回家。” “行,去吧。” 等佳佳走远,江秋梧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转身进屋正好对方赵悦意有所指的目光,两人走到西方屋,门被虚掩上,赵悦懒散地倒在床上,叹了口气感慨:“你婶婶变脸可真快。” 江秋梧笑笑:“别放在心上,她对谁都这样,不是故意针对你。” 赵悦头往上抬了下,拿眼睛瞅江秋梧:“是不是因为你没给她买空调?” “看出来了?” “想不看出来都难。”赵悦不屑地哼了声:“她那么大人了,还想占你便宜,得亏你不是什么烂好人。” 江秋梧觉得赵悦这样挺可爱,手搭在她腿上笑着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当冤大头的。” “她以前总给你甩脸子吗?”赵悦问。 江秋梧想想说:“她就这样的人,高兴的时候有好脸,不高兴的时候就没好脸,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赵悦稍微坐起来点,从背后拽江秋梧,“过来躺会儿。” 时间还早,不着急做午饭,江秋梧犹豫了下,侧着身子躺在赵悦旁边:“我在家还要待段时间,等我奶奶腿恢复好点再走,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回城里,找你朋友玩。” 村里没吃也没玩的,整天就只能看个手机,怎么说赵悦也是一二十岁的学生,江秋梧担心她待久了会觉得无趣又不好意思提。 赵悦眼皮动了下,扭头问:“我找谁玩?” 这把江秋梧给问住,无奈道:“你的朋友和同学,我怎么知道。” “算了。”赵悦不怎么感兴趣,闭上眼睛说:“那还不如找你玩。” 可事情总有变故,赵悦说完这话没过几天,突然接到宋玉婉的电话,她询问说:“小悦,你最近还在放暑假吧,我有件事想和你聊聊。” 自过年那次吃过饭后,两人就没见过面,连电话联系都少,所以赵悦听到宋玉婉声音时还有点愣:“什么事?宋老师。” “是这样的,上次我老公负责的那个电影,就是你帮忙投资的那个,它上映后反响不是挺好的,然后那部电影的导演计划明年再拍部学生题材的电影,但是以大学生活为主,目前正在找长期合作伙伴,小悦,你正好是大学生,又对电影这方面感兴趣,要不要考虑下?王导拍文艺片挺有水平的,说不定可以带带你。” 35 江秋梧本来就担心赵悦待在乡下会无聊, 所以得知她因为电影投资的事需要回城里一趟时,并未阻拦反倒还催促她看着时间,千万别迟到, 毕竟是去见导演,按时赴约才能给人留个好印象。 跟王京山那边约的是晚上六点,赵悦磨磨蹭蹭到下午jsg四点半才出发,临走前脑袋探出窗外说:“太晚的话, 我晚上就不过来了。” “知道了, 去吧。”江秋梧站在车旁跟她挥手:“路上开车慢点。” 赵悦盯着江秋梧看了半晌才堪堪收回目光,系上安全带:“好,外面热,进去吧。” “行。” 江秋梧转身进去, 刚踏进门槛,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赵悦发来的, 她似乎有点后悔, 说:“就吃个饭, 肯定不会太晚,我还是过来吧,你想吃什么?给你带。” 时间也没过去多久, 江秋梧往大门口走了几步, 门外的车已经消失, 她摇头叹了口气:“开车不要玩手机。” “哦,吃什么发我手机上。” 她要是再发赵悦肯定还会回,江秋梧收起手机, 约莫着时间打算等赵悦到了再回。 离六点还有二十分钟,赵悦到了宋玉婉发的餐厅地址, 停好车后让服务员带着上了二楼,预定的是个包间,听不到动静声,也不知道里面到了多少人。 服务员停在门口,侧过身子替赵悦拉开门:“您好,到了,这边请。” “谢谢啊。” 赵悦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迈开步伐,头顶突然传来礼花筒炸开的声音,彩带和五颜六色的亮片从天而降。 “生日快乐!”宋玉婉手里捧着蛋糕出现在门口,冯媛站在她前方一点,踮起脚给赵悦戴上寿星帽,然后拥抱她,“宝贝,生日快乐。” 发生的太突然,赵悦满脸怔然看着她们,顿了会儿轻轻推开冯媛,拿掉头上的帽子:“怎么回事?” “宝贝,你明天生日,忘记啦?”冯媛笑着说:“妈妈昨天给你发了微信提醒,是不是没看到?” 那条微信赵悦看到了,但没打算过,因为江秋梧不知道她哪天生日也没主动问过,互不知晓的情况下,她主动去说挺难为情的,更何况还在乡下,说了也是添麻烦。 一个生日而已,今年过了明年还会有,赵悦对仪式感这东西没有太高要求,她往包间里看了眼:“不是要见导演吗?” “路上堵车,王导等会儿就来。”宋玉婉腾出一只手抓住赵悦胳膊,“小悦,快来坐,别站着啊。” 冯媛挽住赵悦另条胳膊,附和说:“是啊,快进来看看对里面的布置满意吗,这可是宋老师花了一下午时间为你弄的。” 赵悦看着室内布置的鲜花、烛光、气球这些,心中五味杂陈,具体也说不上是受宠若惊还是难以面对,因为之前每年生日宋玉婉要是有空也会陪她过,但都是去餐厅吃顿饭庆祝下,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大费周章。 “是你邀请宋老师的吗?”赵悦理所当然地问冯媛。 冯媛脸上愣了愣,说得很模糊:“你过生日,我和宋老师想给你准备个惊喜。” “怎么了?小悦,是不喜欢这样过生日吗?”宋玉婉放下蛋糕问。 “不是。”赵悦摇头:“只是很意外你今年会有时间。” “我工作又不忙,怎么会没有时间呢,对了,我给你买了礼物。”宋玉婉拿起桌上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赵悦:“看喜不喜欢。” “谢谢。”赵悦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拆开,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王京山带着礼品,热情地伸出手跟冯媛握手:“冯教授,好久不见啊。” 冯媛回握完,淡淡地笑了笑:“你好,王导,好久不见。” “听说《花开荼蘼》已经确定在国庆上映,又能膜拜到赵导的大作,真是荣幸至极。”王京山恭维道。 冯媛点头笑笑,给他递了个眼色,王京山领会到立马将注意力转到赵悦身上:“赵小姐,生日快乐。” 原本以为只是跟导演碰个面聊电影,但因为冯媛也在,一切都昭然若知,赵悦不清楚到底是宋玉婉邀请的冯媛,还是冯媛邀请的宋玉婉,总之她们的本意都不单单是给自己过生日。 饭间王京山说起自己对电影的想法,多次问冯媛的意思以及赵经年对此会有什么看法,冯媛都微笑着婉拒,说:“我先生今天有事没过来,而我只会演话剧,哪里懂什么拍电影,倒是我们悦悦打小就对文艺片特别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殊荣到王导剧组里学习。” “冯教授,你这话就太客气了,上次的项目多亏赵千金鼎力相助,我们才能坚持下来取得成绩。”王京山给自己杯中倒满酒,抬头一饮而尽,爽快道:“赵千金,你想来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我随时欢迎。” 夸大的称呼让赵悦眉头一皱,她扭头面无表情地说:“叫我赵悦就行。” “是是,赵——”当着冯媛的面,王京山还是没能直呼其名讳,叫了声:“小赵,你想来随时来。” 赵悦喝了口果汁没说话,冯媛笑着圆场:“王导新戏是打算筹备到什么时候开机,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悦悦马上就要出国学习了,若是太晚可能就错过了。” 王京山会其意,连忙说:“实不相瞒,这个剧本我已经打磨了三年,我对它寄予厚望,各方面都想做到极致做到最好,不给以后留遗憾,只是完成一步电影,光有宏图不够,还需要经济支撑。” “那真是巧了,我最近对投资还真挺感兴趣的,王导你要是不嫌我那点钱少,可以跟我细说下。” 王京山脸上一喜,“怎么会。” 一顿饭吃下来,王京山口若悬河,对电影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冯媛安静地听着,偶尔发表几句看法,然后扭头问赵悦的意思,“你觉得怎么样?” 之前赵悦挺欣赏王京山的拍摄风格,可知道冯媛也要干涉进来后,兴趣全无:“不怎么样。” 王京山脸上有点尴尬,虚心问:“不知道小赵有什么好的意见?” “没有。”赵悦说:“我只会拍照,不会拍电影。”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宋玉婉看了眼赵悦,打圆场说:“小悦,你之前不是说挺喜欢王导的电影吗?对拍电影也挺感兴趣的。” 赵悦看向宋玉婉,目光顿了顿,突然开口:“宋老师,你今天来是给我过生日还是有求于冯教授,想让她投资你先生公司的新项目?” 这种小成本电影,虽然她也能投点,可跟冯媛以及她背后的人脉和关系比起来,大家明显更愿意攀高枝。 向来脸上都挂着笑的宋玉婉在听到赵悦的问题时,嘴角僵了僵,有口难言:“小悦,我” 犹豫的那一秒,赵悦心中已经清楚,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她站起身说:“我还有点事,你们慢慢吃。” “悦悦!”冯媛忙追出去,在赵悦进电梯前抓住她胳膊,声音有些崩溃:“难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妈妈吗?” 赵悦甩开胳膊,转身质问:“为什么这么喜欢利用我在乎的人?” “利用?”听到这个词,冯媛的心被狠狠刺痛,嘴角轻颤:“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想妈妈的吗?” 赵悦毫不留情地揭穿:“你知道我喜欢宋老师,我不愿意见你,可如果是她给我打电话说电影的事,我肯定会来。” 冯媛脸上一怔,直言道:“宋老师不是三岁小孩了,那部电影是她丈夫的新项目,我给她打电话她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可她并不知道我喜欢她。”赵悦说的有点艰难。 “那我想见自己的女儿又有什么错?”冯媛红着眼眶质问,“妈妈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给你发微信你不回,我甚至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安不安全?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女儿,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不想她因为自己父母而抵触自己从小的梦想,去选择一种自己不喜欢的生活,妈妈是有错,可那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我已经在努力弥补你,可为什么你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赵悦心里难受的厉害,仰起头说:“你所谓的弥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而已,并不是真心为我好。” “不是!你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我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怎么会只是为了自己心安才对你好。” 冯媛双手握住赵悦肩膀,眼中含泪:“妈妈知道你喜欢电影拍摄,妈妈已经错过你许多,不能再看你因为我们而去放弃自己的梦想,你爸爸有错,我也有错,可电影没有jsg错,你可以继续去喜欢它们,钻研它们,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妈妈都会支持你,帮助你,不要再逃避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了,悦悦。” 赵悦眼眶酸涩的厉害,别开脸哑声道:“以后做什么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你根本不喜欢金融这个行业,为不喜欢的事情出国学习值得吗。”冯媛伸手抚摸赵悦的脸:“你之前愿意投资宋老师她先生负责的项目,其实不单单因为你喜欢宋老师想帮她,而是你自己本身也喜欢王京山的拍摄风格,你六岁的时候说自己以后会拍出比爸爸还厉害的电影,妈妈从来都没忘记过,所以不想看你继续自欺欺人,浪费自己时间。” “妈。”赵悦深呼了口气:“以后做什么我自有打算,你不用这样,去过自己生活吧。” 冯媛眼泪夺眶而出,“所以你以后是不打算认妈妈了吗?” “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是我不要,是你们先不要的。”赵悦按下电梯,抬脚正要离开,余光突然扫到站在走廊里的女人。 宋玉婉身体虚倚着墙,双手紧攥在一起,眉心轻微抖动,不可思议地望着赵悦,目光对上后,嘴唇颤了下,连带声音也颤:“小悦” 不过百米远,肯定是听到了,至于从哪里开始听到的,赵悦懒得去猜,她现在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远离这里的一切。 36 赵悦没着急走, 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等心情没那么烦了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看看江秋梧有没有给她发想吃的东西, 结果如她所料,没有要吃的,只叮嘱她开车慢点。 短短四个字,赵悦低着头看了半天, 心尖空的那块就像个沙漏, 被缓慢流动的细沙寸寸填满,等思绪重新回到这事上来,才想起再问遍,可刚打出第一个字赵悦又停下, 江秋梧不回吃什么,心里肯定已经默认她今晚不过去了。 那她还偏偏就要去。 毕竟过生日这事也没人规定非要是别人给寿星准备惊喜,寿星厚着脸皮找人给自己过生日也没错。 时间太晚, 现做蛋糕已经来不及, 赵悦在店里驻足有半分钟, 从仅有的三个现成蛋糕里挑了个顺眼的,跟店员说:“要这个。” “好的,您稍等, 我来给您包装一下。”店员戴上手套取出蛋糕, 包好后递给赵悦, “吃不完记得放冰箱里哦。” 赵悦接过,点点头:“好,谢谢。” 夜晚, 乡下静悄悄的,稍有声响就会惊起犬吠, 赵悦熄灭掉车灯,没有下车去敲门,而是给江秋梧发了条微信,问:“睡了吗?” 不一会儿。 【江秋梧:还没,事情谈的顺利吗?】 赵悦跳过问题,直奔主题:“出来下。” 【江秋梧:?】 【小赵:门口。】 开大门的声音再次惊到邻居家的狗,块头不大,伸长脖子对着车屁股汪汪直叫,声势挺浩荡,但就是不敢上前。 赵悦放下车窗,不等江秋梧问就先说:“我有点怕那个狗,你能不能上来?” “好。” 江秋梧已经洗完澡,身上穿了件宽吊带的睡裙,上车后顺手把裙摆掖进大腿中间防止走光,然后转身问:“怎么不进去?” “有点事。”赵悦收回目光。 江秋梧脸上一愣,“怎么了?事情谈得不顺利吗?” “不是。”赵悦摇摇头,身子往后方侧了侧,把放在车后座上的蛋糕提到江秋梧眼前,问:“你要不要给我过生日?” 看着赵悦手里突然冒出来的蛋糕,江秋梧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今天生日?” “明天。”赵悦瞟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江秋梧歉意地看向赵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什么也没准备。” “你不问当然不知道。”赵悦抬眼瞄她。 不知怎么,江秋梧有点心虚,垂下眼皮抿了抿唇:“我自己不过生日,也忘记问你过不过了。” “你什么时候生日?” 江秋梧脸上一怔,不太想说,她知道说了就会有期待,心存期待是件挺可怕的事,因为那种期许一旦没有如愿得到满足就会变成失望,生日如此,其他事也是这样。 “时间已经过了。” 她淡声说。 “那不是还有明年。”赵悦视线往上移,眼神执着:“快点,你都已经知道我什么时候生日,我还不知道你的,不公平。” 这架势不说是不会罢休,江秋梧勾唇笑笑,声音很轻地说了个时间:“二月初三,你随便记记,不记得也没关系。” “真不巧,我记忆力特别好。” 言外之意,不会轻易忘掉。 “” 江秋梧微微一愣,低头笑起来:“别光说我了,明天是你生日,要不等天亮了我去镇上买点菜回来,中午庆祝一下,还是直接下馆子?” “不用庆祝。”要是在店里就她们两个人,买菜做饭或去餐厅庆祝都没问题,可现在是在江秋梧家里,挺多人在。 赵悦也不是不愿意请她家人吃饭,就是觉得自己住在这儿,过个生日还要兴师动众的,挺麻烦人,况且人家也不一定有空。 总之,她单纯就是不想太多事。 “蛋糕我已经买了,要不,你给我唱个生日歌?” “现在?” 赵悦看时间:“还没到,再等等。” 江秋梧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问:“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傻?”明明就在家门口,却要坐车里等。 “是有点,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赵悦问。 杨金凤已经睡下,回去肯定没办法弄出太大动静,就是唱生日歌也要很小声的唱,并且听赵悦刚才意思,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过生日。 思来想去,其实还是在车里过最合适,江秋梧正要说算了,赵悦先一步问:“去开个房怎么样?” 江秋梧怔住,这话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你这什么表情?不是你说在车里等很傻。”赵悦一副你想多了的样子:“我心思很纯洁。” 江秋梧笑了:“没怀疑你纯洁的心思,只是宾馆环境可能不大好。” “过个生日而已,又不干别的,要那么好环境干什么。” 赵悦表现得太正直,让江秋梧都不好意思了,觉得是自己思想不端正,认真反省完,憋着笑说:“行,你生日听你的。” 意料之中,宾馆房间特别小,里面放了张一米五的床,两个床头柜和一个颜色不配套的电视柜,床尾到电视柜之间隔条很窄的过道,两人走都错不开,并且连把椅子都没有,只能坐床上。 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是有空调,不至于太热,就是运作起来声音有点大,江秋梧叹气:“好像还不如医院旁边那家。” “还行吧。”赵悦手撑在被子上按了按:“床挺软。” “”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来宾馆不就为了睡觉,只要床睡起来舒服就行,八十块钱一晚的房间还能要求什么。 江秋梧不再就房间的事说下去,岔开话题:“时间到了吧?” “嗯。”赵悦拆开盒子拿出蛋糕,往上面插了根蜡烛,用送的火柴点着:“我想想许什么愿。” 一般过生日都是旁人帮忙点蜡烛,端着蛋糕让许愿,赵悦倒好自己把流程都走完了,江秋梧挺没参与感,后知后觉地说:“应该我来点蜡烛的。” “行,明年你来点。”赵悦看着江秋梧,说:“我的愿望就是明年生日,你给我点蜡烛。” 江秋梧愣住。 见她这样,赵悦问:“怎么了?” “没。”江秋梧眼睫轻颤,瞟了眼赵悦:“这样会不会太随意了,还有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不灵。” 赵悦拔掉蜡烛,开始切蛋糕:“不说出来,你怎么帮我实现。” 江秋梧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不是吧,这么小的愿望都能让你有心理压力。”赵悦递过去一块蛋糕。 “谢谢。”江秋梧接过蛋糕,又看了眼赵悦,说得比较委婉:“离明年还早,万一到时候有其他事我忘记了,你提醒我。” “不要。”赵悦说得挺冷酷:“你要是忘记了,就当愿望没实现,” 这句话还怪有杀伤力,让江秋梧心里顿时特别不是滋味:“那我,尽量帮你实现生日愿望。” “你看着办。”赵悦说话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莫名有点威胁警告的意味。 江秋梧迟疑了下,抬头看向赵悦,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好,一定实现。” 赵悦脸上露出笑意,提醒说:“生日歌还没唱。” 江秋梧勾唇笑了笑,也没说句话给jsg点心理准备,就拍着手轻声哼唱起前奏歌词,“祝你生日快乐” 没想到会答应得这么痛快,赵悦正感到意外时,熟悉的旋律中止,眼前忽地笼罩下一层阴影,江秋梧手撑在床边身体稍稍前倾,在赵悦嘴角落下一个吻:“生日快乐,小赵。” 她也不确定明年还能不能跟赵悦一起过生日,毕竟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但今晚的祝福都是真的,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全是她真心话。 显然没料到江秋梧会亲她,赵悦愣了愣,眼皮微掀,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像是预警:“你先亲我的。” “嗯,我先的。”江秋梧说完再次吻上去,不再是蜻蜓点水,但也没有什么技巧,全是出于本能想要更近点,然后就那么做了。 “生日快乐,不过生日的时候也要快乐。” 赵悦仰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手指抚摸江秋梧耳垂,问:“这算生日礼物吗?” “严格上不算。”江秋梧从赵悦身上下来,侧着身子躺在旁边:“但也不能让你和我过得第一个生日太寒碜。” 第一次共同经历某种事总是会特别难忘记,并且第一次这个词光是听起来就叫人心里满足,赵悦头靠近了些贴着江秋梧额头:“你以后会忘了吗?” “不会。”江秋梧笑了笑,她知道赵悦想听什么,今天是她生日,那就说给她听:“我会记在心里,不忘记。” 这是实话,大概是因为在赵悦出现之前她的生活太寡淡,以至于很小的一个点,赵悦问句以后会不会忘记,她都能心跳加快,预感会记很久。 所以说,人要多见见世面,多去经历这句话不无道理,她就是见识太少才会如此。 “我也不会忘记。” 赵悦抱住江秋梧,亲吻她的颈侧,指尖触碰到肩膀的吊带时,含糊地问:“脱了吗?很碍事。” “好。”江秋梧脑袋转向一旁,手指勾住肩上的带子往下推了推,还没完全成功,眼前突然一黑,赵悦掀起被子盖住两人:“房间没检查,遮着点。” 江秋梧顿了顿,担忧起来:“要是有摄像头,还能听到声音。” 赵悦笑:“声音,就让她们听呗。” “” 被子里闷热的厉害,赵悦把温度调到十六度,后背撑起被子留条缝让空气流通进来,同时也有光线透进来。 借着微弱的光亮,赵悦目光突然顿住,盯着身下这张脸,之前每次做的时候,江秋梧都喜欢偏着头,半张脸埋在颈侧,眼睛半眯着特别勾人。 可今天像是头次才见到似的,她们一点都不像,赵悦忽地叫了声:“江秋梧。” “嗯?”江秋梧眼皮微抬,情/欲未散,看得人心中一颤。 “江秋梧。” “江秋梧。” “” 赵悦俯身吻她,不说什么事,重复地喊:“江秋梧。” 江秋梧嘴角咧了咧,不知道赵悦为什么一直叫她名字,抬手抱住她脑袋安抚地摸了摸:“嗯,我在。” “江秋梧” “你是江秋梧。” 赵悦脸上像是高兴,又有点激动,没有章法的亲吻,弄得江秋梧不明所以,歪着头无奈笑起来:“不然还能是谁?” “没有谁。” “江秋梧。” “嗯。” “我知道你是江秋梧。” 江秋梧抬眸看了眼赵悦,觉得她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赵悦低头亲了亲江秋梧耳垂,像是在说废话一般肯定道:“我知道是你。” 37 两人睡到快中午, 被敲门声吵醒,老板娘站在门外高嗓门地问要不要续住,“不住提前说啊。” “不住。”赵悦搓了把脸, 捡起掉在床边的衣服套上,朝门外说:“我们收拾下就走。” “行,那你们快点,不要超过十二点。”老板娘说完踩着高跟鞋往下个房间去, 重复问相同的问题。 昨晚窗帘没拉严实, 正午的太阳光毒辣,透过缝隙照在脸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江秋梧抬手挡了下, 问:“几点了?” 赵悦起床拉上窗帘,顺便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十一点了?”江秋梧猛地睁开眼睛, 手撑在床边作势要起来, “都这么晚了。” 动作幅度过大, 被子滑到腹部下面,有点走光,赵悦坐过去抓起被子把人遮住, 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低下头贴着她脸侧问:“还困吗?” “不困。” 耳边有点痒, 江秋梧挣扎了下要坐起来,这时想起什么动作突然停住,眼睛看向赵悦。 赵悦察觉到, 也看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是。”江秋梧嘴角弯起弧度,很郑重的又说了次:“小赵, 生日快乐。” 赵悦脸上微怔,“昨晚已经过了。” “那是昨晚。”江秋梧说着,下巴稍抬在赵悦脸颊上亲了下,“这是今天的,生日快乐。” 赵悦头偏了偏,亲到江秋梧嘴唇:“这样才算。” 担心老板娘再上来催,两人没磨叽太久,象征性地亲了会儿就放开,江秋梧穿上衣服去洗漱,问赵悦:“中午想吃点什么?” “吃什么都行。”对于赵悦来说,她的二十岁生日在昨晚已经过完,并且十分难忘,至于今天怎么安排,其实无所谓。 江秋梧想了想,提议:“反正现在也中午了,我们在附近找家餐馆吃顿饭,怎么样?” “行。” 赵悦拿上两人手机,四处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这时目光突然扫到放在床头的蛋糕,正经没吃多少,全浪费人身上了。 “好了吗?”江秋梧洗漱完出来问。 “嗯。”赵悦收回目光,问:“那个还要不要了?” 江起梧顺着赵悦指的方向看到那个蛋糕,像是看到什么无法直视的东西立马别开眼,支支吾吾:“不要了,快走吧。” “好。”赵悦跟上去,关门走人。 中午太热,懒得走太远,江秋梧就在宾馆附近找了家餐馆,里面开着空调,一进去凉快不少。 “几位?”老板走过来问。 江秋梧:“两位。” “好,你们看吃点什么。” 老板递上菜单,然后从围裙前面的兜里拿出圆珠笔和记事本,一边等俩人点菜一边说:“那个排骨汤刚熬上的,可能要等一会儿。” 今天赵悦生日,吃什么自然要问她的意思,江秋梧笑笑,冲老板说:“我们先看看,等点好叫你。” “也行。”老板把圆珠笔放回去,拿来两幅一次性餐具,就进厨房忙了。 江秋梧把菜单给赵悦:“你看喜欢吃什么。” “你点就行。” 餐馆里做的都是些家常菜,一眼就能扫到底,江秋梧不挑:“你生日,当然是要你来点。” 赵悦身子往前坐了坐,“那我看看。” “嗯” 等的这点时间,江秋梧拿起旁边的手机,一打开发现居然有近十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江涛,昨晚手机开了静音,没听到。 江秋梧心中一紧,下意识想到是不是杨金凤出了什么事,正要回电话,江涛的电话又打进来。 “喂,小叔。” 江秋梧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事了,江涛就迫不及待先开口:“秋梧啊,你人呢?赶紧回来。” “怎么了?”江秋梧紧张的身子都坐直了。 赵悦察觉到不对劲,眼皮微掀,没再继续看菜单,一直盯着江秋梧。 江涛慌慌张张地说:“你爸他上午回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跟你奶奶大吵了一架,把你奶奶气得高血压都犯了,一直躺着不说话。” 江秋梧蹙起眉,着急问:“那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吃了药才没出大事,就是你爸他还没走,对了,还带了个女人,你快回来吧。” 午饭最后没吃成,江秋梧心里很过意不去,感觉自赵悦来了就一直在给人添麻烦:“不好意思啊,这顿饭晚点补给你。” “没事,饭什么时候都能吃。” 从接到那个电话开始,江秋梧的眉头就一直皱着,整个人很焦灼,还有难言的愤怒,但在努力克制着。 前方没车,赵悦瞟了眼江秋梧,右手从方向盘上挪开握住她的手,安抚:“别害怕,还有我呢。” 江秋梧脑袋微垂着,没有说话。 自始至终,她都不怕江波,但就是受够了这种时不时被他摆弄的生活,每当江秋梧对未来抱有一点希望的时候,江波就会出现恶心她一下jsg,给人添堵。 卧室里,杨金凤躺在床上,背对着外面,江波端着热茶站在床边,哈着腰道歉:“妈,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那么大声说话,你别生我气了,人家小柳特意从城里来看你,你说你这是干嘛啊,一直背对着我们不说话,多不礼貌。” 江波身后站着一位女人,身着黑色的修身连衣裙,两手交叉放在身前,压着视线看向别处,似乎是对这种场面感到尴尬。 “怎么回事?”江秋梧进屋后,眼神淡漠地扫了两人一眼。 闻声,江波立马转身,故意说:“妈,秋梧回来了,快点,你宝贝孙女回来了,还不打算理人吗?” 江秋梧走过去,把江波推开,冷声质问:“你又干什么了?把奶奶气成这样。” “看你这问的什么话,我听说我妈生病了,回来看看她,不知道她这又跟我生什么气呢。”江波哼笑了声,注意到跟在江秋梧身后的人,扭头问:“这人是谁?” 江秋梧不耐烦地说:“跟你没关系。” 当着柳英面被江秋梧这么怼,江波觉得挺没面子,瞪着眼睛呵斥:“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江秋梧不理他。 江波就伸手拽江秋梧衣服让她说个一二三来,只是手还没碰到衣服,身前突然插过来一个人,赵悦面无表情地问他:“干什么?” 权威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挑战,江波垮下脸,很不客气地说:“你谁啊,这么爱管别人家闲事。” “你给我闭嘴!” 这时,床上的杨金凤突然起来,瞪着江波训斥道:“好好跟小赵说话,我那些天生病全是小赵在医院照顾,跑上跑下,比你这亲生儿子都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人家说话。” 江波拢起眉瞅了眼赵悦,明显不相信,这时余光不经意扫到停在院子里的车,神情一顿,态度立马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呵呵的地冲赵悦说:“是你在照顾我妈啊,哎哟,真不好意思,小赵,你是秋梧的朋友吧,秋梧也是,进门也不介绍下,害得我误会,外面那车是你的吗?” 赵悦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那是宾利吧,好车啊。” 江波走近围着车身观摩,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能在乡下见到豪车,连忙叫屋里的柳英:“你来看看,这比你那车还贵啊。” 赵悦不再搭理他,转身问杨金凤:“奶奶,你没事吧?” “我没事。”杨金凤瞅了眼在外面看车的江波,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不好意思啊,小赵,让你看笑话了。” 赵悦摇头:“不会。” “他回来做什么?又是要钱?”江秋梧问。 杨金凤垂下眼,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让我给他买房,说是要结婚。” “他们的事之前不是黄了吗?”江秋梧皱眉问。 “不知道怎么又和好了,他知道小周还惦记着你,非要去人家家里拜访,看结婚的事还有没有希望。”杨金凤知道江秋梧现在不想结婚,死活不让他去,这不两人才吵起来。 听到结婚,赵悦立马看向江秋梧,嘴唇抿在一起,眸底有什么闪动,眼神复杂。 “秋梧,你跟奶奶说句实话,你现在对小周是什么想法,是真的不考虑了吗?”杨金凤很认真地又问了遍。 江秋梧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赵悦先开口,语气不大好:“她不考虑。” 杨金凤一愣,看了眼赵悦才继续说:“上次的事是奶奶没护住你,差点让那混账东西逼得你用结婚给他解决烂摊子,秋梧,你要是还不考虑结婚就听奶奶的,收拾收拾东西等会儿就回城里吧,让他闹就是,现在法治社会,你真不结他还能绑你去不成。” “”江秋梧心里不是很放心:“我走了你怎么办?” 万一再出现上次的事。 杨金凤笑笑,安抚说:“你放心,奶奶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做上次那样的傻事,我还没喝到你结婚敬的喜茶呢,不会轻易走,另外我这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能照顾好自己。” 江秋梧心中很矛盾,一边她也很向往那种自由,不被任何人和事束缚的生活,可一边又放不下家里的杨金凤,心疼她这么大年纪还要替江波操心,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到最后就是事情没解决,自己也过得不快乐。 “江波是我儿子,他出什么问题都当是由我这个当妈的来管,来负责,不该牵扯到你,况且这些年你为家里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杨金凤拍拍江秋梧的手:“以后自私点,去过自己的日子,别管家里,也别给他钱,你就当没这么爸,等哪天他走了,你回来送送他就行。” “奶奶,先别说这些了。”江秋梧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法好好思考问题:“总还会有办法的。” 这时,江波牵着柳英进来,看了眼赵悦,夸耀似的故意跟杨金凤说:“妈,你还不知道吧,小柳的女儿跟我们欣欣在同一所大学,都在韶大,我女儿读名牌大学呢。” 江秋梧皱起眉,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欣欣在韶大?” 江波笑了下,抬抬下巴:“妈告诉我的啊,不愧是我女儿,真厉害,这可是我们老江家的第一个大学生,就是那丫头现在不怎么愿意见我,哎,也是从小都没住一起,没什么感情,不过等大点就好了,就会明白还是血缘最重要。” 江秋梧没听进去江波后面在说些什么,只是很不理解杨金凤为什么要告诉江波,她们明明说好的,李欣的事不对外说,尤其是江波。 “奶奶,你” 江波插话道:“秋梧,你奶奶也是心疼我,她知道她儿子在外面过得不好,让人瞧不起,这不才告诉我我还有个大学生的女儿,好让我跟人说话时也有点底气啊,对未来抱有一丝希望,别整天给人当孙子。” “行了!你别说了。” 杨金凤呵斥完不敢看江秋梧,头转向一旁,开始偷偷抹眼泪,江秋梧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以为在这个家里只有杨金凤跟她是一条心,她们无话不说,可到底儿子再不成器,也还是儿子。 这时胳膊突然被人抓住,赵悦拉着江秋梧大步往外走,江秋梧挣脱了下没挣脱开,直到走到大门外才被放开,没来得及问怎么了,赵悦突然转身,强压着不满,抬眼反问她。 “还有待下去的必要吗?” 38 江秋梧愣住, 定定望着赵悦,嘴角抖了下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又被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奶奶供你读书不容易, 一把年纪借钱也要帮你开理发店,是这家唯一疼你的人,是,奶奶心善, 你感激她, 你孝顺她,这都没有问题,可你自己呢?你的以后呢?你管家里这些事的时候能不能也想想你自己。” 赵悦不是个话多的人,可实在看不过去这么多人欺负江秋梧一个, 也不喜欢江秋梧这种忘我牺牲的无私精神。 她倒是处处为别人着想,可谁为她想过,连婚姻这种大事都是带有目的压榨她, 保不齐以后还会逼她干什么傻事。 “江秋梧, 以后该你干的事你做, 我没意见,可不该你管的你能不能别逞能,江波又不是你儿子, 你管那么多他的事做什么, 想孝顺奶奶也不是这样个孝顺法。” 话说的重, 赵悦说完抿抿唇,抬眼观察江秋梧的神色变化,见她没有怒意, 才又说:“奶奶这次腿骨折,但她有两个儿子, 用得着你一直待家里吗,我不信你不在,你小叔会不管她,能不给她送饭,让她饿着,况且刚才你也听到了,江波再不干人事,在奶奶心里,那人始终是她儿子,她狠不下心。” 对江波狠不下心,到最后受委屈的就是江秋梧,这凭什么! 见江秋梧还没反应,赵悦也不问她意思,直接说:“明天回城里,不在这待了。” · 今年夏天格外热,周龙飞父母被儿子接到城里去住,江波白跑一趟,回来脸色就不好,一直冲屋里人抱怨,但没人搭理。 这事本就是江波不占理,他现在这样有点无赖撒泼那架势,柳英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觉得很尴尬,把江波拽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两人晚饭没吃就回城里了。 吃完晚饭,赵悦早早回房间,jsg江秋梧被杨金凤叫去,她拉着江秋梧的手,愧疚道:“秋梧,欣欣的事,是我老糊涂了。” “当时柳英跟你爸吵架,把他从家里赶出来,他喝了酒回来抱着我哭诉,说自己没本事,把自己贬低的什么都不是,我看到他那样子,就忍不住想到他小时候…… ”杨金凤的声音有点哽咽。 养儿一百岁,忧九十九,江秋梧说不出责备的话,但也无法共情,只觉得心里很难受。 “这个家一直拖累你,听奶奶的,早点回城里,平时没事也别回来了,把那店开好,以后遇到合适的嫁个好婆家,过好日子。” 杨金凤后面又说了很多,不是提江波小时候,就是劝江秋梧狠心点不要回来,离这个家远点,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也解决不了问题。 因为就算江秋梧不回来,江波缺钱还能找到她店里去。 问题的症结都在江波,他的事波及到杨金凤,就会影响到江秋梧,像蝴蝶效应般,把这一家子牢牢锁一起。 一直待到十点多,江秋梧才回去,轻轻把门关上,坐在床边,低着头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 赵悦放下手机看她,顿了顿正要搭话,江秋梧突然起身拿起墙边的行李箱,蹲下身子,沉默地收拾行李。 “奶奶睡了?”赵悦出声问。 “嗯。” 江秋梧拿起赵悦这些天一直穿的那件汗衫,转头问:“这件衣服你还要吗?” “带上吧,穿这么多天都穿习惯了。”赵悦说。 江秋梧勾唇笑了笑,说:“好。” 然后转身继续收拾行李,收拾完又去洗澡,等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凌晨。 赵悦听到身后的声音,确定江秋梧已经躺下后,忽然翻身过来一把抱住她,脸埋在江秋梧颈侧,问:“我今天说那些话,你是不是生气了?但我一点都不后悔说出来。” “没生气。” 江秋梧身子动了动,反手拥住赵悦,声音带点愁绪:“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也赞同,就是有时候心里过意不去,小时候一直想快点长大,以为长大就能让奶奶过好日子,不用再那么辛苦,好不容易长大了,才发现有些事根本不是想的那么容易。” 就像她说服不了杨金凤别管江波,她也说服不了自己真对杨金凤不闻不问。 “你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已经做的很好了。”赵悦轻声说。 江秋梧笑笑:“今天怎么回事,这么会鼓励人?” “不是鼓励人,是实话实话。”赵悦抬起头,挪挪身子,将脸趴在江秋梧心口处,胳膊正好环住她腰:“别难过了,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江秋梧睫毛轻颤,眼泪险些掉下来,这种疲惫的生活她过了十多年,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要带她走出去,赵悦说出这话的那刻,江秋梧承认自己心动了,扭过头很没底气地问了句:“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只要你想,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赵悦知晓她心中的忧虑,犹豫了下,才说:“江波缺钱,给他钱,他是不是就不来烦你了?” 江秋梧意识到什么,忙说:“你可别犯傻,去当冤大头。” “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钱能解决现在的问题,那不是省掉很多事。” 江秋梧叹了口气,说:“可你不知道,钱只能解决眼下问题,江波就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并且一旦被赖上就很难甩掉。” “……” 江秋梧已经帮过江波一百万,可他并没有因此收敛,赵悦心里突然也没底。 “小赵。”江秋梧喊她名字,特别认真地说:“答应我,不许给江波钱,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沉默半晌。 “知道了,我没那么傻。”赵悦身子动了下,脸抵在江秋梧耳侧蹭了蹭:“睡吧。” · 江秋梧和赵悦是第二天上午走的,杨金凤给她们装了满满两大袋子新鲜蔬菜,全是早上才从菜园里摘的。 走之前,她拉住赵悦的手,热情道:“小赵,你就把这当自己家一样,以后想来随时来玩。” “嗯,奶奶,你多保重身体。”赵悦说。 “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杨金凤说完又看向江秋梧,神色不怎么自然:“秋梧,你去城里就安心工作,别老操心家里,照顾好自己。” 江秋梧看了眼杨金凤的腿,终究是不放心:“奶奶,就算现在能下地走路了,也千万不要去地里干活,这伤要慢慢养,你也别心急。” “奶奶知道,不干了以后都不干了,你就放宽心,我自己身体我有数的,不逞强。”杨金凤笑起来。 江秋梧也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好,那我们走了。” 杨金凤朝她们挥手,“去吧去吧,好孩子们。” “再见,奶奶。” 进到城区,没着急回韶华巷,赵悦先带江秋梧去了韶大,这让江秋梧有些意外,扭头问:“你来学校有事? “没事,之前不是答应过你,要带你来我学校逛逛。”赵悦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走吧下车,趁现在不热。” 江秋梧被赵悦牵着在学校里走了段路,直到迎面走来两位学生,目光像是在有意打量她们,这让江秋梧感觉挺不自在,便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我自己走吧。” “” 赵悦扭头看她,问:“你知道在韶大什么最出名吗?” “什么?”江秋梧好奇地问。 “同性恋。” 江秋梧愣住。 赵悦收回目光,语气随意:“我们这才哪到哪,怕什么。” “不是怕。”江秋梧就是觉得挺别扭,看了眼赵悦:“你们老师不管?” “这怎么管?”赵悦说:“老师把书教好就行,剩余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那么对自己也没好处,而且,老师里面也有同性恋。” 江秋梧震惊到说不出话。 以前圈子小,性取向的事都是藏着掖着,江秋梧从不对外说,还会刻意会避开这种话题,可这到赵悦嘴里,性取向就像说今天的天气一样随意,突然间还挺不适应的。 “那,你们班上有吗?除了你。” 赵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秋梧:“问这干什么?” 江秋梧挪开视线,看向别处,“这不是在聊天,随便问问,不想说算了。” “应该有。”赵悦说得不确定。 毕竟这种事都是心照不宣,知道了放肚子里就行,没人会傻到跑人跟前问是不是同性恋,不尊重人,弄得也尴尬。 “哦。”江秋梧抬手指了指右边的楼,岔开话题:“欣欣之前带我来过这儿,这是她上课的地方。” 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看向赵悦,“对了,你也是在这儿上课吧?” 赵悦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经管楼,问:“进去了吗?” “嗯?” 江秋梧愣了下,摇头:“没有。” 韶大占地面积大,李欣带她参观就是走马观花地看一遍,况且她也不是韶大的学生,应该没有进教学楼的资格。 “那走,带你进去看看。”赵悦抓住江秋梧手,就往里面走。 “诶!等下。”江秋梧回过神,连忙伸出另只手拽住赵悦胳膊,拉着她不肯往里走,然后抬头担忧地看了眼经管楼的正门,“我,进去不好吧?” 赵悦说:“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是来参观,又不是干坏事。” “不是,我的意思是。”江秋梧顿了顿,低下头难为情地说:“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没事,进去不查学生证。”赵悦说完又补充:“我也没带。” 江秋梧抿了抿唇,总归有点心虚,现在放暑假没学生在里面上课,两个人在里面晃悠就显得有些形迹可疑,万一遇到什么管楼的人员追问起她们身份,赵悦是本校学生,就算没有学生证那也理直气壮,而她 看出江秋梧的担忧,赵悦很认真地向她解释:“参观经管楼里面就跟参观校园一样,只要不搞破坏,没人管,校外的小语种辅导机构经常用这儿的教室上课,还有别的学校的学生,在图书馆抢不到位置,就来这学习,别担心,没事的,这不是还有我吗,万一真有人问,我就说” 赵悦突然停住,江秋梧瞅她,“说什么?” “说带家属来参观。” 江秋梧脸上一愣,然后笑着打了下赵悦肩膀:“我这样是像你姐还是像你妈?” 赵悦抿抿唇,觉得江秋梧思维过于狭隘,谁说家属只有妈跟姐了,那不是还有——算jsg了。 “你想当谁都行。”赵悦拽了拽江秋梧胳膊:“走吧,再站下去,我们真要被当成可疑人物了。” 江秋梧又看了眼经管楼的大门,才点点头:“好。” 跟赵悦说的一样,楼里面根本没人管,除了两间放着贵重多媒体设备的阶梯教室门是在锁着,其余全是开放性的。 从一楼走到二楼,有几间教室后面还有学生在学习,赵悦找了间空教室,像邀请进自己家似的语气特别随意说:“进去坐坐。” “嗯。” 同样是读书学习的地方,大学教室要敞亮许多,固定的桌椅排列整齐,学生上完课就走,所以桌面上空空如也,没有堆放书本。 两块黑板升级成四块,几乎占掉整面墙,旁边是投影设备,因为放假全在锁着。 离开校园已经十多年,可教室里坐满学生,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传授学业的画面还时常浮现在脑海中,有时做梦还会梦到她在考试,只剩下最后十分钟,半张试卷没做,硬生生被吓醒。 江秋梧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教室,心中感慨万分,找了个位置刚坐下,身后的赵悦突然叫她。 “江秋梧。” “嗯?”江秋梧扭头。 赵悦走近,按下江秋梧右侧的椅子坐下,转过头问她:“要不要试试考大学?” 39 赵悦语气很平, 不带什么情绪,听不出是认真还是随口提起,倒有几分像被眼下环境影响而问出来的。 目光对视, 顿了片刻。 江秋梧耷下眼角,转头看向窗户外面,“再说吧。” “嗯。”赵悦点点头,没再多言。 拉人往前走这件事吧最主要还是得尊重当事人意愿, 生拉硬扯只会给江秋梧增加更多压力。 “别在一个教室待了。”赵悦起身, 抓住江秋梧手腕:“走,带你到楼上转转。” 江秋梧扯扯嘴角:“行。” 楼一共五层,最上面那层有个大会议室,还有几间办公室, 是教职员工平时开会,还有院长,辅导员办公的地方, 外面走廊里贴了一排优秀学生表彰牌, 展示今年考上研究生的学生。 “欣欣要是考上了, 明年也能被贴在这儿吧。”江秋梧心中还挺期待,说完看了眼赵悦,问:“你到时候打算考研吗?” 赵悦眸色微顿, 挪动步伐去看下个表彰牌, “我还早, 到时候再说吧。” “也是,你开学才读大二,不着急。”江秋梧说。 “嗯。”赵悦看了眼时间, “快中午了,南门外面有家做云吞面的, 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江秋梧收回目光:“你对这块熟,你来做决定吧。” 店隔得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赵悦之前吃过这家的云吞面,这次换了广式肠粉,给江秋梧点了面,又要了两份红糖冰汤圆。 学生都还在放暑假,店里人不是很多,东西很快上齐,赵悦没着急动筷子,见江秋梧吃了口就连忙问:“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汤挺鲜。”江秋梧抬头,筷子放在碗边顿住,问:“你经常来这边吃饭吗?” “没有,偶尔路过才会来吃。”赵悦夹起肠粉咬了口,觉得味道很不错,没意识到这是自己吃过的,顺手就给递过去,问:“要不要尝尝我的?” 担心酱汁滴到桌子上,赵悦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端着碗在下面接着,姿势有点暧昧,很像小情侣喂东西吃。 她们坐的那桌又紧挨着收银台,店员站在收银台前,因为没有客人来,眼睛四处乱瞟,像是注意到前面这桌的动静,目光多停了会儿。 江秋梧察觉到,有些难为情,就把筷子伸过去,“好,我——” “干什么?”赵悦反应过来,筷子往回收了收,“嫌弃我咬过?” 这一出声,店员明显更加好奇,但又不好意思盯着看太久,眼睛意思性的看了下别处,才再转回来。 “” 江秋梧眼皮微掀看了眼赵悦,迟迟不动。 “所以你是接受接吻,不接受喂东西吃?可这有什么区别吗。”赵悦吐槽完,把剩余那口递进嘴里,夹了份新的过去,“这个没咬过。” 怕自己不吃赵悦再多话,江秋梧这次没犹豫,头往前伸了伸直接咬掉一小口,“别说了。” “我也没说什么。”江秋梧咬的少,剩余的一口吃不完,赵悦也咬了口,把余下的放回碗里。 江秋梧抿抿唇,委婉道:“店里又不是只有我们。” “在韶大外面的小吃店工作,什么场面没见过,放心吧,喂个东西吃不算什么。”赵悦安慰。 江秋梧神色稍顿,明显没有被安慰到:“所以,你以前也那样?” “哪样?”赵悦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江秋梧闭了嘴,“没。” “江秋梧,你是不是想问——” 赵悦看着对面,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李欣手里提着杯柠檬茶,诧异地走到桌边,“姐,你怎么在这儿?” “欣欣?”江秋梧站起身,很意外会在这碰到李欣,可早该想到的啊,李欣也在韶大上学,能遇见并不奇怪。 但在这之前怎么就没意识到呢,还有赵悦刚才喂她吃东西,有没有被看到。 想到这里,江秋梧不免有些心虚,眼睛快速眨了几下,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出来吃饭,路过门口看到背影特别像你,就进来看看。”话说到一半时,李欣的目光转到赵悦身上:“没想到,真是你。” 江秋梧喉咙处吞咽了下:“嗯,我跟小赵过来吃饭。” “跑这么远来这吃饭啊?”李欣看向江秋梧。 “买点东西,正好顺路。”江秋梧扯了扯嘴角,岔开话题,“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李欣点点头,语气里透着些委屈:“嗯,有好好吃饭,就是你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 “最近有点忙,也怕过来会耽误你学习。”江秋梧解释了几句,猛然想起来问:“你还没吃饭吧,这家面味道还不错,我给你点一份?” 赵悦已经吃的差不多,从李欣进来就一直低头看手机,直到听到江秋梧问她吃不吃面,才稍抬头。 像是李欣说吃,她就去点。 “不了。”李欣摇摇头,余光瞟了眼赵悦:“我已经吃过,准备回图书馆学习了。” “行。”江秋梧看着她,叮嘱:“那你平时注意身体,别光顾着学习了,也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李欣嗯了声,停顿片刻才出声:“姐姐,你不送我回学校吗?” “嗯?”江秋梧愣了下神,反应过来后忙说:“行,我送你过去。”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赵悦突然问:“你饭不吃了?” 从这到学校图书馆,十分钟的脚程,赵悦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送的。 “没事,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江秋梧说。 瞟见碗里还有一大半面条没吃,李欣把柠檬茶放到桌上,搬了把椅子坐到旁边,“姐姐,不着急,我等你吃完。” 二十多岁的人了非要长辈陪着回学校,赵悦对这种行为挺无语,吃完饭没跟过去,丢了句:“我到车里等你。” “好。” 中午太阳有点晒,李欣撑开伞遮住两人,边往学校里走边问:“她还在店里打工吗?” 虽然没有提名字,但江秋梧能猜出来,淡淡地应了声:“嗯。” “寒假见她在打工,暑假还在打工,她是家里缺钱吗?” 江秋梧不知道怎么回,敷衍道:“应该吧。” “姐。”李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江秋梧:“她身上的衣服是爱马仕,能买得起这么牌子,根本不缺钱,她会不会是在骗你?” “” 江秋梧别开眼,支支吾吾说:“衣服有可能是仿品,再说她要是真那么有钱了,能骗我什么,总不至于骗那点工资。” 具体骗什么,李欣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奇怪。 “欣欣,别担心我了,我已经是大人,有分辨能力,你安心准备考试,别想太多。” 距离考研只剩几个月时间,李欣确实分不了心,无奈只好点点头:“好吧,那你保护好自己。” “嗯。”江秋梧笑着摸摸李欣的头:“我没事,你就放心吧。” 走到图书馆门口,李欣把伞给江秋梧:“太阳太大了,你把我的伞拿去。” “不用,就这么几步路。”江秋梧推脱不要jsg:“你留着还要用呢。” “我宿舍还有一把,你拿去吧。”李欣强硬地把伞塞到江秋梧手里,然后小跑进图书馆。 江秋梧望着她背影,轻声叹了口气。 车里,赵悦正低头看手机,余光瞟见走来的人,伸手摁了下开锁键,等江秋梧上车后,看见她手里拿的伞,愣了下问:“怎么还把人家伞拿来了?” “欣欣非要给我的,说外面太阳太晒。”江秋梧说。 赵悦抿抿唇,装不经意说起:“这么点路还要你送,也太依赖人了。” 江秋梧收伞的手顿了顿,扭头看赵悦,笑着问:“有吗?”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赵悦皱眉问。 江秋梧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欣慰道:“不是一起长大的,欣欣还能跟我这么亲,我心里挺高兴的。” 赵悦一边从后视镜观察后方来车,一边问起:“你刚为什么要骗她?说我们是来买东西顺路吃饭。” “欣欣这孩子心细,奶奶住院的事,我没告诉她,还有几个月就要考研了,我怕她分心。”江秋梧说。 赵悦敷衍地点点头,语气随意道:“可你说我们是来参观学校,不提回老家的事不就行了。” “不能这么说。”江秋梧解释:“我来学校却忘记去看她,她知道了心里会难过的。” 赵悦揶揄:“这么在乎你妹妹。” “”江秋梧觉得她这是废话。 “那怎么会忘了呢?”赵悦又问。 江秋梧愣住,不知道赵悦是想表达什么,索性就没接腔,余光扫到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突兀地问:“这是真的吗?” “什么?” “衣服。” 赵悦低头快速地瞅了眼,一本正经地说:“假的。” “哦。” 半晌后,江秋梧突然笑出声:“好冷。” 赵悦跟着笑起来:“你先开的头。” 太久没在店里,落了许多灰,等里里外外仔细打扫干净,天都黑了,江秋梧累得不想动,问赵悦:“晚上吃面?” 面做起来简单,不费功夫。 赵悦摇头:“不想,想吃肉。” “” 江秋梧觉得这个要求太高,“那你自己去做。” 赵悦举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等着,我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你随便点吧,我都行。”江秋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歇息。 吃外卖更不费功夫,吃完嘴一抹盒子一丢就完事,就是天热吃完一身汗,赵悦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洗到一半时,江秋梧忽然敲门:“小赵,你电话响了。” 赵悦关掉花洒,问:“谁打来的?” “不知道,没有备注只有号码。”江秋梧说。 赵悦说:“那你帮我接下。” 这时铃声正巧断了,江秋梧说:“你等会儿自己接吧。” “也行。” 可转身进屋没过一会儿,手机就又响起来,江秋梧担心有什么急事,犹豫之后还是帮忙接通:“喂。” “你好,是赵悦吗?”听筒那边问。 江秋梧顿了下,正要说不是,但是不是好像又没多大关系,“嗯,有什么事吗?” “这有你个快递,国外寄来的,已经到两天了,每次上门送都没人,麻烦有空来取下。” 江秋梧愣了愣,“国外?” “是啊。”听这不解的语气,快递员感到纳闷,又看了眼物流信息核对:“英国驻XX总领事馆领事签—证—处,哟!这是要出国留学还是干吗,你是不是赵悦啊?” 40 卧室正对着洗手间, 开门就看见对面站了个人,赵悦被吓一跳,擦头发的手顿了顿, 诧异道:“怎么站这儿?怪吓人的。” “洗完了?”听到声,江秋梧肩膀动了下离开门框,站直身子后,眼睛朝赵悦那看了眼, 很快又收回, “那我去洗澡。” 赵悦皱起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哪不对,心里正疑惑时, 背后响起说话声。 “刚他又打来了,我怕有急事,就帮你接了。”江秋梧进到洗手间, 手搭在门把手上, 没着急关门。 赵悦心里一怔, 缓缓转过身问:“哦,是谁打来的?” “快递公司,说你有个快递到两天了, 有空去拿下。”江秋梧说完看了赵悦一眼, “我洗澡了。” 门被关上, 赵悦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回卧室,坐在床边擦头发时,余光扫到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 目光停了三秒钟,赵悦放下毛巾, 探身抓起手机打开物流信息。 果然,两天前就到了。 洗完澡出来,江秋梧从柜子里拿吹风机吹头发,发现吹风机还是之前放的位置,扭头问了句:“没吹头发?” 赵悦坐在床头,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怔怔望着江秋梧:“嗯,擦完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又偷懒。” 赵悦抿抿唇,没说话。 吹完头发,江秋梧走过来发现赵悦手里拿的手机屏幕亮着,但一直停在桌面上,连个应用程序都没打开,显然她注意力就不在这儿,拿个手机看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也是,都心知肚明的事,故意装不知道就挺奇怪的,江秋梧勾唇笑了笑,坐在床边,迟疑许久,终于寻了个合适的语气,就像询问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不经意开口问起:“你要出国读书吗?” 至少这样不会显得太正经,给人造成压力。 “” 赵悦脸上愣了愣:“你知道了?” “猜的,不过看来是真的。”江秋梧低头失笑,责怪似的说:“怎么也没听你说起过?” 现在猛地知道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虽然说这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准备,毕竟她和赵悦做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两人没立过承诺,也没说过一定不会离开对方的话,就算赵悦之前提起什么要带她走出去,那也有可能是出于同情,心疼她才那么说的,听听就行了,反正分开是迟早的事,但就是感觉心里像突然空了一块,挺不好受的。 赵悦垂下眸子,不知道怎么开口,出国是她遇到江秋梧之前就决定的事,也一直在按部就班办理这方面的手续,现在签证到了只差买机票,然后继续按照早就计划好的方向去走,可不知道怎么,并没有想象中的期待和兴奋。 见她这样,江秋梧扯了扯唇角,伸手去拿等会儿要盖的夏凉被,语气轻松道:“没事,我就是有点意外。” “对不起啊。”赵悦从背后抱住江秋梧,声音很小:“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江秋梧抓住被边的手顿住,本来是想笑下但没笑出来,只好低下头,“不要紧的。” 才认识那段时间,赵悦也是经常不打招呼就消失,有时半个月都不见人,这么一对比好像就想的通了,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时候走?”江秋梧转过身,跟赵悦面对面坐着,关心道:“出国可不是小事,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检查好可别有什么落下,不然会很麻烦吧。” 赵悦舔了下嘴唇,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你就跟我说这个?” 江秋梧脸上一愣,“怎么了?” “”赵悦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就是对江秋梧这反应不满意。 江秋梧眼皮微抬,看了眼赵悦,扯唇笑笑说:“我没出去过,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你肯定比我懂,我刚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不要被影响,按自己计划来就行。” “你很开心吗?”赵悦看着江秋梧,一字一句地问:“我出国,你很开心吗?” 江秋梧哽住,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把扯过被子,背对着赵悦躺下:“你想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 “什么叫我这么认为?”赵悦抓住江秋梧胳膊,不让她睡:“我是在问你。” 江秋梧耐着性子问:“那你想我怎么说?”签证都办下来了,她还能怎么说。 赵悦眼神执拗,盯着江秋梧:“说你心里的想法。” “我心里没想法,这是你的事情,跟我又没关系。”江秋梧挣开胳膊,蹙眉道:“不要问我,问你自己。” 赵悦怔了怔,低下头冷笑了声,“对,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江秋梧嘴角抖了下,重新背过身去。 赵悦拉开被子,同样背着身子躺下,中间隔好宽的距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明天回jsg去一趟。” “嗯。”江秋梧把灯熄了,“早点睡吧。” · 第二天,赵悦早饭没吃就走了。 上午店里没什么客人,江秋梧收拾完屋子,躺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里看闲书,时间一到照例去做午饭,赵悦没来电话说回不回来吃饭,江秋梧也不去问,只做了自己的,吃完饭睡了会儿午觉,起来继续看店。 四五点钟的时候,生意稍微好点,江秋梧忙过一阵,去里屋洗了把手,出来发现店里又来了客人,连忙过去招呼:“你好,理发吗?” “不理发,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柳英转过身,温和地笑笑,“你好,秋梧。” 刚背着身子没发现是柳英,这会看到了,江秋梧脸色顿变,态度并不热切问她:“找我什么事?” “你爸爸住院了。”柳英说。 江秋梧眉头皱了下,“癌症?” “不是。”柳英脸色有些尴尬:“只是点小毛病。” 江秋梧抿唇:“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柳英找了个位置坐下,“你爸爸生病了,你应该去看看他,他在医院很孤独。” “江波可能没跟你说过我们家里的情况,那我就跟你说清楚吧。”江秋梧也不拐弯抹,开门见山直说:“十岁之后,江波就没管过我,也没给过家里一分钱,对我而言,我的家人只有奶奶和小叔他们,至于江波,除非哪天他死了我才会去看他,其余的想都不要想。” 柳英面露难色:“好吧,既然你不想去看他,那我也没办法,只是另外还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沟通下。” “你说。” 柳英抿了抿唇,告知:“我跟你爸要结婚了。” 江秋梧冷笑道:“江波让你来的吧,回去告诉他,一分钱都没有,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误会了,我来找你并不是要钱。”柳英不紧不慢地说:“我跟我前夫离婚后,名下分了两套房,这些年也有些积蓄,更何况现在我跟你爸都有工作,并不缺钱用。” 江秋梧特别意外:“江波愿意工作?” “以前是不愿意,但那次闹矛盾之后,他跟我保证,愿意去工作,以后跟我好好过日子,所以我就让我儿子在公司给他安排了份闲差,工资不高,但好歹有个事做。” “你相信他?”江秋梧觉得很好笑:“你可能还不知道,江波以前骗过别的女人一百多万,被人家子女找上门要钱,闹得险些去坐牢,这样的人你既然相信他?别看他现在愿意改变,可本性迟早会暴露出来。” “这件事他跟我说过,并且那钱还是你帮忙还的。”柳英说的很冷静。 江秋梧愣住。 柳英笑笑说:“可你也说了,那都是以前,我跟你爸现在都到这年纪了,说难听点,还能折腾几年,真要找个十全十美的人啊,谈何容易,所以我们要求都不高,就想能有个谈得来的人,一起说说话解解闷,生病了床前有个人照料,不至于太孤单。” “至于你爸一直跟你要钱的事,其实也怪不了他,是我儿子一直逼他给彩礼,买房子,他也是没办法。” 没想到还有人能为江波死心塌地到这地步,江秋梧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连劝都懒得劝了。 “我儿子也是怕我吃亏,所以才想让你爸出点钱,表表态度,可我去你老家看过,条件确实有限,并且你爸自己也跟我说了,这些年没挣到钱还一直在麻烦女儿,我心里虽怨他不争气,可到底是自己选择的人,应该理解他的难处。” 江秋梧出声打断:“既然你能理解,那你就结你的婚,来找我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两人都早早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不用我操心,而你爸就你一个女儿,听说至今还没结婚,所以我儿子的意思是,要是实在拿不出钱就算了,反正你爸现在每个月的工资都上交给我,并且我那两套房写的也都是我名字,婚前做个公证,万一以后过不下去,我也不吃亏,就是你还没结婚这事,让他心里有顾虑,担心婚后我还得替别人的孩子操心婚姻大事。” “所以你能不能也赶紧把人生大事给办了?听你爸说,你们老家有个男孩子挺中意你,并且家里条件也不错,女孩子结婚不考虑房也不需要彩礼,不知道你是在顾虑什么,可以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 半路夫妻,要么都无儿无女,要么子女都结婚,这样才能过得下去,江秋梧理解柳英儿子的顾虑,只是放到江波身上,完全没必要。 “我以后不会结婚,你们一家人不用有这种担忧。”江秋梧说。 柳英震惊地看了眼江秋梧,“女孩子哪有不结婚的啊。” “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从法律层面跟江波断绝父女关系,”江秋梧抬眼,问:“只是你这么为他着想,值得吗?” 柳英神色一愣,转而低头笑起来:“没什么值不值得,我又不缺那点钱,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找个合眼缘的人,让日子过高兴点有什么不好。” “” 江秋梧低笑了声,发自内心地说:“希望他不会让你失望。” “谢谢。”柳英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如果我儿子电话打到你这里,麻烦你把今天的话也跟他说一遍,让他放心。” “好。” 柳英走后,店里又静下来。 江秋梧转身走到收银台后面,从厚厚的一沓书下面抽出那本绿皮英文单词书,买的时候就是二手的,拿回来也没怎么看过,仔细翻翻才发现后面缺了几页,像是故意撕掉的,但也不怎么影响。 高中的词汇,认得一些,但大部分是陌生的,江秋梧定定望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眼熟的单词,企图回忆起它的读音。 “par——ti——” “Particular。”赵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猛地出声把江秋梧吓一跳,手里的书险些掉地上,抬头就看见赵悦绕到她身旁蹲下,看着她指尖指向的那个单词下面的注释,轻声读出来:“如果有个人是超出计划外的存在,那这个人就是特别的,particular。” 40-50 41 江秋梧把书合上放回去, 站起身看着赵悦,本想问你怎么来了,但这么说赵悦指定又会多想, 毕竟答应过人家,不再赶她走,再加上总共待不到几天人就走了,态度亲切点也没什么。 于是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回去, 江秋梧嘴角扬了扬, 笑着说:“回来了,怎么样,快递拿了吗?” 赵悦静静地望着江秋梧,企图看穿她这笑容是什么意思, 是高兴她终于要走了,还自己个清静,还是跟冯媛一样, 为她出国留学, 将来有个好前程感到欣慰。 “”江秋梧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嘴角的笑敛了些,“这么看我干什么?” “拿了。”赵悦收回目光,坐到旁边的椅子里, 像之前一样掏出手机刷起来, “九月初走。” 九月初那也没几天了, 大概就半个月左右,江秋梧眸色顿了顿,问:“机票买了吗?” 赵悦头没抬说:“买了, 二号的。” “嗯,晚上想吃点什么?”好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再过些日子赵悦就走了,并且这一走以后可能就没什么见面机会,江秋梧尽量给人留个好印象,“现在店里没什么人,正好有空去超市。” “送别饭吗?”赵悦手指顿住,眼睛抬了下,声音很淡:“现在就吃,有点早吧,我下个月才走。” 江秋梧抿抿唇,“不是送别饭,晚饭而已,冰箱里没菜了。” “哦。”赵悦又垂下头。 江秋梧进屋拿了件防晒外搭,带上手机,走到门口时瞥了眼一直低头玩手机的人,“你要不要一起去?” “”赵悦目光微顿,没出声。 等了会儿见她还没动静,江秋梧就独自出门了,走出一段距离后,背后传来脚步声,吸引的她转头,四目相接,短暂地对视了眼,两人默契地挪开视线。 江秋梧边走边问她:“门锁了吗?” “锁了。”赵悦没着急赶上去,不紧不慢跟在江秋梧身后,两人保持着半米远的距离。 江秋梧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五六点钟正值买菜高峰期,超市里吵哄哄的全是人,江秋梧jsg推了辆购物车担心碰到人,所以走的很慢,把必需的几样食材买完后,偏头问赵悦:“你想吃什么?” “你看着买。”赵悦还是那副老样子:“我都行。” “好。” 江秋梧已经习惯,转到海鲜水产区挑了些虾,称完重放进购物车里,推上车正要赶往调料区时,没注意到地上的水,脚底打了下滑,身体一个不稳往后倒去。 赵悦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在江秋梧腰后扶住,“小心。” 人发生危险时会出于本能去求救,江秋梧身体全部重量都聚拢在赵悦身上,手还不放心的紧紧抓着她胳膊,明显吓得不轻。 “没事吧?”赵悦担忧地问。 等脚站实在地面,感受到地球引力,江秋梧才松了口气,稳稳心神将手也松开,“没事,就滑了下。” “你挑,我来推车。”赵悦推走购物车,像是不放心一样,另只手重新牵住江秋梧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江秋梧不习惯有过于亲密的举止,下意识就想将手抽回,赵悦预判到她的意图,立马用力攥得更紧。 “” 江秋梧指尖颤了下,皱着眉小声说:“握太紧了,疼。” 赵悦力道小了些,“你不跑我就轻点。” “我能跑哪儿。”江秋梧无奈地看了眼赵悦,“还有你这么牵着,我怎么选东西。” 赵悦下巴扬了扬,示意江秋梧看前面,“他们牵着都能选。” 江秋梧顺着赵悦指的方向看去,有对情侣十指相扣站在货架前,女方负责挑菜,男的给撑袋子,推购物车,两人全程手没松开过,目光不小心对视上,还会情不自禁去亲吻对方。 “”江秋梧觉得这种不适合她跟赵悦,更主要是牵手真的不方便她装菜,“好了,别闹了,时间已经不早,我们快点买完回去还要做饭呢。” 说完便趁赵悦不注意将手抽回去,独自走到调料区寻找要买的东西,赵悦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沉默地跟上去。 逛完超市的第一顿往往都比较丰盛,回到家,江秋梧把食材分好装进冰箱,站在水池旁弯着腰挑虾线,赵悦蹲在厨房门口择菜,两人都一言不发,各忙各的。 好像突然间就变得陌生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怕说错什么,索性就闭嘴不说。 菜全部端上桌,江秋梧把筷子递给赵悦时,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你心情不好吗?” 但又实在想不出理由,赵悦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为出国留学吗,可这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她,还是因为在超市时,自己没牵她,但人都要走了,牵和不牵那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完全没必要。 赵悦拿筷子的手僵在空中,反问:“你心情很好吗?” “是我在问你。”江秋梧眉心不自觉皱起,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宽容大度,“你要是待在这里不开心,可以回去住。” 江秋梧以为自己能在赵悦走之前无私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在她心中留下个光辉的形象,但真正面对赵悦时才发觉这太难了,她非草木,心中不是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她清楚情绪并不能改变什么,那就留住起码的体面,而现在起码的体面,恐怕也维持不下去。 赵悦怔怔看着江秋梧,“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我没有要赶你走。”江秋梧眼眸微垂,很平静地说:“你还有半个月就要出国了,有时间可以多去见见自己的朋友,老师,跟她们道个别,毕竟走了就很难回来,不用在我这儿耽误时间,挺没意思的。” “江秋梧!”赵悦冷声打断她,“你在说什么?” “” “嫌我烦了?” “你都要走了还纠结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江秋梧拧着眉,不解地望向赵悦:“我只是不太明白你既然来了不高兴为什么还要耗在这里,是你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无理取闹,还有你总带着情绪跟我说话,这已经影响到我心情,我没有义务承担这些,你懂吗?” 不好听的话就像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剜人心,赵悦定定望着江秋梧,眼中起初还有震惊,片刻后就只剩失落和冰冷,她嘴角动了动,一字一句道:“我耗你这里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做/爱,不然你以为呢,我耽误时间干什么。” 江秋梧听完整个人都愣住,缓了许久才机械地点点头,说:“随你。” “有一点我想不通。”赵悦别开脸,自嘲地笑了笑:“既然心里对我有这么大意见,之前为什么还对我好?” 江秋梧不说话。 “是因为我借钱给你吗?”赵悦扭头问。 江秋梧眉心抖了下,“” 赵悦执拗地盯着江秋梧:“到底是,还是不是?”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 赵悦抿了抿唇,低下头,“其实没必要这样,借你钱是我心甘情愿,不是要跟你交换什么,你要是早说清楚,早点把态度摆出来,我不会一直厚着脸皮赖你这里,我会看人脸色,没那么不识趣。” “别说了。”江秋梧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小腿肚撞的往后退去,擦到地板发出刺耳的噪音,赵悦眉心跳了下,抬眼还没来得做出反应,唇上忽地一热。 “” 赵悦突然心跳的厉害,脸上还有一丝茫然,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嘴唇再次被堵上,江秋梧食指指腹在赵悦脸颊上轻蹭,吐字气息扑面而来:“你不是说要做/爱吗,现在做,别说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时针指到九时,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江秋梧定的闹钟,提醒她明天该去进货,意识也瞬间被拉回现实。 “关去关掉。”江秋梧气若游丝,有气无力地推推赵悦胳膊,“太吵,唔疼。” “哪里疼?”赵悦问。 江秋梧将头偏向一边埋进枕头里,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赵悦故意重了些,听着江秋梧的声音,将嘴唇贴在她耳边,问:“这样可以吗?” “” “那就是可以。” 以前极限就是俩小时,今天像吃完这顿没下顿似的,不知疲倦,空调还忘记开,完事后两人都是一身汗。 没有往日温存,等气喘匀实,赵悦便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套上,收拾整齐后转头问床上的人:“洗澡吗?” “不洗。”江秋梧眼皮动了下,眼睛刚眯开一条缝又闭上,“回去吧。” 赵悦抿抿唇,站在床头,沉默片刻后转身:“嗯。” 卧室的门被带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过了会儿,是外面的卷闸门,江秋梧光是凭借声音就能判断出赵悦走到哪儿了。 直到屋内彻底安静下来,江秋梧才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也没具体想法想要干什么,就眼睛盯着床头的台灯发呆,脑子一片空白。 躺到困了累了,江秋梧突然睁大眼睛,抓起旁边的衣服套上,下床去把外面的门反锁上,转身时看到冷掉的一大桌子菜,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定了片刻便进屋了。 · 江波下个月二号结婚,提前一个星期就给江秋梧打了电话,“你是我女儿,这事你可必须来,到时候我把你奶奶,你小叔,小婶,还有佳佳和乐乐一块都接过来,在大酒店办好几桌呢。” 人要结婚了,连说话都带着精神气,可惜江秋梧共情不到他的高兴,“不去。”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手机刚被放回到桌上,又有新消息进来。 【小赵:我一号去拿。】 不知道那天是不是走的太着急,赵悦放在她这儿的衣服全没拿,依照她的条件肯定不缺这几件衣服,可放在这里也不好处理,纠结了两天,江秋梧还是给赵悦发了条微信,询问她的意思。 若真不要了,她再思考后续怎么处理的问题。 看到赵悦发来的微信,江秋梧抿了下唇,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许久终于开始打字,“你要是没时间,我可以给你邮寄——” 话还没打完,手指突然停住,江秋梧犹豫了下,把已经打好的字逐个删除,最后只回了个:“好。” 赵悦没说是上午还是下午来拿,反正江秋梧全天都在店里,便也没问她来的具体时间,就这样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终于见到人。 十几天没见,单从外貌上来说没什么变化,就是穿了件江秋梧之前没见过的衣服,挺好看,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jsg。 “衣服我全部给你收拾在这里了。”江秋梧站在一旁,说:“你看看有没有少。” 赵悦弯腰,随意翻了几下,“没有。” “好。”江秋梧抬头才发现赵悦是两手空空来的,什么也没拿,衣服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用手捧着回去肯定是不行,“你这怎么拿?” 赵悦问:“有没有袋子?借个袋子用。” “有,我找找。”家里多是些透明的塑料袋,江秋梧翻箱倒柜半天终于找到个大点的绒布袋子,上面印着某家教育机构的名字,应该是当时打广告做宣传时送的。 江秋梧问:“这个行吗?” “行。”赵悦看都没看就直接接过来,往里面塞衣服,勉强能装下,就是提着不太美观。 东西拿齐,人也该走了,转头想想,人都要走了,其实也不吝啬说几句话,江秋梧勾唇笑笑,问起:“明天就走了吧?” 赵悦点点头,“嗯。” “一路平安,小赵。”江秋梧说。 赵悦看着江秋梧,脸上怔了怔,片刻后将头转向一旁,“好。” 剩下的好像也没什么好说了,江秋梧沉默下来,赵悦又看了她一眼,提上袋子往外走:“走了,再见。” “嗯,路上小心。” 再寻常不过的告别话,赵悦以前每次从店里出去的时候,江秋梧都会交代她这句话。 但好像又不寻常,因为这次走了就不会再来,心情顿时很复杂,但具体又说不出个明白来,江秋梧呼了口气,转身进屋给自己找事做。 大晚上硬是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遍,做完已经快九点钟,江秋梧接到江涛打来电话,还是说江波结婚的事,“秋梧,你明天要是没事,还是去下吧,那毕竟是你爸爸。” 放到之前,江秋梧肯定想都不想就拒绝,可偏偏是明天,明天赵悦就出国走了,那她也应该忙些自己的事情才是。 “好。”江秋梧说:“小叔,你把地址发给我。” 江涛高兴地说:“好好,等会儿挂断电话我就发你,秋梧,你也别太操心,你爸上次回来当着你奶奶还有我的面发誓,这次肯定好好过日子。” 江秋梧扯了扯嘴唇:“但愿吧。” 酒席在五星级酒店办的,江波和柳英都是二婚,没有办的太隆重,就两家人到一起吃个饭,碰个面,以后就算是一家人了。 早上,江秋梧化了个淡妆,到之后就被柳英热情地领着跟其他亲戚介绍,“这是江波的女儿,秋梧,以后也就是我女儿。” “英子你这以后就是多个女儿,好福气啊。” “这女儿长得真漂亮。” “” 夸奖和赞美声络绎不绝,江秋梧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点头或是说句话回应亲戚们的热情。 酒席结束,柳英在楼上给杨金凤还有江涛一家订了房间,非要让住一晚,说明天开车带他们到韶城转转,还邀请江秋梧一起。 “我明天还要看店,你带奶奶他们去转转吧。”江秋梧婉拒。 柳英也不勉强:“行,但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让司机送你吧。” 时间确实不早,江秋梧晚上喝了点酒,再加上应付一天也累了,“好,麻烦了。” “麻烦什么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柳英笑着找他儿子给安排,隔着玻璃转门,能看出她儿子不是太情愿,沉着脸看了江秋梧一眼又一眼,最后实在遭不住柳英埋怨和数落,才给指派了个司机。 “路上小心啊。” 江秋梧坐进车里,报完地址就闭上眼睛休息,无视掉司机打量的眼神,专车果然比打车方便,舒适,眯了会儿再睁开眼睛就到巷子口了。 “谢谢。”江秋梧打开车门下去。 司机降下玻璃窗户,叫住她:“喂?” 江秋梧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事?” 司机笑笑,问:“能不能加个微信?听说你还没结婚。” “”江秋梧沉下脸,“抱歉,我有对象。”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机看着江秋梧离去的背影,很不屑地啧了声,刻意提高声音说:“真当自己的千金了,也不看看人家那家是谁在做主。” 江秋梧装没听见,加快脚步离开,快走到店门口时,习惯性地先从包里掏钥匙,摸了一下,两下,两三都没摸到。 “”江秋梧心中微怔,担心会不会是掉车上了,扭头往回看了眼。 整个人突然愣住。 晚上她是喝了酒,但还不至于到醉的地步,可如果不喝醉,为什么会在这儿看到赵悦,江秋梧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人已经走到跟前。 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赵悦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江秋梧,问:“你对象是谁?” 42 “对象?”江秋梧嘴里重复念叨了遍, 但猛地发现这个现在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赵悦为什么会在这儿。 强行把思路拽回来后,才出声问:“你怎么, 你不是今天走吗?” 赵悦眼睫微微垂下,“能不能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坐会儿,站俩小时了,腿酸。” 血液里掺的那点酒精多少有些影响, 江秋梧反应慢半拍也没想起来问她为什么站俩小时, 好不容易捋清的思绪轻易又被赵悦的话带偏。 “行,那我找找钥匙。”江秋梧把包从肩膀上取下来,大腿微微曲起,把包垫在上面, 低着头翻钥匙。 她记得早上锁完门,就放在包里面了,可这会儿跟出邪气了似的, 怎么都找不到。 “钥匙找不到了?”赵悦看她。 江秋梧抬了下头, “好像是, 但我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我看看。”江秋梧心里还觉得纳闷时,赵悦往前靠了步,低下头用手指勾住包的一边撑开, 根本没找, 一眼就瞅见钥匙卡在卫生纸包装袋里。 “” 赵悦抬眸看了眼江秋梧, 怀疑她是故意的,皱眉正要说什么突然闻到一股酒味,“你, 喝酒了?” 江秋梧点点头,“江波今天结婚。” “这么巧。”赵悦伸了两根手指把钥匙夹出来, 举到江秋梧眼前晃了晃,“不行明天去配副眼镜吧。” 江秋梧看看赵悦又低头去看包里面,一脸怀疑。 “刚那人是谁啊?”赵悦把行李箱提上台阶,拿出钥匙开门,“他想追你?” 听到开门声,江秋梧连忙把包扣好,跟上去进屋,“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吧。” “”赵悦开完门顺手把钥匙扔到收银台上,但一想江秋梧这眼神儿,犹豫了下又拿起来递到她手里,“那我来的挺不是时候。” “没有。”江秋梧接过钥匙放回包里,“你先坐,我去洗把脸。” 从见到赵悦开始,心里就像有团火,一直从胸腔烧到头顶,导致整张脸热腾腾的,江秋梧站在洗手池旁,一捧接一捧水往脸上撩,等洗完妆也掉的差不多,但脑子清醒不少。 江秋梧朝镜子里望了眼,擦擦脸出去。 行李箱立在门口,赵悦坐在离它最近的椅子上看手机,见江秋梧出来就给收起来了,“洗完了?” “嗯。”江秋梧走到赵悦跟前,停下脚步,问:“你怎么来了?” 赵悦也不躲,就直视着她,“你说呢。” “我不知道。”江秋梧说。 “”赵悦垂下眸子:“那你就慢慢想。” 沉默片刻,江秋梧嘴角动了动,内心深处有个极为疯狂的想法在叫嚣,可怎么也问不出口,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呢,赵悦来这有可能是飞机晚点,或是买的票就是深夜的。 “每次我问你问题,你都推给我。”江秋梧抱怨道。 赵悦手指顿了顿,抬头说:“这很难猜吗?我不想出国了所以就来了。” “为什么突然不去了?”江秋梧面无表情地盯着赵悦,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像是在强迫人回答。 “”赵悦抿了抿唇,低下头,“太远了,以后要是想再烦你,不方便。” 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心口也胀的厉害,江秋梧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悦看她,“什么眼神?不乐意我来?” 江秋梧摇摇头,背过身子去。 赵悦眉心皱了下,起身站到江秋梧对面,江秋梧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样子,那她偏要去看看。 距离稍拉近,就又闻到江秋梧身上的酒味,不浓但轻易就能判断这人喝酒没。 “喝了多少?”赵悦身子又靠近了些,鼻子快要蹭到江秋梧脸上,目光丝毫没有躲闪,就那么直勾勾盯着。 江秋梧舔了下嘴唇,眼眸低垂,“就一点儿。” “因为江波结jsg婚就喝酒?”赵悦问完没给思考回答的时间,低头在江秋梧唇上吻了下,嘴唇蹭着嘴唇小声埋怨:“有点没良心,还以为你是因为我离开难过才喝酒。” 江秋梧心剧烈的颤了颤,慌乱否认:“不是。” 赵悦看着她眼睛,“不是什么?” “不是因为江波结婚才喝酒。”江秋梧说:“是因为你离开难过。” 赵悦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那我亲你了?” “什么时候变这么礼貌了。”江秋梧笑。 赵悦抱住江秋梧,也不真亲实,就故意似的先用嘴唇碰碰嘴角,又蹭蹭唇缝,“你昨天气到我了,要多亲几次才行。” “随你。”江秋梧这会儿才真切的感受到心底的高兴,还夹杂些激动的情绪,“怎么都行。” · 空调温度开的很低,江秋梧趴在床上,腰里搭着条薄毛巾被,赵悦洗完澡上床,摸到她后背凉冰冰的,连忙把厚点的夏凉被扯开包住两人。 感受身上的重量,江秋梧眼皮动了动,转头瞟到空着的半张床,目光定住,像是抱怨似的说:“我昨晚上才换的床单。” 赵悦不以为意地笑了下,趴到江秋梧背上,“明天再洗。” “”江秋梧只要趴着睡,赵悦就特别爱压她身上,一会儿还好,时间久了出气都喘,“有点重。” 赵悦往旁边挪了点,把江秋梧扳过来面对着自己,“那你换个姿势,我想看到你脸。” “有什么好看的。”江秋梧无奈笑道。 赵悦把挡住江秋梧脸颊的头发丝别到耳后,探身去亲她,“我喜欢看你脸上的反应,轻了重了我都知道。” 江秋梧脸有点热,索性就闭上眼不看赵悦,“小流氓。” “你不喜欢吗?”赵悦说话的时候嘴才会停下,其余时候就在江秋梧脸上亲,这蹭蹭那咬咬。 “没有不喜欢。”江秋梧睁开眼睛,看到贴在眼前的脸,突然也有点心动,就抬抬下巴去亲赵悦的嘴唇,责怪道:“脸上都是你口水。” “我都没伸舌头,哪里来的口水。”赵悦捏住江秋梧下巴,意有所指:“是不是别的地方的?” 江秋梧听明白后,耳根子顿时有点红,想起刚才赵悦故意捣乱然后问她有没有听到水声,心里就像在坐过山车似的,一抽一抽的。 “不知道。”江秋梧装听不懂。 虽然年纪是不小,但刻进骨子里的羞耻感,让她面对这些事总归有些难为情,而赵悦恰巧又最爱看她这样。 “你脸好红。”赵悦又开始没完没了的亲她。 江秋梧被亲得有点痒,就把头偏了下躲在枕头里,赵悦就换成摸她后背,亲她耳朵:“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跟变态一样。” 她这样有自知之明让江秋梧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不变态。” 赵悦脸埋在江秋梧颈窝里,没忍住笑了笑,“不亲你了,把脸露出来,也不显闷得慌。” 江秋梧脑袋动了动,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赵悦,“真的不变态。” 因为她知道感情到了难以自控的时候,是忍不住的。 赵悦嘴上说不亲了,可江秋梧刚把脸露出一半,她就又凑过去,自我调侃:“我可能是个吸血鬼,一会儿闻不到你的味道就难受。” “那怎么办?”江秋梧很配合地问。 赵悦说:“那就再烦你一段时间。” 江秋梧脸上愣了愣,她那天的话不好听,肯定伤到赵悦,可那种情况下真的很难控制住情绪,现在冷静下来也该为当时的话买单,“没烦你,我那天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我无理取闹。”赵悦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其实心里可记仇着呢,翻起旧账丝毫不含糊,“你还不牵我手,嫌我影响你心情,让我去找其他朋友玩。” 江秋梧百口莫辩,最后只好装傻,“有吗?” 赵悦睁大眼睛,不满道:“江秋梧,你赖账是吧。” “没有。”江秋梧笑笑,伸出手圈住赵悦,很真挚地道歉:“对不起,我那天心情不好,都是乱说的,你别当真。” 赵悦看她,“可我很难过。” 江秋梧低头吻了吻赵悦眼尾,轻声解释:“我当时说的是气话,对你好都是发自内心的,跟钱没有关系,还有那天你心情不是很好,我不知道怎么办好,所以才叫你出去走走,见见朋友,心情或许会好点。” “我那天心情是不好,但都是因为你。”赵悦说:“因为你不留我,还很开心我要走了。” 江秋梧苦笑,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出国学习是件好事,我要是留你,那不是耽误你的未来。” 还有,她们什么关系也不是,哪有资格要人家留下。 “这都是空话,最主要是你不敢吧。”赵悦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江秋梧愣住,不出声。 “你刚说了,不是因为钱才对我好,那笔钱你先不要还了。”赵悦说。 这话一点逻辑都没有,江秋梧正想打断,赵悦突然伸手捂住江秋梧的嘴,“先听我说完。” 江秋梧嘴唇动了动,眼神示意你说。 “我的意思是,我以后挣的钱都给你,然后。”赵悦抬眸看了眼江秋梧,没有犹豫直接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我把钱都给你,你给我当老婆吧。” 屋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江秋梧怔怔望着赵悦。 赵悦皱皱眉,突然发觉自己说的话有点问题,连忙又道:“不是,我不是说你因为钱才答应,我的意思这是我自愿的,我想把钱都给你,然后你给我当也不是。” 明明只是想表个态,可越解释越乱,反而还叫人误会,好像在说江秋梧图钱,赵悦抿抿唇,重新组织措辞。 “好。”沉默半晌的江秋梧突然说。 赵悦愕然,抬眸看过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不直说,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但大概猜了下。”江秋梧睫毛轻颤,扭头问:“是想处对象的意思?” 赵悦不会无缘无故决定不出国,跑她这里来,江秋梧心里不傻,再说感情这事,既然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就没必要再装。 如果是猜错了那就猜错吧,人活一辈子,总要也追求一回自己想要的。 赵悦眼睛快速眨了几下,莫名有点紧张:“那……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江秋梧笑了笑,心里却平静的有点吓人,她得让自己清楚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也是情难自禁:“就是钱这事吧,我们还是先各管各的,我懂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但是我想我们的感情纯粹点。” 毕竟给人当老婆、管钱可不是小事,得一步一步来。 43 担心这事会让江秋梧有心理负担, 赵悦也不勉强,点点头说:“行,但就是, 我们这个已经那个。” 之前也没觉得什么,现下确定关系了,有些话倒是不好意思说了,赵悦吞吞吐吐半天,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秋梧本来在很认真的倾听, 结果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捕捉到,就忍不住笑起来,“你想说什么?怎么还害羞上了。” 赵悦用额头贴贴江秋梧的脸颊,很小声的说, “我们这不是已经谈恋爱了吗。” “是。”江秋梧抬了抬头,“然后呢?有什么想法。” 赵悦眼皮微掀,瞄了眼江秋梧:“是不是得约会?” 江秋梧明白过来, 笑着问:“你想约会啊?” “我看别人都约会。”赵悦自我矛盾地说, “看你, 我都行。” 江秋梧身子动了下,抱住赵悦,低头在她鼻尖上吻了吻, “小赵想约会的话, 那我们就约会。” “行啊。”赵悦少有的害羞起来:“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和我一起。” 江秋梧不挑不拣习惯了, 下意识迁就别人的想法,“听你的。” 赵悦沉吟片刻,抬眸说:“先跟我去姥姥家吃顿饭。” “啊?”江秋梧愣住, 她对约会这事还停留在吃饭,看电影上, 现在猛地跳到见姥姥,那不就是见家长。 这让江秋梧有些迟疑,“会不会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我不也见过奶奶了。”赵悦解释说:“暂时不出国这事,我得当面跟姥姥解释一下。” 从晚上见到赵悦那刻,整个人就被感性占据,现在慢慢冷静下来,江秋梧不免担忧:“不出国,真的行吗?你要不要再考虑下jsg。” 毕竟这是关乎前途未来的事,万一哪天赵悦突然后悔了,后悔当初因为感情没有选择出国去深造,后悔自己年轻一时冲动,江秋梧光是想想,就会产生一种浓烈的罪恶感,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别人。 赵悦说:“我不是贸贸然做的决定。” “我知道。”江秋梧心里很纠结,一方面她也希望能每天能见到赵悦,可另方面又不得不考虑到她的学业和未来,“小赵,我是觉得恋爱什么时候都能谈,反正我就在这,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能来找我,但学业的事耽误了就耽误了。” 赵悦看她:“你那么多天都不理我,谁知道我走了,你会不会跟别人谈恋爱。” 江秋梧笑了,“能跟别人谈恋爱,早就谈了,还用等到这时候。” “谁知道呢,我隔那么远不在你身边,看不到。”赵悦说:“不太放心。” 江秋梧顿了片刻,垂眸望着赵悦,很认真地说:“小赵,那我们现在什么事都已经说开了,你不用再担心我会跟其他人谈恋爱,所以出国的事,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这关系到你的以后。” “你想异国恋?”赵悦问她。 这根本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而是现实使然,她们必须经历这些,江秋梧抿唇,“我能等你回来。” “我等不了。”赵悦胳膊勾住江秋梧脖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嘴唇贴在她耳边嘟囔:“江秋梧,你勾引完人,就赖账是不是?” 江秋梧心跳突然加速,头往旁边偏了偏,想要避开灼热的气息,赵悦立马把人抱得更紧了,一字一句说:“没——门。” “”江秋梧转头看她,眼神复杂。 赵悦受不了江秋梧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轻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告诉她:“我不是不出国,只是暂时不去。” 江秋梧愣住,反应了会儿,问:“那等你想去的时候还能去吗?” “能。” 赵悦手在江秋梧后背上摸,不紧不慢地说:“以前不想承认自己跟赵经年有相同的爱好,就赌气故意选了金融,但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没办法一直骗自己,冯媛说的也没错,其实没必要因为他们去选择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所以我这次没去也不全是因为离不开你,还有部分原因是我不喜欢这次申请的这专业。” “那就是还打算出国?”江秋梧稍微松了口气,她本就不赞同因为恋爱放弃前途,前途是赵悦现在能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对她来说是良性的循环,而感情呢,太捉摸不定了,万一哪天分开也正常,掉西瓜捡芝麻的事根本不值得去做。 “嗯。”赵悦咬了下江秋梧耳朵,“不要有心理负担,我都成年了,做事不会没有分寸。” 江秋梧想想也是,勾唇说:“我相信你。” · 前一晚聊到太久,赵悦睡到快中午才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先伸手往旁边摸,但摸半天都没摸到人。 眉头微微皱了下,赵悦睁开眼睛,扭头看到旁边是空的,江秋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连被子都叠整齐了。 眼睛盯着旁边的空位,呆呆地看了会儿,又躺回去重新闭上,赵悦翻了个身拿起手边的枕头抱在怀里,低下头脸也埋进去,像是在消化昨晚那事。 片刻后,嘴角没忍住扬起弧度,赵悦将脸又埋的深了些,柔软的枕头都压陷进去一块。 江秋梧起来了肯定就在店里,赵悦没着急叫她,独自抱着枕头,心情格外好,暗喜许久才松开,准备起床去洗漱。 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来,赵悦拿起看了眼就立马接通,“喂,姥姥。” “小悦,姥姥早上接到你妈妈的电话,说你没出国,都到机场了最后又拐回去,怎么了?是舍不得姥姥啊。” “姥姥,你故意笑话我呢。” 赵悦跟姥姥金书禾其实也算不上多亲,顶多称得上有共同语言,在这一大家子里,每个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不同的是,金书禾活的更明白点,知道自己没付出就没资格多管,索性孩子们想怎么就怎么样吧,不像冯媛,养的时候啥都不管,现在啥又都想管。 电话那边传来几声笑,“行吧,明年去就明年再去,哪个人年轻的时候不因为感情冲动一回。” “嗯,你不用替我担心。” 金书禾年轻的时候忙事业,没精力去亲近这个外孙女,现在退休了闲下来,倒是爱找这些年轻人聊聊天,八卦些私生活,好在赵悦没烦她。 “出国是你一直认定的事,我倒没像你妈那样操心,就是想知道你这次留下来,人家明白你的意思没?” 赵悦低下头,没忍住又笑起来。 这边迟迟不出声,让金书禾担心起来,“那天我不是跟你分析过了吗,这件事还是要你先说开,不然你留下来就没意义了,你那姐姐也不知道你心中所想。” “不是姐姐了。”赵悦尽量收敛些笑意,“现在是女朋友。” “行啊!真不错。”金书禾替赵悦拍手叫好,“我就知道,你那姐姐,哦不对,现在该改口了,是女朋友,人家那姑娘心里也有你,就等你先表白呢。” 门外传来动静声,赵悦抬头张望了眼,“嗯,晚上过去再说,先挂了,姥姥。” “好好,晚上别忘记把女朋友带上,让我见识下有多好看,让你这爱答不理人的性格也能主动去表白。” “不是光看的脸。”赵悦反驳。 金书禾笑笑,“好好,也看灵魂。” “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好。”赵悦还想多反驳几句,但一想还是算了,别人知道江秋梧有多好也没用,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挂了啊,姥姥。” 赵悦挂断,把手机放回去,江秋梧正好推门进来,看见赵悦站在床边笑了笑,“醒了啊,饿不饿?” “不饿。”赵悦看她说。 “早上不吃饭还不饿啊,锅里热的有饭,等会儿去吃。” 至于现在,还有其他事。 江秋梧走近了两步,伸出胳膊摊开手掌,“这个给你。” 赵悦顺势望去,一枚金色的钥匙静静躺在她手心,“什么意思?让我做店里的老板娘。” 江秋梧被逗笑,等偏头笑完才把钥匙递到赵悦手里,“以后不用再可怜兮兮地蹲在门口等人开门了。” “我没有蹲,我每次都是站着等。” “进屋坐着等,不是更舒服。”床上有人的时候不好揭床单,现在都起了,江秋梧走到床边手刚抓住床单的一角,背后突然贴上来个人,赵悦抱住江秋梧,脸在她脖子后面蹭,“是不是要我当老板娘的意思?” 被蹭的有点痒,江秋梧边躲边笑,“是是。” “那我能跟彭莉说吗?”就这事吧,好像忍不住总想找个人分享。 江秋梧心里很好奇,扭头问:“怎么突然要跟彭莉说?” “不是突然。”赵悦贴着江秋梧耳朵,小声说:“我之前听到,她怂恿你开除我,现在成老板娘了,开除不成了。” 江秋梧哭笑不得,“老板娘不好好干也不成,一样开除。” “后门都不给开,算哪门子老板娘,一点实权都没有。”赵悦越靠越近,把江秋梧推到床上,俯上去在她耳边嘀咕:“潜规则,行不行?” 江秋梧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不定,“懂这么多?” 赵悦低头亲她,“嗯,以前装点清纯,现在不装了。” “那让我仔细看看。”江秋梧手指在赵悦下巴上轻点了下,从嘴角一直摸到眼尾,然后忽地啧了声,“完蛋,被骗到了。” 44 去见赵悦家人是件挺隆重的事, 出门前一小时,江秋梧洗了把脸,又挑身合适的衣裳换上, 时间还早,思想开始摇摆不定,再三犹豫后决定还是化个妆,精神面貌好点, 人也能更自信点。 赵悦靠在床头玩手机, 心思却不在上面,抬眸瞅了一眼又一眼后,确定手机是真的不好玩就给放下了,双手抱臂, 专注地盯着江秋梧,“需要帮忙吗?” 江秋梧描眉的手稍顿了下,“不用, 快化好了。” 躺在床上看角度不是很好, 赵悦干脆起身走到梳妆台旁边, 歪头俯视瞧的更清楚些,江秋梧皮肤白,模样周正, 化妆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根本不需要下太大功夫。 “你不化妆也好看。” 江秋梧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扭头看赵悦一眼,抬抬下巴说:“你坐jsg那啊,站着多累。” “不坐。”赵悦身子倾斜, 倚着梳妆台,“这个视角好。” 江秋梧哭笑不得, “天天看,还没看够?” “没。”赵悦皱起眉,一副思考的模样,“看不够是怎么回事?” 江秋梧笑笑,“嘴变甜了。” 赵悦走到江秋梧背后,弯下腰抱住她,江秋梧正在画眉尾,被她这动作惊得手立马停下,生怕给眉型化歪了。 “你好香。”赵悦在她脖子后面闻了闻。 “先让我化完妆。”江秋梧抬手后仰,摸了摸赵悦头,“乖点。” 赵悦嗯了声,撒开手回到刚才的位置,看着江秋梧说:“我以前不这样。” “哪样?”该画另外一个眉毛,江秋梧没敢分神,专注地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我以前不黏人。”赵悦说。 但现在。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和一个人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尽管思想上克制,可行动上会不由自主,分开一会儿就想去跟江秋梧贴近,赵悦认真想过这个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心理上存在什么隐疾,见到江秋梧开始发作。 江秋梧点头,“我知道,你那会儿多高冷啊。” 赵悦歪头看她:“但你还是主动跟我说话了。” 江秋梧轻应了声,“嗯。” 明明当时酒吧里那么多人,江秋梧偏偏就来找她说话,赵悦问得直白,但语气很平静,没有洋洋得意,就很平常的去征询一件自己想知道的事,“喜欢我这种类型?” 江秋梧开玩笑说:“当时那么多人,你最年轻。” “你那晚不是这么说的。”赵悦帮江秋梧回忆,“你说你看脸。” 江秋梧笑起来,“知道还问我。” “就想听你再说一遍。”赵悦不避讳地问,“喜欢我?” “嗯,喜欢。”江秋梧装作平静,继续画眉毛,“我快好了,你换身衣服吗?” “不换了,早上才换的。”赵悦看着江秋梧,嗓子突然有些干涩,别开脸咳了两声,然后说:“我也喜欢你。” “好,去喝点水,润润嗓子。”江秋梧催道。 嗓子确实不舒服,赵悦点点头,转身去倒水,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好歹也是次正经告白,她们两个是不是表现的太冷静。 不行,得问问。 可刚转身就看见刚才从容自如叫她去喝水的人,此刻脑袋微微垂着,手里拿的眉笔轻贴在太阳穴的位置没动,一副在想问题的模样,高高扬起的嘴角格外瞩目。 “我看见了,别闷着,想笑就笑。”赵悦说完出去倒水,自己也没忍住笑起来。 头次去家里,总不能两手空空,两人提早出门,空余出时间去买礼物,江秋梧不知道金书禾的喜好,转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只好问赵悦,“你姥姥平时有没有什么爱好,她喜欢吃什么?” 赵悦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不是你姥姥吗,怎么会不知道。”江秋梧难免意外。 “之前联系少,她也是前年退休后,才开始叫我去家里吃饭,慢慢熟路起来。”赵悦说。 江秋梧知道赵悦跟父母不亲,奶奶爷爷更是没听她说起过,昨晚能主动提起去姥姥家吃饭,江秋梧误以为她是从小跟姥姥很亲,可听赵悦这么一说,关系貌似也不是很亲密。 “她家里书挺多,我每次去她都在看书。”赵悦想了想,说:“算了,还是别买书了,家里已经有那么多,不知道能看到什么时候,况且我也不清楚她爱看什么书,买点水果吧,她好像挺喜欢吃榴莲。” 江秋梧点点头,“好。” 自从丈夫去世后,金书禾就是一个人住,虽然也慢慢习惯,但总归身边有人陪更热闹些,因此看到江秋梧和赵悦,格外高兴。 “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金书禾手搭在赵悦肩上,勾她进屋,眼睛却看向江秋梧,满脸笑意:“小悦女朋友是吧,真漂亮啊。” 没想到会这么直接,江秋梧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就点头笑了笑,打招呼,“姥姥,你好。” “你好,秋梧,我是赵悦的姥姥,我叫金书禾,你要是还不习惯叫姥姥,可以叫我金老师。” 金书禾说话随和,让江秋梧顿时没那么紧张,“好的,金老师。” “这是买榴莲了啊。”金书禾闻到味道,从赵悦手里接过来,“来,我给你们开榴莲吃,老远就闻到香味。” 江秋梧跟在金书禾身后想过去搭把手,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人,身上穿着厨师的衣服,问:“金老师,菜已经全部烧好,你看什么时候开饭?” “饭好了啊。”金书禾转头问江秋梧,“要不这榴莲我们等吃完饭再吃,小刘手艺很不错,你跟小悦多吃点。” 江秋梧自然没意见:“可以。” “好,那我们先开饭。”金书禾扭头说,“小刘,上菜吧。” “嗯,这就上。” 饭桌端上桌,小刘就走了,金书禾热情地招呼江秋梧多吃点,“秋梧,你有空多来蹭饭,咱俩聊聊天,刚那小刘还会做西餐,日料,你喜欢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我让他做。” 本以为来这一趟会被追问赵悦不出国留学的事,但整顿饭吃下来,金书禾都没提起,也没过问江秋梧是做什么的,多大岁数,倒是对俩人的感情挺好奇。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见家长,江秋梧心里放松是放松许多,但又不大好具体细说她跟赵悦是怎么开始的,毕竟一开始两人只是单纯想睡个觉。 因此江秋梧说的很含糊:“我当时遇到些困难,跟小赵借了钱,后面一来一往慢慢就熟悉起来。” “不是先见色起意吗?”金书禾鼻梁上架了个眼镜,眉心微微皱在一起,特别认真地盯着江秋梧,那表情就好像被朋友安利了一部剧,自己心血来潮去看,结果情节跟朋友安利的不一样。 “啊?”江秋梧愣住,眼睛快速眨了几下。 金书禾扭头看赵悦,“小悦是这么跟我说的。” 江秋梧也去看赵悦,眼神要是能说话,已经把赵悦数落几遍,你都跟姥姥胡说了些什么。 “” 两双眼睛瞬间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赵悦抿了抿嘴唇,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去开榴莲,你们慢慢吃。” “那东西不好拆,你小心点,别扎到手。”金书禾收回目光,跟江秋梧说:“咱们吃,咱们吃。” 江秋梧尴尬地点了点头,“好。” 金书禾用公筷给江秋梧夹菜,“小悦跟我不亲,又不爱说话,上周末难得主动给我打次电话,说是请教感情上的问题,我是担心她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有所隐瞒,这才问问你,万一我知道的片面,给她支错招可就麻烦了。” 江秋梧心中微怔,“原来她那天是来您这儿了 ,那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怎么说的?”金书禾回想了下,大概是觉得好笑,笑了两声才说:“她说跟人表白被拒绝了,还被赶出来,我就问她怎么表白的,她说是侧面烘托,哈哈哈哈哈,我笑的不行,这都什么年代了,处对象还需要侧面烘托。” 江秋梧一脸惊讶,努力回想各种细节,在此之前,赵悦什么时候跟她表白过了,貌似没有。 见江秋梧这反应,金书禾更加确信自己猜对了,“你也不知道吧,所以我就跟她说啊,你喜欢人家就得直接点,又不是做阅读理解,弄什么侧面烘托。” 江秋梧舔了下嘴唇,“那你不怪她吗?她因为要跟我在一起,放弃这次出国留学。” “她早就过十八了,自己的事能负责,我不操那心。”金书禾拿起纸巾擦擦嘴,脸上挂着笑,“但怎么说,这个年纪也不大,有些事会考虑的不全面,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愉快的就及时沟通,很多问题就出在缺乏沟通上,这方面可能要你多费心了,那孩子话少,吃软不吃硬,很多事爱憋心里,得多问几遍她才说。” 在这点上江秋梧挺有认同感,赵悦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在等人哄,你去哄,她立马就能高兴,你不哄她就生着闷气来问你怎么不哄哄她。 其实就是个别扭的小孩儿,江秋梧笑了笑说,“我明白,谢谢你,金老师。” 金书禾笑:“不用谢我,我们这家人都是各活各的,所以对小悦很有亏欠,她现在难得有个中意的人,我jsg当然希望你们能走的长久些,她也高兴点。” 赵悦开完一个榴莲回来,见她们还在说,把榴莲放到桌上,抬眸瞄了眼,“我能听吗?” “能啊,当然能。”金书禾拍拍椅子,“来,姥姥再给你传授点恋爱经验。” 明明差了辈分,却丝毫没有代沟,吃完饭金书禾和江秋梧换到客厅,开始讲自己跟丈夫年轻那会谈恋爱的事,赵悦坐在一旁听,她小时候对姥爷姥姥印象不深,猛的一下觉得还挺新奇。 “他当时被公司派到外省工作,我不愿意谈异地的恋爱,一听可不高兴,就吵了几句嘴,没想到他居然提分手,当时把我给气得啊,心想一辈子都不理这坏男人了,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哈哈哈哈哈。”金书禾说到这里,没忍住笑起来,边笑边说:“他就跑到我楼下求复合,说前途没有我重要,还说离不开我,到那儿后吃不好饭睡不着觉,担心我被别人抢走,哎呀,可肉麻了。” 江秋梧被金书禾的快乐感染,跟着笑起来,“那你原谅他,又重新在一起了?” “原谅是原谅了,但没那么快,我得让他长个教训,明白不珍惜的人,失去了想要重新得到,就需要付出代价。”像是故意吊人胃口,金书禾停住,看看江秋梧,又看看赵悦,才说:“他又追求我一年半,我才同意。” “其实你心里是喜欢他的。” 金书禾笑着说:“喜欢是喜欢,但也不能对不起自己掉的那些眼泪。” 兜里的手机震了下,金书禾跟江秋梧聊得融洽,都没有注意到,赵悦掏出来看了眼。 王京山发来的微信,态度很强硬:【我写的本子,只有我能拍,那夫妻俩吃了我上部电影的红利,现在想一脚把我踹开,门都没有。】 45 得知冯媛要给王京山的电影投资后, 赵悦就没再参与这方面的事,有一颗大树乘凉足够,另外听王京山说, 宋玉婉把之前的工作辞了,现在跟丈夫齐文哲一样在向阳传媒从事影视制作,夫妻俩共同负责他手头上这项目。 这样一来,她要是继续投资, 日后肯定避免不了跟宋玉婉见面, 经过上次那事,再见挺尴尬的,还是能避开就避开。 可就算跟王京山明确说了自己不感兴趣,每隔一段时间, 他还是会发微信简单汇报电影制作进行到哪个节点:“冯教授说她只管投资,具体细节跟你接洽,还说你非常有这方面的天赋, 可以给予很好的建议。” 拿了人家的钱, 不管对方感不感兴趣, 过场还是要走走,大到电影的宏观制作,小到演员选角, 事无巨细, 赵悦偶尔会瞟一眼, 不管怎么说,王京山这人是有才华的,他的拍摄风格自己也喜欢。 上次收到他微信是半个月前, 说演员已经敲定,赵悦以为过去这么久电影早就开拍了, 现在看来并没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跟宋玉婉有关。 但她并不想管,像之前一样,装作没看见把手机息屏,放回兜里,身子往后靠了靠,斜倚在沙发上,继续听金书禾说话,她已经讲到婚后生活,夫妻过日子,鸡毛蒜皮,平平淡淡,几十年就过去了。 江秋梧貌似挺感兴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吃完西瓜,探身去抽餐巾纸,纸盒放在茶几边上,离赵悦更近,赵悦察觉后,连忙起身抽了两张递给江秋梧。 两人对视了眼,江秋梧接过纸巾,勾唇笑笑。 看到她们在眼神交流,金书禾意识到自己已经絮叨挺长时间,该给人家小情侣点空间了,就把话题给打住,“看我,这一说就停不下来。” 一看时间快两点钟,金书禾拍腿起身,说:“我得睡午觉了,你跟小悦你俩玩,我这作息不能乱,一乱就头疼,对了晚上留下吃饭吗,留的话我就让小刘安排。” 这话是看着赵悦问的,赵悦又看江秋梧,对视完就明白,“不留了,下午还有事,坐会儿就走。” “那行,你们玩,走的时候我要是没醒,不用打招呼。”金书禾交代完看向江秋梧,“秋梧,来过一次就认得路了,以后有空常来玩。” “好的,金老师。”江秋梧站起身。 金书禾朝她摆手,“你坐,不用客气,小悦,自己招待啊。” “嗯,你去睡吧姥姥。”赵悦朝她说。 卧室门被带上,客厅只剩俩人,赵悦立马挪坐到江秋梧旁边,胳膊碰到胳膊,仰头,声音懒洋洋的问:“现在外面正热,我们坐会儿再去书店?” “也行。”江秋梧扭头问:“要买的书多吗?” “不多,几本参考书。”赵悦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班级的群聊,看专业课老师发的具体是哪几本,“也不知道书店有没有。” 江秋梧说:“一家没有的话,我们多跑几家看看。” “好。”赵悦往上翻群聊,学习委员提议如果买不到新的,可以向上届学姐买二手的,但现在信息更新的速度很快,买二手的又担心会漏掉什么内容。 赵悦心中正忖量这事,手机突然震动了声,眉头处跳出弹窗,【宋老师:小悦,晚上有空吗,我想跟你见个面。】 瞟见‘宋老师’三个字,赵悦心猛然重了下,来不及看她说什么,手已经先做出反应,将手机屏幕往怀中倾斜,幅度不是很大,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翻群里的消息。 但怎么也看不进去,她抿了抿唇,抬眼看向旁边。 江秋梧的目光越过赵悦,正在看落地窗外的江景,但余光能扫到赵悦转头看她,黑色的瞳孔动了动,江秋梧垂下眸子,直视她,“怎么了?” “没有。”赵悦收回目光,瞟到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身子往前探去,够过来,“我给你开电视看。” 江秋梧拉住她,“别开了,你姥姥在睡觉。” “没事,声音放小点。” 江秋梧笑,“我都不怎么看电视,你推荐个好看的。” “偶像剧怎么样?”赵悦握着遥控器,另只手抓住江秋梧的手,力道很轻地捏了下:“谈恋爱的。” 江秋梧看她,语气古怪:“原来你爱看这种类型啊。” “不是。”赵悦说得一本正经,“我学习学习。” 没有会员,前头的广告足足两分多钟,并且还只能看一集,后面的全部收费,赵悦找了个热度高的,说:“先试看一集。” “你放,我也看看。” 一集四十五分钟,掐掉片头片尾,还剩四十分钟,开局就是烂大街的意外相遇,然后脚底打滑,出手搂上她的腰,四目对视,背影音乐响起。 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像是很刻意要把男女主拴一起,还没看出什么名堂,片尾曲已经响起。 赵悦有点懵,抬头看江秋梧,很笃定地说:“那个时间够女主跑开,自行车根本撞不上来。” “女主要是跑开,男主就没机会英雄救美了。”江秋梧思考片刻,“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反正他们两个谈上恋爱,导演的目的就达成。” “那就不顾观众死活呗。”赵悦把电视关了,“没意思。” 江秋梧笑笑,低头说:“你以后拍个有意思的,能看的。” 赵悦脸上一愣,像是不好意思,头往江秋梧胳膊里埋,“可我现在没有经验,很多地方都不懂。” “没关系,经验都是实践出来的,你还这么年轻,又聪明,关键你热爱电影,缺失的部分可以通过学习慢慢填补。”江秋梧摸摸赵悦的头:“等以后你拍成电影了,我肯定去看,看两遍不,看十遍。” 赵悦笑起来,“真想看我拍的电影啊?” “你拍我就看。”江秋梧说。 江秋梧坐在影院观看她拍的电影,那个场面光是想想就让赵悦心潮澎湃,到时候她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开心,激动,自豪,她肯定会自豪,但还不够,她还会高兴地问上江秋梧一百遍,喜不喜欢,牵手的时候问,亲吻的时候问,做/爱的时候还问,热爱的事情就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分享才更有意义。 “放心,肯定会有那么一天。”赵悦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 韶城书店不少,从金书禾家离开后,赵悦直接导航去了市里最大的书店,店面大种类肯定也更齐全,省的一家没有再跑下一家。 车停的地方离书店还有个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两人走过去热的直冒汗,赵悦抽出纸巾给江秋梧擦汗,有点后悔,“早知道拿把伞了。” 市中jsg心书店门口,人来人往的,赵悦擦汗的动作很快吸引来路人的注意,当察觉到第一个人投来的目光后,江秋梧便不动声色地从赵悦手里拿过纸巾,自己快速擦几下,而后攥进手里,“没事,这里面有开空调,一会儿就好了。” 赵悦手顿住空中,“不好意思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举止亲密,江秋梧始终有点不习惯,但也不想总因为这事让赵悦不开心,就抓起她的手,岔开话题,“你买的书叫什么名字?我也帮你找找。” 赵悦被江秋梧牵着往前走,莫名其妙来了句:“懂了。” “懂什么?”江秋梧回头看她。 “擦汗不可以,牵手就行。”赵悦说。 江秋梧笑笑,装作镇定说:“牵手很正常吧,朋友也可以牵手。” “可我们不是朋友。”赵悦凑近点,说:“我们是恋人。” 江秋梧说:“知道,我牵的就是恋人的手。” 赵悦偏头笑了下,江秋梧看她,“开心了?” “还行。”赵悦嘴角的笑意敛了敛,“对了,朋友也能擦汗呢。” 江秋梧身子歪向赵悦,两人头挨着头,“能擦,下次挑人少点的地儿。” “别总不好意思。”赵悦捏了下江秋梧的手,“异性恋根本不关心两个女人是牵手还是擦汗,能察觉出点什么的都是同,大家都一样,那还不好意思什么。” 江秋梧觉得有道理,又没道理,笑笑提醒,“还买不买书了?” 都快把书店一楼逛完一半,两人只顾说话,全然忘记找书的事,赵悦收收心,“买,不买我怎么上课。” “那就把眼睛看向那儿。”江秋梧掌心贴着赵悦的脸,微微用力,推向书架,“别看我了。” 赵悦嗯了声,俯身去看书,嘴里还是跟买书无关紧要的话,“大庭广众之下,你摸我脸了,等会儿我要摸回来。” “行行,先买书。”江秋梧无奈笑笑。 需要的那几本书很快被找全,两人付完账走到门口,赵悦把袋子递给江秋梧,“等会儿。” “怎么了?”江秋梧问。 “外面太热了,我去买两杯奶茶,边走边喝凉快点。”赵悦说:“你先站这等我,很快回来。” 走几步路而已,哪有那么娇气,江秋梧抓住赵悦衣裳,“不用,你买奶茶的功夫我们已经走到了。” “我刚来的时候看见奶茶店就在旁边,你等我。”赵悦说完又加了句:“我看人家约会都喝奶茶。” “” 江秋梧低头失笑,“行,那你去买。” “就在那儿等我。”赵悦推门出去,“别出来,里面有冷气。” 江秋梧望着赵悦的背影,直至消失,然后低头笑起来,是高兴又似纳闷,这小孩儿做的事、说的话怎么都那么能戳人心窝子。 正走神回想刚才那幕时,视线内走进来一双帆布鞋,鞋头本来是白色,但走路太多已经被灰尘覆盖,看起来很旧,“姐姐,你好。” “嗯?”也不确实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可出于本能,江秋梧抬头望去。 是个女孩儿,又高又瘦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头发全部挽起,有几捋碎发湿哒哒的贴在耳鬓,穿的短袖外面又套了件蓝色的马甲,胸前醒目的印着‘智思教育’四个大字,再加上手里还拿着没发完的宣传单,一看就是在打广告,或是找人买东西。 对于这种,大家向来避之不及,可江秋梧没忍心,接了声腔,“你好,有事吗?” 女孩儿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声音不卑不亢:“你好,我是智思教育的,看见您在这儿买书,请问下您买书是打算考大学吗?” “啊。”江秋梧愣了愣,摇头说:“不是,我只是来陪朋友买书。” “这样啊,那我们能加个微信吗?”女孩儿特别真诚地看着江秋梧,“你放心,平时没事我不会乱发消息打扰你的,你要是嫌我发的朋友圈太多,影响到你的生活,可以直接屏蔽我。” 江秋梧一直不说话,女孩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没有刚才那么自信,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对面:“这是公司要求的绩效考核,能不能帮帮忙?” “可以。”江秋梧笑了笑,把手机掏出来打开递过去,“我扫你?” 女孩儿意外不已,连忙也打开自己的手机,“好,谢谢姐姐,你放心,我平时不会给你乱发消息,打扰你的。” “没事,已经添加了,你看下。”江秋梧抬眸看了女孩一眼,想多说什么,余光瞟见赵悦提着奶茶进来,就道:“我朋友来了,先走了。” 走出一步,江秋梧还是没忍住,回头加了句:“外面太热,你站里面能凉快会儿,。” “哦。”女孩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转身怔怔看着江秋梧,“好,谢谢姐姐。” 店外,赵悦把加冰的奶茶递给江秋梧,隔着玻璃门往里面瞟了眼,“她是谁啊?” “做销售的。”江秋梧戳开奶茶喝了口,笑道:“喝冰奶茶确实凉快不少。” 赵悦也戳开,但没喝,“你加人微信了?” “嗯,大热天的,小姑娘挺不容易,就帮帮忙凑个人数。”江秋梧说。 赵悦哦了声,咬住吸管没喝又松开,别开脸看大马路,声音闷闷的,“我去给你买奶茶,你加别人微信。” “”江秋梧察觉不对劲,笑着看向赵悦:“怎么了?” “她是女的。”赵悦说。 江秋梧嘴角的笑更深,伸手指戳赵悦的脸,“这也吃醋啊?做销售的朋友圈里指不定有上千个好友,哪里还记得加过谁。” “那还不是加了。”赵悦嘬了一小口奶茶:“万一她找你聊天呢。” 江秋梧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手里的手机嗡的响了声,赵悦立马转头,连眼神带语气都阴阳怪气的,“加上了?” “应该是。”江秋梧没去看,跟赵悦说:“等小姑娘绩效考核过了,我就把她删了。” 赵悦脸色这才好点,拉住江秋梧的手,催促道:“热死了,快走吧。” 江秋梧笑笑,“知道了。” 坐上车,赵悦系好安全带,喝了口奶茶就放回卡槽里,手里打着方向盘,眼睛观察后方的车辆,像是不经意问起:“你微信里还有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什么意思,查岗?”江秋梧看着赵悦,嘴角似笑非笑。 赵悦挺不愿意承认自己小心眼,就趁前面的车还在结停车费时,手伸进兜里摸到自己手机,递给江秋梧,“那你先查我的。” 46 手机递出去的瞬间, 赵悦猛地想起宋玉婉发来的那条微信还躺在列表里,没删也没回,她给忘记了, 脸色跟着发生微妙的变化,但不过几秒钟就恢复正常,她好像并没有因此感到心虚。 滴—— 前面的车驶出停车场,后面的司机开始催, 赵悦收回手, 把车子往前开,降下车窗,手机伸出去扫码付费,“等下。” 江秋梧低头笑笑, 想说不用了,赵悦已经付完费,把手机扔到她大腿上, “密码六个一。” “” 江秋梧扭头看她, “设置这么简单的密码, 手机如果被偷走,岂不是轻松就被打开了。” 赵悦说:“越简单才越难猜。” “你是懒得想麻烦的吧。”担心手机会滑掉下去,江秋梧拿起来握在手里, 但没去打开。 赵悦不置可否, 抬抬下巴, “我想喝奶茶。” “真会撒娇。”江秋梧笑起来,拿起卡槽里放的奶茶递过来,“来, 张嘴。” 赵悦不张嘴躲开,抬眉示意, “我要喝你的。” “好好。”江秋梧像是拿她没办法,摇头笑笑,换了杯奶茶递过去,“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赵悦说:“你的更甜。” 江秋梧抬手在赵悦下巴下面蹭了蹭,“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甜。” “深藏不露。” 路遇红灯,赵悦转头看江秋梧,“不看看吗?兴许你下次想看,我就换密码了。” 江秋梧摇头,语气懒懒的,故意逗她,“这么放心给我看,说不定该删的早就删了。” 赵悦愣住,眉心抖了又抖,憋屈道:“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江秋梧没忍住笑起来,“哎呀,委屈的。” 赵悦轻哼了声,不说话。 江秋梧偏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赵悦,嘴角微微上扬,只笑不说话,赵悦察觉到江秋梧的目光,淡淡瞥了眼,“干嘛?” “真可爱。”江秋梧没忍住,第二次上手去蹭赵悦的脸颊。 赵悦抿抿唇,似乎有点jsg害羞,“算了,不跟你计较。” 很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扯到别的话题上,最后江秋梧没看赵悦的手机,赵悦也没提去查江秋梧的手机。 晚上睡觉前,江秋梧抱着赵悦,因为太疲倦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她说:“我相信你。” 赵悦歪头看向江秋梧,目光顿了许久,“我也是。” 江秋梧笑,抬头在赵悦脸颊上亲了下,“睡吧,晚安。” · 不出国意味着要回韶大继续上课,而周三下午后两节正好没课,赵悦打算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江秋梧那离学校太远,这学期课程紧,连续五天早八,身体实在吃不消。 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好歹能缓缓,可刚下课就接到宋玉婉的电话,这几天不光宋玉婉,王京山也不停给她打电话,问题貌似还没解决。 盯着来电提醒,犹豫了会儿,赵悦滑开接通,声音很平:“喂,宋老师。” “小悦,是我。”宋玉婉说。 赵悦把课本装进包里,边往教室外走边说:“我知道,是因为电影的事吗?” “嗯,方便见一面吗?”宋玉婉问。 不知道是不是赵悦的错觉,她感觉宋玉婉说话没有之前坦然,兴许是因为那天听见冯媛说自己喜欢她,想到这,赵悦心里也挺拧巴,可事已至此,总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还显得人在心虚什么。 况且她现在已经有江秋梧这么好的女朋友,这事总归要说清楚的,赵悦忖量完,说:“好,你定个地方,我现在过去。” 宋玉婉比赵悦先到,点了两杯咖啡,“你不爱喝苦的,给你加了糖和牛奶。” “谢谢。”赵悦取下包,坐到宋玉婉对面,开门见山直言:“王京山说你先生要把他的剧本拿给别人拍?” 宋玉婉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嗯。” 赵悦皱眉,感到不解:“为什么?” 向阳传媒以前是制作小成本的网剧,签了王京山后才开始打开电影市场,而他们合力出品的那部校园题材的文艺片口碑很不错,眼下有了冯媛的投资,明明可以继续合作,再接再厉实现双赢的。 可齐文哲却突然提出要更换导演,前面几次沟通,赵悦能明显感觉到王京山对此很不满,他一心想拍出好片子,但因为资金不足,不惜放弃自由跟向阳传媒合作,后面为了拉冯媛投资也是煞费苦心,看得出来是真想拍出好作品。 眼看着就要实现,双方突然闹掰,赵悦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钱闹得,“是因为钱吗?他要的很多?” 宋玉婉愣了愣,摇头,“不是。” 赵悦更加想不通了,“那是因为什么?” 冯媛一句话,现在电影制作出现分歧,王京山和宋玉婉都来找她,赵悦心里也很矛盾,她现在不出国了,确实想跟王京山学习,但这个项目是由宋玉婉负责,她一旦加入就避免不了经常见面。 所以赵悦来这趟是有私心的,她想把那件事跟宋玉婉解释清楚,话都摊开了,以后见面也就轻松点,她也能没有负担的跟这个项目。 “因为”宋玉婉垂下眸子,支支吾吾,“这件事怪我。” “原因?”赵悦皱眉。 宋玉婉舔了下嘴唇,“我把之前的工作辞了,现在跟文哲一起在向阳传媒工作。” 这个赵悦知道,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文哲手里还有其他项目,所以王京山筹备的新电影基本上都是我在跟。”宋玉婉说到这停了停,似乎有些难开口,“工作原因我需要跟王京山要经常见面,时间久了,文哲怀疑我跟他——” 赵悦怔了怔,脸上有些尴尬,也觉得好笑,“他怀疑你跟王京山?” “嗯”宋玉婉低下头,很轻的应了声,“我跟他解释,他听不进去,还把王京山的剧本拿给公司其他导演拍,王京山是公司的签约导演,有条约限制,所以若是文哲执意这么做,他也没办法反抗,所以我挺不好意思的。” 赵悦:“” 赵悦问:“那你找我是想?” 宋玉婉抬眸,说:“这部电影是冯教授出钱投资的,她要是点名让王京山拍,那文哲也没办法改变,我联系过冯教授,王京山也联系过,可她貌似很忙,说跟电影相关的事情找你拿主意就行,所以我这才没办法,一直打扰你,不好意思啊,小悦。” “你是支持王京山导这部片子的?”赵悦问。 “当然。”宋玉婉说:“王京山的实力我们都有目共睹,文哲他心里肯定也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我不想因为我个人原因把一个好项目给糟蹋了,小悦,希望你能出面跟我先生谈谈,如果他同意王京山继续做这部电影的导演,我可以退出。” 赵悦抿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不是才结婚吗?他怎么连你的解释都不听?” 绕这么大一圈,找她去说,那不是会更加稀释夫妻之间的信任度。 宋玉婉愣住,眼神躲闪,“文哲平时挺好的,就是在一些事情上会有点固执。” 赵悦犹豫了下,点点头,“行,我会说的。” 她跟宋玉婉的初衷一样,不想让好项目被糟蹋,另外齐文哲这种公报私仇的行为根本不可取。 “谢谢你啊,小悦。”宋玉婉眼中亮了亮,感激地看着赵悦。 赵悦抿了一小口咖啡,“不用谢我,我也挺喜欢王京山的电影,如果能有个好本子,他肯定能火。” 宋玉婉笑笑,“小悦,你可能不知道,王京山拍这部电影是为纪念他去世的妻子。” “啊?”赵悦愣住。 宋玉婉继续说:“王京山拍的电影很有代入感,像带着感情娓娓道来,文哲之前考虑过花高价给他买个好本子,但被他拒绝了,他说再好的本子也要等这部拍完再谈。” “难怪。”那剧本赵悦看过,没有太大的亮点,就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拍好了是有思想深度文艺片,拍不好就是矫情,无病呻吟,当时她还纳闷这样的剧本王京山为什么执意要拍,原来有这层原因在。 “这个剧本对我们来说,可能很普通,但对他来说有很重大的意义,所以我不想因为我,耽误他弥补心中的遗憾。”宋玉婉说。 赵悦点点头,表示理解,“嗯,我知道了。” 事情得到解决,宋玉婉心中松了口气,闲聊问起:“听冯教授说你不打算出国学习了?” 赵悦顿了顿,“嗯。”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一直期盼着能出国,开拓眼界。” 宋玉婉记得初三的时候,赵悦就跟她提过这个想法,她说自己以后要到国外,见识和学习更多的东西,让自己眼界和胸怀变得开阔些,有属于自己的天地和喜好,而不是拘泥于这个空荡荡的家,整天自怨自艾,赵经年和冯媛为什么不回来。 赵悦眉心跳了下,抬眸说:“我有女朋友了。” “啊?”宋玉婉满脸愕然,看着赵悦。 “她叫江秋梧,对我特别好,我不想跟她分开,所以就没走。”赵悦说的很自然。 宋玉婉还处于震惊之中,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小悦有了女朋友,那那日在走廊里听到的话,貌似没有再深究的必要。 沉默半晌。 宋玉婉嘴角终于勾出一抹笑,“小悦,恭喜你啊,脱单了。” 47 九月末, 电影终于开机,为表达谢意,王京山盛情邀请赵悦参加开机仪式, 但很不凑巧,赵悦当天满课,再加上她也不喜欢那种人多需要社交的场合,所以就没去。 直到国庆放假, 王京山再次给赵悦发微信, 说有场戏邀请她到现场观摩,拍戏的地点在韶城一所高校里,跟韶大离得还挺近,来回也方便。 赵悦有些心动, 但她已经跟江秋梧约好趁这次放假到韶城周边的一个古镇去转转,自从确定关系,两人每次约会不是看电影就是吃饭, 还没正儿八经一起出去玩过。 一边是心仪的电影拍摄现场, 一边的期待许久的旅行, 赵悦纠结不已,迟迟拿不定主意。 晚上洗完澡,江秋梧从浴室出来, 见赵悦愁眉不展, 坐到床边用手指蹭了蹭她下巴, 问:“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赵悦把手机放下,抓了把头发,闷闷不乐望着江秋梧。 “小赵。”感觉不太对劲, 江秋梧放下毛巾,转过身面对赵悦, “发jsg生什么事了?” 赵悦轻声叹了口气,低头从江秋梧胳膊下面钻过去,枕在她大腿上,“王京山邀请我去他拍戏现场看看。” “这是好事啊。”江秋梧塌下腰,以一种很放松的姿势俯视赵悦,“你不是很喜欢他的电影,怎么还不开心。” 赵悦眼皮微抬,跟江秋梧对视了眼,伸手抓起一旁的手机打开给江秋梧看,“你忘了,我们约好国庆出去玩的。” 手机屏幕上是赵悦跟王京山的聊天记录,时间定在后天,跟她们出行的时间正好冲突了,江秋梧扫了眼很快明白过来,笑道:“这还需要犹豫吗,当然是去剧组。” 赵悦抿唇,看江秋梧,“那你怎么办?” 江秋梧抓住赵悦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古镇什么时候都能去参观,就算这次国庆去不了,我们还有周末,还有寒暑假,可拍戏这事一旦错过就真的错过了,你不是说自己没有拍戏经验,这次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你一定要去。” 原本还在两件事之间犹豫不决,但因为江秋梧的鼓励和支持,瞬间就有了清晰的方向,赵悦手撑着床,起身在江秋梧脸上吻了下,“谢谢你,江秋梧。” “小赵同学,不客气。”江秋梧拍拍赵悦的肩膀,“快去洗澡,今天水压低,我怕晚点会停水。” 赵悦躺着不动,“等会儿。” 江秋梧:“等会儿就停水了。” “那你亲我一下。”赵悦抬抬下巴。 江秋梧失笑,头慢慢压下来,在距离赵悦脸只剩三公分距离时突然停住,没有亲,而是伸手捏住她下巴,笑着问:“多大了?洗澡还要哄。” “哄不哄?”赵悦头往上仰,想搞突然袭击,但被江秋梧发现,猛然把头别到一边,不给亲。 赵悦看着江秋梧,眼神耐人寻味,“亲一下。” “不听话就不亲。”江秋梧说。 赵悦手指勾住江秋梧睡衣的领口,“我听话。” 江秋梧这才把头偏过来,又往下压了两公分,目光在赵悦脸上流转,“让我先来检查检查。” 赵悦浑身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江秋梧。 “嗯,是挺乖巧。”江秋梧在赵悦唇上轻轻贴了下,声音有些暗哑:“快去洗澡。” 赵悦问:“洗完澡干什么?” 江秋梧睨她,“又讲条件?” “洗完澡干嘛?”赵悦重复问。 江秋梧眼尾微挑,语气不紧不慢,像勾着什么,“洗完澡,想干嘛干嘛。” 而后便松开捏着赵悦下巴的手,抬起头,不再逗她,“晚点真的会停水,你快去——唔。” 赵悦猛地起身压住江秋梧,脸埋在颈侧拱来拱去的,“现在到我了吧。” “哈哈痒嘶,别咬。”江秋梧被蹭的直躲。 赵悦抓住江秋梧的手,不让她乱动,“做完一起洗。” 开学后,赵悦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不像暑假那会儿,能整天都在店里,今天来之前,她们已经三天没见着面,江秋梧心里清楚晚上见面会做什么,但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跟小年轻那般,失掉分寸,直到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温度,她才发觉自己貌似没有预想的那么冷静。 “这么激动?”很快,赵悦也发现这点。 江秋梧抬起胳膊,用手背挡住眼睛,脑袋微微偏到一边,“有吗?” “有。”赵悦凑到江秋梧耳旁,小声说:“我感受到了。” 江秋梧:“” · 国庆长假的第二天,赵悦在片场见到齐文哲,跟宋玉婉发在朋友圈的样子相差不大,脸上多了副眼镜,看起来格外斯文。 他见到赵悦很热情,上前打招呼:“你就是赵导的女儿赵悦吧,经常听婉婉说起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 上次的事是冯媛出面,赵悦跟齐文哲并没有交集,点头淡淡地应了声,“你好。” “电影开机的时候,我就让王导邀请过你,但你当时没时间,我觉得很遗憾,这次趁国庆长假,你可以在剧组多待几天,给王导和我多提些建议,让电影上映时更加完美。”齐文哲说起王京山面带着笑意,好像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不愉快跟他产生隔阂。 赵悦也装作不知的样子,“你太高看我了,拍电影上,王京山是我老师才对。” 齐文哲笑了笑,“赵导能拍出那么多好电影,你作为他的女儿,肯定不会差。” “他是他,我是我,不用生拉硬扯到一起。”赵悦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到恭维赵经年,顺便带上她的话,就道:“你忙,我去现场看看。” 齐文哲点头,“你自便。” 教学楼的走廊里,王京山正在拍摄一场男女主重逢的戏,阳光透过树梢被裁剪成碎片,一地斑驳,一阵风吹来,树影婆娑。 人物还没有出现,光是这个场景看起来,就充满故事感,赵悦站在监视器后面,随着摄影机慢慢推近,地面的光斑被放大,人也被带入戏中。 良久,风终于停了,故事里的女主角出现 这个镜头拍完,正好中午,王京山让片场的工作人员先去吃饭,下个镜头需要日暮黄昏配合,他们得等等。 午饭,赵悦跟王京山一起吃的剧组盒饭,问起电影相关的事情,王京山滔滔不绝,说了许多,“我看有观众说我的镜头会讲故事,镜头是死的,哪里会讲故事,会讲故事的是人,拍电影这件事,不仅戏里的演员需要投入感情,导演也需要,你一旦带入感情,什么东西都能变成活的。” 这让赵悦猛地想起,宋玉婉告诉她,王京山拍这部电影是为了纪念去世的恋人,那他拍这部戏时怀揣的心情,自然不言而喻。 “王导,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除了重感情这块,赵悦挺欣赏王京山对于拍电影的态度,追求利益,但不全是追求利益,这其中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 王京山笑笑,“我是看你喜欢电影才跟你说这么多,以后打算入这行?” “也许会。”赵悦说的不确定。 “看来是还没决定,既然这么喜欢拍电影,为什么不试试自己来拍?”王京山有点想不明白,赵悦家里的条件和她父母掌握的人脉完全够她入行闯一闯,因为就算最后没结果也不影响。 赵悦没说原因,而是问:“你觉得我能超过赵经年吗?” 王京山哑然失笑,“国内没有几个人能超过赵导。” “可我觉得你不比他差,你的电影更有温度。”赵悦说。 王京山说:“你喜欢我的电影,我还挺高兴的,但拍电影不止看画面,看温度,还看思想,赵导拍的电影,思想和内核放到国内,没有几个人能超越。” 赵悦不说话,她有个怪病,听不得人夸赵经年。 “其实你跟着我学,还不如跟着赵导学。”王京山说:“你去他的组里待两个月,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赵悦摇头:“不用。” 可能她的艺术造诣还未到一定程度,没办法、也不想成为像赵经年那样的大导演,即使做着践踏道德底线的事情,只要戴上艺术家的高帽子,就能粉饰太平,外人看到也只会感叹一句:哦,大艺术家啊,正常。 感受到赵悦对赵经年的抵触,王京山没继续提,而是说:“剧组下个月要转到边疆,不耽误大概需要两个月,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跟着一起。” 赵悦意外道:“还有边疆的戏?” “看来我给你发的剧本你没好好看啊。” 确实,赵悦对剧本里的爱情故事只扫了眼,没有仔细看,“抱歉。” “这就是我说的上个问题,你只喜欢我电影里的置景,至于思想和内核,压根不感兴趣。”王京山说:“不过这也没关系,你喜欢哪个就去学习哪个,这并不是个复杂的问题,或许你可以尝试美术指导。” “嗯。”赵悦想了想,说:“但下个月的话,可能没空,我有专业课。” “不是要你跟组,你可以抽空去看,一周就足够。” 晚上剧组收工已经快凌晨,江秋梧每天睡得早,担心影响她休息,赵悦去了租的房子里住,收拾完才看到江秋梧的微信回复。 【江秋梧:坐在监视器前面,感觉怎么样?】 赵悦趴在床上,认真思考了江秋梧的问题,斟酌打字:“感觉很新奇,也很激动,但好像又没有那么激动,感觉差点什么。” 回完不过半分钟,手机响了声。 【江秋梧jsg:怎么了?】 赵悦心中一愣,连忙坐起来,给江秋梧打了视频电话过去,“怎么还没睡?” 房间里开了盏台灯,光线有些暗,江秋梧侧着身子,镜头拍到半张脸:“听到你发消息,就醒了。” “手机没调静音?”赵悦问。 江秋梧身子动了下,声音听起来已经有困意,“没收到你的消息,睡不着。” 赵悦嘴角扬了扬,“不是说让你早点睡,不用等我,这边会结束很晚。” “没想等,但睡的不是很踏实。”江秋梧看着镜头,问:“在剧组不开心吗?” 赵悦摇头,“今天跟王京山聊了聊,他觉得我更适合做美术指导,我也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多喜欢拍电影,也不是不喜欢反正就是我好像跟更喜欢电影呈现出来的画面美感。” 至于王京山说的什么思想,什么内核,她根本不感兴趣。 江秋梧听得很认真,也听明白了,“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这个吗。” 赵悦愣住,“啊?有吗?” “你没发现吗。”江秋梧说:“你喜欢摄影,也是想要留住美好的画面,这跟你喜欢电影里的画面美感,是不是一样的道理。” 赵悦眉心微皱,“难道我不喜欢拍电影?那我喜欢什么?” 明明她从小就认为自己喜欢的是拍电影,以后要做出名的导演,后来因为跟赵经年他们赌气,才故意选金融。 “小赵,我这个外行的,都知道拍电影是件过程很复杂的事情,你喜欢的或许是其中的某一环,只是以前没发现罢了,可当真正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心里会有答案。”江秋梧耐心地说:“不如,你先跟导演在剧组待一段时间,看看自己倾向的到底是什么。” 毕竟只有真正经历了,才能更加真切的体会到心中所求。 48 国庆长假结束的前一天, 下午收工早,副导找王京山商量晚上弄个聚会,让大伙都放松下, 眼下好歹是过节, 进度没那么赶,王京山点头同意,顺便叫上旁边的赵悦, “晚上一起去吧, 来剧组这么久,还没正式跟大家介绍你。” “不用,你们玩。”赵悦站起身,把手机装进裤兜里, “我晚点有点事。” 难得聚一次,王京山觉得赵悦不在挺可惜,就问:“是要紧事吗?” “嗯。”赵悦拿起一旁的鸭舌帽戴上, “王导, 我先走了。” “既然这样, 那行你去忙。”又想起什么,王京山忙转头提醒:“明天上午那场戏比较重要,记得到场。” “好。”兜里的手机响了声, 赵悦掏出来查看。 【江秋梧:你晚上回来?】 回消息的速度倒是挺快, 但从字面意思看, 并没有多兴奋,好像还很惊讶的样子。 赵悦停下脚步,盯着手机屏幕, 手指快速打字:“怎么,家里藏人了?” 【江秋梧:】 赵悦又回:“赶紧藏好, 别让我抓住。” 消息刚发出去,江秋梧的电话就打过来,语气责怪但又很宠溺,“胡思乱想什么呢,小同学。” “你都不想我吗?”赵悦先发制人。 江秋梧噎了下,抬眼查看四周环境,见没什么人才偏头贴近手机,小声说:“想,想你。” 电话那边的环境听起来很嘈杂,赵悦问:“你在哪?怎么那么吵?” “在你学校。”江秋梧说:“欣欣还有两个月就要考试了,我带她出来吃点好的。” “哦。”赵悦皱眉,有点不高兴:“那我怎么办?” 江秋梧想了下,迟疑道:“不介意的话,要不你一起来?你跟欣欣是校友,年纪差的也不多,应该可以玩到一起。” 之前几次见面,都不是很愉快,赵悦不觉得自己能跟李欣玩到一起,可江秋梧都这么说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不见李欣都无所谓,主要是她特别想江秋梧,根本等不到两人吃完饭,现在就想见。 “她在,我想亲你了怎么办?”赵悦问。 江秋梧失笑,“你就不能等等吗。” “等不了。”赵悦说:“要是吓到她,我可不管。” “” 余光瞟见李欣从图书馆出来,江秋梧忙绕回正题上,“欣欣出来了,你要多久过来?” “我打车过去,十分钟。”赵悦说:“你们到学校南门等我。” “好。” 挂电话前,江秋梧悄悄背过身子,对着手机轻声说:“欣欣也是你妹妹,别吓到她。” 李欣明明比她还大,算哪门子的妹妹,赵悦正想反驳,电话已经被挂掉,盯着屏幕黑掉的手机发呆的同时,赵悦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欣欣也是你妹妹,江秋梧用的是‘也’! 那就代表 心情豁然开朗,胸怀也宽阔许多,赵悦点进跟江秋梧的微信聊天框,“问她” 不对,是妹妹。 赵悦删掉重新打字,“问妹妹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江秋梧:“” 江秋梧:“我们已经到南门。” 赵悦和李欣都不是那种会主动跟人攀谈的性格,所以见面后,江秋梧也没有生硬的让两人交朋友,“都见过,我就不介绍了,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吧。” “姐姐,我想吃烧烤。” 赵悦跟李欣异口同声说。 江秋梧脸上一愣,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干笑说:“嗯那个,我找家有烧烤的火锅。” “算了。”赵悦不想让江秋梧为难,大度道:“听她的吧,吃烧烤。” 李欣抓住背包的肩带,扭头跟江秋梧说:“姐姐,我吃火锅也行。” “你不是要吃烧烤吗。”赵悦皱眉问李欣。 李欣咳了声,故意不看赵悦,“你是姐姐的朋友,我不想让我姐为难。” “你的意思是我让她为难了?” 李欣低头:“我没有。” 看势头不对,江秋梧连忙做决定:“好了好了,我们晚上吃烧烤,欣欣这几天有点上火,吃不了辣的。” 后面这句是刻意解释给赵悦听的。 本来吃什么她都没意见,但李欣非要加那句话,弄得赵悦心情顿时不好了,总觉得晚上吃烧烤是江秋梧偏心,后面一直没怎么说话。 进店后,沙发是双人的,李欣很自然的落座在江秋梧旁边,赵悦脚步顿了下,只能绕到对面坐下,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起手机。 江秋梧抿唇,看了赵悦一眼又一眼,但李欣坐在旁边,她也没办法说什么,心想只能等吃完饭回去再哄。 “您好,请问吃点什么?”服务员递上两份菜单。 江秋梧抽出份菜单推到对面,“小赵,你看看菜单想吃什么?” “我都行,让她点吧。”赵悦眼睛都没抬一下。 李欣并未受到赵悦的影响,顺着菜单看下来,开始点菜:“姐姐,这家店是连锁的,我和同学之前来吃过,这个烤鱼特别香,你要不要尝尝?” “行,你喜欢就点。”江秋梧分神去看赵悦,正想说什么,赵悦突然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李欣抬头瞄了眼,“她不点吗?” “没事,你先点。”江秋梧瞟向洗手间的方向,顿时也有点坐不住,就起身对李欣说:“欣欣,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不用客气,我去下洗手间。” 李欣看向江秋梧,还没来得说什么,人已经走了。 正值饭点,洗手间里隔间的门都在关着,江秋梧在外面站了会儿,等其他三个隔间都换过人进去,只有最里面那个没动静,便径直走过去,敲了敲门。 插销被拨开,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不过半秒钟,又被关上。 洗手间是马桶式的,站两个人有些拥挤,江秋梧一只手趴在隔间的门板上,另只手被赵悦抓住背在身后,像制服犯人一样。 “我不想要这样的妹妹。”赵悦将下巴搁在江秋梧肩上,去吻她耳垂。 封闭的环境里莫名有种刺激感,赵悦一碰,江秋梧身子就开始抖,试图转身但没成功,“小赵先吃饭,好吗?” 旁边隔间的门不时的开和关,代表有人在,所以赵悦没有太过分的举动,松开手让江秋梧转过身,“她真是你妹妹?” 江秋梧愣了愣,“什么?” “她为什么对我敌意那么大。”赵悦皱眉,“还有她叫你姐姐,就是故意叫给我听的,明明直接叫姐就行了,非要喊姐姐。” 意识到赵悦误会了,江秋梧连忙说:“别瞎想jsg,欣欣一直都叫我姐姐,她比我小,不叫姐姐还能叫什么。” “是吗?你妹妹还挺茶的。”赵悦说完垂下眸子,她也知道说人妹妹坏话不合适,所以一直没敢跟江秋梧对视。 江秋梧:“”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怕我把你抢走了?”赵悦问。 江秋梧抿抿唇,轻声解释:“欣欣生下来就被送人,我们村子里的人又爱说闲话,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她们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了,经常会在背后戳人脊梁骨,议论她是被我们家抛弃的小孩,所以造成她性格有些敏感,患得患失,小赵,你能不能别和她计较?我会找时间跟她好好谈谈,让她对你不要有那么深的误会。” 江秋梧心里很清楚她没法像赵悦那样,坦然地告知家人自己的性取向,当然,她也没这个打算,毕竟跟喜欢女生比起来,不结婚更容易让家人接受些,就像杨金凤不知道她跟赵悦的关系,可依旧对赵悦很亲切。 李欣是自己的亲妹妹,江秋梧同样没打算告诉她自己跟赵悦恋爱的事,但也希望她们能相处融洽,不说亲密无间,至少面上说的过去。 “我没要跟她计较,是她总跟我作对。”赵悦说。 “我知道。”江秋梧凑近吻了吻赵悦嘴角,“你最乖了,所以能不能让让她?” 赵悦胳膊在江秋梧腰后揽了下,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吻回去,“知道我吃这套,你故意的是吧?” 江秋梧摸赵悦耳朵,笑笑没说话。 “网上说这叫PUA。”赵悦食指指腹在江秋梧嘴唇上摩挲,眼睛微微眯起看她,“不能上当,要保持清醒。” “是吗?”江秋梧勾唇笑了笑,拨开赵悦的手指,低头吻得比刚才更深些,但一旦赵悦来勾她舌头,她就往外退,“出来太久,我们得回去了。” 赵悦被撩拨的有点心痒,“把我弄成这样,你倒是清醒。” “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江秋梧去抓赵悦缠在她腰上的手,哄人的语气:“胳膊松一下,我们真的得回去了。” 赵悦看着江秋梧,嘴角似笑非笑,明显是意犹未尽,在她转身去拔插销时,猛地又抓住江秋梧胳膊把人拉回来,凑上前亲够才松开,一只手紧紧握住江秋梧的手腕,气息有些乱但吐字清晰:“我以后会把李欣当妹妹的。” 回到餐厅,桌上已经上了两盘烧烤,李欣看看两人,淡声问:“你们还需要加什么吗?” “不用,你点的我都挺喜欢吃。”赵悦拿了两根烤串,一根放到江秋梧碗里,一根给自己。 李欣点点头,“那就好。” 同样是学金融的,赵悦请教了几个专业相关的问题,顺道把妹妹夸奖一番,江秋梧又过问些考研相关的事情,最后不忘叮嘱吃饭的老问题,让李欣注意身体。 晚饭接近尾声,赵悦少有的主动,掏出手机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李欣脸上一愣,迟疑半晌才点点头,“好。” 把李欣送到校门口,赵悦叫了车,跟江秋梧坐在后排,车子经过涵洞,车内的光线忽暗忽明,再加上晚风吹拂,格外舒服。 江秋梧头不自觉的倾斜靠在赵悦肩膀,赵悦握住江秋梧的手,示意她张开,“十指相扣。” 江秋梧笑了笑,乖乖配合,仰头望着车窗外的路灯。 “今天开心吗?”赵悦掏出手机对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拍了张照片,拍完很快便收起来。 江秋梧点点头,“开心,因为你。” 见江秋梧懒散的样子,赵悦问她:“累了?” “还好,就是觉得这样很舒服。” 赵悦边打开微信朋友圈,边凑近到江秋梧耳边说,“那你先休息会儿,等回去就没得睡了。” “”江秋梧失笑,缓缓闭上眼睛没说话。 赵悦看了江秋梧一眼,低头把刚才拍的照片发到朋友圈,设置为仅李欣可见。 49 当晚, 夜深人静时,江秋梧从梦中惊醒,察觉到旁边有光亮着, 睡眼惺忪望去,赵悦还在看手机,软声咕哝了句:“还在玩?” “吵到你了?”赵悦把手机关上,翻身抱住江秋梧, “我不看了, 睡吧。” 刚才明明做了梦,但怎么也想不起梦的内容,江秋梧失去睡意,挣扎了下从赵悦怀里出来, 仰头问:“几点了?” “差十分钟两点。”赵悦低头亲了亲江秋梧脸颊,“做噩梦了?” “嗯,但记不起来梦到什么。”江秋梧闭上眼睛, 手臂环住赵悦的腰, “你怎么还没睡?” 赵悦嘴唇往下移, 碰到江秋梧嘴角,两人抱着吻了会儿,才听见她说:“我找点东西。” “嗯?”江秋梧眼睛睁开一条缝, 鼻音有些重:“大晚上找什么?” “微信头像。” 赵悦拿起枕头边上的手机, 把屏幕亮度调暗些才拿给江秋梧看, “我们换个情侣头像,好不好?” 江秋梧盯着图片上的两个卡通人物怔愣片刻,忽地笑起来, “这,会不会有点太幼稚?” “我还找了别的。”赵悦往后翻, “这个怎么样?” 江秋梧低头笑笑,没发表意见,赵悦扭头看她,“你不想换吗?” “没有。”江秋梧迟疑了下,如实说:“我是觉得换上太招摇了。” 赵悦偏头去亲江秋梧眼角,“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现在这生活环境,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女生跟女生谈恋爱,况且这样的事传出去多多少少会对生活造成些影响,赵悦理解江秋梧的为难之处,另外谈恋爱这事吧,甜不甜自己知道就行,赵悦也不是那种爱显摆的人,但这不代表她不想暗戳戳的秀。 “这么明显,还用人说吗,一看就看不出来了。”江秋梧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往后又翻看了两组,一个比一个夸张。 赵悦握住江秋梧的食指,放回被子里,“看出来又怎么样,你不承认就没人能把你当弯的,我找组隐晦点的,隐晦到需要同时看到我们俩的头像才能反应过来这是情侣款,怎么样?我们又没多少共同好友,只看你一个的头像,没人会往这方面想的。” 赵悦已经退让到这地步,江秋梧实在不忍心拒绝,“真想换啊?” “嗯。”赵悦脸埋在江秋梧颈侧,撒娇似的蹭来蹭去,“明着秀不行,暗戳戳的秀也不行吗?嗯?你看着我。” “江秋梧,看我。” “看着我。” “快点。” “不敢看我,是不是因为你也心动了?” “到底行不行嘛?领导给句话。” “江秋梧,江秋梧,江秋梧,江秋梧,你不说话我就一直喊你,江秋梧江秋梧。” 赵悦跟念紧箍咒似的在江秋梧耳边絮叨个没完。 终于。 “好好,别蹭了。”江秋梧忍不住笑起来,手扣住赵悦下巴不让她再乱动,“谁教你这么撒娇的?” 赵悦抬眸,“答应了?” “谁教你这么撒娇的?”江秋梧盯着赵悦,眼底亮晶晶的。 赵悦仰头去亲江秋梧,“喜欢吗?” “喜欢。”江秋梧心软的跟块豆腐一样,挠挠赵悦下巴,又捏捏她脸上的肉,“特别可爱。” 赵悦翻身压住江秋梧,接了个特别长且带声音的吻,结束时两人都气喘吁吁,赵悦趴在江秋梧胸口,“你心跳好快。” 江秋梧眼眸微垂,深情地望着赵悦,忍不住抬手替她整理脸边凌乱的头发,开口说话时声音哑哑的,“除了公开,我什么都能给你。” “我只要你。”赵悦胳膊动了动,仰起头,眼睛跟江秋梧平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能我自己都不知道。” 江秋梧抿唇笑了笑,抬手抚摸赵悦的脸颊,“傻瓜,还看不看头像了?” 赵悦顺这姿势把头枕在江秋梧胳膊上,紧紧抓着她手,“困不困?” “不困。” 赵悦抓起旁边的手机,“那我们再选一会儿,困了跟我说。” 两人头凑在一起,挑来选去看了半个多小时,江秋梧想起赵悦天亮还要去剧组,便不再犹豫,“就前面那个吧。” “哪个?”赵悦把图片往回翻,一张是手绘的卡通胡萝卜,一张是在流口水的小白兔,“这个吗?” 江秋梧点头,“嗯,你喜欢吗?” “喜欢,你想用哪张,兔子还是胡萝卜?”赵悦问。 兔子是粉色的线条,江秋梧嫌幼稚,指了指它旁边那个,“萝卜。” 赵悦笑着说:“挺符合我们jsg两个。” “嗯?”江秋梧诧异地看赵悦。 赵悦指了指小白兔嘴角的那条口水,话里有话:“像谁?” “” 快三点钟,江秋梧催促赵悦:“头像选好了,快睡吧,你明天还要去剧组。” “等会儿。”赵悦转身在床头找江秋梧的手机,“现在就换,你手机呢?” 江秋梧无奈笑起来,“这么着急,明天再换不行吗。” “不行。”赵悦看到江秋梧的手机放在床尾的柜子上充电,掀开被子趴去床尾,伸长胳膊够到手机,“你先睡,我换完就睡。” 但滑开后发现手机设有密码,便出声问:“锁屏密码多少?” “你出生年月后六位。” 赵悦手指顿了顿,回头去看江秋梧,明知故问:“密码为什么设我的生日?” “你说呢。”江秋梧递给她个白眼,翻身睡了。 有了密码,赵悦轻易打开手机,点进微信,“不怕我乱翻吗?” 江秋梧笑笑,故意逗她,“你翻呗,看能不能找到我把人藏哪儿了。” “”头像换到一半,赵悦扭头瞅江秋梧,眼神中带着警告:“让我找到,你就完了。” 江秋梧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傻瓜,没一会儿背后突然一热,赵悦抱住江秋梧,在她耳边低声说:“找过了,没人。” · 十一月初,韶城的戏份杀青,剧组要转到边疆去,临走前王京山跟赵悦通话,问她:“确定要等下个月再来?那样你会错过许多镜头。” “嗯,不太好请假,下个月那十多天的假还是跟辅导员沟通许久才批下。”但这样的话,赵悦算过时间,从剧组回来后正好能赶上和江秋梧一起跨年。 知道赵悦还有学业,王京山不再执意邀请,“也行,先以学业为主,但随时欢迎你来剧组。” “谢谢你,王导。” 工作日,睡眠实在不足时,赵悦会在学校旁边的房子里留宿,但一旦到周末,如果不跟江秋梧出去约会,她基本二十四小时绑在店里。 前一天晚上黏黏糊糊到太晚,赵悦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下床穿好衣服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凑近仔细再一听,是李欣来了。 “已经开学了,学金融的专业课那么多,她怎么还有时间来店里兼职?” 江秋梧择菜的手停了下,抬头看向李欣,笑笑说:“这不是碰上周末,今天不用上课。” “可这已经十点四十了。”李欣扭头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她真的只是在店里兼职吗?” 江秋梧抿起唇,“确实不是只兼职。” “什么?”李欣愣住。 江秋梧笑了笑,说:“除去工作,小赵还帮了我许多其他的忙,欣欣,你现在只是跟她不熟,等你跟小赵熟悉起来,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姐,你喜欢她?”李欣满脸愕然。 “喜欢啊。” 江秋梧脸上挂了笑,头微微垂下,望着篮子里的青菜,边挑边说:“小赵只是不太会表达,人其实很善良,也热心,不只我喜欢她,你彭莉姐姐也特别喜欢她,经常叫她去店里吃饭。” 李欣哦了声,低下头,“彭莉姐也认识她啊?” “嗯。”江秋梧说:“上次彭莉腰伤犯了,是小赵在医院跑上跑下帮忙,还给彤彤辅导了好几天作业,彤彤也非常喜欢她。” 李欣点点头,“那她人应该是挺好的。” 江秋梧笑着说:“是啊,小赵她——” 后面的话还没讲出来,突然被李欣打断,她看着江秋梧,语气特别认真:“但能不能别让她住在店里了?姐姐。” 江秋梧脸上一愣,“啊?那个,小赵其实也没有天天住店里。” “我知道我这样赶人不对,可我也没办法。”李欣闷声说。 江秋梧发觉不对劲,忙问:“怎么了?欣欣,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欣低下头,小声说:“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可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死活看不进去书,心里很焦虑,所以就想换个环境看看能不能让我专心点。” “你想来我这儿住?”江秋梧听明白她的意思。 李欣点点头,“可以吗?姐姐。” 江秋梧眉心微皱,为难地看着李欣,放到以前她指定没意见,全紧着李欣来,毕竟她这马上就考研了,可现在赵悦在这儿,别说三个人不够住,就是够住,赵悦肯定是不情愿。 “不行吗?”李欣问得很小心翼翼。 担心李欣误会,江秋梧赶紧解释:“欣欣,我不是不让你住这儿,只是我这边每天要开门做生意,人来人往的很吵,我是担心这样会打扰到你学习。” 李欣抿了下嘴唇,正想说什么,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赵悦朝两人走来,“你想换个地方学习?” 李欣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赵悦扭头看了李欣一眼,说:“挺巧的,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三室两厅,面积大采光好,关键是安静,特别适合学习,你可以搬去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50 考研已经进入倒计时冲刺, 吃完午饭,李欣没多留,赵悦送她出去, 边走边说:“你要住的话,周一约个时间,我把房子钥匙给你。” “不住。”李欣拒绝得很干脆。 赵悦不耐烦地皱起眉,“你什么意思?存心给江秋梧找麻烦是不是?” 李欣停下脚步, 转身看着赵悦, “你说这话不觉得搞笑吗,江秋梧是我姐,现在赖在店里不走,给她找麻烦的人是你。” “” 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赵悦压着怒意,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是江秋梧妹妹,不能撕破脸:“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离我姐远点。”李欣盯着赵悦, 脸上没什么表情。 赵悦被气笑了,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离她远点?” 李欣眼神淡漠, 话音里带着警告,“凭我和江秋梧有血缘关系,我们是分不开的亲姐妹, 而你只是个外人。” “你还知道自己跟江秋梧只是姐妹啊, 我问你, 哪个妹妹连姐姐交什么朋友都要管,你觉得自己这样正常吗。”赵悦一脸烦躁。 李欣面露嘲讽:“一身名牌,不缺钱, 明明能租得起三室两厅的房子,却要赖在店里不走, 你这样的行为就正常?” “那能怎么办,江秋梧喜欢我。”赵悦睨了眼李欣,“你不是也听到了。” 李欣冷笑了声,很不屑,“喜欢?你是三岁小孩吗,这种话也信,我姐喜欢你,能喜欢你一辈子吗,她现在能喜欢你,以后也能不喜欢你,这样的感情迟早会变质,可亲情不会,血缘关系是永远割不断的,是永恒的,她喜欢的人可以有无数个,但妹妹只有我一个。” 赵悦眉心抖了下,居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江秋梧能喜欢她一辈子吗,这个问题她心里也没答案。 “不能吧。”李欣淡淡一笑,“等我姐不喜欢你的那天,我依旧是她妹妹,而你什么都不是。”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当初已经把你送人,是你自己又找回来,江秋梧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才对你好,另外。”赵悦声音顿了顿,抬眸直视李欣,说:“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喜欢我一辈子,但我能。” “那就走着瞧。”李欣不以为意,“看看是你的喜欢牢固,还是我跟我姐的亲情牢固。” 赵悦忍无可忍,怒道:“你是不是有病?这有什么好比的。” “怕了?”李欣扯扯嘴角,“是没什么好比的,但就是想让你知道,你所谓的喜欢一辈子非常可笑,时间问题而已,等着看吧。” 店内。 江秋梧跟彭莉还在闲聊,看见赵悦回来问了声,“怎么去这么久?” “哦,那个。”赵悦脸上微愣,迅速想了个借口:“我刚给李欣看了房子的照片,她觉得不太合适,决定还是先住学校。” 江秋梧点点头,“也好,突然换个环境,也不一定能适应。” “对啊,欣欣这还有俩月就考研了吧,准备的咋样了?刚孩子在没敢问,怕给她太大压力。”彭莉在一旁问。 江秋梧笑笑,“应该还行,每天都挺刻苦的。” “那保准能考个好大学,以后有个好前途,找个好婆家,你心里也踏实。” 江秋梧附和,“以后的事,谁说得到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彭莉笑笑,看向旁边的赵悦,顺嘴问了句,“哎,小赵,你以后jsg什么打算,也考研不?” 赵悦怔住,眼睫微微垂下,没有应声。 “这是咋了?”彭莉觉得奇怪。 江秋梧忙打圆场,“小赵才大二呢,不着急。” “也是,才大二。”彭莉点点头,从盘子里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若有所思道:“但也该做打算了,你们这——” 不知道具体怎么描述江秋梧和赵悦的关系,彭莉跳过,说后面的,“可别跑太远,还是离近点好,韶城这几年发展也不错,不管工作还是上学,许多外头的人争着抢着来呢。” 江秋梧用手扒拉了下彭莉胳膊,示意她别说了,“小赵现在年轻,到外面闯闯也没什么。” “那你咋办?”彭莉心眼实,立马就想到江秋梧,赵悦年轻有的是时间去闯,就算再闯十年也不过三十岁,可江秋梧呢,留下等,等着盼吗,十年后她可不年轻了,现在人都现实,万一在外面闯着闯着遇到其他诚心的,或是两人未来的规划不一,产生矛盾,这都是问题。 江秋梧扯了扯嘴角,“我看店啊,别说的我跟无业游民一样。” 彭莉抿抿唇,低下头嗑瓜子。 担心赵悦待这里不舒服,江秋梧笑笑,冲她说:“小赵,你去休息会儿,大中午也没什么客人。” 赵悦点点头,哦了声,心不在焉地往屋里走。 见人进屋,彭莉立马抬起头,担忧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江秋梧轻声叹气,朝彭莉说:“小赵以后的路,她想怎么走怎么走,我们不要干涉。” 彭莉皱眉,一脸无奈,“姐,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谈恋爱是你情我愿的事,没有什么吃不吃亏的,只有喜不喜欢。”江秋梧抓了两颗瓜子,放手心半天也没嗑,“小赵年轻又不是她的错,如果她真的因为感情放弃原本要走的路,我心里才不踏实。” 彭莉叹气,“所以我就说嘛,谈恋爱还是得找合适的,你跟小赵这跟闹着玩似的,我总感觉不会长——” “哎!”江秋梧打她手,“别说晦气话。” “对不起啊,姐。”彭莉连忙用手拍拍桌角,连呸三声,“我是替你感到不踏实。” “什么叫踏实啊?”江秋梧苦笑,“有结婚证,受法律保护够踏实吧,可领证的男女也还有争吵、变心、离婚的时候,所以踏实感靠的是人,跟其他的都没关系,别给小赵太大压力,一切顺其自然吧。” 彭莉点头,“也是,我之前可领过证,最后该散伙还是散伙。” 若不忠诚,不够爱,身上就是绑十个证也没用。 · 吃过晚饭,江秋梧在柜台前核对账目,赵悦洗完澡叫她,“我洗好了,你去吧。” “嗯,好。”江秋梧眼睛没抬,把最后两组数据核完才抬头,发现赵悦正倚在柜台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江秋梧心剧烈地跳了下,失笑问:“这么看我干嘛?” 赵悦背过身子,腰后轻轻抵在柜台沿上,眼皮微着,“那我不看你了。” “幼稚。”江秋梧合上账本,身体往前探,拿手指戳赵悦肩膀,“让你看让你看。” 赵悦回头看江秋梧,“我下个月要去剧组待十天左右。” “我知道,你不是说过。”江秋梧绕过柜台,把门从里面反锁,拍拍赵悦肩膀示意她进屋说。 赵悦跟过去,问:“那十天你打算做什么?” 江秋梧翻找睡衣的手指顿了下,“我看店啊。” “哦。”赵悦坐在床头擦头发,江秋梧拿上睡衣去洗澡。 洗完回来,江秋梧坐在床边吹头发,期间谁也没说话,等机器运作的嗡嗡声停下,赵悦突然凑过来抱住江秋梧,脸颊贴着她的脖颈,哑声问:“你能喜欢我一辈子吗?” 江秋梧愣了愣,笑着说:“好。” 赵悦抬头,“真的吗?” “我说了你不相信,还要问我。”江秋梧回头,“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赵悦矢口否认:“没有!” “那是在愁什么?”赵悦什么事都写在脸上,江秋梧想不发现都难,“因为彭莉那些话吗?” 赵悦抱着江秋梧没说话,她承认自己今天被李欣的那番话影响到,以及彭莉担忧的那些问题,她和江秋梧没聊过,但不代表就不存在,一出国就是两年,七百三十天,时间是个很无情的存在,再加上相隔万里,谁都没法预料两年的时间会发生什么。 如果有台时光机,能穿梭到这辈子的尽头提前看看结局该有多好,如果是好的结果,不管中间有多难,她都愿意一往无前,就怕是不好的结局,她本就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么将来某天,会不会突然在某个时刻想起当初的决定,感到很后悔。 “彭莉姐和你妹妹都很关心你。”赵悦闷声说。 江秋梧眉心微皱,“欣欣,她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敌意挺大,生怕我把你抢走了。”赵悦仰头,摸摸江秋梧的脸,“可惜,你已经是我的了。” 江秋梧嘴角扬了扬,“你都跟她讲了?” “我没说,是你自己讲的。”赵悦学江秋梧中午说话的语气,“喜欢啊,等你跟小赵熟悉起来,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江秋梧:“” 江秋梧捂脸:“别学我说话。” 赵悦把江秋梧的手拿开,顺势把人按倒在床上,趴她胸口问:“你说你妹妹听懂了吗?” “不知道。”江秋梧看着赵悦,“但不影响。” “嗯?”赵悦诧异地看江秋梧,“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江秋梧勾唇笑笑,“是不想,可有人不是说了,只要自己不承认,随便其他人怎么猜。” 赵悦也笑了,“合着就一起装傻,只要逮不到活的,就打死不承认呗。” “是这道理。”江秋梧点头。 赵悦咬了下江秋梧嘴唇,“那话我说的。” “嗯,我听进去了,正在慢慢适应中,给我点时间。”江秋梧说。 赵悦俯身吻了吻江秋梧,“好。” “小赵。” “嗯?” 江秋梧看着赵悦,特别认真地说:“我没办法预料未来的事,也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但我是真心,期望能走的远点,再远点,更远点,最好是一辈子,所以我们一起加加油,争取走到最后,好吗?” 心中像是突然又有了着落,赵悦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恋人的承诺能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让她拥有铠甲,变得勇敢又无畏,“好,一言为定。” · 十二月,全国各地都大降温,江秋梧送赵悦去机场,路上不放心地叮嘱:“那边已经下了好几场雪,温度特别低,你到了一定要穿厚衣服,每天多喝热水,不要生病。” “嗯。”赵悦靠在江秋梧肩上,因为马上要分开,情绪不是很高。 江秋梧低头,摸摸赵悦下巴,“笑一个。” 赵悦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维持不到半秒钟,扬起的弧度便消失,一张苦瓜脸,“笑不出来,你不想我吗?” 忖量后,江秋梧说:“两天后应该会想。” 赵悦咕哝:“没良心。” 江秋梧失笑,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现在这样很像小朋友第一天去幼儿园呢,到机场不会哭吧?” 赵悦抬手捂江秋梧的嘴,“不要笑话我。” “就十三天,很快的。”江秋梧说:“那边有你感兴趣的事情,还有许多漂亮的风景,你去了肯定会过得很充实。” 赵悦点点头,“但愿到那儿后,我不会茶不思饭不想,最后一事无成。” “小赵。”江秋梧低下头,凑近到赵悦耳边悄声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恋爱脑。” 赵悦抿抿唇,闭上眼睛也不反驳。 两人在机场特别隐秘地接了个吻,把赵悦送上飞机,江秋梧并没有坚持到她口中的两天后,而是当晚就开始思念远在边疆的那人。 果然目标不能立的太远大。 落地时间太晚,王京山安排赵悦先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再去剧组,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的灯,赵悦头下面枕了两个枕头,侧着身子看手机屏幕,笑容有些含蓄:“想我没?” 江秋梧也笑,“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赵悦问。 江秋梧想了想,说:“一点点就是,即使困了也要等到凌晨和你打完视频再睡。” 赵悦揶揄:“这不止一点了吧。” “嗯,高估自己了。” 赵悦伸手摸了摸屏幕上的脸,“给你发的jsg照片看了吗?” “看了,特别漂亮。”江秋梧说。 赵悦身子动了动,换躺平的姿势,手机高举在脸上方,“江秋梧,等今天寒假,我们一起来这旅游,好不好?我给你拍好多好多照片。” “好啊。” 进到剧组,像江秋梧说的那样,有事情做确实过得很充实,但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拍这边的风景给江秋梧看,江秋梧不是二十四小时都闲着,有时会立马回复,有时则要隔半个小时才回。 正好赶上中午休息,赵悦回到房间弹了个视频过去,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等了半分钟,江秋梧的脸才出现在屏幕上,前几天都是晚上联系,今天白天突然接到视频,江秋梧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看看你。”赵悦发现江秋梧身后的背景有些不对劲,“你在哪儿?” 江秋梧把镜头转了下,正对着店门,“在店门口啊,怎么,不认识了?” 镜头里出现三个工人,正忙活着给店里刮腻子,赵悦愣了愣,“店里在装修?” 韶华巷明年要参加最美古巷的评选,政府要求沿街的老旧店铺室内也要修缮,担心有的店主不配合,政府表示会出部分的资金扶持,国庆后就发了公告通知,但终究是要自己掏钱,大家都没动静。 直到十二月份,贴出第二批告示,表示装修的人力费也由政府承担,这样笼统算下来花不了多少钱,再加上社区动员,部分店铺拖拖拉拉到这周终于开始动工,赵悦不在旁边,江秋梧也怕闲,就给自己找点事做,“嗯,简单装修下。” 赵悦:“怎么我一走就要装修,你能忙得过来吗?” “没你想的那么麻烦,这不还有彭莉,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衬着来,社区的工作人员也会来帮忙。”江秋梧说:“放心吧,能行。” 赵悦问:“那你店里的东西都放哪儿了?” 江秋梧头上戴着安全帽,从店内穿过去,撩开帘子拍给赵悦看,“小东西我都挪到里屋来了,大件用布罩着。” “这里堆这么多东西,晚上怎么睡觉。”赵悦皱眉道:“你去我租的那个房子住,钥匙在床头第二格柜子里,门禁卡也在。” 江秋梧嘴上应道:“好,我知道了。” 赵悦太了解江秋梧,她肯定会因为怕麻烦继续在屋里将就,于是威胁说:“今晚就去住,晚上我会发视频检查你在不在。” 江秋梧:“” 十一点收工,赵悦回到房间,本来还担心太晚发视频会影响江秋梧休息,结果等洗完澡出来,江秋梧先给她发了消息:“还没收工吗?我可要睡觉了。” “还检不检查了?” 赵悦笑笑,边刷牙边弹了视频过去,入目便是自己卧室的置景,“在我床上?” “对啊。”江秋梧把镜头反转过去,拍了一圈给赵悦看,“检查好了吗?” 赵悦漱完口,用毛巾擦擦嘴,躺到床上,“嗯,房间检查好了,但人还没。” “”江秋梧手顿住,没敢把镜头转过来,岔开话题问:“今天收工怎么这么晚?” 赵悦嗯了声,“最近几天有点忙。” 江秋梧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那你早点休息。” “让我看看你。”赵悦声音低而哑,把气氛搅的莫名暧昧起来。 江秋梧抿抿唇,点了屏幕右下角的‘翻转’,只入镜半张脸:“才洗完澡,穿这么少冷不冷?” 赵悦摇头,盯着屏幕上的脸,“盖那么严,我怎么检查。” 江秋梧脸有点热,连心跳都变得不正常,垂眸道:“我好好的,有什么好检查。” “你说呢?”赵悦问。 江秋梧眼神躲闪,没敢看屏幕:“” 正愁怎么劝对面的人赶紧睡觉,大晚上别消耗精力,突然听到赵悦又说:“你弄给我看。” “” 总共要在剧组待十三天,时间赶得凑巧,回来那天正好是平安夜,第二天可以一起过圣诞节,再往后就是元旦,节日连着节日,仿佛一切都很有盼头。 江秋梧每天都会看日历,在心中默默倒计时,直到二十一号那天,意外接到柳英的电话,“秋梧” 电话里,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江秋梧感觉不太对劲:“怎么了?” “你爸爸他坠楼了。”柳英费劲地说完整句话,便嚎啕大哭起来。 50-60 51 江波晾衣服时不小心从十七楼坠落, 当场死亡。 挂断电话,江秋梧脑子一片空白,在店外长椅上坐了将近半个小时, 忽地弯下腰,用手搓了搓脸,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倒不是因为情绪有多悲伤, 就是感慨,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生命原来如此脆弱。 记得上次跟江波见面,是他和柳英的婚宴,那天他特别高兴, 喝了许多酒,在宴会厅门口碰到江秋梧,大着舌头朝她说:闺女!我江波这辈子混成这样, 知足了。 江秋梧对江波没感情, 甚至说得上是厌恶, 曾经不止一次恶毒的想过,那人能永远消失就好了,但婚宴那天, 江秋梧的祝福是真的, 她希望江波和柳英以后可以好好过日子, 江波当时应该也有过这样的期盼和向往。 可仅仅过去三个月,物是人非,比起江波去世的事实, 现在更让江秋梧感到为难的是,她要如何开口告诉杨金凤, 她儿子不在了。 快六点钟的时候,柳英再次打来电话,哭着请求江秋梧去帮她,说江波被放在医院的停尸间,她不知道怎么办好。 农村讲究落叶归根,江波死后是要回家的,江秋梧应下,犹豫半晌后,给小叔江涛打去电话,让他去镇上找家白事店,先安排葬礼,她去医院找车带江波回去。 平静地安排完一切,想起这几天店里还在装修,离不开人,江秋梧又跑到彭莉那儿,让她帮忙盯下装修。 发生这种事,彭莉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点什么,担忧地问:“姐,需要我跟你一起吗?” 江秋梧说:“不用,医院旁边什么都有,我能行,你照顾好彤彤。” “行,那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啊。” 江秋梧点头,“好。” 回老家的路上,车里气氛极度压抑,江波被封在袋子里,躺在后面,柳英面色苍白,低着头小声抽泣,江秋梧给她递纸巾,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赵悦打来视频电话时,江秋梧把手机调成静音,刻意没接,等五分钟后才打字跟她解释:“现在有点忙,晚点再视频。” 现在这情况也根本不适合视频,江秋梧心里乱糟糟的,全是回家后要面对的场面,另外赵悦远在边疆,说了只会让她跟着担心,没有必要,本就不是多大的事,两三天就能处理好,等解决完,正好赶上赵悦回来,到时再说也不迟。 酒店房间里,赵悦趴在床上看到江秋梧的回复,嘴角勾起弧度,慢悠悠地打字:“好,我今天也很忙,明天见。” 打完觉得最后一句有点暴露了,就又给删掉,改成:“早点睡。” 大概是真的在忙,迟迟没等到回复,赵悦退出微信聊天界面,点进购票信息,再三确定飞机的预计到达时间:12月22日21时10分。 不出意外,明天的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见面,赵悦没说自己要提前回去,她想给江秋梧一个惊喜。 收拾完行李,扔在床上的手机终于有动静,赵悦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奔去拿起来,瞟到屏幕上的备注,嘴角的笑僵住,不是江秋梧,冯媛打来的。 白高兴一场。 赵悦抿起唇,犹豫半天还是接了,“喂。” “悦悦。”冯媛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关心道:“在那边还顺利吗?” 赵悦淡淡应了声,“嗯,顺利。” “那什么时候回来?”冯媛问。 她什么时候回去,王京山肯定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过冯媛,赵悦眉心微微皱起,“你都知道了还要问。” 冯媛被呛得好一会儿没出声,支支吾吾说:“妈妈是怕你要在那边玩几天再回来。” “明天回去。”赵悦问:“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生分的语气让冯媛心里有些难过,“没事妈妈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赵悦没说话,其实比起这种忽冷忽热的关心,她宁愿冯媛和赵经年一样,对她不闻不问,这样才能彻底私心,对他们不抱任何期待。 双方都不说话,赵悦等了会儿jsg,“没事我挂了。” 冯媛忙说:“等等,妈妈找你有事。” 赵悦呼了口气,坐在床边,拿起床头的册子无聊地翻了几页,“你说。” “既然打算明年出国,现在也该开始挑挑专业了,提早确定下来,也好早点开始申请,办理手续。”冯媛说:“别弄得跟上次一样,都到机场了又后悔自己选的专业不理想。” 赵悦的手顿住,眼睛盯着册子里的插画,有点走神。 冯媛说完等了几分钟,见对面迟迟不表态,“悦悦,有在听妈妈讲话吗?” “嗯。”回过神,赵悦把册子合起来放回柜子上,“在听,你说。” 冯媛抿抿唇:“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妈妈有个朋友,他在这方面比较专业,如果需要,我可以让他帮你参谋下。” “是朋友,还是男朋友?”赵悦问的很犀利。 冯媛轻咳了声,不自在道:“你不需要管他是谁,只要知道他能帮助到你,给你提供便利就行。” 赵悦笑了声,冷嘲热讽的,“哎,你们真伟大。” “悦悦,妈妈这是为你好,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理解不到,等你到妈妈这个岁数就会明白,没有什么能比机会握在自己手里更重要,只有这样你才永远不会处于被动的位置。” 赵悦仰头,问:“你发现了吗,其实你跟赵经年很配。” 冯媛无言。 “你们都很会为自己的自私找到合理的借口。”赵悦说。 冯媛苦心劝道:“妈妈知道你对我们多有埋怨,可这个时候,能不能别拿自己的前程赌气,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值得。” “你想多了,我没因为你们赌气,另外值不值得我自己说了算,跟你们没关系。” 冯媛听出不对劲,“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出国了吗?” 赵悦没说话,但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从机场临阵脱逃,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前程这东西听起来挺高大上,可实际上并没有具体的衡量标准,她出国代表前途光明,难道留在韶城就会没出息,没前途,就会吃不上饭吗。 并不见得,本就是各花入各眼的事罢了。 她之前选择出国是因为想摆脱家庭,找到一种不会感到焦虑的新生活方式,而现在江秋梧已经帮她实现,在属于她们的小天地里,明明已经幸福又安逸。 所以这些日子,赵悦开始思考一个新问题,离开的意义在哪儿?彭莉的担忧不是没道理,李欣的不看好不是没理由,感情这东西,赵悦一点都不相信什么顺其自然,她只知道事在人为。 “是不打算出国了吗?”冯媛拔高音量,重复问:“到底是还是不是,你说话。” 隔着电话,赵悦都能感受到冯媛的愤怒,但内心深处根本不理解这种行为,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有什么资格生气,替她做决定。 “是。”赵悦答的也干脆,“还有事吗?” 冯媛说:“悦悦,妈妈对你很失望。” “那就趁年轻再生个吧。”赵悦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抓起旁边的被子盖住脸,深呼了口气。 · 担心惊喜会被江秋梧识破,从去机场的路上开始,赵悦一直都是打字跟她联系,江秋梧白天忙,回复的少,这让赵悦也松口气,免得一个视频过来,全部完蛋。 北京时间21时40分,飞机顺利落地,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赵悦心中涌上暖意,打开手机看了眼,上午发出去的微信,江秋梧现在还没回,赵悦眉心微皱,本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但硬生生给忍下来。 万一稍不注意,就会前功尽弃,赵悦在心里安慰自己,快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店里,六十分钟而已,千万忍住。 等车的时候,赵悦心里还直犯嘀咕,原来准备惊喜这么难,一般人还真扛不住,她恨不得从上飞机就开始播报自己到哪儿,飞几公里了,还有多久到,图片加文字,全程直播才行。 想着想着,赵悦没忍住低头笑起来,恋爱这事还怪折磨人的。 嗡嗡——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赵悦下意识当成是江秋梧打来的,边掏还边回头观察现在这环境安全吗,会不会被发现。 直到看到备注,赵悦躁动的心情突然平静不少,手指浮在接通键上方许久,才上滑接通:“喂,宋——” 开场白还没说完,宋玉婉先道:“小悦,你能来我家一趟吗?” 赵悦愣住,“现在吗?”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麻烦你,但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你能帮帮我吗?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想麻烦任何人,对不起。”宋玉婉言语有些混乱。 听这语气,赵悦感觉不太对劲,安抚道:“你先别着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有点事,你能不能帮帮我?小悦。”宋玉婉没有哭,反而格外冷静,但这种情况越冷静越叫人担忧。 车马上就到了,赵悦眉头皱成一团,为难不已,再次问:“是要紧的事吗?” 那边沉默片刻,“不是很要紧,抱歉,打扰了。” 然后便挂了电话。 赵悦想想有些不放心,就拨回去,但一直提醒在通话中,最后直接关机了。 “” 心里莫名有点慌,赵悦尝试联系王京山,询问齐文哲的联系方式,宋玉婉是他的妻子,应该没人比他更清楚出了什么事。 只是还没来得及联系上王京山,一通陌生电话打进来,自觉告诉赵悦,肯定是宋玉婉打来的,于是想也没想就接通:“喂,宋老师!” “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没接到你的电话。”宋玉婉说。 能联系上人,心里总算踏实些,赵悦试探性地问:“你先生——” 话还没问完,就被宋玉婉情绪激动地打断:“别提他!” 果然,是夫妻吵架了。 赵悦抿了抿唇,问:“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宋玉婉冷笑了声,“明天应该会好,你忙吧,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没事。” “等下!” 宋玉婉这个精神状态让赵悦心里很不安,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你,家在哪儿?” 大晚上,家里只开了个落地台灯,光线很暗,连客厅的具体布局都看不清,显得死气沉沉的,赵悦关上门,转身时,宋玉婉已经坐在沙发上,双臂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看沙发旁边的凹陷,她应该是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 赵悦往客厅里走,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险些摔倒,宋玉婉听到动静抬了下头,询问:“你没事吧?” “不要紧。”赵悦低头看去,是把断腿的椅子横倒在地上,往前看还有碎掉的花瓶,倒扣的电视机,沾满污渍的抱枕家里像遭了贼一样,乱糟糟的。 赵悦皱起眉,正想问什么,一抬头发现宋玉婉望着自己,脸上神情麻木,眼睛周围全是淤青,半张脸都是肿的,嘴角的伤痕触目惊心, 想过夫妻拌嘴,会吵得很厉害,但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赵悦嗓子干涩的厉害,反复吞咽几次,缓缓走到宋玉婉跟前,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她,“他打的?” 宋玉婉点点头,不说话。 赵悦皱眉,“报警了吗?” 宋玉婉没反应。 赵悦猛地站起来,背过身子,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无力,宋玉婉明明是那么温柔明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婚姻里被人糟蹋成这样子,被人欺负的无力还手。 “我来报警。”赵悦手伸进口袋里摸手机。 宋玉婉终于肯说话,“别报警。” “他都把你打成这样子了,你还维护他?”赵悦怒道:“能不能清醒点,你是离开男人就活不了吗?” 宋玉婉摇摇头,“不是。” “” “我怀孕了。” 女人有了孩子就如同被宣判无期徒刑,无力感漫过怒意,赵悦闭了闭眼睛,“所以你想我怎么帮你?” “电视机后面那个壁橱里应该有个手机,你能帮我找找吗?” 赵悦走过去,拿开前面的遮挡物在角落处找到一部手机,但屏幕已经碎掉,“你要做什么?” “我拍了视频。”宋玉婉接过手机,尝试打开,“但被他发现,摔碎了。” 赵悦伸手,“我看看。” 宋玉婉递过去,“能打开吗?” 又尝试了两次都不行,赵悦皱眉:“要找个手机维修店才行。” 宋玉婉点点头,“那你能不能帮我拿去修下,没有证据,报警也没用。” 知道要保存证据,对流程熟悉至此,赵悦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经常打你?” “今jsg天是第二次。”宋玉婉说。 “因为什么?王京山?” 宋玉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赵悦看了眼宋玉婉的腹部,“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离婚还是” “我要让他坐牢。”宋玉婉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办件事。” 赵悦看她。 宋玉婉拿开手,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先把孩子流掉,我一个人去有点害怕,你能和我一起吗?” 赵悦弯腰从掉在地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走到沙发旁,替宋玉婉擦掉眼泪,“我陪你去。” “” 宋玉婉怔怔看着赵悦,眼眶中涌出的泪水越来越多,但没有哭出声,而是低着头,言语中充满歉意:“对不起,小悦,给你添麻烦了,但我实在找不到别人,我怕他们以后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也不敢告诉父母,他们年纪大了,知道后跑来一趟,我不放心,真的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 “不用道歉。”赵悦胳膊揽住宋玉婉肩膀,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抚,“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宋玉婉手指紧紧攥着赵悦腰间的衣服,脸埋在她怀中,终于失声痛哭出来。 做完各项检查,手术被安排在第二天下午,不到半个小时,未成形的生命结束,宋玉婉被推出手术室,面色苍白,双眼紧紧闭着,不说话也不看人。 等麻药散去,宋玉婉依旧不愿意睁眼,但不断有泪水从眼角涌出,赵悦抽纸巾给她擦掉眼泪,端起床头的饭盒:“手机我拿到维修店问了,老板说能修好,可你这样一直不吃东西,还怎么让他去坐牢?” 宋玉婉终于睁开眼睛,扭头问:“真的能修好吗?” “能。”赵悦把勺子递到嘴边,“先吃点东西,这样你才能快点恢复体力。” 宋玉婉终于肯听话,一小勺一小勺往肚子里咽,等有饱腹感便把头转到一旁,跟赵悦说:“我请了护工,你有事就去忙吧,这两天谢谢你。” 赵悦眼皮微微垂下,嗯了声。 · 按照老家的风俗,棺材要在家停放一天,等亲戚吊唁完再下葬,子女举其牌位送最后一程,而江波只有江秋梧这一个女儿。 出殡那天,杨金凤怕江秋梧不肯认江波这个爹,抓着她的手,声音哽咽,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好孩子,他就你这一个闺女,你送送他,你千万要送送他,哭两声,装装样子也行。” 江秋梧哭不出来眼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奶奶,我既然回来为他戴孝,肯定会送他这最后一程。” “好好,这样也好,有闺女送就不丢人,你爸活着的时候爱面子,走的时候也没给他丢人,不丢人啊,有闺女送。”杨金凤拄着拐杖,嘴里喃喃自语,步伐蹒跚回自己低矮的老屋去。 看着杨金凤佝偻的背影,江秋梧心里酸的厉害,但眼泪硬是没掉下来,直到江波的棺材落下,一点一点被土掩埋,眼泪像是不受控制,突然夺眶而出。 江秋梧不觉得自己是因为伤心流的眼泪,她心里是不难受的,甚至没什么感觉,但看到逐渐被土掩埋的棺材,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直掉。 可她依旧坚信,自己不是在为江波掉眼泪,而是为逝去的生命落泪。 办完葬礼,江秋梧要杨金凤跟她到城里住,江波才走,留杨金凤一个人在家,江秋梧不放心。 “不用,我这好好的呢,没事。”杨金凤坐在门口,腿边斜着根拐杖,“过几天就是你爸头七了,有空回来给他烧个纸。” 江波一走,大概是心疼老太太,肖艳变得和善许多,劝江秋梧:“你去城里安心工作,妈我会照顾好的。” 杨金凤不愿去,江秋梧只好作罢,“那麻烦你了,婶婶。” “麻烦什么,你说平时有点矛盾啥的很正常,牙齿还经常咬到舌头,但到底咱是一家人,一家人麻烦什么。”肖艳说着说着声音中染上哭腔,“秋梧,到城里好好工作,不用老惦记,家里有我和你小叔呢。” 不论这话里有多少真意在,至少听到的那刻,江秋梧心中是暖的。 忙江波葬礼那几天,江秋梧很少看手机,回城的路上猛地一看才发现,她已经快两天没跟赵悦好好说话,每条微信都回复的很敷衍,有时隔半天才回一句,但赵悦也没有特意打来电话询问。 往常半个小时不回赵悦就会发视频来查岗,江秋梧心里觉得诧异,但看日历才发现,赵悦是今天回来,一瞬间好像又能说通了。 马上就要见面,少发几条消息也没什么,况且赵悦提过说,那几天忙。 江秋梧打字问:“几点到机场?” 考虑到赵悦回程路上可能在睡觉,江秋梧发完也眯了会儿,等到巷子口才看到回复。 【小赵:下午两点左右,你在店里还是在租的房子那?我有点事跟你说。】 江秋梧回复:“在店里,装修需要人盯,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小赵:什么事?】 江秋梧手指顿了顿,觉得还是当面说比较好:“等你回来再说。” 店里。 工人正紧罗密布赶工程,江秋梧简单转了圈打算先到彭莉那儿跟她知会声,自己已经回来就不用麻烦她天天两处跑。 转身出去时,迎面撞见一位衣着讲究的女士往店里走,江秋梧忙出声提醒:“你好,店里还在装修,最近不营业。” 冯媛浅浅一笑,看着江秋梧,“我不是来剪头发,而是专程来找你的。” 江秋梧愣了愣,“找我?” “嗯,找你。”冯媛说:“我是赵悦的妈妈,想跟你说几句话。” 屋里装修的声音有些吵人,江秋梧打量了眼面前的女人,很快又挪开,态度还算和善:“到外面说吧,这儿听不太清楚。” 52 附近几家店铺都在装修, 吵哄哄的,江秋梧走到巷子口,施工声没那么嘈杂, 转身道:“可以了,在这儿说吧。” 冯媛驻足观望四周,指指马路对面的咖啡馆,“我们点杯咖啡, 坐下边喝边聊。” 江秋梧抿了抿唇, 只好跟上。 咖啡馆里放着音乐,顾客不少,冯媛没进去,扭头征求江秋梧的意见, “里面太闷,不如就坐外面吧。” “嗯。”江秋梧绕到冯媛对面坐下。 冯媛抬手叫来服务员,然后问江秋梧:“喝点什么?” “你点自己的就好, 我喝不惯咖啡。”江秋梧说。 冯媛笑了笑, 朝服务员说:“你好, 两杯热牛奶。” “好的,女士,请稍等。” 冯媛轻轻点了下头, 收回目光看向江秋梧,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好意思,这么唐突过来找你,耽误你时间了。” “不会。”江秋梧扯扯唇角, “你刚也看到了,店里在装修, 没办法营业,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冯媛望着马路上的车流,苦笑道:“前几天我去看望我母亲,才知道悦悦谈恋爱了,你说这孩子,谈恋爱是好事,怎么还瞒着我,我还能反对不成。” “可能是你太忙了,赵悦怕打扰你。”江秋梧语气很平和。 冯媛神色稍顿:“我们家的事,悦悦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说过一些,还有部分是从新闻上看到的。”狗仔拍的那几张照片很模糊,如果不是冯媛一上来就先自我介绍,江秋梧压根没认出来。 冯媛看了江秋梧一眼,“你也认为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我怎么认为没有意义,你是赵悦的母亲,主要是看她怎么认为。” 冯媛垂下眼皮,沉默了会儿,声音中夹着浓浓的挫败感:“她恨我。” “应该算不上恨吧,只是失望到极致,就不抱期望了。”余光瞟见服务员举着托盘过来,江秋梧停了下,看她弯腰将两杯牛奶放到桌上,又抬眼说了声谢谢,才看向冯媛继续:“以后我会照顾好赵悦。” 冯媛嘴角扬了扬,“别误会,你们谈恋爱,我一点都不反对。” “所以,你今天找我是为什么?”江秋梧问。 冯媛不再拐弯抹角:“悦悦跟我说,她不打算出国了。” 江秋梧愣了愣,这是她没料到的,“怎么会?” “她亲口说的,我猜应该是因为你。”冯媛端起瓷杯抿了一小口牛奶,“我并不愿意插手你们的感情,但不插手的前提是赵悦要对自身,对未来有清晰的规jsg划和认知,可惜她并没有,她的思想太幼稚了,因为一段感情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我绝对不赞同。” 江秋梧还在为赵悦放弃出国而忧虑,可听到冯媛这番话,眉头不禁皱起,“你这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赵悦身上。” “严师才能出高徒,教育子女是同样的道理,让女儿变得更优秀,是每位母亲的心愿,我认为这没有错。” “母亲盼女儿优秀,是没错。”江秋梧说:“但如果用错办法,只会让母女关系变得僵硬。” 冯媛貌似听不进去,“如果能让悦悦走条正确的路,她就是怨我也没关系,只要以后她足够优秀,日子过得好就行,我也不能陪她一辈子。” 这些个大道理,表面上听起来是为赵悦好,但实际上呢,把女儿当成个物件,然后按照自己心仪的方向去捏,去改造,根本不合理,也不公平。 江秋梧问她:“什么才叫好日子?或许你认为的好日子,赵悦看来并不是,你应该尊重她的意思。” 冯媛:“我现在尊重她实则是在害她,等她到我这年纪,肯定会后悔当初的决定,我身为母亲,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她纠正错误,你是悦悦的女朋友,肯定也想她好,所以我们应该是一条心,你能帮我劝劝她吗?其实出国也就两三年的时间,等悦悦回来,如果你们还在一起,说明你的感情经得起考验,生活也会更有保障,到那时我绝对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 从头到尾,江秋梧都支持赵悦出国,可冯媛的言辞让她感到很不舒服,“让赵悦自己做决定吧,毕竟你们当初做的每项决定,都没征询过她的意思,现在也没立场干涉她,包括我也没有。” 冯媛眉头紧皱:“这根本不是一个性质,我对所选择的人和事都有清晰的认知,他们能带来益处,让我往好的方向发展,是积极向上的,可悦悦不出国,这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如果快乐也算好处的话。”江秋梧说:“不出国,赵悦应该会过得更开心点。” 冯媛不合时宜地泼盆冷水,“你太高估自己了,悦悦为什么喜欢你,你想过原因吗?” 江秋梧皱眉看了冯媛一眼,觉得她很莫名其妙:“你问错人了,另外这是我们的私事。” 冯媛嘴角勾起一抹笑,细细打量江秋梧,眼中似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很耐人寻味:“不用问,我知道为什么,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江秋梧不喜欢这种高深莫测,话里有话的聊天,淡声道:“店里要有人在,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冯媛在江秋梧起身离开前,朝她说:“你跟悦悦喜欢的那位老师,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 江秋梧的脚顿时像被定住,眉头拢起,迟迟没消化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睛诧异地盯着冯媛,“什么叫一模一样。” “作为成年人,字面意思应该不难理解。”冯媛缓声道:“悦悦十三岁的时候,我请了位老师到家里负责悦悦的功课,其实我也没料到我的女儿会喜欢上自己的老师,可事情就是发生了,偏偏还凑巧,那位老师结婚后不久,悦悦就赖在你这里不回家了。” 江秋梧睫毛轻颤,“所以呢?” “还所以什么,这其中的缘由我相信你猜得到,另外……”冯媛说到这忽然停顿下来,看了一眼对面,像是担心江秋梧会有过激反应,直到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才继续:“悦悦前天就回来了,在医院照顾宋老师。” “你们这段感情或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哗——桌上装牛奶的杯子不小心被碰翻,江秋梧眉头皱了下,慌乱抽回手,垂眸盯着手背被烫红的那块,有点回不过神。 怎么可能呢,冯媛口中的那个人太陌生了,怎么可能是赵悦,她不太敢往深处想。 “你没事吧?”冯媛担忧地看了一眼江秋梧,然后叫来服务员,“你好,帮她擦一下。” “不用。”江秋梧站起来,看着冯媛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 回到店里,工人正在休息,江秋梧给他们拿了水,问:“还要几天能完工?” “四五天吧,最慢下个星期六绝对能干完。”有人说。 另外一位工友喝完水,笑着接腔:“刚装修完,这屋子里味道可大,老板娘别着急赚钱,让屋里通通风再开业。” 江秋梧扯唇笑笑,“那是自然。” 休息了一小会儿,工人开始忙,江秋梧出去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看了眼时间,快两点了,但没看到赵悦的身影。 闲下来后,不由自主地又想到冯媛那番话,说丝毫没受影响,还百分百相信赵悦,都是假的,感情经不起算计,江秋梧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之所以能这么冷静,是因为还抱着侥幸心理。 毕竟‘替身’这个词听起来就挺荒诞,还有长相这东西,是很主观的看法,完全因人而异,冯媛觉得她跟那个宋老师像,赵悦或许不那么觉得,还有万一这是冯媛想挑拨她们关系故意说的呢。 反正至少,大概,或许也该听听赵悦怎么说,江秋梧不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会连她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都分辨不清。 能想到的每个借口就像一层保护膜把江秋梧牢牢包裹在里面,让她感受不到悲伤,反而格外冷静。 两点过十分,赵悦依旧没回来,也没来信息告知是怎么回事,江秋梧没有主动去问,跑到彭莉店里两人唠了会儿嗑,等彤彤放学又带她去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 六点钟工人收工,彭莉留江秋梧在店里吃晚饭,“姐,吃完再回去吧,我煲了红薯粥,咱凑合吃点,免得你回去再做。” 江秋梧勾唇笑了笑,“小赵今天回来。” “这样啊。”彭莉立马懂了,不再挽留:“那行姐,你路上慢点啊。” 江秋梧点点头,正要离开,彭欣彤突然撩开帘子,小跑出来叫江秋梧,“等等,干妈。” “怎么了?”江秋梧回头看她。 彭欣彤嘻嘻笑笑,把背在身后的胳膊伸出来,手心里捧着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同学们说平安夜要吃苹果,干妈,这是我送你的,平平安安。” 江秋梧愣了下,脸上露出笑意,蹲下身子摸摸彭欣彤的头发,“谢谢彤彤,干妈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明天补给你,好吗?” “好。”彭欣彤点头。 平安夜要互送苹果,外出的人看起来要比平时多,路上很热闹,江秋梧走到小区门口,看见一家水果店,门口站了三个高中生,笑着要老板给她买的苹果包装漂亮些。 江秋梧脚步顿住,走到水果店门口,问:“苹果怎么卖?” 老板忙着给漂亮的盒子外面扎丝带,没抬头说:“包装好十块。” 一个苹果卖十块也太不划算,江秋梧皱眉,“这么贵?” 老板一听不太高兴,看她说:“今天平安夜都是这个价,我这卖的还算便宜的,不信你去路口那个超市问问,更贵,并且我这是毛毡款,成本就不便宜啊。” “姐姐,确实是这样,我们刚从那过来,那家卖十五块。”有个高中生说。 老板挑眉,“你看,我没骗你。” 江秋梧笑笑,“行吧,那我要两个。” “好,礼盒都在这儿,姑娘你挑一个。”老板朝她说。 一排红色礼盒平铺在柜台上,款式很多,江秋梧挑选了两个,雪人和圣诞老人,“这两个。” “好。”老板从旁边的篮子里拿了两个饱满的红苹果,装进去前先给江秋梧看一眼,“你看啊我这都是现场包装,能让你看到我这苹果有多好,不像别家,提前包装好,里面装得是什么歪瓜裂枣,你都不知道。” 江秋梧笑:“谢谢。” 回到家,江秋梧把礼盒放在鞋柜上面,方便赵悦回来一眼就能看到,然后去厨房洗了把手,系上围裙开始做饭,手机依然静悄悄的,所以她做好也没等,一个人吃完饭,收拾干净就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困了,本来打算只眯一会儿,可不小心睡着了,还没睡熟又被开门声吵醒,江秋梧条件反射的睁开眼睛,但没有立马回头,而是盯着电视屏幕上顿了片刻,才转头望去,嘴jsg角随之牵扯起弧度,很轻的说了声,“回来了。” 行李箱被扔在门口,赵悦换了鞋,径直走过去抱住江秋梧,脸贴在颈窝处,闻到熟悉的味道,心突然就踏实下来,“在等我吗?” “嗯。”江秋梧脖子动了下,眼眸微垂,正好能看到赵悦侧脸,“飞机晚点了吗?这么晚才回来。” 赵悦手臂收紧,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先让我抱会儿。” 江秋梧没出声,沉默地低下头。 电视里突然传来一阵爆笑,闹哄哄的,江秋梧抬头看去,不知道主持人在笑什么,也不明白嘉宾为什么噘着嘴打自己队友肩膀,仔细回想了下,一开始好像是要做游戏,要求一男一女组队,然后再…… “飞机没晚点,我前天就回来了。”赵悦突然出声,打断了江秋梧的思绪:“对不起,我原本是想给你个惊喜。” ‘侥幸心理’被撕掉一层,江秋梧有点笑出来,但还不忘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悦松开手,看着江秋梧,说的很小心翼翼,“我有个老师,她丈夫家暴,身边找不到人帮忙,就给我打了电话。” “严重吗?”江秋梧问。 “嗯”赵悦尽量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有条理些,“所以,我就先送她去了医院,本来今天下午就要回来,可她丈夫突然去了医院,两人见面吵起来。” 齐文哲挖苦宋玉婉怀的是野种,流掉更好,刺激的宋玉婉情绪失控,被推进抢救室,晚上才稳定下来,转到普通病房。 “都住院了,那是挺严重的。”江秋梧抬头看着赵悦,面色平静,问:“我能去看看她吗?好歹是你老师。” 53 在医院见到宋玉婉的第一眼, 江秋梧下意识觉得冯媛说话有些夸张了,根本没有一模一样,想来也是, 她跟宋玉婉非亲非故,怎么可能长相完全相似。 直到宋玉婉招呼她们坐时,嘴角勾起了弧度,脸边随即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 另外不知是不是生病的原因, 她说话时语气软软的,格外温和,但又不失得体,面带笑意叫赵悦给江秋梧搬凳子坐, 还说不必这么破费,带这么多东西来。 艺术领域里有个词叫‘神似’,这让江秋梧莫名想起那天早上在酒店醒来时, 赵悦看她的眼神, 说痴迷有些过了, 但绝对不是睡一觉后就能有的那种缱绻和温柔,她胳膊轻轻圈住江秋梧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 “早安。” 汹涌而至的柔情和温暖让江秋梧猝然失防, 心猛地颤了下, 缓缓抬头,鬼迷心窍地开口和一个陌生人借钱。 放到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荒诞到张不开嘴的一个请求,因为沾了宋玉婉的光, 赵悦点头说好,前后相隔不到半个小时, 一百万就打进账户。 那一刻,惊愕大过喜悦,江秋梧坐在床上,凌乱不已。 如果后面和赵悦没有其他交集就好了,至少那样,她会一辈子都感激对方。 手被轻柔的牵起,身体回拢些暖意,江秋梧下意识扭头,眼神有些茫然,“怎么了?” “累吗?要不要坐会儿。”赵悦握住江秋梧的手,轻声询问。 宋玉婉也看着江秋梧,“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给你们添这么大麻烦。” 江秋梧嘴角挤出笑来,摇摇头:“不会,你是小赵的老师,她帮你是应该的。” 说起这个,宋玉婉看了赵悦一眼,笑笑说:“小悦遇事独立,很少麻烦别人,我说起来是她老师,其实也没付出多少。” 江秋梧也笑,不经意问起:“你们认识多久了?” 宋玉婉脸上稍愣住,想了后才说:“有六七年吧。” 说完还不确定地看赵悦,问:“是吧?六年还是七年,我记得是你初二的时候。” 赵悦一直在看江秋梧,有点心不在焉,没注意听她们聊了什么,直到江秋梧轻轻拍她胳膊,温和地提醒:“宋老师问你话呢。” “什么?”赵悦堪堪收回目光。 宋玉婉笑笑,她能感觉到赵悦很紧张江秋梧,从眼神到肢体动作都欺骗不了人,那她们到底相识了几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小悦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们要一直幸福下去。” 江秋梧迟迟没接话。 赵悦看了她一眼,用力握住江秋梧的手,“我们会的。” 话题已经结束,江秋梧却突然抬眼,冷不丁地说:“初二吗?这么久。” 病房里骤地安静下来,赵悦担忧地看着江秋梧,嘴唇动了动,“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我正好也有事,宋老师,祝你早日康复。”来这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已经得到答案,江秋梧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失态。 赵悦忙跟上去。 “小悦。”宋玉婉起身叫了声,应该是有什么不方便外人知道的事,说得很委婉:“那个手机” 江秋梧立马领会到,很识趣的加快脚步:“你们聊。” “不是。”赵悦来不及解释,江秋梧已经拉开门离开,她急急忙忙丢下句:“修好了,我让人送过来。”便追出去。 江秋梧没走远,正在等电梯,赵悦走过去,靠近她身旁,先用手背碰了下江秋梧的手背,然后牵住,江秋梧扭头看了她一眼,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人群涌入。 两人走进去,都没出声。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医院外面的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街上路人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 可江秋梧特别喜欢这种刺骨的冷,刮在脸上,其他什么心思都没了,她扭头说:“你先回去吧。” 赵悦愣住,小心试探:“你生气了吗?” 江秋梧停下脚步看着赵悦,忽地勾唇笑了下,问:“宋老师也有梨涡,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长得挺像?” 赵悦脸色顿变,显而易见的慌乱,“我” “小赵!”江秋梧突然打断,比起赵悦,她好像更害怕听到那些话,“去出国读书吧。” “不去。”赵悦看着江秋梧,“我哪也不去。” 风力太猛,江秋梧鼻子酸溜溜的,她将头稍稍低下,缓和了下才说:“你妈妈昨天来找过我,我觉得她的有些话其实是有道理的,不管怎么样,先以学业为主。” 赵悦不为所动:“我是不会去的。” “”江秋梧嘴唇颤了下,用力抿抿唇。 “我喜欢你。” 江秋梧呼了口气,别开头。 赵悦抓住她的肩膀,说得认真又固执,“江秋梧,我说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江秋梧头压得很低,轻轻推开赵悦,极力将两人隔开距离,“先让我单独待会,好吗?” 赵悦问:“要多久?” “不知道,我不知道。”至少现在,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赵悦,能心平静气说完这几句话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 赵悦重新抓住江秋梧手腕,把她往怀里拉,“那我能不让你走。” “赵悦!” 江秋梧厉声叫她名字,很快自己也愣住,似乎没料到会生这么大气,低头喘了好几口气,掌心抵着赵悦肩膀,把她往外推,“放开我。” 赵悦同样愣住,从认识到现在,即使之前江秋梧要赶她走,也没语气如此重的跟她说过话,赵悦突然感到害怕,妥协说:“好,好,我让你单独待,半天,半天够吗?” “够。”江秋梧已经没力气跟她耗下去,不管多久,哪怕十分钟也行,她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别跟过来。” 即使已经抬手阻止,赵悦还是跟上去,“我送你。” “不用。”江秋梧冷声拒绝。 赵悦执意跟到公交站台,“我陪你等到公交车来。” 话音刚落,有辆公交车缓缓进站,江秋梧连是几路公交都没看,就直接刷卡上车,逃似的离开这个地方。 公交车驶入主道,混入车流,在红绿灯路口左拐,很快就看不到,赵悦愣愣地站了会儿,后退几步坐在公交站台的候车椅上,脑袋垂得很低,看不到脸上的神情。 后面不断有其他公交驶入,开门声,关门声,还隐约能听到报站声,全都揉进风里乱糟糟的。 不知道坐了多久,站台的乘客变得多起来,落入视线的脚步繁忙不已,赵悦抬头一看,才发现天快黑了,大腿坐的酸麻,她撑着椅子缓缓站起来,朝jsg医院的停车场走,边走边翻找号码。 赵悦难得主动打来电话,冯媛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质问:“你跟江秋梧说了什么?” “”冯媛抿唇,“她问你了?” 赵悦坐进车里,身子往后靠,“你跟她说了宋玉婉?” 母女俩一来一回全在给对方抛问题,冯媛顿了下,劝道:“悦悦,你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 赵悦沉默了会儿,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挂断。 · 新一轮的寒潮马上就要来了,怕因为天气耽误工期,店里加派来两位师傅,江秋梧问是不是要提前完工。 领头的那个笑着说:“上面传话了,整个韶华巷的工程都要在元旦之前完成,老板娘你这店啊开工早,明天弄不完,后天肯定给你弄好,通几天风,过完元旦就能开门做生意了。” 有人插话:“离元旦就剩几天了,这么大味,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我看难。” “你小子不看天气预报啊。”领头的斜了他一眼,“这几天有大风,窗户开着,吹一个星期保准能做生意,老板娘,你就放心的——” 扭头一看,江秋梧已经走了,店里若是完工了还好,现在还在施工,到处堆放着工具,挪脚都不方便,她打算先去酒店住。 快捷酒店,环境算不上多高大上,但床异常的软,江秋梧闭上眼睛,祈祷自己能快点入睡,但明显高估自己了。 眼睛一闭上,全是宋玉婉那张脸,一颦一笑盘旋在脑子里,跟魔怔了似的停不下来,以前每次亲热,赵悦是在透过她的脸看谁,她笑是为何,满目深情又是情意缠绵叫她名字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会不会也是宋玉婉,肯定是。 江秋梧忽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去浴室洗把冷水脸,打开电视转移注意力。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响起来,江秋梧扭头看了眼,伸手拿过来,不出意外又是赵悦打来的,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通。 江秋梧没点挂断,但也不接通,任由它自己响到停下,放回原处,没一会儿,又开始响。 “”江秋梧怔怔看着,不敢接,她怕被赵悦的话影响,怕自己丧失判断的能力,毕竟再理智的人也有心软的时候。 知道电话打不通,赵悦换发微信,字字斟酌许久,才点发送:“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过了会儿,手机屏幕又亮起。 “今晚没下雪。” “晚安,早点睡。” 五分钟过去。 “我好想你。” 江秋梧压着喉咙处的酸涩,手指长按在聊天框上,很快出现弹窗提醒,最下面是‘删除该聊天’,指尖挪过去,悬浮半天也没点实。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做这些之前,至少该心平气和的聊一次,分的明明白白,也服服帖帖,然后再走后面的流程。 江秋梧把手机息屏,后面没有再接到赵悦的电话,快十点钟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次,是房屋中介打来的,态度格外热情,“姐,真是不好意思啊,白天在带客人看房,刚忙完,让你久等了。” 江秋梧:“不会,你看下我给你发的信息。” “姐你那店铺在韶华巷,黄金地段啊,今年政府还在出资大整修呢,以后的市值只会越来越高,多少人眼红想在那买个铺子都没机会,你如果诚心卖,肯定能出个好价钱。” 江秋梧直接问:“能卖一百万吗?店铺刚装修过。” 房屋中介沉默了。 江秋梧又问:“七十万呢?” 房屋中介:“姐,你报这价也太保守了,你看方便吗,方便的话我明天去看看,拍点照片挂网上。” 江秋梧心里已经有数:“行。” · 早上,赵悦打来电话,江秋梧接通:“喂。” “你不在店里?”赵悦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天快亮才勉强睡着,江秋梧坐起来时,头昏昏沉沉的,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嗯” 赵悦听她声音不对劲,立马问:“你在哪?感冒了吗?” 周二赵悦是满课,江秋梧不想耽误她上课,就说:“等你下课了,我们见个面吧。” 她没打算躲赵悦,有问题就该解决问题,但昨天情绪不太稳定,江秋梧不喜欢那种大吵大嚷的局面,也不爱让自己情绪失控,像个疯子一样质问什么,本就是自己难堪的事,就没必要弄得更难堪,所以才刻意避开。 今天冷静不少,至少能好好说话。 赵悦哪里还有心思上课,“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江秋梧抿抿唇,“好好上课,挂了。” 店铺还在装修,拍不出太美观的照片,江秋梧领着房屋中介简单参观了圈,对方给了个明确的数字,并且保证只要江秋梧诚心卖,会特别有市场。 卖了店,还赵悦钱是绰绰有余,可还完钱之后呢,她给人剪了十多年的头发,没了这家店铺以后该做什么,每次回家,杨金凤都交代,这家店是江秋梧吃饭的东西,能吃一辈子,千万不能卖。 一时间,江秋梧心里感到特别迷茫,迟迟没给准话,房屋中介看出她的纠结,就道:“姐,要不你再考虑几天,反正这店还在装修,一时间也转不出去。” “好,麻烦你了。” 浑浑噩噩待到中午,江秋梧想起做饭,路径卧室才发现好多趁手要用的东西都被拿到赵悦那儿,现在这个时间赵悦正好在上课,江秋梧思来想去,打算过去先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顺道把钥匙还了。 在赵悦家里住的也没多长时间,可对周边的街道已经挺熟悉,江秋梧穿过小区的绿化,熟练地打开单元门,进电梯按了八楼。 两梯四户,赵悦租的那间在走道右手边,两家住户门挨门,一家门上贴着‘福’。 电梯徐徐打开,江秋梧走近才发现什么都没贴的那扇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有人在说话,准确的来说是在争吵。 冯媛企图安抚赵悦的情绪,说:“好好,妈妈不提江秋梧了,但是悦悦,你这次就听妈妈的话,别拿前途当儿戏。” 听见自己的名字,江秋梧抬起手的缓缓放下。 “现在想起来管我了,早干嘛去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想你陪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在哪?我需要人开家长会的时候你在哪?你和赵经年就是自私!” 冯媛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妈妈知道你怨我,可怨归怨,有些话妈妈说错了吗,你喜欢江秋梧,难道不是因为她跟宋老师长得像。” “像又怎么样?同时喜欢两个人很难吗?你跟赵经年不是就做的很好。” 江秋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赵悦说的话,整个人怔在原地,仅存的那点‘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老天爷肯定知道她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所以刻意让她来这趟,结结实实撞回头,终于肯承认自己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悦悦!”冯媛惊呼了声,“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跟你爸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们是因为不合适。” “都被拍到那么多次了还狡辩什么,不爱了可以分开,可以离婚,有千种万种选择,为什么要选最恶心的那种。”赵悦声音里透露着嘲讽,“是你们的婚姻让我觉得感情无比廉价,廉价到我想起来就觉得恶心,所以无论我怎么对待自己的感情,都不用觉得奇怪,因为你和赵经年教得好啊!” 叮——旁边的电梯打开,一位奶奶推着孙子回来,住在赵悦旁边,而江秋梧站的位置正好挡道。 “欸,姑娘,你找谁啊?不走的话麻烦让让。” 与此同时,屋里激烈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54 门被推开, 看到站在廊口的人,赵悦瞳孔微张,神色明显变得惊慌, 说话差点结巴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江秋梧脚下像灌了铅,抬不动,眼睛定定望着赵悦, “但幸亏来了, 不然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大本事。” 原本要回家的奶奶发现不对劲,钥匙插进锁孔,后面一系列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像是等着看热闹。 赵悦脸色变了又变, 走近想要去拉江秋梧jsg的手,但被冷漠躲开,她无措地看着江秋梧, 此刻语言组织能力简直糟糕透了, “没有我只是太生气。” 对!她只是太生气才会口不择言, 她只是想想气气冯媛而已,那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喜欢你老师也是气话?”江秋梧打断,直戳要害。 赵悦睫毛抖了下, 看着江秋梧一言不发。 “同时喜欢两个人对你来说不难, 但对我来说很恶心, 替身这种事,以后找别人玩吧,我年纪太大玩不起, 也不喜欢。” 江秋梧不允许这种情况下,自己像个疯子去质问, 去撒泼,她将颤个不停的手紧握成拳头,插入兜里,低下头用力抿了抿唇,等酸劲儿过去才抬头继续:“你帮过我,之前就当是感谢,借的钱我会尽快还你,我们好聚好散吧。” “不要!”赵悦慌张出声,重复说:“我不同意。” 江秋梧嘲讽:“你没资格不同意。” “悦悦,你——”冯媛跟出来,在看到江秋梧后,脸上一怔,忘记后面要说什么。 江秋梧走之前,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是我异想天开了。” 那天冯媛来找自己,江秋梧还觉得她问的问题很可笑,现在看来,可笑的人是自己,她怎么敢呢,怎么敢对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孩子,萌发天长地久的期待。 冯媛眼神躲闪,没说话。 电梯终于来了,江秋梧卸下伪装,仓皇逃离,门开了又关,发出轻微的响声,赵悦抬眼,神情愣愣的,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江秋梧刚说什么,好聚好散?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跟她好聚好散,但现在能做什么,话是自己说的,赵悦转头,茫然地看了圈。 看热闹的奶奶赶紧开门,推孙子进屋,冯媛站在门口,被赵悦这模样吓到,担忧地喊她,“悦悦” 目光聚焦,赵悦看她,问:“满意了吗?” 冯媛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抿了抿嘴唇,正要出声安慰,就听赵悦又说:“好聚好散,怎么可能。” · 下午天空开始落雪,明明每年都会下,江秋梧不知道路上的人在欢呼什么,她脚步匆忙走到店里,领头说晚上加个班,就能搞完。 “好。”江秋梧一直等到晚上,师傅们把工具收走,她才把屋里的窗户全部打开,撸起袖子开始做卫生,装修垃圾不太好清扫,没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冒汗,江秋梧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椅背上,埋头继续,并且特别认真,一丁点的灰尘都不肯放过。 等店里彻底打扫干净,已经十点多,江秋梧关上店门,去卧室把床单全部拆掉丢进洗衣机,然后擦厨房的橱柜,案板,灶台,擦完又把所有的锅碗洗一遍,像是生怕自己闲下来。 夜里快两点,眼边已经找不到活干,身体也总算累了,频频给信号,江秋梧和衣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但睡得并不踏实,总感觉胸口闷得慌,快要喘不上气。 迷迷糊糊里,江秋梧从床上爬起来,把卧室的窗户打开通风,冷风刮进屋没那么闷了,总算睡到天亮。 一睁眼嗓子干的冒烟,喉咙那一道往下火烧火燎的,江秋梧去厨房烧水,就温水吞了两粒感冒药,还感觉浑身没力气,就到床上又躺下,给房屋中介打电话说自己确定出售门面,“店里我打扫过了,随时可以来拍照,方便的话尽量快点。” 房屋中介一听连忙说:“姐,你着急出售的话,我等会儿就过去。” “好,麻烦了。”挂断电话,江秋梧躺在床上想眯会儿,但身上热燥燥的,怎么也睡不着。 生病的前兆,江秋梧强撑着起来,在药箱里翻腾出其他的药,见药盒上描述的符合她现在的症状,就扣下来又吞了两颗,灌了两大杯热水。 担心睡着会加重感冒,影响房屋中介来拍照,江秋梧没继续在床上躺着,而是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给自己画了个淡妆,不为别的,单纯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状态不好,然后问东问西。 越是不好的时候,她越要表现的自己非常好!她讨厌一切同情和安慰,因为害怕被人看穿,然后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时间是个好东西,她相信时间久了,一切都会过去,这个世界上没有过去的槛,何况只是个失恋而已。 江秋梧对着镜子拍了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 房屋中介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中午就把店铺的所有信息整理好,“姐,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保准给你卖个好价格。” 江秋梧扯扯嘴角,“谢谢。”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姐最近变天,记得加衣服。”房屋中介贴心的说。 江秋梧以为她看出什么,脸色微变,僵硬地点头,“好,谢谢。” 房屋中介:“那行,我先回店里一趟,有消息了我马上跟你联系。” “好。” 等人走后,江秋梧点了份外卖,她跟赵悦以前常点这家,但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这次总感觉吃起来特别油腻,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起身回卧室休息。 下午三点多钟,江秋梧被房屋中介的电话吵醒,“姐,你在店里吗?” 江秋梧清清嗓子:“嗯,是有人咨询了吗?” “不是。”房屋中介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姐,上午有个信息我给弄漏了,现在需要你的身份证才能重新验证,你能在店里稍微等我会儿吗?我现在过去。” 越睡感觉身子越重,江秋梧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动下,“你们门店是在幸福路那儿吗?” 房屋中介:“嗯对,怎么了?” “你不用过来了。”江秋梧说:“我下午有事要去那儿一趟,正好把身份证带过去。” “真的吗?”房屋中介高兴道:“真是太谢谢你了,姐。” 江秋梧正想说不用谢,喉咙处突然特别痒,让她控制不住地别开头咳嗽起来,房屋中介一听关心道:“姐,你是感冒了吗?最近变天,你要多注意身体。” “嗯,没多大事,等会儿见。”江秋梧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就又开始咳起来,咳得肝脏肺腑都疼,一摸额头也烫的厉害。 看来上午吃的药没什么用,江秋梧穿上外套,打算把店铺的事搞定就去药店里重新买点药,生病了,还是得对症下药,不然吃再多都没用。 今天虽然没下雪了,可感觉气温比昨天还低,江秋梧脸埋在围巾里,还是被风吹得生疼,但胸腔里却像有火在烧,冰火两重天,并不好受。 好不容易坐上公交,兴许是车上人太多,环境又封闭的原因,江秋梧感觉胸口闷得厉害,连头也昏昏沉沉的,于是没到站就急忙下车,弯腰对着路边的垃圾桶干呕半天也没见吐出来什么,抬头瞧见书店门口有椅子,江秋梧慢悠悠走过去,坐下休息。 到底是自己的身体,知道应该是挺严重了,避免出现晕倒在街上,被热心市民送到医院的情况,江秋梧犹豫下,决定还是先打车去医院看病,正掏手机时。 “你还好吗?”有人走近问。 江秋梧还以为是自己发烧烧糊涂了,出现幻听,一开始并没有理会,直到那人直接蹲在她身前说:“我送你去医院吧,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江秋梧抬眸看她,“不用,我自己可以。” 因为发烧,江秋梧眼眶有些红,像蒙了层雾气湿漉漉的,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四目对视,那人明显怔了下,但很快就将目光挪开,她执着地说:“我送你去吧,你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万一在路上晕倒怎么办?” 江秋梧手指顿住,有些犹豫。 那人已经站起来,搀扶住江秋梧的胳膊,“走吧,别耽误了,越耽误越严重。” 稀里糊涂被好心人送到医院,江秋梧还没来得说感谢的话,就又被那人安排在休息椅上,“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挂号,对了,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发烧本就难受,一路上江秋梧都在闭眼休息,没来得及打量送她来医院的人,这会儿望去,才发现是个年轻的姑娘,扎着高马尾,穿了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灰色运动裤,身后背个黑色的包,很干净利索。 女孩子朝她伸手,“给我吧,我去挂号。” 江秋梧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试探性问:“你,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虽然jsg这话听起来很像搭讪,可江秋梧真的觉得这女孩子挺面熟,像见过似的。 女孩子脸上怔了下,笑笑说:“想起来了。” 江秋梧看她,有些愣。 女孩子提醒:“我们加过微信,也是在那家书店门口,你帮我凑人头。” 江秋梧恍然大悟,勾唇笑了下,“难怪我觉得眼熟。” “我叫许林溪。”她朝江秋梧伸手,“先给我身份证吧,姐姐,看病要紧。” 55 冬天是感冒多发季, 输液室里几乎坐满人,大家端起胳膊,耷拉着头, 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身体东倒西歪只为找个舒服的坐姿。 趁许林溪去接热水,江秋梧打开微信,找到她的微信名片, 把朋友权限从仅聊天改成聊天、朋友圈、微信运动等。 以前互不相识, 对陌生人难免存个心眼,可人家小姑娘刚送自己来医院,若还留着道防线,江秋梧心里挺过意不去, 另外,她也不怎么发朋友圈,没什么隐私值得窥探。 修改完权限设置, 江秋梧正要退出去时, 目光扫到许林溪朋友圈那栏赫然放着一张招聘公告图。 江秋梧的手指顿住, 鬼使神差点进去。 原以为许林溪做销售的,每天发的朋友圈会很多,可点进去后才发现她朋友圈的查看范围只有一个月, 并且这一个月里, 只发了一条朋友圈, 就是那条招聘公告。 【宝宝们,快来。】 后面跟着三个勾引的手指。 江秋梧放大图片查看几个岗位的具体招聘要求,不出所料, 最低学历也要求大专,手指稍稍松开, 正要点返回键时。 头顶传来温和的询问声:“你在找工作吗?” 江秋梧抬头。 许林溪把一次性水杯放入扶手旁边的凹槽里,然后绕到江秋梧右手边坐下,“你看我朋友圈。” “嗯。”江秋梧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并没有隐瞒,淡声说:“最近想换份工作,看见你发的招聘公告就点进去看了眼。” “怎么样?”许林溪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那张招聘公告图,边看边问:“这上面有合适的吗?” 江秋梧苦笑,如实说:“没有,学历要求都太高了。” 许林溪哦了声,抬头看江秋梧,“还有个岗位这上面没写,只要内推过了就行,但工资开的少,一个月三千五,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问问。” 江秋梧眼睛亮了亮,“什么工作?” “助教。”许林溪说。 江秋梧眉心微皱,“助教?” 许林溪又说:“说起来是助教,负责网课运转,其实和行政工作的工作性质差不多,特别简单,不需要太高的学历,并且还有岗前培训,就算没有经验也没关系的。” 隔行如隔山,许林溪寥寥几句话概述的工作,对江秋梧来说却是特别陌生,能否胜任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能不能进去还是一回事。 找工作是双方的选择,总不能只让人家交代,自己的情况一概不提,江秋梧想了下,觉得遇到机会就要抓住:“我高中就辍学了,开了个理发店,这些年一直在给人剪头发,没接触过其他行业,所以你说的这个我——” “能进。”许林溪说得特别肯定,“只要你想来。” 江秋梧愣住,“我我还没说完。” 许林溪看着江秋梧,“你只管告诉我,要不要来?” 若迟迟没工作,等理发店一卖,她就真成无业游民了,江秋梧抿抿唇,现在这个时候,不管什么工作,她自然是想做的,但又莫名感到很不安,“我心里其实也没底。” 而立的年纪,突然离开待了十多年的舒适圈,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怎么可能不迷茫。 许林溪笑起来,鼓励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姐姐,什么事都要经历一个过程,把开头熬过去就好了,别害怕,这不是还有我吗,哪里不会我可以教你,你之前帮过我,现在我来帮你,大家互帮互助多好呀,是不是?” 没想到举手之劳帮忙凑个人头,还能有后续,江秋梧看着许林溪,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这样,我明天正好在公司,你可以先来体验下看怎么样,然后再做决定来不来。” 江秋梧生着病,再加上情绪不高,这会儿想不出太华丽的感激词,很诚恳地说:“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这一份工作。” “好了,我们别谢来谢去的了,又不是我给你发工资,我这就是顺水推舟,让你欠我半个人情。” 江秋梧被逗笑:“那这样,如果真能去工作,我请你吃饭,就当是还那半个人情。” “啊?也就是说不去工作,就不请了吗?”许林溪问。 “”江秋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是。” “逗你的。”许林溪狡黠的笑了笑:“放心吧,肯定把你弄进来。” 除了谢谢,江秋梧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谢,最后一次啊,不要再说了。”许林溪点开江秋梧的微信头像,用手指放大,岔开话题问:“你头像好可爱啊,这萝卜是你自己画的吗?” 江秋梧脸色微变,低下头,“不是,网上随便找的,太幼稚了,正准备换掉。” “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江秋梧没吭声,掏出手机不动声色的将头像换回之前那个。 许林溪刷新完看见,惊讶道:“真换了?这么快。” 江秋梧勉强地扯了下嘴角,眼睛望向别处,“嗯,太幼稚了。” 输完液天已经黑透,江秋梧和许林溪在地铁站分开,“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 “同事之间,帮帮忙不是很正常。”许林溪背着身子边往后退,边朝江秋梧挥手:“明天见,对了,医生开的药,记得按时吃。” 江秋梧轻扯了下嘴角:“好的。” 因为生病没去成店里,下午房屋中介就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江秋梧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应该弄不成了,对方立马表示关心,叫江秋梧先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店铺的事先不急,明天上午再办也一样。 大概是不放心,到了晚上,江秋梧快走到店里时,房屋中介再次打来电话确定:“姐,你看我明天上午十点钟过去可以吗?这个时间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江秋梧:“不会。” “那就行,姐你现在好点了吗?这个季节啊,生病的人特别多,你千万要注意,勤添衣服,多喝热水。” 房屋中介是好心,可江秋梧提不起什么兴致,不太想交流,所以回的比较敷衍,对方也没硬聊,又关心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店外面的台阶上坐了人,江秋梧远远就看见了,她走到门口,绕开赵悦,掏出钥匙开门。 坐在台阶上的人有了动静,她抬头看江秋梧,有几分委屈:“怎么把头像换了?” 江秋梧开锁的手顿住,语气很平:“分手了,继续用情侣头像不合适。” “我没同意。”赵悦站起来,“单方面分手不作数。” 门被打开,江秋梧把钥匙放回包里,进屋前回头看了赵悦一眼,“话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想再重复,回去吧,别弄得大家都难堪。” 赵悦伸出手抓住江秋梧的胳膊,“我知道你在生气,我可以等你不生气了我们再——” “赵悦。”江秋梧打断她,但还没说完嗓子又开始疼,她不得不顿住,将头转向一旁,喉咙处猛咽了几下才继续:“我们是分手了,不是在闹脾气,所以跟生不生气没关系。” “是不是感冒了?”赵悦听出江秋梧声音不对,紧张地靠过去,两条胳膊有意拢住江秋梧的身体,但没有真正抱实在怀里,声音很轻的说:“我先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不用,已经看过。”江秋梧推开赵悦胳膊,往后退了步,下巴稍抬看着对面:“赵悦,你年轻,可能觉得谈个恋爱,日子过的甜蜜就行了,不错,陪伴和精神上的满足在一段关系里很重要,可想要长久维持下去,最起码还要忠诚,这是对伴侣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你才二十岁,心还没定下来,有偷偷喜欢的人很正常,但我——” 如果只是单纯睡个觉,搞搞暧昧,那无论赵悦心里还藏着谁,她都不会管,也不在乎,可她们是确定了关系的,她们在恋爱,在别的方面,她可以大度,可以宽容,宠着惯着赵悦都没关系,唯独这块不行。 感情里揉不得沙子,何况还是这种荒唐的开头jsg,江秋梧大度不起来,声音不受控制地哽咽起来,鼻音越来越重,“我没那么大方,只能说我们不合适,所以好聚好散,别再来了,至于欠的钱,放心,我一定尽快还。” “我不是来要钱的。”赵悦说。 “但欠了钱总归要还的。”江秋梧看着赵悦,语气故作轻松:“实话说,我该庆幸自己和宋老师有几分像,不然你也不会借我钱,如果没有那笔钱,我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赵悦脸色一白,心脏如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她明明是喜欢江秋梧的,但这个时候,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对不起。” 江秋梧吸吸鼻子,嘴角挤出的笑比哭都难看,她背过身子,“回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屋,将门反锁上。 失恋了应该找个朋友诉诉苦,然后痛快醉一场,可江秋梧不沾酒,唯一能说上体己话的朋友只有彭莉,但她不愿意去找,当初彭莉知道她和赵悦谈恋爱,就觉得不合适,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试试。 现在栽跟头了,再跑去诉苦,江秋梧觉得丢人,就躲在店里看电视,不知疲倦地看电视。 卧室空间很小,江秋梧一直没买电视机,举半天手机,手酸的厉害,突然萌发了买个投影仪的心思,可点进购物软件才想起来,这地方马上要卖了。 江秋梧手指顿住,瞬间打消念头,翻了个身将一条胳膊枕在脑袋下面,手机正好能支在胳膊肘的地方,电视剧进入到下一集,江秋梧心里期待看完这集能睡着。 眼睛闭上,提前进入备眠状态,手机忽地响了声,江秋梧睁开眼睛,迟疑了下,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点进微信。 【许林溪:下雪了,明天出门时,记得加衣服哦。】 江秋梧抿抿唇,用一根手指头打字:“好的,谢谢。” 【许林溪:晚安,早点睡,明天见。】 江秋梧看着发来的消息,顿了会儿,退出微信界面继续心不在焉的看电视。 56 早上起来鼻子有点堵, 江秋梧吃完药又喝了两杯热水,身子舒坦些才系上围巾出门吃早餐。 彭姐面馆刚装修完,还没开始营业, 江秋梧还在感冒,想换换口味吃点清淡的,去粥铺的路上遇到彭莉,“姐, 去哪儿啊?” 江秋梧被叫停, 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侧过身子跟她说话,“去吃早餐,你送彤彤回来了?” “嗯, 你去哪家吃?我这也没吃呢,正好一起。”天气冷,彭莉边说话边往手心里哈气。 江秋梧扬扬下巴, “前面拐个弯有家粥铺, 我想喝点粥。” “那家店我吃过, 粥熬得挺不错。”彭莉手伸进绑在车把上的厚手套里,“姐,上来吧, 载你一截。” 江秋梧扯唇笑笑, “不用, 就这么点距离,几步路就到了,你先去。” 光喝粥怕吃不饱, 彭莉又点了两屉蒸饺,边吃边跟江秋梧感慨, “马上就元旦了,这一年又过去了,时间可真快。” 江秋梧勺子荡在碗边:“是啊,一年过得真快,彤彤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就是写作业要人盯着才行。” 江秋梧:“以后再大点就好了。” 彭莉咧嘴笑了笑,“姐,你别说啊,小赵教小孩还挺有一套的,彤彤以前数学有点跟不上,这稍微一补习,分数立马就上去了。” 江秋梧手顿了下,低下头喝粥,没吭声。 “小赵寒假应该还要来店里吧,来的话,能不能让她再给彤彤补习下,我出补习费。”彭莉跟江秋梧商量。 江秋梧擦擦嘴,抬起头说:“补不了。” 似乎是没料到江秋梧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彭莉愣了半晌,“咋了,小赵寒假有其他事?” “不是。”江秋梧舀了勺小米粥,眼皮微微垂下,以很慢的速度把粥喝了才说:“我跟她分手了。” 彭莉一脸惊讶:“什么?这么快啊?” 听这语气,惊讶的貌似不是她们会分手,而是会分的这么快,江秋梧苦笑了下,心情异常复杂,点点头轻应了声,“嗯。” 彭莉心疼地看着江秋梧,一副替她感到不值的模样:“是不是小赵提的?” “不是,我提的。”江秋梧顿了下,说:“还有理发店我打算卖了。” 彭莉皱眉,感到很不解:“分手了为什么要把店也卖了?” 江秋梧放下勺子,淡声说:“之前借我钱的朋友就是赵悦,现在分手了,一直欠着不好。” 彭莉了然,看了江秋梧一眼,担忧道:“把店卖了,你以后可咋办啊?” “我已经找了其他工作,下午去面试,应该能成。”江秋梧笑了下,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压抑:“原本打算等一切定下来再告诉你的,可今天都提到了,我也不想瞒你。” 彭莉放下筷子,胳膊搭在桌子边上,低头叹了口气:“当初你俩在一起,我就觉得不合适,但没想到会分的这么快。” 江秋梧笑笑,“快吃吧。” 彭莉吃不下,抬眼看江秋梧,“姐,你们是哪方面不合适?有没有可能再磨合磨合,不是,我就是觉得小赵挺好一孩子的。” “没可能。”江秋梧回的很干脆:“也磨合不了。” 因为她们之间就不是什么合不合适的问题,而是,这段感情从根部开始就是烂的,注定长不出参天大树。 江秋梧的态度如此坚决,彭莉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有点不放心,“姐,你上午没事吧?要不咱出去逛逛,听说美联商场的秋装在打折,很便宜的,咱们一人买一身。” “我没事。”江秋梧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过几天就忘了,不用担心我。” 彭莉抿抿嘴,没再说什么。 跟房屋中介约的时间是十点钟,吃完饭回去时间还早,江秋梧拉开衣柜打算先挑身合适的衣服,下午出门穿。 她冬天\衣服不多,也没什么名牌,能拿得出手的寥寥几件,江秋梧眼皮微垂,神情很认真,在驼色的羊毛大衣和羽绒服之间犹豫,片刻后,终于做出决定,去面试还是穿的干净利索些好。 冬天\衣服厚重,挤在一排,拿这件时难免会扯出那件,江秋梧把衣架上的羊毛大衣,拽出一半时,看见大衣下摆和件绿色裙子缠在一起。 江秋梧手挡在两件衣服中间,将其隔开,另外一只手稍用力,大衣被抽出来,那件翡翠绿的裙子连带着从衣架上滑落,掉到地上。 起先只看到一个角,没认出来,这会儿看到全貌,零星的记忆瞬间被勾起来,拼凑出画面,江秋梧把大衣放到床上,弯腰捡起裙子搭在臂弯里,手顺着腰际滑到裙摆。 两千多的裙子摸起来,手感依旧不错,就是穿的机会很少,因为穿一次就被弄坏一次,赵悦像见不得这条裙子,一看见就发疯。 那晚在酒店就被扯断了吊带,她给缝上了,后面又断过两回,腰侧也裂开过一次,修修补补后,江秋梧从不主动提穿,但赵悦隔段时间就软磨硬泡逼她穿。 江秋梧以为这是她们之间的小情趣,现在仔细回想,她们头次见面时,自己穿的就是这条裙子,赵悦第一次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也难怪后面每次,一穿上她就不正常,全在怀念别人了。 避免让没必要的情绪过度消耗自己,江秋梧转身,目光寻了圈,走到桌旁,将裙子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头也不回的去浴室洗脸,冷水扑在脸上,瞬间冷静不少。 江秋梧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擦脸,突然听见外面有说话声。 “有人在吗?” 店面已经装修好,敞着门,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在营业,江秋梧放下毛巾,快步出去,“不好意思,最近不——” 看到来人是谁,江秋梧愣了愣,没继续把话说完,而是问:“有事吗?” 江波在的时候,她和柳英就没太多交集,现在人走了,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并且以柳英的经济水平,不至于来她店里做头发,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有事。 柳英点头,“嗯,有事。” 江秋梧接了杯热水,放在小茶几上,“坐下说吧。” 柳英说了声谢谢,目光还在打量焕然一新的门店,“这是刚装修过?” “嗯。”江秋梧轻应了声,眼皮微微垂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柳英看着江秋梧,缓声道:“你爸爸生前买了多份意外险,第一受益人写的都是你名字。” 江秋梧愣住。jsg “我咨询过这方面的专业人士,说可以赔一大笔钱,江波既然写了你的名字,我猜他应该是想把这笔钱给你的,毕竟——你是他亲生女儿。”柳英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片刻后又道:“他生前给你添那么多麻烦,这笔钱也该是你的,抽空和我去走下程序吧,这样也好早点拿到钱。” 柳英走之前,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江秋梧准备好材料后联系她,她们再一起向保险公司索赔。 中间可能有些麻烦,毕竟那么大一笔钱,不可能说给就给,保险公司那边也需要详细调查,最后的金额会稍有出入,柳英的意思是,能要多少是多少,但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有了这笔钱,眼前许多难题就会迎刃而解,理发店不用卖了,欠赵悦的钱也能轻松还掉,江秋梧心中轻松许多,但没感到太高兴,只是突然想起来许多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江波和吕晓梅还没有离婚,江波外出务工回来时会给她带糖酥,下雨天时雨伞会朝她这边倾斜,还会在她满分的期末数学试卷眉头处签上大名,洋洋洒洒写下对女儿的满意,点她额头劝告不要骄傲,再接再厉。 这本就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可因为他后来做的那些混蛋事,对比衬托之下,那些温馨画面变得弥足珍贵,甚至奢侈。 江秋梧前半生百分之八十的不幸皆是拜江波所赐,到如今地步,父女一场,也算公平收尾,谁也不欠谁了。 十点钟,房屋中介来补全店面信息,江秋梧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出售了。” 房屋中介很意外,忙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秋梧没有过多解释,只说自己计划有变,询问可不可以帮忙找个租户,她要把理发店租出去。 虽然不用卖店来还赵悦的钱,可她也不想继续之前的生活了,十多年日复一日,早就烦透了,至于未来怎么走,还没有具体方向,可不管怎么样,总要先迈出一步看看。 不论是卖还是租,房屋中介都有赚头,心里虽多少有落差,但也不会跟钱过不去,立马热情道:“当然可以,我一定尽快帮你把这店铺租出去,多好的地段啊,你就放心吧,保准能租个好价。” 江秋梧笑了笑,“麻烦了,谢谢。” 57 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 江秋梧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没着急给许林溪发消息,而是先在写字楼大厅的休息区找了位置坐下, 从包里抽出一个棕皮小本子。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求职,心里多少有点紧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 关于‘智思教育’这个机构, 助教的工作内容,以及面试需要注意什么问题,临时抱抱佛脚,有没有用不知道, 但至少心里能踏实点。 两点过五分,许林溪从楼上下来,往休息区扫了眼, 嘴角稍扬, 阔步走过去, 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里,停在江秋梧跟前,浅弯了下腰, 打趣说:“做功课呢。” 思绪被打断, 江秋梧循声望去, 才发现许林溪离自己很近,这个距离让她身体本能的往后仰了下,诧异地问:“你怎么下来了?” 写字楼管理严格, 没有工牌,进出需要到前台登记, 然后刷卡上楼,电梯外设置的关卡分单双层楼,拿单层的卡刷双层楼的门禁,是进不去的,许林溪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注意单双层,刷完卡,那个关卡滴滴响个不停,就是不打开。 路过的人偷偷观赏,还挺窘迫,最后还是保安大叔来帮的忙。 “这会儿比较闲,我下来看你到了没有。”许林溪绕到江秋梧旁边的沙发坐下。 “我正打算给你发微信。”江秋梧客套地说:“不好意思,让你还跑一趟。” “没事。”许林溪摇摇头,目光在江秋梧身上停留,似笑非笑地说:“你今天很漂亮。” 江秋梧脸上怔了下,礼貌微笑:“谢谢。” 还没聊上几句,许林溪的手机响起来,她出去了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杯热奶茶,其中一杯递给江秋梧,“喝完暖暖身子,我们就上去吧。” 江秋梧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奶茶,眼眸微垂,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谢谢,让你破费了。” “不用谢,都是同事,互帮互助。”许林溪笑。 江秋梧一直不明白许林溪为什么那么肯定她们会成为同事,直到进入公司,听到路过的几个同事打招呼时,称呼她为许老师。 原来许林溪的职业是老师,而助教就是协助老师完成工作,串一起后瞬间就说得通了。 “原来你是老师啊。”会议室里,江秋梧看着许林溪,神色复杂。 许林溪脸上一愣,抬头问:“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 江秋梧垂下眸子,尴尬道:“我以为你是做销售的,抱歉。”那天许林溪怀里抱着传单,让她帮忙凑人头,包括说话的语气,怎么看都像销售在完成任务。 “不怪你,我当时那副样子确实像卖课的。”许林溪叹气,余光瞄了眼江秋梧,“姐姐,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江秋梧面露愕然,没懂:“什么?” 许林溪笑道:“公司收不到学生时,老师统统要被派出去发传单,你虽说是助教,但保不齐哪天也要去干这活。” 江秋梧感觉这并不是难事,反而觉得挺合乎情理:“没关系,我能做。” “那到时候我们俩搭档,我负责加人微信,你负责给人递传单。”许林溪跟她商量。 “可以。”江秋梧谦虚道:“你有经验,正好能带带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反悔。” 见时间差不多,许林溪才把话题转到工作上。 智思教育是做公职考试辅导的,许林溪负责初高中教师资格证考试的课程,平时以线上教学为主,因为每节课学生数量庞大,需要助教记录学生考勤情况,不懂的问题,课后维护和学生的关系,反馈教学情况。 许林溪下午正好有课,江秋梧旁听加学习,两节课感受下来,谈不上多难,就是涉及到的事情比较繁琐,要有耐心还得心细。 课后,许林溪询问江秋梧的意思:“要不要尝试一下新工作?” 这次江秋梧没有犹豫,态度诚恳道:“我会努力把这份工作做好。” 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这是目前她能有的最好选择,上学的时候就幻想过以后到写字楼里上班,有宽敞明亮的工作环境,隔着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的高楼,灯红酒绿,这份工作正好符合,另外每次跟着上课,能学习到不少东西,也算充实自己。 在人事下班之前,许林溪带江秋梧把手续办妥,邮箱里很快收到offer,通知她元旦过后开始上班。 回去路上,江秋梧心脏飘忽忽的,沉淀不下来,隔一会儿就忍不住掏出手机,点开邮箱查看人事给她发的入职offer。 工资算不上太高,五险一金要到三个月转正后才有,并且以她的学历,没有晋升可能,以后只有两条路,要么辞职,要么被开除。 三十三岁的年纪,拥有这样一份工作,说不上多有保障,跟同龄人更是没办法比,可江秋梧当下并没有这种烦恼,人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想要的太多,她懂知足,也明白现在拥有的一切对她来说,已是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也正是因为知足,接连几天的压抑心情终于获得一丝雀跃感。 · 晚上赵悦又来了,还坐在老位置,江秋梧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想多问,只是觉得这么冷的天杵在外面没必要,绕过开门时,捎带说了声:“回去吧。” 语气很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很愤怒,她知道过度的情绪反应只会让事情激化,引致心中的伤口扩张,发炎,化脓,那样等同于自虐。 还不如波澜不惊地等,没有人比她还清楚时间是个多好的东西,它可以将替代品受的羞辱抚平,把臆想中赵悦和宋玉婉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脑子里剔除,令一切不愉快的情绪消失殆尽。 只要她足够冷静,时光是会帮她的。 另外失恋是多正常的事啊,就像江波和吕晓梅日子过不下去,也会选择离婚一样,虽然分开的理由各不相同,但核心没有变——某些原因导致关系无法维持。 这在江秋梧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她经历的事都足够戏剧性,慢慢就习惯了,她不是爱情至jsg上的人,离开爱情她依旧要吃饭,要生活,要工作。 并且只要她情愿,明年、后年或许根本要不了那么久,她还会遇到其他心动的人,但这都是后话。 当下,她不过觉得和赵悦分手是件正确且又不值得悲伤的事。 “我看到放在玄关处的苹果。”坐了太久,小腿有些麻,赵悦没有立马站起来,先抬头朝江秋梧望去。 她今天化了妆,朱唇柳眉,驼色大衣长到小腿,包裹住纤细的身躯,掏出钥匙开门时,几根碎发落下来,挡在脸侧,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赵悦怔怔望着,忘记问苹果是不是给自己的。 “给你的。”江秋梧推开门,把钥匙收进包里,回头看了赵悦一眼,“明天别来了。” 赵悦手撑在地面站起来,答非所问:“我吃了,特别甜。” “嗯,甜就行。”说明没买亏。 江秋梧没再多说,走进店里,转身要关门,赵悦突然伸手挡在两扇门中间,眼睛直直盯着江秋梧,也不说话。 江秋梧没有强行把门推上,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抬眼跟赵悦说:“你这样做没有意义。” 赵悦明白这个道理,江秋梧还在气头上,不能逆她,不能惹她,要给她时间冷静,赵悦都懂,只是看到遗落在沙发上的外套,就忍不住找借口来见一面:“你的东西没拿,平板,充电器,还有几件衣服。” “”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也是,宋玉婉应该马上就会恢复单身,只要赵悦有心,两人不愁走不到一起去。 江秋梧眼皮抖了下,缓缓松开手,眼睛看向赵悦右手里的袋子,“谢谢,给我吧。” 赵悦递过去,眼睛一直看江秋梧,“感冒好点了吗?” “好多了。”江秋梧接过袋子,正要说什么,赵悦抢先一步又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江秋梧愣了下,皱起眉道:“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我也有东西没拿。”赵悦说。 江秋梧抿抿唇,犹豫了下把门打开,“我要睡觉了,你速度快点。”她记得赵悦落在这里的东西并不多,尤其是开学后。 店里刚装修过,比以前敞亮气派许多,赵悦进屋后怔了怔,步伐很慢,环顾打量屋内的陈设,直到对上江秋梧的目光,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催促:“快去拿你东西吧。” 卧室里有过她们太多回忆,避免尴尬,江秋梧没有跟进去,可在外面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赵悦出来,并且一丁点收拾东西的声音也听不到。 “还没好吗?”江秋梧走过去,把半掩的门推开,要看看是什么情况,然后一眼就看见赵悦站在垃圾桶旁,手里拿着她早上丢掉的衣服。 赵悦被开门声惊动,睫毛颤了颤,抬起头,声音嘶哑问:“衣服也不要了吗?” “不要。”江秋梧说得很干脆。 赵悦手里紧紧攥着那条裙子,低下头,喉咙处滚了滚,“扔掉太可惜,我先替你保管着吧。” “随便你。”江秋梧没说什么,反正都是要丢掉的东西了。 赵悦将目光从裙子上挪开,抬眼看江秋梧,“你穿这条裙子特别漂亮,真的,我第一眼看见你——” “够了。”江秋梧出声打断,背过身子不愿意听,“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赵悦听话照做:“好,我听你声音还有点哑,吃药了吗?” 话音落下,江秋梧没吭声,也没回头,一个背影已经代表一切。 赵悦眼中被落寞填满,仓皇低下头,“嗯,你休息吧。” 洗完澡,江秋梧拉开衣柜,目光突然顿住,愣愣盯着衣柜一角,赵悦的衣服还原封不动挂在原处,除了那条裙子,什么都没拿。 江秋梧低下头,将柜门合上,找到赵悦提来的袋子,放到桌上,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衣服不多,很快就见底。 最下面有个大红色的盒子,颜色喜庆,上面印着圣诞老人,江秋梧盯着看了会儿,伸手将盒子拿出来,缓缓打开,意料之中,里面躺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右侧夹有一张卡片。 打开后,看见上面写着:“我喜欢你,是真的。” 晚上做了一夜的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赵悦抱着她撒娇,哄她再穿那条绿色的裙子,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赵悦却在最亲密的时刻,在她耳边动情地叫宋玉婉的名字。 江秋梧醒来时,感觉身体累极了,眼周围一圈胀胀的,应该是在梦里哭过,清醒的时候不肯掉眼泪,可管得再宽,也管不到梦里去。 盯着天花板愣了会儿,江秋梧掀起被子蒙住头,翻身侧卧,打算缓缓再起,等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快十一点。 早餐店差不多都已经关门休息,江秋梧洗漱完,把桌上的苹果洗了,边吃边翻看公司入职手册,这个苹果一直管到下午两点,肚子叫起来,江秋梧才把店关上,出门买菜。 太阳出来了,天气暖和不少,路过巷子口时,有几个老街坊站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外扯闲话,瞟见江秋梧走过来,就打了声招呼,“出去啊。” “嗯。”江秋梧笑笑。 “小江。”便利店的老板娘叫住江秋梧,好奇问:“店里还招不招人啊?” 江秋梧满脸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正纳闷时,就听便利店的老板娘又说:“小赵在我店里连坐了两晚上,我问她干啥呢怎么不去你店里,她说你把她辞退了,找不到新工作没地方去,怎么了,是小赵做的不好吗?” 江秋梧愣住。 “要不这样,你看看我侄女,年轻勤快,干活利索,就是初中没毕业,但脑子很好使,绝对比小赵聪明,大冬天的晚上冻死人,找个旅馆住也比坐店里强啊,傻不傻。” “” “能行不?”老板娘追着问。 “店里刚装修完,没生意,我招人做什么啊。”江秋梧回过神,扯唇笑笑,开玩笑说:“自己都养活不起了。” 旁边老板一听立马附和道:“就是说啊,根本没必要装修,影响生意不说,天天吵死个人,上面整天弄这些花把式,有什么用,一点都不替老百姓着想。” 另外几个街坊,有的店里装修了,有的没装,话题碰到一起,很热烈地讨论起来。 江秋梧趁机离开,老板娘刚说的话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被过度解读,就被其他想法代替,她要买点什么菜好?店铺已经挂出去,这几天随时会有人来看房,而她也要考虑找新的地方住,最好是离工作的地方近点。 虽然具体还不知道是哪天,但肯定不远了,这么一合计后,江秋梧决定先买一天的菜量,因为冰箱也要提早收拾,腾出来。 · 上周考研就结束了,江秋梧原计划是考试结束后请李欣吃顿好的,可那几天才和赵悦分手,提不起出门的兴致,这顿饭也就硬生生被拖到元旦才实现,其实在元旦也挺好,正好过节。 李欣考的不错,心情格外好,提起未来满眼都是憧憬,江秋梧很替她高兴,说了些鼓励的话。 “姐,你最近怎么样?我忙着考试,好久都没跟你见面了。” 江秋梧笑着说:“挺好的,我找了份工作,理发店准备租给别人了。” 李欣皱眉:“是不是江波又找你要钱了?” “不是。”江秋梧停顿了下,说:“江波去世了。” 李欣愣住,低下头,沉默了会儿,问:“什么时候的事?” 江秋梧:“没多久,二十一号,担心影响你考研,我就没和你说。” 李欣嘲讽地笑了下,“他跟我又没关系,能影响到我什么?死了就死了吧。” 确实如此,这样的父亲,死了就死了吧。 江秋梧点点头,“嗯。” “你把理发店租出去,以后怎么办?”李欣问。 江秋梧笑笑,“我找了其他工作,在一个教育机构当助教,明天就去上班了。” “助教?那算什么工作啊,工资很低,还没保障,大学生都是当兼职做的。”李欣眉心皱了皱,“还不如你继续给人理发呢。” 江秋梧脸色微变,低下头,勉强的笑了下,“没事,每个月还能收租金,饿不到。” “也是。”李欣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地问:“理发店租出去后,赵悦是不是就不来了?” 江秋梧笑笑:“当然。” 韶华巷禁止jsg汽车入内,的士只能停在巷口,江秋梧付完钱下车,经过便利店门前时,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往里面望去。 已经十点钟,就当是打消自己的顾虑,江秋梧掀开门帘进去,老板娘正在往保温箱里放明天早上要卖的包子,看见江秋梧,两人打照面笑了下。 穿过放夹心饼干的货架,江秋梧走到尽头,往休息区扫了眼,空空如也。 “小江,来俩包子吗?热乎乎的,可好吃了。”老板娘伸长脖子问她。 江秋梧收回目光,转身走到收银台,浅笑道:“好,拿两个。”不然什么都不买,进来转一圈挺奇怪的。 “来,给你。”老板娘装好递过去,见江秋梧在扫码,连忙伸手挡住,“这包子是姐请你的,就是我侄女到你那上班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呗,不着急现在就去,等生意好的时候再去也不迟啊。” 还在为这事,避免误会,江秋梧只好如实说:“不是我不帮忙,而是理发店我打算租出去了。” 老板娘愣住,手也垂下来。 江秋梧付完钱,提上包子离开,右手掀开厚重的门帘,和迎面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 赵悦往后退了步,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话,“今天元旦,新年快乐,你去哪儿了?” 想起老板娘的那些话,江秋梧眉心微皱,朝赵悦说:“出来下。” 赵悦愣了愣,连忙跟上去。 便利店和隔壁包子铺中间有个背风角,江秋梧停下脚步,转身问她:“你在这儿做什么?” 赵悦抬眼看她:“你感冒了,我担心你半夜发高烧,没人照顾。” “”江秋梧低下头,舔了下嘴唇,“我感冒早就好了,你回去吧。” “没好,嗓子还是哑的,鼻音也重。”赵悦固执地说。 江秋梧别开脸看向别处,声音很平:“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就算没好全,半夜发了烧,医院有救护车,有医生有护士,有治疗感冒发烧的药,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做这些对我来说没有用,只能感动你自己,你明白吗?” 赵悦却不以为:“我喜欢你,我心甘情愿做这些,你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过来看?你在担心我。” “你错了,我是在担心自己,你晚上不睡觉白天没办法上课,万一再把自己冻出好歹,你母亲要来找我来担责的,嫌我耽误你学业,糟践你身体。”江秋梧说:“我哪有钱,哪有精力赔,所以还不如防患未然,趁早劝你回家,这样什么事都没有。” 赵悦不敢相信这是江秋梧说的话,“你撒谎!” “我没撒谎。”江秋梧看了赵悦一眼,淡声道:“我以前确实喜欢你,知道你把我当成别人的时候,也确实生气,可这都过去了,我们开始就不合适,现在分手了,就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不怪你了,你也别再来了,去做自己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江秋梧平静理智的让赵悦心慌,她宁愿对方怨她,骂她,跟她吵,也不要这种冷静到可怕的谈话。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懂,为什么江秋梧看起来那么平静,为什么她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为什么她可以放下的这么快。 赵悦扭头冲着江秋梧的背影,不甘心地问,“分手,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58 江秋梧脚步停顿, 孤零零站在包子铺外的壁灯下,影子被拉很长,就在赵悦因这个动作萌生希望, 想要说些什么时,她抬脚匆匆离开,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 身形单薄, 却无比坚决。 人很快隐入寒冬的夜色中,无影无踪。 这让赵悦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江秋梧真的要和她分手,不是在生气, 也不是闹脾气,而是要彻底将她逐出自己的世界,她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也没有来日方长。 巨大的惶恐瞬间侵袭到四肢百骸, 赵悦心脏猝地收紧, 疼的弯了下腰,眼睛死死盯着江秋梧消失的方向,不知所措。 明明知道要失去什么东西, 也努力想要抓住, 可怎么都握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还毫无办法,这种无力感简直糟糕透了。 赵悦在冷风中站了许久, 直到确定江秋梧不会回来,才转身走进便利店, 从货架上拿了两包饼干到收银台结账。 老板娘偷瞄她一眼,想说什么,可见赵悦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又硬生生给憋回去。 结完账,赵悦拿着饼干找位置坐下,一坐又是一夜。 早上七点刚过五分,学委打来电话,特意提醒:“赵悦,今天上午有考试,你千万别忘记来。” 整晚没合眼,赵悦头往后仰,闭了闭眼,疲倦地应了声,“嗯。” 见赵悦态度敷衍,学委有些不放心,又道:“你都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要是再缺考,来年肯定要重修,这样会很麻烦的,耽误时间不说,还会影响你以后拿奖学金,保研,出国留学,所以最好还是一次性过了。” 赵悦盯着天花板,眼神有些涣散:“好,我知道了。” “嗯,九点钟考试,不要迟到。”赵悦平时和班上同学交往不多,有些脱节,学委想了想,鼓励说:“这周是考试周,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复习,你也要加油。” “好。”赵悦闭上眼睛。 清晨,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太阳,肃杀的冷意叫人直发颤,赵悦从便利店出去,双手插在兜里,步行到理发店,卷帘门还在关着,不知是没起还是已经出门了。 赵悦站了会儿,见还没动静,掏出兜里的手机,给江秋梧发消息:“我先回学校考试,等考完了我们谈谈,好吗?” 往上翻,是她昨晚发的。 “对不起,我不该问那样的话,我知道你肯定也很难过。” “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弥补?” 上午考完试,也不见江秋梧回复,赵悦低头注视着聊天框,句句斟酌,但打好的内容,最后又全部给删除了,没发出去。 因为再多的解释,在既定事实面前,都显得不足轻重,另外她担心自己太烦人,江秋梧会把她拉入黑名单,所以格外的小心。 一宿没睡,赵悦实在撑不住,便回租的房子里眯了会儿,好应付下午的考试。 考完所有的科目已经是四天后。 赵悦出了教室就直奔韶华巷,到后发现店门还是锁着的,早上七点钟门没开可能是没起床,那下午五点钟呢,是出门买菜还是去拿货了,赵悦坐在店外等,一直到晚上十点钟,天空开始飘雪,都没见江秋梧的身影。 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赵悦垂着头,失落而归。 第二天,店依然没开。 第三天,还是关门。 第四天 就在赵悦濒临崩溃,打算报警时,百米外的彭姐面馆开门了,店外停辆小三轮,彭莉拿着送货单正低头点货。 宛若看到救命稻草,赵悦狂奔过去一把抓住彭莉胳膊,失态地问:“江秋梧呢?” 彭莉抬头,脸上有点怔住,“小赵啊。” “她人呢?你肯定知道,对不对?”赵悦焦急问。 彭莉抿了抿唇,把送货单顺手塞进罩衣前面的口袋里,招呼道:“进屋吧,喝口热水,外面太冷了。” 赵悦抓着彭莉胳膊不放,颤声问:“她还在韶城吗?” “在,不在韶城,她能去哪儿啊。”彭莉讪笑了声,扭头看赵悦,她应该是很多天没睡好觉,下眼睑浮肿,眼底暗沉,整个人瘦了一圈,看着很颓唐,只有那双眼睛亮亮的,在期盼她能带来好消息。 彭莉低下头,眼神躲闪,手搭在赵悦后背上,把人往屋里拢,“走,先跟姐进屋。” 赵悦固执的很,站着不动,语气哀求:“彭莉姐,你就告诉我吧,她在哪儿。” “小赵”彭莉叹气,伸手抓住赵悦手腕要把她往店里拉,这才发现她手冰的惊人,再仔细一看,这都穿的什么啊,是过冬还是过秋天呢。 “出来怎么不多穿点啊,你这孩子真是的,多冷的天就穿这么点,手都冰冷冰冷的,生病了是谁受罪。”彭莉边数落边把赵悦强行拉到店里,倒了杯开水放到桌上,“趁热喝,暖暖身子。” 赵悦掌心捂住杯子,慢慢找回点知觉,仰头jsg看彭莉:“姐” 这声姐叫得可怜兮兮,彭莉耳根子软,见不得这些,别开脸坐到赵悦对面,语重心长道:“小赵,听姐的,算了吧。” “不可能。”赵悦说得坚决。 彭莉叹了口气,看向店外,缓声道:“你不清楚,秋梧姐这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内心其实比谁都刚毅,她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再改变,我看她这次是下了决心要和你断掉,你就放弃吧。” 语气稍稍停顿,彭莉看了赵悦一眼,继续说:“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们不合适,秋梧姐比你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背负的也多,而你年轻,看问题纯粹,很难站在秋梧姐的角度上,理解她那些难处和迫不得己,这两口子过日子,到最后都要回归到柴米油盐上,并且少不了摩擦和争吵,只靠那点喜欢,那点心动压根支撑不了多久,两个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能走到一起,相伴终老,那是她们都毫无保留的把心掏出来给对方,时时刻刻包容,理解,站在对方的角度替对方着想。” “我知道你俩处对象的时候,就特别不理解,不理解秋梧姐冒这么大风险图个啥啊,现在能发现不合适,早点分开也挺好,小赵,你不过才二十岁,以后肯定会遇到适合自己的人,何必非要抓着这段不放。” 赵悦耐心听完,抬头看向彭莉:“要是我就认定是她呢?” 小心眼她可以改,理解她可以学,替对方着想她也不觉得是个难事,以前没有做到毫无保留,以后她会拼尽全力弥补,而不是一句算了就算了,只要她心里还有对方,就不会轻易算了。 江秋梧不撞南墙不回头,而她撞了南墙,还要看看南墙后面是什么,不合适又怎么样,她偏就要在一起,看看不合适能把她们怎么样。 彭莉被赵悦这种近乎偏执的死犟惊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坐了会儿起身去忙别的,再回来时,赵悦已经走了。 桌上的茶没喝,彻底凉透。 寒冬腊月天,地里麦苗冒出头,绿油油的一片,放眼望去心中莫名舒心,豁然开朗。 赵悦把车停在红色大门外面,没有着急下车,而是盯着车正前方不到五米处的棕色土狗,它趴卧在地上,黑黝黝的眼睛望着车里的人,神情有点呆。 对视片刻,赵悦拉开车门,土狗倏地站起来,害怕的往自家院子里跑。 赵悦确定这不是那天晚上朝她狂吠的那条狗,心稍稍落定,下车去敲门,没有人应声,推开红色的大门,院里空无一人,偶尔有几声咕咕的鸡叫。 杨金凤坐在低矮的瓦房门口,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并且不止一件,衬得脑袋很小,和身体有些不匹配,她眼睛浑浊,定定地盯着院子的一角,像是睡着了一样,再走近些才发现,老人的眼角有泪水涌出,而老人自己像是没发现,任由泪水在脸颊上干涸,风一吹,冷飕飕的。 半晌后,又有新的泪水涌出,眼睛红了一圈。 赵悦被眼前这幕骇到,脚步很轻的走过去,怕惊扰到杨金凤,连说话声也很轻,“奶奶。” “”杨金凤抬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下,脸上皱巴巴的皮肤舒展开,诧异又欣喜,“是小赵?” 然后下意识地往赵悦身后看,并没有人。 “是我,奶奶。”赵悦蹲下身子,询问:“怎么哭了?” 杨金凤笑了笑,低下头用帕子擦掉眼泪,连说:“没事,没事。” 赵悦半信半疑,往屋里扫了眼,寂静的可怕,根本不像有第二个人在,心猛然沉到谷底,江秋梧没回家。 “小赵,你怎么来了?”杨金凤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来,给赵悦搬凳子。 赵悦收回目光,“哦,我来——” 这时,目光突然被老式组合柜右侧立着的黑白照吸引去,她见过江波,而黑白照上的男人正是他。 江波死了?赵悦脸上有点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杨金凤察觉到赵悦眼神不对,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同样盯着照片,看了会儿才低下头叹气,“儿子享福去了,丢下我这老东西。”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赵悦问。 杨金凤记得特别清楚,脱口而出,“上个月,二十一号。” 上个月,二十一号,赵悦记起来了。 原来,她在医院陪宋玉婉的时候,江秋梧在家处理江波的后事。 怪不得那几天的联系骤然减少,双方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在各自忙碌。 回程路上,天渐渐暗下来,赵悦目视前方,卡在支架里的手机坚持不懈地在给同个号码打电话,机械的女声播报完毕,没有人接听,通话中断。 赵悦像是极有耐心,伸手点了下,再次拨过去,这个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后,手机彻底没电,自动关机。 车内终于消停下来,赵悦猛踩油门,又回到韶华巷。 关了好几天的店里终于亮起灯,远远看着温暖极了,从未像此刻这般期待过,像是口渴十天半个月后终于在荒芜的沙漠里寻到水源,尽管一再克制,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赵悦小跑闯入店里。 正在打扫卫生的女人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一跳,往后退了步,手里举着鸡毛掸子,“你,你干什么?” 然后朝里屋喊:“老公,快出来。” 很快一个彪形大汉掀开帘子出来,身上套着围裙,因为腰围过大,后面的绳子没绑,围裙就那么松松垮垮挂在胸前,他手里拿着清洁球,问赵悦:“剪头?” 赵悦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和陌生女人:“你们是谁?”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哦对了,这是我们租的店面,今天刚搬过来,你是”男人迟疑道:“找以前的老板?” 屋内布局没变,但摆设的物件全部被换掉,看起来陌生极了,还有隔着帘子的卧室,赵悦不敢去看,眼皮微微垂下,转身离开了。 韶华巷经二次整修后,每家店铺外侧安装了复古的壁灯,古巷的味道愈发浓,吸引来很多旅客打卡拍照。 晚上七点多钟,正是热闹的时候,小吃店门前排起长队,冰糖葫芦,烤红薯,糖炒板栗薄烟徐徐升起,带着香气,给这个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一丝暖意。 赵悦望着那些游客,明明能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却切身感觉不到快乐,整个人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不知不觉走到便利店门前,她掀开帘子进去。 收银台上放着银色的锅炉,在卖关东煮,老板娘叫赵悦,“来点吗?味道可好了,大冷天的吃点这个还暖和。” 汤上面浮着层红红的油花,赵悦看了眼,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泛起恶心,她猛地弯下腰,手扶在收银台侧,摇摇头,“不了。” 老板娘见状,有点担忧:“这是怎么了?小赵,身体不舒服?” 赵悦摆摆手,直起腰说:“拿瓶水,要冰的。”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熊熊燃烧,烧的她整个人难受极了,急需要冰的东西降温。 老板娘手一顿,“这啥天啊,哪有冰水,常温的要不要?” 赵悦点头。 “小赵,你老板都把她那店租出来了,要我说,你也别在这耗了,去找点别的事干吧。”老板娘边拿水边冲赵悦说:“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找其他活肯定不难。” 赵悦愣住,“你说什么?” 老板娘看了赵悦一眼,叹口气,重复:“我说你去找个别的——” “你知道她把店租出去了?”赵悦问得莫名其妙。 老板脸上一怔,“啊对啊,这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 就她不知道。 一时间,赵悦感觉自己特像个局外人,关于江秋梧的事情,她一概不知,简直蠢到极致。 夜市,巷子里那几家小吃店的生意格外好,面馆基本没什么人,彭莉站在门口,望着本该是卖包子的店铺,晚上却在卖臭豆腐,人还挺多,心里不禁琢磨起来,要不她晚上也卖点什么小吃。 至于卖什么小吃,还没想清楚,就瞥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晃晃悠悠走到店前,仰起头,声音嘶哑问:“彭莉姐,她躲哪儿了?” 彭莉叹了口气,“小赵,姐下午跟你说那么多,你怎么就没不听明白呢。” 赵悦摇头,吐字时呼出来的气体灼人,“jsg让我见她一面。” 彭莉眉心微微皱起,感觉不太对劲,走近一摸才发现赵悦身子烫的吓人,“小赵!你发烧了,你都不知道吗,走走,赶紧去诊所看看。” 赵悦没动,拉住彭莉胳膊,眼眶猩红,有气无力地问:“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 “”彭莉瞥她一眼,心疼又无奈,“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会折腾人。” 小区禁止外来车辆入内,赵悦把车停在路边,跟着前面推孩子玩耍回来的母亲一同进去,里面绿化率挺高,道路两旁全是树,有的已经枯黄飘零,有的却绿意盎然,叫人分不清季节。 赵悦站七栋楼下的花坛旁,仰起头,从一楼开始往上数,一,二,三直至数到十一,屋里没亮灯。 拐直单元楼的小路上却传来欢笑声,“哎,都这么晚了,早知道我们就在外面吃点算了。” “没关系,我来做,很快的。”她耐心安抚。 女人笑声轻快,带点俏皮:“那我还给你洗菜,打下手。” “不用,你不是还有点工作没弄完,你先忙工作。” 女人长叹一口气,语气却在炫耀:“姐姐,有你我真是太幸福了。” 这对话听起来就叫人以为是对热情中的小情侣,然后不知怎么的,她们突然都不说话了,连带脚步声也消失。 在干什么? 赵悦太好奇了,但没有勇气,她低下头舔了舔嘴唇,手握成拳让指甲陷入皮肉,痛意刺激下终于挪动几步,狐疑地探头望去。 “别动。” 路灯灯罩已经斑驳,投下的光线昏黄,又莫名营造出一种氛围感,穿黑色冲锋衣的女人伸手按住对面女人的肩膀,踮起脚,紧接着身子微微前倾,脸凑了上去。 地上的影子交缠在一起,暧昧至极。 在接吻? 赵悦瞬间脊背发冷,整个人如同雕塑立在原地,距离江秋梧说分手,才过去几天,这速度未免太快,为什么自己还在因为这段感情食不下咽寝难安时,她能那么快有新人。 猛地一个大喘气后,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每挤一个字赵悦都感觉心脏在抽搐,夹杂冷意,恨意,不甘,还有委屈。 “江秋梧,你……是不是太快了点?” 59 没想到赵悦会找到这儿来, 顾不得眼睛里迷进沙子,江秋梧下意识推开许林溪,往后退了步, 睁睁眼又眨了几下,酸疼不已,让她忍不住上手去揉,一边又扭头去看赵悦。 “别揉。”许林溪抬手阻止, 抓住江秋梧手臂, “走,上楼用水冲一下。” “没事,已经好多了。”江秋梧抗拒地侧了下身体,回绝许林溪的好意, 说:“许老师,你先上去吧。” 许林溪没动,转头看站在路口的人, “你怕她误会?” “不是” 江秋梧还想说什么, 赵悦已经走过来, 生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眼皮微微垂着,像在努力压抑什么。 “回去吧。”江秋梧朝她说。 又是这句话。 赵悦突然想笑, 恹恹抬眼:“你能换点别的——” 尾音还没发出, 突兀的断掉。 借着路灯光线, 赵悦看清楚站在江秋梧身旁的女人的长相,她见过,那天在书店, 江秋梧和她加了微信,记得自己当时酸的要死, 江秋梧安慰说等销售绩效考核过了,她就删掉。 可现在,本该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站在楼下接吻。 不知为何,脸上突然热腾腾的,人似被扔进大蒸笼里,心肝脾肺被高温灼得疼起来,呼吸一下都疼,可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对面,愤怒又委屈。 “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江秋梧皱眉,没理会赵悦胡言乱语,扭头朝许林溪说:“许老师,你先上去吧。” “许老师?”赵悦冷笑了声,转头质问许林溪,“你不是销售吗?惦记别人女朋友,好玩吗?” “赵悦!”江秋梧听不下去,挪动了下身子挡在赵悦面前,这个姿势很明显,要护着后面的人。 赵悦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下巴稍抬,不敢相信地问:“你还护着她?” 现在这场面,自己再待下去确实不合适,许林溪抿唇,拿走江秋梧手里的购物袋,“行,那我先回去做饭,外面冷,不要待太久。” “谁让你走了,我问你话呢。”赵悦侧身堵住许林溪,但手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被一道力给拽回去,拉扯的瞬间,赵悦脚没站稳,身体晃晃悠悠,往后趔趄了下。 江秋梧心里一惊,连忙伸手拉住赵悦胳膊:“……小心。” 而赵悦也及时用手撑住树干,这才没跌坐进旁边的冬青丛里,但小腿被花坛沿刮了下,有轻微的痛意。 江秋梧眉心轻皱,看她:“没事吧?” 赵悦低下头,勾唇嗤笑了声,喃喃道:“江秋梧,你推我,是怕我打她吗?” “”江秋梧抿唇,“我没推你,是你自己没站稳。” 赵悦像是没听见,神情恍惚地问:“你们已经同居了?” 江秋梧眼睛望向别处,深吸了口气,平静告知:“赵悦,我们分手了。” “真同居了,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速度真快。”赵悦嘲讽地笑笑。 如果误会能让她们的生活都回到正轨上,那也挺好,江秋梧没有解释:“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没有关系,回去吧,别再来浪费时间。” 说完抬脚刚要走,赵悦突然伸手抓住她胳膊,声音听起来无比沙哑:“你有多爱我?” 江秋梧愣住:“” “还是,压根没爱过?”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喜欢上别人。 江秋梧眼底瞬间有了湿意,她心里也在问自己,爱过赵悦吗,应该爱过吧,不然为什么会突然想落泪。 明明相识的时间不长,可江秋梧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是最懂赵悦的人,她熟知她的家庭情况,知道她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总像个小孩儿似的,说些有的没的,因为能感同身受,因为理解,所以从不计较,也曾想过恋爱后,她们会争吵,甚至闹分手,不过那也正常,哪对情侣不吵架不闹分手。 即使有这种清晰的认知,江秋梧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仍旧觉得她们可以走到最后,她能感受得到赵悦也挺喜欢她的,只要感情在就吵不散,万一哪天真吵得不可开交,闹到分手的地步,万一赵悦不愿意低头,江秋梧心想,自己气消了肯定会去哄她,因为喜欢,她愿意包容。 赵悦带给她许多快乐,也陪她度过难熬的时刻,而她也把从没外说过的心事一一吐露,她以为她们之间没有秘密,她们是最合拍的人,对彼此而言是宿命般的存在。 可赵悦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她看清楚自己的那些‘以为’有多可笑。 “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恋爱是什么样子,但这段感情,我问心无愧。” 她们分手的原因不在自己,而现在这种局面,也不是努努力就能解决的,江秋梧故作轻松说:“总不能因为我放下的快,你就给我扣这种帽子,没有道理。” 赵悦喉咙发紧,自虐似的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和你分手之后,放心,我对脚踏两条船不感兴趣。”江秋梧说。 赵悦嘴唇抖了下,冷笑:“至于这么着急吗?” 江秋梧眼睛酸疼,没出声。 许林溪的出现让赵悦嫉妒、愤怒、痛恨得发狂,而那个吻就像扎在心上的毒刺,毒性蔓延开,赵悦早就记不起理智是个什么东西,也忘记这段感情为何结束。 “说分开就分开了,我总算明白你那天和彭莉说的顺其自然是什么意思。”赵悦盯着江秋梧,眼中闪着泪光,“你看似近在咫尺,其实呢,遥不可及,因为你对感情留有余地,这样随时就可以抽身离开,江秋梧,你真厉害。” 江秋梧怔怔看着赵悦,眼泪忽地落下,她别开脸,快速抹掉,无事发生一样:“现在看来,我的担忧是对的,幸亏我有保留,不然知道你在我身上找别人的影子,我得有多惨。” 两人像是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各说各的,赵悦自嘲地问:“所以我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对不对?” 江秋梧轻笑,感觉心在淌血,麻木到不是自己的,“嫌我不够爱,可你的喜欢也没多了不起,你只是想找个温柔大度,能包容你的人罢了,可jsg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和宋玉婉长得像的人,所以一开始我们就不该谈什么感情,趁早分开才是正确的。” “对,你说得对,也没多喜欢你。”赵悦抬头,努力给自己营造出江秋梧口中的假象,欺骗大脑和意识,“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我同意分手。” 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江秋梧只是她找的替身,那些喜欢都是假的,不该难过的。 60 赵悦前脚刚走, 彭莉匆忙赶来,碰见江秋梧坐在花坛边上,弯着腰, 胳膊搭在膝上,脸埋的很低,叫人看着心疼。 “姐。”彭莉很轻的叫了声,走过去, 手搭在江秋梧背上, 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江秋梧抬头,眼底红红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事,眼睛里进沙子了。” 彭莉抿抿唇, 在江秋梧旁边坐下,神情很复杂,“对不起啊姐, 小赵问我你在哪儿, 她发着烧, 又死倔,站在店外不走,这么冷的天, 我怕她出意外, 就跟她说了, 让你为难了吧。” 江秋梧眼睛盯着一处,缓慢眨动了几下,侧过脸问:“她发烧了?” 彭莉愣了愣, 忙点头:“啊,对, 小赵天天就坐店外那椅子上等,你也知道,最近气温低,可能冻到了,她又穿的少。” 江秋梧轻嗯了声,低下头,难怪。 刚才明明没用多大力气,赵悦却跟没骨头似的,险些栽倒,原来是生病了。 “生病就去看医生吧。”她喃喃道:“她那么大人了,不会不知道。” “是啊,我就叫她去诊所看看。”彭莉说完看了眼江秋梧的反应,支支吾吾道:“可这孩子不听劝,非要见你一面,都说清楚了吗?” “嗯。”江秋梧抬眼,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没事了。” 彭莉扯扯嘴角,笑得勉强:“那就好,我就怕小赵惹出什么事,所以来看看,没事就好,那我就回去了,姐你也赶紧上去吧,外面风大,别再吹感冒了。” “好。”江秋梧站起来,“回去路上慢点。” 开始上班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只有晚上回来睡个觉,江秋梧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抽下班时间到处找房时,许林溪说她住的地方空了间次卧,问要不要来。 当时租户着急搬到店里,没太多时间找住处,另外江秋梧觉得合租也挺好,一是费用低,二是大家都是同事,平时也好相处,所以就答应了。 房子是三室两厅,一起合租的还有前台那姑娘,但对方处了对象,很少回来过夜,江秋梧到家时,屋里依旧只有许林溪一个,她刚忙完工作,伸了伸懒腰,眼睛看向玄关处,“回来了。” “嗯。”江秋梧换完鞋,把袖子撸起来一点,往厨房走,“我去做饭。” “别做了。”许林溪叫住她,“我刚点了外卖,马上就到,来坐下歇会儿。” 上一天班确实也懒得再下厨,江秋梧点点头,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抬眼时发现许林溪正盯着自己看,就闲问了句:“工作忙完了?” “刚弄完。”许林溪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她走了?” 江秋梧嗯了声,捧着水杯坐下,询问白天工作上的事情,许林溪耐心解答完,突然说:“书店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江秋梧手顿住,抬眼不解地看许林溪。 许林溪笑笑,说:“去年十月份,公司有个宣讲活动,我作为讲师代表,负责给场地的客户答疑,你来跟我咨询高起专的事情。” 江秋梧有印象,她确实去过‘智思’的宣讲活动,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赵悦出国前,有天晚上空着两只手来店里收拾衣服,她翻箱倒柜半天,终于找到个大小合适的袋子,上面印着‘智思教育’的logo,就是当时凑热闹送的。 可给她答疑的那位老师时间太久,已经记不清了。 江秋梧盯着许林溪看了几秒,表情拿捏得很稳,恰到好处的不可思议,“真的吗?” 许林溪失笑,“没关系,我们这不是又遇见了。” 江秋梧笑了笑,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那确实挺巧的。” “书店那次,公司在附近搞活动,天太热,来的人很少,我去书店乘凉,看见你和今晚来找你的那个女孩去买书。”许林溪说完停顿了下,看看江秋梧,又道:“我就借了同事的马甲和传单,去要你微信。” 江秋梧嘴唇轻抿,没出声。 “所以”许林溪盯着江秋梧。 江秋梧心抖了下,猛地抬头,笑得很从容,像没听懂:“什么?” 许林溪也笑,低下头,沉默片刻,再抬头时语气轻松地说:“所以,别担心,老师不会被派出去发传单招生的,助教也不会。” “原来你那天是故意吓唬我。”江秋梧喝口水,笑得无奈。 许林溪扯扯嘴角,“你没被吓到,所以合格通过。”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起来,是外卖到了,这个话题也就适可而止,两人吃完外卖,各自回屋休息。 不到十一点江秋梧就睡着了,但睡得并不踏实,梦里赵悦沉着脸一遍一遍质问,她早就对你意图不轨,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同居后有做过吗?你也会亲她哄她吗? 越说越委屈,声音里带着哭腔让她不要,不要喜欢别人,不要碰别人。 你是我一个人的。 画面突然一转,赵悦躺在韶华巷的青石板砖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哀求她救救自己,江秋梧明明就站在跟前,却怎么也抓不住赵悦,她急的额头上全是汗,焦急地喊。 “把手给我把手给我我扶你去看医生。” 宛如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江秋梧一个大喘气后倏地睁开眼睛,胸腔微微起伏,茫然地盯着漆黑的屋子看。 原来只是个梦。 江秋梧胳膊撑着床慢慢坐起来,摁开床头的灯,穿上拖鞋出去接了杯热水,小口喝完,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一点十分,她并没有睡多久。 可睡意已经全无,江秋梧拔掉手机充电线,掀开被子躺着看新闻,刷完两条新闻又仔细阅读完评论区才发现屏幕上方有微信提醒。 点进去,是十二点半发来的。 【彭莉:姐,我在小区外面遇到小赵,见她病的挺厉害,就给强行拉到医院来打了两瓶吊水,现在好多了,你别担心。】 还带张配图,赵悦躺在病床上,头枕胳膊,侧着身子只给了个背影,应该是彭莉偷拍的。 江秋梧没点开放大,就扫了眼,时间太晚,明天还要上班,她看完关上手机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好在后半夜,终于没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 赵悦真如她说的那样,没再出现纠缠过,这次,她们彻彻底底分手了,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或许时间一长,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 想多了江秋梧会觉得挺伤感,也会惆怅,可生活本质就是这样,人来人往,来来去去,再正常不过。 工作繁忙,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多,久而久之,除了失眠的时候,江秋梧很少再想起赵悦,许林溪也没再说那些奇怪的话,两人合租的挺愉快。 江秋梧把日子过得张弛有度,年前快放假时去了书店一趟,她没有高中学历,想上大学只能选择自考。 之前上网查过,自考和成人高考不是一个难度,分校考和统考,全凭自觉程度,这代表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这件事,江秋梧谁都没告诉,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不给自己太大压力。 在书店转了圈,很多需要的书都没有,江秋梧决定还是从网上购买,担心回家过年前收不到货,她没有耽误,当天晚上就根据所选的专业下了单。 周末,许林溪跟朋友出去吃饭,回来打包了银耳酒酿汤圆,一人半碗瓜分完,浑身都暖和了。 “你班排到几号?” “二十六。”江秋梧把碗收拾了去洗,回头问:“你呢?” “孩子们都着急回家过年,我下周的课上完就能放假了。”许林溪跟过去,靠在厨房的推拉门框上。 江秋梧仔细算算,“也就差两天。” “是啊。”许林溪双手抱臂看着江秋梧洗碗,询问:“跟孙老师的考研课,感觉怎么样,吃力吗jsg?” 江秋梧笑笑,说:“提前看过备课,还好,不怎么吃力,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那就好。”见江秋梧碗也洗的差不多了,许林溪打着哈欠,“我先睡了,跑一天困死了。” 江秋梧擦干手上的水,朝她笑道:“行,早点休息。” “嗯晚安啊。”快走到卧室门口,许林溪想到什么,扭头说:“我明天晚上不回来住了,有个高中同学过来,我得陪她。” 江秋梧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第二天快下班时,江秋梧接到个陌生号码,上面来电显示的是韶城,她才没当成是诈骗电话挂掉。 接通后,那边客气询问:“喂,你好,请问是赵悦的妈妈吗?” 江秋梧愣住,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才又放回去,“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赵悦的辅导员,刘老师,赵悦好久都没来学校了,寒假的社会实践也没去,我想问下是怎么回事,她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怎么了?赵悦妈妈。” “”这个称呼让江秋梧心里一阵尴尬,如实道:“抱歉,我不太清楚。” 电话那边明显很惊讶,“你不是赵悦的妈妈吗?怎么会不清楚。” “我不是她妈妈。”江秋梧抿了下唇,“有什么事,你给她家人打电话吧。” 刘老师对着电脑上的表格又核对了遍,很纳闷:“可赵悦亲属联系人上只填了这一个号码,136734——这是你的手机号吧,我没打错啊。” 江秋梧心里一震,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抿抿唇,“抱歉,我还有事,先挂了。” “哎!请稍等,请问你认识赵悦吗,如果认识能不能麻烦联系下她,我这边联系不上,挺着急的。” 江秋梧手顿住,犹豫了下,问:“那个实践活动重要吗,会不会影响她最后毕业?” “多少有点影响,还有赵悦这次期末考试很让人没想到,总共十一门课,她挂了五门。”刘老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叹了口气,说:“如果一直这样,是没办法毕业的,她大一期末成绩可是院里第一,所以我挺担心的,就想给她家属打个电话问问孩子情况,什么原因导致她成绩下滑这么多。” 江秋梧眼眸低垂,沉默了会儿,扭头看向窗外:“嗯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她。” 61 游移不定到下班后, 身边的同事已经走得差不多,江秋梧关掉电脑,头轻轻垂着, 在工位上定坐了会儿,突然起身,抓起桌上的茶杯走进茶水间,一边接水一边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的提示音穿透耳膜, 心连带被提起来, 莫名有些紧张,江秋梧舔了下嘴唇,关掉阀门,端起水杯看向窗外, 等了半分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甜美的女声提示完, 通话中止。 呼吸一下子畅通许多, 江秋梧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盯着那串号码看了片刻,没有打第二遍的打算,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收拾收拾东西下班。 刚走出写字楼, 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江秋梧看到来电提醒,脚步稍顿,等了十秒钟才伸出手指轻轻上滑, 贴到耳边。 “你给我打电话了。”似乎是不敢相信,赵悦说话的语气里满是怀疑。 室外寒风凛冽, 撞在脸上跟刀割似的,并不好受,江秋梧把围巾往上拉拉,挡住鼻子,才出声:“你辅导员联系不上你,电话打到我这里,说你没有去参加实践活动,你在忙什么?” 赵悦轻咳了声,没回答。 江秋梧不想耽误时间,直说:“辅导员说你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将来毕业,赵悦,学习是你自己的事,如果真不想读了,就继续这样吧,我只是个传话的。” “没。”像是料到江秋梧说完就要挂掉电话,赵悦忙说:“我没不想读。” 江秋梧手顿住,“既然没有不想读,就好好听学校和老师的安排。” “江秋梧。”赵悦沉声叫她,说:“我心情不好。” 江秋梧愣住,低下头,喉咙处滚了滚,“没其他事,挂了。” 遇上晚高峰,地铁和公交都挤的满满当当,为避开人贴人,江秋梧到公司对面的快餐店里点了碗面,吃完才坐地铁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接到许林溪打来的电话,问:“到家了吗?” “已经到小区门口。”江秋梧头歪了下,用肩膀夹住手机,腾出手到包里找门禁卡和钥匙,“接到你同学了吗?” “接到了,刚吃完饭,现在在酒店里。”许林溪停顿了下,又道:“她在洗澡。” 江秋梧笑笑,说:“那你们玩的开心,风太大,先不跟你说了。” “好,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江秋梧立马把手放进口袋里取暖,加快步伐往七栋走,快到楼下时,余光不经意一瞥,花坛旁坐的有人,黑色的棉服完美融入夜色里,如果不是借旁边的路灯,很难察觉。 半个月没见,赵悦消瘦许多,垂着头孤零零坐在那儿,像犯错的小孩儿,一声不吭,江秋梧淡淡睨了眼,没理会,径直往门口走。 门禁卡贴上去,滴的一声,单元的门弹开,江秋梧抓住把手正要拉门,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大力将她拥进怀中,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夹着刺骨的寒意,没有些许暖意。 “放开。”江秋梧眉心跳了下,抬手推她肩膀。 赵悦手臂拢紧,愈发用力,灼热的气息附着在耳边,她呢喃重复:“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了为什么还要打电话。” “我明明在努力忘记你了,可是好难好难。” “抱歉,以后不会了。”江秋梧被风吹得吸了吸鼻子,挣扎起来,“放开我。” “不要” 赵悦紧紧抱着她,语气哀求,“江秋梧,你教教我,怎么样才能快点忘掉,我已经努力让自己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忙,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脑子里就全是你,喝醉了也不行,怎么办,你教教我。” 江秋梧以为自己对失恋这件事早就产生免疫力,可听见赵悦求她教教自己如何快点忘掉,鼻子突然酸的不行,险些哽咽:“赵悦,我们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你没多喜欢我,我也是,那何必还要绑一起,浪费时间呢。” 这话是说给赵悦听,也是说给自己,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了就是浪费时间。 赵悦摇头,逻辑混乱地剖析自我:“不是,不是那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太缺爱了,我以为依赖就是喜欢,宋玉婉对我好,我对她有好感,你对我好,我喜欢你,但这不一样,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你明白不一样,要是不信,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你一看就能发现不一样,你跟她不一样的,再试试看,再试试好吗,我肯定会改的。” 江秋梧感觉心在被揪着扯着,难受的想落泪,想哭又想笑,“你喝醉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听话。” “好不了。”赵悦口齿不清跟她保证:“我以后不见宋玉婉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你能不能也别看别人,只看我好不好?” 江秋梧仰头,不让自己掉眼泪,她能感觉到赵悦多少有点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三番四次来纠缠,江秋梧也曾自暴自弃的想,要不就在一起吧,反正在一起挺快乐的,想那么多做什么,等相看两生厌了再分开也不迟。 可又有另外一个声音不断问她,这种将就的,不纯粹的喜欢,你确实是你想要的吗,你确定能忍受,确定能没有顾忌的快乐。 她忍受不了,即使她喜欢赵悦,也做不到那般大度,江秋梧没奢望她能得到多么轰轰烈烈,矢志不渝的爱情,但至少那个人的心里要只有她。 而现在隔阂已经产生,就算有天可以弥补可以消除,也改变不了它存在过的事实,那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不留念想。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有人下楼丢垃圾,她们正好挡着门,江秋梧收起情绪,拍拍赵悦肩膀,催道:“有人来了,快放开我。” “你先答应我。”赵悦跟她讲条件。 江秋梧根本不知道要答应什么,情急之下只能先硬着头皮应下,“好,我答应你。” 赵jsg悦手这才松开些,还没站稳,江秋梧立马把她拽到一旁,“别挡着道。” 丢垃圾的人好奇地瞅了她们一眼。 “不好意思。”江秋梧尴尬笑笑。 那人连忙收回目光,见怪不怪摆手,“没事,正常。” 赵悦眼睛眯开一条缝,贴墙靠着,嗅到什么味道,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弯下腰呕了声。 “江秋梧,我要吐。” “”江秋梧皱眉,看她一眼:“你最好是真的喝醉了。” 赵悦抓她衣服,无所适从:“我怎么办?” 江秋梧抓住她胳膊,把人提到垃圾桶旁,指挥:“低头,这儿这儿!别吐外面了。” “我知道。”赵悦一直揪着江秋梧衣角。 手边没有热水,吐完漱不成口,江秋梧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嘴。” 赵悦接过纸,扭头看着她,问:“我做什么你能高兴点。” “” 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江秋梧用手指顶住赵悦脸,把她头转过去,“先别说话,吐完再。” 赵悦干呕了两声,朝她伸手:“我要喝水。” 江秋梧:“” 江秋梧别开脸:“没水。” “我要上楼。” 江秋梧没搭腔,等吐完把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掏出手机:“我给你叫个车,你还住在学校旁边那个房子?” 赵悦身子斜靠在长椅椅背上,脑袋耷拉着,没出声。 江秋梧抬眸,叫她:“别睡着了。” “” “赵悦。”江秋梧走近,晃了晃她胳膊,“你要是敢睡着,我就把你丢这里。” 威胁也没用,江秋梧顿时有些头疼,寒冷腊月天,把她晾这里一宿,明早指不定会上社会新闻,叫车让她独自回去又不放心。 想过无数种办法,也否定了无数种后,江秋梧弯腰,抓住赵悦胳膊把人扶起来,见她这幅样子,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语气责怪:“心情不好,喝醉了就会好吗。” 回答她的依旧只有呼呼的风声。 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人弄到家里,江秋梧脱掉大衣,散散身上的热气,原本打算直接让赵悦睡客厅沙发,可转而一想,跟人合租客厅属于公共区域,万一她半夜再吐,把地板或是沙发弄脏,不太好。 迟疑半晌,江秋梧决定让赵悦睡她那屋,就算弄脏了也不会影响别人,跪在沙发边上,刚抓住手臂要把人搀扶起来,赵悦忽然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一切,有些茫然。 “”江秋梧心颤了颤,连忙松开手,“醒了没?” 赵悦眼珠缓慢转动,愣愣盯着江秋梧,软绵绵问:“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看样子还没清醒,江秋梧抿抿唇,收回膝盖,站在沙发旁,不死心地说:“这没多余的地方,能起来就回去睡。” 赵悦喉咙处吞咽了下,闭上眼睛,声音沙哑道:“我想喝水。” 江秋梧叹气,转身往厨房走:“等会儿。” 家里没有葡萄糖,江秋梧往热水里加了些砂糖,叫赵悦起来喝,结果叫半天都没反应,无奈之下,她只好托住赵悦颈后,把人扶起来勉强灌了两勺。 赵悦嘴里咂摸了下,晕晕乎乎咕哝:“甜的。” “加了糖。”江秋梧无聊接腔。 赵悦嘴角上扬,笑起来,头往江秋梧怀里钻,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和她,谁更厉害?” 江秋梧胳膊往上抬了下,避免赵悦把水杯拱洒,勺子轻轻在里面搅动,心想反正这人醉得已经不省人事,明早起来什么都不会记得,就顺她话回。 “她。” 赵悦半天没吭声,脸在江秋梧怀里蹭蹭,失落道:“好吧。” 江秋梧看了赵悦一眼,把人推开,起身正要把水杯放到桌上时,听见赵悦没什么震慑力的警告:“我没喝醉,你说的话,我会记仇。” “那你就记仇,这样也能早点把我忘了。” 赵悦不出声,只安静一会儿又开始说废话,江秋梧不再搭理她,把人扶到卧室床上,盖好被子,拿了个垃圾桶放在床头,知道跟醉鬼说话没用,可还是叮嘱:“不要吐地板上。” 赵悦似懂非懂点点头,嘴里不停叫她名字,“江秋梧,江秋梧……” “好了,别念经了。”江秋梧被吵得心烦。 赵悦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眼中没有神采盯着一处,继续说些有的没的:“我今天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吧了,那时候明明在因为宋玉婉结婚感到难过,可今天去,脑子里想的全是你。” 上一句刚说完,思维突然跳跃:“快把你现在的女朋友甩了。” “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嗯?” “怎么不说话,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了。” 江秋梧心脏收紧,心跳快的让人发慌,她不敢再听下去,拿上被子到客厅睡。 第二天早上。 赵悦醒来时,头疼得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姿势来压制头疼,堪堪将眼睛睁开,映入眼帘的陌生环境让她愣住。 “醒了。” 江秋梧还要上班,本来想留个纸条,让赵悦走的时候记得关门,没想到她醒的这么早,那正好省事。 “醒了就回去吧,我也要上班。”江秋梧边说边检查包里的东西带齐没有。 “” 赵悦很懵,怔怔盯着江秋梧背影看,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原来昨晚的不是梦,心里还没来得及庆幸,有人敲了敲门。 许林溪端着水杯进来,笑眯眯地询问:“小朋友醒了,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60-70 62 稍扬起的唇角瞬间凝固, 赵悦脸色阴沉的吓人,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撞击,直通通往上冲, 抵达喉管时,口腔里一酸,她忙探头出去,手撑在床边吐起来。 许林溪愣在原地, 眼睛眨了眨, 一脸不可思议:“不不是吧。”看见我有这么大反应。 收拾好出门要带的东西,江秋梧转身,朝许林溪说:“我来吧,别耽误你上班。” 许林溪把醒酒的汤递过去, 瞅了眼还在吐的人,神情难尽:“那你看着点时间,别迟到。” “好。”江秋梧接过杯子, 手背感受了下温度, 还很烫, 她用嘴吹了下,顺手把窗户都打开,通通风。 许林溪转身要走, 想起什么又扭头问:“你早饭怎么办, 需不需要给你带?” “不用了, 我路上随便买点。”江秋梧冲她笑笑。 许林溪迟疑了下,点点头,又往床上看了眼, 才道:“行,那我先走了, 所有老师今天要开早会。” “嗯,路上小心。” 等许林溪出去,江秋梧侧身望去,赵悦吐完爬在床边,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怎么,一动不动。 江秋梧走近到床边,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赵悦无视掉江秋梧递过来的纸巾,手撑起身体躺回去,感觉两眼发黑,索性直接闭上,什么也不看。 见她这样,江秋梧几不可闻叹口气,把纸巾放回柜子上,“把醒酒汤喝了,我要上班了。” “” 赵悦头动了下,转向靠墙那面,一副不愿意沟通的模样。 这样耽误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还要上班,江秋梧抿抿唇,交代:“你要是还难受就再睡会儿,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说完,弯腰把垃圾桶上套的黑色塑料袋小心翼翼扯掉,打了个死结,准备下楼的时候扔掉。 察觉到江秋梧要走,赵悦眼皮动了下,余光斜过来,闷声问:“你们现在一起上班?” “嗯。”江秋梧瞟了眼柜台上的醒酒汤,催道:“起来把汤喝了。” 赵悦神情有所松动,看过去:“你给我弄的?” “不是,许老师一大早给你煮的,我没时间。” 赵悦脸色顿时沉下来,头转到一旁,抵触道:“她煮的,我不喝。” 江秋梧也不惯她,淡声说:“不喝你就难受着,我上班了,还吐就去洗手间,别弄地上。” “”赵悦置若罔闻。 江秋梧拎起包出卧室,走到客厅看见厨房的垃圾桶也快满了,就顺手给换个袋子,一起丢下去。 新塑料袋刚套上,卧室传来脚步声,江秋梧转头看了眼。 赵悦站在餐桌旁,盯着挂在门口的黑色冲锋衣,很突兀的冒出一句:“她穿和我一样的衣服。” 江秋梧手指顿住,不解地看赵悦。 赵悦扭头和她对视,大言不惭地说:“你在找替身。” “你说什么。”jsg江秋梧满脸震惊,又特别想笑,“你是不是疯了,一件衣服能说明什么。” 赵悦说:“现女友和前女友穿一样的衣服,你说能说明什么。” 江秋梧很无语,“有没有可能我只是知道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和你没关系。” “是吗。”赵悦看她,“如果我也只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呢。” 江秋梧愣住,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赵悦是指她和宋玉婉是同种类型,她只是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可笑,“你骗的了自己吗。” “就知道你不信。”赵悦眼皮微垂,落寞地问:“为什么非要是她?” 本以为自己到这年纪不会再幼稚到因为想气谁而故意说违心的话,不曾想,是江秋梧高估自己了:“她比你成熟,比你有魅力。” “教个破书就有魅力了!”赵悦不快地皱眉。 江秋梧平静道:“另外她比你有责任心,知道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不像你,逃学挂科,毕业证都难拿到。” 赵悦被气得瞪直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你嫌我学历低?” 江秋梧怔住,露出比赵悦更加难以置信的表情,非常不理解,激她回去读书怎么就成嫌弃她学历低了。 完全没办法再交流下去,江秋梧提起垃圾袋,“我上班要迟到了,你出去记得把门锁好。” 赵悦往前跟了步,嘴比脑子快:“我送你。” “不用。”江秋梧带上门走了。 赵悦失落地低下头,在原地站了会儿,胃里突然又开始泛酸,她忙用手捂着嘴,抬头四处张望,寻找洗手间。 · 晚上。 江秋梧下班回到家,赵悦已经走了,卧室的地面被拖过,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床头的杯子里空空如也,醒酒汤不知道是被倒掉还是被喝掉,江秋梧没多想,把杯子拿到水龙头下面冲洗了下,顺道接杯热水回屋。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 江秋梧放下水杯,掏出来看。 【赵悦:挂的科目可以补考,我没逃学,只是缺了一个实践活动,不影响毕业。】 【赵悦:我已经联系辅导员了,以后会认真对待考试。】 【赵悦:你下班了吗?】 江秋梧静静读完,没有回复,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脑子放空,定坐了会儿,等杯中的热水凉到合适温度,江秋梧端起喝了两大口,便起身去洗漱。 分手后各自安好,对她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 顾及外地的学生要回家过年,留太晚票不好买,年前最后两节雅思课改为线上教学,小班教学,只有六位学生。 上课前半小时,江秋梧调试好设备,投放课件,预览这节课教学内容,然后根据杨老师的提示,提前标注好疑难点和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便于到时候关注学生对知识点的掌握程度。 到了上课时间,学生陆续进来,江秋梧提醒她们签到,然后对照名单一一核对,只有六个学生,其实扫一眼就知道个大概,但江秋梧却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因为这六位学生里面有一位叫赵悦。 线上授课,学生ID都是使用自己的名字,江秋梧盯着那两个黑体加粗的大字,心里存有一丝侥幸,可能只是重名。 直到课上提问,赵悦开麦回答问题,江秋梧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彻底愣住,天底下重名的人可以有很多,可重名连声音都相似的,恐怕没多少。 课上一半中途休息,杨老师关麦,特意交代江秋梧:“赵悦同学刚报名,缺了两节课,小江,等会儿下课了你把我们之前的课件发给她。” 江秋梧咽了下喉咙,问:“她什么时候报名的?” “前天吧,哦不对,大前天,反正没几天。”杨老师在关注下节课的教学内容,没注意到江秋梧的反应,只叮嘱说:“别忘记哦。” 江秋梧忙点了下头,笑笑应道:“好。” 公司员工做完年前工作接洽,都陆续放假,江秋梧把课程进度和学生名单整理完,也迎来了上班族的第一个假期。 许林溪比她先放假,昨天已经回家了,下班回去家里只剩她一个,江秋梧简单收拾了些行李,也打算早点回家,她想多陪杨金凤几天。 刚装完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赵悦打来的,江秋梧接通还没来得及问她今天是怎么回事,对方倒是先发制人。 “前两节课的课件,你还没发给我。” 江秋梧愣住,放假前事情多,她一忙就把这个给忘了,赵悦现在在智思上课,工作上的请求也确实不好拒绝,“等会儿发你。” “好,我等你。”赵悦说。 江秋梧皱了下眉,把压在行李箱上的腿拿开,坐到沙发上,“能跟我说下是什么情况吗?为什么突然来智思上课。” “提升学历。”赵悦语气古怪,“你不是嫌弃我学历低。” 江秋梧噎了下,“我没有嫌弃你学历低。” “反正差不多都是那个意思。” 江秋梧想起赵悦是要出国留学的,顿时觉得报名学雅思也合理,便不再反驳:“也行,反正出国用得到。” “嗯。”赵悦语气淡淡,漫不经心说:“这次打算换个专业申请,之前的成绩不够。” 江秋梧抿唇,“好,我现在发你。” 说完便挂断电话去开电脑,刚按开机键,赵悦的电话又打过来,“你生气了吗?” 江秋梧觉得奇怪,“我气什么。” “没什么,你找吧,我挂了。” “” 江秋梧找到课件,没有登录线上授课用的那个软件,而是直接从微信发过去,赵悦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 第二天清早,江秋梧乘大巴回家,昨晚的小插曲很快被回家过年的喜悦冲淡,杨金凤见江秋梧回来格外高兴,肖艳也笑眯眯过来,不知道是心疼江波走了还是什么,说今年到她家吃年夜饭,家人一起聚聚,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小平房里一时间热闹许多。 江秋梧跟着江涛一起去镇上置办年货,又给家里的人都添了新衣,年三十下午,去坟上给江波烧纸,遇到村里一位长辈,按辈分江秋梧应该叫她婶婶,两人迎面打了声招呼,“秋梧回来了,去给你爸烧纸送钱?” “嗯。”江秋梧淡淡应道。 女人叹口气,走近了些询问:“你爸头七那天,你没回来是吧?” 这种事江秋梧不想对外说,只礼貌地应了个表情,没说话。 “哎。”女人摇摇头,一脸痛惜说:“你当闺女的不回来,就没人给你爸烧纸送钱啊。” 江秋梧没放心上,只当是村里人爱管闲事,后来回去路上才知道头七那天她没回来,杨金凤半夜三更偷偷跑到坟上给江波烧纸钱,自古没有长辈给晚辈添纸钱的道理,怕被人议论,杨金凤特意选在晚上去,可还是被人看见。 导致她们这家成了村里饭后的谈资,心疼杨金凤不容易,奚落江秋梧不孝顺,还有偷偷笑话江波活该的。 村里闲话多,江秋梧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杨金凤在乎,但她什么都没跟江秋梧说,每天就坐在低矮的房檐下,听别人戳自己儿子,孙女的脊梁骨,不知道掉过多少眼泪。 江秋梧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三十晚上,不知何处又得罪了肖艳,她没喊杨金凤和江秋梧去吃团圆饭,奶孙俩习惯了,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冰箱里菜都有,添把柴火的事。 饭菜端上桌,江秋梧给杨金凤碗里夹鱼肉,直言:“奶奶,过完年,你跟我进城住。” “去城里做什么,我在这儿住的挺好的。”杨金凤诧异抬头。 江秋梧知道杨金凤会拒绝,但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好,你去跟我住,现在理发店租出去了,我有工作,再加上江波出意外要赔的钱,足够我们生活。” 杨金凤放下筷子,面色沉重:“你爸出事那钱都是你的,你收好,我就住乡下挺好的,你过节就回来了,还有小赵也不时来看我,我个快入土的老太太了,能被你们这么惦记着,已经非常知足。” “赵悦来看过你?”江秋梧挑鱼刺的手顿住,偏头问:“什么时候?” “你爸走后没多久,她来还给我提了牛奶,好多水果,小赵这孩子真不错。”杨金凤说完看了江秋梧一眼,抿抿唇支吾其词,问:“你俩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63 江秋梧没做声, 夹了根芹菜,细嚼慢咽,算是默认。 杨金凤笑着叹了口气, “小赵那孩子太年轻了,你比她成熟,想事情也更全面,出现矛盾在所难免, 只是人跟人jsg相处, 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牙齿都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更何况是你们,可不管是因为什么, 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嗯,我知道。”江秋梧把筷子递到杨金凤手里,起身用汤碗旁倒扣的白瓷勺给两人碗里舀排骨汤, 有意岔开话题, “排骨我多炖了会儿, 你能咬得动,多吃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江秋梧不愿多提, 杨金凤也不勉强, 笑着点头, “好好,你也多吃点,都瘦了。” “没瘦, 回来前刚称的,比夏天的时候还重了两斤。”江秋梧浅笑。 杨金凤脸上乐呵呵的, “胖点好,胖点健康。” “嗯。”江秋梧放下汤勺,跟杨金凤商量:“今天冬天冷,要不这样,你和我先去城里住一段时间,等暖和了,我再送你回来,反正离得不远,现在交通也方便。” 杨金凤怕给江秋梧添麻烦,仍旧不怎么愿意,“屋里有空调,不冷,你就安心上班,别老惦记我,我好着呢。” “有空调你也舍不得开。”老一辈的节省惯了,能省就省,这点江秋梧心里比谁都清楚。 杨金凤闪烁其辞,“我开,怎么不开,冷了我就开。” “可我想让你去陪陪我,奶奶。”都说人老后需要人作伴,不然会孤单,可陪伴本就是相互的,江秋梧何尝不想有个亲人在身旁知冷知热。 杨金凤犹豫了,满眼心疼望着江秋梧:“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江秋梧握住杨金凤的手,“江波走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日子终究还要继续过,奶奶,你不能总闷在屋里,这样对身体不好,要多出去走走。” 江波再没用,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怎么不苦,杨金凤眼中闪着泪花,哽咽道:“都是命,都是命啊。” 江秋梧强忍酸楚,笑着安慰:“奶奶,今天过年,高兴点。” “好,好”杨金凤一边擦眼泪一边笑,“我们都不哭。”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把那边安顿好,就来接你过去。”江秋梧说。 饭吃到一半,屋外传来嘭嘭的爆炸声,村里有人在放烟花,空气中弥漫着过年特有的烟销味。 没一会儿,佳佳来叫她们,兴奋道:“奶奶,姐姐,快来看烟花。” “好,就来。” 江秋梧应声,放下筷子走到门口,江涛正把烟花往院子里搬,乐乐手里拿着打火机,跃跃欲试。 “你行不行?”江涛有点不放心。 “行,怎么不行,爸你就让我试试。” 站在堂屋门口的肖艳冲他喊,“儿子想放,你让他试试。” 江涛让开位置,交代:“别离太近,点着就赶紧跑。” “知道了。” 引线被吞噬,很快燃烧到尽头,嘭的一声,烟花直冲而上绚丽绽放,留下一地红屑,孩子们激动的哇哇大叫,大人们也仰着头笑。 江秋梧被眼前欢快的气氛感染,心中微动,掏出手机对着烟花拍了张照片,配上祝福的话发了朋友圈,许林溪很快点赞,并且评论:“新年快乐,我是不是第一?” “新年快乐。”江秋梧笑着回她。 开始上班后,微信里多出不少好友,陆续又有其他同事点赞祝福,彭莉看到直接打来电话,羡慕道:“我们这禁鞭,都没人放烟花,一点年味都没有,可无聊了。” “村里还好,管得不严。”江秋梧笑说。 彭莉:“彤彤看到你发的烟花,羡慕坏了。” 江秋梧回:“我等会儿给她拍条视频看看。” 彭莉刚说完好,彭欣彤就凑过来,迫不及待地说:“干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彤彤。” 又寒暄了几句,挂断电话,江秋梧走到大门口,拍村里其他家放烟花的视频发给彭莉,“给彤彤看。” 很快,彭莉录了条彤彤看烟花大叫的视频发过来,“看把她高兴的。” 大门外刚好是风口,冻得人直哆嗦,江秋梧拢紧风衣,低头看完视频抿唇笑了笑,转身正要往院子里走,余光稍转,鬼使神差的往右侧交汇的大路上望了眼。 这几年农村建设快,大路边都装了路灯,太阳能发电,光线不是太亮,可隐约能看见路旁停着辆车,瞧不清车牌号,但车型很眼熟,像是赵悦的。 江秋梧一边觉得不太实际,一边又忍不住探身想看得更清楚点,但没想到车里坐的有人,突然启动车子,远光灯射过来,江秋梧被光刺得下意识别开脸,抬手挡了下。 等转头再去看时,车已经开走了。 这几年,在城里混出样子来的,春节基本都是开私家车回来,这里面也不乏有好车,一辆车而已,没什么稀奇,江秋梧把自己说服了,搓搓手回身进屋。 收拾完饭桌,春晚已经开始好半天,杨金凤跟江秋梧说了会儿话,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开始打瞌睡,江秋梧把音量调小些,低头看手机,心思其实根本没在春晚上,之所以没关就是图个仪式感,过年不看春晚总觉得缺点什么。 赵悦二十分钟之前点赞了她那条朋友圈,一排排头像看过去,唯独她的小兔子最显眼。 江秋梧盯着头像,思绪不受控制。 不知道赵经年和冯媛会不会回家过年,可依照赵悦的性格,就算那两位在家,她肯定也不会回去,至于能去哪儿,大年三十还是一个人住酒店吗。 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同情,可怜还是心疼,说不清楚,就是突然间很不是滋味,江秋梧仰头,缓缓闭上眼睛,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怎么样都和自己没关系。 念及明天要起早拜年,时针刚过十,江秋梧就把电视关了,准备睡觉,可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将近二十分钟,都没睡意,只觉得耳边太静了,静的让人心慌。 江秋梧又把电视打开,音量调到合适的高度,再次尝试睡觉,但耳旁有声,心里还装着事,一旦开个头后怎么都拉不回来。 确实是睡不着了,避免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江秋梧打算再看会儿手机,翻身手刚伸出去。 嗡的一声,手机屏幕亮起,微信聊天框弹出来。 【赵悦:倒计时了。】 四个字配上熟悉的兔子头像,一目了然。 江秋梧用指纹解锁手机,点进微信又看了遍,距离零点转钟足足还有一个小时,现在开始倒计时,未免过早。 大年下,虽然发的不是新年快乐,但也算有那个心意,对自己而言是份祝福,江秋梧没有吝啬,礼尚往来回了句:“新年快乐。” 消息发出去,江秋梧刚要退出微信,手机又响了声,‘新年快乐’下面出现一张图片,漆黑的夜空中,绚丽绽放的烟花格外夺目。 镇上卖烟花的就那几家,一百来块的东西放出来,效果相差不大,第一眼看过去,江秋梧还以为是自己刚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直到点开放大。 朦胧夜色下,正红色的大门口站有人,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一只手插在兜里,正低头看手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烟花爆炸时那一瞬间的光芒映在她侧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娴静和美好。 江秋梧目光在照片上定格两秒钟,给够脑子反应的时间,猛地坐起来,将照片放大又看了半分钟,终于敢确定刚才那车就是赵悦的。 大脑空白一瞬,又突然乱糟糟的,像是好多东西搅在了一起,怎么都理不清,给不出结果,当下做出的反应皆出自本能。 “你在哪?”江秋梧打字的时候手指有点抖。 【赵悦:车里。】 江秋梧抿唇,拇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迟迟未动。 【赵悦:出来吗?一起跨年。】 【赵悦:也可以拒绝。】 消息一条接一条进来,闹得江秋梧根本静不下心来忖量,但行动总是快过脑子,她伸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小心翼翼拉开门,轻手轻脚出去。 夜里温度又凉了些,村子里已经安静下来,明明没什么太大声响,可因为节日烘托,莫名觉得很热闹,喜庆。 赵悦坐在车里,玻璃下拉开一条缝,方便看有没有人过来,明早要去给金书禾拜年,她没打算在这儿坐一夜,转钟后就走。 就算没见上面,隔这么近,也算是一起跨年了。 寒风侵肌,赵悦打了个寒颤,抬手将车窗玻璃升jsg上去,无聊的把手机屏幕开了关,关了又开,亮光在脸上忽暗忽明。 没什么其他可以娱乐的,就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倒计时。 还有五十分钟,时间很充裕。 四十分钟,江秋梧也需要时间考虑。 三十分钟,万一睡下了,再起来也需要时间。 二十五分钟,春晚大概放到最精彩的地方了。 二十分钟 想不出其他理由了,但也没有太难过,顶多算有点失落,来之前金书禾给她打过预防针,还劝她别来,让给江秋梧点时间和空间,是她自己不听。 照金书禾的话说,就是死犟,赵悦心里也明白这个理,追太紧会适得其反,但有时候吧就是很难控制,给自己找一万种借口,反正春晚也不好看,来就来吧,路程又不远。 手机屏幕又亮了,只剩十分钟。 赵悦知道时间越近代表着什么,她身子往后靠,举着手机,打开播放音乐的软件,想找首歌应应景。 咚咚—— 赵悦猛地转头,身子还没坐直起来,手已经扣动把手把车门推开,迈腿下车,江秋梧手插在兜里,鼻尖通红,站在车门边看她,像是责备,还有其他道不明的东西。 两人像拍电影似的,她看她,她也看她,眼睛里蕴含的情绪太多,不用说话已经诠释一切。 最后,赵悦眼神先躲闪开,拉开后面的车门,“上车坐会儿?” 江秋梧提起大衣后摆,坐进去:“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没走。”赵悦坐到江秋梧旁边,把车门带上,“刚停的地方挡住别人家大门了,狗总叫。” 江秋梧抿唇,“我还以为看错了。” 赵悦笑笑:“我和自己打赌,你要是回我消息,我就把照片发给你,邀请你一起跨年。” “要是不回呢?”江秋梧问。 赵悦说:“不回,我坐会儿就走。” 江秋梧哼笑了声,扭头看车窗外,不知是嘲讽还是调侃:“弄得还挺深情。”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过个年,没其他意思。”赵悦解释。 江秋梧点点头,“我知道,你微信里说了。” “所以你同意了?” 江秋梧不带什么情绪说:“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赵悦嘴角扬了扬,摁亮手机见只剩五分钟,屁股抬了下,弯腰去够副驾驶座上的东西,江秋梧被动静声吸引,刚一扭头,就看见一束火红的玫瑰,夹在她和赵悦中间。 “送给你的。”赵悦递过去。 江秋梧没接,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努力掩饰心中的波动,“不用这么破费。” “可你都同意和我一起过年了。”赵悦把玫瑰往江秋梧身前凑了凑。 赵悦送的是红玫瑰,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江秋梧撇开眼,“真不用,拿回去吧。” “送花不是要你和我谈恋爱。”赵悦把玫瑰搁在她和江秋梧胳膊中间,笑了笑,“我就是觉得这花很好看,想送给你,要真是” 江秋梧看她。 赵悦顿了下,“要真是表白,我不会只送花,太寒酸了。” 江秋梧斜她一眼,揶揄:“说得好像你之前表白,有多隆重一样。” “第一次没有经验,下次肯定让你满意。” 江秋梧愣住,她其实没那么多计较的,表白这事讲究水到渠成,感情到了自然就成了,隆不隆重都是次要,她也没有不满意,只是顺赵悦的话这么一说。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悦说:“你放心,我现在不会表白的,就算没忍住表白了你也可以拒绝,别有压力。” 绕到这个话题上,好像怎么说都不合适,江秋梧索性保持沉默,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差一分钟。” 马上就零点了,江秋梧扭头准备说声‘新年快乐’,好结束这次跨年活动,让两人都不陷在尴尬中。 “江秋梧。” 赵悦的脸突然放大凑近到眼前,嗓音不轻不重,连名带姓叫江秋梧名字时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像会蛊惑人心。 江秋梧睫毛轻颤,连呼吸都轻下来,抬手欲去推赵悦肩膀,“你有事说事,别离我这么近。” “我现在表白,你女朋友会不会吃醋?”赵悦不顾江秋梧防备,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像是要把人看穿似的,一字一句道:“还是你压根没有女朋友。” 话音刚落,江秋梧的手机响起来,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去。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赵悦睨了眼备注,失笑:“你女朋友来查岗了。” 64 封闭空间里, 来电铃声格外响亮,让人心慌,再加上一旁赵悦意味深长的眼神, 更是叫江秋梧如坐针毡,下意识要避开,可手刚碰到车门把手就被赵悦一把抓住手背。 “外面冷,别下去了。” 江秋梧眉心皱成一团, 这种受制于人的处境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正要说什么表达不满。 “新年快乐。” 时间掐的正准,一分钟不差,说完,赵悦拉开另外一边的车门, 弯腰下车,又把车门轻轻带上,“你接吧。” 江秋梧盯着车窗玻璃上模糊不清的身影, 足足愣了有半秒钟, 来电铃声停止, 没隔多久再次响起来,还是许林溪打来的,江秋梧被惊动回过神, 上划接通键。 听筒里传来欢快的祝福声, “姐姐, 新年快乐。” 江秋梧扯扯嘴角,礼尚往来地回以祝福:“新年快乐。” “哎呀,晚了一分钟, 没卡上点。”许林溪遗憾地说:“我特意提前了一分钟给你打电话,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江秋梧眼睛瞟向手边娇艳的玫瑰, 有点心不在焉:“不好意思,我刚睡着了,没听到。” “没关系,也就晚了一分钟而已,姐姐,我是不是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的人?”许林溪问。 江秋梧没答,余光瞟向车窗外,只看到一个背影,外面应该挺冷的,坐在车里都能听到风声。 “姐姐?” “嗯?”江秋梧回过神,说:“许老师,祝你新年快乐。” 许林溪愣愣,“你已经说过了。” “嗯,我有点困了。”以前不知道许林溪的心意还好说,现在已经心知肚明,那就没办法装傻,没有可能的事情,江秋梧不愿随便给人希望,不然对她不公平。 许林溪哦了声,失落道:“确实,时间也不早了,那你睡吧。” “好,年后见。” 身后传来开门声,赵悦扭头,“这么快?” 江秋梧点头,“年也过了,快回去吧,挺冷的。” 赵悦指指车内,试探问:“花真的不要吗?我都买了。” 江秋梧转头看了眼,犹豫片刻,折回去弯腰把玫瑰抱进怀里,“谢谢,确实很漂亮。” “你女朋友会不会吃醋?”赵悦问。 江秋梧睨她一眼,把花递出去:“那我不要了,还给你。” 赵悦没伸手接,看着江秋梧,“你没和许林溪在一起,只是合租,对吗?” 她也是那天彻底酒醒后才发觉不对劲,江秋梧住的是次卧,洗漱用品都是分开的,再说两人相处的氛围,怎么看都不像热恋小情侣。 既然对许林溪没有那意思,江秋梧也不愿拖人下水,“我从没说过我跟她在一起。” 赵悦抿抿唇,闷声说:“可我问你的时候,你也不否认,我难过了好久。” “是你自己笨,怪不了别人。”江秋梧看眼手机,确实不早了,赵悦开车回去还要时间,于是就没再跟她啰嗦,“我也该回去了,路上开车慢点。” 赵悦转身,冲江秋梧背影问:“我到家后需要和你报平安吗?” 江秋梧脚步顿了下,没回头:“随便。” “好。”赵悦咧嘴笑起来。 · 初十开工,江秋梧提前两天就回去了,打算重新找个地方住,之前一个人怎么住都无所谓,如今带着杨金凤继续跟人合租,怎么看都不合适。 走之前,江涛偷偷给江秋梧塞了一千块,不管是觉得麻烦了江秋梧还是给伙食费,反正是点心意,但江秋梧没要,她知道江涛刚盖完新房子,手头没多少钱,还有双儿女要养,一家人日子也不好过。 为此,江涛差点和江秋梧急眼,但也不单纯为她不收钱,绕来绕去还是怪自己没本事。 “小叔,我现在不缺钱,你先供佳佳和乐乐上完大学再说,他们成绩都那么好。”江秋梧跟他解释。 江涛叹了口气,这才没有再坚持要把钱塞给江秋梧。 房子重新找了个二室的,房租比之前稍微贵点,但归属感特别强,江秋梧觉得jsg挺值得,在杨金凤来之前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年后,公司员工陆续到岗,学生也返校,六人小班教学选定在公司上,两人不可避免的又见了面。 赵悦坐在第二排靠墙的位置,上课除了时不时的瞄江秋梧几眼,也没做出太过分的事,江秋梧索性装没看见。 两节课结束,学生陆续离开教室,江秋梧把上课情况反馈给杨老师后,拿上杯子到茶水间接水。 开水刚过杯子一半,赵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肩上背了个包,乖巧站在她身旁问:“晚上有空吗?” 江秋梧愣了下,抬手把出水阀门关上,才说:“没有。” 赵悦往旁边挪了步,正好挡住江秋梧出去的路,“那明天呢?” “也没有。” 那晚的赵悦确实让她心中有触动,可分手了是事实,很多苦都吃在心软上,她不是那种记吃不记打,不长记性的人。 江秋梧掀掀眼皮,正犹豫找什么借口才不显突兀,许林溪凑巧找过来,“原来你在这啊,忙完了吗?我们赶紧去吧,那家店特别火,去晚了要排队。” 来的刚刚好,借口也不用找了。 “好。” 江秋梧看了赵悦一眼,她倒也识趣,侧身让开,“你们要去吃什么?” “火锅。”许林溪递给江秋梧一杯奶茶,犹豫了下,把另一杯递给赵悦,“不知道你也在,没买你的,我这杯给你喝吧。” 赵悦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用,喝奶茶对身体不好,我不爱喝。” “是吗?”许林溪当着赵悦面,把奶茶戳开吸了口,“可我和姐姐都挺爱喝的。” 赵悦扭头看江秋梧:“她不爱喝,只是给你面子,不好拒绝,这都看不出来?” 两人之间火药味很浓,江秋梧担心赵悦脾气上来了不给许林溪面子,打圆场说:“那家店生意确实不错,我们快点去吧,不然人多了还要等。” “好。”许林溪看向赵悦,不知道是故意的还只是客气客气,问:“一起吗?” 江秋梧莫名紧张起来,看了赵悦一眼,赵悦也在看她,目光停顿几秒,摇摇头,“不了,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 虽然赶得紧,可下班时间摆在那儿,到店里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在等,江秋梧拿了号,“前面还有三位,要等一会儿。” 许林溪笑笑,“没事,反正也下班了,不着急。” “嗯。”江秋梧手里提着奶茶,偶尔抿一小口,许林溪那杯已经喝完,她的还剩一大半。 许林溪看了眼,问:“你真不爱奶茶?” “没有不爱喝。” 奶茶这东西对江秋梧来说不是必需品,没有的时候不惦记,有的时候也没讨厌到喝不下去的地步,所以谈不上爱不爱的。 “是吗?她说你嘴很挑,我不怎么信。” 江秋梧咬住吸管又抿了一小口,“别听她说。” 许林溪低头,沉默了会儿,突然扭头问:“她是怎么追到你的?” 江秋梧愣住。 “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挺羡慕赵悦的,我一直觉得你这么理智、有主见的人,不会随便找个任性的小孩谈恋爱。”许林溪说。 怎么追到她的? 头次听人这么问,江秋梧觉得挺新颖,但她和赵悦好像也没分特别具体的谁追谁,先开始暧昧不清的,等心里慢慢都有点那意思,顺其自然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爱情这东西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爱上一个人,没有特别多理由,好像就是电光火石那一下子深陷其中,逐渐无法自拔,尽管理智在拉扯,在警告,可潜意识还是趋于靠近,沉迷。 明明酒吧那么多人,偏偏是赵悦,不愿承认的时候可以拿缘分当借口,可扪心自问后,就会清楚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全是人为见色起意。 心里但凡埋下那颗种子,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回不了头了。 虽然她和赵悦没能有个好结果,但江秋梧从不否认,有的人就是能一下子闯进你眼里,符合你所有的审美条件,知道很危险,知道不牢靠,知道大概是没什么结果,但爱意足够汹涌时,就有勇气拼死一试。 “她是任性了点,但人挺不错的。”江秋梧对赵悦的评价也只能到此。 许林溪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我想要的太多了。” 感情里出现瑕疵,有的人能忍受,有的人无法接受,江秋梧恰好属于后者,她将就不了。 许林溪笑了笑,问:“所以,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抱歉。” 江秋梧始终认为感情里,直接明了,不拖泥带水才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她不会因为怕伤害许林溪故意把话说的委婉,“你帮了我很多,我是发自内心感激你,也一直把你当我的好朋友。” “好吧”许林溪叹了口气,低下头好半天没说话。 直到叫到她们的号,江秋梧拍拍她肩膀,“到我们了,先进去吧。” 许林溪站起来,看了眼江秋梧,苦笑道:“你说爱情这东西,是不是就要转着圈追逐,我追着你,而你又放不下她。” “不管放不放的下,每天都要吃饭的。”江秋梧给许林溪倒了杯水,“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晚上多吃点,不要客气。” 许林溪失笑,“其实你没必要搬走的,小梁年后就退租了,奶奶住进来也是够的,你们都走了,我还要重新找室友。” “我奶奶特别怕给人添麻烦,一起住她会拘谨,不自在。”江秋梧说:“我还是搬出去吧,房子已经找好了。” “好吧,那我就不强留了。”许林溪看着江秋梧,始终觉得遗憾:“我真挺喜欢你的,遇到你我才相信什么叫一见钟情。” 江秋梧笑了笑:“人这辈子,不会只心动一次,你以后还会遇到其他钟意的人。” “这算安慰吗?”许林溪问。 “怎么不算。”江秋梧说。 许林溪叹气:“你说你已经看得这么开了,怎么还放不下她。” “放不下她和继续生活不冲突,时间久了就好了。”江秋梧对此深信不疑。 许林溪看她,“你知道越清醒的人越会什么吗?” “什么?” “越会自欺欺人。” 江秋梧烫杯子的手顿了下,抬眼问:“你是赵悦请来的说客?” “我和她是情敌,你觉得可能吗。”许林溪半开玩笑。 江秋梧失笑,没说话。 “姐姐。”许林溪以茶代酒,碰了下江秋梧的杯子,“也祝你早日再次心动,摆脱那个小朋友。” “谢谢。” 吃完饭刚到家,赵悦的电话打过来,许林溪瞟到备注上的名字,问:“需要帮忙吗?” 江秋梧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许林溪坏笑了下,“我帮你接,就说你睡着了,” “”江秋梧表情很一言难尽,“算了吧,我怕她又发疯。” 许林溪笑起来,“你还挺了解她。” “你先洗,我接个电话。”江秋梧放下包,往阳台走,“喂。” “到家了吗?”赵悦问。 江秋梧说:“刚到。” 到家依旧是和许林溪待在一个空间里,貌似没什么可高兴的,赵悦沉默了会儿,问:“她买的奶茶好喝吗?” 江秋梧皱眉:“没事我挂了。” “我明天有事,跟你请个假,不去上课了。”赵悦说。 联系今天下班前赵悦的反应,江秋梧一下子就猜到她为什么不来上课,学生因事请假本来是件挺正常的事,江秋梧只是气赵悦为什么总这么任性,分不清事情轻重,“为什么请假,心情又不好了?” 江秋梧说的阴阳怪气,赵悦听了心里堵得厉害,顺她话说:“对,心情不好,不想去上课。” “好,知道了。”江秋梧挂断了电话。 许林溪洗完澡,洗了些水果放在茶几上,见江秋梧拿着睡衣进洗手间,叫她:“洗完来吃水果。” “好。”江秋梧闷闷应了声。 许林溪觉得诧异,转头看了眼,“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 许林溪笑笑,把目光转回电视上,“骗谁呢,赵悦又气你了?” 江秋梧没出声,洗完澡出来见许林溪举着手机,面色沉重,电视机里放的综艺哄笑声不断,她连眼都没抬一下。 “怎么了?”江秋梧把毛巾搭在胳膊上,走近问。 许林溪抬jsg头,痛心道:“陈安琪那孩子这次又没过线,想不开吞药了。” “那现在怎么样?送医院了吗?”江秋梧忙问。 许林溪点头,“她父母及时发现,人已经送到医院洗胃,没什么大碍。” 陈安琪是智思考研班的学生,江秋梧来得晚不清楚情况,还是许林溪告诉她的,那孩子自学考了两次没过,整天闷在家里,不找工作也不愿意见人,固执的还要试一次,跟家里吵过闹过。 无奈之下,父母还是妥协了,让她再试一次,并且立下协议,要是再不过就出去找工作,陈安琪在机构报了班,拼尽全力搏这最后一次,没想到还是失败。 “李老师跟这孩子聊过几次,发现她给自己的压力特别大,开导她放轻松点,看来没什么用,不过也是,一次不过两次不过,慢慢就成心魔。”许林溪越说越愁,单手拖着下巴,眼睛盯着电视一点都没看进去,“她可能已经忘记考研的初心是什么,这以后可怎么办。” 江秋梧抿唇,安慰:“现在人没事就好。” “哎,现在的孩子压力真是大。” 陈安琪作为机构的学生,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在公司引起不小轰动,总部领导的意思是,让分公司这边派两位老师带点水果,周末的时候去医院看望下那孩子。 李老师是陈安琪的考研老师,首先被第一个想到,但经理找到她时,她却推脱不愿去,“我现在看到那孩子,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 “我就是觉得那孩子有点学魔怔了,不太正常,完全没办法交流,我实在不知道去了该说什么。” 经理皱眉:“你去的主要目的是慰问家长,那孩子被诊断出有抑郁倾向,你不用跟她交流。” 李老师还是不情愿,“表姐,我是真不想去,公司里这么多老师,你就让别人去吧,我真害怕那孩子。” “可你是陈安琪的老师,你不去让个不认识的老师去,多不合适。” 李老师凑近说:“不是还有助教,我平时就负责上课,助教才是管学生的,应该更清楚情况。” 经理想了下,觉得挺有道理,“行吧,助教去也一样。” “谢谢表姐,你都好长时间没来家里吃饭了,今晚去吧,我妈都想你了。” “今晚要加班,下次下次。” “好吧。” 考研班总共就两个助教,江秋梧是在上批学生考完研才入职的,所以跟陈安琪并无交集,另外一位助教是大四学生,忙着毕业论文,江秋梧跟她商量周末去医院看望陈安琪的事情时,她态度很敷衍。 “秋梧姐,就是去医院看个人而已,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陈姐说去医院的路上买点水果就可以了。” 江秋梧说自己的想法:“陈安琪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的父母肯定很着急和难过,我是担心去了医院,他们会过问陈安琪平时学习的细节,我入职晚,不太清楚之前的事情。” “我清楚,你放心吧,都交给我,到时候她父母问了什么,我来回答就行,秋梧姐,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好,那你忙。” 两人约的时间是周日上午九点钟医院外面碰头,可当天上午,许亚妮迟到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来,手里提着两个包子,大概也知道自己迟到没理,讨好地说:“秋梧姐,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早餐。” 江秋梧脸色不太好,“我吃过了,你吃吧。” “不好意思啊,秋梧姐,我学校离这里太远了,路上又有点堵车,所以才会迟到。”许亚妮解释。 等会儿还有工作,江秋梧没把情绪带进来,扯扯嘴角勉强笑了笑,“没事,走吧。” “你真不吃吗?”许亚妮把袋子打开,又问了遍。 “嗯,我吃过了。” “那我吃了。”许亚妮拿着包子边吃边往医院走,到病房门口才把最后一口吃掉,江秋梧等她擦完手和嘴才轻轻敲了下病房的门。 病房里有两个床位是空着的,陈爸爸身子靠在女儿病床床尾,愁眉不展,陈妈妈坐在床边,拉着女儿的手,低头抹眼泪。 见有人来了,陈爸爸冲她责备:“别哭了,没听医生说要给女儿营造一个愉快的氛围,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你好,叔叔,我是智思的老师,特意代表全公司来看望安琪同学,这位是江老师。”许亚妮态度很恳切,走到床边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熟睡的人,问:“安琪她今天好点了吗?” 陈爸爸别开脸,呛道:“你看这情况像好吗。” “你干什么你。”陈妈妈见状立马呵斥,“人家好心来看望我们琪琪,你这什么态度。” 陈爸爸梗着脖子,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琪琪刚打完镇定药剂,他心情不好,说话难听,你们别搭理他。”陈妈妈接过江秋梧手里的果篮,“谢谢你们能来看琪琪。” “没关系,安琪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都很难过,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江秋梧说。 陈爸爸冷哼了声,“漂亮话谁不会说啊,当初报名的时候,机构可是跟我们保证说百分之九十能过,结果呢?要我看你们机构也有责任,到你们那学习,一分没提升,还掉了十七分,你们老师教的都是什么,有没有教书凭证。” “叔叔,你这么说可不对了。”许亚妮说:“机构保证的百分之九十能过,那不是还有百分之十。” 这话一出,陈爸爸和陈妈妈都愣住。 “亚妮,说什么呢。”江秋梧连忙阻拦,“不好意思啊,她不是那个——” “你别说话,让她说!”陈爸爸拍了下床尾的桌子,站起身,食指指着许亚妮:“你刚那话是什么意思?我花钱报了你们机构,分数没提反倒还降了,怎么?这还怪我们啊?” 许亚妮皱眉解释:“叔叔,我不是怪你们,我的意思是考试本就是个说不准的事,每年的题目也不一样,发挥失常很正常,你不能把责任都怪到老师头上,机构的老师都很负责的,不信等安琪醒了,你问她,李老师找她谈过很多次话,让她不要太紧张,可安琪听不进去,她压力太大了。” “别说了,亚妮!别说了。”江秋梧扯许亚妮胳膊,让她赶紧闭嘴,又转身跟陈安琪的父母道歉,可学生遇到自己觉得没理的事情,总想要辩解几句:“秋梧姐,你别拦我,我是实话实话。” 江秋梧没想到许亚妮口中的‘我清楚,都交给我’会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她急的都快要出汗了,挡住许亚妮小声提醒:“可现在不是实话实说的时候,我们来是干什么的,你忘了?” 许亚妮心里虽然不平,可也分得清轻重,眼下只能先服软,往前走了步,“对不起,叔叔,我——” 话还没说完,陈爸爸突然抓起床头的果篮朝她扔过来,“给我滚!都给我滚!等老子有时间了,绝对要你们机构给个说法!我女儿之所以会抑郁,都是你们这些狗屁老师的责任!话都不会说,还教个屁书!” “秋梧姐!” 许亚妮被吓得尖叫了声,连忙往后躲,果篮砸在江秋梧手臂处,疼的她皱了下眉,眼下事情已经失控,避免出现更严重的事故,只能先带许亚妮离开。 陈妈妈也担心陈爸爸情绪失控会做出什么事来,把两人往外推,态度没有刚才那么和气:“你们快走吧,别再来了。” “真是对不起,阿姨。”江秋梧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愧疚道歉。 陈妈妈冷着脸把病房门关上,“别来了。” 许亚妮和江秋梧被赶出病房,落魄的站在走廊里,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也能让她们办砸了。 “对不起啊,秋梧姐,是我太冲动了。” 江秋梧抿抿唇,事情已经成这样,道歉也没什么用,“你先回去吧。” “你别太担心,我会跟陈姐好好说明情况的,不会连累你。”许亚妮想起刚才江秋梧胳膊被砸了下,连忙问:“秋梧姐,你胳膊没事吧?要不要去急诊上看看?” 江秋梧摇摇头,“不要紧。”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和他解释清楚,陈姐交代了,如果他们想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一定要解释清楚的。” 许亚妮说完先回公司报备情况,江秋梧到洗手间挽起袖子看了眼,胳膊没事,但手jsg腕被果篮里的苹果砸到,有点发青,刚没什么感觉,现在稍微动一下就酸疼的厉害。 正犹豫要不要去拿点药,背后传来询问声,“你手怎么了?” 身后来了人,还神出鬼没的,江秋梧被吓得不轻,转身看到是赵悦,惊吓和意外混在一起,怔半天才想起问:“你怎么在这?” “我来上洗手间。” 江秋梧把袖子放下去,表情很无语:“我是问你怎么在医院?” “我姥姥生病了。”赵悦说。 江秋梧愣了愣,“所以,你是真的有事才请假?” “不然呢。” 赵悦一边瞅江秋梧,一边抓住她胳膊把袖子重新撸上去,看见手腕处淤青的那片,眉心皱了下,抬眼问:“怎么回事,谁弄的? 65 “不小心磕了下, 没事。” 江秋梧欲把胳膊往回收,赵悦紧抓不放,皱眉说:“都青了, 还没事,疼不疼?” “不要紧,回去擦点红花油就好了。”江秋梧手挣开插到兜里,顿了下, 问:“金老师怎么样?没大碍吧。” 赵悦微愣, 抬眼看着江秋梧,“她有哮喘,老毛病了,送来的及时现在已经没事。” 江秋梧点点头, “那就好。”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赵悦问。 江秋梧怔住,神情有些犹豫,她和赵悦已经分手, 顶着前女友的身份去探望, 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可抛开这层来说,金书禾确实待自己不错。 赵悦等了会儿,见江秋梧不吭声, 也没有强求:“不去也行, 反正没什么大事, 明天就出院了。” 江秋梧有预感现在不去,后面至少一周时间里,这件事会时不时跳出来撩拨她, 索性不再纠结。 “金老师住在哪间病房?” “302章 。”赵悦脸上藏不住的喜悦,“你要去吗?” “嗯。”江秋梧往外走, “我下楼买点水果。” 赵悦侧身拉住江秋梧,“你能去看她,她已经很高兴,不用再买水果了。” 礼节这东西任何时候都不能少,江秋梧回头看赵悦一眼,“你去忙你的,我买完就过去。” 病房里。 气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金书禾热情招呼江秋梧快坐,脸上笑眯眯,像招待老友一样,亲切询问:“好久没见了,秋梧,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挺好的。”江秋梧把水果放在床头柜子上,关心:“气温还没回升,金老师,你要多注意身体。” 金书禾笑着点头,“是啊,确实要注意,这次把小悦那孩子吓得不轻。” 江秋梧不太想提赵悦,目光转向柜子上的水果,很自然的将话题转开,“金老师,我给你剥个橘子吃吧,橘子助消化,还能润肺。” “好。”金书禾盯着江秋梧看了会儿,问:“小悦最近没去烦你吧?” 江秋梧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烦没烦这个还真不太好定义。 到智思学习算烦吗,貌似算不上,赵悦出国确实需要雅思成绩,而报哪个机构是她的自由,大老远跑到乡下找她过年算烦吗?如果算,那自己跑出去和她待到零点,又算什么。 “分手”二字,字面意思简单,一刀两断不相往来,可真正实践起来,不拖拖拉拉些日子,好像很难分干净。 所以就挺乱的,答不上来。 “做错事就需要承担责任,付出代价,年纪小也不是借口,你又不欠她的,所以没必要忍让。”金书禾说:“以后,小悦要是再去烦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的话她还是听的,别让她影响到你生活。” 这话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故意说给她听,江秋梧听完心情莫名舒畅,把剥好的橘子递给金书禾,笑了笑:“没那么严重,她现在已经冷静不少,等时间长了慢慢就放下了。” “那你现在是已经放下了?”金书禾饶有兴致问。 江秋梧眼皮微垂,没出声。 金书禾叹了口气,“明明是小悦不占理,还弄得跟她是受害者一样,秋梧,真的很抱歉,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金老师,我和赵悦的事,不牵扯第三人,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这不是你的错。”江秋梧说。 金书禾开玩笑说:“那你以后不理小悦就行了,可别不理我,我不想被她牵连。” 江秋梧被逗笑,“不会的,金老师。” 还在上班时间,江秋梧没在病房逗留太久,离开等电梯时碰到赵悦,她从里面走出来,语气有点着急:“你要走了?” “嗯。”江秋梧应了声,“我得回公司。” “走吗?不走我们下去了。”电梯里有人问。 “走。” “不走。” 两人异口同声,电梯里的人惊讶地看着她们,赵悦回头冲里面的人说了声抱歉,然后把江秋梧拉到一旁坐下,“等会儿。” 江秋梧皱眉,刚坐下又站起来,“什么事?” “你手腕都肿了,我刚买了药。”赵悦把药盒拆开,扫了眼使用说明书又塞回去,朝江秋梧伸手,问:“站着擦还是坐着擦?” 江秋梧愣住,心底的不爽悄无声息散去,甚至连赵悦握住她手时都忘记要抽回,直到药膏涂上来,冰冰凉凉,江秋梧蓦地抬眼,手指轻颤。 “疼吗?”赵悦抹药的指腹立马停住,站起来,“我再轻点,你忍一下。” 江秋梧轻呼了口气,抬起另只手,说:“我自己来吧。” 赵悦拿药膏的手躲了下,眼睛一直垂着,神情很认真,“我都沾手了。” 江秋梧抬头看向窗外,安静等赵悦涂完,才把手收回去,“谢谢。” “回去再冰敷下,能消肿,尽量别碰水。”赵悦把药装回去,递给江秋梧,“你今天来医院不是拿药?” 赵悦没去上课,不知道陈安琪的事,江秋梧挑重要的说:“有个学生身体不舒服,我代表公司来探望。” “这样啊。”赵悦头转向一旁,盯着跳跃的数字,电梯已经到六楼,药也擦完了,江秋梧这次肯定要走了。 “那我——” “抱歉。”江秋梧突然说。 赵悦愣住。 “我那天语气不太好。”江秋梧说。 “啊?”赵悦脸上很茫然。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江秋梧看了眼,往那儿走,“回去吧,金老师一个人在病房。” 赵悦转头,嘴唇动了动,“下次能不能不说那三个字。”她现在听到江秋梧说回去吧,就莫名心慌。 电梯里挤满人,江秋梧眉心扬了下,不知道听懂没有,门已经合上。 回到病房,金书禾正靠在病床上剥橘子吃,听到开门声,眼皮掀了下,问赵悦:“吃不吃?特别甜。” 赵悦坐在椅子上,眉眼耷拉着,兴趣缺缺。 “你前女友买的。”金书禾补充。 赵悦抬头,盯着袋子里的橘子看了会儿,伸长手去拿。 金书禾笑,“不是不吃吗。” 赵悦边剥橘子边说:“没分手,不是前女友。” “别自欺欺人了,有这糊弄自己的功夫,还不如操心下补考。”金书禾往嘴里塞了个橘子瓣,问:“能过吗?” “能。”赵悦说。 金书禾高兴道:“这才差不多。” 赵悦沉默了会儿,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等你补考过了,就告诉你。” 赵悦皱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讲条件。” 金书禾呵呵笑起来,“在姥姥心里你就是小孩子,不管你做什么,姥姥都觉得可爱,心里稀罕的不行,但爱情不一样,爱情里讲究平等,她没那个义务惯着你的臭毛病,要学会将心比心,懂吗?” “嗯。”赵悦声音闷闷的,“懂。” 金书禾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懂就行,我眯会儿,你去玩吧。” “都中午了,还玩什么,该吃饭了。” 金书禾看向赵悦,眼神耐人寻味,“知道中午了,也不留人吃个饭。” “”赵悦愣了愣,神情很纠结,“她肯定会拒绝。” 金书禾叹口气,“你不张嘴,怎么知道人家要拒绝。” 赵悦低着头,不言。 “算了,下次也一样,学生请老师吃顿饭,不过分。”金书禾躺下,说:“你饿了就先去吃,不用等我。” 赵悦哪里还吃得下,心里揪成一团,犹豫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江秋梧走哪儿。 · 把简单的工作办砸了,江秋梧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公司,办公区一片祥和,大家都在忙自己工作,快到吃饭时间,熟识的几位同事已经开始小声商量中午吃什么。 “秋梧姐,我和翠姐中午打算点新疆炒米粉,它家有个满减活动jsg,你要不要一起拼单?”旁边的女生凑过来悄声问。 江秋梧放下包,往经理办公室看了眼,“你们点吧,我还有点工作没忙完。” “好吧,那我们点了。” 许亚妮工位上没人,江秋梧掏出手机打算问问情况,文字打完还没来得及发出来,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许亚妮蔫儿吧唧地朝办公区看了眼,公司人多,她给江秋梧使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到洗手间,江秋梧见她这样,“挨批了?” 许亚妮胳膊搭在门把手上,长叹一口气:“我们刚走,陈安琪的爸爸就打电话投诉我们了,哦不对,主要投诉的是我。” 江秋梧抿抿唇,“女儿还在病床上躺着,作为父亲,他心情肯定不好,你不该说那些话的。” 许亚妮又叹了口气,低下头:“我也知道自己有点冲动,可他说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都是我们老师的责任啊,陈安琪比我还大,又不是小学生了,考试是她自己的事,要是考不上都来赖老师,这公司还开不开了。” “就算心里有意见,也不能当他们面说。” 许亚妮皱眉,“算了,管他的,反正我也要辞职了,这伺候人的活我是干不来。” “你要辞职?因为这件事吗?”江秋梧忙问。 许亚妮说:“不全是,我快毕业了,事情一大堆,忙不过来。” 大学毕业后,确实会有比做助教更好的出路,所以江秋梧也没劝许亚妮留下。 “秋梧姐,这件事都是我的责任,我已经跟陈姐说了,不赖你,你别担心会影响到工作。” 江秋梧扯扯唇角,“我没事,倒是你,以后不管做什么工作,千万别冲动。” “工作不行就再换个,我是不受那气,反正也没指望给人打工来发财,饿不死就行了,但就那几个钱,想让我当牛做马,没门。” 江秋梧笑笑,心中颇感慨,年轻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没有后顾之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以随心所欲。 “走吧,秋梧姐,吃饭,别被工作影响心情。”许亚妮挽住江秋梧胳膊,还反过来安慰她了。 江秋梧哭笑不得,“好,中午这顿我来请。” 过完元宵节,这边已经安顿妥当,江秋梧抽了天时间把杨金凤接到城里,带她到周边转了转,熟悉环境,“等天暖和了,你多来公园里溜达溜达。” “超市小区门口就有,不用过马路。” 杨金凤状态看着不错,不仅听江秋梧说,还问了许多问题,“我都记下了,你安心上班。” 才来那两天,江秋梧不是很放心,一到中午就给杨金凤打电话,询问吃饭没有,后来次数多了,杨金凤到点后,自觉给江秋梧报备,给她发中午吃了什么,发自己在看电视,下楼遛弯,公园里的环境。 时间久了,还和小区里的老太太们唠上嗑,大家互不相识,聊的都是爱听爱说的话题,不像村里那样,专门戳人脊梁骨,笑话人。 江秋梧这才放心不少。 许亚妮月初办完离职手续,离开公司,陈爸爸接连投诉了好几次,领导告知他那位老师已经被开除,这才消停下来,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没想到陈安琪再次寻短见,陈爸爸气不过闹到公司里,执意说是老师不负责任,才造成如今的局面,非要领导给个说法。 当天还有学生在上课,怕学生因此受到影响,几位领导轮番去安抚陈爸爸,商量解决办法。 会议室里不时传来威胁声,不知是谈崩了还是怎么,陈爸爸扬言要打电话叫人。 课后休息时间,赵悦跟到茶水间,正好堵着门,扭头看眼会议室,问:“里面什么情况?” 江秋梧瞅她一眼,“上你的课,和你没关系。” “是不是想要钱?”赵悦猜测。 江秋梧抿唇:“你是不是很闲?” 赵悦摸了摸鼻子:“现在是下课时间。” 江秋梧想起许林溪说现在孩子压力都很大,为了份工作挤破脑袋去考研,考公,赵悦家境优渥,但到底也还是学生,逃不过考试,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压力。 杯中接满水,江秋梧端起来,转身往外走时,不经意问了句:“怎么样,能跟上吗?” 赵悦愣住:“什么?” “雅思课。”江秋梧停顿住,扭头看她:“你耽误了不少。” 赵悦嘴角勾起弧度,“你在关心我。” “助教关心学生,不是很正常。”江秋梧淡淡道。 赵悦一直笑,定定望着江秋梧:“我补考都过了。” 江秋梧点点头,“嗯,挺好。” “那你有没有稍微高兴点?因为我。” “赵悦。” 两人面对面站着,江秋梧眼眸微垂,她想说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不论旁人高不高兴,都要认真对待,她还想说,她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补考过了就能解决,也不是高兴了就会原谅,现在之所以能心平气和交流,只是因为你是这里的学生。 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江秋梧看眼时间,“快上课了,回——” 余光不经意扫去,会议室里的谈话不知何时已经结束,领导奉承在陈爸爸左右,又是端茶递水,又是赔笑安抚。 而陈爸爸正好和她们形成两个极端,脸红脖子粗,满脸凶相,拨开几位领导快速往茶水间这边走来,嘴一张一合骂骂咧咧。 赵悦见江秋梧表情古怪,扭头去看。 “不是辞退了吗!她怎么还在这里,我女儿就是被你们这种不负责的老师害的。” 江秋梧心颤了下,手刚碰到赵悦衣服:“你快回教” 最后一个字还没发出来,眼前突然一黑,人被摁到怀中,与此同时,玻璃水杯的炸裂声和痛苦的闷哼声一起在耳边响起。 嗡嗡嗡—— 像是耳鸣了般,江秋梧瞪圆眼睛,直直站立着,刚才还有力攥住她胳膊的那条手突然松开,手的主人往前跌了步,身体全部重量集中在她肩膀上,往下掉。 听不到声音,只能看见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面露惊恐,手忙脚乱,还有原地跳脚打转的。 宛如磁带卡带,吱吱嗡嗡半晌,嘹亮哄乱的声音终于爆发。 “啊啊啊打人了,快去叫保安!” “那是我们的学生,先打120!” “报警!快报警。” 66 办公区的同事一涌而来, 围住二人,欲上手帮忙又怕帮倒忙,急切地问:“砸到哪儿了?” “没事吧, 我已经打120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丢东西砸人。” “没砸到脑袋吧。” “不会吧” “我刚没看见杯子砸到头。” “那就好那就好。”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吵的江秋梧脑子嗡嗡直叫, 她没看见玻璃杯砸到什么部位, 但力道绝对不轻。 “砸砸到头了吗?” 江秋梧不敢乱动,声音控制不住的抖,“赵悦?” 肩后像是被硬生生给撕裂开,连带整个后背, 疼得赵悦脑袋发懵,好一会儿才提上来口气,有气无力说:“没, 我缓缓。” “好, 好。”江秋梧顿时松了口气, 出声提醒挤凑过来的同事,“大家不要围这里。” “对对。”有人反应过来,指挥道:“不要围在这里, 不然空气不流通。” 救护车来的很快, 护士在路上了解完情况, 到医院就给安排做检查,赵悦吃了止痛药,疼的没那么厉害, 可额头上一直出汗,脸色也惨白惨白的。 江秋梧蹲在赵悦身前, 抬手给她擦汗,将额前的碎发拨到一旁,满脸担忧:“是不是还疼?” “没事。”赵悦扯扯嘴角,抓住江秋梧胳膊想把她提起来,“坐这儿,别蹲着。” 江秋梧顺她力道站起来,回头看了眼排号,“下个就是我们。” “已经没那么疼了。”赵悦用手指碰了下江秋梧手指,“你坐下歇会儿。” 江秋梧回头,愁眉不展,“我不累。” 说完又继续盯着磁共振检查室旁的叫号屏幕。 赵悦看着她,扬唇笑了下,视线下移瞅江秋梧垂在身侧的手,这个时候去牵她手,她肯定不会拒绝。 但 算了。 还是算了吧。 赵悦抬抬手又放下,别开眼正要看向别处,江秋梧突然弯下腰握住她手,赵悦愣了愣,看她,“怎么了?” “到我们了。”江秋梧搀住赵悦没受伤的那边胳膊,说:“我扶你过去。” 赵悦搭了下手,如愿牵住江秋梧,神情有些许不自在:“其实,我自己能走。” “我扶你。”江秋梧根本没想那么多,紧jsg张道:“那边别乱动,我怕更严重。” 赵悦乖乖应道:“好,我不乱动。” 做完检查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才出结果,江秋梧拿上片子去找医生,被告知病人右肩胛骨处位移骨折,好在是轻度的,保守治疗即可。 护士用三角带给赵悦固定包扎完,叮嘱回去要注意休息,不要做剧烈运动。 “真的不用住院吗?”江秋梧放心不下,“她肩膀后面都肿了,刚疼的一直出汗。” 护士笑笑,安抚说:“轻微骨折不用住院,红肿是因为软组织挫伤,回去喷点药再冰敷一下就好了。” “静养这段时间,让妹妹多吃蔬菜,鸡蛋,牛奶,有利于恢复,这是医生开的药,你等会儿到一楼去拿。” 江秋梧接过来,“好的,谢谢。” “不客气。”护士往帘子里看了眼,“还疼的话,可以休息会儿再走。” “好。” 护士说完去忙别的,江秋梧原地站了会儿,推开帘子走到床边,问:“感觉好点了吗?” 赵悦半靠在床上,一条胳膊被三角带固定在胸前,抬着眼看江秋梧,“好多了,你来坐会儿。” “嗯。” 江秋梧过去坐了个边儿,眼眸微垂,沉默了会儿,抬头看向赵悦,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赵悦因为她才受伤,她没办法装傻,也没办法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觉得只带她看完病就万事大吉。 为什么要替她挡那一下,大家心知肚明,如果这个时候赵悦说什么话,或者提什么要求,江秋梧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会答应吗,她也不知道。 心底柔软的时候容易丧失理智,所以她期望赵悦现在什么都不要说,能给她点时间,好好想想。 “对不起什么,我自愿的,和你没关系。”赵悦说。 江秋梧抿了抿唇,酝酿措辞:“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因为我才成现在这样。” “我成哪样,又不是瘫痪了。”赵悦定定望着江秋梧,问:“你现在很紧张吗?” 江秋梧眼皮跳了下:“啊?” 赵悦笑了,“不用紧张,我不会因为今天的事,逼你跟我谈恋爱,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爱我,道德绑架来的感情,我不要。” 江秋梧愣住。 “别害怕,我没那么坏。”赵悦说。 江秋梧现在也没头绪,索性不再提,“嗯,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想吃你做的饭。”赵悦这次没客气,问:“行吗?” 江秋梧拒绝不了,边掏手机边说:“可以,但今天有点晚了,要不——” “明天,后天都行,只要是你做的。”她已经太久没吃到江秋梧做的饭。 “好。”江秋梧轻应了声,低下头,手里攥着手机,摁亮屏幕看眼时间,发现有两通未接电话,公司领导打来的,应该是要询问赵悦受伤的事。 江秋梧抬头冲赵悦说:“我出去回个电话。” “好。” 电话里,陈经理询问赵悦的伤势如何,江秋梧回头往急诊室里看了眼,如实说:“肩胛骨被打骨折了,刚处理完。” “什么?这么严重!都骨折了。”陈经理惊道。 “嗯。”江秋梧提醒:“那是玻璃杯。”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说:“刚忙着把赵悦往医院送,没注意到,陈安琪爸爸估计是看事大,自己偷溜回去了。” “然后呢?”江秋梧预感到陈经理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 “你跟赵悦是不是挺熟的?能不能和她说说,要不这事就算了,陈妈妈刚打电话来,说他们不会再因为陈安琪的事来公司追究责任,看我们能不能也别追究陈爸爸的责任。” 江秋梧淡声问:“赵悦是我们的学生,发生这样的事,公司难道不该给她个交代?” “是,是该给她个交代,可这事闹大对谁都没好处啊,况且陈爸爸之所以会来公司闹事,还不是因为你那天去医院没处理好。” 江秋梧笑了声:“陈经理,你是不是把逻辑弄错了,陈爸爸追究公司责任,公司追究我的工作失误,这都是我们之间要解决的问题,和赵悦没有关系,她没有任何错,没有义务要因为公司放弃追究责任,反过来她作为学生在公司受伤,真要追究起来,公司也有责任。” “你要这么说,那追到底还是你的责任,要不是你和许亚妮办事不力,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江秋梧不去争辩,“嗯,我有责任,公司可以处罚也可以辞退,但赵悦受伤的事,总要有个说法。” “你”陈经理被气到语结,“你到底是站在哪边啊,别忘了你可是智思的员工。” “我没忘,并且时刻都记得。”江秋梧心平气和地说:“可公司没有,陈经理,赵悦是受害者,我是公司员工,今天如果不是赵悦替我挡那一下,进医院的人就是我,按理说老师和学生都是公司的人,可出了事,你们也没有要替我们着想的意思。” 只想着息事宁人,而始作俑者甚至连个脸都不敢露。 “” 那边沉默了会儿,直接挂断电话。 江秋梧垂下手,轻呼了口气,见已经到饭点,回急诊室问赵悦:“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还不是太饿。”赵悦犹豫了下,“要不吃两个鸡蛋,护士不是让多吃鸡蛋。” 江秋梧被逗笑,“行,你休息会儿,我去买。” “等下。”赵悦抓住江秋梧胳膊。 江秋梧诧异回头,“怎么了?” “累不累?”赵悦盯着她问。 江秋梧愣了愣,笑笑摇头:“不累啊。” “可你都跑一天了。”赵悦伸手够床头柜子上放的药和片子,“已经没那么疼了,我们回家吧,楼下随便吃点就行。” “慢点。”江秋梧见赵悦要起来,连忙伸手去扶,“我真的不累,你可以再休息会儿。” “我想回去了,医院里味道不好。”赵悦手搭着江秋梧的胳膊,小心翼翼坐起来。 江秋梧见她这样,有些担忧,“你现在住哪儿?” “老地方。”赵悦说。 “那你一个人——”话说一半,江秋梧发现不合适,就把后半截给咽回去了。 一个人住又如何,难道她要去伺候吗。 赵悦眉头轻挑,帮她说完:“我是一个人,你陪我?” 江秋梧不说话。 “跟你开玩笑的。”赵悦慢慢站起来,把衣服往下拉了拉,说:“一开始确实挺疼的,现在好多了,我这条胳膊还能动,不要紧。” 江秋梧喉咙处咽了下,“要不我给你找个护工。”她白天还要上班,没办法二十四小时都顾到赵悦。 “不要不要。”赵悦强烈拒绝,说:“我回姥姥家住,她那有厨师,你安心上班,我刚逗你的。” 江秋梧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看赵悦,欲言又止。 “道歉的话就别说了。”赵悦说:“太见外,我们之间不需要。” 江秋梧嗯了声,接过赵悦手里的片子,“做饭的时候,我会多做点你爱吃的。”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赵悦以前除了在床上,很少说甜言蜜语,江秋梧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好了,看路。” “你害羞了吗?”赵悦问。 江秋梧撩了下头发,故作轻松:“没有。” “那耳朵为什么红了?” 江秋梧扭头看了赵悦一眼,面色很平静:“我是那么好撩的吗。” 赵悦勾唇笑起来,正要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小步跑过来,声音很甜,“抱歉,打扰一下。” 两人同时回头,江秋梧目光在来人身上停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刚才给赵悦包扎的护士,这会儿估计是下班了,换上自己的衣服,所以猛地没认出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女生掏出手机,看向赵悦,“那个,能加个微信吗?” 67 以前也不是没被要过微信, 可今天情况不同,赵悦神情微怔,下意识去看江秋梧的反应, 江秋梧视线立马回避开,不知是觉得尴尬还是什么,抬手拢了下头发。 “我到外面等你。” 说完头也不回往绿箭头指的方向快步离开。 夜里凉气重,江秋梧双手插在兜里, 背对门口没站多久, 赵悦就跟出来,“走那么快干嘛,肩膀要追散架了。” 江秋梧回头,扫了眼赵悦胸前被三角带固定的胳膊,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了。 “没事吧。”她伸手搀扶赵悦的胳膊,眼皮微微垂下打量,紧张地问:“是不是又疼了?jsg” 赵悦看着她, “要是没在门口看到你, 可能真的会散架。” 看样子是没事, 江秋梧撒开手,插回口袋里,“我说了在外面等你。” “我没加。”赵悦突然说。 肩后骨折影响走路速度, 江秋梧没走太快, 顺着赵悦的节奏来, “这是你的私事,不用告诉我。” 赵悦像没听见,自顾自地说:“我这条裤子买太久了, 都忘记是在哪儿买的了,没有购买链接。” “可能要链接只是个噱头, 她真想加你微信。”江秋梧淡声说。 “是吗?”赵悦愣了愣,突然停下,回头往医院门口看了眼,“那我回去找她问清楚。”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江秋梧怔住。 赵悦偷偷观察江秋梧的反应,见她没什么反应,叹了口气,惆怅道:“你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不用阴阳怪气。”江秋梧眉心微蹙,看着她,“加不加她是你的自由,跟我没关系。” 赵悦点点头,脸上藏不住的失落,“我知道。” 江秋梧掏出手机叫车,“直接去金老师那?” “今天太晚了,我姥姥估计已经睡下,明天再去。”赵悦说。 “好。” 江秋梧点了租房的地址,系统提示司机八分钟后到达指定位置,两人站在公交站台上等,都没出声,江秋梧不时打开手机看司机到哪儿了。 很快,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路旁,江秋梧走近核对完车牌号,冲赵悦说:“车来了,我送你回去。” 然后很贴心地打开车门。 赵悦一只手扶着车门上面,身子坐进去一半,突然回头问:“真的一点都没吃醋吗?” 江秋梧被问懵住,怔怔看着赵悦。 前面的大叔从后视镜瞟了眼,为难开口:“那个姑娘,要不咱先上车再说,这儿不能停太久。” “哦,好。”江秋梧回过神,用眼神示意赵悦,赵悦坐进去,往里面挪了挪,“东西我来拿。” “不用。”江秋梧坐好,把药摆开放在片子上,一一拍照发给赵悦,告诉她哪个是口服的,哪个是外敷的,以及用药时间和注意事项。 “吃的时候,别弄混了。” “嗯。”赵悦欲开口再说什么,注意到司机八卦打量的眼神,犹豫了下掏出手机。 以前觉得腻人说不出口的情话,说给江秋梧听时总嫌不够,怕词不达意,怕她不信。 “知道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说,我心里只有你。” 手机响了声,江秋梧淡淡瞟了眼,若无其事抬头看向窗外。 “江秋梧。” “你在看什么呢。” 震动声连绵不断。 “窗外有那么好看吗。” “能不能回下头。” “不是逼你回答那个问题,就单纯聊聊天。” “聊天也不行?” “不聊感情。” “司机一直在吃瓜,你说他猜得出来我们的关系吗。”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无聊,又不敢太越界。 江秋梧被吵得不行,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歪着头闭上眼睛休息。 见状,赵悦这才消停下来,扭头看另外一边车窗外的风景。 · 把人送上楼,江秋梧没过多打量曾经短暂住过的地方,找到烧水壶烧了热水,催促赵悦喝药,“水有点烫,慢点。” “嗯。”赵悦低头吹了吹,没有揪着刚才那个问题不放,她知道江秋梧现在对她态度良好是因为自己挡那一下,不掺杂别的,所以有些东西也要适可而止。 江秋梧靠在桌边,看着赵悦把药喝完才说:“你现在这样也不方便去上学,要不先跟学校请个假?” “是要请个假,我等会儿跟辅导员说。”赵悦把杯子放桌上,问:“智思那边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江秋梧愣了愣,站直身子,“你放心,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药片刚吞下去,嘴巴里有些苦涩,赵悦抓起杯子又喝了口热水,“我没要你给我交代,我是怕她们烦你,你要懒得应付就让她们联系我。” 江秋梧说:“你该追究的。” “追究也是我跟砸我那人之间的事。”赵悦停顿了下,抬头说:“你太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安心上班。” 隔天快下班的时候,许林溪找到江秋梧,说公司让她去找了赵悦,赵悦同意私了,不追究陈爸爸刑事责任,赔偿医药费就行。 “其实这样对大家都好,赵悦真要追究起来,陈爸爸若转头再来找公司茬儿,到时候闹起来肯定不得安宁,你的工作也会受影响。” 公司说不动江秋梧,但能说动许林溪,她和赵悦没有过密交往,作为智思的员工,在不伤及个人利益的基础上,知道怎么做对公司更有好处。 而赵悦因为这其中牵扯到江秋梧,不想影响她工作,自然会同意对公司更有利的解决方式——私了。 环环相扣,一切都很顺理成章,有人得了利,就有人要做出一点牺牲维持均衡。 至于谁牺牲,就要看谁被拿捏住软肋。 江秋梧安静听完,并没有太惊讶:“陈经理让你去,是不是以为你和赵悦也很熟?” 许林溪在江秋梧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我介绍你进公司,她自然认为我们仨都很熟。” “但我觉得光医药赔偿不够。”江秋梧说。 许林溪抿抿唇,看向江秋梧:“姐姐,私了真的是对谁都好的解决办法,走法律途径太消耗精力和时间,有这点时间明明可以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更何况赵悦伤得不是太重,不论报警还是起诉都是要先做调解,最后的解决办法无非就是回到赔偿上,严重点刑拘几天,这对我们来说没意义,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胡搅蛮缠。” “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哪种解决办法更合理,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赵悦,你咽不下那个口气,对不对?如果昨天受伤的是你,你肯定会同意私了,顾全大局。” 江秋梧中间没有打断,等许林溪说完才出声:“没有咽不下那口气,只是觉得光赔偿太轻了,他把人打伤,上门去和赵悦道个歉不过分吧。” 她尊重赵悦的决定,只是事发到现在,陈安琪的爸爸都没有露面,有什么话也都是通过公司传达,看不到一点诚意。 许林溪愣了愣,低下头,“对不起姐姐,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没事。” 每个人站的立场不同,岂能完全感同身受,江秋梧扯扯唇角:“赵悦同意私了,我没意见,仅是尊重她的决定,和公司没关系,和顾全大局更没关系。” 许林溪抿抿唇:“我今天去看赵悦,她吃饭全靠点外卖,行动很不方便,如果不是陈安琪爸爸,她也不用遭这罪,要个道歉确实不过分,我会跟陈姐说的。” 江秋梧眉心微皱:“她还没去她姥姥家?” “应该没去吧。”许林溪起身,走之前看了江秋梧一眼:“家里就她一个人。” 68 下班后一刻也没敢耽误, 骨头汤熬好,打车到赵悦住的楼下,离九点还差三分钟, 江秋梧进电梯看着跳跃上升的数字,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 汤什么时候都能喝,何况她明天休息,不管是中午还是傍晚五六点钟送来, 都比这个时间来更合适。 有点冲动了。 而电梯徐徐打开的声音提醒她, 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再原路返回。 江秋梧呼了口气,走出电梯,敲门。 “来了。” 屋内应得很干脆,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半拉开,赵悦探身, 手刚伸出去整个人忽然愣住。 “在等外卖?”江秋梧问。 赵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讪讪放下手, 把门全部打开,“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汤。”江秋梧把手中的保温桶往上举了举,赵悦忙让开, 江秋梧边往屋里走边问:“你没去金老师家?” 赵悦把门关上, 跟着江秋梧:“嗯, 她年纪大了,又刚出院,怕她担心就没去。” “一个人也不能总吃外卖。”江秋梧把餐桌上的东西收拾到一旁, 腾出位置放保温桶,“医生说的话, 你忘了,口味清淡才有助于恢复。” 赵悦绕到桌对面,跟江秋梧面对面站着,看她盛汤,“没有总吃,就吃了一顿,晚上的还没拿到,你就来了。” “嗯。”江秋梧把汤递给赵悦,顿了顿说jsg:“我明后两天休息,正好有空给你送饭。” 赵悦眼眸微垂,没有直视江秋梧,喝了口汤,“其实也有口味清淡的外卖,不用这么麻烦。” “周末有空,不麻烦。”江秋梧看了赵悦一眼,“你是因为我才受伤,送两天饭没什么。” 汤有点烫嘴,赵悦没有硬喝,轻轻吹了几下,抬眼说:“那麻烦你了。” 江秋梧没接,岔开问:“味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很好喝。” “那就好。”江秋梧点点头,往阳台看了眼,“听许林溪说,你同意私了。” 赵悦拿勺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江秋梧又低下去,“嗯,伤的轻,没必要追究。” “打人犯法,追究他责任是你的合理诉求,不用管许林溪跟你说了什么。”江秋梧看向赵悦,“你坚持你的想法就行,别被影响。” 赵悦勺子停在碗沿上,抬头和江秋梧对视,“追究起来太麻烦了,我还在上学没那么多精力,算了。” 江秋梧低下头,“既然你执意要私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我希望这是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因为谁去做出退让和牺牲。” “我知道。”赵悦喝了口汤,说:“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江秋梧盯着赵悦看了会儿,别开脸,没再说其他的,毕竟追不追究都是赵悦的自由,她无权干涉。 骨头汤熬的多,满满一大桶,赵悦喝了两碗还剩许多,家里只有一个保温桶,明天送饭还要用,江秋梧到厨房找了个干净的汤碗把剩余的汤倒进去。 “还剩不少,你明天早上醒了,把它热热喝了。”汤还是热的,江秋梧没着急往冰箱里放,转头说:“我早上就不来了。” “好。”赵悦看着江秋梧,不确定地问:“你明天真的还来?” 江秋梧愣了愣,“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赵悦脸色变了变,眼神躲闪:“那我等你。” “早点休息。”江秋梧把盖子合上,收拾完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那个外卖?” 赵悦知道江秋梧在担心什么,忙说:“我给外卖员发消息,让他拿去吃了。” “嗯。”江秋梧走到门口,看了赵悦一眼,“别送了,记得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赵悦执意送到电梯口,看着江秋梧进去,在电梯快要合上的一瞬,突然又说了遍:“我明天等你来。” 江秋梧来不及说话,只点了下头。 · 江秋梧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即使在周末也是到点就醒,生物钟格外的准,脑子刚清醒过来,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她醒的早,杨金凤比她还早。 江秋梧打了个哈欠,套上睡衣出去,看见杨金凤在厨房做早餐,“奶奶,我来吧。” “不用不用。”杨金凤用身体挡了下江秋梧,不让她沾手:“你今天过生日,寿星什么都不用做,奶奶给你煮鸡蛋吃,过生日要吃鸡蛋的。” 江秋梧愣住,“今天吗?”她不怎么过生日,也从未很刻意的去记这个日子,所以忘记是家常便饭。 “就知道你会忘记。”杨金凤转头瞅了眼江秋梧,笑着问:“过几岁生日,还记得吗?” 江秋梧笑笑,“这个记得。” “时间过得可真快,我孙女都三十三了。”杨金凤看着江秋梧,高兴又欣慰:“当年的小丫头一晃就成大人了。” 时间这东西不能仔细算,一算就只剩感慨,江秋梧搂住杨金凤肩膀,调侃:“都当大人十几年了,哪里来的一晃。” 高兴的日子里不想提伤心事,杨金凤握了握江秋梧的手,“鸡蛋熟了,奶奶给你剥,今天要吃两个才行。” “好。” 早上吃了鸡蛋,中午杨金凤又亲自下厨非要给江秋梧庆祝,奶奶难得这么高兴,江秋梧全都顺着她。 饭快做好的时候,李欣提了个蛋糕过来,“姐姐,生日快乐。” “你最近不是在忙着准备复试,怎么还跑过来。”江秋梧嘴上是责备,但脸上一直挂着笑。 没有谁会不期待被放在心尖上惦记,以前刻意不过,是怕自己对这天抱太大期望,然后没人记得,最后沦成失望,可真要有人记得,高兴都来不及。 “再忙也要来给姐姐过生日啊。”李欣把蛋糕放在桌上,跟在厨房做饭的杨金凤打了声招呼,礼貌中夹着生分。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是亲人,但比起杨金凤,江波这些长辈,李欣对江秋梧莫名更亲切些。 之前李欣问过江秋梧这个问题,为什么比起他们,我更喜欢你一点? 江秋梧笑着说,大概是因为我们没有代沟,更好相处些。 也许吧。 没有从小养在身边,生疏是难免的,所以中午吃饭时,江秋梧没有去刻意拉拢李欣和这个家的关系,给她划分归属关系,就当成亲密的朋友真诚对待。 三个人高高兴兴吃了顿饭,李欣忙着考研复试,吃完没待一会儿就走了,今天自己是寿星,江秋梧等把李欣送走才去给赵悦送饭,时间本来就有点晚,没想到还在楼下碰到冯媛。 冯媛看见江秋梧有些很意外,但还是笑着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来看悦悦吗?” 从语气到神态都格外的坦诚和大方,仿佛不曾发生过之前的事,不过那事也确实怪不到冯媛头上,告知事情真相并没有错。 反倒还要谢谢她,不然江秋梧都不知道自己会蒙在鼓里多久。 “嗯。”江秋梧扯唇浅笑了下,并没有打算隐瞒:“赵悦因为我受伤,我来给她送饭。” 冯媛看向江秋梧手里的保温桶,眼神复杂:“悦悦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麻烦说不上,反而这次还是我连累了她。”江秋梧说。 冯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抱歉,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喜欢你,不然我不会跟你说那些话。” “不,你应该告诉我的。”江秋梧看向冯媛,“不然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冯媛抿抿唇,说:“其实我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我只是觉得前途要比爱情更重要,怕悦悦选错路耽误了未来,如果你心里还有她,我是可以送你们两个一起出国的,这样就不用分开了。” 现在听到这些,江秋梧觉得挺可笑,“不用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冯媛为难地看着江秋梧,“可悦悦真的挺喜欢你。” 到这个时候,江秋梧已经不想纠结赵悦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像宋玉婉的她,或是爱她们谁更多一点,这些问题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困在其中痛苦不堪,当江秋梧决定走出去的那刻,这些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她想过得轻松点。 “赵悦是不是已经吃过饭了?”冯媛来了,总不能还饿着她,江秋梧说:“要是吃过,我就不上去了。” 冯媛忙说:“别,你还是上去吧,悦悦还没吃。” 江秋梧皱眉,不解地看了眼冯媛:“你来没给她做饭?” “我想,但她不肯。”冯媛脸上难掩失落,“她应该挺恨我的,你去看看她吧,拜托了。” 江秋梧点头,“嗯,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到底。” 话里话外已经把关系划分的很清楚,冯媛不好再劝什么,“这样也好,让悦悦看清楚什么才是自己现在该做的事。” 江秋梧没多言,上楼敲门。 屋里的脚步声比昨晚要急匆些,赵悦看到江秋梧,脸上立马露出笑意,“还以为你不来了。” “有点事耽误了,饿了吧?”江秋梧进屋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快来吃。” 赵悦走到对面坐下,刚碰到椅子又突然站起来,江秋梧被她这举动吓一跳,忙抬头问:“怎么了?” “没,没事。”赵悦重新坐下,手里攥着筷子看了眼江秋梧,饭没吃一口,似乎是还觉得不妥,又再次站起来。 江秋梧眉心微皱,“你到底怎么了?” “生日快乐。”赵悦说。 江秋梧愣了愣,眼皮微微垂下,“谢谢。” 赵悦推开椅子,走到客厅把藏在茶几后面的蛋糕提出来,神情有些不自在,“我第一次给人准备惊喜,在脑子里排练了很多次,什么时机把蛋糕拿出来跟你说生日快乐比较合适,才能给你惊喜,但貌似还是搞砸了。” 因为江秋梧听到她那声生日祝福,并没有太高兴。 也对,生日蛋糕都没摆出来,就先急着说生日快乐,仪式感都没有了,显得匆忙又粗糙。 “是不是有点烂?”赵悦把蛋糕打开,一边插蜡烛一边自我反省,“太没创意了,但下次肯定会更好。” 江秋梧看着赵悦,“我已经许过愿了,不用点jsg。” 赵悦手顿住,抬眸看了眼江秋梧,又垂下去,“没人规定过生日只能吹一次蜡烛,谁给你过的,奶奶吗?所以中午来得晚是因为在过生日,怎么不提早说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赵悦。”江秋梧叫了声名字。 赵悦正专心点另外一边蜡烛,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我不怨你了。”江秋梧突然说。 赵悦整个人都愣住,诧异抬眼,还没来得及弄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江秋梧又说:“也不再刻意躲着你,纠缠这么久其实挺累的,我们都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行吗?” 69 赵悦迟迟没说话。 蜡烛眼看就要燃到尾, 烧上蛋糕,江秋梧探身把火烛吹灭,“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我们约定好的, 今年给你过生日。”赵悦抬眼,说:“我一直记着。” “小赵。”江秋梧看着赵悦,“我其实挺谢谢你的,真的,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借给我那笔钱, 它都帮我解决了很大的麻烦,并且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特别开心。” 赵悦鼻子莫名有些酸,忙低下头, 从鼻腔里发出很轻的声音,“真的吗?” “真的。”江秋梧扯了扯嘴角,“我没有特别正式的谈过恋爱, 也不知道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 但和你相处那段时间, 我是发自内心觉得快乐和幸福。” 赵悦吸吸鼻子,笑起来,“我也是。” “但那种感觉。”江秋梧停顿了下, 说;“现在没有了。” 心情宛若坐过山车, 忽上忽下, 赵悦愣愣看着江秋梧,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笑不合适, 哭又太丢人,最后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除夕那晚,你到乡下找我跨年,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心里特别感动,担心影响我工作,你不追究陈安琪爸爸的责任,我也很感激,但也仅此而已,说实话,我找不到之前那种小鹿乱撞的心情了。” 其实她们早该好好谈谈了,江秋梧没去看赵悦的反应,继续说:“你的好让我很矛盾,我一面觉得自己喜欢你,心想要不就和好吧,就像你说的那样,再试一次,可真到做决定那步,我又忍不住难过,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度,没办法若无其事的继续和你在一起,这两种情绪每天都在打架,得不出答案只能不停消耗自己,导致我一想到你就焦虑,害怕面对,害怕做决定,更害怕你对我好。” “我是个一谈恋爱忍不住把我们到七老八十时的生活都幻想出来的人,但我们目前的情况,什么都赶得很不凑巧,你九月份就要出国了,而我也有其他事情要做,就算和好我想也不会长久。” 江秋梧说的每个字都像砖头一样,又冷又硬,砸的人喘不上气,赵悦嘴角抖了抖,没有勇气去直视江秋梧,声如蚊讷:“你不信我是对的。” 有个词叫自食其果,还有个词叫活该,用她身上都再合适不过。 “不是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我自己。”江秋梧盯着桌上精致的蛋糕,“我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即使你做的很好,我依旧会怀疑自己,怀疑这段感情,越来越不自信,所以和你没关系,这是我自身的问题。” 赵悦自嘲轻笑,“你看你总是这么好,什么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明明是我的错。” “现在纠结是谁的错已经没有意义。”江秋梧说:“小赵,就算我们分手了,我也希望你过得好,我不想看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这么年轻,有没完成的梦想,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凌云壮志,这些不该被一段已经走进死胡同的感情所耽误。” “既然没有答案,不如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头脑清醒的时候才能做出正确决定。” 赵悦听得出来,江秋梧已经彻底放下,不怨是真,不爱也是真,她要往前走了,还贴心拉自己也向前看。 “其实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这么令人讨厌,我都不敢照镜子,怕看到那张讨人厌的脸。”赵悦苦笑了下,“也许,你说得对,我们是该给彼此一点空间。” 她喜欢江秋梧,喜欢的初衷是想给她快乐和幸福,但没想到江秋梧会因此产生压力,当事情走向开始违背最初的愿望,确实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江秋梧嘴唇动了下,没发出声音,她不知道说什么,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这人挺犯贱的,明明是自己要推开赵悦,可见她这幅模样,又忍不住心疼。 说直白点,就是舍不得这个人,又跨不过那道坎,什么冷静、理智、果断全是放屁,只有江秋梧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有多婆婆妈妈,矫情又做作。 “吃完蛋糕再走吧,我都买了。”赵悦说。 江秋梧点了点头,“好。” 赵悦站起身,把蜡烛抽掉扔到桌上,切了一块先递给寿星,“生日快乐。” “谢谢。”江秋梧用叉子挑了一小口,“你快吃饭,要凉了。” 赵悦吃一口饭就抬下头,眼睛没有直视江秋梧,飘忽不定的,“我妈出差回来了,这次有挺长时间的假期,我让她来给我做饭。” “行,你在家好好休息,早点康复,课程落下太多就赶不上了。”江秋梧说:“我会把每次上课的课件发给你。” 赵悦笑了下,“其实我雅思早就过了,报智思的班就是为了接近你。” 江秋梧愣了愣,也笑起来,“我就知道。” “我交钱了,你没办法赶我。”赵悦说话更加放肆。 江秋梧无奈笑笑,揶揄道:“聪明劲都用在这地方了。” “可作用不大。”赵悦筷子搭在碗沿上,沉默了会儿,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盯着江秋梧,问:“你知道你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江秋梧看她一眼:“什么?” “我在想家里有没有绳子。”赵悦语气淡然。 江秋梧愣住。 赵悦看向江秋梧,“你不喜欢我,我就把你绑在我身边,不放你出去,天天守着你,反正我喜欢你就行了。” 江秋梧眼皮微垂,特别肯定地说:“你不会那样做。” “对,我不会。”赵悦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吃饭:“因为我舍不得。” · 轻微骨折,赵悦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就回去上课,雅思课和学校专业课冲突时,她就请假不来,即使这样,在五月中旬的雅思考试里,仍旧取得不错的成绩。 江秋梧登记完分数,给赵悦发了条微信,“周末有空吗?” “有。” 江波的赔偿款从五月初陆续到账,欠赵悦的钱也该还了,等这笔钱还清后,她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江秋梧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当面给。 “方便见个面吗?” 赵悦回复:“方便,雅思过了,正好请你吃个饭。” 小半月没见,江秋梧从没主动联系过她,主动了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而她们之间貌似也只剩那一件事了。 所以赵悦拿到卡的时候没有太意外,只感觉心又空了一截,她和江秋梧这下真的是要越走越远了。 甚至连句客套逢迎的话都想不出来,“其实不用这么着急还。” 江秋梧说:“江波的补偿款下来了,手里有钱哪有不还的道理。” 赵悦没推让,胳膊从桌上滑下来,垂在身侧,手里紧攥着那张薄薄的卡,“那行,我收下。” “嗯。”菜已经上齐,江秋梧催促:“吃吧。” “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吃起饭,过了会儿,赵悦抬眼,主动提起:“快暑假了,我打算到赵经年的剧组待一段时间。” 江秋梧笑:“挺好的,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从剧组回来,我大概就要出国了。”赵悦每句话都说得及其艰难,反复酝酿:“走之前,你能不能陪我过个生日?” 江秋梧依旧在笑,点头说:“好啊。” 赵悦松了口气,嘴角勾起弧度,“我过阳历的,八月六号,要记得啊。” “记得,去年就知道了。” “那你还记得吗,我去年的生日愿望是今年生日你给我点蜡烛。”赵悦问。 江秋梧点头,“都记得。” 赵悦笑笑,“看来愿望说出来也还是灵。” · 生日那天依旧只有她们两个,赵悦在剧组待了近两个月,人晒黑了瘦了,笑容也变少了,江秋梧看jsg着她,恍惚回到刚认识那会儿。 她坐在店里,一坐就是半天,不说话也不笑,只有自己问她话,她才会抬头应一声,表情发生微妙变化,江秋梧那时候还在想,这小孩儿脸这么臭,没想到人还挺礼貌。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这么久。 赵悦拆开蛋糕,在江秋梧对面坐下,把打火机递过去,“用这个。” 江秋梧回过神,接过打火机,插了两根蜡烛,没着急去点而是看着赵悦,“今天生日,不该笑一笑吗?” 赵悦下意识扯开嘴角,“好。” “这样多好。”江秋梧把蜡烛点着,笑着说:“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赵悦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凑近到蛋糕前面,江秋梧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睁开眼睛,把蜡烛吹灭。 “这么快就许好了?”江秋梧惊讶道。 赵悦说:“愿望是提前想好的,许起来快。” 江秋梧没问许了什么愿,站起来把刀叉拿出来,“我给你切蛋糕。” 赵悦没应声,手撑着脑袋,嘴角微扬,直勾勾盯着江秋梧,好奇地问:“等我走了,你会把我的联系方式拉黑吗?” 江秋梧手停顿住,抬头看赵悦。 赵悦笑了笑,“你之前一直不拉黑,是因为没还我钱,现在两清了,你是不是要把我删了?” “我像那么狠心人?”江秋梧若无其事继续切蛋糕。 赵悦郑重地点头,“像,非常像。” 江秋梧笑而不语。 赵悦换个方向继续打量江秋梧,商量道:“别拉黑我,我不骚扰你,就算真的没忍住给你发了微信,打了电话,你可以不接,但别拉黑,让我有个念想。” 江秋梧抬头想说什么,看到赵悦脸颊上的泪水,忽然愣住,忘记要说什么。 明明说话声音很正常,没带一点哭腔,可眼泪就是止不住,赵悦抬头抹了把,反倒越抹越多,她手足无措,端起桌上的红酒喝了一大口。 “不好意思,没忍住。” 江秋梧眼中闪着泪光,抓起红酒瓶,给赵悦杯中倒上,又给自己也少倒了点,“还是第一次见你哭。” “怎么可能。”赵悦抽了两张纸巾狠狠擦了把,“我没在你跟前哭过吗?” “貌似没有吧。”江秋梧手拖着下巴,望着对面,摇摇头,“好像没这样哭过。” “很傻吧。”赵悦边擦边笑,“早知道谈恋爱这么伤人,我就不谈了,还不如出家当尼姑。” 江秋梧眼眶里又酸又热,手指擦了下眼角,笑着跟赵悦打诨:“六根不净,当不成尼姑。” “当个尼姑讲究还这么多。”赵悦握住酒杯,仰头又喝了口,“算了,不当了,我舍不得你。” 江秋梧看着赵悦,“今天再喝醉,我可不管你了。” “放心,我酒量没那么差。”赵悦说:“要是真喝醉了,你就把我丢这里,然后锁门走人,这是我家。” 江秋梧敛去笑,突然认真起来,问:“在酒吧的那天,你喝多了吗?” “” 赵悦愣了愣,摇头:“没有,我到现在都还能想起你当时有多美,那种从视觉到心灵的震撼。” 江秋梧低头笑了笑:“那我们到酒店,你亲我的时候,脱我衣服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宋玉婉吗?” “不是。” “骗人。” 赵悦说:“真的,我当时谁都没想,满脑子都是好热好软,没功夫想别的。” 江秋梧反应过来,脸上一热,笑骂了声,“流氓。” 赵悦也笑,“你自己问的。” 江秋梧不喜欢酒的味道,小抿了一口,摇头皱眉:“不好喝。” “尝尝我的。”赵悦把酒杯推过去。 江秋梧眼皮微掀,“一瓶酒里还能倒出两个味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江秋梧怎么会不知道味道是一样的,但还是端起来喝了口,故作品鉴的模样,“嗯,更甜一点。” 赵悦看着江秋梧,不时的笑,“我出国了,你会跟别人谈恋爱吗?” “不知道。” “谈了可别告诉我。”赵悦说完发现这句话并不能堵住心里那股难受劲,“江秋梧,别谈恋爱。” 江秋梧看她,“又开始了,是不是?” 赵悦摇摇头,趴在桌子上,“我有点受不了那个画面,光想想都不行。” “那就别想。” 赵悦说了句脏话:“这怎么忍的住。” 江秋梧皱眉,伸手去捂赵悦的嘴,“不许骂人。” “好。”赵悦嘴唇动了动,有意无意扫到江秋梧掌心,江秋梧察觉到,忙把手抽回去,赵悦一把抓住她手腕,四目对视,气氛有点不对劲。 赵悦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壮着胆子,身体越过餐桌,脑袋慢慢靠近过去,就在快要贴上江秋梧嘴唇时,她突然把头转开。 赵悦愣了愣,低下头,强颜欢笑问:“抱一下总可以吧。” 江秋梧没有吝啬,轻轻抱了下赵悦,然后坐回去,“吃点东西,光喝酒会胃疼。” “好,你也吃。” 赵悦晚上喝了不少酒,总是说着话就开始掉眼泪,晚饭快接近尾声,盘子旁边骨头没吐多少,擦眼泪的纸巾倒是堆不少。 她抱着江秋梧,说了好多话,江秋梧听着听着,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一直等赵悦说完,好一会儿没出声,才转头问:“你会出国的,对吗?” 赵悦睁开眼睛,咧嘴笑了下,“当然。” “你该出国的。” 赵悦嗯了声,尾音拖得很长,“走的时候,你来送我吗?” 江秋梧没说话。 赵悦抱住她胳膊,晃了下,“来送我。” 江秋梧依旧沉默。 “那我当你是默认。” · 明明也没去刻意记日子,但总是忘不掉今天是几号,赵悦乘坐的航班上午十点起飞,江秋梧前一天晚上找了部电视剧,一直看到四点多,天快亮才睡下,并且还没有定闹钟。 赵悦电话打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她问:“真不来送送我?这么狠心。” 心里装着事,江秋梧其实早就醒了,翻了个身:“小赵,一路平安。” “江秋梧,你担心我分不清自己是喜欢你还是喜欢宋老师,对吗?”赵悦突然问。 江秋梧愣了愣,坐起身,没睡好觉,眼睛四周又酸又胀,“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赵悦走到大厅的窗前,身后的冯媛满脸担忧望着她,生怕赵悦再次反悔。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明白我是认真的,但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你觉得两年可以吗?” 江秋梧莫名又开始焦虑,她起床拉开衣柜,手指在一排衣服上拂过又拂来,眉头紧锁,迟迟不出声。 “江秋梧,跟我说句话,我想听听你声音。”赵悦哀求。 电话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就在赵悦以为江秋梧已经挂断电话时,那边突然有了声音,“陈安琪联系我说她想当面和你道个歉,因为她爸爸的事。” “是吗?”赵悦苦笑了下,“可我都走了。” 江秋梧说:“没关系,这说明她至少有那个心对你表示歉意,还有,陈安琪已经工作了,她不坚持考研了。” 赵悦点头应道:“那挺好的。” “小赵。”江秋梧挑衣服的手指停住,说:“你也要好好的。” “嗯。” 终于选到心意的衣服,江秋梧掐断电话,快速换上,脸没来得及洗就出门了,杨金凤在后面追问道:“秋梧,今天周末,怎么不多睡会儿?” 尾音和关门声一起被隔绝在外。 江秋梧在路边拦了辆车,坐上去,说:“去机场。”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闲聊问:“去接人?” “送人。”江秋梧脑子似乎还没跟上行动,出租车已经开出去一大截,才想起来问:“师傅,十点钟能到吗?” 司机一愣,“这到机场至少要一个小时,十点钟怎么可能到。” 江秋梧垂下眼皮,神情有些愣。 “那个,还去吗?不去的话我在前面路口给你放下。” 江秋梧抬眼,“去。” 大概知道客人赶时间,司机有意提速,可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十点过二十分,江秋梧付了钱,下车。 南来北往的游客,还有站台的广播声,混在一起显得闹哄哄的,江秋梧其实连赵悦坐哪个航班都不知道,更不清楚在哪个登机口,而手机也没有再响起过。 江秋梧漫无目的在机场走,停在安检口,看到依依不舍,分开后再次抱在一起的恋人、亲人、或朋友,眼泪没有预兆地涌出眼眶,江秋梧抬手摸了下,才发现自己哭了。 两年赵悦在电话里说两年。 两年真的太久了,时间能抚平伤口jsg,同时也会改变感情,谁能说得准两年后的事情。 这段感情,或许也就只能走到这儿了。 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害怕,江秋梧整个人都是木讷的,就感觉心里有个地方空荡荡的,像是要丢失掉很珍贵的东西,情感驱使,控制不住掉眼泪。 “女士,您没事吧,需要帮助吗?”服务人员发现不对劲,上前来询问。 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这幅模样,江秋梧别开脸,摆摆手,哑声回道:“没事” “我扶您到那边坐一下吧。” 机场送人,因不舍而伤心痛哭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江秋梧手撑着椅子扶手,几乎要直不起腰,服务人员面露担忧,把江秋梧搀到椅子上坐下,接来杯热水,“先喝点水,平复下心情。” “谢谢。”江秋梧把杯子捧在手里,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平复心情,好让自己能正常跟人交流。 服务人员没有立马走开,递上纸巾,贴心安慰:“分别是常有之事,您今天是送亲属还是恋人?” 赵悦和她是什么关系,恋人说不上,亲属更说不上,江秋梧怔愣片刻,眼眸微抬,轻声说:“恋人,但已经分开了。” “那他对你来说肯定还很重要。”服务人员笑了笑,说:“相信你们不久后还会重逢的。” 70 两年后。 历经一转一停, 近二十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凌晨抵达机场,乘客有序下机的同时, 默契地进行着相同的动作——减外衣。 韶城今年赶上秋老虎,金秋十月仍旧高温不断,夜间没有一丝风,热的叫人烦躁。 从头等舱出来的金发混血女生, 皮肤白嫩, 鼻梁挺翘,深邃碧蓝的眼眸格外惹人注目,她肩上挂着帆布包,边往航站楼走边脱外面夹克。 只有两只手, 顾这头就会忽略那头,帆布包啪的一声滑落在地上,女生不快地啧了声, 弯腰快速捡起, 挂回身上。 抬头时, 见同伴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眉心不自觉皱起。 “宝贝,你等等我, 我好累。” 蹩脚的中文声让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她穿着休闲, 戴了顶黑色鸭舌帽,棕色卫衣袖子挽到臂弯处,回头见身后的人脱得只剩件黑色吊带背心, 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无奈,“yulia, 你这样会感冒。” “这是你的地盘,就算感冒了,你一定也会守护我,对不对?悦。” Yulia是赵悦在国外的同学加室友,中俄混血,为来中国刚学中文不久,词汇量有限,经常出现用词错误。 赵悦已经见怪不怪,纠正她:“错了,是帮助。” “是吗?但你听懂了,宝贝。”yulia抱住赵悦胳膊,竖起大拇指,笑着夸赞:“你真厉害。” 赵悦借把背包肩带往上提的动作,不动声色抽回胳膊,“来中国了,就入乡随俗吧,以后叫我中文名字,顺便练练中文。” “OKOK,赵——悦——”yulia尝试连名带姓叫赵悦,古怪的发音惹得她皱眉,“为什么你的名字发音总要拐弯。” 赵悦摇头笑笑,“再练练就顺了。” yulia愁眉苦脸,不自觉切换英文交流,“中文好难,我快要不会说话了,这对我来说是个巨大挑战。” 赵悦坚守一位合格中文老师的操守和底线,不管学生如何叫苦连迭,说听不懂,依旧面不改色讲中文,“放心,你在中国待这三个月,中文一定会突飞猛进。” yulia听得一知半解,无奈耸了耸肩,面带尴尬的笑意糊弄过去。 住的地方还没找好,现在已经是深夜,赵悦在酒店订了两间房,打算先休息一下,长途跋涉的疲惫让她有点撑不住,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解决后面的事。 把房卡递给yulia时,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双手抱臂在胸前,说:“悦,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挺好,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晚安。”时间太晚,酒店空房不多,订不到连号的房间,赵悦推着行李,往电梯口走。 yulia站在房间门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望着赵悦的背影,愉快地笑起来,直白中带着揶揄:“你怕我爬你被窝。” 中文说的不怎么样,这意思倒是表达的挺明白,赵悦抬起胳膊挥了挥,没有回头,走进电梯。 yulia摇头笑了笑,刷卡进屋,“真可爱。” · 十楼往上,夜景应该很不错,可赵悦没兴趣欣赏,连房间窗帘都没拉开,洗完澡就直接躺在大床上,眼罩遮住亮光,身体机能接近负数,此刻除了睡觉,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赵悦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跟放电影似的,闪着坐车一路过来看到的街景、高楼、车流,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汽车还在疾驰,她坐在里面,整个人如同被抽掉灵魂,呆呆地望着窗外,道路两旁的树木和行人皆在倒退,晃成虚影。 紧接着,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她突然从熙攘的人群里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 周边的环境都变得虚化起来,只有那张脸越来越清晰,但还未来得及仔细看看,倾诉思念,那人突然快速后退归于人群,变得渺小,模糊起来。 即将擦肩而过的巨大恐惧让赵悦的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揪住,往上提,快要喘不上气。 她十指紧扣着门框,着急探出上半身,张嘴用力嘶吼叫那人别走,可嘴唇刚动了下。 下一秒钟,却猛地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眼睛茫然又紧张地环顾四周。 归实的环境让赵悦开始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个梦。 她还在酒店,连睡前的姿势都没变。 嗡嗡——床头的手机还在响。 赵悦喉咙处吞咽了下,手伸过去抓起手机看了眼,是yulia打来的,她闭了闭眼睛平复心情,接通:“喂,yulia,什么事?” “悦,我快要死了,快救救我。”电话里传来yulia痛苦的求救声,用词极为浮夸。 赵悦不为所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很无奈:“已经很晚了。” “不。”Yulia发现中文不行,连忙切换英文:“悦,你听我说,我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又红又肿,大概是吃了什么东西中毒。” 赵悦睁开眼睛,轻声叹了口气,“早点睡。” “真的,来你们跟她说,这是我朋友,你们告诉她,我生病了。”yulia着急地说:“我需要医生。” 赵悦正要把手机从耳边拿离,一口流利的中文从听筒里传来,“喂,您好,我是国际丽源酒店的服务生,您朋友好像过敏了,但她中文貌似不太好,警惕性还很高,不愿意让我们带她去医院,麻烦您能不能跟她交流下?” 听起来貌似不是恶作剧,赵悦坐起身,“我就在酒店,马上过去。” 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动静声很大,yulia用俄语和英语轮番质问,酒店里的卫生和食物是不是不合格,不然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赵悦推门进去,见两位女服务员站在玄关处,一脸焦急和无奈,“怎么回事?” yulia看见赵悦宛如看到救星,急匆匆过去跟她讲明情况,赵悦边听边安抚她,“好了,我知道了,先去医院。” yulia肤质敏感,稍微磕着碰下就会留下印子,再加上她本人白,一有印记就看着很明显,此刻胳膊,脖子和胸前又红又肿,一道道的抓痕,触目惊心。 服务员见赵悦会中文,连忙上前沟通,“我已经打了120,还有我们经理马上就到,如果是酒店的问题,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 另外一个服务员一直在打电话,貌似是在跟领导汇报这边的情况。 “120太慢了,打车去吧。”赵悦转头冲yulia说,“你换件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可她们还没给我个交代,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就吃了酒店的晚餐,洗了澡就成这样。”yulia边抓边说。 赵悦顺了顺她的后背,劝慰:“yulia,你现在情况很糟糕,应该先去医院,等看完医生我们再追究酒店的责任也不迟。” “好吧。”身体上的不适让yulia妥协,她抓了抓头发,边往浴室走边吐槽:“这该死的黑店。” 赵悦和服务员简单沟通完,yulia正好换完衣服,正要出门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声轻又礼貌:“你好,方便进来吗?” 服务员听到声音也像看见救世主,忙去开门,说:“我们jsg经理来了。” 今天不是江秋梧的班,可刚睡下就接到酒店房务部的电话,说有客人过敏了,怀疑是酒店的食物有问题,拒绝就医,再加上语言稍微有点不通,现场情况很混乱。 怕惊扰到其他客人,把事情闹大,江秋梧听完没敢耽误,连忙开车过来处理。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袖口处有些褶皱,妆也没来得及化,但头发盘起来,一丝不苟。 她进屋后,快速打量屋内情况,嘴角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往里面走了走,“你好,我叫江秋梧,是客房部经理。” 赵悦背对门站着,听到声音没来得辨别这个声色和内容,已经下意识转身望去,在瞧清楚来人那张面孔时,一下愣住。 并且也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出波澜 四目对视,时间仿佛静止,她们怔怔望着对方。 这次不是梦。 真的就这么猝不及防,毫无防备地撞见了。 70-80 71 汽车疾驰在夜色中, 高楼、霓虹、行道树从车窗一晃而过,车内除了偶尔几声不舒服的哼唧,没人说话, 安静的可怕。 前面是个红灯,江秋梧轻踩刹车,稳当停在前车后面,手指轻握着方向盘, 眼皮微掀, 从后视镜中望了眼。 “悦。” yulia一只手绕着圈抓挠脖子,另只手扒拉赵悦胳膊,表情痛苦,“我肯定是中毒了。” 赵悦眉梢动了下, 抬眼动作跟慢动作似的,扫过驾驶座,最后不动声色落在右侧yulia身上, 安慰:“别瞎想, 没有那么严重。” “你骗我。”yulia靠着车后座, 手在赵悦身上扑腾,闭眼悲观道:“我要是死在中国了,我的爸爸妈妈该怎么办?他们要失去唯一的女儿, 这太可怜了, 不, 我不能接受。” 赵悦皱了下眉,抓住一直乱动的那只手,肯定道:“不会, yulia,相信我, 你会没事的。” 红灯还有十秒。 江秋梧直视前方的眼睛微抬,从镜中瞟向后面,视线范围内,yulia占了一大半,剩余那部分被黑色虚影填满,没敢看清楚脸。 “不要挠,越挠会越痒。”目光没有停留太久,江秋梧看向前方,启动车子,“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医院了。” 说的是英文,yulia听懂了,眼睛看过去的同时抓挠的动作也停下,“不抓,我会痒。” 江秋梧快速抬下眼,“尽量先忍忍,不然会更痒。” yulia皱眉,手抓一下停一下,转头征询赵悦的意思,“她说的是真的吗?” “嗯。”赵悦很轻地应了声,眼尾抬了抬,觑向后视镜中的半张脸,“听她的。” yulia深呼一口气,身子歪向赵悦,“okok,我忍忍。” 肩上猛地一重,赵悦下意识看向前面,还未来得及躲开,汽车已经停下在医院急诊门口,江秋梧回头冲她说:“先带你朋友进去,我去找停车位。” 赵悦愣了愣,忙应:“好。” 夜间急诊上病人不是太多,医生很快安排查了血,但没有找到过敏源,就开了只外涂的药物,先帮助病人缓解症状。 赵悦去拿药,此次事件关系到酒店,江秋梧不得不留下问清楚,“不是食物过敏,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引起?” 医院说:“引起过敏瘙痒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食物,也有可能是细菌感染,当然也不排除冷,热,日光等物理因素,每个人体质不同,如果患者用完药情况有所好转,就不必太但心。” 江秋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从诊室出来,江秋梧一眼就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人。 长久不见带来的后果就是仅瞟上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上的变化,赵悦貌似又瘦了,视觉上总感觉她还长高了几公分,头发剪短了些,没用发圈扎起来,有的搭在肩上,有的被随意拢在耳后,利落中带着一丝冷淡,她侧身站立,手中捏着检查单子,正盯着窗外出神。 人变了,又好像没变。 江秋梧每靠近一寸,都感觉心里划过一道异样的感觉,来不及细品那具体是什么,人已经停在赵悦面前。 “你朋友呢?”她开口问。 赵悦听到声音几乎是立马就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仍然难以置信。 在相隔七百三十多个日日夜夜,在经历道不尽的思念和折磨,在无数次崩溃又无数次自我疗愈后,当年在机场说的那些话,如今想起,轻飘飘的宛如做梦一般,不真切极了。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赵悦原先是不信这句话的,可岁月漫长且无情,现在她信了,因为她有些记不起当年的勇气和执着从何而来。 那些纠缠和坚持,回头望去,除了给对方增添麻烦和困扰,显得毫无意义。 江秋梧没了她,明明能过得更好。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半米,对方脸上闪过任何情绪都能轻易捕捉到,赵悦没长久打量,别开眼,抬手指了下对面以作掩饰,“她去卫生间了。” 江秋梧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点点头,这种情况下沉默无疑等于尴尬,好在她们有能聊的话题,江秋梧很自然的提起:“你朋友虽然不是吃了酒店的食物过敏,但到底是在酒店出现意外,于情于理,我们都会赔偿此次事故治疗的合理费用,至于你朋友怀疑的酒店卫生问题,还需要等调查清楚后再给说法。” 卫生问题关乎到一个五星级酒店未来的名声和效益,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下结论的,当然如果真存在问题,江秋梧也不会回避责任,可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这点。 赵悦一直偷偷观察江秋梧,等她说完才挪开视线。 两年过去,江秋梧就事论事这点,真是一点都没变,而能在刚重逢的情况下,如此平静跟她谈论公事,赔偿事宜,是完全在把她当客人对待。 沉默片刻,赵悦扭头突然问:“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江秋梧神情微怔,说:“八个月。” “怪不得这么专业。”赵悦扯扯嘴角,低下头,“你呢,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毕竟这么久没见。” 江秋梧眸色闪动,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晚刚到。”赵悦说。 江秋梧愣住。 赵悦抬眸看她,笑了下,“是不是挺意外的?刚回国我们就遇见了。” “有点。” 赵悦嗯了声,再次低下头:“yulia本来就皮肤敏感,可能是刚到国内,不适应这边的气候,跟酒店没关系,不用弄那么麻烦。” 突然又回到话头,江秋梧一时间没跟上,顿了下,转头问:“你做得了她的主吗?” 赵悦点头:“应该能。” 江秋梧没追问她们是什么关系,问也不合适,只道:“酒店的卫生是按合格标准来执行,但也不排除例外情况,如果你朋友对此存在质疑,我们是愿意配合的。” “不用,她中文不好,我能糊弄过去。”赵悦说。 江秋梧愣了愣,看向赵悦,赵悦跟她对视,“她中文我教的。” 话音刚落。 “悦。”yulia从洗手间出来,症状缓解后,她心情也好许多,“那个药真管用,我脖子已经没那么痒了。” 赵悦把药给她,“多涂几次,好的更快。” 江秋梧作为酒店负责人,及时出面说了些关心的话,以及医生的一些叮嘱,yulia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江秋梧补充:“当然,对于你的一些合理质疑,我们也会积极配合。” yulia收回目光,用俄语嘀咕了句,“果然漂亮。” 江秋梧没听懂,看向赵悦,问:“你朋友说什么?” “她说不用,人已经没事,不追究了。”赵悦故作镇定。 江秋梧虽不懂俄语,可能凭借yulia说话时长来判断这句话有多少内容,不禁怀疑:“她说的有这么多?” “我稍微扩充了一点,大致意思就是这样。”赵悦说完看了yulia一眼,“对吗?” yulia点头,眼神中透露着无奈:“yeah。” 江秋梧笑了笑,“谢谢你的理解。” 把人送回酒店,yulia先下车,折腾一晚上大概是累了,推开车门等都没等赵悦一下,就直接进了酒店,而赵悦坐在原地,迟迟未动。 江秋梧手指握了jsg握方向盘,提醒:“你朋友已经走了。” “嗯,她可能困了。”赵悦看眼时间,问:“你开车回去吗?” 江秋梧点头:“对,还有事?” “没,你回去开车慢点。”留这么久仿佛只是为交代这句话,交代完,赵悦推开车门,一只脚踏出去,连带着半边身子已经出去时,突然又回过头,喊了声:“江秋梧。” 这声让江秋梧心里一咯噔,本能地侧身望去,“怎么了?” “好久没见了。”赵悦扯唇,笑得有些拘谨,“今天见到你还挺开心的。” 72 到家已经快三点钟, 吹了一路的风,瞌睡全被吹没了,担心把杨金凤吵醒, 江秋梧脱掉高跟鞋,没有换拖鞋,赤脚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捧在手中, 小口地抿, 眼睛则盯着燃气热水器上方绿色的灯,有些走神。 今晚这面见得意外又匆忙,能感觉出双方都没什么思想准备,相处起来不仅尴尬, 还生疏的厉害。 也是,两年没见了,怎么可能不生疏。 赵悦为什么回来, 回来多久, 是就待在国内了还是只留一段时间, 以及跟她一起的金发外国女人是谁江秋梧一概不知,也无从过问。 但确确实实就又遇上了,同在一个城市, 无法言喻的奇妙。 过去好半晌, 杯中的水快要见底, 江秋梧放下杯子,抬手将热水器关掉,杨金凤年纪大了, 记不住事,尽管多次叮嘱用完热水器要关, 可还是总忘。 顺便把燃气阀门也检查了遍,确定是关着的,江秋梧回卧室轻轻合上门,明天她不上班,所以睡不着也没勉强自己去入睡,而是拿起床头桌上的工作日志缓慢地翻着。 刚看到卫生检查标准那页,柜子上的手机振了声。 赵悦生日那晚,央求不要删掉她的联系方式,江秋梧依她的没删,但这造成的后果就是,赵悦离开后的那段时间,一听到手机传来动静,江秋梧总是有意无意的先想到赵悦,会不会是她打来的。 这种状态持续了有小半年,期间赵悦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才慢慢有所好转,眼下赵悦回来了,又开始了。 江秋梧合上笔记本,侧了下身子够到手机,不是赵悦,李欣打来的,深更半夜打电话准是出了什么事,江秋梧连忙接通。 “喂,姐。”李欣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吵到你休息了吧。” 江秋梧说:“没有,今天酒店出了点事,我刚回来,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电话那边陷入沉默。 江秋梧皱皱眉,尝试叫了声,“欣欣?在听吗?” “嗯,我在。” 江秋梧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欣抿了抿嘴唇,有些难以启齿,“姐,我没地方住了。” 江秋梧一下子坐直起来,“怎么回事?” “房东突然涨房租,并且提前一个月就要收下个季度的房租,我气不过跟她理论了几句,她就把我赶出来了。” 李欣六月份刚研究生毕业,目前在家证券公司上班,实习期工资很低,生活吃住这些都要满打满算来过,房东涨房租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你现在在哪儿?”江秋梧问。 “我刚收拾完东西,在小区外面的公交站台,姐,我能先去你那住几天吗?”李欣不太好意思,越说声音越小:“等找到新的住处我就搬出去。” 江秋梧换工作后,重新租了套离上班地方近点的三室,房间是够住的,江秋梧没什么意见。 “别说这些了,你在哪儿,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江秋梧说。 接到李欣,再把行李搬到楼上,天已经蒙蒙亮,杨金凤向来起得早,出来看见堆放在客厅的行李,忙问:“秋梧,这是做什么,你要出远门吗?” 江秋梧喝口水,走近跟杨金凤解释,“不是我,是欣欣,她住的地方出了点问题,打算在这儿住几天。” 刚说完,洗手间的门被拉开,李欣脸上有些尴尬,除了江秋梧,她和这些所谓的亲人并不熟络。 “不好意思啊,奶奶,打扰你了。” 杨金凤脸上怔了下,立马笑起来,“麻烦什么啊,你能来住我高兴都来不及,快坐快坐,我去给你们做早饭。” 李欣看向江秋梧,心里挺别扭,江秋梧冲她笑了下,“先收拾东西,等下尝尝奶奶做的早餐。” 说到底都是亲孙女,杨金凤并没有区别对待,热情招呼李欣多吃点,让她不要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李欣含笑点头,不时地说:“谢谢奶奶。” 杨金凤吃得迅速,吃完江秋梧和李欣碗中的白粥还剩大半,她抹抹嘴,交代李欣慢慢吃,不着急,她要先去菜市场,然后就提上自己的袋子出门了。 李欣看眼墙上挂的钟,诧异地问:“奶奶这么早就去买菜啊。” “不是买菜,是去做生意。”江秋梧笑着说。 李欣好奇地问:“什么生意?” “奶奶闲着也是闲着,经常会做些手工拿去卖。”江秋梧说。 杨金凤才来那些日子,还能找小区里的老太太聊天,可时间久了,人家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帮忙带孙子,很难有一直有空,杨金凤自己闲不住,就在路边铺块花布,坐在马扎上,一边绣鞋垫一边卖。 后来被城管抓了,打电话把江秋梧叫过去,批评教育后警告以后不能在路口卖东西,太危险。 杨金凤知道自己给江秋梧惹了祸,愧疚不已,商量着要回乡下,江秋梧没同意,在菜市场找了个位置,她以前经常在那家买菜,跟老板娘很熟,而杨金凤那小摊占不了多大地方,商量好租金后就给匀出了一小块。 杨金凤手巧,不仅会绣鞋垫,还会做小孩穿的棉衣棉裤,小被子小鞋子,天一冷生意格外好,就是做久了会眼酸,江秋梧不得不叮嘱她休息。 李欣听完笑了笑,说:“奶奶这样挺好,也算有个事做,不会孤单。”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夜没合眼,吃完早饭江秋梧就回房间补觉了,睡到快中午被饭菜味道给香醒,出去发现是李欣在做饭。 “怎么不多睡会儿?”江秋梧洗了把脸,走进厨房,她昨晚没怎么睡,李欣估计也一样。 李欣腰里系着围裙,正在煎鱼,手法还挺娴熟,“我睡不着,想给你做饭吃。” 江秋梧欣慰地笑笑,“长大了。” “我老早以前就想过这个画面,咱们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我每天早上都给你做饭,然后一起出门上班,晚上回来一起聊天,每天开开心心的。”李欣说着说着眼中突然黯淡下来,“可我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 江秋梧手搭在李欣肩上,安慰:“欣欣,你刚毕业,遇到一些困难很正常,千万不要因为这就气馁。” 李欣扯扯唇,看着江秋梧,“放心,我才不会轻易服软,我还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呢。” 有时候血缘这东西还真是不得不信,能和李欣把关系处理成现在这样,江秋梧心中已经很满足。 吃完午饭,江秋梧简单收拾了番打算还是去酒店盯着,她刚升职上来,底下有人不爽她升得快,有人不服她大专学历却能坐到经理的位置,更有散布各种谣言,传她和总监走得近,乱搞男女关系才有今天。 子虚乌有的事,江秋梧向来不当回事,从一而终地认真对待工作,不允许自己出错让别人揪住小辫子。 李欣见江秋梧要出门,“姐,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酒店有点事,我得去处理下。”江秋梧边换鞋边回头说:“你昨晚都没怎么合眼,下午再睡会儿。” 李欣点点头,“哦。” · 医院住院部,二十一楼神经外科803章 病房。 住院手续已经办理妥当,赵悦站在床前,弯腰用暖色调的被单盖住刺眼的白,又沿着床边一点一点把床单压整齐,顺手把枕头往上提了提,又放下去。 做完一切,洗手间的门被拉开,赵悦回头看了眼,作势要过去扶,金书禾出声阻止,“我能走,不用扶。” 赵悦停住,看着她。 金书禾做手术时头发被剃光了,这半年长出了新的发茬子,但因为化疗,新发生得并不整齐,耳边和脑后秃了好几块,在外面的时候,金书禾一直戴着帽子,进屋才取下。 “还在怪我没告诉你?”金书禾坐下,看了眼赵悦,笑着调侃:“你这孩子真记仇。” 赵悦靠在床边,扭头看了眼金书禾,又低下头,不言。 金书禾抓住赵悦的手,“你在国外上学呢jsg,回来一趟多麻烦,况且又不是多大的事,有你妈照顾我就行。” 脑胶质瘤二级,比起一查出来就是三级,四级的确实要幸运些,可到底是致命的癌症,赵悦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幸运在哪儿。 “回来就是一张机票的事,并不麻烦。”赵悦语气很平静,并未带怒气,“如果不是视频的时候,你帽子掉下来,我发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金书禾叹了口气,低下头,拍拍赵悦的手,让她别说了。 赵悦起身,挑了个块头大的红苹果,“给你削个苹果吃。” 金书禾看着赵悦,嘴角扬了扬,话里带着揶揄:“我们悦悦都会照顾人了。” “说话讲良心,你之前那次哮喘犯了,是谁照顾你?”赵悦一板一眼说完,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金书禾接过来,觑了她一眼,没憋住笑,“你这张嘴啊,得理不饶人。” “化疗这几天我就住医院,想吃什么跟我说。”赵悦说。 金书禾把嘴里的果肉嚼完吞下去,“家离这么近,谁化疗还住医院,我打完针就回去。” 赵悦想了下,“那我每天接送你。” “行,姥姥明天给你买辆车。”金书禾说。 赵悦顿了下,伸手又挑了个苹果,削给自己吃。 金书禾继续说:“反正已经决定回来工作了,出行少不了要用车。” 赵悦用刀划一块吃一块,连果肉带皮,“我就在剧组,用不到车。” “那来看我,总要用到车。”金书禾瞅了眼赵悦粗鲁的吃法,嫌弃地撇撇嘴,“万一哪天姥姥想一下子就见到你,开车更快。” 赵悦拿刀的手顿了顿,依她说:“行,买吧,反正你有钱。” 金书禾笑起来,“我的钱以后都留给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站起来,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中午想吃什么?” “不忙活,你妈中午来送饭。”金书禾说完瞟了眼赵悦,“你们也两年没见了吧,见面好好说,别老是阴阳怪气的,弄得两个人心里都不舒坦。” 赵悦嗯了声,“知道了。” 金书禾沉默了会儿,叹气说:“你妈这一年多也不好过,别再埋怨她。” 赵悦没说话,拿着刀去洗手间清洗。 中午到饭点,冯媛来送饭看见赵悦,盯着看半晌,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句,“先吃饭吧。” “对对,先吃饭,人不吃饭怎么行。”金书禾把盛好的汤先递给赵悦,“尝尝你妈的手艺,这半年进步不少。” 赵悦点点头,怕惹金书禾生气,没说带刺的话。 饭间都是冯媛和金书禾在说,“明天还是吃那个药,吃完可能会难受一会儿,妈,你有不舒服就告诉我,别忍着。” 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金书禾筷子停住,无奈地看着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难受就难受,忍忍就过去了,哭什么,你这点真要向悦悦学习,别总这么矫情。” 冯媛被数落得一声不吭,别开脸抹掉泪,有几分委屈,“我还不是心疼你。” “我没事,好着呢,你公司忙就不要每天过来,有悦悦陪我,安心忙你的事。”金书禾说。 冯媛抿着唇,“食堂的饭你又不爱吃,我尽量来,做点可口的你爱吃的。” “我怎么不爱吃,你就是瞎操心。” 赵悦一直没插话,吃完饭收拾干净,金书禾给她递眼色,赵悦才动了下,送冯媛出去。 两人停在安全通道的门前,都默契地停下来。 冯媛转身,问:“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赵悦说。 冯媛抿了抿唇,“怎么没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太晚了,我打车就行。” 冯媛看她一眼,问:“现在住在哪儿?” “酒店。” 冯媛身子动了下,后背轻轻抵着墙壁,抬眼望向赵悦,特别认真地说:“听妈妈的,看完姥姥就回去。” 赵悦眉心微皱:“回哪儿?” “你知道的。”冯媛别开脸,平静道:“能待在国外就待在国外,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你姥姥的情况就这样了,你想她了可以回来看看。” 赵悦说:“我回来前已经找好工作,你别管我了。” 冯媛蹙眉,“家里现在已经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和妈妈对着来,你实话告诉我,你执意待在国内,是担心你姥姥还是放不下她?” 不提名字,赵悦也知道冯媛说的是谁,“我就想留在国内,没有原因。” 昨天见那一面,能看得出来江秋梧过得挺好,相隔两年,是已经完全放下她,还是存有一丝留恋,赵悦不知道,也不敢多问,只能自己瞎想。 另外就算不提江秋梧,就现在家里的情况,赵悦不可能一直躲在国外被人保护着,她不想也不需要。 冯媛头疼不已,直接命令:“我每天事情很多,管不了你,你在国内待几天就赶紧回去。” “我这次回来是不会再去了。”赵悦说:“做错事的人是赵经年,不是我,我没什么好怕的。” 冯媛眉头紧皱,压着声音呵斥:“你根本没有认识到事情有多严重,抛开那些要债的,光是舆论就能压死人,你懂吗。” 赵悦看了冯媛一眼,想起金书禾刚说的话,冯媛这一年多也不好过,确实,她比之前憔悴许多,眼尾的细纹清晰可见,眼袋黑眼圈一样不少,没有之前那般光鲜精致。 “悦悦,听妈妈说——” 赵悦的沉默在冯媛眼中成了无声抵抗,她不得已放软语气,企图好商好量,却被赵悦打断,“事情严重,有个人帮忙不好吗?” “”冯媛怔了下,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 73 在国外这两年, 不忙时赵悦也会自己动手做饭,所以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下厨不是件难事,只要找到食谱, 后面照葫芦画瓢就行。 可当真正实际操作起来才发觉把食物做熟和做好吃是完全两码事,譬如明明是严格按食谱来熬糖色,腌制,加水, 但最后炒出来的菜看起来毫无食欲, 特别像隔夜菜。 盘里黑乎乎粘在一起的排骨,估计拿过去,金书禾也不会想吃,时间还算充足, 赵悦犹豫了下,端起盘子倒进垃圾桶,尝试下道菜。 金书禾爱吃家常小炒, 操作不难, 有了上一次失败的教训, 赵悦这次小心翼翼把握着火候,避免再把菜炒糊或水加多,失去色泽。 心全紧着煮饭, 结果连敲门声都没注意到, 一下, 两下……一次比一次用力,急促,闹出不小动静。 咚咚—— 力道像是要直接把门砸开, 赵悦终于有所察觉,将火关小, 手在围裙上抹了把,回头应:“来了。” 以为是yulia来窜门,赵悦没从猫眼看,一把将门拉开,让人没想到的是,一门之隔外是江秋梧那张精致的脸,她穿一身黑色工作服,红唇轻抿,眉心紧皱着,看起来像是有急事。 赵悦怔住,一只手还没从门把手上离开,另只手手背在围裙上小幅度擦动,眼皮抬了抬,又垂下,如此反复。 “有事?” 每次碰见都格外突然,赵悦嘴角动了下,说完心里直犯嘀咕,这么问是不是太冷淡,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江秋梧先发制人,目光越过她看向室内,带着极高的警惕问:“你在做什么?” 赵悦被问懵,愣了下如实答:“做饭。” 江秋梧神情有所松动,问:“方便我进去看下吗?” 赵悦往后退了步,侧过身子,江秋梧进屋一眼就发现厨房里不对劲,赵悦跟着江秋梧,“怎么了,酒店不能做饭?” “不是。”江秋梧走到开放式厨房,头微抬起,逡巡一圈,很快找到症结所在,“你没开油烟机,室内的烟跑出去,有客人以为是失火了。” 江秋梧回头看了眼赵悦,抬手把油烟机打开,机器呼呼开始运作,险些压住说话声,“没觉得呛吗?” 门窗紧闭,赵悦一直待在室内,还真没觉得哪里呛,顶多有些熏眼睛,直到江秋梧将窗户打开通风,呼吸到新鲜气体,赵悦别开脸咳了两声。 “忘开了。” 江秋梧淡淡瞄了眼,用对讲机告诉排查其他楼层的同事已经找到烟雾来源,不是失火,不用担心。 赵悦听了一耳朵,余光瞥见灶上被小火温着已经快要糊掉的菜,心中一惊,连忙大步过去将火关掉。 靠近就能闻到一股糊味,味道自是不必提,赵悦单手叉着腰,轻叹口气,很无奈。 “菜糊了。”江秋梧瞥了眼,提醒:“你估计得重新做。” 赵悦低头摸了下鼻子,讪讪然,“还jsg好买的食材多。” “嗯,时间也早,你可以慢慢来。”江秋梧转身时看见倒在垃圾桶里的失败作品,多嘴问了句:“楼下餐厅的食物不对你胃口?” “楼下餐厅挺好吃的,我就是想锻炼下厨艺。”赵悦把锅盖上,回头话里有话问:“出现这种情况,经理一般管不管?” 江秋梧怔了下,立马明白过来,“你要做什么菜?” 赵悦把食谱递过去,指了指中间,“这俩菜。” 作为经理,有义务给客人提供良好的入住体验,这么一想,江秋梧突然觉得多留一会儿,也没什么。 “土豆切了吗?还有葱姜蒜准备下。” 赵悦震惊地看了眼江秋梧,“真管?” 江秋梧把袖子往上挽起一小截,“我担心你再炒下去会触动烟雾警报,惊扰到其他客人。” “”赵悦脸上有点尴尬,“没那么严重,我会做饭。” 江秋梧瞟了眼糊掉的锅,“是吗?” 赵悦咳了声,把锅端到水池里清洗,小声嘴硬:“这次是意外。” 江秋梧手伸到水龙头下面冲了冲,“围裙给我。” “哦,好。”赵悦取下来,顺手给江秋梧系上,边绑后面的带子边闲问:“你们酒店让客人给服务评价吗?” 江秋梧端着胳膊,脖子动了动往后看,“问这做什么?” “要是打分。”赵悦笑了笑,说:“你这肯定满分服务。” 江秋梧说:“有,但经理不参加。” 赵悦遗憾地轻啧了声,靠着水池,“那你这经理当的不是很吃亏,什么活都干了,领导看不见。” “没事。”江秋梧说得云淡风轻,“工资高就行,领导不用看见。” 赵悦哑口无言。 江秋梧把青椒切完,回头催她,“别站着了,剥个蒜。” “好,还要什么?”赵悦问。 江秋梧说:“没什么了,我看其他的你都备了。” “三个够不够?”赵悦边剥边问。 江秋梧没回头看,“多剥几个。” 赵悦点点头,无聊又问:“别的客人也会叫你去做饭吗?” “没,你是第一个。”住酒店不就是图个便捷,客人基本都是到楼下餐厅吃,要么点外卖,自己做的极为少见。 赵悦笑了笑,“我就提了下,没想到你会答应。” “你住的是高级套间,按规定是要满足客人的一切需求,否则会被投诉。”江秋梧说。 赵悦愣了下,“你怕我投诉你?” 投诉这种事。 亏江秋梧想得出来。 江秋梧把已经剥好的几个蒜拍碎,扔进锅里,说话语气明明挺温和,但说出的话总带着疏离感,“那倒不是,按规定办事而已。” 赵悦听完心里挺不是滋味,闷头又剥了将近十个蒜,想来也是够了,才站起来顺江秋梧的话说:“我朋友第一次来中国,她也觉得酒店的服务很到位。” 江秋梧唇角扬了下,把土豆倒进锅里,身子往后站了站,询问:“你朋友吃得惯中国菜吗?” “她一天能点四次外卖,应该挺习惯的。”赵悦说。 “那就好。”江秋梧说:“上次那事多谢你朋友理解,酒店给她送了份小甜品,她看起来挺喜欢的。” 赵悦挺意外:“酒店给她送了甜品?” “对,怎么了?” “那怎么没给我送?”赵悦问。 江秋梧愣住,回头看了赵悦一眼:“你也想要?” 赵悦点点头,“昂。” “行,等会儿让人给你送过来。”江秋梧并未吝啬。 赵悦笑起来,调侃:“你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 江秋梧顿了下,笑着说:“做服务这行,顾客就是上帝。”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尊贵的vip顾客。 赵悦:“” 炒两个菜对于江秋梧来说实在太容易,不到半个小时就搞定,江秋梧拧开水龙头,手伸过去冲了下,扭头看见赵悦把盘子里的菜往保温桶中装。 “你现在不吃?” 赵悦说:“打包让我姥姥尝尝,就说是我做的。” 江秋梧脸上很一言难尽,“金老师还能不知道你的厨艺。” “你信不信,要是我不说,她肯定猜不到是你做的。” 江秋梧没说话。 赵悦把盖子合上,干净的抹布在保温桶外面擦了圈,抬起头冲江秋梧笑,“今天谢谢你帮忙,不然靠我一个,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 江秋梧抿了抿嘴唇,“你回来” 本来是想问赵悦回来工作找好没有,以后什么打算,许久不见了,询问关心下其实挺正常,但问了总感觉像是在提醒赵悦兑现出国前说的那些话,说好的给彼此两年时间,两年之后再说。 现在时间也到了,什么态度什么打算,她们谁也没提,江秋梧不想弄得自己像在刻意提示什么。 于是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变成,“打算一直住酒店吗?” “短期内应该是了。”赵悦看着江秋梧,“你是酒店经理,有没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 这把江秋梧给问住,“小道消息?” 赵悦看她一眼,说:“王京山要拍新电影了,剧组应该会住在你们酒店。” 国际丽源酒店在韶城也算小有名气,剧组,晚会,商业活动没少承办,江秋梧淡淡地瞄了眼赵悦,“你知道?” 赵悦也瞅她,“你知道?” 两人跟打哑谜似的绕来绕去,“这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你还瞒我。” “你没问,我主动跟你说这些,不是很奇怪。”江秋梧别开眼,“你要在他剧组工作?” 赵经年出事后,以前那些导演和合作伙伴要么是要债,要么对她们这家子避之不及,大概是冯媛给王京山投资过电影,他念及点旧情,还愿意继续和赵悦打交道。 “嗯,出国学了挺多东西,不能浪费。” 江秋梧点点头,“挺好的。” 咚咚——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便听见Yulia在外面喊:“亲爱的,我们该出发了。” 江秋梧看眼时间,手伸到背后去摘围裙,“中午了,我还有事,你也去忙吧。” “我来弄。” 赵悦着急上手去帮忙,两人手指撞到一起,江秋梧指尖缩了下,胳膊慢慢垂下来,头往后偏说了声:“谢谢。” 屋里一直没人应声,Yulia又敲了几下,路过的服务员以为她是忘记带房卡,贴心询问情况。 “这里面有人吗?”Yulia指着门问。 服务员愣了下,“不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门被打开,江秋梧走在前面,对上Yulia惊异的目光,点头礼貌地笑了下。 Yulia张大嘴巴,一脸八卦看看赵悦又瞄瞄江秋梧,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房间里就你们两个?” 一看就是误会了,赵悦怕Yulia给江秋梧添麻烦,就拉她走,“Yulia,该走了。” 然后转头冲江秋梧笑了下,“不好意思,你忙。” Yulia使劲抓住赵悦胳膊,把她拉近,小声问:“老实交代,你们在房间里做了什么?有没有——” 赵悦连忙捂住她嘴,“没有,闭嘴。” 74 金书禾吃了化疗药, 胃口不好,筷子没动几次就给放下,赵悦见她实在难受, 也没有勉强,把保温桶盖子合上。 “姥姥,实在不舒服的话你先休息会儿,等饿了再吃。” 金书禾躺回床上, 看向赵悦笑了笑, 叹气说:“你妈还担心你不会做饭,这菜炒的不是挺好,她啊就是爱瞎操心。” 赵悦眼皮跳了下,缓缓垂下, “这菜不是我炒的。” “不是你炒的,那是找了厨师?”金书禾问。 “算是吧。”赵悦迟疑了下,又改口:“也不算是。” 金书禾见她支支吾吾的模样, 没忍住笑起来, “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 把姥姥都给绕晕了。” 赵悦拧盖子的手停住,转头看向金书禾,“我见到江秋梧了。” 金书禾怔了怔, 垂下眸子, 浅笑道:“知道你一回来就会忍不住去找她, 但没想到这么快。” “我没找。”赵悦低下头,快速把盖子拧上,坐在床边椅子上, “她在酒店上班,碰巧遇到的。” “你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 她能帮这个忙,看来也没有太生疏。”金书禾轻声说。 赵悦扯了下嘴角,看向窗外,眸底掩不住的惆怅,“她是那的经理,顾客就是上帝,只要提了她肯定帮。” 金书禾抿了抿唇,伸手握住赵悦的手,“悦悦。” “嗯?”赵悦回头。 “想得到什么就去争取,我们又不比任何人差,怕什么。” 金书禾生病后瘦了许多,整个人都很憔悴,即使带着笑意也掩不住脸jsg上的虚弱和沧桑,赵悦看着心疼,起身给她掩了掩被子,“姥姥,你休息会儿,不用老担心我,我好着呢。” “姥姥不担心你。”金书禾配合地把手放进被子里,歪头看着赵悦,“姥姥只是希望你每天都能过得开开心心。” 赵悦不敢跟金书禾对视,嘴边用力挤出一抹笑,“我很开心啊。” “开心就好。”身体上的不适让金书禾没办法说太多话,她喉咙处吞咽了下,闭上眼睛,“姥姥有点累了,想睡会儿,你去忙你的事。” 赵悦坐回椅子上,“我今天不忙,就在这陪你。” 金书禾很轻地应了个嗯,便不再出声。 赵悦盯着病床上看了会儿,别开眼,用手指抹了下眼角,望着矗立在薄雾中的高楼一言不发。 “悦。” 病房门被推开,yulia见金书禾已经睡下,连忙降低音量,朝赵悦招招手,“出来下。” 赵悦起身,放轻脚步出去,问:“怎么了?” Yulia一把抓住赵悦胳膊,,把手机反转过去,激动的快要跳起来,“我过了!我过了,王导给我打电话说我可以进组。” 还在英国时,赵悦和王京山就新电影沟通过多次,得知里面有个角色是外国混血美女,便顺水推舟推荐了从小怀揣明星梦的Yulia。 这次面试能过,赵悦也很高兴,“恭喜你啊。” “悦,遇见你我真是太幸运了!”Yulia张开双臂抱住赵悦,喜悦的冲击下让她忘记赵悦之前的叮嘱,头一转就把嘴唇往赵悦脸上贴。 赵悦避之不及被亲个正着,连忙仰起头,身体使劲往后躲,“Yulia,冷静。” Yulia完全听不进去,抱着赵悦,头埋在她肩上,“我太爱你了,也爱中国。” 赵悦无奈叹了口气,抬着手臂做防备姿势,等Yulia分享完喜悦,平复下心情才说:“我有喜欢的人,你这样会让她误会。” Yulia顿了下,理直气壮道:“没关系,她现在又不在这里,不知道我们做过什么。” 赵悦:“” 赵悦侧过身子,郑重告知:“那也不行,以后要保持距离。” Yulia皱皱眉,故意吓唬:“你再不追,你喜欢的人就要和别人跑了,她那么漂亮。” 赵悦瞅了Yulia一眼,眼神跟刀似的扔过来,很犀利,Yulia立马不再嚣张,耷拉下眼角,委屈咕哝:“就会欺负我。” 说完偷偷瞄了眼赵悦,发现她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眼皮微垂盯着一处,一副受伤很深的模样,Yulia顿时心疼地皱起眉,“宝贝,你要哭了吗。” “sorry,我跟你道歉,是我——”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赵悦突然抬眼扫向Yulia,眼神和语气都格外笃定,“她不会。” 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 金书禾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体力和精神才慢慢恢复,保温桶里的饭菜稍微有些冷了,赵悦热完回来,把床摇起来。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金书禾往上坐了坐,“好多了,你那个外国朋友呢?” “回去了,她下午有约。”赵悦把筷子递给金书禾,“要多吃点才能好得快。” 金书禾笑说:“秋梧做的,我当然要多吃。” 赵悦手顿了下,坐回去看着金书禾吃,“今天晚上还回去住?” “我在医院睡不着,离家这么近,回去多方便。” 赵悦点点头,“行,等会儿我送你。” 金书禾夹了口土豆丝,吃完抬头说:“原本还想劝你也回家住,但知道秋梧在那酒店上班,估计你也不想回来,不回也好,有句话怎么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年轻肯定比我懂。” 赵悦目光躲闪,“剧组就在那个酒店,我想走也离不开啊。” 金书禾笑了声,“要么说缘分这东西是天注定的呢。” 赵悦低下头,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姥姥。” “怎么了?”金书禾看过去。 赵悦抬起头,眉头皱在一起,似乎是很纠结,“万一她已经向前看了,我再纠缠是不是很打扰她生活。” 毕竟这都两年了,江秋梧的生活看起来过得井然有序,若是她冒然闯进去,再给对方增添麻烦,怎么都说不过去。 她没那个脸。 “不问问怎么知道。”金书禾语气轻松,“反正问我没用。” · 电影开拍在即,王京山特意组了个局,邀请那几个投资人吃饭,剧组重要部门的人物都在,赵悦作为美术助理,原本够不到这种局,但也被王京山叫来。 “你想拍电影,多接触些圈子里的人没坏处。” 赵悦自然懂这个道理,也是从心底感谢王京山愿意给她机会,带她磨炼,“谢谢你,王导。” 王京山不以为意笑了下,“说实话,当初要不是你和冯教授愿意出钱投资我拍电影,我那两个本子估计现在还躺在柜底吃灰呢,凡事都有因果,我们就别谢来谢去了,眼下,共同把电影拍好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懂。”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被推开,王京山忙起身去迎接,还给一旁的赵悦递眼色,“郝总,好久不见啊。” 被唤作郝总的男人一米七左右,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辉,脖子和手上戴的金链子和腕表足够彰显‘气质’。 但这年头没人看气质,只看钱,有钱投资就是爹,谁管你肚子里装多少墨水和内涵。 “王导啊,你这戏我可是等了好久,好好拍,火了咱一起赚钱。”郝总握住王京山递上来的手。 王京山笑着奉承:“这部电影要是没有郝总和几位伙伴的支持,很难走到今天,我先敬您一杯,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 这种饭局免不了喝酒,一圈下来会喝的不会喝的都要被劝着抿几口,不然就是不给面子,赵悦把握着分寸,喝完两杯就会去洗手间待会儿。 “王导,你这个妹妹是不是不舒服啊,一直往洗手间跑。”郝总右手边的男人笑着看了眼赵悦,醉醺醺戏谑。 王京山忙打圆场:“小赵啊刚毕业,来剧组实习的,廖总你就别跟个小姑娘过不去了。” 廖总哈哈笑了两声,摆手说:“我是那么没有风度的人吗,只是看这个妹妹一晚上都不高兴,想关心几句。” 赵悦自知逃不过,扯了下嘴角,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来,“廖总,这——” “唷?这不是赵经年赵大导演的女儿吗。”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声,然后晃晃悠悠站起来盯着赵悦看,随即发出刺耳的笑声:“开始还没敢认,听王导一说姓赵,这不就是赵经年的千金,比新闻上漂亮多了。” 听到赵经年的名字,赵悦顿时感觉脊背发僵,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眼中不带任何情绪,扫视桌上这群人。 “这是赵导的千金啊?” 赵经年出事前,赵导千金这个称呼是奉承,可风水轮流转,现在只剩无尽的戏谑和嘲弄,同在一个圈子,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些人的鼻子比狗鼻子都灵,背后指不定已经奚落过多少回。 这回直接见到赵导千金本尊,怎么会放过机会。 “赵导也真是运气背,一身才华最后栽在一个女人身上,要我说,咱们平民老百姓还是赚干净钱,不是自己的千万别惦记。” “对啊,不图别的,就图个睡觉踏实。” “之前找赵导合作拍电影,人家还瞧不上我呢。” “哈哈哈要我说,你小子该找个地方偷着乐呢,真要投了,现在赔的裤子都没的穿。” “赵导千金以后是打算继承父业?那怎么也不能干坐着啊,要先敬郝总一杯。” 郝总意味深长地笑了声,看戏似的望向赵悦,等她说话。 见赵悦不为所动,有人发笑,问:“是不能喝吗?赵导的女儿居然不会喝酒,我看新闻上说,赵导一个人就能喝倒十多个美女,那你这不行啊。” 赵悦手指微动,将目光扫向说风凉话的男人,唇角勾起弧度,不屑地笑了下,“喝酒不还是小意思。” 桌上人立马起哄,“那就让我们见识见识。” “可不,光说谁不会啊。” 王京山担忧地看了眼,但无能为力,没人能改变弱肉强食这个规则。 洗手间。 赵悦两条胳膊撑在洗手台上,垂着脑袋,把晚上吃的那点东jsg西吐得干干净净,胃里还在火烧火燎的抽疼,让她直不起腰。 “小赵,吐完感觉好点了吗?” 王京山助理端着热水,站在身后担忧不已,“要不要先喝点热水。” 赵悦抬手无力地摆了下,“不用,谢谢。” “那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儿?”助理询问。 赵悦没应声,手撑在洗手台上又趴了会儿,才缓缓直起腰,看了眼镜中狼狈的自己,“给我叫个车就行。” 助理不放心地说:“不行,王导特意交代要把你送回去。” “那麻烦你了” 赵悦没有动,垂着脑袋又缓了会儿,抬手打开水龙头,接了捧水往嘴里送,助理见状连忙阻止,“别喝冷水,这有热的。” 赵悦摇头,吐了一口,“没事我就漱漱嘴。” “慢点慢点,我扶着你。”助理上前帮忙。 赵悦转头看了眼,发现是个长发女生,下意识抽出胳膊,可身体刚离开支撑点就要往旁边倒,助理连忙把她拉回来,“你现在站都站不稳,我扶着你下去。” “” 赵悦头晕的厉害,这会儿也计较不了那么多,转头含糊交代:“到酒店门口,就把我放开,我自己可以进去。” “好好。”助理应了声,提醒:“来先抬脚,前面有台阶。” 担心赵悦着凉,回酒店路上助理没开空调,秋老虎还没走,开着窗户吹得全是热风,没一会儿就开始冒汗,助理抬手去擦,然后从后视镜里望了眼,没想到正好对上赵悦的目光。 “你没睡啊?” 赵悦说:“太热了。” “热啊,那我把空调打开。”助理笑了笑,“刚怕你着凉,就没开。” 赵悦没接话,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一个地方,像在发呆。 助理见赵悦睁着眼睛,以为她酒醒了,善意劝道:“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这么拼,把身体喝坏了,不值得。” 意识到有人跟自己说话,赵悦循声望去,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双明亮带笑的眼睛,忽然间就想起那晚去医院,江秋梧也是这样一直从后视镜里看她,但不同的是,她不笑,也不说话。 她不说话。 而自己连句这些年过得好吗,都不敢问。 但应该挺好的吧。 车内开了冷气,赵悦浑身舒服许多,脑子迟钝的想着那些难解的问题,一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助理见她半天不说话,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还要一会儿才到,你先睡会儿,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赵悦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前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出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助理怔了下,笑起来,“当然有啊。” “那他喜欢你吗?”赵悦问。 助理笑得愈发甜蜜,“我都结婚了,不互相喜欢怎么能走到一起。” 赵悦眼中流露出羡慕之意,“真好,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 赵悦看着年纪不大,这个年纪的小孩难免会遇到感情问题,助理问:“怎么了,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赵悦就头疼,闭了闭眼睛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可以问呀。”助理笑着说:“有嘴巴的人才不会错过对的人,也不会留遗憾。” 赵悦听得直发愣,“可以问吗?” “当然。” “万一她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助理准确捕捉到话末的‘了’字,“这么说,他以前是喜欢你的,那更要问清楚了。” “她会拒绝我。”赵悦害怕再从江秋梧口中听到那个字,害怕江秋梧再用温和的语气跟她说,回去吧。 前面正好是红灯,助理轻踩刹车,慢慢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赵悦,“你害怕被拒绝,那你害不害怕永远错失她?” 赵悦心突然抽了下,怔怔看着前面。 助理笑了下,没再说话。 车内安静下来,隔着玻璃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赵悦歪头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和街景,眼神黯淡无神。 半晌后,腿上的那只手挪动了下,伸到口袋里摸手机。 “我想见你。” 四个字在输入框中停留了十多分钟,终于被发送出去。 幸运的是,没有出现红色感叹号。 75 忙过十一黄金周, 破天荒的准点下次班,路过国贸时江秋梧进去挑了件首饰,下周二是李欣生日, 难得今天有空,做姐姐的总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 原计划买完东西正好能赶回家吃晚饭,不想结完账突然接到小崔打来的电话,说客房保洁阿姨和客人起了冲突, 对方执意要报警, 她有些应付不过来,江秋梧不得不调头回去处理,事情解决完已经快十一点。 带着一身疲倦,江秋梧站在电梯里, 后腰靠着扶手,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想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吃的。 屏幕亮起, 正中央赫然躺着一条未读信息, 赵悦二十分钟前发来的, 寥寥几个字,一目了然。 【我想见你。】 江秋梧盯着那几个字,微微愣神。 自重逢后两人都默契地不提以前, 不过问对方私事, 赵悦是真的放下了, 往前看了,还是有意装作心平气和,江秋梧心里没底, 也一再克制自己不要瞎猜,免得自以为是。 但看到赵悦发来的信息, 又很难不去多想,我想见你这句话实在太有歧义,是单纯因为想念而想见面还是有事带有目的,单凭四个字,江秋梧解读不出来。 正因为解读不出来,思维才愈发发散,可能的,不可能的,荒诞的,有理有据的一时间蜂拥而至。 叮——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江秋梧猛然才反应过来,不清楚的事情可以问,文字输入完还未来得及发送,思绪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你好女士,一楼到了。”电梯外有人提醒。 江秋梧忙抬了下头看数字,确定到一楼后,边道歉边往外走,“不好意思。” “没事。”助理扶着赵悦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给电梯里的女士让路,抬眼却瞧见对方定在原处,眼睛直勾勾地往自己这边看,神情古怪。 助理一脸纳闷,挑眉示意,“你好哎?” 话还未说完,胳膊突然被推开,赵悦身体晃了下,手忙扶住电梯门,稳住后才回头朝她说:“我自己上去,你回去吧姐。” “你一个能行吗?还是我送你吧,不差这几步路。”助理一边伸手去扶赵悦,一边偷偷打量还站在电梯里没动的那人。 赵悦身体躲开,态度很坚决,摇摇晃晃走进电梯,“不用。” 助理只好作罢,视线挪回到陌生女人身上,想问对方是要出来还是上去,这样也好让赵悦赶紧回房间休息。 但话还没问出口,赵悦晕的站不住,身子一晃悠就倒人身上了。 助理大惊失色,大步过去要把人给拉起来,江秋梧手快她一步,抓住赵悦手腕,避免人一头栽地上。 两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一张脸近在咫尺,江秋梧眼神飘忽起来,淡淡觑了眼,“你没事吧?” 赵悦手扯住江秋梧衣摆,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说了什么,听不清楚。 江秋梧问:“什么?” “怎么不回我。”赵悦头仰起盯着江秋梧,眼睛不聚焦,跟前人是模糊的,让她忍不住往前凑看得清楚些,“是不是还在生气?” 一张脸突然放大在眼前,江秋梧闻到酒气,忙将头微偏开,不小心撞上助理审视的目光。 助理冲江秋梧饶有兴味地笑了下,开口解释:“晚上有个应酬,小赵陪他们喝多了,既然认识,那就麻烦你送她回房间。” 人已经挂在身上,自是推脱不开,江秋梧面露尴尬,很轻地扯了下嘴角,点头。 “那我回去了。”助理贴心把楼层按好,退出去时笑着交代,“小赵,晚上好好休息哦。” 没人搭她腔,电梯门已经关上。 封闭空面里,酒味愈发的浓,江秋梧耷下眼皮觑了眼,手上稍用力气,想扶赵悦站直身子,却不想这个动作让赵悦误会,着急要搭把手,抬起胳膊就圈住了江秋梧脖子。 指尖触到颈后,冰凉的厉害。 江秋梧心颤了下,强装严肃,命令旁边的人:“站好。” “腿软”赵悦小声咕哝了句,手费力攀在江秋梧肩后,下巴微抬,“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江秋梧望了眼上升的数字,没理她。 赵悦抬头看她,执着地问:“是不是?” 江秋梧别开脸,不和赵悦对视,“生什么气。jsg”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赵悦不顾江秋梧阴沉的脸色,双臂捆住他,软塌塌的身体就往上凑,“对不起是我让你这么难过。” 江秋梧身体后仰防止赵悦嘴唇擦到她,还要一边抓着她胳膊,以免人摔倒,“你喝多了。” “没喝多。”赵悦轻笑了声,语气很不屑,“就他们,喝不倒我。” 江秋梧没过问晚上是什么应酬,见电梯快到指定楼层,便催促赵悦:“快到了,先站好。” 赵悦靠着江秋梧肩膀不为所动,软绵绵的商量,“腿真的软,就靠一会儿。” “可我胳膊很累。”江秋梧说。 赵悦闻声看了江秋梧胳膊一眼,犹豫片刻缓缓把手移开,撑在旁边的扶手上,但身体不受控制大部分还倚着江秋梧。 江秋梧也怕她摔倒,那只手迟迟没敢松开,用余光瞥了眼赵悦垂着脑袋,皱眉难受的模样,抿了抿唇没忍住说:“酒量不好,还要喝这么多。” “我酒量很好,没醉。”赵悦前言不搭后语,皱着眉说:“就是看不惯他们。” 以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要她在酒桌上对人赔笑示好,确实很难想象,可人总要长大,不可能永远都是孩子。 心中万般抵触的东西总有一天要去面对,逃避不是办法。 江秋梧沉默不言,待电梯门打开才拿手背轻轻碰赵悦胳膊,“到了,我扶你回房间。” “送我回去,舍不得让你走了怎么办。”赵悦自言自语说。 江秋梧愣住。 赵悦眼睛盯着一处发了会儿呆,突然将头仰起来,撑着墙面往电梯外走,“我应该能自己回去。” 赵悦走得很不稳,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江秋梧瞅着轻叹了口气,心想和喝断片的人计较什么,跟上去问:“房卡在身上吗?” 赵悦手往口袋里摸:“在,我能回,你去忙别耽误工作。” “下班了,暂时不忙。”赵悦不让扶,江秋梧不顺她意直接抓住胳膊把人拉回来,“走错了,这边。” 脚下重心突然不稳,赵悦踉跄了下,后背撞到墙壁上,皱眉朝江秋梧埋怨,“推我干嘛。” 江秋梧险些被气笑,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看指示牌,你住那边。” 赵悦抬头往江秋梧指的方向看去,站了会儿大概是自己明白过来,才起身往那边走,数着门牌号,刷卡开门。 门敞开一半,赵悦忽然转身,问:“你进来吗?” 江秋梧看着赵悦,犹豫了下,问:“屋里有热水吗?” 赵悦摇头。 “没热水你喝什么。”江秋梧进屋,顺手把人扶到沙发上坐下,怕主人再下逐客令就先解释:“给你烧完热水,我就走。” 赵悦没吭声,乖顺地坐在沙发里,眼睛跟着江秋梧在屋里忙前忙后,突然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她连忙起身捂着嘴往浴室。 水还没烧开,江秋梧拿了瓶矿泉水跟过去,想要推门进去才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上,隔着门能听见阵阵的呕吐声。 江秋梧手垂下,站在门外等里面安静下来才问:“好点了吗?要不要喝点水漱漱口?” “没事——”话卡一半,赵悦再次干呕起来。 江秋梧低下头轻抿了下唇,听着里面的动静,等了会儿又问:“现在怎么样了?” 没人回应。 江秋梧抬手敲了敲门,“能听见我说话吗,先把门打开。” “赵悦?” 浴室里听不见动静,江秋梧担心赵悦在里面磕着碰到或是直接睡着了,正准备找人拿备用钥匙时,听到里头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 胆汁快要给吐出来,引起生理性流泪,赵悦站在跟前,眼底湿漉漉的,江秋梧瞟了眼,很快就挪开,“刚叫你怎么也不答应,我怕你——” “想抱抱你。”赵悦忽然说。 江秋梧怔住。 “就一会儿,行吗?”赵悦直直盯着对面。 江秋梧看过去,问她:“酒醒了吗?” 赵悦皱眉:“我没喝醉。” 喝醉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喝醉了,眼前这情况也不适合思维发散胡思乱想,江秋梧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点,转身环视了圈,问:“这儿有蜂蜜吗?” 赵悦失落地望着江秋梧,“没有。” 江秋梧用余光掠了眼,没敢正眼去看赵悦是什么反应,把人拉到沙发旁坐下,“你先休息会儿,我去找前台拿。” 赵悦望着她不说话。 江秋梧叹口气,放下水往门口走,刚到玄关处背后突然传来询问声,“你还来吗?” 声音很轻,但能听出来担忧,怕她一走就不来了,江秋梧脚步停顿住,没有回头,“来,五分钟,门不要锁。” 楼下大厅遇到值班的同事,对方诧异不已,问:“江姐,你今天不是早下班了吗?” “有点事耽误了。”江秋梧没多寒暄,拿着蜂蜜快步进电梯,推门回到屋里的那刻,江秋梧特意看了眼时间,三分钟不到。 水已经烧开,客厅没人,浴室的方向有窸窸窣窣响动声。 江秋梧缓步走过去,浴室门这次没关,赵悦又吐了回,这下胃里彻底空了,整个人病恹恹的靠坐在马桶旁,手没闲着,不停将掉下来的头发往回拨,额头上有被指甲划破的红痕。 因为头是垂着的,那几缕头发拨回去很快就再次掉落下来,像是故意跟人作对一样,赵悦一遍又一遍的捋,肉眼可见动作变得急躁,力道一次比一次重。 江秋梧看不下去,走进去蹲在赵悦身前,一把按住她的手,另只手抬起取掉头顶固定头发的小卡子,把那两缕不听话的头发夹在耳侧,轻声说:“这样夹住就不会再往下掉了。” “”赵悦抬起头,眼尾泛红。 江秋梧看不到自己眼底的温柔,胳膊搁在膝上,面带笑意哄孩子似的说:“受委屈了?那也别拿自己撒气。” 依赵悦的性子,让她去应酬在酒桌上奉承人,指不定有多憋屈,结果几根头发也欺负上自己,不恼才怪。 一时间说不上什么滋味,就是心里酸溜溜的,江秋梧压着难受挤出一抹笑,“跟我说说。” 赵悦鼻子一酸,下一秒,眼泪漫过下眼睑一颗一颗往下掉,怎么都控制不住,声音哽咽问:“江秋梧你是不是不会再喜欢我了?” 江秋梧心脏猛地一紧,抬眼看到赵悦脸上的泪水,满脑子全是她问的问题。 还喜欢吗? 喜欢吗。 太突然了,但又好像就在等她问出这句话,先来开这个头。 所以说,再见面哪有什么心平气和,全是装的罢了。 就像江秋梧一温声和赵悦说话,她就忍不住掉眼泪,哪里还有前几日的从容和淡定,“我太糟糕了你不会再喜欢我了对吗?” 76 心中隐隐有答案, 但有股力量阻挡着不想说,也不愿承认,人清醒到一定程度后连自己也会欺骗。 江秋梧垂下眼眸, 沉默了会儿想先把人拉起来,抬头却发现赵悦还在哭,眼泪挂在眼睫上,一簇一簇往下掉, 没有哭出声, 眼睛却红了一圈,直勾勾盯向江秋梧,叫人心疼。 “先别哭了。”江秋梧心慌了一瞬,抬手去擦, 结果越擦眼泪越多,这样一直哭不是办法,江秋梧手顿住, 看向赵悦, 因着急语气有些恼, “你喝成这样,我怎么跟你谈。” 赵悦握住江秋梧手腕,脑子里一塌糊涂分不清这么做对不对, 身体已经靠过去, 软塌塌倚着江秋梧,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了,我也经常劝自己放过人家吧,别老死缠烂打了多丢人啊, 还惹人烦,尤其是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 我更没脸提什么喜欢,可怎么就是放不下,装作放下了太难了。” “没谈恋爱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人能这么贱,都知道人家不喜欢你了,还要厚着脸往上贴。”赵悦仰起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现在这样?” 江秋梧舔了下嘴唇,抓住赵悦胳膊,“地上凉,先起来。” 赵悦摇头轻笑了声,“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挺叫人反胃的。” 江秋梧心抽了下,“你喝多了,别说了。” “我就要说。”赵悦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江秋梧越要扶她起来她越躲着不让,赖地上不起,“清醒的时候,我说不出来这么不要脸的话,其实那晚上一见面我就想说我还喜欢你,但那样实在太不要脸了,我说不出口,更怕你拒绝。” 江秋梧手抓着赵悦胳膊,防止她动来动去一头扎进马桶里,jsg“现在不怕了?” “怕。”赵悦说:“怕死了,所以只敢趁现在说。” 赵悦眼尾很红,睫毛一颤仿佛下一秒钟眼泪就要出来,江秋梧避开跟她对视,“地上凉不凉,先起来。” “不要,我还没说完,你让我说完。”赵悦手顺着江秋梧胳膊往下滑,最后如愿以偿牵上手,左右晃了下,“你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我来追你,你不同意我就一直追一直追,直到你心动,反正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喜欢别人了,我有的是时间。” 江秋梧看她,“你耍无赖。” 赵悦仰头,破罐子破摔:“就是耍无赖,反正在你心里我已经烂成那样,不在乎多一点。” 江秋梧觑了眼,揶揄:“两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感情根本不讲道理,也没法讲道理。”赵悦自嘲地笑了声,“其实你骂我几句,我心里还能好受点。” “你是酒店的高级VIP客户,我可不敢。”江秋梧故意逗她。 赵悦愣愣,皱眉望向江秋梧,埋怨道:“你没有跟我说心里话,你在敷衍糊弄我。” “我现在跟你说心里话有什么用,小醉鬼一个。”江秋梧说。 “没醉。” 江秋梧现在不想跟她讨论醉没醉,趁赵悦走神的时候一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手扣在腰后,“到床上躺着舒服点。” “那儿也舒服。”赵悦回头指马桶旁被她暖热的那一块。 江秋梧无奈道:“那你明晚睡那。” “行。”赵悦把脸转回来,望着江秋梧侧脸,“我瘦了好多,是不是抱着很轻。” 江秋梧覆在赵悦腰后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些,“瘦了就多吃点。” “我想吃你做的饭。” “还没追到就开始提要求了。”江秋梧把赵悦扶到床上,蹲下身子,“腿抬下,鞋子脱掉。” 赵悦乖乖照做,歪头看着江秋梧笑起来:“光和你待在一个屋檐下就好幸福,能不能开后门,再喜欢我一次?” 江秋梧沉默不言,掀开被子把人盖住,“时间也不早了,给你冲杯蜂蜜水,喝完就睡觉吧。” “那你呢。”赵悦眼睛稍抬,目光锁定江秋梧。 江秋梧把被角往里掖了掖,“我困了,回家睡觉。” 赵悦问:“睡这里不行吗?” “不行。”江秋梧拒绝得干脆,“别说话了,闭眼。” 赵悦见江秋梧语气强硬,脸色也不太好,抬起头追问:“你生气了吗?” “什么。”江秋梧心生诧异,冲着蜂蜜水还回头看了眼,“为什么觉得我生气了?” “你没笑。”赵悦说。 江秋梧无奈扯了下嘴角,端着水杯走过去,“上一天班还要照顾你这个醉鬼,累都累死了,哪里笑得出来。” “对不起。”赵悦眼里满是愧疚。 道歉来的突然,让江秋梧心中一愣,转而勾唇无所谓地笑了下,“其实也还好,就是有点饿,你这里有吃的吗?” “有,我给你找。”赵悦说完立马要起身。 江秋梧拦住她,“把水喝了,我自己找。” 怕惹江秋梧生气,赵悦连忙伸手夺过杯子喝了口,不合适的水温让她顿时皱起眉,“嘶好烫。” 江秋梧叹气,把水杯拿过来吹了吹,责怪道:“烫不知道等会再喝吗。” “江秋梧。”赵悦特别喜欢突然叫她名字。 江秋梧不以为意,淡淡瞥了眼,“嗯?” “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直都喜欢。”赵悦倾肠倒腹。 江秋梧听得心脏发紧,眼神有些躲闪,面对接二连三的告白她其实有点不知所措,但脸上还算平静,“知道了,我去找吃的。” 然后将水杯放到床头,特意交代:“冷会儿再喝。” 赵悦点点头,侧目盯着江秋梧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吐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房间很大,江秋梧没到处乱翻,就打开外面的橱柜看了眼,运气不错,里面放着威化饼干还有些膨化食品,江秋梧不挑,拿了包饼干撕开就吃,等肚子稍微有点饱腹感才回卧室。 室内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有些暗,江秋梧走近才发现赵悦已经睡着了,但睡得不安稳,睫毛总一颤一抖的。 江秋梧别开视线,看到放在床头的水还是满杯,拿手碰了下是温的,赵悦喝多了本就不舒服,好不容易睡着,江秋梧没叫醒她,往床边走了两步,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 不知是不舒服还是做了噩梦,赵悦眉头一直皱着,呓语不清,干涸在脸上的泪痕触目惊心。 凝望良久。 江秋梧缓缓弯下腰,手虚撑在床边,另只手抬起,指腹轻柔地抚了抚赵悦的眉心,声音暗哑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傻不傻以后少喝点酒。” 77 近一周天气阴晴不定, 气温忽高忽低,早上出门上班时,江秋梧听到杨金凤不停地咳嗽, 回头担忧询问:“奶奶,吃药了吗?昨天夜里就听你在咳。” 杨金凤拿手掩着嘴,等嗓子舒坦些才说:“吃了,你快去上班, 别迟到了。” 江秋梧看眼手表, 时间确实已经不早,边穿鞋边说:“那你按时吃药,注意点身体,最近中午和晚上温差大, 酒店也有不少人感冒。” “好,我知道。”杨金凤挥挥筷子,“这个点堵车, 快去, 别耽误了。” 中午吃饭的空档, 江秋梧给杨金凤打了个电话,关心咳嗽好点没,却听见她咳得愈发厉害, 连着说话都费劲。 江秋梧放心不下, 下午请了半天假带杨金凤到医院, 人一旦上了年纪,小病小痛的都不敢忽视。 怕给孩子添麻烦,路上杨金凤一直唠叨, “我就是轻微咳嗽,吃点药就好了, 非要去医院干什么,多耽误事。” “都咳成这样了,去医院我才放心。”说完,凹槽里的手机震动了声,江秋梧瞟了眼,到等红灯的时候才点开查看。 酒店小崔发来的:“江姐,18第8章 房间的顾客没点午餐。” 江秋梧抬头看了眼红灯倒计时,还有时间,单手打字问:“早餐呢?” 小崔:“也没,她什么客房服务都没要,怎么了江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忙吧。”江秋梧回完放下手机,扭头朝杨金凤说:“我的工作可以请假,不耽误的。” 杨金凤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到医院拍了个肺部CT,显示有结节,伴有轻微炎症,医生让挂两天水,大医院看病流程多,江秋梧拿着单子交费,拿药,忙前忙后,输上液的时候已经三点多。 护士扎完针离开,杨金凤往四周张望了眼,从口袋里掏出用做棉衣的边角料缝制的钱包,费劲拉开,仰头问江秋梧:“刚花了多少钱?” 江秋梧站着,正在调整药水下滴的速度,一扭头就看见杨金凤握着一把零钱,有五块的,十块的,最大面额是张红的,往她口袋里塞。 “奶奶,你这是做什么。”江秋梧用手捂住口袋往后躲开,推杨金凤的手,“不用你的钱,快收起来。” 杨金凤板起脸,训斥:“拿着,平时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生病了还要你掏钱,算怎么回事,快接住。” 江秋梧盯着那把零钞,愣了半晌,伸手接过,但没往自己兜里放,而是塞回杨金凤口袋里。 “你这孩子。”杨金凤皱眉,抬手又去掏。 江秋梧没阻止,神色平淡地说:“我这孙女还是做的不称职。” 杨金凤手顿住,错愕地看着江秋梧。 江秋梧扭头,“儿子给你养老送终是理所当然,可孙女就该分得清清楚楚,说来说去,还是把我当外人。” “胡说!奶奶什么时候把你当外人了,可不能这么想。”杨金凤着急握住江秋梧的手。 江秋梧眼皮跳了下,面无表情说:“我花了多少,你再还给我,就是把我当外人。”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杨金凤不敢再把钱往江秋梧兜里塞,低下头重重叹了口气,“傻孩子啊。” “当初不顾叔叔婶婶,娘家人的劝阻,非要到处借钱供我上学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那么做很傻?”江秋梧问。 杨金凤愣住。 “没有对吧,我现在也一样。”江秋梧浅浅笑了下,站起身,“我去给你接点热水喝。” 输液室旁的水还没烧开,江秋梧转到二楼的开水间,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两jsg杯,稍微有些烫手,江秋梧端在手里走路时格外小心。 走出开水间,迎面走来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小孩,在走廊里嬉笑打闹,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江秋梧下意识往旁边靠,这时胳膊轻贴着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有人出来。 “不好意思。”江秋梧连忙让开,同时也庆幸自己刚没有实实在在靠门上,否则现在惨不忍睹。 还未来得及抬眼看这是什么科室,外面居然没有其他候诊患者,就听有人叫她:“秋梧?” 语气有些不确定。 江秋梧循声望去,眼中顿时流露出惊诧之意,“金老师。” “真是你啊秋梧,刚只看见个侧脸,还没敢认。”金书禾笑逐颜开,关心地问:“你怎么在这儿,身体不舒服吗?” 江秋梧也笑笑,解释说:“不是,是我奶奶身体不舒服,在楼下输液。” 金书禾点点头,望了眼江秋梧手里的杯子,笑着问:“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江秋梧端着水,两人不自觉走到走廊尽头的护栏处,“你呢金老师,近来还好吗?” 金书禾淡淡地笑了下,没有回答,而是算起时间,说:“我们好久没见了,有半年吧。” 江秋梧笑,“大半年了。” 金书禾身上有种很独特的亲和力,让人相处起来没有压力,任凭她和赵悦分手了,赵悦也出国了,那段时间每次金书禾邀请她到家里吃饭,两人都相谈甚欢,宛若好朋友一般,轻松自在。 但从年初开始,金书禾跟她的联系慢慢减少,也不再邀请她到家里吃饭,江秋梧想过会不会是赵悦交了新的女朋友,以她的身份,再去家中做客会难堪。 有那层尴尬的关系存在,江秋梧不好主动追问原因,但过节时还是会送上关心和问候,她是从心底里喜欢金书禾身上那股从容不迫,也很感激她真心待自己。 今天意外碰到,江秋梧挺开心的。 “居然有那么久了啊。”金书禾望向窗外,轻叹了口气,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大半年都过去了。” “是啊。”江秋梧笑了笑,发现自己手里还端着两杯水,连忙递出去一杯:“金老师你喝点水,还是热的。” 金书禾看向水杯,没有立马去接,像是在走神。 江秋梧以为金书禾没听见,又叫了声:“金老师?” 金书禾回过神,抬眼看看江秋梧,笑了下,“不好意思啊秋梧,我刚做完化疗,现在没办法进食。” 江秋梧脸上的笑僵住,她是个成年人了,知道只有什么病才需要去做化疗。 “没事,医生说我术后恢复的很好,就是最近在化疗,身体难免有些不适,等过些日子就好了。”金书禾说的不紧不慢,整个人看起来很轻松。 此时此景,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单薄无力,江秋梧低下头舔了下嘴唇,不让自己过分失态,“赵悦她知道吗?” 金书禾说:“本来不想让她知道的,但没瞒住,回来也好,回来心里踏实,我和她都踏实。” 江秋梧点头,“你对她来说那么重要,她肯定要回来的。” “是啊,但据我所知,小悦这孩子回来也不全是为我。”金书禾说。 还为了谁,答案昭然若知,来不及多想,就听金书禾又说:“这孩子恋家,到了国外这不习惯那也不习惯,整天都惦记着回来,哎,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 江秋梧神情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没出声。 金书禾笑笑,问起:“听小悦说,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江秋梧点头,“嗯,她刚好住在我工作的酒店。” “那还挺巧的。”金书禾调侃似的说:“这孩子运气真好。” 对于两人的感情,金书禾向来这样,不把话挑明,更不会仗着长辈的身份说教,逼人做决定,她更懂得顺其自然。 杯中的水已经凉了,杨金凤还在楼下输液,江秋梧没逗留太久,离开前嘴角挤出一抹笑意:“金老师,祝你早日康复。” “行,到时候来家里做客啊,可不许因为小悦回来了跟我见外。”金书禾说。 江秋梧笑了笑,说:“好,一定。” · 睡了醒,醒了睡,浑浑噩噩一直躺到黄昏日落,兴许是因为睡得够久,得到充足的休息,赵悦起来时已经没有头痛欲裂的感觉,但有点晕,一天没进食饿的。 客房送来晚餐,丰盛又可口,赵悦边吃边查看手机里的未读信息,有工作上的,王京山昨晚也喝多了,上午十点钟询问赵悦怎么样好点没,有金书禾发来的,说冯媛今天晚上会接她回去,叫自己安心忙工作,还有yulia,她发来长段英文和赵悦分享初进剧组学习的喜悦。 微信拉到底都没看见想看到的人,她和江秋梧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自己趁醉酒发疯,骚扰的那句。 “我想见你。” 记忆全是乱的,有些片段像梦,可又格外真实,赵悦分不清自己昨晚有没有见到江秋梧,但肯定说胡话了。 敢说的不敢说的,一股脑全吐出来。 要是江秋梧真在房间出现过,如果那不是梦,那她还挺没脸的,怎么好意思再打扰人家。 想紧了头开始疼,赵悦放下叉子,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吃的已经有八分饱,她需要出去走走,不能一直待在房间。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赵悦沿着酒店后面的小道走了个来回,身上逐渐有了暖意,开始冒汗,她将外套扣子解开,往回走。 快到酒店门口时,猝不及防地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江秋梧白衣黑裤从酒店出来,站在门口绿化带旁的女孩迅速朝她跑去,很自然地搂上了腰。 远远望去,女孩儿穿着米色的风衣,身形很高挑,江秋梧抬手替她整理衣服领子,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瞬间眉眼弯弯,笑得格外宠溺。 晦暗的夜色下,说不清的暧昧在流动。 赵悦看愣在原地,嗓子里像堵了棉花,呼吸困难,正不知所措时,不远处的女人突然抬眼扫了过来。 目光对视的瞬间,赵悦心里一咯噔,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乱过,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有,譬如这个时刻她应该回避些,就算江秋梧有对象了,她也不该直勾勾盯着人家搞对象,应该私下想对策才是。 俗话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道理其实都懂,但就是抬不动脚,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今天必须讨个说法。 没想到会在这碰见赵悦,江秋梧明显也有点愣住,缓缓收回目光松开李欣,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等会没车了。” “听奶奶说,你今晚又加班啊。”李欣抱怨。 “嗯。”江秋梧应得敷衍,眼睛不自觉朝小道里又瞟了眼,“最近比较忙,下午还请了半天假。” “好吧。”李欣叹了口气,没注意到江秋梧神情不对劲,把保温桶递过去,“奶奶喝完已经休息了,最近感冒的人多,你多喝点暖身子。” “好。”江秋梧接到保温桶,“路上慢点,到家给我电话。” 李欣挥挥手,朝斑马线走,“好,我知道了。” 稍一停下,身上的汗被风吹干,浑身凉飕飕的,赵悦看着江秋梧走过来,慌乱已经没有了,反倒格外平静。 “来跑步?” “女朋友来送饭?” 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问。 78 江秋梧眼神古怪看了眼赵悦, “女朋友?” “不是吗。”赵悦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眼睛一直望着马路对面的地铁口,“看背影挺高, 挺漂亮。” 江秋梧眉心皱起,回头朝赵悦看的方向瞟了眼,顿时反应过来女朋友是怎么一回事,表情不由得无奈。 “在国外待两年, 眼睛待不行了?” 赵悦微怔, 看向江秋梧,“什么?” “刚那人是李欣,你大学校友,不至于这么贵人多忘事吧。”江秋梧左右环顾了圈, 发现这条临江的小路上有不少人在散步,“你锻炼吧,酒店还有事, 我先走了。” 赵悦原地愣了会儿, 连忙追上去, 语气很不可思议,“那是李欣?” 问完又朝地铁口瞄了眼,人来人往的, 早已经瞧不见身影。 江秋梧点头, “是她。” “你们还有联系?”赵悦问。 江秋梧瞬间被问懵住, 偏头扫了眼赵悦,“她是我妹妹,有联系不是很正常。jsg” “对, 也是。”赵悦抿了下嘴唇,沉默下来。 江秋梧说:“你去锻炼你的, 不用跟着我。” “走了两圈,锻炼的差不多了。”赵悦跟到电梯里,正疑惑这电梯怎么没有她住的楼层,就听见江秋梧提醒:“这是员工专用电梯,客梯在那边。” 赵悦哦了声,不知是有意停留还是反应弧度过长,电梯门缓缓合上,两人都没阻止,并肩站立,眼睛直直盯着前面,谁也不说话。 安静的环境下,气氛不免变得尴尬起来。 再加上电梯门反光,稍瞥一眼就能清楚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江秋梧觉得不自在,眼皮微微垂下,换只手提保温桶。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赵悦问。 江秋梧应:“吃过了。” “夜宵啊。” 江秋梧嗯了声,“你呢,晚饭吃了没?” “没什么胃口。”赵悦说。 江秋梧眉头微皱,偏头看她一眼,“一天不吃饭,准备修仙?” “没有一天不吃饭,我晚上吃了点——”赵悦解释到一半,突然发觉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和午饭?” 江秋梧抿抿唇,也没刻意隐瞒,“我问的同事,她说你没叫客房服务。” “为什么?”赵悦追问。 江秋梧蹙眉道:“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的。”赵悦说。 江秋梧望了眼上升的数字,“你昨晚喝成那样,作为客房部经理,关心下客户,有什么不对吗。” 终于,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江秋梧故作镇定走了出去。 赵悦望着江秋梧的背景,勾唇笑了下,明知故问的语气说:“昨晚是你照顾我啊。” 江秋梧没理她。 这个时间客房部的员工都在忙,办公室没人,江秋梧把保温桶放桌上,回头看站在门口的人,“不是没吃晚饭,还杵那干什么。” 赵悦走近,说:“吃了,但再吃点也行。” 江秋梧倒汤的手顿住,抬眼看她,“不用勉强。” “没勉强,刚走了会儿,这会儿真有点饿。”赵悦拉把椅子坐下,看了眼飘着葱花的清汤,没话找话,“李欣挺会做饭。” 江秋梧嗯了声,把碗递给赵悦,“现在网上什么食谱都有,照着做没什么难度。” 赵悦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练得多了是没难度,才开始的话还是有点不容易。” 江秋梧忍住没笑,“快吃吧。” “好。”赵悦捧起碗抿了一小口,说话迟疑不定,“我昨晚没乱说什么话吧?” 江秋梧面不改色问:“比如?” 赵悦食指轻轻擦拭了眉心,不敢去看江秋梧的眼睛,“又对你死缠烂打。” “”江秋梧手指捏着杯柄,指尖有些麻意,偏头看向门口的空地,像是在回忆。 “有?”赵悦小心试探。 江秋梧回过头看她,“你对自己倒是挺了解,但放心吧,你喝醉说的话,我不会当真。” “万一是真的呢。”赵悦低头装作在喝汤,“毕竟酒后吐真言。” 江秋梧怔愣许久,眼睛一直盯着赵悦,没离开。 赵悦被看得心里发慌,立马让步服软,“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平时不提情啊爱啊的,江秋梧还能跟她好好说句话,一旦提了立马就变味,赵悦知晓江秋梧心底的伤现在即使结了痂,可那道疤依旧存在,并且永远都不会消失。 她不想让她难过。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汤烫的喝不进嘴里,江秋梧用勺子慢慢搅动,眼皮微垂,盯着碗里的汤,“我今天在医院碰见金老师了。” 赵悦手指顿了下,一直低着头,短暂的沉默后才应:“哦,你怎么去医院了,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奶奶身体不太舒服,现在已经没事了。”江秋梧不知道贸然提金书禾的病对不对,但既然知道了就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金老师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你不要太有压力。” 赵悦扯了下嘴角,“医生也说她恢复的不错。” “嗯,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会有很好的治疗办法。” 赵悦轻笑了下,看不出是难过还是已经释然,抬头问:“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江秋梧愣住,迟迟说不出话。 赵悦半带玩笑半认真地说:“一定是我前面十多年过得太顺了,不知道珍惜,老天爷看不过去,才让我经历现在这些。” “亏你还是高材生啊,赵悦。”江秋梧皱起眉,责怪道:“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书都白读了?” 赵悦呵呵笑了声,“算了,当我瞎说的。” 乐完低头在碗边吹了几下,几口就把江秋梧盛的大半碗喝完,问:“在哪儿洗?” “放那吧,我等会儿一起洗。”江秋梧说。 “都蹭你的汤喝了,怎么好意思还叫你洗碗。”赵悦说:“我等你会儿,一起洗。” 就两个碗,确实没必要让来让去,江秋梧也快速喝了两大口,“你说的有道理,麻烦你了。” 然后给赵悦指了下位置,“洗完放我桌上就行。” “没问题。”赵悦捡上碗,随口问:“今晚要加班吗?” 江秋梧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见还有时间,就在桌边靠了会儿,“应该要,但不会太晚。” “一个人回去安全吗?”赵悦挤了些洗洁精在碗里。 江秋梧探头望了眼,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顺嘴接了句:“你送我啊?” “行啊,我正有此意。”赵悦笑着转身,甩了甩手上的水,“你几点下班?我等你。” 江秋梧视线回避开,“不用,管好你自己吧。” “怎么说话不算数。” 江秋梧倒也坦然,“我刚说话没过脑子,乱说的。” 赵悦哭笑不得,“真行,还带反悔的。” “不跟你说了,我上班了。”江秋梧看眼手表,“时间到了。” 赵悦把碗擦干放到江秋梧指定的地方,脸上带着笑,“嗯,我在酒店门口等你下班。” 见赵悦当真了,江秋梧一脸苦恼,“不用,我真没那个意思,你送我回去再跑回来,完全没必要费那么大劲。” “怎么没必要,我觉得挺好的。”赵悦抽张纸巾擦擦手上的水,“反正我晚上也睡不着,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是做好事帮我消耗体力。” 时间真的来不及,江秋梧没继续争辩,晚上说起来是要加班,可具体几点下班还不是自己来定,总不会那么巧,就遇到赵悦。 可偏偏就那么凑巧 加完班,江秋梧刚出电梯,就看见赵悦坐在一楼的休息区,面前桌上放了台电脑,看见她出来很自然地收起电脑,往酒店门口走。 两人碰头,“下班了。” 江秋梧很轻的嗯了声,“你回去休息吧。” “现在太早了,回去睡不着。”赵悦跟着江秋梧。 江秋梧看眼时间,“快十点了,你是不是天天熬夜,把作息熬乱了。” 赵悦愣了下,别开眼说:“没啊,你忘了我昨晚喝多了,白天睡太久晚上肯定睡不着。” “那你回自己房间待着。” “里面太闷。” 江秋梧皱眉,“嫌闷你在外面转转,不用送,我自己能回。” “不想让我送也行,那边保安一直在看,你把他叫来把我摁住,我就不送了。”赵悦说。 江秋梧瞪圆眼睛,用很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眼赵悦。 “就这一次,走吧。”赵悦手搭在江秋梧肩膀上,把她往车旁轻轻推,“车钥匙呢,开门。” 忙碌一天,江秋梧实在也没精力周旋,掏出车钥匙解锁,开门上车,等车子开出一段距离才反应过来,“你送我,结果我开车载你?图什么呢。” “抱歉,才工作还没买车。”赵悦说完笑了笑,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占便宜,扭头问:“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可以随时随为你服务,不让你吃亏。” “”江秋梧喉咙处滚了下,“需要你安静点。” 赵悦失笑,点了点头,“我尽量,但可能,也许会有些困难。” 这么好的独处机会,沉默就是浪费。 可谁知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响起来,赵悦掏出来看了眼,神情微变,扭头去看江秋梧,江秋梧领会到她的意思,把音乐关掉,“接吧。” 剧组里的事,江秋梧不太了解,偶尔抬头会从后视镜中发现赵悦一直皱着眉,神情严肃,回应对方的话简洁而有力。 “嗯。” “好。” “知道了。” “尽快修改。” 挂断电话,赵悦看向江秋梧,“剧组里的事,有份合同现在着急要。” “没事,你忙。” “好。”赵悦打开笔记本找出文件核对,江秋梧瞟了眼,把车窗升起来没出声打扰。 车子快行驶到小区门口,赵悦才后知后觉,抬头看了jsg眼周围的环境,“你现在住这里?” “嗯。”江秋梧下车,绕到车另一边隔窗把车钥匙放到赵悦电脑上,“太晚了,你把车开回去。” 赵悦愣住,见江秋梧转身要走,她才反应过来,忙解开安全带下车,“你明天怎么办?” “我打车。”江秋梧打了个哈欠,“太晚了,我们就别再推让,早点各回各家休息。” “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话虽这么说。 可江秋梧看向赵悦时,发现她嘴角勾着弧度,笑得莫名其妙,“从你脸上,我可没看出什么歉意。” 赵悦立马止住笑,“你在担心我。” “”江秋梧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会儿,自然挪开,“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晚安。” 回到车里,赵悦没有立马启动车子,而是坐了好长时间,仔细环顾车里的一切,半晌后想起什么才掏出手机。 点进了和金书禾的聊天框。 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姥姥:追人就要有追人的样子。】 赵悦苦笑了下,打字答复:“我今天好像表现的不太好。” 79 江秋梧不擅长给人准备惊喜, 中午往蛋糕店预定生日蛋糕的时候,李欣正好打来电话,问她在干嘛。 一早上忙得晕头转向, 未读信息栏还挂着小崔的工作汇报,一心三用,江秋梧没多想就快言快语:“还在蛋糕店。” 电话那边传来李欣的轻笑声,“买蛋糕啊。” “嗯。”江秋梧选了款偏少女的蛋糕, 指给老板娘看, 示意就要这个,然后转身去旁边的货架上拿吐司,“你今天过生日,下了班早点回来, 我叫了你彭莉姐,晚上一起给你庆祝。” 李欣叹了口气,笑着说:“全都告诉我了, 一点惊喜都没有。” 江秋梧之前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听完顿了顿, 说:“那你就当自己不知道。” “哪有你这样的啊。”话虽是在表达不满,可光听语气就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撒娇。 江秋梧笑笑,“我去结账了, 先不跟你说了, 晚上早点回来。” “好。” 怕酒店再有事耽误, 下班前江秋梧给彭莉打了个电话,让她先去家里帮忙把菜备好,谁知她和彤彤已经到了。 “店里下午没什么生意, 想着你忙,我就先过来搭把手。”彭莉把排骨从冰箱里拿出来化冻, 扭头冲放在案板上的手机,问:“你几点能回来?” 江秋梧说:“酒店没有突发情况的话,六点半左右吧。” “行,我先把菜给你择了,其余的等你回来安排。”彭莉说。 “辛苦你了。” 彭莉撇撇嘴,揶揄:“又跟我客气上了。” 江秋梧笑笑。 挂断电话,顺手又点进微信看了眼,赵悦十分钟之前给她发了条微信,说今天有点事,不能送她回家。 早晨开会,领导通知剧组的工作人员下个星期就会住进来,想来是电影快开机了,忙也正常。 思来想去,江秋梧还是回了个消息,“好。” 收起手机,刚跨进电梯。 赵悦掐着时间点,又发来:“快下班了吧?” “嗯,快了。” “下班直接回家吗?” 江秋梧皱皱眉,总感觉这话一股子查岗的味,“不然呢。” 赵悦发来个小熊撒娇的表情包。 “你忙吧,路上开车慢点。” 江秋梧盯着摇头晃脑的小熊看了几秒,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关掉手机,心中估摸着楼层也快到了,可抬头一看才发现她刚才根本没按。 脸上愣了半秒钟。 江秋梧无奈叹口气,摇摇头,上前按了六楼。 万幸下班前没碰上突发情况,江秋梧取完蛋糕就往家赶,结果李欣比她还先回去,已经在厨房炒上菜了。 彭莉在一旁打下手,“哎哟,你这行吗,要不还是我来吧。” “能行,炒个菜又不是多难。”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回头,李欣高兴地打招呼:“姐,你回来了。” “你在做饭啊。”江秋梧有点意外,把蛋糕放桌子上,挽起袖子进到厨房,“来,围裙给我吧,我来炒。” “不用,我一会儿就炒完了,你跟彭莉姐陪奶奶看电视去。” 彭莉笑着说:“还是让我跟你姐来做吧,你今天过生日,哪有让寿星下厨的。” “谁下厨都一样,不讲究这个。”李欣笑笑,转头冲江秋梧说:“姐,你上一天班了快去休息会儿。” 在客厅看电视的彤彤回头,一脸无奈劝两位大人,“妈妈,李欣姐姐这么喜欢下厨,你跟干妈就别跟姐姐抢了。” 彭莉和江秋梧对视了眼,互相给对方递眼色,笑起来,“行行,不抢。” “彤彤,我不是说了吗,要叫我阿姨。”李欣把锅里的菜铲进盘中,笑说:“叫姐姐都乱辈分了。” 彤彤瞪着眼睛看看李欣,觉得很不可思议,“可妈妈说叫阿姨会把人叫老,你不怕老吗。” 李欣扯了下嘴角,“可我是你干妈的妹妹,本来就该叫阿姨呀。” 彤彤努努嘴,叹气说:“好吧,你喜欢阿姨这个称呼我以后就叫你阿姨。” “叫声听听。”李欣说。 彤彤改得也顺口,没有丝毫别扭,“李欣阿姨,生日快乐。” “不错。”李欣往锅里倒油,一脸辈分提升上来的喜悦。 江秋梧边喝水边听这一大一小的聊天,哭笑不得,“就是个称呼而已,叫什么不是叫。” “小李是个严谨的人,叫什么肯定不一样。”彭莉搭腔。 江秋梧笑着摇摇头,放下水杯,问:“还要多久?” “还剩两个菜,十分钟吧。” “那我先把碗筷摆了。”江秋梧去厨房数碗筷,杨金凤见要吃饭了,起身帮着拿椅子,彭莉叫住她,“奶奶,你只管坐着吃就行,这活儿我们来干。” 杨金凤笑着叹气,“整天坐在屋里,闷得慌,活动下也好。” 彭莉往厨房瞅了眼,凑近跟杨金凤谈心,“奶奶,你这年纪该享享福了,就别再惦记出去摆摊的事,每天十多公里跑来跑去别说是你,就是个年轻人身体也吃不消,你现在身体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好,不然秋梧姐上着班都还要担心你。” 杨金凤笑着点头,却是一脸无奈,扭头看江秋梧。 自从上次生病后,杨金凤的气色就不是很好,江秋梧怕她身体吃不消,就不让她再早出晚归出去摆摊,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可人年纪大了就是闲不住,杨金凤在家里待了两天,提出要回乡下住。 为此,奶孙俩还弄得挺不愉快。 察觉到杨金凤的目光,江秋梧转头看过去,又很快挪开,“奶奶,先吃饭吧。” 杨金凤掩饰性的笑了笑,“好好。” 还剩最后一个菜,李欣催道:“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那怎么行,还等你吹蜡烛许愿呢。”彭莉把蛋糕拿出来,帽子递给彤彤,“等会儿给你李欣阿姨戴生日帽。” 彤彤高兴地接下这任务,“好。” 然后转身朝江秋梧说:“干妈,你点蜡烛。” 江秋梧笑笑,“没问题。” 话音刚落,门铃突然响起来。 “是谁?”彤彤扭头看向门口。 江秋梧也是一脸纳闷,边起身去开门边问李欣,“你叫其他朋友了?” “没有啊。”李欣把菜装进盘里,摘掉围裙,正要去门口看看来的人是谁,却见一脸困惑盯着门口的彤彤突然双眼放光,兴奋不已,放下生日帽激动地跑过去。 “小赵姐姐!” 赵悦没想到江秋梧家里会这么热闹,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她,她们的眼中有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除此之外,腿上还挂着一个。 “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我吗?小赵姐姐,我是彤彤。”彤彤抓住赵悦胳膊晃了晃。 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两年前,逼仄的室内闷热不已,她坐在桌边给彤彤辅导作业,而江秋梧无事就站在一旁摇着蒲扇给她扇风。 她会趁彤彤低头计算的时候,偷偷去牵江秋梧的手指。 而后少不了被掐或是被甩开。 但她一点都不在意,反而仰着头一脸挑衅去看江秋梧,用嘴型暗示:亲我一下。 最后江秋梧受不了她,扔下蒲扇到外面的藤椅上乘凉。 可她也不是吃素的,会趁彤彤午睡的时候把那个吻补要回来。 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江秋梧什么都会依她 “小赵姐姐?” 见赵悦没有反应,彤彤有些失落地松开手,声音闷闷的,“你不记得我了啊。” 胸腔里又胀又麻,赵悦缓缓蹲下身子,目光看向彤彤的时候有些恍惚,好像还没从记忆中清醒。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赵悦捏了下她鼻子,既欣jsg慰又有淡淡的伤感:“你都长这么高了。” 彤彤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对啊对啊。” “小赵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彭莉神情极为复杂,这孩子她肯定是喜欢的,但经历当年的事,又有两年没见,猛地再遇到还真有点不自在。 赵悦站起来,目光越过彤彤,“刚回来没多久。” “这样啊。”彭莉点点头,目光似有若无地睨了眼江秋梧,“姐,怎么也没听你说起啊。” 江秋梧嘴巴张了张,猛地发觉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进来吧。” “对对。”彭莉也后知后觉,忙闪开些把路让开,“今天正好是李欣的生日,你来的真巧。” 赵悦眼皮微掀,看向一直怔愣在门口的李欣,口开的极为自然,“生日快乐,好久不见。” 李欣却没有被祝福后的喜悦,反而生硬而直白地质问。 “你来做什么?” 江秋梧没料到李欣会是这个态度,一脸震惊,彭莉也很是诧异,扭头盯着李欣,一副你怎么回事的神情。 “姐,你不是说今晚就我们一家人吗。”李欣看着江秋梧,委屈起来,不理解地问:“为什么你让她也来了。” “她没让我来,是我自己来的。”遇到这种情况,赵悦也挺不自在,局促地瞟了眼江秋梧,“单独跟你说句话,行吗?” 接连几天降温,晚上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出了单元楼,江秋梧下意识拢拢大衣,“刚才不好意思。” “打住。”赵悦轻笑,“替李欣道歉就算了,她对我有敌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江秋梧被噎的说不出话,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回头我定说她。” “真的?”赵悦饶有兴味地瞟了眼江秋梧。 “嗯,太没礼貌了。”江秋梧说。 赵悦笑笑,不怎么在意,“或许她是在替你出气呢。” 江秋梧有点愣住。 “冷不冷?”赵悦停下脚步,回头说:“就走到这儿吧,你还要回去吃饭。” “我还好,倒是你。”江秋梧睨向赵悦身上的薄T恤,“出门不知道穿外套?” 赵悦勾唇,“中午很热,另外我开车来的,路上没什么感觉。” “行吧,反正你年轻。”江秋梧说。 赵悦被逗笑,“你都没抓住重点。” “什么?” “我买车了。” 江秋梧这才意识到什么,“那你晚上是去?” “嗯,去提车。”赵悦眼睛很亮,带着笑,像求表扬的小朋友,“车是我自己买的,没要姥姥的钱,这样以后接送你方便多了。” 江秋梧心里一下子又酸又涩的,用力抿了几下唇才道:“你其实没必要——” “也不全是为接送你才买的车,还要上班用呢。”赵悦知道江秋梧后面要说什么,连忙掩饰。 江秋梧点点头,“嗯,有个车确实方便,不过这种事你给我发个消息就好了,不用特意跑一趟。”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好久没碰车了,正好练练手。”赵悦垂下眸子,掌心轻合在一起搓了搓,“本来打算带你出去转一圈,结果你有事,就算了。” 江秋梧眼神躲闪,含糊地嗯了声,“今晚确实有事,走不开。” “没关系。”赵悦轻笑,“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也没其他事,你快上去吃饭吧。” “哦,好。” 赵悦走的利落,倒是江秋梧在单元楼下站半天,直到李欣打电话来催,说饭菜要凉了。 她才回过神,缓缓抬眼,朝赵悦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转身上楼。 过生日高兴,难免要喝点酒,江秋梧不碰那东西,倒是彭莉陪李欣喝了两杯,量不多,小酌就是图开心。 吃完饭收拾干净,彭莉喝了酒还带着个孩子,江秋梧放心不下,开车把娘俩送回去。 一路上彭莉就跟盯犯人似的盯着江秋梧。 江秋梧被她这架势弄得哭笑不得,“我脸上有花?” 彭莉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姐,可以啊。” “可以什么啊可以?” “今天跟小赵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人与人重逢,再见本就是这世间值得惊喜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江秋梧没打算瞒,“嗯,她住在我们酒店。” 彭莉震惊,“那你们?” “仅此而已。”江秋梧掐断她后面的幻想。 彭莉叹气,“哎,孽缘啊。” 江秋梧失笑,“没那么夸张。” 彭莉扭头看她,问的直白:“那你现在对小赵什么想法,有没有复合的可能?”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江秋梧盯着前面车子的车牌号,轻打方向盘,“就目前心里挺平静的,没有太超前的想法。” 彭莉坐直身子,“我一直都觉得你们不合适,小赵太年轻了,跟你的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指定走不远,但感情这事吧,好像就是喜欢了就喜欢了,没太多道理,就是那一秒钟的感觉,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个都不行,过后再要人说为啥喜欢,还真讲不出来。” “不亏是恋爱了,感悟挺多。”江秋梧打趣。 “哎呀,这说你的事呢,怎么又扯我了。”彭莉脸有点热。 见彭莉难为情的模样,江秋梧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到她们这年纪还能有那种如见初恋心跳加快的感觉,是件多么难得又珍贵的事。 “她现在也挺忙的,顺其自然吧。” “也是。”彭莉点头,“命中注定的人,是怎么也错过不掉的。” 江秋梧笑笑,没说话。 彭莉沉默片刻,余光瞟了眼江秋梧,“可你这两年也没再谈恋爱的想法,就跟回到遇到小赵之前一样,其实吧,我也不是向着小赵说话,我就是觉得遇到个喜欢的人挺难的,要真放不下就不要再跟自己犟了。” 江秋梧轻扯嘴角,苦笑:“可说服自己哪有那么容易。” 彭莉神色复杂看了眼江秋梧,沉默下来。 回到家已近十点钟,杨金凤早已经睡下,江秋梧脱掉外套,往厨房倒了杯温水,慢慢吞吞喝完。 余光瞟向次卧,灯还在亮着。 江秋梧放下水杯,走到李欣门口,抬手敲了敲,“睡了吗?” 安静三秒钟。 “出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80 房间里没声儿, 江秋梧抬手又敲了次,“我知道你还没睡。” 约莫过去两分钟,门终于被打开, 李欣手扶着门框,眼皮稍掀瞟向江秋梧,低低叫了声,“姐” 两间次卧挨得近, 怕影响杨金凤休息, 江秋梧抬抬下巴示意她,“到阳台说。” 李欣顿了下,抬脚跟过去。 一年就一次生日,按理说生日这天要开开心心的过, 就算有账也该放到明天再算,可李欣的咄咄逼人不是一次两次了,江秋梧无法坐视不理。 在她认为, 成年人最起码的礼貌和分寸要有。 “你今天有些过分了。”江秋梧说。 “过分吗。”李欣目光在江秋梧身上停了下, 上抬望向漆黑的夜空, 面无表情,“我并不觉得。” 江秋梧皱皱眉,回头看她, “你说那样的话会让大家很难堪。” “没有大家, 我只是要她一个人难堪。”李欣说。 江秋梧瞳孔微震, 难以相信这种话是从自己乖巧懂事的妹妹口中说出来的。 李欣看看江秋梧,直白道:“我不喜欢赵悦,以前是, 现在也一样,所以没必要对她好言好语。” 女孩子心思敏感,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当事人自己也许都没在意,但却会伤害到旁人。 赵悦傲气,再加上那种爱答不理的性格,确实容易叫人误会,江秋梧轻叹了口气,“赵悦不爱讲话,她其实——” “姐。”李欣打断,突然问:“你会跟她和好吗?” 江秋梧一下子被问懵住。 李欣追问道:“两年了,她又来找你,你会回心转意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的江秋梧心里直犯堵,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没想到连李欣都看出来了。 虽然喜欢女生并不是什么好羞愧的事,可眼前这人是她妹妹,家人得知总归让人有些不自在。 江秋梧舔了下嘴唇,视线躲闪,“欣欣,这是我跟她的私事,你就不要问了。” 李欣像没听见,“还喜欢?” 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情况下,江秋梧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喜欢女生这件事,也怕自己用词不当,会让李欣对喜欢女生的行为产生不适和误会,也担心造成不正确的引导。 总而言之,眼下还是jsg先回避较好。 以后有机会了再慢慢说也不迟。 “姐姐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事有分寸。”江秋梧难为情地看了眼李欣,“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回房间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李欣侧身挡住她,“你总偏向她。” 江秋梧回头看李欣一眼,“我没有要偏向谁,就事论事,你今天那样讲话确实没礼貌。” “礼貌也分人,我虽不知道赵悦对你具体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可那段时间你什么状态,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抱歉,我做不到。” 江秋梧一时语塞,她能理解李欣的心情,都是一家人姐姐受了欺负,妹妹气不过,只不过她现在无法坦然去跟家人讲述那段感情。 她已经在很努力的忘掉。 “我知道了。”江秋梧点头,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哪有资格劝别人,“去睡吧。” “姐。”李欣走之前看了眼江秋梧,“你心软前先想想她对你做过什么。” · 月末空出半天假,赵悦没去组里,在酒店把手头上工作收完尾叫了个外卖,退出界面时不由自主又点进江秋梧的微信。 半个小时前发出的邀约石沉大海,之前的问候和关心也全无回应,赵悦能感觉到对方的冷落。 这两天恰逢休息日,江秋梧也需要私人空间,赵悦只有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才能忍住不去叨扰。 解决完午饭,赵悦换身衣服出门,电影票已经买了,不去看有些浪费,另外独自待在屋里容易胡思乱想,她需要走动走动。 客梯正在检修,前面立着挡板,箭头指向走廊深处,提醒客人乘坐另一部电梯,赵悦按提示拐了俩弯,经过布草间听到里面有争执声。 “真是比村口的大妈还爱嚼舌根。” 门没关掩饰,侧目望进去,三人都穿着工作服,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人双手抱臂,满脸鄙夷,“这边拒绝了王副总那边就往人事经理家里跑,要么怎么说她好本事呢,能升这么快,不到两年就坐到经理的位置。” 同行的一起阴阳怪气:“哎,谁让人家长得漂亮,会勾搭人呢。” “你们说够了没有,上班时间嚼领导舌根,不怕被开除吗。” “她又不是我领导,我怕什么。”年纪稍大的女子讥笑了声,挖苦道:“小崔,你说你这么维护她,她给你什么好处了,据我所知她就比你大四岁,可人家已经是经理了,你还是个领班,知道为什么吗。” 小崔气得不想搭腔,把清点好的布草推过去,“拿着,赶紧走。” “要五十个,可别数错了。”两人接过推车,粗略的数了遍,见小崔背过身子不敢面对她们,洋洋得意的对视了眼,笑起来。 直到转身看见门外站有人,态度才有所收敛,微低下头快步离开。 赵悦扫了眼二人离开的方向,推开门进去。 “你们还有完没完了!”小崔气愤地扔掉手里的取货单,转身就要理论一番,见是旁人,神情怔愣了下,诧异询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们说的是谁。”赵悦问。 小崔面露不解,“你是?” “我是你们江经理的客户。” 员工之间的矛盾决然不能把客户掺和进来,小崔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给你带来不便,你有什么需要帮助——” 赵悦听不进去这些场面话,打断问:“江秋梧她知道吗?” 小崔抿抿唇,弯腰捡起地上的取货单,支支吾吾道:“经理说不用理会这些,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赵悦眉头轻皱,这确实很符合江秋梧的一贯作风,“她们哪个部门的?” 小崔眼神躲闪,避而不谈。 “除了客户,我还是江秋梧的……”赵悦停顿了下,才说:“朋友,她可以不在乎,我不行。” “你是江姐的朋友?”小崔吃惊地看了眼面前的人,为难道:“可投诉没有用的,领导根本不会管员工之间的是与非,上报多了还会觉得你事情多,留下不好印象,况且——” “况且什么?” 小崔欲言又止,往门口瞟了眼才小声说:“王副总之前当众追求过江姐,江姐没答应,他心怀怨恨肯定不会管这些事的。” “王副总。”赵悦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声重复,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副总啊。” 小崔没明白什么意思,一头雾水,担心自己的话会招来麻烦,忙去拿手机,“江姐这两天休息,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赵悦眸色闪动,看向小崔,冷不丁问:“她接你电话吗?” “啊?” 电话已经拨出去,小崔用奇怪的眼神瞄赵悦,“没在忙的话应该会——” 刚说一半。 “喂,江姐,我是小崔。” 赵悦眼睛瞬间黯淡下来,眼皮慢慢垂下,原来她没有很忙,只是不愿意理会自己罢了。 小崔还在费力跟江秋梧解释这边的状况,她不知道赵悦的名字,说的云里雾里,江秋梧也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朋友?” “等下,我问问她叫什么。”小崔一回头,表情愣住。 刚才站在这的人已经走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要降温,出门前赵悦特意换了件加厚外套,可此刻室外艳阳高照,丝毫没有冷空气来袭的征兆。 没走多久,身上就开始发热,赵悦解开扣子,缓缓走向前面的公交站台,寻位置坐下。 周末人流量大,公交还未进站人群便蜂拥而至,攒动的人影如同风中摇动的树梢,在手机屏幕上留下斑驳。 赵悦抬手挡住刺目的烈阳,凑近些屏幕,依稀可以看见聊天框下面还是一片空白。 电影两点十分开场,赵悦在公交站台坐到快两点钟才姗姗起身,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去汇景苑。” 不请自去,赵悦能想象到江秋梧见到她的态度,是礼貌询问前来的原因还是心平气和劝她回去。 无论哪一种,都叫人不好受。 赵悦自己也没想好要说点什么,就是迫切的想见江秋梧一面,仅仅知道她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头发是挽起来还是散着的,心情如何就很满足了。 可惜这点简单的愿望也没能实现,因为家里没人。 赵悦拿出手机却没有勇气去问江秋梧。 她现在的胆量全部取决于江秋梧的态度,对方高兴她就猖狂,对方冷淡她便停步不敢上前。 思虑再三,电话终究是没打出来,赵悦在单元楼下踱步许久,才想起来去问彭莉。 能知道江秋梧周末在做什么就好。 彭莉送彤彤去上兴趣班,回来看见赵悦等在店门外,一时间惊讶不已,“小赵,你怎么来了?” “彭莉姐。”赵悦上前打招呼。 彭莉掏出钥匙开门,“我刚送彤彤去学画画了,没在店里,你来这儿不是专门找姐唠嗑的吧。” 一眼被看穿心思,赵悦低头,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问:“我刚去汇景苑,她不在家,她最近很忙吗?” 彭莉推门的手停住,回头看赵悦,一脸困惑,“你不知道啊。” 赵悦愣住,“什么?” 彭莉若有所思看了眼赵悦,才说:“秋梧姐的奶奶中风住院了,她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照顾。” 80-90 81 家里还有几十亩地等着打农药, 看望完杨金凤,江涛让肖艳先留医院帮衬些,自己忙完地里的活就来, 江秋梧这才得空抽身回趟家。 在医院待三四天,身上不大好闻,江秋梧冲了个澡换身衣服,又给杨金凤收拾几套干净衣服, 原路返回医院。 人上了年纪, 身体出现毛病在所难免,之前不是没做过心理建设,可这次还是被吓得不轻,神经时刻紧绷着。 再加上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护, 没怎么休息好,江秋梧大脑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 看到病房里多出来的人, 硬是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 赵悦站起来看着江秋梧走近, “我去找了彭莉姐。” 江秋梧明白过来,点点头哦了声,把换洗衣服装进柜子里, 抬头时望见桌上的果篮, 目光稍顿了下, 转头朝背后的人说:“坐吧。” “嗯。”赵悦往后退了步,坐下。 一旁的肖艳打量完赵悦又去看江秋梧,“我们跟小赵有两年多没见了吧。” 江秋梧不语。 赵悦扯扯嘴角, 替她答:“嗯,是有两年了。” 肖艳呵呵笑了两声, “听妈说你这两年去外国读书了,怎jsg么样,国外是不是比国内教的好?” 赵悦笑笑,如实说:“也不一定,国内和国外都各有所长,具体看你想学到什么。” 肖艳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还记得佳佳吗,就是我女儿,你见过她的,她今年刚读大学,学的英语翻译,我跟她爸商量着以后要是有条件,也送她去出国深造。” “那挺好的。”赵悦说了些自己的看法,肖艳听得很认真,脸上洋溢着羡慕,“这出过国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见识面真广。” 赵悦谦虚地笑笑。 “对了小赵,你是哪年的,有二十四五了吧,谈对象没?”肖艳问。 赵悦神情微怔,看了眼江秋梧,摇摇头说:“还没。” “条件这么好,怎么还没谈恋爱,是不是眼光太高了啊。” 江秋梧眉头轻皱,回头看肖艳,“婶,这是人家的隐私。” 肖艳撇撇嘴,自打圆场:“我就问问,又没别的意思,这不是好久没跟小赵见面了。” “不要紧的。”赵悦垂下眸子,笑笑说:“我没谈恋爱是因为还没追到。” 肖艳一抬眼皮,“哎呦,那这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嗯,有。” 江秋梧背对着二人,一言不发。 肖艳看她一眼,“小赵,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啊,我们秋梧也还没谈对象呢,不知道你身边有没有年龄相仿的结婚对象,给秋梧介绍认识一下,她奶奶天天操心她结婚的事,早上清醒那一会就在念叨这孙女以后没人照顾。” “婶!你说这干什么。”江秋梧听不下去。 肖艳不满数落:“看,一提结婚的事她就急。” “结婚。”赵悦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江秋梧,喃喃道:“太早了。” 肖艳听到一脸震惊,“这还早,秋梧都快四十岁了,跟她年龄相仿的,孩子都读初中了。” 江秋梧猛地站起来,肖艳被吓一跳,看着她,“怎么了?” “出来下。” 赵悦从病房出来,寻见江秋梧坐在电梯对面的长椅上,头轻轻的垂着,一脸憔悴。 她慢慢走近,在旁边坐下。 谁也没出声。 过去半晌,江秋梧快要眯着时听见耳旁传来很轻的询问声,“多久没睡觉了?” 睫毛颤了下,眼睛倏然睁开,江秋梧抬头怅然,“没多久。” 赵悦转头看她,“黑眼圈这么重,还嘴硬。” 江秋梧挪动身体,后脑勺贴向后面的墙壁,闭上眼睛疲倦道:“那能怎么办。” “你可以告诉我。”赵悦说。 江秋梧听见了,但没给反应。 这个姿势睡觉自然不好受,可能稍事休息也是好的,赵悦盯着江秋梧侧脸看了会儿,收回目光,不再出声。 没一会儿。 肖艳急匆匆从病房出来,喊道:“秋梧,秋梧,快,医生找你。” 江秋梧猝然睁开眼睛,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站起来,循声望去。 “小心。”赵悦护在她身后。 肖艳指病房,“医生找家属了解病人情况,我说不清楚,你快来。” “好,我马上过去。”江秋梧用力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偏头猝不及防提起:“我这次可能真要结婚了,你回去吧。” 说完没看赵悦的反应,也丝毫没有停留,直奔病房。 杨金凤早上短暂的清醒过,医生来询问情况,好制定后续的治疗方案,聊完病情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江秋梧从办公室出来,经过电梯时,下意识地往那边扫了眼。 赵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此刻一对夫妻坐在方才她们坐的位置上,妻子倚靠着丈夫的肩膀,眼眶里闪着泪花。 芸芸众生,各历苦难,江秋梧没看第二眼。 “回来了。”病房里,肖艳正在削苹果,听到看门声抬头看了眼。 “嗯。”江秋梧走到病床跟前,看着躺在上面的人,“明天我要去上班,奶奶就麻烦你照顾了,婶。” 肖艳低着头专注地削苹果,“什么麻不麻烦的,哪家都要经历这个事。” 江秋梧听到这话心里不好受,抿了抿唇,在床边坐下,一声不吭。 良久过去,才想起把刚才医生交代的事重复给肖艳听。 肖艳削完苹果,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半递给江秋梧,见她不吃就放在床头,“我妈走之前那些日子都是我在照顾,不用说这么多,我这方面比你有经验。” 江秋梧无从反驳,见已经到饭点,起身问:“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医院门口那家面条就行,别乱花钱啊。”肖艳交代。 “好。” 下楼前,江秋梧拐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洗手间正对着安全通道,出来正好撞见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 抬眼望去。 赵悦手里提着塑料袋,推门进来,额头上挂着汗珠,胸口剧烈起伏,隔着距离都能听见她粗重的喘气声。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 江秋梧攥紧擦手的纸巾,掌心里快要拧出水来,“你怎么,还没走?” “到饭点了。”赵悦还在喘,说话都不连续,“我下去买饭。” 谁都期望有个人能陪伴着自己度过艰难岁月,即使嘴上再强硬拒绝,不愿承认,也无法掩饰心底的那份渴望。 江秋梧心剧烈的颤了下,连忙垂下眸子,头也不自觉低下去,她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去面对赵悦,“你不用做这些。” “可我都买了。”赵悦说:“丢掉不好吧。” 浪费粮食确实不好。 江秋梧沉默了会儿,点点头,“对。” 赵悦勾唇笑起来,“这份是给婶婶的,你拿给她。” 病房里,肖艳吃惊地看着江秋梧从袋子里拿出盒饭,“点的外卖啊?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我不是说面条就行吗,你怎么买这么多。” “小赵买的,吃吧。” 肖艳没来得及多问,江秋梧已经推门出去,正值饭点,电梯前挤满家属,等着下楼去买饭。 而一楼等着上来的,早已排起长龙,更是壮观。 江秋梧望了眼人群,往反方向走到头,拉开安全通道的门,跟赵悦并排坐在台阶上。 “好些了吗?” “什么?” 赵悦偏头,额头上的汗还没干彻底,格外显眼,江秋梧目光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擦擦汗。” “好。”赵悦拿着纸巾在额头上擦了两下就顺手给揣进兜里,然后从怀里掏出餐盒,“快吃吧,一会凉了。” 江秋梧望着内壁凝结满小水珠的一次性餐盒,忘记伸手去接,赵悦察觉到江秋梧的迟疑,连忙解释:“餐盒不保温,我怕菜凉了才先放衣服里——” “下次能不能乘电梯?”江秋梧打断她。 赵悦愣了下,点头:“能。” 江秋梧打开餐盒,小口的吃,心里不知是生气还是酸楚,故意找茬:“太油了。” “油吗?”赵悦不见外的把头伸过去,“我尝尝看。” 江秋梧用筷子夹了块排骨递她嘴里,“还咸。” 赵悦边嚼边品味,品着品着就没忍住笑出来,“外面的饭菜不合你胃口,那明天我下厨给你做。” 江秋梧手顿住,转头看她,满脸写着你认真的吗。 “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艺?” 江秋梧实诚点头,“还是别忙活了,糟蹋粮食。” 赵悦皱眉,“别这样,我还是有两个拿手好菜的,不信明天就做给你尝尝。” 鱼肚上有刺,江秋梧咬在嘴里小心摘掉,腮帮子一鼓一鼓,吃的很专注,“我都要结婚了,你还送饭?” 赵悦脸上怔了下,转而低头笑起来,“新郎找好了吗?” “快了。”江秋梧嘴里有饭,吐词含糊。 赵悦点头,“找好了给我看看。” “你见过。” 赵悦神情愣了下,想起之前在乡下见过的那个男人,“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没结婚,看来是真喜欢你。” “嗯。”江秋梧忙着吃,没空多说一个字。 赵悦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婚礼也邀请我呗。” “不邀。” “为什么?” 江秋梧擦擦嘴,说:“前女友去不合适。” 赵悦笑起来,“给你当伴娘。” “不合适。” “怎么?”赵悦偏头看向江秋梧,语气极为冷静,“怕我在婚礼上告诉你老公,你是怎么在床上跟我鱼水之欢的。” 饭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江秋梧放下筷子,“谢谢你送的饭,我吃好了。” 赵悦抓住她胳膊,“奶奶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后面jsg还要看恢复情况。”江秋梧说。 赵悦点点头,“看来还要在医院待些日子,我明天还是这个时间点来,晚不晚?” 江秋梧侧目看她,提醒:“我要结婚了。” “你已经说过,不用重复。”赵悦抬眼,接着上个问题:“五点半来晚不晚啊?” 江秋梧别开眼,“不要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是我闲的,行吗?” 江秋梧一直偏着头,不言。 忽地肩上一重,赵悦把头靠过来,下巴微抬,无比笃定地说:“你不会。” “” “你不会结婚的。” “真要结婚了你就不是江秋梧了。” 江秋梧依旧不把头转过来,“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赵悦轻笑,“不是以为,是本来就了解,你不会结婚的,你要真结婚了。” 突然没了下文。 江秋梧心生诧异,偏头看了眼,“怎样?” “真结婚了,以后我们每天五点半来这偷/情。” 江秋梧神情滞住,抬手推开赵悦,站起来,“我吃好了,你回去吧。” “五点半,到底晚不晚?”赵悦在身后追问。 82 剧组置景用的门牌因工作人员失误操作导致有些破损, 东西着急换新的,工厂那边完工立马就派人送到酒店验看。 没想到路上遇到晚高峰,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拖到快八点还没到, 那边也急,不停给赵悦打电话说明情况。 从医院回来,赵悦就等在楼下,听对面说还要一会儿才到大厅休息区坐下等。 为保护演员隐私, 自从剧组住在酒店后, 酒店对外接待量明显降低,这会儿没进什么新客。 前台两位服务人员闲来无事,凑在一起低声闲聊,说到女演员们的绯闻时眉飞色舞, “你说,客房部那位是不是也想进娱乐圈。” 另一位捂嘴轻笑,“快四十的人了, 她就是想进也要有人看得上才行。” “也是, 娱乐圈什么年轻漂亮的没有, 能看上她才怪。” 咯吱——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噪音,正在议论的二人这才发现有旁人在,连忙噤声。 胸前挂着前厅经理牌子的女人给稍年长些的递眼色, “红姐, 去倒水。” 女人整理了下衣服, 转身去接水。 “你好,女士,请喝水。” 红姐面带微笑, 手里掌着托盘,微微弯下腰, 另只手去拿水杯,却不想方才还坐的端正的人突然站起来。 水杯瞬间被打翻,泼了对方一身,杯底只剩两片柠檬。 红姐大惊失色,连忙放下托盘,用袖子去给赵悦擦拭衣服,“对不起,对不起。” 经理闻声也连忙过来,问:“怎么回事。” 赵悦甩了甩手上的水,后退一步避开女人的触碰,“这么巧。” “你认识我?”红姐手顿住,一脸困惑盯着赵悦,赵悦不说话,她又扭头去看经理,寻求帮助。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经理斥责完,上前跟赵悦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把您衣服弄脏了,要不你脱下来,我帮您送去干洗,等洗好了送到您房间去。” “不必。”赵悦摆手拒绝,目光扫向站在一旁的女人,“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认识你就行了。” 服务行业最怕的就是被投诉,红姐一听这语气连忙从桌上抽出两张纸,慌慌张张要去给赵悦擦衣服。 “实在是对不起,我帮您擦干净吧,希望你不要投诉,不然我这个月全勤就没有了。” 这时候倒是想起让别人宽宥。 赵悦面露厌恶,再次避开,“管不住自己的嘴,就不要从事服务这行了。” 服务业难免会遭客人投诉,可因不小心把水洒到客人身上就被开除的还是少见,这话一听就是恐吓人。 另外现在人爱同情弱者,只要没犯原则性的大错,这事就算摆出去理论也没什么怕的。 左右也要投诉,这个月全勤是没了,红姐权衡完收回手,态度没刚才那么卑微,脸上挂着不诚心的笑,“那您看要怎么处理?” 赵悦只笑笑没说话。 这时正好手机响了,是工厂那边的人打来的,说已经到酒店门口。 “好,我就来。” 临走前,赵悦冷冷扫了眼二人。 红姐没敢迎脸直视,等人走远才小声嘀咕,“切,吓唬谁呢。” 经理摇头叹气,无奈道:“红姐,她要真投诉到总经理那,我可没法替你说好话了。” “没事。”红姐拿起桌上的托盘,满不在乎地说:“就一个全勤,没了就没了吧。” · 跟工厂那边对接验完货,赵悦马不停蹄把东西送到剧组道具老师手上。 “辛苦你了,小赵,我让助理定了外卖,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赵悦笑着婉拒,“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那行,我去忙了。” yulia今晚有场夜戏,知道赵悦要来剧组送东西,嚷嚷着肚子饿要她带份麻辣烫来。 “王导不是让你减肥吗,这么晚还吃麻辣烫。” yulia发来个嚎啕大哭的表情,“减肥难道就是把人饿死吗,我从中午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 “辛苦。” 赵悦回完转身到附近找卖麻辣烫的店,算着时间给yulia送过去,对方刚下戏,脸上还带着妆,看见赵悦手里的餐盒饿死鬼般扑上去。 “爱你,我的宝贝。” 赵悦看yulia这吃相,没忍住笑起来,“能不能有点女明星的样子。” yulia没搭理她,吃到五分饱才斯文起来,腾出嘴说:“有个中国男人在追求我。” yulia样貌出众,有人追求不足为奇,赵悦轻嗯了声,提醒:“别忘了你有男朋友。” “宝贝,不是这个意思。”yulia单手掩着嘴,笑起来,“那个人不仅追求我,还追求了林楠,尹冉,最最滑稽的是,他给我们三个送的花一模一样。” 赵悦一时无语住,这几个人都是剧组的重要女演员,那男的还挺会挑。 “这是不是就是——”yulia停顿了下,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渣男!海王!” 赵悦坐在矮板凳上,手托着下巴,“那你当心些,别被骗。” “他不是我的菜,我和林楠已经在背后偷偷骂过他。”yulia捧起碗喝了口汤,说:“悦,那个人你也见过。” 赵悦好奇,“我见过?谁啊。” “导演来酒店的时候,在门口迎接的那个王副总。”怕赵悦回忆不起来,yulia提醒说:“他有一头黄毛,特别搞笑。” 碎片化的信息瞬间被串联在一起,赵悦话里有话,“又是他。” “什么?” 赵悦看她一眼,站起身道:“你慢慢吃,我找王导有点事。” 王京山爱惜羽毛在圈里是出了名的,眼下新戏还在拍摄当中,他自然是不会允许戏中的女演员被人骚扰,传出不好的名声。 所以赵悦提起这事时,他格外重视,“看来我有必要跟酒店的总经理好好聊聊了,事不宜迟,我看就明晚吧,小赵你也去。” “王导,既然要请,不如把廖总的夫人一起请上。” 王京山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悦,“怎么,你这是有其他打算?” 赵悦没显露神色,只说:“王家成是廖东升跟前妻生的,后来为了娶到孙增月,让儿子改随前妻的姓了。” 这都是些私事,若非熟人断然无法知晓,王京山满脸愕然看着赵悦。 “国际丽源酒店是孙增月娘家的产业,婚后才交给廖东升打理,她应该也不想一个没有血缘的继子来插手自家生意。” 这里面的利害其实只要细想就能明白,除了廖东升自己,没人希望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霸着副总的位置不放。 孙增月更是比谁都希望他能滚蛋,但缺少合适的理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京山听完一脸恍然,“看来你是提前做了功课的啊,小赵。” 赵悦笑笑,“yulia是我的好朋友,被这样的人骚扰,她觉得很苦恼,都没办法专心拍戏了。” “估计影响的不只yulia一个。”王京山眉头紧皱,“我这就给那个廖东升打电话。” · 饭局定在国际丽源酒店一楼的包间。 剧组和酒店之间本就是合作关系,互惠互利,此外因为演员的名气,后续还能酒店增加不少客源。 所以王京山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把事情给挑明了。 大概也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廖东升听完并未反驳,铁青着一张脸骂:“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王京山等人骂完才说了几句圆滑话,“王jsg副总年纪还小,再历练些应该会更稳重。” 廖东升举杯赔笑,“是啊,我这儿子年纪轻,叛逆惯了,我回头——”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道凌厉的女声打断,“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叛逆?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孙增月拉着脸,语气不快。 廖东升恹恹看了眼,没敢反驳,饭桌上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坐在孙增月旁边的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看了圈在座的人,仰头甜甜的喊:“妈妈,我要吃虾。” “好的,宝贝。”孙增月脸色这才有所缓和,伸筷子夹了两只虾,转头寻找一次性手套。 小姑娘等的急了,开始催,“妈妈,快点啊。” “好好。” 剥虾动作仓皇,几滴油星子溅到胸前,孙增月心疼地看了眼限量版的新衣,“宝贝,剥好了,来张嘴。” “不够不够。” 剥虾的速度哪里赶得上吃虾的速度,盘子里一空,小姑娘就开始催,孙增月自己什么都没吃,就顾着剥虾了。 衣服袖子还被小姑娘沾了油的手抓了好几个印,孙增月看不过去,想起身到洗手间处理下。 小姑娘嚷着还要吃虾,孙增月无奈给廖东升使眼色,让他别喝酒了,顾着点女儿。 男人忙着应酬,随便应付几句,并未有实质性的动作,孙增月被气够呛,一转头发现女儿正歪着头跟坐在左侧的客人嬉笑。 除外,女儿面前盘子里多了几块剥好的虾肉。 察觉到孙增月打量的目光,赵悦抬头冲她笑了下,“我来剥吧,廖太太,你吃点东西。” 孙增月勾唇笑了下,“谢谢你啊。” 饭局前半头忙着给小姑娘剥虾,后半头陪看动画片,快结束的时候赵悦才被王京山叫过去引荐,喝了大半杯酒。 “今天晚上真是谢谢你啊,小赵。”孙增月对赵悦印象不错,笑着说:“只顾着帮我照顾小雨了,你都没吃上东西。” 赵悦笑:“没事,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不如这样,我们加个微信吧,小雨看起来很喜欢你呢。”孙增月说。 赵悦欣然答应,“好啊。” 饭局结束。 送走廖东升和孙增月一家,王京山回头诧异道:“我以为你今晚也会跟廖总告状呢,没想到你替人家看了一晚上孩子。” 赵悦失笑,半调侃的说:“告状哪里有枕边风管用。” 王京山顿了下,像是明白过来,指指赵悦,“让你在我剧组打工真是屈才了。” “王导,早点休息。” 晚上喝的不多,但大概是喝的急了,胸口闷得慌,赵悦没有立马回房间,拐到酒店后面的小道上吹吹风。 yulia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赵悦为给她解决麻烦,特意去找廖东升对峙,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一把把人抱住,感动道:“悦,你也太爱我了吧。” “哎哎!”赵悦用手挡住她凑过来的嘴巴,把人隔开些,“头有点晕,别离我太近。” yulia忙关心,“是不是喝太多酒的原因?我太感动了,你居然为我做这么多。” 赵悦侧开脸,哭笑不得。 83 杨金凤醒了。 周龙飞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大老远提着水果和补品来看望,江涛和肖艳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嫂子,你看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弄这么周到。” “龙飞非要我到城里住了些日子,我还是前天回去听我们村的王婶说起才知道,不然我早就来了。”周龙飞母亲坐在床边,低声询问杨金凤身体感觉如何,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年纪大了病这么一遭, 元气大伤,虽然醒了但说话还不利索,杨金凤用力点点头,眼中噙着泪水望向周龙飞。 江秋梧不情愿这门婚事一直是杨金凤心中的遗憾, 如今男方能不计前嫌来看望,老太太心里感动。 周龙飞母亲也知晓她的意思,伸手握住杨金凤的手, 耐心宽慰:“秋梧奶奶啊, 你现在要紧的是把自己身子先养好, 有个好身体才能有精力操心孩子们的事。” 杨金凤含糊地应了声,泪眼婆娑。 “哎。”这门婚事没成,肖艳也觉得可惜, 抬头去寻江秋梧, 想知道这事还有没有转机, 反正周龙飞眼下也未婚。 江秋梧偏开头装看不见,寻了打水的借口出去。 开水房里。 江秋梧有些心不在焉,刚拧开热门阀门, 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麻利将其关上。 “小心。”周龙飞抓住江秋梧胳膊把人拉开, 着急询问:“没烫到吧?” 江秋梧转头望去,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 “瓶里水是满的。”周龙飞眉头微皱,关切地问:“烫到没?” 江秋梧回过神,顺着视线看了眼,瓶里的水满满当当,但刚一直走神没注意,好在周龙飞关的及时,只有外套上溅了几滴。 “不要紧。”江秋梧拍了拍衣服,“谢谢你啊。” “你没事就好。”周龙飞松开手,用手在瓶口探了下,“里面水还是热的,不用换。” 江秋梧点头,“嗯。” 周龙飞把盖子合上,扭头看她一眼,提醒说:“先别回病房,肖艳婶正在跟我妈聊结婚的事。” 江秋梧有些愣住,但转而一想这事也是在预料之中的,没什么好意外,“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周龙飞苦笑,“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江秋梧不解看他。 “是我让我妈来的。”周龙飞说。 江秋梧明白这是什么用意,眼眸低垂着,没出声。 其实沉默已经代表一切,可周龙飞不死心,“我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所以有些话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结婚的事,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江秋梧抿了抿唇,正要开口。 周龙飞又道:“奶奶年纪大了,一直盼望着能看到你成家,我可能不太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但绝对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另外很多事都是可以婚后慢慢磨合的。” 比起那些五一刚见过面,十一就着急结婚的人来说,周龙飞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人最难过的还是自己心里那关。 无法将就,不肯屈服。 “对不起。”周龙飞是个好人,江秋梧觉得不隐瞒是对他最大的尊重,“我说服不了自己。” 周龙飞挫败的低下头。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适合更好的人。”江秋梧说。 周龙飞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心酸又无奈,“行,我懂了。” 怕看到杨金凤眼巴巴盯着她的模样,江秋梧选择逃避,在开水房的窗户前站了好大一会儿,加固完心理防线才敢回去。 谁知一转身发现门口站着人,感到惊讶的同时,心情好像一下子轻松许多。 “什么时候来的?”江秋梧朝她走去。 赵悦笑笑,“有一会儿了。” 两人默契的往安全通道走,寻台阶坐下,江秋梧轻叹了口气,像如释重负,“奶奶终于醒了。” 但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嗯,我刚才从病房过来,看到了。”赵悦说。 江秋梧点点头,不再作声。 赵悦扭头看她,“后悔了?” 江秋梧没明白,看了赵悦一眼,“后悔什么?” “后悔拒绝周龙飞。”赵悦说。 江秋梧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揶揄道:“来那么早不去打招呼就算了,还偷听人讲话。” “本来没打算偷听。”赵悦说:“但想着万一要是求婚成功了,总要有个人来给搅黄。” 江秋梧睨她,“你不是还要当伴娘吗?” 赵悦反问:“你不是要结婚吗?” “” “你没答应他。”赵悦说。 江秋梧抿抿唇,“没答应不是很正常。”她喜欢女生,怎么可能跟个男人结婚。 赵悦笑出声来,“心情真好。” 江秋梧斜了眼她,透露着嫌弃,“傻不傻。” “还行。” 江秋梧嘴角动了下,微微勾起弧度,虽然是很简短的笑,但赵悦还是看到,心里瞬间胀鼓鼓的,还有点酸涩。 其实刚在门口听到周龙飞那番话时,她心里是慌张的,江秋梧为别人付出惯了,懂事、善良、迁就、先人后己这些动词早就深入骨髓。 何况眼下还是从小疼惜爱护自己的奶奶。 有些事发生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赵悦怕江秋梧为了所谓的家人圆满再次妥协,委屈自己。 庆幸的是她没有。 她还能自由的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和要爱的人。 “你会一直这么爱自己的,对吗?”赵悦问。 江秋梧神情微怔,扭头看向赵悦,局jsg促的笑了下:“你现在讲话都这么煽情吗。” “感动到没?” 江秋梧眼神躲闪,没回答。 赵悦抬手把人拥住,脸轻轻靠在江秋梧胳膊上,撒娇似的喃道:“别太有压力,你还有我。” 理解往往比安慰可贵,江秋梧没有推开赵悦,手搭在膝前,低头笑了笑。 赵悦抬头望她,冷不丁地提说:“奶奶盼着你能有个伴侣,要不,我先冒充你女朋友。” 江秋梧愣住。 “假对象总比没有的好。”赵悦说:“况且奶奶还挺喜欢我的。” 赵悦说的格外坦然,江秋梧差点被绕进去,羞恼道:“胡说什么呢。” “你是不是不敢出柜?”赵悦问。 “” 不是不敢出柜,而是江秋梧觉得没这个必要。 因为同性恋这种事在杨金凤看来,根本不是能不能接受,愿不愿意祝福的问题,而是在她所涉及的观念和认知里,这一片是空白的。 人对于未知领域里东西容易产生恐惧,进而把这些归于鬼神邪说,与其让奶奶接受凭空冒出来的东西,还不如永久瞒着。 这样到头来,不结婚只会落个不结婚的闲话。 江秋梧迟迟不吭声,赵悦厚着脸皮说:“不出柜也行,那我退让一步,我们可以先私下培养感情,等有合适的机会了再说。” 84 对方的算盘都快打到自己脸上, 江秋梧心里怎么会没数,正斟酌如何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肖艳打来的, 问打个水怎么去这么久,周龙飞和他母亲要走了,让她去送送。 “嗯,好, 马上就来。”江秋梧挂断电话, 看向赵悦,“我得回去了。” 赵悦点点头,并未执着上个话题,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后面, “我就不过去了,替我向奶奶问好。” 江秋梧微愣,望着她, 企图从她脸上发现点什么。 赵悦低下头, 笑了笑, 解释:“剧组事多,不能旷工太久。” “哦,那你忙。” 从医院出来, 室外起了风, 赵悦升起车窗, 等红灯时听见广播中女主播用轻柔的声音提醒:我市今晚有大到暴雨,伴有短时强降水、雷暴大风等,请广大市谨慎出行, 确保自身安全。 抬头看了眼,红灯还有三十多秒, 赵悦翻出手机,给江秋梧发了条微信,“今晚有雨,记得拿伞。” 料到江秋梧不会回,可等了十多分钟,发现对方真的没回,赵悦心情还是止不住的低落起来,她将车停在路边,微微低下头,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跟她置什么气呢。 明明听到她说不会跟周龙飞结婚时就已经很开心了,为什么还要奢求太多。 她又不会主动来哄自己,也没那个理由。 何必跟自己拧。 赵悦苦笑了下,转头观察附近路况,打算在前面的路口调头,这时放在卡槽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王京山助理王潇的电话,找她想必是工作上的事,赵悦连上蓝牙,接通:“喂。” “小赵,你现在在哪?”对方问。 赵悦看了眼窗外,报自己现在的位置。 “你在开车?”王潇问。 “嗯。” “那你在路边停下,看下我发给你的东西。” 赵悦感觉不对劲,轻踩刹车,“出什么事了?” 王潇开门见山直说:“有个娱记发了你和yulia在街边拥吻的照片,这件事现在在网上发酵的挺厉害,王导让我来跟你求证一下,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赵悦听完整个人都愣住,难以置信地问:“谁?我跟yulia谈恋爱?” “嗯,网上现在什么说法都有,并且还把”王潇停顿了下,才继续说:“还把赵导和林天骄当年的事又拿出来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车速慢下来,停在路边,赵悦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平坦的马路,半晌后才应,“我知道了。” 王潇说:“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酒店,其他的等见面了再说吧。” “好。” 挂断电话,赵悦点开王潇的微信,光是新闻的标题就让她呼吸困难。 【赵经年女儿与外国女友人街头拥吻,疑似同性恋】 里面的内容可想而知,赵悦没打开看,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往酒店去。 yulia作为当事人之一,不出意料也在,面对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和谩骂,她感到很费解,“这只是社交礼仪而已,这些人为什么要语言攻击悦,why?就算我们真在谈恋爱,难道他们长这么大,没见过同性恋吗。” 王潇看了眼赵悦,“网友这次这么激动,确实超出我们的预料范围。” “别小看三金影后的粉丝。”赵悦轻笑,满不在乎的说:“两年了,难得有个发泄口,她们怎么会放过。” 王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索性保持沉默。 赵悦抬头,“抱歉,给王导和剧组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你和yulia都是剧组的成员,现在出了事应该一起想办法解决,王导的意思是,如果恋爱是假,这边就开始着手联系律师起诉对方。” “没必要浪费那个资源,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有没有谈恋爱,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同性恋。” 赵悦见识过塌房粉丝的疯魔程度,事情真相于这群人来说毫无意义。 骂她仅仅因为她是赵经年的女儿。 这群人就像闻到腥味儿的狼,要做的事就是拼命推你入地狱,什么恋情,什么同性恋都只是她们吃人的幌子。 王潇没说话,像是在思考赵悦的话。 yulia还在抱怨这群人没见识,赵悦看了她一眼,说:“我记得你有注册中国的社交软件。” yulia急切的问:“需要我做什么来帮你?” “发个微博跟我划清界限。”赵悦想了下,提供建议:“就说这只是你们国家很普通的见面礼仪,我们是因为工作第一次见面,根本不熟,更没有谈恋爱。” Yulia皱眉,“no,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你在拍戏。”赵悦很认真的说,“你也不希望剧组受到影响吧。” Yulia为难地看着赵悦。 赵悦笑笑,提醒她:“别忘了,我在追人,这种绯闻很容易造成误会的。” Yulia瞪大眼睛,一副不知道该拿赵悦怎么办好的神情,“你还在想这个。” “帮忙澄清一下,谢谢。” Yulia噘着嘴,别开脸不看她。 赵悦转头问王潇的意思,“发律师函太兴师动众了,只会让那些人更来劲,不如先低调处理,要是控制不住,影响到剧组再发也不迟。” 王潇觉得挺有道理,点点头同意。 Yulia社交账号没多少粉丝,发完澄清后,剧组的几位主演纷纷点赞,闻到味儿来的营销号这才将其搬运走。 如赵悦所料那样,大伙的关注点还是聚集在赵经年女儿这个身份上。 两年前被扒出来,已经停止使用的社交账号下一时间冒出许多新鲜的评论。 “你妈妈和爸爸各自出轨,两个烂货生出的女儿果然只会更烂。” “你妈妈真的跟很多小鲜肉发生过关系吗?” “你家的故事简直比小说还精彩,话说你会去监狱看你爸爸吗?他应该给你留不少钱吧。” “楼上的别搞笑了,她自己估计都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的爸爸,等赵经年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做亲子鉴定。” “跟你妈一样的骚/货。” “我严重怀疑林天骄是被小三的,毕竟你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小三粉可别洗了,赵经年和冯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林天骄知三当三还把人家女儿的照片曝光出来,遭受网暴,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摊上这样的爹妈,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倒屁霉啊,赵经年贪的钱,你敢说她女儿一分没花?同情资本家的都赶紧去死。” “林天骄都退圈了,她粉丝还是这么疯。” 赵悦把评论翻到底,发现新进来凑热闹的网民都在骂她没素质,不尊重劳动人民。 退出去才知道,原来十分钟前营销号又发了跟她有关的东西,视频里,不小心把水弄洒的酒店员工卑微跪在她面前,为她擦衣服上的水渍,乞求原谅不要被投诉。 而她呢,臭着一张脸,高高在上。 乍一看,确实是惹人讨厌,难怪会被骂。 赵悦没去追究视频是谁发出来的,墙倒众人推,她又不是不懂。 但收到孙增月的邀约,她还挺意外。 “上次吃完饭回来,小雨就一直念叨要和那天给她剥虾的姐姐一起玩,我是实在拿她没办法,你jsg看今晚有没有空来家里吃个晚饭啊?小赵。” 直觉告诉赵悦,孙增月有事找她,于是便没推脱,“好啊。” 买完礼物从商场出来,黑压压的乌云像幕布遮住半边天,路上行人脚步匆忙,想要躲避这场暴雨。 赵悦开得快,到那儿时孙增月刚把小雨从学校接回来,小姑娘明显已经不太记得她是谁,接过礼物后才害羞的笑了下,往孙增月身后躲。 孙增月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你不是要找赵悦姐姐玩吗,怎么还害羞起来。” 小姑娘躲着不露脸。 孙增月面带笑意跟赵悦寒暄几句,说小姑娘害羞,然后让钢琴老师过来把人领走,“小雨,到练琴时间了。” “我想玩一会儿再练。” “不行,练完再玩。”孙增月蹲下身子,抚摸小姑娘的头,哄道:“爸爸下个月就过生日了,你不是要送他一个惊喜吗。” 小姑娘虽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跟着钢琴老师离开。 楼上很快传来琴声,不怎么熟练但声音一直没断,孙增月冲了咖啡递给赵悦,笑着说:“小雨刚学没多久。” 赵悦抿唇笑了下,“慢慢来。” 孙增月喝了口咖啡,问起:“在酒店住的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赵悦说。 孙增月笑了声,“可我今天看新闻,你在酒店貌似经历了些不愉快。” 果然是为这事,赵悦并不意外,“是有些不愉快。” 孙增月试探说:“现在这网络真是有利也有弊,明明那么小一件事,私下就解决了,还要发到网上就被各种解读,现在不少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跑到酒店运营账号下面非要我们给员工讨个说法,乌烟瘴气的。” 赵悦笑而不语。 “为这事,我特意找酒店的员工了解了下情况,原来你和江经理是朋友啊。”孙增月又说。 赵悦端咖啡的手顿住,抬眼看向对面,“那你应该也知道酒店员工嚼人舌根这个习惯可不好。” 孙增月捏着勺子在咖啡杯里搅了几下,“这几年为了照顾小雨,确实疏忽了对酒店的内部管理,才会让酒店在一个废物眼皮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 对方话已经说到这里,赵悦也不拐弯抹角,“王副总确实不适合,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很快就不是副总了。”孙增月笑着说:“这酒店是我父母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经营起来的,我是不会允许别人糟蹋它。” 赵悦眼皮微掀:“廖总能同意?” “同不同意他说了不算。”楼上的琴声停了,孙增月抬头望了眼,放下咖啡说:“小赵,你是聪明人,相信说到这你也能听懂了。” 物能换物,利能换利,赵悦当然懂:“你想我怎么做?” “那些人逼着酒店给个说法,你也知道自己现在在网上的热度,这件事要是不处理好会影响到酒店以后的声誉,所以希望你能出面跟那个员工道个歉,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金钱的赔偿,由我来支付。” 道歉确实不是难事。 但道了歉就意味着要坐实素质差,不尊重劳动人民的恶名。 可她又不是明星,不需要什么人缘。 “行,没问题。”赵悦说。 已经有了坐牢的父亲,不检点的母亲,貌似也不在乎再多个没素质的同性恋女儿。 85 江秋梧是第二天下午才看到网上那些报道。 开始只是听说酒店有人在网上火了, 剧组那么多明星住在这里,公众人物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媒体无限放大,不足为奇。 另外江秋梧对明星的八卦不感兴趣, 所以就没过多关注。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赵悦。 手机迟迟打不通,房间门敲了几遍也未见人来开,江秋梧站在门外,脑子是空白的, 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网上的谩骂和诅咒并未停止, 婊/子、烂货、去死赤裸裸的恶意和事不关己的嘲讽、阴阳怪气,刺的人眼睛疼。 江秋梧握起拳头,重重朝门砸去,尽管她并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不知过去多久, 身后传来脚步声,“别敲了。” 江秋梧转身,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 一把抓住yulia胳膊, “赵悦人呢?” 作为当事人之一, 她肯定知道。 yulia往江秋梧身后的门望了眼,垂下头,闷闷地说:“来我房间, 我告诉你。” 江秋梧跟着过去, 关上房门看见yulia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颇委屈的盯着她。 江秋梧愣了下,正要问她怎么回事,yulia突然上前抱住她, 委屈的哭出声来:“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的朋友?” 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发不出声音, 江秋梧低下头,吐了几口气,等鼻间的酸意缓解后才问:“她是回家了吗?” yulia松开江秋梧,摇了摇头,“她在房间,没出来过。” 江秋梧眼皮跳了下,“那我叫她,她为什么不开门?” “吃了安眠药,肯定听不见。” 中文初学者,对于说话的语气还拿捏不准,yulia说这句话时显得格外肯定,江秋梧听完猛地抬头,声音都在颤,“你说什么?” yulia意识到江秋梧误会了,连忙解释:“悦睡眠不好,需要借助药物。” 江秋梧还处于震惊中,像是反应了许久才迟钝的点了下头,看向yulia时眼睛里有几分迷茫,“她睡眠不好,是因为最近这件事吗?” “不是,她晚上经常睡不着觉。”yulia吸吸鼻子,声音染上哭腔:“好多人都欺负她。” 江秋梧眉头颤了下,皱在一起,好像极为不理解yulia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多人,是什么意思?” 赵悦那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人,谁能欺负到她啊。 怎么可能呢。 yulia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指给江秋梧看,“她最坏,经常欺负悦,把脏活累活的留给悦。” 照片有些模糊,像随手抓拍的,但依旧能看清楚高壮的女人,单手叉着腰,颐指气使指着水池旁的人。 那人被挡去了一小半,身上穿着黑色的围裙,袖子挽起,露出半截白净的手臂,面无表情地站在池旁洗碗。 不反驳,也懒得搭理。 仔细回忆了下,赵悦生闷气时好像也是这副模样,表面上看起来很酷,可心里早就一肚子委屈。 以前总觉得她这样子看起来很可爱,想去逗一下或者摸摸脸,现下却有种要掉眼泪的冲动。 可这不过是留学生兼个职而已,自己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江秋梧沉默不言,继续听yulia倾诉,她说赵悦刚到英国就得罪了人,对方举报她学历造假,险些被学校劝退,还说她很缺钱,需要不停的兼职来维持生活,餐厅里有漂亮女人往赵悦怀里塞钱,被赵悦冷着脸扔回桌上,第二天就罢工了。 “她晚上不睡觉的时候一直抽烟。” 最后的语气很像是在跟家长告状,你家小孩在外面学坏了。 如果不是知道赵悦和yulia是朋友,江秋梧很难相信她口中描述的人是赵悦,那个被她供着的小祖宗,怎么出个国就变这么狼狈了。 “还以为她回到自己的国家后会过得好点,没想到还要被欺负。”yulia越说越生气,“这些坏人只敢躲在背后骂人,有本事来跟我见面。” 说完看向江秋梧,以为她会和自己一起骂几句,没想到她只是说:“我去看看她吧,不能睡太久。” · 从孙增月家里出来时,正好赶上暴雨,对方虽贴心的送了把伞,可外面又是狂风又是大雨,根本撑不住伞,身上不出意外被浇了湿透。 赵悦驱车回到酒店后就及时换了衣服,但还是没躲过感冒,睡前喝了药,症状有所缓解,就是头疼的厉害,肚子也饿。 好在饿过那阵后就没那么难受了,赵悦不想动,浑浑噩噩在床上躺着。 房间窗帘紧紧拉着,看不见外面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身体愈发无力,几番睡了醒,醒了又睡后,赵悦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不然她烧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 进行一轮心理斗争后,赵悦终于睁开眼睛,翻身捡起掉在地毯上的手机,看了时间才知道已经快晚上。 手机里有不少未接电话,冯媛的,王潇的,yulia的,乱七八糟的骚扰电话,还有江秋梧,赵悦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又看了遍才敢确定江秋梧真的给她打电话了。 赵悦连忙拨了回去,一张嘴,喉咙处火烧火燎的,疼的她两眼jsg一黑又躺回去,蜷缩在被子里问:“你给我打电话了?” “醒了?”江秋梧问。 赵悦愣了下忙点头,但很快发觉江秋梧看不见,又忍着疼说:“嗯。” “那能不能开下门?” 赵悦又愣了,怀疑地往门口看了眼,掀开被子,边往外走边不确定地问:“你在外面?” 没等来回答,门已经被她拉开。 江秋梧站在门外,看了她一眼就把电话挂掉,然后冲对讲机那边说:“小崔,不用拿房卡了,让客房送份晚饭过来。” 赵悦身体虚靠着门板,两只眼睛直直望着江秋梧,等她说完才开口:“我刚睡着了,没听见你打电话。” 说完别开脸轻咳了声。 江秋梧看着她,问:“感冒了?” 赵悦用手掩着嘴,“嗯,有点吧。” “那赶紧进去。”江秋梧抬胳膊示意赵悦往里走,顺手带上门,转身看她:“吃药了吗?” 赵悦往后退了步,眼睛一直没从江秋梧身上离开,两人的目光对上又不动声色错开,“吃了。” “什么时候吃的?” 赵悦想了下,说:“昨天晚上。” “中间有吃其他东西吗?”江秋梧问题赶问题的问。 赵悦顿了顿,摇头:“没。”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去,点点头,“难怪烧没退。” 虽然没测体温,但赵悦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很烫,肯定还发着烧,她转身找了下,“那我再吃两颗退烧药。” “药在哪?”江秋梧叫住她,“我去拿。” 赵悦抬手指向卧室,一边拒绝:“我去吧,你找不到。” “你跟我说放在哪。”江秋梧已经走到卧室门口,回头看她,“嗯?” “床头柜上吧。”赵悦说完连忙又补充,“要是没有,可能掉地上了。” 卧室的电视柜上放着半瓶喝过的矿泉水,赵悦应该就是用这个喝的药,江秋梧看了眼,捡起地上的退烧药,出去烧热水。 “凉水喝药效果不好,下次用热水吧。”她边往烧水壶里放水边说。 赵悦浑身没什么力气,身子半靠在沙发里,听到江秋梧说话回头看了眼,“好。” 虽然她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凉水喝药效果不好。 水还没烧开,客房送的饭先到了,江秋梧推到茶几旁,“说明书没有规定药是饭前吃还是饭后吃,你要是饿了就先吃饭。” 赵悦轻嗯了声,看着江秋梧把饭菜一碟一碟的端出来,没忍住问:“你是不是看到网上那些东西了?” 看到她跟yulia在街头‘接吻’,还看到她被骂的很惨,以及她跟酒店员工道歉,被对方得意洋洋把道歉截图放到网上,最后冠冕堂皇的说一句:存在些误会,已谅解对方。 不然江秋梧实在没理由主动来找她。 “嗯,看到了。”江秋梧不怎么饿,坐在赵悦对面沙发上,听着烧水壶运作的声音,随时准备起身去倒热水。 赵悦手里捏着筷子迟迟没动,“那澄清看了吗?” 江秋梧回过头看她,目光在赵悦身上停顿了下会儿才移开,“看了啊,快吃吧,等会凉了。” 赵悦心里松了口气,开始动筷子,“我跟yulia只是朋友,下次会注意分寸。” 江秋梧抿唇,很轻的应了声嗯,“她也是这么说的。” 赵悦用余光偷偷瞄了眼对面,还想说什么,江秋梧突然站起来,“水开了,给你倒杯水。” “哦。”赵悦仰头望她。 滚水太烫喝不到嘴里,江秋梧端着杯子吹了几下,伸手放到茶几旁,退回去时,像是不经意问起:“你出国,赵经年没给你留钱?” 赵悦停下筷子,这两天旧事重提很多网友也在问她,赵经年坐牢前有没有给你留钱。 那些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江秋梧不一样。 赵悦眼皮微掀,看了眼又低下去慢慢的嚼嘴巴里的菜,等全部咽下去才问:“yulia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江秋梧手背贴上去试水温,“你不想提我就不问。” “没什么不想说。”赵悦夹了块山药放到碗里,夹开夹碎,半天也没往嘴里递,“赵经年出事接受调查期间,我作为家属被要求配合调查,账户全被冻结了,就这样而已。” 赵经年和林天骄的事当时在网络上被曝光出来时可谓腥风血雨,江秋梧那会儿正准备考试的事,可忙归忙,涉及到赵经年,她也看了些。 天才导演和三金影后因拍戏暗生情愫,时间久了,林天骄不满足于第三者这个身份,她想光明正大的和赵经年在一起,就逼迫对方离婚。 但在男人的世界里,跟谁谈恋爱只占他生活极小的一部分,当感情失去控制的时候也是该结束的时候。 遭受抛弃,林天骄因爱生恨,不惜坐实小三的身份,也要把赵经年这些年通过非法行为获取违法收入的行为曝光出来。 最后两败俱伤,坐牢的坐牢,隐退的隐退。 赵悦早就经济独立,江秋梧以为就算没有赵经年给予经济支持,她也可以生活的轻松自在。 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被举报学历造假,也是因为这?”江秋梧问的时候眼睛会去看赵悦,但问完就不自觉的挪开。 赵悦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水,仰头把药吞了,“好好的影后就这么毁了,她粉丝心里肯定有怨气,但身正不怕影子斜,举报也举报不出什么名堂,就是——” 江秋梧心里一紧,抬眼看她。 赵悦无所谓地扯出一抹笑,“挺麻烦的。” 江秋梧又默默垂下眼皮,是啊,她怕麻烦,不是一天两天了。 “yulia怎么说的,是不是把我说的可惨?”赵悦发着烧,说话鼻音很重,但故作一副轻松的姿态,“其实没那么严重。” 江秋梧应着她,也没那么沉闷的说:“啊,有点,都快被人包养了。” “”赵悦正在喝水,被呛得咳起来,脸颊更红了,“什么什么东西啊,瞎扯。” 江秋梧看她,“太假了,对吧,别往心里去。” 赵悦一时间分不清江秋梧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调侃,“她中文不好,很多话表达不清楚,你想知道什么问我。” “哦。”江秋梧点点头,像是在考虑赵悦说的话,半晌后有些生气的开口:“干嘛要跟杨红道歉啊,她人品本来就不好。” 赵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江秋梧说的是那段视频,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在背后议论别人,赵悦没忍住笑起来,满不在乎的说:“都被监控拍到了我态度不好,能怎么办算我倒霉吧,不过也无所谓了,就道个歉而已,没什么的。” 怎么可能没什么,都被人追着骂没素质。 即使道完歉下面也是冷嘲热讽。 但江秋梧没提,只道:“那你以后脸别那么臭,容易叫人误会。” 赵悦笑笑,点头:“行,我尽量。” “还有。”江秋梧眼皮动了下,看向对面:“你以后要是晚上睡不着觉,就给我打电话吧。” 86 在医院住了小半月, 杨金凤身体的各项指标逐步恢复正常,但说话和行动还是困难,医生说中风患者都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 让回家慢慢养。 肖艳低着头在病房收拾,一言不发,江秋梧到楼下窗口办理出院手续,拿到收费单子后计算这次住院报销了多少, 江涛气喘吁吁跑来叫住她。 “这住院花了多少?” 江秋梧说:“报销完没多少。” “那也总有个数。”江涛把单子拿走看了眼数字, 沉默下来。 “先上去吧,车快来了。” 江涛用胳膊挡下没走,从裤子兜里拿出一叠钱塞到江秋梧手里,“这是秋季卖花生的钱, 我刚去取的,你先拿着,剩下的等明年麦子收了再转给你。” 江秋梧拿到手里看了眼又还回去, “我这儿钱够。” 医生说是让回家慢慢养, 可杨金凤已经这个年纪, 说白了以后就是瘫痪在床,时刻需要人照顾。 此外,江涛还有儿女要养, 以后用钱的地方少不了, 而她有工作还有理发店每月的租金, 不缺钱用。 “那也不能事事都让你出钱。”江涛皱着眉,气自己没本事:“一生病就让你管,还要我这儿子干什么。” 江秋梧看了他一眼, 不客气地说:“这钱给我了,佳佳和乐乐不上学了。” 江涛瞬间恹了, 低下头直叹气jsg。 “奶奶以后行动不便,回去后麻烦你跟婶婶多费心了。”江秋梧停了下,又说:“缺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这是我老娘,我伺候她天经地义。”江涛有些生气,不快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跟我们不情愿一样。” 儿子照顾老子确实理所应当,江秋梧不担心江涛不孝,她怕的是肖艳有意见。 两人没再话说,一前一后回到病房。 肖艳已经把东西收拾差不多,看见江涛忙上去问:“花了多少,报销了多少?” “两万多。”江涛把单子给肖艳,走到床边去看杨金凤,“都是秋梧给的。” 肖艳错愕了下,看向江秋梧,脸上明显雀跃起来,转头却数落起江涛:“不是让你去取钱吗,怎么又让秋梧给。” 江涛转头瞪了她眼,没说话。 病床上。 杨金凤抬手指着床头柜,张着嘴啊啊想说什么,江秋梧忙弯下腰去询问,“怎么了?奶奶,是要喝水吗?” “刚喂妈喝过水。”肖艳把搭在床头的毛巾收进包里,见杨金凤还在啊啊叫想说话,转身看了眼说:“妈是舍不得秋梧吧。” 江秋梧蹲下身子,握住杨金凤的手,“奶奶,我过两天就回去看你。” 杨金凤这才停下。 肖艳走到床头,把没吃完的香蕉连同药盒子一起装进塑料袋里,自顾自说:“妈,你是真不会享福,人家秋梧都要给你找护工伺候你了,你非要回去,乡下有啥好的啊。” “你哪来那么多话!”江涛转身呵斥,“东西装好了没,车快来了。” 肖艳抿抿嘴,心里虽有不快,但住院费是秋梧给的,她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要上班,把杨金凤安顿好赶回城里已经快十点,李欣今晚又加班,屋里没人。 江秋梧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大概几点回来,要不要给她留饭。 等了十多分钟,李欣说不用,她可能会晚点,江秋梧这才到厨房给自己下面,等水开的时候看了眼手机。 大概是因为昨晚提前跟赵悦说过今天杨金凤出院,事情有点多,可能会没时间看手机,中午闲聊过两句吃什么后,她就没再发来过。 江秋梧一边注意着锅里的水,一边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她发现赵悦每次打招呼都是掐着时间点发来的,无论早中晚,像是事先打过腹稿,话题多但不闷。 聊上头了,她也会顺着那些暧昧不清的话接几句。 努力回想了下,每次点击发送前,心都会咯噔一下,跳动异常。 如同现在这般。 锅里的水开始冒泡,江秋梧换了只手拿手机,另只手抬高打开一旁的橱柜捏了把面条丢进锅里。 大晚上懒得炒菜,江秋梧拿筷子在锅里搅了几下,想等会儿加些什么酱拌面吃,还没选出吃什么口味的,外面传来敲门声。 江秋梧探头望了眼,把火关小去开门,“不是要加班” 话没继续说完,因为门外不是李欣。 “能不能借宿一晚?”赵悦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的人,扯了扯嘴角,笑意未到眼底很勉强,“我失业了。” 江秋梧愣完回过神,手伸出去把门打开了些,朝她招手:“先进来。” “哦。” “不用换鞋。”江秋梧站在门口望着她,赵悦鞋褪一半又穿进去,看到厨房里烟很大,伸头看了眼,“你在做饭啊?” 江秋梧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把火关了,好在只是溢出来些汤,她拿毛巾擦了擦,回头问:“煮了点面,你吃了吗?” 赵悦摇摇头,“还没。” “想吃什么?”江秋梧把面倒进汤碗里,去翻冰箱,说起来是问人家吃什么,其实也就是冰箱里有什么她吃什么。 赵悦跟过去看了眼,“我和你吃一样的就行。” 冰箱里有几个蔫了的青辣椒,江秋梧拿在手里翻个检查有没有坏,确定只是颜色不好看后才扭头说:“青椒肉丝面可以吗?” “可以。”赵悦点点头,跟上跟下想帮点忙又插不上手,最后只能站在江秋梧身后看。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以前那个小理发屋里,江秋梧做饭,她就在围着灶台转,看起来很忙,其实什么忙也没帮上。 这次,赵悦决定还是主动些,不能总吃白食,就往上靠近了点,目光在案板那一块转,“需要择葱吗?” 肉化过冻不太好切,江秋梧没回头,说:“择两根吧,是个味。” “好。”赵悦蹲在洗碗池旁挑了两根新鲜的葱,“你才回来?” “九点半到的家。”江秋梧说。 赵悦点点头,问:“奶奶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说不出来话。”医生让回家慢慢恢复,可年纪大了,能一直保持住现在这个精神状态就是万幸。 赵悦沉默了会儿,仰头安慰:“慢慢来。” 江秋梧嗯了声,转头问:“吃蒜吗?” “啊,吃也行。” 江秋梧说:“那继续剥。” 赵悦又低下头去。 二十分钟后两人吃上饭,江秋梧把所有拌饭吃的酱都拿出来让赵悦选,“味道都还不错。” 赵悦受宠若惊,忙点头,“好。” 江秋梧吃了两口面才抬头问:“是因为那件事被开除的?” “不是。”赵悦把面咬断,掀了掀眼皮,说:“我自己辞职的。” 到处举报,抹黑,恶评是那群粉丝惯用的手段了,现在王京山微博评论前排全是质问。 “听说赵经年的女儿在你剧组做美术指导,真的假的?” “你这么重用她,不会跟赵经年有什么勾结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事还真说不准。” “可怜还在拍你戏的那群演员了,万一你哪天被查出来,人家岂不是白干了!” 这种没有任何由头的猜疑让剧组和演员都受到恶意满满的攻击,赵悦不是公众人物,别人怎么说她,她无所谓。 但影响到别人,她心里过意不去。 况且在剧组学习本就不是她长远的打算,那还不如趁早离开,还人家清静。 赵悦说是自己辞职的,江秋梧隐隐能猜到原因,“那,你就任他们一直这样乱说?” “这世界上最难管的就是别人的嘴,不要紧,过段时间就好了。”赵悦说的云淡风轻。 因为她知道网络信息变幻迅速,一件事很快就会被另一件掩盖,另外不管赵经年和冯媛感情如何,林天骄插足别人婚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总会有明事理的人反应过来,这件事和她无关,她也是受害者。 只是风口浪尖上,网民被一部分人牵着鼻子走,情绪激动丧失判断力,赵悦百口莫辩,既然如此还不如沉默。 “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江秋梧放下筷子,看着赵悦。 赵悦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赵经年才出事的时候,其实那次比这次恐怖多了,私人信息被曝光,面对铺垫盖地的恶意,赵悦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上网,甚至不敢出门,她害怕在路上被认出来。 别人指着她的鼻子问:你爸爸妈妈是不是都出轨了? 后来银行卡全被冻结,她才不得不出来找工作维持生活,那段时间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无数个深夜坐在马桶上揪着头发,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这垃圾的一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好在黑暗里还有一束光,每次陷入绝望的时候她都一遍遍安慰自己,两年而已。 两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其实还好,我又不是什么明星,过段时间就没人关注了。”赵悦喝了口面汤,润润嗓子,继续说:“这次也是凑巧,那个娱记本来是要蹲点拍住那儿的明星的,没想到碰见我跟yulia,赵经年之前得罪过他,他一直记着,所以才会大做文章,不然没人一直关注这些事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上网图个乐子,转头就忘了。” 江秋梧听完很轻幅度的点了下头,然后低下去吃面,许久不作声。 屋里突然安静的叫人不自在,赵悦抬头瞄了眼,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酝酿好措辞正准备开口问问。 耳边又听见了江秋梧的声音:“那段时间很难熬吧?” 赵悦手里的筷子停住,情绪一下子全部涌到嗓子眼,又酸又涩,在眼泪不争气掉出来之前连忙说了俩字,“还好。” “既然还好,晚上为什么睡不着觉?”江秋梧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赵悦抬起头,眼眶有些红,她却勾勾唇笑着说:“jsgyulia这也跟你说啊,真是大嘴巴。” 说完还想强撑一下,“那段时间心情不太好,就睡得晚。” “不睡觉就学会了抽烟?”江秋梧问。 赵悦抿抿唇,把头垂下去,心虚的应了声,“啊,但不常抽。” “今天抽了吗?” 赵悦不说话了。 江秋梧往碗里拨了些酱,“你进门我就闻到了。” 赵悦头稍偏,悄摸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并没有什么味道,可江秋梧闻到了,她还挺在意,“很难闻吗?” “反正不太好闻。” 赵悦抿了抿唇,“那我戒掉。” 江秋梧眼皮微掀,看了她一眼,“饭要凉了,吃完再戒吧。” “也行。”赵悦勾了勾唇,眼底有些湿润。 面下的多,江秋梧吃下去一半就撑了,放下筷子说:“我去趟超市,你慢慢吃。” “现在去超市?”赵悦看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嗯。”江秋梧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很平常的说话语气,“家里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也没干净拖鞋。” 赵悦头稍抬,神情有点愣。 江秋梧看她,眼神中带着探寻:“你不是要借宿一晚吗。” 87 便利店大晚上没什么人, 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后边玩手机,感觉有人进来抬头瞄了眼又低下去。 店面不大,生活用品只占半面货架, 一眼就能扫完,赵悦站在后面看着江秋梧低头在货架前挑毛巾。 挑了会儿,她回头问:“喜欢什么颜色的?” 赵悦忙把目光收收,往前走了两步, 她对颜色其实没什么讲究, 但还是装模作样看了几眼,最后选中条浅灰色的毛巾。 “这个吧。” 江秋梧看了眼,“那个我之前买过,掉毛挺严重。” 说完从旁边拿了条同色系但贵了十多块的毛巾, “拿这个吧。” 赵悦把手里的毛巾放回去,“好。” 挑完毛巾和牙刷,两人又绕到货架另一面看拖鞋, 想到这鞋应该也只穿这一次, 江秋梧没耽误太久, 拿了双软底尺码合适的放到篮子里。 数着东西也买差不多了,她抬头问:“你还要买什么吗?” 赵悦看着她,摇摇头, “不买。” “那回去吧。”江秋梧从赵悦手里接过篮子, 往收银台走, 老板娘听到声音放下手机站起来,边扫物品边问:“微信还是支付宝?” 江秋梧说:“支付宝。” 话刚说完,收银台上多了张红色的钞票, 赵悦拿手挡住手机,“现金。” 江秋梧转头看她。 老板娘也望着, 眼神像是在咨询二人到底谁买单,但没停留太久,江秋梧把手机放回兜里,“现金吧。” “好。”老板娘找完零,把东西装起来递给赵悦。 “谢谢。”赵悦拎着袋子跟在江秋梧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出去,赵悦解释:“我刚失业,还没太穷。”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后面有什么打算?” 赵悦神情顿住,答不上来。 这反应要么是没打算,要么是还没想好,江秋梧突然后悔这么问了,人刚丢工作本来压力就大,这么一问心里肯定不好受。 “其实也不用太着急,工作可以慢慢找。”江秋梧安慰:“总会找到合适的。” 赵悦偏头问:“要是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酒店在招保洁。”江秋梧故作轻松:“要是一直找不到,你就来应聘,我给你开后门,不管怎么样,先混口饭吃。” 赵悦没绷住笑,“那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是。”江秋梧转头看她,“但最好不要。” 赵悦问:“为什么?不喜欢跟我做同事吗?我很好管的,还勤快。” 本来就是玩笑话,没想到赵悦这么来劲,江秋梧一时无言,恨铁不成钢地瞅了眼:“高材生呢。” 赵悦说:“高材生还有回家卖猪肉的呢。” 言外之意,保洁也不赖。 江秋梧叹了口气,敷衍说:“行行,周一来面试。” 赵悦嘿嘿笑了声,出于本能的伸出胳膊从江秋梧身后抱了下,脸也顺势往肩膀上贴,带点撒娇服软的意思,待反应过来这个动作不妥时,胳膊也已经松开了。 兴许是因为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没给够江秋梧反应时间,她只是回头看了赵悦一眼,没说什么。 赵悦手攥在一起,心虚的耷下眼皮,交代:“有打算,但还没想好怎么做。” “嗯。”江秋梧应着,“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开口。” “好。”赵悦扯唇笑了笑。 担心便利店打烊,两人出门前比较匆忙,碗没来得及洗,江秋梧换完鞋往厨房走,赵悦抢在她前面,“我去洗。” 江秋梧愣了下,点点头,“也行,我去给你铺床。” 杨金凤回家了,她住的那间屋子一下子空下来,江秋梧拿了套干净的床单被罩换上,弄完一回头发现赵悦站在门口,盯着斜对面的门发呆。 “这么快就洗完了?”江秋梧走近问。 赵悦回过神,转过头看她,“啊,洗完了,就两个碗。” 江秋梧点点头,“之前奶奶在这屋住,床单我已经换过了。” “好。”赵悦再次看向对面,说的不太确定,“那间是李欣住?” 江秋梧看了眼,“嗯,她在住,今天加班还没回来,你睡你的不用管她。” 赵悦抿抿唇,没说什么。 “时间也不早了。”担心赵悦因为工作和网上那些烦心事又睡不着觉,江秋梧回房间前对她说:“别想太多,先睡个好觉。” 赵悦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房间隔音不是很好,躺在床上可以听到隔壁屋子脚步走动以及不小心碰到椅子窸窸窣窣的响动。 以往一丝噪音都难以忍受,今天赵悦却不觉得吵,反而躺的格外安心。 她翻了个身,抬起胳膊枕在头下面,面对着那面墙,闭上了眼睛,还没睡沉突然被一道开门声惊醒。 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赵悦抬头往门口看了眼,应该是李欣回来了。 隔壁屋子没有动静,赵悦躺回去没一会儿又突然坐起来,掀开被子开门出去。 李欣正在厨房喝水,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你还真好意思住这儿。” 赵悦置若罔闻,走过去也拿了个杯子倒水。 “那是我姐的杯子。”李欣皱眉看着赵悦的举动。 赵悦像没听见,仰头喝了口才说:“我和你姐什么没做过,还计较这个。” 李欣脸上一怔,随即露出嫌恶的表情,“恶心!” “恶心?”赵悦扭头看了她一眼,“是恶心我还是恶心同性恋?” 李欣毫不客气地说:“一样恶心。” 赵悦并没有因为李欣的恶言而不舒服,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我天生就是弯的,所以不是很懂你既然恶心同性恋,为什么还能对江秋梧有那么强的占有欲,喜欢她?” “你”李欣脸色顿变,瞪大眼睛看着赵悦,“你胡说什么。” 赵悦放下水杯,“你一开始就对我有成见,其实我早该猜到原因的。” “那是我姐姐。”李欣一脸惊恐。 “你能知道她是你姐姐最好。”赵悦看了眼李欣,“可你们并没有一起长大,人的感情是复杂多变的,你能看清楚自己到底把江秋梧当什么了吗。” 李欣仰头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努力平复了几次才说:“你大晚上不睡觉在我这儿发什么疯,她是我姐姐,我们有血缘关系的。” “看起来还算清醒。”赵悦说:“那就不要拿着妹妹的身份道德绑架江秋梧。” 李欣不可思议地望着赵悦,“你说我道德绑架我姐姐?” “难道没有吗?”赵悦面不改色的说:“对不起你的人是你的亲生父母,不是江秋梧,她愿意对你好是因为她心善,不是她活该做这些,别把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 本来收到江秋梧的微信,说赵悦晚上会住在这里,让她态度好点,李欣就有些意见,现在听到这些话,肚子里的火越烧越旺。 “你是不是有病啊,那是我姐姐,我们怎么相处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愿意对我好,我也愿意关心她,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你总掺和什么,你是在嫉妒吗?” “她是你姐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不用总提醒我,但你要清楚她也只是你姐姐而已。”赵悦话里有话。 李欣不屑地冷哼了声,“赵悦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教育我?你之前是怎么伤害我姐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赵悦拧开水龙头,把jsg杯子伸过去冲了下,转身要走。 “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怎么不继续说了?” 赵悦回头看了她一眼,并不反驳:“嗯,我是个混蛋,别学我。” 88 今年气温降得快, 立完冬没几天就开始下雪,走在街上已经有深冬的感觉,江秋梧买完菜回来, 手指冻得发僵。 “姐,你出去怎么不戴手套啊。”李欣把取暖器转过去对着江秋梧,“快来烤烤,手都红了。” “不要紧, 一会儿就好了。”江秋梧摘掉围巾, 手伸上去烤了会儿,找回些知觉,“刚买了点肉,中午包饺子吧。” 平时两人工作忙, 在外面吃的将就,周末终于有空自己下厨,李欣一听开心极了:“好啊, 我们好久都没吃饺子了。” 江秋梧笑笑, 看时间也不早了, 站起来说:“我先去剁馅。” 家里没买绞肉机,剁饺子馅是个力气活,没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发热, 李欣怕江秋梧累到, 等她把食材添齐就自告奋勇:“姐, 剩下的交给我,你歇会儿。” “行。”江秋梧把刀递过去,活动了下手腕, 去外面客厅拿手机。 赵悦估计在忙,过去这么久了都没答复中午过不过来吃饺子, 江秋梧犹豫了下,还是算了,没打电话问。 “姐。”李欣喊她,“你看剁成这样行吗?” 江秋梧放下手机,走过去看了眼,“还不行,要再剁碎点。” 李欣换只手拿菜刀,“好。” “要是没力气了,我来剁吧。”江秋梧说。 “弄个饺子馅而已。”李欣回头看江秋梧,笑着说:“可别小看我。” 江秋梧点头,“行,那你继续。” 两人吃完饭,桌子都擦干净了,赵悦才打来电话,应该是看到微信了,江秋梧正好要去洗手间,顺手把手机带了过去。 “喂。” “中午吃饺子?”赵悦的声音听起来很期待。 “嗯。”江秋梧把门关上,看了眼镜子,“不过晚了,我们已经吃完了。” 不提名字,赵悦就知道江秋梧说的我们是谁,心里虽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她总不能让江秋梧把李欣赶出去。 这个妹妹虽不是什么好妹妹,但在江秋梧心里,到底是亲的。 她一个外人,说好听点叫不清不楚的暧昧对象,实在没立场总去插手。 再者,有那层血缘关系在,李欣不敢胡来,赵悦也决然不会主动去和江秋梧提,到头来只能自己心里别扭着。 “哦,我还没吃饭呢。”赵悦可怜巴巴地说,“刚开完会。” 江秋梧问:“刚入职就这么忙?” “嗯,刚来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赵悦说。 江秋梧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多,忍不住催促:“你先去吃点东西。” “就不管我了?”赵悦着急问。 江秋梧笑了声,“怎么管,给你送饭?” 那边一下子没声了,沉默了会儿,说:“算了,外面那么冷。” “饺子什么时候都能吃。”江秋梧说,“你先上班,晚点再做了叫你。” 赵悦应了声嗯,“那下次有事给我打电话,别发微信,有时候看不到。” “好。” 从洗手间出去,李欣正坐在客厅看电视,抬头看了眼江秋梧,“谁找你?” “赵悦。”江秋梧说。 李欣脸色微变,坐起身子,“她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你看电视吧。”江秋梧往卧室走,“我躺会儿。” 李欣抿了抿唇,垂下眸子,“哦。” 其实也没什么困意,但外面太冷了,躺进被窝里显得格外舒服惬意,江秋梧找了部电视剧把更新的看完,不知不觉已经五点多。 李欣的妈妈下午打电话让她回去一趟,这下晚上就剩她一个,江秋梧把中午剩的饺子馅全包了,五六十个饺子整齐摆放在蒸笼里。 蒸了二十分钟左右,江秋梧用筷子夹出来装保温桶里,拿上钥匙出了门。 等遇到的第一个红灯时才慢慢回过味来,自己是不是有点冲动了,没打声招呼就去送饺子,万一赵悦还没下班,或者她晚上已经吃过饭了,那不是白跑一趟。 再或者说饺子不合胃口,她这样送过去,岂不是强人所难非让人吃下去。 可转而一想,蒸都已经蒸了,五六十个呢,她一个人也吃不完。 纠结了一路,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江秋梧没着急下去,隔着玻璃往小区门口看了眼。 赵悦换了新工作,说是影视制作方面的,隔行如隔山,江秋梧对这块不太了解,也不清楚工作强度怎么样,晚上几点能下班。 在车里坐了大概有十分钟,江秋梧掏出手机给赵悦打了个电话,但响了七八声都没人接。 转头往窗外又看了眼,有对夫妻散完步回来往小区门口走,江秋梧连忙下车,蹭了小区门禁进去。 这地方江秋梧前些日子来过一次,赵悦当时刚搬进来,说是要有人暖房,结果就请了她一个。 两人一起吃了顿午饭,饭间赵悦调侃说这是金书禾的房子,她是蹭住。 江秋梧安慰她,等你以后工作稳定了也能买属于自己的房。 大概是因为那天在房子问题上讨论的多了,所以江秋梧对赵悦住几栋楼几单元记得格外清楚。 从西门进去,穿过儿童活动区域,再绕过一个喷泉水池就到楼下了。 江秋梧走到小孩多的地方不自觉放慢脚步,打算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赵悦下班没有,要是没有,她就坐这边的长椅上等一会儿。 结果拿手机时不经意的一个抬眼,目光扫到了熟悉的人影,赵悦在家,准确的来说她是从家里出来。 身旁还有别人,她们站在连着喷泉水池的小长廊上说话,不知是因为周边的环境太嘈杂,还是大晚上视力不行,怎么也看不清她们交谈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却能清楚窥到赵悦身旁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两年没见,江秋梧一下子分辨不出宋玉婉是胖了还是瘦了,漂亮了还是沧桑了,心像是猛地空了一瞬,然后一个浪打回来,波涛汹涌,把那块灌得满满的,什么也想不起,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只知道今晚这饺子是送不出去了。 · 送完宋玉婉回去,冯媛还没离开,赵悦知道她有话说,但没主动开那个口去问。 “我困了。” “等会儿,先回来。”冯媛看了她一眼,眉头直皱,“悦悦,你知道制作一部电影从前期筹备到后期宣发要多少资金吗?” “我知道。”赵悦说。 “那为什么还要拒绝宋老师给你投资?”冯媛问。 赵悦淡声答:“没为什么。” 冯媛抿了抿唇:“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是怕秋梧误会。” “既然知道就别问了。” “可宋老师不投资,你哪来的钱拍电影,你爸爸要是没出事,他还能帮你一把,可现在东阳影视资金链断裂,以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冯媛叹了口气,“宋老师是出于人情帮你,你拒绝了她,就很难再找到其他投资人,悦悦,拍电影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这个时候你要把感情和工作分开,理智对待,我相信秋梧她是能理解的。” 赵悦靠着门框,低下头,“小成本电影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资金问题我自己会想办法,你以后别插手我的事了。” 冯媛被堵得说不出话,一脸难过看着赵悦。 赵悦抬头看她,“还有别的事吗,没有你也回去吧,我累了。” 冯媛别开脸,擦了擦眼角,“行,那你休息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别太累,照顾好自己。” 赵悦一声不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对了,你姥姥最近挺好的,别记挂她,安心准备你的电影。”冯媛说。 说到金书禾,赵悦脸上才有一点表情,点点头,“知道了。” 门被带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赵悦看了眼,转身回卧室,手机充了会儿电,已经能正常开机。 赵悦打开看到有江秋梧的未接电话,略微感到惊讶的同时,心情一下子放松许多,终于没那么沉甸甸的。 她迫不及待拨了过去,但没人接。 赵悦不肯放弃,又拨了遍,这次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你给我打电话了,我刚手机没电了,没接到。” 赵悦声音中带着难掩的雀跃,期待江秋梧要跟她说什么。 但对方只是沉闷的哦了声,“没什么,不小心拨错了。” 赵悦一下子愣住,jsg“拨错了?” “嗯,不早了,早点睡吧。”江秋梧说完没给赵悦反应就直接挂了电话,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想起今晚看到的画面,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就是有点懵。 好像在做一场梦,快梦到美满的那段,突然被人给打醒了。 周末过得自在,晚上躺在床上没什么困意,下午追的那部剧又更新了两集,江秋梧调出来刚看完一集,就听见有人敲门。 门外不出意外站的是赵悦,她目光慌乱的在江秋梧身上扫视,应该是走的急了,说话还带着喘,“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 “想叫你来吃饺子。”江秋梧说。 赵悦喉咙处吞咽了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江秋梧,“吃饺子?” “嗯。”江秋梧让赵悦进来,“但我尝了下,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想想还是算了,又不好吃。” “不能算了!”赵悦有些激动,“我还没尝,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秋梧愣了下,点点头,“也是,那我去给你热热,可能已经凉了。” “好。”赵悦说。 这时,放在卧室的手机响了,江秋梧不得不停下,先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上是小叔,江秋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接通就听见江涛着急的声音,“秋梧,你快点回来,你奶奶不行了!” 开车从城区回去要四十分钟左右,江秋梧坐在副驾驶,歪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突然有了困意,可闭上了眼睛却睡不着。 于是就这样,睁开,闭上,再睁开,再闭上黑暗与光明在眼前交替进行。 忽地手背上一热,江秋梧受惊般转头望去,赵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只手轻轻握住了她。 没说一句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江秋梧也注视着她,心里突然安定不少。 到家已经是凌晨,杨金凤身上盖着棉被躺在客厅里,江秋梧站在门口迟疑了下,才走过去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 油尽灯枯,杨金凤的皮肤看起来像干枯的树皮,毫无血色,呼吸微弱的几乎听不到,但眼角却是潮湿的。 “秋梧,你奶奶就等你了,快跟她说几句话。”肖艳哭着说。 江秋梧跟听不见似的,先抬手擦了擦杨金凤眼尾的湿意,然后俯下身子轻轻抱住了她,像寻常撒娇一样的喊:“奶奶,我是秋梧,我回来了。” 怀中的暖意一点一点消失,瞳孔散去,江波一下子瘫跪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妈,妈,妈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儿子不管。” “妈,你不在了,儿子以后回家找谁知冷知热的话还跟谁说。” 凄厉的哭声伴随鞭炮声,揪心不已,江秋梧一直抱着杨金凤,浑若无事。 “秋梧,要给老人换衣服了。” 直到有人提醒,江秋梧才抬起头看了眼,眼中有泪珠掉下来,却哭不出声音。 她抹了下脸,回头问:“衣服呢?买了吗?” 肖艳哭着去拿,“买了。” “孝布呢,准备了吗?”江秋梧看了眼杨金凤,站起来问。 “现在太晚了,天亮就去买。”来帮忙的人说。 经历过江波去世,江秋梧这次游刃有余许多,心理上来不及悲伤,也不允许,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奶奶的后事料理好,让她早点入土为安。 火化时江涛哭晕过去两次,都是江秋梧主持大局,招呼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告知要给多长的孝布,厨子来问下葬当天准备几桌,她甚至还能头脑清楚的计算出来,然后告知哪个菜不必要上,以及酒水如何置办。 可真正看到棺材被黄土逐渐掩埋时,眼泪还是流了下来,险些跪不稳。 赵悦从身后扶住了她,一双手有力又温暖,与她低头耳语,“江秋梧,你还有我。” 江秋梧置若罔闻,垂着头默默流泪,安静的可怕,待丧事完毕,亲朋好友散去,她一个人待在杨金凤的房间,才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赵悦站在门外,听哭声慢慢减弱才推门进去,一进门就看见江秋梧跪在杨金凤昔日睡的床边,瘫软的起不来。 就像掉了队的孤鸟,可怜又无助。 赵悦心疼不已,鼻子一酸眼泪立马涌了出来,她蹲下身子紧紧抱住了江秋梧,亲吻她的额头,脸颊,给予暖意。 “别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你,爱你。” 江秋梧迟缓地仰头望了眼,然后反手回抱住赵悦,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 江秋梧待到杨金凤过完头七才回城里,而赵悦这些天一直陪着她,两人每日的交谈不多,江秋梧不愿意说话,赵悦就安静地待在她身旁。 偶尔主动说话,也是提醒江秋梧该吃早饭,午饭,晚饭。 晚上,江秋梧会突然哭泣,赵悦从背后抱住她,心疼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一遍遍的吻她颈后,不厌其烦的哄她:“就哭五分钟好不好?眼睛要哭坏了。” “” 江秋梧不停,赵悦就抱着她一起哭,哭声沉闷压抑,“江秋梧别哭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能帮你。” 回城路上,看到开车的赵悦,江秋梧还有点恍惚,“这几天谢谢你。” 赵悦冲她笑了笑,“我送你回家。” 到家又是个晚上,赵悦放下车钥匙,问:“饿不饿?给你煮点面吃。” 江秋梧摇摇头,想说不饿,让她也回去休息吧,赵悦已经走到厨房,到处找食材。 方便面加蛋,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健康的东西,但也能垫垫肚子,赵悦看见江秋梧能大口吃饭,心里就忍不住开心。 “你明天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做。”赵悦自告奋勇。 江秋梧拿筷子的手顿了下,抬起头看向赵悦,“你明天不用来。” 赵悦脸上的表情愣住,似是不理解。 “奶奶刚走,我想冷静一段时间。”江秋梧说,“这段时间,你不要来找我。” 89 酒店要裁员的消息月初就在内部传的沸沸扬扬, 元旦前终于得到落实,上至副总,下到前厅的服务员, 裁的毫无规律,让人捉摸不透。 但这件事总算尘埃落定,江秋梧也松了一口气,元旦当天回了趟老家, 中午江涛喝了酒, 拉着江秋梧说起许多小时候的事,父亲走得早,母亲独自把他们兄弟俩拉扯大,在村里没少遭说闲话。 日子过得艰难, 儿子还都不争气,杨金凤这辈子都没享到他们什么福。 说到最后,江涛捂着脸失声哭起来。 江秋梧心里也难受极了, 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两个大人坐在一起沉默无言, 各自消化亲人离去的伤痛。 傍晚将至,屋外开始飘雪花,肖艳看天气不太好, 留江秋梧住一宿再走。 可元旦期间酒店忙, 再加上内部大换血后, 新领导对她格外重视,许多事情都交给她去办,假期实在不长。 吃完晚饭, 江秋梧驱车返回城里,隔天去上班, 不出所料,大家都在讨论王副总被开除的事。 从不参与人情是非的小崔私下说起这事时眉飞色舞,“那个混蛋终于走了,真解气。”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提醒:“酒店今天入住的客人多,多留点心,别出错。” 小崔笑了笑,“放心吧,姐。” 江秋梧点点头去忙别的,却不想刚出电梯就碰见老熟人。 宋玉婉明显也很意外,一开始甚至有点不敢认,“秋梧?” “啊。”江秋梧垂了垂眼皮,掩去复杂的神色,“你好。” 一看没认错人,宋玉婉立马笑起来,“好巧啊,在这儿遇见你。” 江秋梧轻扯嘴角,“我在这上班。” 宋玉婉这才注意到江秋梧身上的职业装以及胸前的挂牌,“哦,我来韶城出差,正好住这里。” 出差? 江秋梧愣住,看了对面一眼,心中疑惑宋玉婉不就是韶城人吗,既然如此,何谈出差一说。 “离婚后我就搬到别的城市住了。”宋玉婉看穿江秋梧的心思,笑着问:“现在有空吗?请你喝杯咖啡。” “不好意思,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江秋梧说。 宋玉婉说,“不会耽误你太久。” 江秋梧犹豫了下,点点头,“好,楼上就有喝咖啡的地方,味道还不错。” “那我去尝尝。”宋玉婉把行李箱交给助理,让她先回房间,自己跟着江秋梧上楼。 快到中午,喝咖啡的人不是很多jsg。 江秋梧找了空位坐下,把外套脱掉搭在椅背上,看着宋玉婉点单,她要了杯美式然后把菜单递过去,江秋梧没看直接合起来,冲服务员说:“我喝白开水。” “好的,请稍等。” 一转头发现宋玉婉正盯着自己,被人发现后也不尴尬,只是笑了笑,问她:“小悦的电影筹备的怎么样了?” 江秋梧一下子愣住,答不上来,从这一个半月赵悦每天坚持不懈发微信跟她分享自己在做什么来看,她应该确实在筹拍什么项目,但具体进度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因为赵悦发来的信息,她没回过,甚至设置了免打扰,只有在夜里失眠睡不着时,才会翻出来看看。 清晨热烈的太阳,傍晚醉人的夕阳,绿化丛里未融化的积雪,被大风吹弯的老树,还有靠在炉子旁的小猫 “下雪了。” “看猫。” “好大的风,脸麻了。” “总算出太阳了。” 这些碎片化的生活总能让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睡个好觉。 “我不太清楚。” 宋玉婉一脸吃惊,“你们不是?” “没有。”江秋梧解释。 “我以为你们”宋玉婉没说完突然停住,笑了笑说:“算了。” 感情毕竟属于人的私事,不方便问太多,话题很快又被牵回工作上,宋玉婉说:“拍一部电影耗钱又耗力,小悦是第一次当导演,我担心她应付不过来,本想帮帮她,可被拒绝了。” 江秋梧握住水杯,笑了笑,“是吗?” “嗯,她这两年来一直都避着我。”宋玉婉叹了口气,“不过也正常,小悦已经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做什么决定肯定都有她的道理。” “她喜欢过你。”江秋梧抿了口水,“你知道吗?” 宋玉婉并未有太大反应,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动一次心,我曾经也真心实意的爱过我的前夫,可他并不是值得我托付的良人,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惧怕去爱人,因为害怕受伤。” 回忆起那段不幸的婚姻,宋玉婉脸上有些伤感,停顿了好长一会儿,“直到遇到现在的恋人,他让我知道原来敞开心扉爱人也不是那么难。” 她释然的笑了笑,“喜欢上一个人很难,能两情相悦更难,所以有时候我们都需要勇敢,诚实一点。” 江秋梧沉默了会儿,抬头问:“为什么会想帮她?” 宋玉婉直接说,“因为她也帮过我啊,赠之琼浆,还之玉帛。” 江秋梧看着她。 “别多想,小悦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宋玉婉笑着说。 江秋梧低下头,“抱歉。” “你没错,我们都没那么伟大。”宋玉婉说完,助理打来电话,提醒二十分钟后有个剧本会。 临走前,宋玉婉主动加了江秋梧的微信,“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让江秋梧有些不好意思,心情挺复杂的,“谢谢。” “不用客气。” 宋玉婉离开后,江秋梧一个人坐了好长时间,是啊,心中明明已经有答案,却不敢再勇敢一次。 爱情让她们都变成胆小鬼。 “姐,吃饭了。”直到小崔来叫她,江秋梧才回过神,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钟。 小崔说:“我点了盒饭,一起吃点。” “好。”江秋梧站起来,把外套穿上。 两人去得晚,办公室已经没什么人,小崔左瞅瞅右看看,凑到江秋梧旁边,小声问:“姐,你知道吗,前厅的杨红也被辞退了。” 江秋梧点了点头,“知道。” 小崔忍不住笑出声,“孙总到底是哪路神仙啊,一来就把那些妖魔鬼怪都赶走了。” 江秋梧抬头往四周看了眼,发现没什么外人,才说:“快吃饭,不要八卦别人的事。” 小崔努努嘴,“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前厅那帮人之前是怎么抱团打压,造谣江秋梧的,她可都看得清清的,可江秋梧居然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喜悦,小崔不免有些失落,小声嘀咕:“杨红背后说你,你朋友当时可生气了。” 要是她知道那几个人被辞了,肯定都比江秋梧现在反应大。 “朋友?”江秋梧抬头,“什么朋友?” “就是前段时间刚上新闻的那个。”小崔还想问问营销号说的赵悦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可一抬头发现江秋梧脸色不对劲,“姐,你怎么了?” 江秋梧转头望着小崔,“她知道什么?” 小崔愣了下,“就是,杨红她们在背后说你和王副总,她恰好听见了,怎怎么了?” 江秋梧低下头扒拉了两口饭,“没什么,吃饭吧。” 小崔啊了声,一脸懵。 一下午江秋梧都有点心不在焉,频繁的掏出手机看,往常赵悦一天能发十条微信来报备行踪,分享生活。 今天奇了怪,一条没有。 江秋梧往上翻了翻,都是些已经过时的话题,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头去问。 纠结半天,江秋梧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跑到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这下总算清醒一点,集中注意力去工作。 下班回去的路上,卡在支架里的手机终于响了声,江秋梧拿眼睛瞟了眼,走到前面路口等红灯时,才点开看。 是段不足十秒钟的视频,视频中出现一辆红色的中巴车,江秋梧对此并不陌生,因为以往每次坐上这种车,她都知道自己快到家了。 “等了半个小时,车等于来了。”消息跟着进来。 江秋梧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问她,“去哪?” 对方没有立马回,红灯正好变绿灯,江秋梧收回目光,注视着前面的车辆,等到下个路口才收到赵悦的回复。 “到附近的青石镇取景。” “嗯,一切顺利。” 江秋梧回完一口气把车开到小区才又打开手机,赵悦没说其他的,就只回了个好。 刚进单元楼,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姐!” 回头一看是李欣,这丫头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格外开心,总算不是之前被加班折磨的颓废模样。 江秋梧把手机收起来,按了电梯,“今天下班这么早。” “早吗?”李欣笑眯眯的卖了个关子,然后说:“是挺早的。” 江秋梧无奈笑笑,“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我发奖金了。”李欣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江秋梧,“给你。” 江秋梧吓一跳,把手收回来,“你自己留着,给我干什么。” “不,就要给你,给你花。”李欣拉住江秋梧胳膊,拼命把银行卡往她手里塞,把江秋梧弄得又无奈又想笑。 电梯门打开,不好再继续拉扯,江秋梧只好先收下,开门进屋,“发了多少?” “两万。”李欣冲江秋梧比了比手指。 江秋梧笑笑,把卡放桌上,“自己收好,合理分配啊,别一下子花完了。” 李欣看江秋梧还是不收,着急起来,“姐,这是我给你的钱,你收下吧。” “我有手有脚的能挣钱,用不着你给我钱。”江秋梧说。 李欣皱起眉,“可我想给你,我想让你吃好点,穿好点。” 江秋梧正在喝水,喝完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我穿的不好,吃的不好?”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李欣跟到厨房要好好解释一番,但看到江秋梧的手机屏幕,瞬间安静下来。 江秋梧跟赵悦还有联系,更准确的来说,是江秋梧在回看她们之前的聊天记录。 “什么?”江秋梧转头看她。 李欣别开眼,“没什么。” 江秋梧眉心微皱看着李欣,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回事,情绪一阵一阵的,没一会儿眼圈还红了。 “怎么了?”这让江秋梧措手不及。 李欣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盯着江秋梧,“姐,如果我”剩下的话被卡在嗓子里,说不出口。 江秋梧不免有点担心,“欣欣,有话就直说,在姐姐面前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没等到李欣说后面的话,倒是先听见她的哭声,像压抑了许久,委屈又无力,听得人心疼,江秋梧忙放下杯子,抓住她胳膊询问:“这是怎么了?” 李欣控制不住眼泪,脸躲着一边擦一边摇头,哭的太过突然,让人摸不着头脑,江秋梧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是不是在公司受欺负了?” 李欣还是摇头。 江秋梧余光扫到桌上的银行卡,立马会其意,退一步安慰:“你要是真想让我收下那钱,jsg我就收着吧,就当是替你存着钱。” 哭的总算没有那么伤心,李欣看了眼江秋梧,声音哽咽问:“你要是和赵悦和好了,还会继续对我好吗?” 江秋梧愣了下,责怪:“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是啊,她永远都是她的妹妹。 但也只有是她妹妹的时候,她才会对自己好。 李欣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感到庆幸,又万分悲哀,关键是这种心情还无处诉说。 最后只能在江秋梧的安慰下,扯了个无比荒唐的理由,“我怕你谈恋爱了,就忘记我了。” 从没想到李欣这么大人了还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江秋梧哭笑不得,“哎,真是个傻瓜,姐姐怎么会忘记你呢。” 简单对付完晚饭,江秋梧回卧室洗澡,进浴室前留意了下手机,确定没有信息进来才放心进去洗澡。 热水从头淋下,脑子时而混乱时而清楚,胡思乱想一通后,澡也洗好了,江秋梧换上睡衣出去。 李欣在客厅看电视,一边还玩着手机,江秋梧往阳台走时担忧的看了眼,这丫头刚还哭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已经跟没事人一样。 可能是刚哭完觉得不好意思,李欣一直没抬头跟江秋梧打招呼,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能清楚听见电视里的新闻记者报道某处刚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 一辆货车突然失控侧翻,撞上一旁的中巴车,中巴车躲避不及,冲出马路,“目前已造成4人死亡,多名乘客受伤,伤员被就近送往青石镇上的卫生院进行医治。” 江秋梧倒洗衣液的手顿住,没来得及把瓶子放下,就跑到客厅电视机前,一只手还在滴水,李欣被她吓一跳,忙抬起头。 电视画面切换到车祸现场,红色的中巴车横卧在路旁的麦田里,车身已经变形,窗户全部稀碎,仿佛镜头再拉近一点,就可以看见从车厢里渗出来的血。 旁白是新闻记者的声音,还在详细报道这场车祸。 李欣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江秋梧,紧接着立马就站了起来,有些担忧的喊:“姐你怎么了?” · 十字路口在查酒驾,交警发现百米外有辆车子很可疑,担心对方会弃车逃跑,他忙叫上同事一起过去。 “你好,请把车窗降下来。” 车内没有反应,两个交警对视了眼,态度比刚才严厉,“你好,请把车窗降下来。” 话音刚落,车窗徐徐落下,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但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起来苍白的吓人,整个人都在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颧骨一滴一滴往下掉。 交警脸色微变,凑近询问:“女士,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江秋梧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握不住方向盘,她微微抬眼,颤着声音询问:“能不能送我去到青石镇?”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因要抢救车祸现场送来的伤员,现场看起来极为混乱,有人贴着墙壁,哭声绝望,有人神色慌张,抓住人就问,我女儿在哪。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匆忙,嘈杂的环境让人目眩,江秋梧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不知要做什么,她是不是也该抓住护士问问那四位乘客叫什么,或是找警察,咨询车上有没有一位叫赵悦的乘客。 不,不行,这样太直白。 万一直接告诉她 哭声和撕心裂肺的喊叫从四面八方传来,江秋梧听得心惊肉跳,慌乱的转头,又转头,笼罩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感觉自己快疯了,特别想哭一哭,但却不知道怎么挤出眼泪。 “你是家属吗?”有护士发现不对劲,上前询问。 “啊”江秋梧循声看过来,愣了下才点点头,眼神很迷茫,“是。” 护士问:“你家人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江秋梧看着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哦对,叫赵悦。” 她叫赵悦。 护士翻开册子开始找名字,那个小小的册子就像能定人性命的生死簿,江秋梧别开脸不敢看。 但声音无法阻止,护士对她说:“跟我来。” 小小的诊室里被安排了六位伤员,有一位伤的轻,经医生处理完伤口坐在了诊室外面的休息椅上。 她右胳膊上缠着纱布,微低着头,周身像蒙了层灰,狼狈不堪。 “赵悦?”江秋梧小心翼翼开口。 坐在椅子上的人听到声音,抬头望了过来,江秋梧这才发现她眼角和左脸上也有擦伤,几道血红的口子有点影响颜值,还有鼻子和额头上蹭到什么东西,灰头土脸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 江秋梧一步一步走过去,赵悦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定定的,不曾挪开过一刻,等人快要走到身旁,她才慢慢站起来。 下一秒身体被轻轻拥住,江秋梧贴着她,声音听起来不知是在哭还是笑:“还能见到你,真好。” 赵悦嘴角动了下,嗓音有些哑,“手机磕坏了没办法给你打电话,让你担心了。” “没事。”江秋梧摇摇头,“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考虑到刚经历完车祸,人肯定被吓得不轻,警察没有让赵悦留下配合调查,表示她可以先回家休息休息,后续有需要会再联系。 赵悦点了点头,“好。” 时间太晚,江秋梧不确定这种情况下自己能不能安全的把车开回去,于是就先在镇上找了家宾馆住下。 八十块一晚,一进屋就能闻见一股霉味,宾馆老板理所当然地说:“太长时间没住人,通会儿风就好了,被单都是干净的,放心睡。” 眼下也没别的选择,江秋梧点了点头,“好。” 老板走之前看了眼赵悦,车祸的新闻他应该也看到了,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不放心的说:“有需要叫我啊,就在楼下。” “好的,谢谢。” 门关上时伴随着怪异的吱呀声,江秋梧很担心这门会不会在开窗通风时,一吹就散架了。 但好在只是住一晚,江秋梧一边打量屋内的环境,一边回头对赵悦说:“先将就一晚吧,明天” 话没说完,肩膀突然被伸过来的手扣住,江秋梧来不及反应,嘴唇上忽地一热,赵悦把她带到怀里,吻的又急又凶,想要把人生吞了一样。 以前怕被拒绝,怕江秋梧为难,怕她厌烦,怕做不好理想恋人,更怕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让她失望。 所以她什么都不敢说。 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这过后,不管江秋梧是推开她给她一巴掌,还是再一个月不理她,赵悦都认了。 站在门口的那一会儿,她已经想过,如果今天她死了,那连亲的机会都没有,日后做了鬼也是怨鬼,索性她还活着,还有机会拥抱,亲吻。 罢了,且随心所欲吧。 90 房间里的霉味离奇般的消失了, 两人鼻腔里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还有一股热气,熏得眼珠子胀胀的。 赵悦舔了下嘴唇, 手上的力道一下一下变轻,等待江秋梧怎么收拾她,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没等到巴掌落下来。 她抬了下眼, 又垂下去。 太长时间没亲了, 亲完两人好像一下子都拘谨起来,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越沉默越尴尬。 尤其赵悦还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盯着自己。 江秋梧更加不自在,脑袋转向一边, 从赵悦和墙壁之间离开,打破了沉默,“很晚了, 去洗洗脸睡觉。” 赵悦转头看着江秋梧, 又站了会儿, 才跟着进洗手间。 宾馆用的还是太阳能热水器,老板刚交代说热水不是太多,让节约点用, 江秋梧打开花洒把热水放到洗手池里, 用的小心。 可就洗个脸而已, 也用不了多少,赵悦擦完脸把毛巾放回架子上,出去看到屋里只有一张床, 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江秋梧。 眼神像是在咨询, 怎么睡。 “你介意睡一个床吗?”江秋梧问。 赵悦愣了下,忙摇头,“不介意。” “那挤挤吧。”江秋梧解开扣子把外面大衣脱掉,露出睡衣才反应过来自己出门前着急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可一路上也没感到多冷,这会儿躺被窝里了反而觉得凉飕飕的。 说起来还是怪一开始那个吻,吻完两人脑子跟糊掉了一样,最后还是赵悦先反应过来去找遥控器开空调。 “好点了吗?”空调刚打开,赵悦就问。 体表温度其实并没什么改jsg变,江秋梧还是点了点头,“嗯。” 然后抓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给赵悦腾地方,赵悦手上有伤,脱得艰难,好不容易把外套脱掉了,却没有着急上床上去。 她看了眼江秋梧,说:“我裤子是脏的。” 江秋梧想也没想就说,“那你脱了。” 明明这也是听到这句话后的正常反应,可她忘记赵悦冬天从来不穿秋裤的,江秋梧愣了一下,不动声色把眼睛移开。 其实也不是没见过赵悦这样,就是太久没这么坦诚了,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 当事人倒没觉得有什么,掀开被子就直接躺了进去,就是被子里又潮又凉,赵悦没穿裤子,冰的她直哆嗦。 “冷的话,往我这来点。”江秋梧穿着睡衣,情况比她好点。 赵悦转头看了她一眼,没动。 江秋梧抿抿唇,心想不过来就算了,正要翻个身睡觉,腰上突然搭过来一条胳膊,赵悦从后面抱住了她,“空调是不是坏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等会儿就暖和了。”江秋梧说,“没那么快。” “嗯”赵悦脸埋在江秋梧颈后,用了点力让两人贴的更紧,“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江秋梧眨了下眼睛,发现鼻子酸溜溜的,那种心提到嗓子眼,手脚全麻不听使唤,仿佛下一秒天就要塌下来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 赵悦怕,而她又何尝不是。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赵悦,不,是压根无法想,江秋梧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不是出国,也不是在外省,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那一刻,到底是爱还是恨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她只祈求她好好的。 耳后忽地一热,赵悦带着试探蹭了蹭,然后分开一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以后健健康康的,我才原谅你。”江秋梧转头,脸颊正好擦过赵悦的嘴唇,热热的。 大概是因为房间里太冷了,暖意显得尤为珍惜,赵悦吻过来的时候,江秋梧没有推开。 脸颊迅速升温,身体也燥热起来,江秋梧心想,亲一下比开空调有用多了。 许是一开始的默许态度,让赵悦愈发肆无忌惮,她扣住江秋梧肩膀,把人扳过来面对着自己,舌尖挤进去加深了这个吻。 赵悦不知道江秋梧说的原谅是原谅她让她担心了还是以往的一切,也没去问,刚经历过生死之事,心还在悬着,她想不到太多,也没什么能比眼下的事更重要。 最后实在是被咬的太痛,江秋梧才推开赵悦,说话有点喘,“你是小狗吗?” “嗯,你的狗。”赵悦重新抱住江秋梧,“快带我回家。” 江秋梧脸上一臊,往下看了眼,“胳膊没事吧?” “没有胳膊也能亲。”赵悦说。 江秋梧无语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叹了口气,“睡吧,别看我。” “好。”赵悦嘴上是这么答应,可等江秋梧闭上了眼睛,她又突然问:“你那天是不是去给我送饺子了?” 江秋梧睁开眼睛,“啊,什么?” “别装。”赵悦在她胳膊上捏了下,“你看到我跟宋老师了。” 江秋梧抿了抿唇,不说话。 “我一猜就猜到了,不然你不会突然对我冷淡。”赵悦说。 江秋梧抬了下眼,“既然猜到了,就没有想要解释解释吗?” “有想过解释。”赵悦顿了下,“但确实是我做错了,我不该私下和宋老师见面,你不理我是应该的。” 提到宋玉婉,江秋梧心里很不是滋味,可经历过今晚这事,再不是滋味她也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她放不下赵悦,能怎么办。 要不说爱是软肋,会让人变得胆怯,敏感,小心眼但也是铠甲,能让人抛下一切,所向披靡。 两人沉默了会儿。 “王家成被辞退了。”江秋梧扭头问:“你是不是认识孙总?” 赵悦愣了下神,在江秋梧的目光注视下,她不敢撒谎,“认识,一起吃过饭。” 她说完,江秋梧心里就已经猜到大概,赵悦脸是臭,但不至于无缘无故不尊重人,凡事皆有因果。 “孙总让你道歉的?”江秋梧问。 赵悦不以为意的嗯了声,“毕竟是我态度不好。” “杨红也被辞了。”江秋梧说。 不仅杨红,酒店恶意针对过她的人都走了,这其中的缘由其实很好想。 赵悦听完没太大反应,只点了点头。 江秋梧转头看了她一眼:“以后做什么决定前,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赵悦愣了愣,“好,你想知道的话,我什么都告诉你。” 亲也亲了,说也说了,一晚上的情绪跌宕起伏,江秋梧有些累,额头轻轻靠着赵悦肩膀,想等她再说什么,结果她也没开口,两人就这么互相等睡着了。 空调开了一夜,空气格外干燥,江秋梧醒来就感觉嗓子不舒服,忍不住咳了声。 赵悦在刷牙,听到声音连忙出来看了眼,“醒了?” 江秋梧清了清嗓子,看过去,“起这么早。” “嗯。”赵悦把牙刷咬在嘴里,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跟对方约好了,今天要勘景。” 江秋梧愣了下,“你还要去?” “那地方有我想要的感觉,但负责人还不太想租借,今天不去我担心会错过。” 赵悦说,“我这都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没事。” 江秋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那你注意点,别磕到碰到。”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容易磕到碰到。”赵悦笑了笑,到洗手间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冲掉。 江秋梧伸长脖子,问:“还有热水吗?” “有。”赵悦洗完出来,说:“你再睡会儿,还早。” 江秋梧摇摇头,掀开被子起来,“酒店这几天忙,我就请了半天假。” 赵悦靠在门框上看江秋梧刷牙,等她刷完才说,“我大概要在那儿待两天。” 江秋梧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后天下午应该就回去了。”赵悦顿了顿,问:“到时候能不能请你吃饭?” 江秋梧擦脸的手停住,抬了抬眼,从镜子里看了眼赵悦,“好,前提是我得有时间。” 赵悦看着她,“那看电影呢?” “都可以。”江秋梧说。 【完结】 91 胆战心惊的见了面, 仓促的睡了个觉,又匆忙分开,回去路上江秋梧盯着前面车子的车牌号, 还有种不真实感。 脑子里一遍遍复盘刚才分别时的场景。 江秋梧有些懊恼。 她好像不该走的那么随意,赵悦站在路边看着她时,她至少该上前抱一抱她,摸摸头, 或者说些什么好听话。 这才是正确的破镜重圆后该有的分别方式。 而不是简单告知对方, 我走了。 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毕竟她和赵悦又好上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江秋梧呼了口气,抓起手边的手机看了眼, 见没消息进来又放下,放下后还不放心的又看了眼,生怕自己看漏。 这个时间, 赵悦应该已经见到负责人, 肯定没空给她发消息, 这么一想,江秋梧瞬间清醒不少,全神贯注把车开到酒店, 换了衣服开始工作。 中午吃完饭, 接到房产中介打来的电话, 说江秋梧上次看中的那个房,房主愿意退让,便宜个两万。 “江女士, 你看合适的话,我们可以抽个时间把定金先交了。”中介说。 房子有九十平左右, 面积不算大,但位置很不错,周边有商圈,学校,交通也便利,江秋梧去看过,看完还挺满意的,想着手里的闲钱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先付个首付,这样以后就不用再租房,给别人养房了。 可眼下突然有些犹豫,“便宜两万吗?” “对。”一听江秋梧这语气,中介赶忙说:“这房子这几天有很多人去看的,你要是再犹豫,可能就别人抢走了。” 江秋梧抿了下唇,“那我不买了,让给别人吧。” 中介着急火燎的问:“怎么了?是有其他问题吗?之前来看不是挺满意的,眼下房主也愿意便宜了,你现在不买,以后就很难再遇到这么好的房源了。” “不好意思啊,我家里突然着急用钱,这房子买不成了。”江秋梧说。 中介想了想,说:“这其实也不要紧的,你首付可以少付点,先把房子定了,房主那边还没办房产证,等房产证下来要些日子,或许到那时候家里资金就周转开了。” “抱歉,我真的不买了,你带别人jsg去看吧。”江秋梧要忙工作,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但没想到中介晚上居然找到小区来了,提着水果站在单元门口等。 江秋梧一看还挺不好意思,就把人带到家里倒了水又聊了会儿,把情况说清楚,“实在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房子没卖出去,中介确实不甘心,可见江秋梧态度如此坚决,只好先回去再做打算。 江秋梧把人送出去,正好碰到下班回来的李欣,她看了眼电梯里的人,“那人是谁啊?” “中介。”江秋梧说。 李欣进屋把包挂好,边换鞋边问:“房子定好了?” “没,不打算买了。”江秋梧说。 李欣愣了愣,走过去问:“怎么又不买了?房主还是咬死那个价不肯少?” 江秋梧迟疑着没吭声。 “我卡里的钱你拿去垫上,要是还不够我去问问我妈看有没有。”李欣说。 “不是。”江秋梧打断她,“赵悦要拍电影。” 李欣愣了下,瞬间什么都没明白了,想起江秋梧昨晚出去时的模样,眼神暗了暗,“车祸挺严重的,她没事吧?” “受了点皮外伤,没大碍。”江秋梧说。 李欣点点头,“那就好,她没事,这样你也放心了。” “嗯。”李欣知道赵悦和她之前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所以一直对赵悦很有意见,江秋梧犹豫要不要趁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行吧。” 李欣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路,抬头说,“那我先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好。”江秋梧转头看了她一眼,坐回沙发上,没一会儿,赵悦的视频打过来,“到家了?” “嗯。”江秋梧心不在焉的应了声,转头看着李欣卧室的门,还在愁该怎么开口。 如今杨金凤不在了,这事跟江涛和肖艳又没法说,李欣是唯一知道她喜欢女生的家人,江秋梧心底里还是很想得到家人的祝福。 赵悦回到镇上的宾馆,弯腰把鞋换了,本想等江秋梧说些什么,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见她出声,心里有些纳闷。 “你在看什么?”她把脸凑近屏幕问。 江秋梧回过神,转头看到屏幕里出现的脸一下子还有点不适应,毕竟身份变了,“没。“ “都不理我。”赵悦抱怨。 江秋梧扯唇笑了下,“你在哪儿?” 赵悦说:“刚到宾馆。” “晚上没喝酒吧?”江秋梧看着她脸上的伤。 赵悦摇头,“没有,医生不让喝酒,我很听话的。” 宾馆的一次性拖鞋不太好穿,她走了两步就给脱掉,赤脚走过去趴到床上,问:“今天忙不忙?” “一上午没去,事情挺多的。”江秋梧身子往后靠了靠,问:“你怎么样,谈的顺利吗?” “还行。”赵悦歪着头枕在胳膊上,“吃了顿饭,负责人的态度没那么强硬了,我感觉再给他加点钱,应该不是问题。” “那不是挺好。”江秋梧看了眼时间,见已经要十点钟,就起身回房间边卸妆边跟赵悦聊。 说的多是工作,她一问她一答,不紧不慢的,偶尔还有几声笑,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江秋梧催赵悦,“别躺了,去洗。” 赵悦抬了下眼皮,“时间过得可真慢。” 江秋梧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等你忙起来了,时间就快了。” “哎。”赵悦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边往浴室走边把胳膊举到屏幕前,“想不想看残疾人怎么洗澡?” 江秋梧眼皮垂了垂,“不想,挂了啊。” “等会儿,我还没脱。”赵悦说,“跟你开玩笑的。” 江秋梧无奈笑了下,“快去洗,不跟你说了。”说完就把视频给挂了。 “洗完再聊会儿?”赵悦的信息很快发过来。 江秋梧把定的明天要早起的闹钟截了张图发过去。 “那晚安。”赵悦回。 江秋梧笑了下,把手机放床头的柜子上,打算睡觉,结果刚把枕头放好,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赵悦绝对做得出来这种无聊的事,发了微信还要打电话再说次晚安,江秋梧一脸无奈,又忍不住想笑,伸胳膊把手机够过来看到来电提醒,意外不已。 “姐姐,我回国了。”许林溪带着笑问:“你最近怎么样呀?” 92 江秋梧从智思离职没多久, 许林溪就出国进修了,离开前两人吃了顿饭,许林溪心态挺好, 没因为当不成恋人而别扭,还笑着调侃江秋梧,做不了女朋友就做朋友,扬言回国后的第一顿必须她来请。 隔天是工作日, 江秋梧在酒店附近订了家餐厅, 下班后匆匆赶过去,许林溪比她早到,一看见她就高兴的朝她招手,“姐姐, 这边。” 江秋梧笑了下,走过去,打量坐在对面的人, 开口正要说什么, 许林溪提前预判:“瘦了, 是不是要说这个?” 江秋梧摇摇头,“漂亮了。” 这种漂亮倒不是五官变得多精致,就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看着很舒服。 “因为见到你, 太高兴了。”许林溪说。 江秋梧扯扯嘴角, 问:“回来工作安排好了吗?” “还没。”许林溪喝了口汤,说:“我回来几天就要走了。” 江秋梧诧异地问:“以后不在韶城发展了?” 许林溪点点头,“嗯, 我打算到加拿大定居,这次回来办手续。” 江秋梧吃惊的看着许林溪, 反应了下,“那以后就很少回来了吧?” “对。”许林溪停顿了下,“但也说不准,万一在那混不下去,我下个月就回来了。” 江秋梧知她是开玩笑,却笑不出来。 见江秋梧不语,许林溪笑着问:“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我是好奇,怎么突然决定留在国外了?”江秋梧问。 她记得许林溪出国前还大放豪言,说进修完要上升一个台阶,回来直接当领导。 许林溪吃了口菜,不避讳地说:“我在那儿有个玩的好的,她不想回国。” 这句话让江秋梧琢磨好半天才琢磨出点东西来,“你谈恋爱了啊?” “算不上谈恋爱,我跟她”许林溪苦笑了下,“炮/友吧。” 这个介绍让江秋梧一脸震惊。 “哎呀,别这样看着我。”许林溪举起酒杯跟江秋梧碰了下,“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挺冒险的,可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就想赌一把。” 江秋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喝了口酒,语无伦次的劝:“你一个人不是,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替我担心。”许林溪无所谓的笑了下,“反正我在这儿也是一个人,还不如趁年轻做点自己高兴的事。” 江秋梧看着她,还是担心。 许林溪倒是不以为意,“面对感情就不能太理智,先高兴了再说,其他的爱咋咋地,我当时就是太守规矩,不然还有赵悦什么事。” 江秋梧被逗笑,可笑归笑,这件事本身还是很严肃的,“你既然都有打算了,我就不劝你了,但你要有做好承担这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 “我有那个心理准备。”许林溪盯着杯底的酒,“最坏也就谈不成呗,或者谈不久,没事,这都死不了人的。” 江秋梧由衷的说:“是死不了人,但还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快乐。” “谢谢你能理解我,也就你理解我这种心情。”许林溪笑了笑,“这事吧我要是不去试试,这辈子心里都有那个遗憾,要是试过了,不管结果好坏,我都认。” 江秋梧突然想到了赵悦,点点头说:“是啊,人这一辈子总要豁出去一次。” “别只顾着说我了,你呢?”许林溪问:“和赵悦怎么样?” “我们”江秋梧含蓄地笑了下,“挺好的。” 许林溪一脸我就知道你们会和好的样子,举杯说:“姐姐,祝你们一直好好的。” 江秋梧喝了一小口,“你也是。” 倾诉完,心情都变得美丽起来,许林溪给江秋梧倒酒,“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是一类人,你肯定懂我现在的心情,要是最后没成,我希望自己能跟你当时一样坚强。” 江秋梧看着许林溪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那种望不到未来却要跃跃欲试的心情,她懂,所以才会心疼,“别说丧气话,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许林溪眼眶红了,她扭头抹了把,调侃说jsg:“赵悦不吃醋就行。” 江秋梧低头失笑。 两人晚上都喝了点酒,没办法再开车,许林溪叫了车,江秋梧站在路边送她,叮嘱:“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许林溪看了江秋梧一眼,突然回身抱住她,江秋梧抬手拍了拍许林溪的后背,“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嗯,但是”许林溪没松手,头偏了偏,凑到江秋梧耳边,“姐姐,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 江秋梧一脸困惑。 然后听见许林溪在她耳边轻声说:“赵悦在马路对面。” 江秋梧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朝马路对面看,空荡荡的路边只停了一辆车子,车窗紧闭,看不到里面人的脸,可车子是赵悦的无疑。 许林溪笑了声,松开江秋梧上了车,歪着身子胳膊扒在车门框上说:“我还挺喜欢看她跳脚的。” “你真是”江秋梧担忧的又看了眼马路对面,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林溪还在笑,“吃醋有助于增长感情,我相信赵悦肯定懂。” “这不能停太久,还走不走了?”司机回头问。 “走吧。”许林溪把车窗升起来,朝江秋梧挥手,“姐姐,再见。” 江秋梧看着离开的出租车,叹了口气,转头朝对面看去,等红灯变绿,过了马路走到车旁,抬手敲了敲玻璃。 车窗很快降了下来,江秋梧看着赵悦,“不是说明天才回来?” “提前忙完了。”赵悦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外面冷,先上车。” 车里开了暖气,跟外面比简直两个世界,江秋梧一上去就感觉身心舒坦,系上安全带扭头问:“跟对方谈的怎么样?” “挺顺利的。”赵悦看着江秋梧,“钱给到位,应该是没问题了。” 江秋梧点了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这个拿着。” 赵悦看了眼,顿时愣住。 江秋梧不等她说什么,继续道:“我前几天在酒店遇到宋玉婉,聊了几句,她说你在拍电影,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她说着看了赵悦一眼,“别着急拒绝,我不是白给你,算投资,你以后赚钱了是要给我分红的。” 赵悦盯着江秋梧手里的卡,眼皮直跳。 “拿着。”赵悦不接,江秋梧直接放到她腿上,“我知道我这点钱也帮不上太大忙,如果真的需要,你不用因为顾及我拒绝宋——” “江秋梧。”赵悦突然倾身抱了过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句话憋在赵悦心里很久,她一直都想说,可又觉得自己不配,没资格和江秋梧提复合。 甚至卑微的想,只要能对江秋梧好,自己当备胎,当朋友,当第三者,当什么都好,只要江秋梧不拒绝自己靠近,怎么样都可以。 可人一旦得到点什么,就想要更多,看到江秋梧拥抱别人,她会嫉妒的发狂,会不自信自己的爱是不是比不上别人的。 听到江秋梧说投资,她又会去心疼,会自责,会后悔当初伤害过这么好的人,但更多的是想拼尽全力好好爱她。 赵悦身上比车里的暖气还要温暖,江秋梧不由自主的抬手回抱住了她的腰,“看来有些话还是要直接说清楚,不然有些笨蛋体会不到。” “” 赵悦愣了下,更加用力的抱着江秋梧,“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太多。” “先听我说。”江秋梧打断她。 赵悦沉默下来。 “你出国这两年,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觉得就算不和你在一起,就算没有你这个人我也能很好的过完下辈子,可那天从电视上看到新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自欺欺人。”江秋梧松开赵悦,往后退了些,“之前的事在我心里确实是根刺,可和那比起来,我更无法接受的是失去你。” 赵悦愣愣看着江秋梧。 “现在听懂了吗?”江秋梧抬眼问她。 赵悦眼睛红通通的,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江秋梧见她这样,鼻子也是酸的不行,低头吸了下,笑着说:“我要是不愿意,在宾馆的时候就直接动手扇你了。” 赵悦也笑了,但没影响眼泪从眼眶里往下掉,“江秋梧,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喜欢我。” “傻瓜。”江秋梧说,“我不想被你弄哭,你也别哭了。” “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你。”赵悦抱住江秋梧,“我爱你,一直都是,我会用下半辈子证明给你看。” · 赵悦不肯走,江秋梧陪她在车里坐了半天,到家已经十点多,一打开客厅的灯,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 “欣欣?”江秋梧被吓得不轻,眉头一直紧皱着,等走到茶几前确定真的是李欣,才慢慢舒展开,“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李欣抬头望了她一眼,“你回来了。” “嗯。”江秋梧转回去换鞋,“怎么还没睡?” “明天休息。”李欣问,“你今天又加班?” “没加班。”江秋梧倒了水走到沙发旁坐下,“跟朋友一起吃了个饭。” “我看见赵悦送你回来的。”李欣说。 江秋梧愣了下,点点头,“嗯,对,她送我回来的。” 本以为李欣会追问,没想到她只是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江秋梧抿了抿唇,“我和她——” “姐。”李欣突然打断,“我要搬走了。” 江秋梧吃惊地看她,“搬去哪儿?” “上海。”李欣说,“公司有两个到总部学习的名额,我报了名,经理下午通知我说选上了。” 大城市发展机会多,能被选中去学习,江秋梧也替李欣高兴,只是这未免有些突然,“什么时候走啊?” “后天。”李欣说,“明天去办手续。” “后天就要走?”江秋梧皱皱眉,问,“这么着急吗?” 李欣点了点头,“嗯,比较着急。” 江秋梧消化了会儿,“那要去多久?跟你爸妈说了吗?” “先去一年,表现好的话可以直接留在那。”李欣说,“跟我爸妈说了,他们都很支持我。” 是真的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虽然说也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了,可好歹合住了这么久,一下子分开还有点舍不得。 “那我们明天一起去吃个饭吧,就当是送送你。”江秋梧说。 李欣抿了抿唇,“可能来不及。” “不是后天才走吗?”江秋梧问。 李欣说:“是后天才走,但我爸妈过来了。” 这么一说江秋梧就明白了,她是自己的妹妹,但也是他们的女儿,分别前肯定要好好见一面。 所以她也没强留,“行,那你去好好陪陪他们。” “嗯。”李欣抬眼看了看江秋梧,“姐,有件事我特别好奇。” 江秋梧看她,“什么?” “如果”李欣看着江秋梧,“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 江秋梧等她说后面的。 “你还会对我那么好吗?”李欣问。 江秋梧愣住。 这种假设听起来就是伪命题,如果李欣不是她的妹妹,那她们根本不会有交集,就算见了面也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好与不好,更是谈不上。 “怎么这么问。”江秋梧觉得诧异。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会怎么样。”李欣摇了摇头,笑说:“算了,可能是因为要走了,有点舍不得。” 江秋梧叹了口气,手搭在李欣肩膀上,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就算要走了,过年还能回来呢,况且现在交通这么方便,随时都能见面。” “嗯。”李欣靠在江秋梧肩膀上,“当你妹妹也很幸福。” 江秋梧无奈笑了笑,“一天哪来的那么多感慨。” “年轻嘛。”李欣随口问了句,“你跟赵悦和好了?” 江秋梧沉默了会儿,点头。 李欣没看到江秋梧的反应,但已经知道答案,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伤你那么深。” “也没为什么,就是还喜欢。”江秋梧语重心长说,“当你真正喜欢了一个人后,就很难再放下。” 她和赵悦吵也吵了,哭也哭了,分也分了,最后还是喜欢,她根本没办法控制,但也不再欺骗自己。 李欣听完苦笑了下,没出声。 93 说好的取完景回来吃饭看电影, 但两人都忙,硬是拖到周五晚上才有次正正经经的约会。 江秋梧从酒店出来,一jsg眼就看见停在路边的车, 车主大冬天也不怕冷,车窗就那么敞着,开心朝她招手。 “冷不冷?”上车后,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赵悦笑了下, 把车窗升起来, “不冷,我开了暖气。” “真行。”江秋梧系上安全带,“开暖气还开窗户。” “想让你出来一眼就看到我。”赵悦抓住江秋梧的手搓了几下,“这么凉。” 冬天手没那么暖和正常, 江秋梧任赵悦搓着,问:“等会儿去哪吃饭?” “我家。”赵悦抬了下眼,“我来做。” 江秋梧带着几分怀疑, 笑了笑, “你做, 确定今天能吃上晚饭?” 赵悦看着江秋梧,头突然往前凑近,鼻尖都快挨上鼻尖才停下, “不相信我?” 江秋梧眼睛眨了下, 不自在瞥向一旁, “没,相信。” “不够坚定啊。”赵悦笑着继续往前凑,“嗯?” 江秋梧抿了抿唇, 头一偏在赵悦嘴角亲了下,“信你。” 赵悦愣了下, 看着江秋梧的眼睛,慢慢吻了上来,“谢谢。” 江秋梧被她们之间这礼貌的对话一下子戳中笑点,没忍住笑了出来,赵悦不满的在她嘴唇上咬了口,“能不能认真点,我在亲你。” 可江秋梧停不住,她把头转到一边,边笑边摆手:“不行了,先回去吧。” 嘴皮子刚碰下嘴皮子就结束了,赵悦有点意犹未尽,可见江秋梧这样只能无奈坐回去,系上安全带,“哪里好笑了。” 话刚说完就跟出邪气了似的,自己也跟着笑起来,看了眼窗外,还是想笑。 赵悦想这大概跟刚才的话没关系,就是纯属心情好。 等两人笑完,江秋梧转头看了眼赵悦,问:“晚上吃什么?” “保密。”赵悦说。 江秋梧蹙眉想了下,“不会是什么烛光晚餐吧。” 赵悦脸上一怔,偏头看江秋梧,“你就不能给自己留点惊喜吗。” “猜对了对吧?”江秋梧笑着说:“一看就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晚餐是烛光晚餐不假,赵悦特意买了烛台,蜡烛,接江秋梧之前还专门去了趟花店,挑了两捧玫瑰,点缀桌面。 唯一不同的是,赵悦怕江秋梧只吃牛排吃不饱,又炒了两个家常菜,还蒸了米饭,来了个中西混搭。 点蜡烛的时候,江秋梧看着桌上的小炒牛肉,“这不会是你煎牛排剩下的吧?” “不是。”赵悦说,“这两个根本不是一个做法。” 江秋梧笑了笑,“看起来还挺有食欲。” “那快尝尝。”赵悦把刀叉和筷子一并递给江秋梧,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吃,“味道怎么样?” 江秋梧切了一小块牛肉,刚放进嘴里立马点头赞许:“不错。” “尝到味儿了吗?”赵悦怀疑。 江秋梧看了她一眼,“我发现你还挺难伺候。” 赵悦低头笑笑,“我这不是虚心征求建议,争取下次做的更好。” “真的好吃。”江秋梧又切了块,递到对面,“你尝尝。” 赵悦头伸过去,把肉咬走,发现味道确实不错,笑着说:“这个是半成品,不怎么能体现出我的厨艺,你再尝尝这个。” 说完把小炒牛肉往江秋梧那边推了推,“这桌子太长了,夹菜都不方便。” “谁让你坐那么远的。”江秋梧说。 赵悦看了眼,“吃烛光晚餐不都这样,你坐一头我坐一头,有仪式感。” 江秋梧笑笑,没说话。 “算了。”赵悦突然起身拉开江秋梧右手边的椅子,坐过去说:“仪式感没有你重要。” 晚饭吃得格外饱,江秋梧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等胃里没那么难受了,抬头看了眼赵悦。 时间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 可一抬头发现赵悦正盯着自己,要说什么全给忘了,这个时间点对刚重归于好的情侣来说,眼睛多看一眼不是,不看也不是,格外尴尬。 “怎么了?”赵悦问。 江秋梧不动声色把眼睛挪开,在沙发那头寻找,“我的包刚放” 话没说完,赵悦突然站起来,“给你看个东西。” 江秋梧愣住,“什么?” “等我。”赵悦进了房间,很快又出来,手里多了两个跟习题册那么厚的本子,“今天刚拿到纸质的,还不错。” 江秋梧看了眼,猜测大概是剧本,直到看到封面上几个黑色加粗的字体,才确定就是。 “她的朋友。”江秋梧念了遍名字,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突然有点激动,翻开之前看了眼赵悦,“我看了啊?” “嗯。”赵悦点点头,在江秋梧旁边坐下,“故事不复杂,一会儿就看完了。” 剧本和小说虽有区别,可阅读起来并不费劲,江秋梧翻了两页就发现不对劲,“这是” “这么快就发现了?”赵悦挺意外,“我以为你要看到中间才知道。” 江秋梧看看她,又继续往后翻,越看越震惊,“你你写的?” “啊。”赵悦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虚构成分比较多。” 江秋梧翻阅完,转头看了眼赵悦,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毕竟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被人写进剧本的事,就挺魔幻的,一下子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赵悦被盯得忐忑起来,轻咳了声,“这么看我干什么,故事编的不好?” “你怎么确定我高中就会喜欢你?”江秋梧饶有兴味的问。 赵悦愣了愣,别开脸,“我不是说了,虚构的。” “可我看了两页就知道你在写谁。”江秋梧转身抱住赵悦,说:“特别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赵悦抬手回搂住江秋梧,“我也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她记得那个炎热的夜晚,自己得知了江秋梧的过往,内心有多触动,心疼,以及遗憾。 如果自己能早点出现,过程会不会更轻松点。 可惜现实不允许,只能靠艺术作品弥补。 江秋梧抬了抬下巴,问:“什么时候写的?” “在国外那段时间。”赵悦停了下,扯出一抹笑说:“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给自己编故事,编结局美满的故事哄自己。” 夜晚那么漫长,总要找点东西当寄托。 江秋梧心像被什么东西拉着扯着,紧一下胀一下,“你有我电话,我从来没换过。” “我知道。”赵悦叹了口气,“是我不敢打,一是不知道说什么,二来也怕听到了你的声音就冲动跑回来。” 江秋梧应了声,调节气氛,“我一度以为你把我删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忍。” “你还偷偷查我删没删你啊?”赵悦笑着问。 江秋梧说,“一年到头也不见你发个朋友圈,很难不怀疑。” “我是没什么东西发,整天过得跟烂菜叶一样,微信都找不到在哪。”赵悦说,“但我绝对不会删你的。” 江秋梧点点头,表示赞同,“对,要删也是我删你。” 赵悦低头笑了笑,嘴唇在江秋梧脸上亲昵的蹭蹭,“晚上留下来吧。” 话题转变的太生猛,江秋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下眼睛,还不知道怎么回答,赵悦已经吻了过来。 江秋梧搂住赵悦脖子回应的时候,心里依旧没答案,只是觉得和喜欢的人亲吻简直舒服的要命。 然后就顺其自然了。 · 窗帘没拉严实,江秋梧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又黑了,有种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江秋梧胳膊动了动,撑起身子去拿手机。 谁知刚挪动一点,腰上那只手立马把她拉了回去,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江秋梧浑身没力气,跟个风筝一样,被人一扯就栽回怀里。 赵悦紧紧搂住江秋梧,刚醒声音有点哑,问:“饿了?” 胃里倒没太大感觉,就是整个人有点恍惚,江秋梧转头,“现在几点了?” “七点多吧。”赵悦睁开眼睛又闭上,脸埋在江秋梧颈后亲了亲,“周六,没事。” 江秋梧扭头看了眼窗边,觉得奇怪,“都七点了天怎么还没亮?” 冬天太阳出来的晚,但也不至于七点多了,一点晨光都没有。 “是晚上七点。”赵悦笑了声,“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江秋梧愣了下,难以置信的问:“已经周六晚上了?” “嗯。”赵悦轻轻应了声。 江秋梧一转头,看到放在床头的空盘子,才记起她们中间吃过一次东西,可当时又累又困,只管机械的张嘴被喂,吃的什么她都不知道,满脑子全jsg是赵悦真能折腾。 总之两个人不能同时有意识,否则就一发不可收拾。 不确定江秋梧是醒着还是又睡了,赵悦把人扳过来面朝自己,缓缓抬眼对上她的眼睛,一副餍足后的坏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江秋梧摇摇头,逐渐回过神,“怎么不叫我起来。” “你那样怎么起来。”赵悦笑了下,抱住江秋梧,“我也起不来,反正周末,休息休息不好吗。” 江秋梧叹了口气,“这算哪门子休息,比不休息还累。” “对不起,我的错。”赵悦低头亲了亲江秋梧肩膀,“我去做饭,吃完再睡。” 江秋梧点了点头,转头找衣服,地上没有,床上也没有,她扭头问赵悦,“我衣服呢?” “我丢洗衣机里了。”赵悦套上睡衣,从衣柜里给江秋梧也找了一套,“屋里不冷,先穿我的。” “好。”江秋梧把头发扎起来,穿衣服起床。 赵悦从浴室出来,看着她说:“累的话就别起了,我等会儿端过来。” 江秋梧置若罔闻,“不用了,我起来活动下。” 赵悦笑笑,没说什么。 冰箱里备的速冻食品很多,江秋梧洗完出来,饺子已经下锅,赵悦听到声音,回头朝她说:“马上就好了。” 江秋梧点了点头,“别下太多,我也不是太饿。”就是觉得吃饭的时间点到了,该吃点东西。 “快一天没吃东西,怎么会不饿。”赵悦无厘头的来了句,“不会是怀孕了吧。” 江秋梧愣住,抬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赵悦,“你是不是脑子睡坏了。” “也许吧。”赵悦把饺子分装好,端到桌上,“快吃。” 本来还没什么饥饿感,但闻到香味就给勾出来了,赵悦估计也没好到哪去,一直闷头吃东西。 天气冷,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被窝里还舒服,两人吃完就又躺了回去,赵悦手伸到江秋梧睡衣里捏来捏去,贴上小腹的时候又傻乎乎的来一句,“不会真有孩子了吧。” 江秋梧无奈瞅了她一眼,“这么想要小孩?” “那倒没有。”赵悦抱住江秋梧,“就是想有点什么证明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不然不踏实。” 江秋梧笑骂,“傻不傻,我就这儿还能跑了吗。” “那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赵悦抬了下头,“你把钱借给我没买成房,我给提供住处理所应当,这样房租也省了。” 江秋梧突然沉默下来,没给话。 赵悦胳膊紧了紧,“不用着急给答复,我等你慢慢想。” 江秋梧仰起头看了眼赵悦。 “看我做什么,我不逼你。”赵悦低头堵住了江秋梧的嘴,“别这么看我。” 带扣睡衣轻易被剥掉扔地上,两人都有点心猿意马的时候,江秋梧担忧的问:“总这样,真的没事吗?” “什么叫总这样。”赵悦把江秋梧腿抬了抬,“我有节制的。” “”江秋梧闭了闭眼睛,“你最好是。” 隔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江秋梧拉开窗帘看到太阳的时候,居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赵悦赖在床上不起,朝江秋梧伸胳膊,“过来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江秋梧把另一边窗帘也拉开,“你也赶紧起,等会儿去超市逛逛,买点菜。” “好。”赵悦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丈量着江秋梧和她之间的距离,然后一把把人扯过来,按怀里狠狠亲了下,“早安。” 江秋梧无奈笑了下,“都十点多了。” “有什么关系。”赵悦贴着江秋梧鼻子,“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早安。” 脸上被亲了一脸口水,江秋梧躲着,把人推开,“好了快起,我饿了。” 赵悦这才听话穿衣服,“马上起。” 江秋梧实在不想再吃速冻食品,先出去找找冰箱里的东西能做什么菜,出到门口时想起什么又突然回头,交代正在穿衣服的人,“这清理完,别忘记隔壁也要收拾。” 赵悦笑着点头,“知道了。” 米饭刚蒸上,门铃就响了,赵悦把手里提的垃圾先放回卧室,去开门,“姥姥,你怎么来了?” “今天天气好,我出来转转,看看你。”金书禾进屋看到江秋梧,惊讶不已,“秋梧,你你们,哎呀,你这孩子,也不告诉我。” 金书禾气得打了下赵悦的胳膊,“连姥姥都瞒。” “没瞒。”赵悦笑着看了眼江秋梧,“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而已。” 金书禾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总算啊,我这心里的石头落下了。” 已经是饭点,留金书禾吃完饭,她要回家休息,赵悦送她,被拒绝了,“天气这么好,我自己走走,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那你路上慢点。” 担心一没事,赵悦又去床上躺着,下午江秋梧把人拉到超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和肉。 赵悦拉着江秋梧的手,“买这么多菜,你晚上留下吃饭吧?” “吃饭可以。”江秋梧看了眼赵悦,“其他的就算了。” 赵悦叹了口气,“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明天要上班。”江秋梧说。 赵悦从货架上拿了两瓶饮料放购物车里,“那我明天晚上去接你。” “这几天不忙?”江秋梧问。 “嗯。”赵悦把饮料又拿起来,检查生产日期,“在走合同,这块不归我管。” 江秋梧笑着问,“你管什么?” “我管”赵悦看了眼江秋梧,“管你开心。 · 回去路上,赵悦接到了个电话,对方声音很着急,说了一大堆,然后问多久能回去,赵悦愣着反应了会儿,才抬头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小区门,“十分钟吧。” “好,那你尽快,东西还挺多。” “好,知道了。”赵悦说。 挂了电话,江秋梧见赵悦脸色不怎么对劲,“怎么了?” 赵悦看了眼江秋梧,表情有些无奈,“姥姥把我们的事跟我妈说了,她以为我们住在一起,下单了一大堆家电还有家具。” 江秋梧愣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房子以前一直没人住,很多东西没置办。”赵悦握了握江秋梧的手,“我们先回去看看吧。” “好。”江秋梧说。 快递员送来的东西大到床垫,小到豆浆机,可谓面面俱到,赵悦看着客厅被堵得严严实实,无奈笑起来。 江秋梧用胳膊碰了她一下,“笑什么?” “再贴几个喜字。”赵悦扭头说,“就能直接结婚了吧。” 94 电影年后就要开机了, 一位女主演突然联系不上,大费周章终于找到人,结果对方轻飘飘一句:不想演了, 来年要以学业为重,没时间兼职拍什么电影。 因为题材特殊,拍完能不能上映都还是另说,再加上资金有限, 赵悦选角的时候就没考虑娱乐圈已经出道的女演员, 而是从大学里面找的。 眼下合同没走完,对方硬是不演,赵悦也没办法,只能重新再找, 那几天赵悦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眼袋大的都快掉地上。 江秋梧看着心疼,好几次劝她休息半天的话已经到嘴边又给咽回去, 因为她知道这部电影对赵悦来说意义重大, 只能默默做好后勤工作。 经历上回冯媛疯狂买电器的事后, 江秋梧在赵悦那儿留宿的次数越来越多,但一直没松口说同居,这次因为想多照顾点赵悦, 才彻底给落实, 搬了过来住。 晚上, 赵悦又是过了凌晨才到家,怕吵到江秋梧休息,她没敢开灯, 打算到次卧将就一晚,可手刚放到门把手上, 主卧的门就开了。 “回来了?”江秋梧还没睡,披了件睡衣朝厨房走,“我去给你热饭。” “已经吃过了。”赵悦抓住江秋梧胳膊,把人拉回来搂进怀里,“让我抱一会儿。” 江秋梧抬了抬下巴,搁在赵悦肩膀上,安静的让赵悦抱了会儿,“真不吃啊?” “嗯。”赵悦笑着点了点头,“眼睛有点睁不开,想睡觉。” 江秋梧没勉强,“那就睡吧。” 赵悦快速冲了个澡,趴在床上歪着脑袋,眼睛半眯着盯着江秋梧,“酒店今天忙不忙?” “还好,能应付的来。”江秋梧知道赵悦已经困得不行,摸了摸她的脑袋,“困了就睡。” “是有点jsg困。”赵悦侧了个身,搂住江秋梧的腰,“但想跟你说会儿话再睡。” 江秋梧笑了下,问:“今天有找到合适吗?” “有一个挺有感觉。”赵悦脸贴着江秋梧胳膊,舒服的闭上眼睛,“但跟上个比,总是差点什么。” 江秋梧手的在她颈后轻轻的摸,安抚:“人生哪有那么完美,总会有点遗憾的。” “也对。”赵悦笑了声,眼睛眯开一条缝,“早点落实下来,我们今年也能过个好年。” 江秋梧嗯了声,“忙完这段,我们抽个时间出去玩一趟,就当放松一下,对了欣欣昨天打电话还在说让去上海——” 一转头发现赵悦已经睡着了,江秋梧没继续说,低头在赵悦脸上亲了口,“晚安。” · 隔天中午吃完饭,江秋梧接到了金书禾的电话,语气很着急,说冯媛在公司晕倒了,她电话联系不上赵悦,眼下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好。 赵悦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江秋梧不想让她再担心,就跟孙增月请了半天假,“姥姥,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医院。” “好,好。”金书禾把地址发给江秋梧,叮嘱:“秋梧,你路上慢点啊。” “嗯。”江秋梧看了眼是哪个医院,跟金书禾说:“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你情绪千万别激动,顾好自己身体。” 金书禾不停的应,“哎哎,好,我知道。” 江秋梧到的时候,冯媛已经醒了,就是脸色不太好,金书禾给她剥了个香蕉,板着脸数落:“多大的人了,自己身体不清楚吗。” “没事,妈,就是个低血糖,我以后会注意的。”冯媛看到江秋梧,笑着跟她打招呼,“秋梧来了啊。” 江秋梧点了点头,询问完冯媛的身体状况,劝慰她多休息,“小赵最近比较忙,可能没看到你打的电话。” “我知道,我知道。”冯媛看着江秋梧,想说什么又给忍住了,深吸了口气,把头别向一边,“哎算了算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金书禾笑着看了眼江秋梧,又看看冯媛,“看看你好大的福气。” 冯媛眼中含着泪水,握住江秋梧的手,“你和小悦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赵悦忙完才知道冯媛住院了,去医院看望完,冯媛死活不让两人留下陪夜,“我找了看护,又不是多大的毛病,你们都快回去休息,忙一天了。” “那你有什么事给你打电话。”赵悦说。 冯媛点点头,催促:“回吧,让秋梧好好歇歇,一直照顾我累人。” 赵悦看了眼江秋梧,“嗯,好。” 回去路上,赵悦牵着江秋梧的手,心中有些愧疚:“辛苦你了,总给你找事。” “你是把我当外人了?”江秋梧不满地看着赵悦。 赵悦愣了下,连忙伸手去抱江秋梧,“怎么会,我是怕你累到。” “当个人哪有不累的。”江秋梧握住赵悦手腕,“你天天在外面跑就不累吗?” 赵悦沉默着没说话。 江秋梧捏了捏赵悦的手指,“生活不可能总是甜的,遇到事情,夫妻要齐心共患难,你这个高材生难道没听说过这个道理?” “也是。”赵悦笑起来,“我们是两口子,不该分那么细。” “小赵。”江秋梧松开赵悦,看着她,“跟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怕累,别觉得这样那样会麻烦我,我们是一家人。” “你说”赵悦头靠在江秋梧肩膀上,慢悠悠往前走,感慨着:“我命怎么这么好。” · 赶在年三十之前,女主演终于选定,迅速走完合同。 除夕当天,金书禾一大早打来电话,催促两个年轻人,“小悦,早点过来啊,我买了好多菜,等会儿要包饺子,还要准备年夜饭,事情可多了。” “知道了姥姥。” 赵悦挂了电话,低头去亲怀里的人,江秋梧眼皮动了下,以为赵悦又来烦她,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去睡。 “饿不饿?”赵悦咬了下江秋梧肩膀,“姥姥让我们今天早点过去。” 江秋梧抬手把人推开,闭了会儿眼睛才哑着声音问:“几点了?” “差十分九点。”赵悦手在江秋梧胸前捏了下,“我先去做早饭,做好叫你。” 江秋梧抓住赵悦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就不能闲下来。” 赵悦本来已经打算起了,可看见江秋梧对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顿时又澎湃起来,她捏住江秋梧下巴,低头狠狠亲了下,“你不反抗就是想做。” “” 只要想做,赵悦的理由总是千奇百怪,江秋梧拿她没办法,只能喊饿,“肚子一直叫,好饿啊,你饿不饿?” 问完在赵悦脸上亲了下,这招对赵悦每回都有奇效。 “我去做。”赵悦收敛了些,“衣服给你放床上啊。” “好。”江秋梧点了点头,把内衣穿上,又眯了会儿也起来洗漱,顺道把昨天的衣服和床单丢洗衣机里洗了。 两人收拾完出门,到金书禾那儿正好赶上吃午饭,吃完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就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赵悦那点小打小闹的厨艺还凑合,可大场面还得江秋梧来。 赵悦在一旁打下手,跃跃欲试,“让我炒一下这个。” 江秋梧把铲子给她,转身去切葱,“慢点啊,别烫到自己。” “糖醋排骨最后要撒点芝麻吧。”赵悦翻了翻调料盒,“完了,姥姥这没准备。” “准备什么?”金书禾在外头听见,进来问:“需要什么我去买。” “没什么。”外面在下雪,出去一趟冻得直哆嗦,江秋梧拿了个盘子,“不要芝麻也可以。” “听大厨的。”赵悦两只手搭着金书禾的肩膀,“姥姥,你继续去看电视吧。” 金书禾边往外走边说,“需要什么,要是找不到叫我啊,我知道在哪。” “好好。” 晚上七点多,年夜饭准备的差不多,硬菜陆续上桌,可冯媛还在公司忙,上一遍电话说半个小时后到家,可这已经过去四十分钟,还不见人。 “要不是看今天是除夕,讲究个团圆,我们就不等她了。”金书禾数落。 江秋梧说,“没事,反正也不饿,再等会儿。” 赵悦叹了口气。 赵经年和冯媛大概是她见过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诠释的最好的夫妻,那几年事业红火的时候,俩人各玩各的,跟不认识对方似的,现在赵经年坐牢了,东阳影视落败了,冯媛倒是收心了,恋爱不谈了,绯闻也没有了,就一门心的挽救夫妻俩的公司。 拼的跟要把命搭进去似的。 有时候想想,他们这夫妻做的还挺搞笑。 八点过五分,冯媛才到家,站在门口一边摘围巾一边说刚经手的这个项目有多肥,给公司创益多少。 看得出来是真高兴,语调都是往上走的。 赵悦笑了笑,“恭喜。” “你也一样。”冯媛跟赵悦碰了下杯子,“来年票房大卖。” 赵悦抿了一小口,“都还没拍呢,现在祝福有点早了。” “不早,我都打点好了,留出拍摄时间和后期制作,明年这个时候准能上映。”冯媛说。 赵悦没说话,她拍的电影里涉及一些元素,过审肯定难,王京山当初劝她,换个题材。 是她一意孤行,所以提早预料到后面会遇上什么困难,也算是有点心理准备。 冯媛知道赵悦担忧的事,安慰:“过不了就到国外播,还没拍呢,别有太大心理负担。” “没事,我能承受。”赵悦扭头看了眼江秋梧,“国外播就国外播,能播就行。” 江秋梧笑笑,握了握赵悦的手,“嗯。” 四个人过了个热闹又愉快的年,金书禾睡得早,冯媛后面还约了合作伙伴,江秋梧和赵悦吃完饭聊了会儿天就回去了。 路上接到彭莉的拜年电话,彭欣彤举着仙女棒邀请赵悦和江秋梧来年去她家过年,“这里可以放烟花,可热闹了。” 赵悦在开车,笑着点了点头,“好。” 后面又陆续收到同事和其他朋友的拜年电话,小崔抱怨过年太无聊了,没一点年味,还不如快点上班。 江秋梧调侃她,有这思想深度,不升职真是可惜了。 挂了电话,江秋梧给江涛和肖艳也拜了年,问好,最后一通电话是越洋的。 “姐姐,新年好啊!”许林溪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开心。 “新年好。”江秋梧问候,“你怎么样?顺利吗?” 许林溪笑着说:“目前还算顺利。” “那就好。” 大概是听出声音,赵悦余光一直往这边jsg看,江秋梧察觉到,又问候了几句就挂了,扭头问:“直接回家吗?外面看起来还挺热闹的。” 赵悦没看,直接说:“嗯,回家。” 江秋梧低下头,想笑但忍住了。 果然醋坛子一到家就炸了,酸的人胃里都抽抽,江秋梧扶着赵悦肩膀,“你就不能等到卧室吗?” “不能。”赵悦把江秋梧外套扯掉,另只手直接伸到衣服里绕到后面把内衣扣子解掉,“她跟你说了什么?你笑那么开心。” 江秋梧被迫仰了仰头,搂着赵悦脖子,“说什么你不都听见了吗。” “你们平时私下也联系?”赵悦在江秋梧唇上咬了下,“多不多?” 被咬的还挺疼,但江秋梧莫名的很想笑,“晚上蘸饺子的醋都让你吃了吧。” “希望你等会儿还能这么嘴硬。”赵悦说。 房间里喘息声逐渐弱下来,新的一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赵悦抱着江秋梧,杞人忧天:“我出去拍电影不在家,许林溪不会趁机跑回来找你吧?” 江秋梧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无奈:“除了你,没人天天惦记我。” “那可不一定。”赵悦低头在江秋梧唇上亲了下,讨好的说:“要不过完年,你跟我一起到剧组待俩月。” “” 江秋梧揉了揉赵悦的脸,“明天吃点红薯,让脑子清醒一下。” 全文完 江秋梧要工作, 没办法跟赵悦想的那样一直待在剧组,但每逢周末有空,都会开车去探班, 看赵悦是胖了瘦了,还是黑了。 晚上回到镇上的宾馆,赵悦抱着江秋梧,掰着指头数日子, “电影杀青的第二天就是你生日。” “这么巧吗?”江秋梧问。 赵悦笑了笑, “冥冥之中,又多了件有意义的事。” “先别惦记我生日了。”江秋梧捧着赵悦的脸,“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脸上都没什么肉了。” “怎么可能。”赵悦自己捏了下, 才发觉是真的瘦了,不过想想也是,每天处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环境下, 不瘦才怪。 “瘦点也好, 苗条。”她又说。 江秋梧问:“剧组的盒饭不好吃?” “对啊。”赵悦顺竿往上爬, “吃不到你做的饭,还见不到人,当然瘦了。” 江秋梧抿了抿唇,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要不” 她抬了抬眼看着赵悦, 当时赵悦让她在剧组待俩月,她还觉得是赵悦脑子坏了,现在看来自己脑子也想坏。 赵悦看穿江秋梧的心思, 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我瘦是因为每天脑力运动太多了, 等回家你给我好好补补,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哎。”江秋梧盯着赵悦的脸,“黑了,瘦了,看着还挺不习惯。” 赵悦一扬眉,“嫌弃我了?” “也没有。”江秋梧说的挺勉强,“凑合下还能看。” “江秋梧,你果然是个颜控。”赵悦说。 江秋梧笑笑,凑过去在赵悦嘴上亲了下,故意唉声叹气:“已经是两口子了,凑合过吧。” “我看看有多凑合。”赵悦身子半压着江秋梧,“嗯?” 江秋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赵悦,两人对视了会儿,江秋梧突然抬头又亲了下赵悦,她知道自己刚是开玩笑,她也知道赵悦知道她是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解释:“刚逗你的,不许当真。” 赵悦笑了声,“我能不知道吗。” · 电影杀青和生日两件重要的事撞到一起,自然要加倍庆祝,赵悦和江秋梧都给对方买了蛋糕。 上次烛光晚餐没用完的蜡烛和烛台被翻出来继续用,稍微一布置后,挺有要办大事的氛围。 办大事讲究水到渠成,回来路上,赵悦就在心里排练怎么过这个生日,先点蜡烛,许愿,吹灭,然后掏礼物,吃饭,再干点别的。 可一见到江秋梧,那股子想献殷勤的劲怎么也憋不住,蛋糕刚放下,她就忍不住说:“我有个礼物想送你。” 江秋梧看着她手里的盒子,“你买了什么?” 赵悦拆丝带的手停住,看了眼江秋梧,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买的。” “是什么?”江秋梧更加好奇。 “我给你。”赵悦又看了眼江秋梧,才把礼盒上面的盖子打开,“织了条围巾。” 围巾是白色的,有层柔和的光,光是看着就很柔软,舒服。 江秋梧愣了愣,“你织的?” “嗯。”赵悦点了点头,“现在就想看你戴上,你拿还是我给你拿?” 江秋梧把围巾拿出来,挂在脖子上,从前面绕了圈,长度很足,贴着下巴暖和极了,“好软。” “羊毛的。”赵悦说。 江秋梧手一直捏着围巾,感受它的厚度,“你怎么有时间织这个?” “收工回酒店没事,我瞎琢磨的。”赵悦说,“想你了就织一点,这上面每一针都有我的思念呢。” 江秋梧想象了下赵悦口中的那个画面,每晚收工回来不睡觉,就坐在宾馆的小房间里研究怎么织围巾,开始肯定一窍不通,看着网上那些复杂的步骤直皱眉,后来顺手了,会偷着乐。 “别太感动。”赵悦手在江秋梧眼前挥了挥,叫她回神,“我查了下天气预报,下个星期就要升温了,这几天抓紧戴。” 江秋梧笑了笑,把围巾取下来装回盒子里,很小心的把盖子盖上,“来年冬天还能戴,每个冬天都能戴。”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礼物。”赵悦说。 “当然喜欢。”江秋梧看着她,“这是我收到最珍贵的礼物。” “值了,夜没白熬。”赵悦从桌下下面拿出打火机,插了两根蜡烛,“好事成双,就点两根吧。” 江秋梧点点头,“好。” 赵悦把蜡烛点着,端着蛋糕走到江秋梧身边,“许个愿吧。” 江秋梧双手交握一起,看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很认真的说:“我希望可以年年有你。” 赵悦笑了笑,想起江秋梧之前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怎么给说出来了。” 江秋梧正好跟赵悦想到一件事上了,她抬了抬眼,把赵悦当时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不说出来你怎么帮我实现。” 赵悦盯着江秋梧,弯下腰在她唇上亲了下,“生日快乐,老婆。” 本来还以为自己叫不出来这俩字,毕竟够肉麻的,她和江秋梧之间直呼名字习惯了,可气氛到了,嘴皮子一碰就出来了,轻松的不行。 江秋梧也没料到赵悦会突然改口,脸上愣了下,没忍住笑起来。 “你干嘛。”这一笑,赵悦有点臊得慌。 “叫得真好听。”江秋梧看了她一眼,“以后多叫。” 赵悦低头又亲了下,两人对视了眼,同时笑了。 · 《她的朋友》上映那天,江秋梧和赵悦去了趟韶华巷。 因为孩子上学问题,前面的租户下半年不打算租了,江秋梧去检查屋子,顺便把押金退给人家。 租户是对夫妻,拿到押金后唉声叹气的,“这地段是真好,要不是娃要上学,我们还真舍不得退租。” 江秋梧笑着说:“你们手艺好,到哪生意都不会差的。” 说完朝门口瞄了眼,赵悦来了后就没闲着,先在门外站了会儿,然后是厨房,洗手间,卧室挨个溜达了圈。 租户以为赵悦是在检查房间,“你放心,我们住的时候是很爱惜的,没有损坏的地方。” “我知道。”江秋梧扭头看了眼,“她在看别的。” 跟租户聊完,江秋梧撩开后面的帘子,卧室的门半开着,一眼就看见赵悦躺在床板上,她听到脚步声抬了下头,“上次躺这儿,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江秋梧坐在床边,“这么躺着不嫌硬吗?” 赵悦摇了摇头,抱住江秋梧的腰,“那晚你帮我吹头发,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在勾引我,晚上看了你好几回,结果你睡着了。” 江秋梧忍着白她一眼的冲动,“我当时对你什么想法都没有。” “我不信。”赵悦仰头看着江秋梧,“你肯定有点想法。” 江秋梧伸手摸了下赵悦的脸,“大概吧,谁让你长那么好看。” “又来。”赵悦抓住江秋梧的手,“能不能多看点我的内在美。” “在看了。”江秋梧回握住赵悦的手捏了下,沉默了会儿,问:“真的不看看大家怎么说的?” 《她的朋友》今天在国外首映,赵悦心里肯定在惦记,但又害怕,出门手机都没敢带。 赵悦愣了会儿,摇摇头,“算了吧,别人怎么jsg评价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拍这部电影是弥补自己的遗憾。” 江秋梧知道她在嘴硬,但也没勉强,把自己的手机丢给赵悦,“我手机有电,你要是想看就去看,我去彭莉那转转,等会来找你。” 到了冬天,窗外的风声格外大,弄得人心惊胆战的,赵悦闭了会儿眼睛,突然坐起来,拿起江秋梧的手机,解锁打开。 电影凌晨才上映,反馈需要转化,也需要时间,可能是因为国内这种题材的电影少,所以显得格外珍惜,一输入名字能看见不少博主推荐,然后询问看过的人怎么样。 “赵经年的女儿拍的哎,她真是女同啊。” “女同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爱看看不敢滚。” “我又没说什么,楼上那么冲干什么,更年期到了啊,真无语。” “内娱什么时候搞点百合看看啊,我想看漂亮姐姐谈恋爱。” “看完了,不是很虐,但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忧伤,怎么回事,明明是happyending啊。” “听说艺术作品最能反映人的心理状态,或许是因为导演那段时间心情比较低落。” “赵悦因为赵经年挨那么多骂,哪段时间能心理不低落。” 人的思维存在诧异,因此评价一部电影也会有千奇百怪的角度,甚至有人偏到问:“冯媛和赵经年不会也是同性恋吧?” “” 赵悦看到这条评论就退了出去,怎么说,网络世界千奇百怪,她在意观众对作品的评价,但真正看完这些乱七八糟的评价后,又觉得就那么回事吧。 内心还挺平静的,赵悦想大概是因为当下太幸福了,很多事都可以化小。 江秋梧手机卡的厉害,一直闪退,赵悦闲着无聊,给她清理下内存,一些废图删除前会提醒,是否真的删除。 赵悦没挨个点开,就大致扫了眼,大概是因为在伦敦待过两年,对那边一些景点很熟悉,赵悦看到有张图挺像伦敦眼,就点开了。 伦敦眼,大本钟,白金汉宫,海德公园最后是张国内到伦敦的机票查询图。 当事人也许并没有真正想去伦敦,她只是想知道她们之间相距多远,隔着多少个公里,需要飞行多少小时。 有时候心里有个答案也算是种安慰。 江秋梧从彭莉那回来,赵悦已经起来了,两人锁了门,边走边商量晚上吃什么,“烤肉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吃。” “好。”赵悦搂着江秋梧胳膊,脑袋往她肩上靠,还不时的挤她,江秋梧感到重量,转头看了眼,“又不好好走路了。” “江秋梧。” 赵悦仰起头,“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江秋梧问。 赵悦脑袋又靠回去,语气里带着自豪,“你比我想象的要更爱我。” “傻瓜。”江秋梧笑骂了声。 “yulia回英国了,走之前说让我有时间带你过去玩。”赵悦商量,“天暖和了,我们去转一圈怎么样,让你看看我那两年生活的地方。” “行啊,我今年正好还有十天假没休。”江秋梧说,“欣欣打电话也一直说让到上海玩。” 赵悦问:“是让你一个人去还是也邀请了我啊?” “让我们。”江秋梧补充。 “这样啊。”赵悦满意的点了点头,“她都这么邀请了,我去的时候一定给她带礼物。” 江秋梧无奈笑了下,“你们啊。” “江秋梧。” “嗯?”江秋梧看了她一眼。 赵悦问:“跟我在一起,你幸福吗?” “幸福。”江秋梧笑着说,“特别幸福。” 赵悦手伸到江秋梧的口袋里,握住她的手,“会更幸福的。”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