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谁不思进取?我靠打猎发家致富》 1 重回八三不浪了 “唉呀!!” 一声尖锐的惨叫。 侧躺在炕头酣然入睡的徐宁,只感觉背部传来剧痛。 他悍然窜起身,两膝跪在褥子上,转头瞪着牛眼就要张嘴咒骂。 “谁特么打……” 然而当他看见站在地上,身穿80年代特有的灰蓝棉袄,手里攥着笤帚疙瘩(扫把),一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表情的妇女时,徐宁瞬间呆愣住。 他难以置信的抬手揉搓眼睛,搓掉两块瓷麽乎(眼屎),就清晰地瞧见这妇女掐着腰,吩吩的喘气,怒视着他的双眸仿佛燃烧着烈火,越来越旺。 “妈?” “别喊我妈!我不是你妈!” 刘丽珍怒容满面,磨着后槽牙喊完,依然不解气,她两腿一蹬棉鞋暴跳到炕上,抄着笤帚疙瘩就朝徐宁拍去。 正发懵的徐宁见此,急忙往后退,可后面哪有空地啊,刚退半米不到就靠在了炕头的墙根。 “妈!妈!别打……” 刘丽珍是铁了心要暴揍他一顿,对他的求饶根本不理。 他越往后躲,老妈就越生气,笤帚挥的就越猛。 笤帚疙瘩落在肩膀、臂膀、小腿上,瞬时一股火辣辣的剧痛传入脑袋。 当即,徐宁两眼发懵,一时竟把防备的胳膊和腿都放下了。 就靠在炕头墙上任由老妈暴揍,痛觉越来越清晰,他也越来越享受。 刘丽珍继续猛挥六七下,见他不躲不闪,反而面色呆滞,眼眶通红,便停下手狐疑的盯着二儿子。 “妈。” “叫啥都没用,等你爸回来的,打不死你!” 刘丽珍喘着粗气,说话时嘴唇微颤,显然是被气得不行。 这时,她却瞅见徐宁面容泛红,略显激动的眨着双眼,而眼角则泛着泪花。 徐宁的嗓子眼像是被啥东西堵住似的,非常难受,他哭不出声音,只有豆大的眼珠滴落。 久违的场景再次出现,令徐宁的思念之情一泻爆发。 自从老妈刘丽珍1990年秋天上山采蘑菇被黑瞎子扑了意外去世,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年。 当时他正在省城倒腾手表、收音机、电视机等家用电器,都没赶上葬礼,得到消息时,老妈已经去世两个多月了。 这些年他日思夜想,时不时后悔,可刘丽珍从来没给他托过梦,让他连忏悔的机会都没有。 突然,徐宁起身双膝跪在褥子上窜了过来,两胳膊张开直接把刘丽珍死死抱住。 “妈,瞅着你真好。” 刘丽珍一滞,被二儿子这一手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嘴里却愤愤地说:“那可不好咋地,要不是你二叔和虎子,昨晚你都得被冻死在大街(gāi)上!” 闻言,徐宁止住眼泪,眉头一皱。 通过这被暴揍的场景,结合老妈刚才说的话,以及身上传来火燎燎的痛感,让徐宁知道这肯定不是在做梦! 他把下巴搭在老妈肩膀上,抬眼瞅见立在炕梢的炕柜,地上有一排地柜和靠着墙立住的炕桌。 这不是借比子(隔壁)老王家吗?! 徐宁感受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咚咚的相当有劲。 他立刻联想到两字-重生! 徐宁没想到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间有些欣喜若狂。 他微微抬头就看见炕柜的门板上有块菱形镜子,徐宁刚好能够瞅见自己的脸蛋。 那是张二十郎当岁的俊脸,面部轮廓线条清晰又流畅,高高的鼻梁两侧是双眼皮的桃花眼,剑眉英挺,颇具温文尔雅的气质。 有这么张俏脸,再配上一米七八的身高,在庆安地区本应很好说媳妇。 奈何他这人是出了名的浪,整个庆安地区就没有不知道他‘浪子’名号的。 所以直到22岁,才经人介绍和屯子里孟瘸子家姑娘结婚。 这年龄在农村算是大龄了,有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至于因为啥,咱得从头捋。 徐宁从十六辍学肄业在家,就三天两头往庆安街(gāi)里跑,整日和狐朋狗友惹事生非。 有几次是被民警送回来的,要不是瞅他年纪小,且犯得事不大,早就蹲大狱去了! 因为这,老妈刘丽珍和老爸徐春林没少操心,在屯子里都抬不起头,每逢熟人就听:你家二小子可出息了,屯子里谁都没做过警车,就你家二小子坐过。 为此老爸徐春林没少削他,可越打越不回家,越在外面疯玩。 1983年初,和徐宁搁街里一块玩的朋友被抓当了典型,这事确实给他冲击很大,吓得他连夜回了屯子。 可回到屯子消停没两天,就闲不住了,几乎成天不着家。 早晨起来吃完饭放下筷就走,晌午有时候不吃饭,就晚间饭点才回来,然后放下筷再出去浪。 至于干啥去?喝大酒、掷骰子、推牌九耍钱玩呗! 通过老妈刘丽珍刚才的气话和熟悉的场景,让徐宁立刻就想起了今夕是何年。 1983年11月7号! 明天8号立冬就是徐宁20岁生日! 为啥记得这么清晰呢,还得从头捋。 11月初整个兴安岭地区下了场大雪,6号他在老光棍子王长海家耍钱的时候,碰见了自己的酒友李福强。 李福强三十多岁,乃是庆安屯头号大酒懵子,但人家也有个手艺,那就是会编筐、会上山寻摸小兽踪迹,从而下套子和夹子。 这不,李福强在山上套着俩跳猫子(野兔),就让媳妇扒了炖,然后特意去屯子里的耍钱窝点,老光棍子王长海家找到徐宁。 而徐宁也是场面人,每回去喝酒都不空手,就在半路打了二斤高粱酒。 李福强爱喝大酒,经常喝起来没完没了,车轱辘话乱转,所以屯子里的老爷们都不乐意跟他喝。 一是嫌他喝酒招人烦,二是每次喝完酒两口子肯定得叽咯两句。 久而久之,屯子里乐意喝酒的人就不爱搭理他了。 李福强有自知之明,也不强求。 从那往后他经常独自喝闷酒,而家里媳妇一瞅他喝酒也是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就去西屋跟孩子们一块住。 直到半年前李福强碰见了从街(gāi)里回来的徐宁,这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喝过两次酒后,彼此都感觉很投缘。 所以李福强只要在山上打着东西,就愿意叫徐宁过去打个牙祭。 而徐宁上门不空手的做派,让李福强深深觉得这人很讲究,因为他每次来最少都得打一斤酒。 徐宁则是觉得李福强媳妇做菜好吃,认为花点钱开个小灶很实惠。 两人各有所需,一来二去就处成了哥们。 昨晚间喝完酒,两人醉醺醺的走道都打晃。 李福强放心不下他单独回家,现在虽说是初冬,但晚上的温度也在零下十来度。 如果徐宁在半道摔倒爬不起来,那第二天全屯子人都得来吃席。 所以李福强执意要把他送回家,两人跌跌宕宕来到徐宁家门口,李福强就往回走了。 但徐宁也放心不下他啊,就在李福强身后偷偷跟着,亲眼瞅见他进家门,这才放心回家。 可是在路上不知咋地,两腿发软浑身哆嗦,刚走到老王家门口就一头栽到大门上,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据老王家大小子王虎说,他那天晚上脑袋枕在门槛上,把身上的棉袄都脱了,要不是院子里的狗嗷嗷叫,引得王虎他爸王二利出来瞅两眼,他肯定得被冻死。 就因为这,老妈刘丽珍才被气的暴跳如雷,抄着笤帚疙瘩就翻墙过来了。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不是因为被暴揍或差点被冻死,而是在经过老妈刘丽珍一顿暴打后,仅仅过去三小时,家里就发生了一件天塌的大事! 大雪过后,11月5号庆安林场组织附近的几个家属屯,上公腰岭子打围,为期三天。 打围就是打猎。 以目的性、规模和运用物的不同,分为帮围、溜围、红围、菜围、狗围、鹰围、火围、冰围、雪围和洞穴围。 此次是庆安林场组织的,参与者有民兵和林场保卫科,各屯子的猎户、猎狗,共计一百余人和三十多条狗。 而这就是打帮围。 林场的目地很简单,一是8号立冬,在东北有立冬吃饺子一说,林场领导想给附近几个家属屯居民们送点肉,包顿饺子改善下伙食。 二是秋天的时候野猪泛滥成灾,祸害了不少庄稼。 那时候虽说组织了两次围猎,可惜效果不够显著。 正赶上刚刚进入冬季,野猪身上全是肥膘,油水相当足,也就到了杀猪的时候。 打下来的猪每家都能分到点肉,这肉除了包顿饺子,还得留到过年招待且(客人)。 林场领导的想法很好,为了群众已经抛头颅洒热血了。 可事恰恰就出在了打围上! 老爸徐春林和徐宁的大哥徐龙,以及老舅三人从早晨六点多钟就带着狗上山了。 多人合围称帮围,帮围的规矩很大,有严密的分工。 如码溜子、赶杖子、炮头、炮贴等。 原本徐春林等人的角色就是码溜子和赶杖子。 码溜子又分跟踪与贴踪,跟踪发现了猎物极其去向,就叫贴踪去给炮头送信,研究出来在何时何地下枪,以保证狩猎成功。 码溜子是个复杂的活计,需要丰富的经验。 而徐春林和他小舅子就是有着丰富经验的码溜子,同时也是分帮里的赶杖子。 赶杖子还称响杖子,又分赶杖和截仗,以轰起野兽向预定目标位置驱赶,赶到了预定目标则有炮头,也就是枪法最准的猎手先开枪。 由于帮围人数众多,打的也不是合拢猪群,所以一般由5-8人组成分帮打小围。 跟徐春林三人组队配合的就是借比子(隔壁)老王家。 王二利和徐春林从小长大,两人也是磕过头的把兄弟,但两人不咋对付,这与家庭教育有关。 两人的父辈都是扛枪上过战场的,关于教育这块也施行了勇争第一的准则。 所以这次打围,两人因分工发生过争执,从而改变了分工角色。 徐春林带着小舅子到预定地点充当炮头,王二利和他儿子王虎、徐龙作为赶杖子。 可在赶杖的时候,双方没有掌握好时间,就出现了徐春林和小舅子没到预定地点呢,王二利等人就搂火赶杖了,这在打围的行话里叫冒仗。 而他们的猎物则是一帮野猪,有一头刨卵子,两头老母猪,四头小黄毛子。 刨卵子是公猪,嘴上长有两颗獠牙,最是凶猛。 虽然出现冒仗,但几人都没慌,他们生长在山里,打围经验丰富。 徐春林很快就和小舅子反应过来,转头就打了两枪,顺利击毙一头老母猪。 为啥目标不是大刨卵子呢,这公猪味道不好,肉质发柴咬不动,没人乐意吃,而老母猪的味道和口感就好很多。 徐春林打死一头母猪就站在凹子下装填子弹,可就在这时,侧面冲出一头大刨卵子,足有三百多斤,直奔着他而来。 徐春林搭眼一瞅并没慌张,他淡定装填好弹药,举枪就搂火,但这发是个哑弹! 大刨卵子拱着嘴扑上来,两颗獠牙直接扎在他腿弯,由于冬天穿着棉裤,倒是没受啥伤,只是划破点皮,把他掀了个跟头。 他小舅子刘大明在旁边见姐夫被猪拱了,当即手持大锤奔了过来,但他的速度在这布满积雪的老林子里哪有野猪快啊。 大刨卵子原地打个圈,再次奔着倒地的徐春林冲去。 由于徐春林是趴在地上的,棉袄也堆到了上身,所以他的腰是露着的,这大刨卵子像是成精似的,便朝着他裸露的腰拱去。 两颗獠牙直拱他腰椎,这就造成了徐春林腰椎断裂! 哪怕被及时送到了庆安街里的医院,也依然落下了半身瘫痪的毛病。 徐春林是庆安林场的大会计,出了这事后,虽说林场给了些补偿,但以沦为废人。 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疑是天塌了! 徐宁想起这事,心脏随之一顿,便猛地撒开老妈,俩手在眼眶抹了把眼泪,就朝着地下奔去。 而老妈刘丽珍刚享受着儿子的撒娇,却没成想这孽子跟她玩了个声东击西。 当即大怒,攥着笤帚疙瘩,直奔徐宁而去。 “你特么嘎哈去?!又上哪浪去,敢跑我打死你!” 徐宁两脚踩着鞋壳子刚落地,转头就见老妈扑来,他急忙大喊:“上山找我爸!妈,我学(xiáo)好了!” “啥?” 刘丽珍一愣,听闻顺势把笤帚放下了,面容一滞,有些不敢相信。 “学好了?” “嗯呐!妈,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不耍不浪了,你就瞧好吧!” 听见这话,刘丽珍大手一挥,“快拉倒吧,你要能学好,那狗都不能吃屎!” 徐宁满脸笑容,举着三根手指道:“往后咱家狗肯定不能吃屎,你就放心吧。” 刘丽珍冷哼两声,明显是不信他说的话。 谁让他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呢。 除了会作妖、耍钱、喝大酒,他哪干过正事啊! 2 悬崖勒马徐二宁 俗言是狗改不了吃屎,果真是如此,徐宁上辈子就没改。 上辈子老爸徐春林半身瘫痪后,他依旧我行我素,老妈背地里流下多少泪,那都数不清。 虽说徐宁上面有个大哥徐龙已经结婚,但徐宁和妹妹徐凤没结婚呢。 老妈操持着家业,得给徐宁攒钱说媳妇,也得给妹妹徐凤攒钱做嫁妆。 家里发生这么大变故徐宁跟没事人似的,依旧整天不着调在外面浪。 后来是王二利说服他,让他帮着家里干点活,并且带着他上山打围,才消停了一年多。 1985年也是王二利托人给介绍个对象,就是屯子里孟瘸子家闺女,这姑娘长得水灵,性格也温顺,有股傻大姐的气质。 孟瘸子为啥把家里闺女给他呢,原因是小时候孟家闺女掉水库里,是徐宁路过给拽上来的。 别觉得狗血,这年头的人朴实,懂得记恩情。 结婚后,徐宁跟着王二利打了两年围,但赚来的钱,除了给媳妇点生活费,剩下的全让他祸霍了。 为此老爸骂了他无数次,老妈把笤帚疙瘩都打了碎仨。 大哥徐龙更是气的提出分家,让老爸和老妈、妹妹跟他过,把徐宁踢出了家门。 分家后,徐宁还是不收敛,成天成宿耍钱,媳妇独自在家闷声掉眼泪,故此孟瘸子找上门数次。 被老丈人找上门,在农村是非常丢人的事儿! 这事在屯子里传开,老妈也觉得没脸了,就让徐宁和媳妇离了婚。 可这年头离婚,那是个大事。 老孟家闺女从此没出过屋,孟瘸子瞅着屯亲也低头当没看着,因为觉得没脸见人。 而徐宁在离婚后,过的相当潇洒,拿着打围挣得钱去了省城,等钱祸霍光了后。 他经人介绍去了万业镇的煤矿,当运输车队的护车员。 与他同车的司机相熟后,司机说有招能混进参帮赚大钱。 然后两人就去了参帮,前期确实赚了点钱,因为除了放参,他隔三差五还能打点东西卖。 可后来参帮发现个老埯子,就是曾经挖出过人参的老坑,随即参帮大乱。 与他们同进参帮的两兄弟,拿枪将把头和二把头都给崩了。 司机为了救徐宁,腿上也挨了枪,徐宁背着他逃出林子才躲过一劫。 虽说后来那俩兄弟被抓判了死刑,但老埯子却被糟蹋不成样子,连颗参毛都没了。 接着就去司机家里养伤,等司机伤好了后,又经人介绍去南方倒腾手表、录音机、电视机等家用电器。 因此就没赶上老妈的葬礼,他确实很后悔也很自责。 但后悔归后悔,该玩还得玩啊! 他在南方也不消停,除了倒腾电器,还跟着当地的猎户上山打猎,这玩意就跟钓鱼似的,有瘾呐。 他和司机都赚了不少钱,身家一度将近千万。 可惜是狗改不了吃屎,有钱就更闲不住了,徐宁搁南方找局、甚至过海去耍钱,所以这些钱他是一个子都没剩下。 司机曾劝过他无数次,可他就是不听,因为耍钱这事,司机也和他闹掰了。 不过两人是过命的兄弟啊,徐宁在南方欠下高利贷被人挑断手筋脚筋。 最后是司机过去给他平的事、治的病,病好差不多后就送他回了东北老家。 回到屯子后,由于手筋脚筋曾断裂,不能干重活,更没法上山打围。 所以他只能受着大哥和妹妹等人的接济勉强度日。 五十三岁时,孟瘸子家闺女也就是他前妻病逝,他收到消息后就眼前一黑。 醒来时发现回到了1983年11月7号这天上午! 老妈咬牙切齿挥着笤帚疙瘩,是那么的熟悉。 重回原点,虽说改变不了以前,但他能改变未来啊! 徐宁弯腰把鞋跟提上,直腰瞅见老妈不信任的表情,便笑着说:“妈,我真学好了。” 刘丽珍愤恨抬手点着他说道:“快拉倒吧,从小到大打你无数次,你也不长记性。等你爸回来看咋削你的!” 徐宁心想这要是再不赶紧山上救父,恐怕徐老蔫这辈子都打不着他了。 “妈,我得赶紧上山,要不然都不赶趟了。” 刘丽珍皱眉:“啥玩意不赶趟,你到底想嘎哈?” “诶呀,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学好了,肯定不去耍钱喝大酒!” 刘丽珍闻言一愣,虽然这话听了无数次,但每次听到依然会有所期待。 说着,徐宁就拿起炕头捂热乎的棉袄穿上,转身往外屋地走。 刚出门,他就看见王二利的媳妇韩凤娇坐在木墩子上,往灶坑里添着柴火。 “二婶。” 韩凤娇笑着点头,语气温和道:“让你妈省点心,你上山正好给他们带饭,早晨走得急,都忘拿干粮了。” 刘丽珍也来到了外屋地,指着灶台上的两铝饭盒,“你要出去浪,这饭盒就别拿了。” 徐宁苦笑,他才重生几分钟,想改变家里人的看法肯定不简单。 故此他没解释,只说:“放心吧,我肯定不能让他们饿着。” 他拿起装着铝饭盒的布袋子,就掀帘出了门。 “上山加小心啊。” 他都走到大门口了,刘丽珍还不放心,掀着棉布门帘嘱咐道。 徐宁迈过门槛儿,回头道:“你就放心吧!” 刚回身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妈!晚上我想吃土豆丝卷饼!” 刘丽珍眉头一皱,怒道:“我看你像个卷饼!就会要缺。赶紧滚犊子!!” 徐宁嘴角泛着笑容,久违的话再次听到感觉非常亲切,非常顺耳。 韩凤娇也走出来,温和笑道:“二宁啊,赶紧上山别瞎跑,趁着你爸心情好多溜须两句,晚上兴许下手能轻点!” “知道了,二婶。” 他把布袋子跨在肩上,朝着屯西头走去。 一路遇到不少屯亲,各个都打招呼询问:耍钱去啊?输了赢了啊?昨晚间谁输了啊? 徐宁没回话,只是淡淡一笑点头略过。 屯子里这帮人有好有赖,他有钱的时候回来各个笑脸相迎,热情如火。 没钱的时候在背后说三道四,谁都不搭理他,瞅着他恨不得把他当成透明人。 这实属正常,不能说人家办事狗比,只能说有点势利眼。 徐宁谁都没埋怨过,只恨自己不争气。 多年残废生活的沉淀,让他把那些坏习惯都戒了,最后五年基本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虽然平时大哥、妹妹等人会给些接济,但那时他的脾气很冲,怼天怼地怼空气,对他越好的人,他越往死里得罪。 以至于后来人家给他送点东西,基本面都不露,就怕他上来那个牲口脾气。 但他前妻的弟弟是个例外,只要前小舅子过来送东西,两人必定吵吵把火的干一仗。 有两次姓孟的小子把他按在地上锤,都没有人拉架,路过的屯亲都说打的好。 就这人缘,混的太失败了。 但重活一世,徐宁决定悬崖勒马、洗心革面!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他在路上都寻思好了,这一世就守着家里人,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徐宁给自己列了篇重生‘必做’清单! 1.上山救父,把徐老蔫从野猪嘴下救出来。 老爸被猪拱瘫痪是家庭变故的伊始,说啥都要阻止。 2.整把半自动步枪,从此狩猎兴安岭,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前世在外奔波瞎特么浪,父母故去他都没在身边,悔时已晚。 这辈子就守在父母身边,让他们少操心,说啥都得在堂前尽孝! 故此,他就没寻思过重走商路。 况且庆安地区被兴安岭山系围绕,在这不禁枪不禁猎的年头,这大山里遍地是黄金! 正好他有着丰富的打围经验,无论大围小围都是手拿把掐,那为啥不借着环境,从而改变家庭生活,创造辉煌人生呢? 3.干三百头野猪,不,最少五百头!再干一百黑瞎子,有机会干两头虎豹,达成‘徐炮’成就。 打虎豹是所有打围人的梦想,也是目标。 一个好猎手,不是自己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4.转变家人对自己的看法,至于屯里屯亲?愿意咋看咋看,他也不在乎。 这条需要时间验证,徐宁给自己定的是一年! 俗话说学坏要三天,学好要三年。 徐宁顶着重生人士的头衔,咬咬牙才定的一年,毕竟他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深刻到融入骨子里,想改变是很困难的。 5.娶个好老娘们,也不用去瞎划拉了,前世妻子孟紫烟就很不错。 奈何他上辈子太‘牲口’没把握住,这辈子搞到手说啥都得当公主宠,好好弥补下自己上辈子干的畜生事! 6.……先这么地,以后想起了再说。 徐宁刚制定好重生‘必做’清单,便把脚步停在屯子西头一户人家门口。 他抻着脖子往里瞅,喊道:“我大哥在家不得?!” 这是大酒懵子李福强家,听到有人喊他,正在下屋整理套子的李福强起身走了出来。 瞅见是自己兄弟,急忙快走两步笑脸相迎,“咋啦兄弟,昨晚间没喝尽兴啊?” “喝啥喝啊,昨晚间好悬没被冻死……” 听到这话李福强心一颤,略有紧张的上前抓住徐宁的胳膊,“咋回事?我昨天不是送……” 然后徐宁就把差点被冻死的事说了,吓得李福强原地跺脚。 “诶呀,你说我就怕你栽跟头,特意送你回家。你说你惦记大哥干啥!我酒量你还不知道么?” 徐宁挥挥手,道:“大哥,先别说这个,有点正事,我记得你家有扎枪?” 扎枪就是类似红缨枪的变种,在东北这边多是自制。 首要选用的枪头就是机床上的三棱刮刀,把三棱刮刀磨成溜尖,三面开刃,焊接在钢管或是接在铁皮卷把上,再以水曲柳木杆接上,形成一米五往上的长枪。 “有啊,你要用啊?等着,大哥给你取(qiǔ)去。” 李福强说完就转头进了下屋,从里面取出三根扎枪递过去,问:“够不?” “一根就够使。” 李福强狐疑问道:“你拿扎枪嘎哈去啊?” “上趟山,这几天不是林场组织打围吗,我爸他们早晨走的急,没来得及带干粮,我给送上去。” 李福强拍着巴掌道:“哎呀,那山上都是响子,你又没咋上过山,多危险啊!这么滴,我跟你去。” 响子就是枪。 “不用……”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李福强喝道:“不用什么不用!你大哥我纵横这群山峻岭三十多年,平趟无数趟,我不比你熟啊?你说你又没咋上过山,万一踩着夹子可咋整?等着,大哥回屋取衣服,跟你嫂子说一声。” 徐宁闻言只能笑着点头。 李福强除了在庆安屯子有大酒懵子之称,还有个外号叫李大本事。 但凡能叫这外号的,除非是真有本事,要不然就是爱吹点牛逼。 结合酒懵子的秉性,李福强肯定是后者。 不过,他虽说爱吹点牛逼,但只要不喝酒,平时办事啥的也挺讲究。 上辈子徐宁衣锦还乡的时候,两人见面只是点个头,李福强都没往他身边凑。 而徐宁那时有心喊他吃顿饭,奈何屯亲们太热情,直招呼他去家里吃饭,整整半个月都没闲下来。 徐宁知道屯子里人不爱和李福强喝酒,就没和请客的人提过。 等徐宁都回省城了,才想起来回屯子都没跟李福强喝过酒。 后来徐宁沦落残疾,落魄以后,那些曾喝过酒的屯亲都不乐意搭理他,瞅见他也只当个透明人。 但李福强瞅见他的模样后心疼的都掉眼泪了,非拽着他去家里吃饭,临走时还给他送了半袋大米和小米。 往后的日子里,李福强也是隔三差五去找他,除了给他送东西,还帮他劈点柴火,烧火烧炕。 然而好人不长命啊,徐宁回屯子不到两年,李福强就因为喝酒得肝癌去世了。 李福强是真心实意把他当兄弟处的人,辉煌时没借着啥光,落魄时却见了真章! 所以徐宁探头喊出的那声‘我大哥’是发自内心真情实感的。 3 李大本事 老洋炮 李福强在屋里套上棉袄(nǎo),便取下墙上挂着的老洋炮,这枪可有年头了。 曾经听他说过,这枪是他爷传下来的,老爷子拿这把老洋炮干死过俩二牲口! 而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也被尊称为李大本事! 老洋炮是种老式猎枪,有根长长的枪管,管下有一根差不多长,用来填装火药的细铁棍。 后膛侧面引出一根引火管,管口扣着发火帽。 火药要从枪口填装,用铁棍压实,然后装入枪砂,再用铁棍顶实。 引火管用发火帽盖住,轻轻地把撞击锤放在上面,发射时得把撞击锤搬起来。 扣扳机后,撞击锤击打发火帽,发火帽爆炸沿着引火管将枪里的火药引燃,枪砂就会从枪管里喷射出去。 李福强来到外屋地和媳妇说了声要上山,换来的只是个漠然眼神。 由于他成天喝大酒,已经把他和媳妇之间的信任消耗没了,所以他媳妇才是这疏远的态度。 他满不在乎的出门,挥手招呼徐宁,“走,兄弟。大哥护着你,那就是平趟(tāng)!” 徐宁翻着大拇指,咧嘴笑道:“必须滴,有我大哥跟着还说啥了,老踏实了!” 李福强听见兄弟这么捧,一时傲气挂在脸上。 “那可不咋地,瞅着这枪没?别看它老,但故事可老鼻子了。大哥跟没跟你说过,这枪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徐宁知道李福强要说啥,所以他不仅没配合着摇头,反而坏笑道:“听说过,老爷子曾用这把枪打过俩二牲口么,老尿性了!” 李福强一愣,转头呆呆道:“是么,我啥时候说的啊,我咋没印象呢。” “就上回喝酒,当时你一把鼻涕一把泪跟我说的。” 李福强面色发懵,他咋也回想不起来了,只感觉即将吹出去的牛逼,弹在了棉花上,噎的他非常难受。 “是么……?瞅我这记性,那大哥肯定没跟你说我爸的事吧?我爸用这枪打过……” “熊罴!”徐宁抢话道。 熊罴就是棕熊。 “打完一枪,你家我大爷就跑了么,结果两天后上山发现那熊罴死了,对不?” 实际上那熊罴还没成年呢,也就三四百斤左右。 熊掌被猎人设下的炸子击伤,然后被大爪子(老虎)闻着血腥味过来给掏了,吃的就剩下熊掌和三十来斤净肉了。 李大爷把熊掌和熊肉剃了下山,被几个猎户瞅见了,随即就传开了。对此李大爷曾解释过,但人根本不听啊。 李福强闻言再次一懵,嘴里嘀咕着:“这事我也和你说过?” “说过!” 李福强皱眉寻思会,说道:“那大哥肯定没跟你说过,有一回我上山碰见黑瞎子搁树上掏蜂蜜吃,让我一枪干下来的事吧?” 徐宁咧嘴笑道:“也说过!” “这也说过?”李福强有点怀疑人生。 “说过,当时你打完一枪就掏出双响子崩了两下么,完了你走到黑瞎子跟前一瞅,才发现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玩应,把野猪皮挂树上把蜂窝盖住了么,然后你就让马蜂子搁脸上蛰俩大包!” 双响子就是炮仗,民间称二踢脚、土话称二梯子。 李福强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眼睛都红了,这光辉事迹他咋可能往外说呢。 “哎我艹!这事我咋能……你是不是搁这逗大哥玩呢?” 李福强反应过味来,只感觉脸部火燎燎的臊得慌,面色通红的歪头问道。 徐宁瞅他抹不开脸的模样,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咋才反应过来啊?” 李福强闻声作势就要扑倒他,可徐宁脚步飞快朝前窜去,二人你追我赶。 “肯定是你嫂子瞎嘚嘚的,对不?你等回家看我咋削她的。” 徐宁回身喊道:“你快拉倒吧,我嫂子不让你跪搓衣板都不错了。” “哎我艹……这娘们咋啥都胡咧咧呢!这让我搁屯子里还咋做人。” 徐宁两脚踩着雪壳子,道:“大哥,咱俩兄弟,谁不知道谁啊?我要你这么抹不开面,往后也不用在屯子里混了。” 李福强觉得有道理,“这倒是,你那些光辉事迹,要是搁大哥身上,我这辈子都没脸出门。” 徐宁听闻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悬崖勒马洗心革面了,想改变他人对自己的印象,必然要经历时间的摧残。 两人说说笑笑,朝着大山深处走去。 -- 庆安属黑省直辖,位于兴安岭山系长白山脉北侧的公腰岭! 三面环山,依山傍水。 由于前些天刚下完雪,此刻树上都挂着银霜。 从远处看,层峦叠嶂,连绵起伏,一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景象! 山林子里的雪厚,人脚踩上去稀宣。 徐宁和李福强趟着没脚脖子的雪,奔走八九里地,才走到公腰岭的老牛沟。 路上听见不少枪声和狗叫,李福强也指着几处地带,说那里有套子和夹子,下脚的时候务必加点小心。 徐宁打围经验丰富,只一打眼就能看出玄机,那是专套跳猫子和野鸡的,但下套的人是个二把刀。 套子和夹子之间的距离太近,这就导致如果有跳猫子刚好被套住,那它在挣扎的过程中,必然会把来吃草籽饵的野鸡惊走。 当他们走到老牛沟深处,一处山岗半腰的时候。 突然传来,两声‘亢亢’枪响。 枪声是从徐宁右侧传来的,那里正是王二利等人赶杖的起点,而终点就在这山岗背面的阴沟里。 这让徐宁心一紧,手里紧握扎枪,闷声道:“快走!” …… “快走!” 山岗背阴面的沟里。 徐春林听到枪响就喊了声,随即骂道:“这傻逼王老邪,掐点都能掐错?真是干啥啥不行!” 刘大明扛着大锤快步跟上,转头问:“姐夫,这咋整?” 徐春林磨着银牙,道:“还能咋整,你听点声,咱歘空就干。” “好嘞!” 徐春林卸下猎枪,从棉袄兜里掏出两枚子弹,撅把子往枪后膛压一发,一发攥在手里。 虽然出现冒仗这种失误,但两人都没慌张。 刘大明把大锤戳在脚下,靠着一颗粗树侧耳听着。 徐春林把枪上膛后,就站在视野开阔的凹坑里静静等待。 刘大明耳朵好使,离着老远就听到山岗下传来野猪‘吩儿吩儿’叫声,以及野猪穿梭在山林雪地里的杂声。 “姐夫,左边拉有动静。” 徐春林闻言就举枪朝着左侧寻摸去,约莫六七秒钟就瞅见一头200多斤的老母猪窜上来。 老母猪嘴里‘哼哼’的叫着,四个蹄子在雪地里飞快扑腾着,它身后还跟着三头小黄毛子。 双方距离三十多米,正好与徐春林保持平齐,他当即扣动扳机。 嘭! 一声枪响,老母猪前腿中弹,踉跄扑倒在地。 正当它打滚起身时,徐春林立刻撅开枪把子换上子弹,然后淡定举枪射击。 嘭! 4 上山救父 锤野猪 嘭! 这发精确命中刚起身向前窜行的老母猪脑袋,直接把这头老母猪旱在了原地,后头跟着的黄毛子仓皇逃窜。 刘大明见姐夫枪法了如神,立马抬起大拇指溜须道:“姐夫,牛比啊!这两枪老尿性了。” 徐春林转头,听他说这话就沉下脸,“牛比个j13,你要不会溜须拍马就老实呆着。” 刘大明闻言并没生气,他知道自己姐夫啥脾气,笑着道:“哎呀,我这不是和二宁学的么。” “牛比牛比的,那是啥好话啊?跟那牲口学,你能学明白啥?” 刘大明刚要笑笑,却看见一头300多斤的大刨卵子在山林中横冲直撞。 这大刨卵子嘴上有两颗溜尖獠牙,全身挂着泥油甲,后腿莽劲往前窜,直奔着徐春林所在位置扑去。 “姐夫!躲喽!大刨卵子!” 徐春林转头一瞅,那大刨卵子距离他还有四五十米呢,随即回道:“慌个j13。” 他淡定从兜里掏出两枚子弹,撅开枪把子卸弹上膛,便把枪口对准直扑他而来的大刨卵子。 这头大刨卵子是迎头硬上,双方距离仅剩下不到十五米。 徐春林扣扳机搂火,只听‘刺啦’一声,旋即枪管后膛就冒出白烟。 这把猎枪打的是16号独头弹,这年头的猎枪子弹大多是自制,而徐春林手里的子弹就是刘大明自制的。 猎枪子弹一般是散弹居多,里面要装填火药和铅粒子。 独头弹就是把铅粒子融成大号铅粒,使它刚好能融入弹壳中。 然而徐春林这发独头弹里的火药许是受潮了,从而造成冒白烟无法击发的哑弹情况! 徐春林一愣,脱口而出,“哎我艹……” 刘大明见状高声大喊:“姐夫!!” 随即举着大锤直奔徐春林而来,可是在这布满积雪的山岗背阴沟,他的速度哪有大刨卵子快啊? 只转瞬间,大刨卵子就猛冲过来。 此时大刨卵子心中愤怒加剧,原本他和俩爱妃领着孩子无比快活,没成想被一群两脚兽给偷袭了。 它亲眼瞅见爱妃被两枪放倒,孩子们被吓得惊慌失措,这让当爹的咋能不怒?! 所以它本着你干死我爱妃,那我就让你偿命的架势,直奔行凶者拱去。 只见猪嘴直拱徐春林腿弯,大刨卵子猛地向上一挑,徐春林就在半空完成270度转体,落地发出‘砰’一声闷响。 刘大明见状当即急了,怒吼:“尼玛了比…” 他举着手中大锤就扔了过去,但大锤太过笨重,只在空中画个弧,就落在了大刨卵子半米位置。 这举动不仅没能惊走它,反而让它更加暴怒。 大刨卵子嘴里‘哼哼唧唧’在原地转个圈,认准落地的徐春林,再次狂奔而去。 徐春林摔倒在地时,猎枪滑落到一边,手里攥着的子弹也不知掉在哪了。 只见他侧趟倒地,上身棉袄蜕至腰部,所以他的腰是露着肉的。 这大刨卵子就像是成了精,直奔他露着肉的腰拱去。 这一幕幕与上辈子发生的事如出一辙! 徐春林回头一瞅,当即大惊失色。 “我艹!” …… “我艹!” 山岗半腰,徐宁和李福强紧赶慢赶终是来晚一步。 李福强瞅见后,双眼瞪得滴流圆,当场愣住。 但旁边徐宁反应神速,他攥着扎枪就朝大刨卵子扔去。 身上挂着厚重泥油甲野猪,单使散弹枪、气枪根本打不透,更别说寻常人扔出的扎枪了。 野猪挂甲,就是由于山里蚊虫太多,野猪血旺而毛发稀疏,是蚊虫最喜欢吸血的目标。 为了抵抗炎热夏季,野猪就喜欢泡在水塘里,并在稀泥巴中打滚。 出水后,因有烈日暴晒,很快就能让稀泥巴干燥,从而形成一层泥巴壳。 泥巴壳不但能封锁野猪气温,还能抵挡蚊虫的叮咬。 而被蚊虫叮咬过的野猪,尝尝奇痒难耐,于是它们就专门寻找粗糙树干和岩石蹭痒痒。 在树干蹭上松树油脂,粘上沙粒后就成了保护身体的铠甲。 挂甲的野猪,大多是公猪,而且是大孤子! 大孤子就是离开猪群独自讨生活的公猪,在南方那边叫独公。 徐宁判断这大刨卵子原先应该是大孤子,后来可能是太寂寞就找了俩爱妃,组成了家庭。 大孤子普遍性格凶悍,攻击性强。因为在山里不凶猛点,容易让其他野兽欺负。 而眼前这头大刨卵子,虽说身上挂着泥油甲,但是松油不咋多。 再说徐宁是拼尽全力扔出的扎枪,所以这一枪,直接扎在了刨卵子的肋巴子上! “嗷-嗷-!” 大刨卵子身中一扎枪,哀嚎痛叫两声。 由于疼痛的惯性使它改变了行进路线,顺势就朝刘大明奔去。 徐春林躺在原地一愣,紧忙爬起,喊道:“大明!快跑!” 刘大明听到喊声,立马大跳起身,直接爬到了树上。 这时,徐宁已经夺过李福强手里的老洋炮。 边往前跑,边举枪瞄准,并朝着徐春林喊道:“爸!干它!” 徐春林闻声眼睛一眯,就低头寻找猎枪。 嘭! 徐宁搂火,老洋炮里装着的枪砂,平时打个小兽还行,要是想打死挂甲野猪那是异想天开。 所以这一枪就是想让大刨卵子知难而退。 可惜这大刨卵子不识趣,眼瞅着没拱到刘大明,它把身上的扎枪一甩,扭身就朝着徐宁奔来。 徐春林瞅见它朝着亲儿子奔去,当时就怒了。 “杂艹的!” 他捡起地上的猎枪就要掏子弹,但刨卵子的速度太快,根本赶不上,只能跳脚大骂。 而李福强也反应过来,眼瞅着兄弟要遭难, 他当即大惊,奈何手里的老洋炮已经在徐宁手里被击发,所以他追着徐宁奔去,捡起被扔在雪壳子里的老洋炮。 由于老洋炮使用时间过长,内壁已经被磨薄,在击发一枪后,火药爆炸的高温直接让雪融了一片。 而李福强单手正好握在火药爆炸的位置,所以他这手刚握上去就感受到了灼烧感,当即被烫出俩水泡。 但他为了兄弟安危,强忍着没撒手,而是咬牙朝着野猪扑去。 “兄弟!快躲喽!” 徐宁瞅见那大刨卵子朝自己冲来,他上前迎了两步。 刚捡起刘大明仍在地上的大锤,就瞧见李福强挥着老洋炮,用枪把子朝大刨卵子脸上拍去。 枪把子直接打碎,李福强栽歪倒地,但大刨卵子却没有更改行进路线。 它的獠牙似两把弯刀,低头直不楞登,不管不顾的猛突而来,只一门心思要撞死徐宁。 徐宁心一横,往左边一立,两手抓着大锤扬起,狠狠落下! “杂艹的,整死你!” 咚! 大锤准确落在大刨卵子的脑袋上,发出一声闷响。 旋即,这大刨卵子的嘴就啃在雪中,整个猪身朝前翻了三个跟头。 等它平稳落地时,已经四蹄朝天仰壳了。 5 慈父徐老蔫 一门双神 老牛沟背阴山岗上,邪风阵阵,吹拂枯树枝上的积雪段段坠落。 当雪落声消散,便只剩下寂静! 徐宁缓缓放下木柄大锤,刚才那一锤将他虎口震得发麻。 他转头瞅着四蹄朝天僵死的大刨卵子,只听闻心脏‘咚咚’跳的异常有劲。 前世,他多以猎枪和猎犬击杀野猪,使大锤却是头一回。 只感觉心脏泵出的热血瞬间充盈全身,令他难免有些爽意! 距离他最近的李福强,从雪壳子里爬起来。 也不去管被烫伤的手,更没理会家传老洋炮的损毁程度。 李福强睁圆两眼,表情呆滞的凝视着徐宁。 旁边两手抱树的刘大明,双脚轻轻落地,踩着雪壳子上发出‘吱嘎吱嘎’声响。 他伸着脖子,如同白日见鬼般,张着大嘴,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大外甥。 手持猎枪站在山坳下的徐春林,也是被徐宁这一手惊的目瞪口呆! 他一脸呆滞,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这特么是我儿子?快j13拉倒吧,谁信呐? 同时,徐春林也明白,若不是二儿子徐宁及时出手,那大刨卵子就得直拱他裸露的腰椎! 被三百来斤的大刨卵子拱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丧命山野。 刺骨寒风吹的人眼干涩,徐春林将目光转向徐宁立在地上的大锤。 这大锤是他的宝贝,每回上山就算忘记带干粮,也得带着他的大锤。 因为徐春林就幻想着有机会能使大锤抡死头野猪,这可是他毕生的梦想啊! 没想到被二儿子徐宁轻易实现了。 这特么……心咋那么堵挺慌呢? 眼瞅着徐宁转头将目光递来,对着他勾嘴一笑。 而当爹的徐春林居然刻意闪躲了下,避开了他的眼神。 显然是不愿承认被儿子盖过去的事实。 可他是当爹的啊,怎么可能在儿子面前露怯? 当即就抬起虎目迎了回去。 若说是大儿子徐龙也就那么地了,可这瘪犊子徐二宁整天惹事生非、不干正事凭啥啊? 再说刚才徐春林明显瞅见了徐宁的笑容,那是嘲笑吧? 当儿子的敢笑爹? 好好好! 前翻旧账攒一堆正好算算! 一想起昨晚徐宁犯的勾当,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对于这二儿子徐宁,徐春林是掐半大眼珠子看不上。 旋即瞪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来嘎哈?!” 当徐宁瞅见亲爹完好无损的站在树下,他是很激动的。 他的努力没有白废,成功解救了即将被猪拱瘫痪的徐老蔫! 然而,没等他高兴多久,便听徐春林呵斥一声。 给徐宁造一愣,他眨巴着眼睛望着亲爹,就回想起了徐春林瘫痪后的种种事迹。 徐春林被猪拱瘫痪的事情,声名远播至整个庆安地区。 老蔫儿的外号被收回,徐春林被冠以新名号,唤作徐老瘫! 这徐老瘫从医院回到家后,就开启了作妖。 有好几次徐老瘫都闹着要吃耗子药,说啥都要把自己毒死。 老妈刘丽珍和大哥徐龙、大嫂王淑娟咋拦都拦不住。 幸好徐宁赶饭点回来,遇见这事当即就释放了‘牲口’脾气。 他指着徐春林说:“你要敢吃,我就敢把你寿材卖了!” 徐春林听到这话,瞪着眼珠子就把耗子药扔到了他身上,并破口大骂:“牲口!” 人在时预备的棺材木料称寿材,而徐春林早在81年就给他和刘丽珍准备了寿材。 最顶级的寿材是金丝楠木,次点的是香楠木,而老百姓能用到最好的就是柏木。 这柏木有很强的耐腐蚀性,质地也很硬,还带有一股芳香味,可以起到防虫的作用。 徐春林准备的就是直径60公分的柏木,这等柏木成材就需要300年左右。 哪怕在1984年,这样的柏木也值老鼻子钱了。 所以徐春林一听就打消念头借坡下驴了。 但好景不长,他趁着徐宁不在家,又开始作妖了。 这次手持羊角锤说啥都要把自己脑袋削开花,吓的徐龙都没敢去林场上班。 而徐龙没去上班,也就错过了人生中一次翻身的好机会。 这事闻之可惜,气的刘丽珍拿鸡毛掸子连抽徐春林十来下,可是也不解气啊。 有半拉来月都没搭理他,徐春林自知理亏也甘愿认罚,奈何他没记性。 后来徐宁要结婚,他还拼命阻挠呢。 那次徐宁啥话没说,倒是王二利硬生生开导他三天,才算是开导明白。 其实徐春林啥都明白,他就是嘴硬。 自瘫痪沦为废人,帮不了家里一点忙,反倒成为拖累。 平时再受不到家人的关心和重视,而且刘丽珍时不时就拿话点哒他。 搞得徐春林心里不太舒服,难道他就想在炕上瘫着吗? 他也不想啊,可这不都是命么! 所以,徐春林为了得到家人的关心和重视,才出此下策。 奈何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耽误了徐龙提升工作的机会,还差点害得徐宁娶不上媳妇。 就老徐家这点事,不止在庆安屯是人们的话头,也是附近几个林场家属屯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提起庆安老徐家,那人们都竖大拇指,称赞道:一家出双神,一个妖神一个赌神!过年都不用贴门联,直接把两人照片贴门上,那小鬼瞅了都得含泪走。 还有人提议让老徐家实在不行就去看看‘外科’,兴许有啥说道。 别提了,上辈子老徐家可丢血人了! 但是,这辈子徐宁重回1983悬崖勒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话说回来,且说徐春林站在老牛沟背阴坡一颗树下。 突然嚎出的一嗓子,不仅给徐宁早一愣,还让刘大明和李福强听之一懵。 只见徐宁呆呆的望着他,回道:“我妈说你们没拿干粮,让我给你们送上来。” 徐春林闻言更来劲了,皱眉道:“送什么送,用你送!我问你,昨晚你特么嘎哈去了?” 徐宁听到这话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每次徐春林有难以启齿的话或事发生时,他就愿意翻旧账找个话题掀过去。 这次被他最看不上的儿子救了,本身就是挺难受的事,他肯定不愿承认。 所以,就想着找个话题,直接把这事打住! 但徐宁根本不担心他救父的事翻篇,只因现场有个刘大明白在呢。 徐宁脸上泛着笑容,道:“昨晚搁我二叔家睡觉来着,咋地了?” 徐春林一愣,要是往常徐宁必定喊出经典口号‘我乐意嘎哈嘎哈’。 但这次却极为配合,搞得他把已经准备好的话硬憋了回去。 重新组织语言,道:“咋地?你特么差点被冻死,你说咋地了?” 接着,徐春林就用行动表达了父亲的慈爱。 他把没上弹药的猎枪转过来,单手抓着枪管,使枪把子指着徐宁。 “来,我让你知道知道啥叫咋地了!” 6 戏精与老舅 徐春林没好气的说完,就朝着徐宁奔去,作势就要削他。 刘大明见状紧忙扑过来拦住徐春林。 “姐夫姐夫,消消气。” 徐春林被拦更来劲了,推着刘大明喊道:“且这嘎达!” “姐夫,你瞅瞅二宁都这么大了,还削啥削啊。再说要不是二宁及时赶到,你肯定得被大刨卵子拱到天上……” 徐春林一听这话,当即眼睛就红了。 他本来就不想承认自己被儿子救了的事实,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老了,不如儿子了! 这事放到哪个当爹的身上能好受?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得劲。 再说,刚才徐宁抡起大锤,给大刨卵子一击致命的画面,到现在还在徐春林脑海里盘旋。 他时刻幻想着,如果那是他该有多好啊。 毕生梦想毁之一旦,这特么咋忍吧? “你特么被拱到天上,你懂个卵子,且这嘎达,赶紧滚犊子!” 眼瞅着刘大明拉不住徐春林,一旁李福强也上前抱住他的腰。 “老叔,都怨我!” 徐春林上来牛脾气谁都不顾,喊道:“谁特么你老叔!” “那你看,我和二宁是兄弟,那你不就是我老叔么。” 李福强比徐春林小十岁,大徐宁十二岁,这声老叔喊出来得多大勇气? 可人家李福强不仅喊了,而且喊的很亲热。 “老叔,这事真不怪我兄弟。原本我都把他送回家门口了,没成想他惦记着我,怕我在半道出点啥事,就偷摸跟着我回去了,完了才……” 徐春林听到这话,哪能分辨不出是非啊? 其实就是俩兄弟相互担心,但酒喝的太多,才差点导致被冻死。 徐春林四十多岁,怎么可能不清楚啊,可他就是没松口,一门劲的往前窜。 “跟你没关系,你躲喽!看我咋削这个小兔崽子!” 刘大明喊道:“姐夫!你想想我二外甥刚才多勇猛,要不是我二外甥,你现在能站起来呜呜轩轩的要削他吗?” 徐春林闻言一愣。 心想:玛德,我咋忘了有这么个揣着糊涂装明白的二愣子呢! 随即,他抬脚朝着刘大明腿上就是一脚。 刘大明一下就坐在了雪壳子里,睁着两眼喊道:“要不我二外甥,那大刨卵子就把你拱飞了,你还有劲踹我?” 徐春林眼睛一横,当即:“唉呀,你特么还来劲……” 李福强非常无奈,他两手抱着徐春林的腰,说道:“老叔,我兄弟真不是近引儿地(故意的)!要打先打我,谁让我非拽着二宁喝酒呢!” 徐春林听到这话,直接把他逗笑了。 眼瞅着无法转移的话题,被李福强生拉硬拽回来,当即瞅这小子也顺眼多了。 另外,他也明白,徐宁迟迟不言语,就是等着看他笑话呢。 这要是再不往回圆,有个刘大明在场,恐怕真就没机会了。 所以,他立即就借坡下驴了。 “我打你干啥啊。” 徐春林不往前窜,也不拿枪把子照量徐宁了,只顿在原地问道。 李福强瞧见他不挣扎,就抬头笑说:“我跟二宁是兄弟,那你不就是我老叔么,打一顿能咋地?” 徐春林沉默下来,刚才他看的很清晰。 当时李福强瞅见大刨卵子冲着徐宁飞奔,他二话没说就抄起祖传的老洋炮,朝着大刨卵子挥去,那老洋炮的枪把子都打碎了,他也是一点都不心疼,反而处处关心徐宁。 就这情义,到啥时候都得记着。 徐宁杵着大锤的木柄,站在原地没动,就静静的看着徐老蔫演戏。 上辈子这种戏演的太多,以至于这辈子他都免疫了。 而且他也不吃徐老蔫那套,俩人是亲父子。 俗话说子随父,随根啊。 徐宁啥脾气,徐老蔫就是啥脾气。 但徐老蔫只一个套路演到底,而徐宁好赖懂点技法,灵活应变呢。 况且,‘救父’这种事,若是换做其他人的爹,不说去屯部拿大广播一顿夸,也恨不得跟周围邻居吹嘘一顿。 哪怕不吹嘘不夸赞,是不是也得问两句:儿子受没受伤啊?儿子吓没吓着啊? 可徐老蔫就是不闻不问,反而拿昨晚的事情,堵这件事的话头。 这就是老父亲‘另类’的尊严吧。 徐宁想到这就笑了笑,没招啊,谁让这是他亲爹呢。 况且徐老蔫也挺关心他,只不过关心的方法很不对劲,一般都是拿鸡毛掸子和笤帚疙瘩关心。 美名其曰,你皮子痒痒,我给你挠挠痒! 徐春林刚好转头看见他的笑容,就气不打一处来的抬手指着他。 “小兔崽子,不用你笑,你等回家的!” 这时,刘大明起身用幽怨的眼神瞅着他姐夫。 “姐夫,这我可得说说你,要不是我二外甥……” 眼瞅着刘大明再度把话题转回来,徐春林大喝道:“你懂个j13!闭嘴!” 刘大明闻言一愣,却很听话的闭上了嘴。 他是徐春林从小带大的,正因为他没啥眼色,在成长的道路上也没少挨揍,所以他对徐春林是即尊重又恐惧。 徐宁再也忍不住了,站在原地就大笑起来。 ‘腾’的一下! 徐春林的老脸就红了。 他就知道这‘牲口’没憋好屁,果然在这等着他呢。 这把他气的牙根痒痒,但又没法说。 因为在场的李福强和刘大明都没搞懂徐宁在笑什么,只有徐春林俩父子心里明镜似的。 这时,山岗下传来动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是笑啥呢?唉呀,二宁?你咋上山了呢。” 来人正是赶杖子的三人,王二利、王虎和徐龙。 说话的人就是徐春林的把兄弟王二利。 “二叔,我来给你们送干粮来了。” 王二利笑说:“唉呀,用不着啊,我们这中午打完就回去,到时候整点杀猪菜,那不比苞米面子大饼强多了?” 现在的苞米面子磨的粗,口感没那么好,而且还喇嗓子。 “整j毛杀猪菜啊?” 徐春林眼睛一斜愣,道:“你特么瞎比啊?掐点都掐不准?告诉你四十分钟再打响子,你特么半拉点就搂响,咋地?我那么招你恨,想让大刨卵子拱死我呗?” 王二利被他这嗓子骂懵了。 天地良心,两人虽说平时不对付,但好赖也是把兄弟,咋可能往死整对方呢。 再说,他们就是面上不合,心却像麻花似的合着呢。 要不然也不能两家合拢一块堆打围啊。 如果有人敢欺负的老徐家头上,那第一个站在徐春林身后的肯定是王二利! 正因此,上辈子徐春林瘫痪后,王二利才那么帮老徐家。 帮徐龙调工作,教徐宁打猎,给徐宁找对象,就连彩礼王二利还给出三百块钱呢。 “啥意思?”王二利有些发懵。 徐春林见状来劲,可算找着王二利话头了。 “啥意思?你说啥意思!冒仗了呗!你瞅瞅,这就是我刚才被大刨卵子拱的地儿,它差点拱死我!” 刘大明在旁边接话,“可不咋地,二哥,你且得小心点,这也就是我二外甥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姐夫都得被大刨卵子拱到天上去。” “滚犊子,你要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闭嘴。啥特么叫我被拱到天上去……” 7 兄弟俩都随根儿 徐春林蹬出一脚,把刘大明踹的一屁股坐在了雪壳子里。 他抬头默声望着徐春林,心想我夸我二外甥呢,你又踹我干啥?招你惹你了。 徐春林狠狠地瞪了眼小舅子,就扭头盯着王二利,咬牙说道:“差不点!就差不点!” 王二利闻言略微沉默,随即他就看到刘大明起身,刻意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刘大明回头瞅眼姐夫,他认为这个距离应该很安全了。 这才开口说道:“那可不咋地,差点就把我姐夫拱飞……” “幸好我二外甥及时出马,手持一杆扎枪直戳大刨卵子肋巴扇子!” “给大刨卵子扎的嗷嗷叫,然后又是一枪老洋炮,枪砂直接眯了大刨卵子的眼珠子。” “完了我二外甥使大锤,就把这头大刨卵子给抡死了。你瞅瞅,这不搁哪仰壳呢么。” 徐春林根本没防备,等刘大明一口气说完,已是为时已晚,无法挽救了。 他只能愤恨的听着小舅子吹嘘徐宁刚才的英勇事迹。 王二利和王虎,以及徐龙起初听到这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当他们瞅见徐春林耷拉下来的驴脸,就信了一大半。 一时间,三人皆是露出惊愕表情。 这些年对于徐宁的了解,众人比谁都清楚。 特别是徐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弟弟啥德行,他能不知道么? 可现在,老舅跟他说刚才徐宁使大锤干死一头刨卵子? 我艹…… “我艹!二哥,这刨卵子真是你使大锤抡死的?” 王虎听闻徐宁如此凶悍,当即就两眼一亮,抓着徐宁的胳膊激动询问。 他是王二利的大儿子,比徐宁小半岁。 徐宁瞅见几人迎来的目光,心情非常愉悦。 “嗯呐,我瞅那刨卵子要拱我爹,我这一瞅那还得了?当时就把扎枪扔了出去,后来刨卵子冲我来了,我可不惯它病,直接使大锤给它拍死了。” 王虎兴奋的拍着巴掌,面红耳赤道:“哎我艹,牛比啊!二哥,你啥时候学的这技术啊,有空教教我呗。” 徐宁仰脖轻笑道:“那你寻思我平时在外面就瞎玩么?那街(gāi)里啥能人没有啊,随便跟人学两招都能纵横这公腰岭子!” 徐春林闻言撇嘴心里不忿,还纵横公腰岭子?你且等回家的,我非得找个事,让你知道啥叫横躺炕上八天! 而徐龙也觉得弟弟在吹牛逼,都是自家人谁不了解谁啊? 碰巧使大锤抡死头猪,就敢说纵横公腰岭子了? “你能不能别吹牛比,那小时候谁让生产队的大鹅撵的哇哇哭?” 徐宁听到这事,当即把目光转向大哥,道:“那你还拿苞米杆子往生产队养的猪后腚捅呢,那晚上你没让咱爸打的哇哇哭啊?” “再说,你咋知道我是不是吹牛比,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要不服咱俩练练?!” “练练就练练,你咋地,除了耍钱喝大酒,还会跟我呜呜轩轩了呗?” 说着,徐龙作势就要迎上去。 从小到大,两兄弟没少干仗,每次干仗都是徐宁吃亏。 为啥?还不是因为徐龙比徐宁大四岁。 如果说徐宁的性格偏向他爹,那徐龙的性格就更像刘丽珍,没啥事就愿意拿话点哒他。 多少都随点根! 王二利抬手拦了下,却见徐春林又来劲了。 徐春林一瞅老二挑衅老大,一时心里的天平就斜了。 这也是从小到大的常态,两兄弟干仗的时候,徐春林一般都向着老大,而刘丽珍则向着老二。 “咋特么跟你大哥说话呢?你大哥不比你强啊?” “你瞅瞅屯子里谁像你那么浪?!民警给你送回来多少回了?你知道因为你,我搁屯子里走道都不敢抬头么?!” 徐春林的话越说越重,让旁边的王虎、李福强都不敢吭声。 而王二利听后也不禁皱眉,“大哥,你看孩子打个刨卵子,你老提以前干啥啊?” 一提这事,徐春林就来气,话音一转朝着王二利去了。 “那不都赖你么,要不是你打冒仗,我特么能让猪追吗?” 说罢,在场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笑啥笑?” 徐春林面色通红,明显有点下不来台,所以他把目光锁定了始作俑者。 “老二,你不吹牛比说在街里啥都学会了么?那你给猪开膛吧,我看看你咋使刀的,你要是把这肉割瞎了,看回家我咋削你的!” 兄弟间咋吵吵都行,就怕大人插手,这一插手性质就变了。 而且徐龙也心疼弟弟,奈何这弟弟太不争气,有时候他想起弟弟干的那些事,睡觉都咬牙切齿的。 “爸,二宁刚才那是吹牛比呢,你别跟他一样的。” 徐春林偏心老大,所以听他这么说也没就吭声。 眼瞅气氛缓和,王二利故意问道:“这头刨卵子真是我二侄使大锤抡死的?” 徐春林虽然在教育孩子方面有点不讲理,但平时遇事还是挺讲理的。 所以,他也没撒谎否认,只轻微点下头。 而刘大明憋了一肚子话,终是没忍住。 “那可不咋地,我和我姐夫、强子都在这亲眼瞅着的!那一锤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你且这嘎达!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徐春林顺嘴而出,却没止住刘大明的话头。 只见他跳到王二利身旁,道:“二哥,你是没瞅着啊,就刚才我二外甥那一套猎猪的招,比许大炮都尿性!” 许大炮是隔壁太平屯的老猎户,曾以双响猎枪连续干死两头黑瞎子而闻名于整个庆安地区,打围人尊称他为‘许炮’。 而能被称作‘炮’的猎人,那肯定是打围圈里数一数二的狠人。 “比许大炮都尿性?” 虽说刘大明有时候讲话喜欢夸大其词,但听说徐宁能与许大炮相提并论,依旧让王二利很是惊讶。 徐春林最烦小舅子没眼色这一出,可是回想起刚才徐宁的那一套小连招,确实能与许大炮比一比。 见徐春林没说话,王二利就知道他是默认了,否则以徐春林看不上徐宁这点,他就得想方设法否认打压。 “唉呀,大哥,你瞅瞅!你说你成天拿个大锤耀武扬威的,你不是说要锤野猪么?没想到让我二侄抢先实现了吧?” 王二利轻笑道:“看来啊,我二侄确实比你强!” 徐春林听闻怒道:“说特么啥呢?不用你在这幸灾乐祸,因为你赶冒仗,我差点让猪拱死,这事你咋说吧?!” “你这不好好地么?咋地,哪嘎受伤了啊?” 徐春林眼皮一翻,“别打岔,我就问你咋整。” “你要是出事,我管你后半辈子呗,行不?大哥。” 瞅着王二利溜须的笑容,徐春林冷哼一声。 “呵,你也就这点猫尿了。” 眼瞅着两爹叽咯完,王虎在旁边都等着急了。 他戳了戳雪壳子里四蹄朝天的刨卵子,抬头问道:“大爷,爸,这刨卵子咋整啊?” “开膛呗,还能咋整。” 此时,王二利还记着刚才徐宁说的话呢。 便转头问道:“二宁啊,听你刚才的意思,这些年在外面不是瞎玩,反而学了不少本事?那给猪开膛卸肉会不会啊?” 徐宁笑说:“不太会啊,但我可以试试。” 这时,徐春林歘空插嘴道:“你要是把猪卸瞎了,等回家我指定削你!” 他还记着要找徐宁茬削他一顿呢,要不然这心总是不得劲堵挺慌。 8 卸猪 山神爷老把头 徐春林和王二利教育孩子的方式明显不同,一个善用武力降服,一个善使语言诱之。 两人属于一文一武,更是两家孩子小时候的噩梦! 因为每次被徐春林打完,王二利都会跑过来说教。 后来有次王虎扛不住了,哭喊着说:“大爷,每回你打完我,我爸都来说我,要不然你让我爸别说了呗,你多打我两下。” 从此处就能推断出来,家里孩子对王二利更恐惧,他那张嘴就像唐僧念经,把人说的五迷三道,像喝了假酒似的。 听着徐春林的警告,徐宁咧嘴一笑。 明知徐老蔫正在暗地里磨刀霍霍,准备看他出错,找理由削他一顿。 但徐宁根本不在乎,他好歹是重生人士,且顺利把亲爹从野猪嘴下救出,那也意味着他不是以前的徐宁了。 怎么可能给徐老蔫动手削他的机会呢? 他把大锤递给李福强,便上前两步走到刨卵子跟前。 王虎取出猎刀递给他,笑嘻嘻道:“二哥,我看看你手法。” 此刻,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徐春林脸上挂着红晕,一副期待的眼神望着。 他期盼徐宁割花了肉,这样他就能回家泄愤了。 徐宁接过猎刀,他先是在猪脖子附近照量两下,然后又把刀尖移到了猪肚囊子。 徐春林沉着脸道:“你到底会不会?别特么在这浪费时间,待会都冻上了!”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徐宁以极快的速度,将刀尖没入猪脖子,然后迅速拔出。 接着就见猪血哗哗顺着刀眼往外淌。 虽然这头刨卵子已经死了,但它体内的血依然在流通,所以是能够放出血的。 瞅见儿子下刀极快,徐春林就觉得自己打的花花肠子破灭了,这顿打是找不着机会喽。 略显失望的盯着徐宁的侧脸,却听王二利夸赞道:“好!下刀快狠稳!不错,二宁啊,你看你这天赋,不用在打围上都可惜了。怎么样,以后跟着二叔打围?” 徐宁侧头笑道:“二叔,你是了解我的,我不乐意受约束。” “二叔啥时候约束过你,你不想跟着二叔打围,那你要干啥啊?可别去耍钱啊,咱屯子里那几个耍钱鬼,哪有好人啊?” 徐宁点头:“二叔,我以后不耍钱了。我寻思以后养两条狗,然后没事就上山打围,你瞅我都二十了,这屯子里的媒婆也不知道给我介绍个对象,我不得自己攒钱娶媳妇么。” 听到这话,徐春林冷笑道:“你那好名声,谁家姑娘愿意跟你啊?再说,啥叫你自己攒钱说媳妇,你爹和你妈死了是咋地?!” “爸啊,这话可不兴说啊。”徐龙有点紧张,扯着老父亲胳膊说道。 王二利挥手拍了下徐春林大腿,示意他先别说话。 “二宁啊,你这单靠打围也攒不了几个钱,要不然二叔给你介绍个工作?” 徐春林没忍住,瞪眼道:“找啥工作?可别让他去丢人了!上回去林场汽车班,在车箱子里找人耍上钱了……” “大哥,我跟孩子讲道理呢,你总提以前干啥?” 王二利埋怨两句,见徐春林不说了,他才转头和徐宁说:“二宁啊,你这名声在十里八村都有名,所以咱是不是得先改一改?” 徐宁瞅了眼从怕卵子脖子涌出来的鲜血,道:“是啊,我这不就准备悬崖勒马了么。” “你?呵!”徐春林冷笑连连。 对徐宁说的这些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信。 以前听得太多,现在只当狗在放屁。 徐龙和他爸一个表情,唯有刘大明和王虎、李福强勉强相信。 因为现在蹲地上卸猪的徐宁,明显和往常不同了。 徐宁见刨卵子的血放得差不多了,便一刀划开猪的肚囊子,从里面取出灯笼挂,起身就挂在了树上。 灯笼挂就是动物的内脏、下水。 随即就听他喊道:“山神爷老把头!保佑我兄弟和家里人进山平安,出山大丰收诶……” 徐春林和王二利瞅见他的举动和喊出的话,瞬间一愣。 这是祭山神的贺词啊,没想到徐宁真会。 他刚才不是在吹牛比,这小子在外面确实学了点本事啊。 而李福强、刘大明和王虎也是听得一愣愣的。 以前听老猎户说,进山下山要敬山神爷老把头,打着猎物要给山神爷留一份,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句贺词啊。 其实每年三月十六才是山神老把头的节日,那天要在山脚下的山神庙上供,贡品如猪头、果子、烟、香等等。 而徐宁的举动,确实是在敬山神爷。 待他们回过神时,徐宁已经蹲在地上开始卸猪了。 眼瞅着徐宁手持猎刀稳准狠的下刀,先卸下猪头放在一边,然后卸两前腿、两后腿。 不多时,整头刨卵子就被徐宁卸完了。 雪壳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猪头、猪心、肘子、后鞧、肋巴扇、里脊、护心肉、肥膘油…… 徐宁卸完猪,扭头笑道:“爸,咋样?” 徐春林面对儿子的询问,眼神躲闪道:“恩,就那么地吧,凑合。” 王二利却是双眼放光,真如二侄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这卸猪的手法比之经验丰富的老屠夫,也是不遑多让啊。 徐龙、王虎和刘大明、李福强四人都看呆了。 要不是徐宁活生生在眼前晃悠,他们都以为他被哪个神仙给收为徒弟了,要不然这变化也忒大了! 这一手确实惊的众人目瞪口呆。 王二利双眼放光,说道:“二宁啊,只要你以后好好的,二叔就给你介绍个对象!” “真的啊?” “那必须地,二叔啥时候骗过你。” 徐宁笑说:“那是,你就放心吧,我都学好了,以后肯定踏踏实实过日子。” “这就对喽,你要是早点醒悟,以我二侄这么俊,那十里八村哪家姑娘不都得抢着嫁啊?整不好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王二利这嘴皮子确实厉害,给徐宁说的心里美开了花,一时竟有些憧憬。 而这次徐春林也没拿话呲哒他,显然是被儿子这一手惊懵了。 “二哥,这活啥前学的啊?我瞅着比咱屯的老郑都尿性!” 王虎佩服不已,抓着徐宁的胳膊哀求道:“啥前教教我呗,二哥,行不行?” “好说,以后你要愿意跟我上山打围,我就教你。” “那成!” 这时徐春林皱眉道:“你可别瞎作妖啊,这山林子里啥玩应没有?别再让黑瞎子给掏了。” 王二利笑说:“没事,孩子大了,也是时候该闯闯了。二宁,以后你想上山打围就去家里拿枪,子弹管够!” “妥了!” “别嘚瑟了,你看着过他打围啊?万一……” 王二利苦口薄心道:“大哥,那二宁天天去耍钱你就乐意看了?好赖现在有个兴趣,等没兴趣那天,你咋整?” 徐春林一听也是这么回事,瞪了眼徐宁,道:“赶紧把那边的老母猪也卸了!虎子和大明把这些东西装袋子里……” 王二利说:“大龙跟我下山,下边还有头老母猪呢。” 徐春林一听就怒了,“我就知道你这瘪犊子没放好屁!指定是你看着老母猪手痒痒,才提前放响子的吧?” 王二利自知理亏,谄媚一笑:“大哥,你看这不没事么,再说二宁今个可给咱们一个大惊喜,回家咱哥俩可得好好喝两盅。” 徐春林翻着白眼,每次两人争吵的时候,只要他占理,那王二利就是一套虚与委蛇。 而要是王二利占理,那肯定是得理不饶人,一通狂轰乱炸把徐春林气的肚囊子都要爆了。 9 分肉 人情世故 眼前这头老母猪估摸着能有二百来斤。 徐宁手持猎刀快速放血、开膛取出灯笼挂,李福强在旁边搭把手,把灯笼挂扔到了树枝上。 然后他就瞅着徐宁的刀下的飞快,一会工夫就把整头猪卸完了。 正当李福强撑着袋子,徐宁把卸下来的肉往袋子里装的时候。 徐春林跑过来吆喝一声,“把后鞧、俩肘子、肋巴扇、肥膘装这个袋子里。” 徐宁歪头问:“这是嘎哈呀?” “给你大哥拿着!咋地,让你大哥白陪你跑趟山呐?” 徐春林横着眼语气不善道。 他口中的‘你大哥’就是李福强。 徐宁也反应过劲来,道:“不是得回家再分吗?咋搁山上就分了啊。” “回家让屯亲都看着你分肉啊?这回是林场组织的打围,要不然我和你二叔能有工夫上山么?那刨卵子就给林场了,两头老母猪咱拿回家自己吃。你啥也不懂,就这人情世故,你且得学呢!” 徐宁恍然大悟,不得不说徐春林想的却是很周到。 虽然在旁人看来有点耍心眼子了,但这种做法能缓和不少关系呢。 就说几人在山上打着猎物,抬回家的时候被屯亲看着了,是不是得搭把手卸猪? 这卸完猪,你能让人白帮忙么?不得给割点肉表示表示么,否则屯里屯亲往后还咋相处? 所以,众人才在山上卸猪,到时候用袋子装着,哪怕屯子里人瞅见也不会过多询问。 要不然平常的时候,如打着了野猪,也只是在山上放血开膛。 因为整个猪拽下山比扛着猪肉下山轻松不少。 李福强在旁边听到后,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叔,我也没出多少力……” “你管我叫啥?” “老叔啊。”李福强一愣。 “那我让你拿啥你就拿啥,那么多话呢?我瞅瞅你这手咋地了?” 李福强撑着袋子的手有点哆嗦,徐春林细心注意到就问了嘴。 “没事,刚才抄枪的时候烫了下。” 徐宁闻言把他手摊开,就看见两颗黄豆大的水泡。 “大哥,你咋不吱声呢?” “没多大事。” 徐春林说:“待会跟着回家,家里有獾子油,到时候吃完饭,你拿回家抹两天就好了。” 李福强笑着说:“不用,我家……” 徐宁怼了他一下,道:“大哥,我爸让你去家里吃饭呢。” “啊?啊!那行,那就麻烦我老叔老婶了。” “麻烦啥,你俩赶紧把肉装上。” “诶。” 李福强笑脸重重点头。 这些年,他是头次接受邀请去旁人家里吃饭。 以他的名声,旁人恨不得躲着他走,但徐春林今日盛情邀请是为啥? 还不是看准了李福强出手帮徐宁那一下? 人啊,就是你帮我、我帮你,慢慢积攒下的情分。 徐春林从雪壳子里捡起扎枪和老洋炮,瞅着受损严重的老洋炮,默默不语。 他也知道这把老洋炮的名声,以前和李福强他爹搁一块玩的时候,就听他爹说过,这老洋炮对老李家来说是意义非凡啊。 如今为了帮徐宁,造的稀碎…… 徐宁和李福强装好肉,一人扛一袋就朝着徐春林聚拢。 “强子,这枪把子碎了,哪天我找孟瘸子再给你做个枪把子,完了你就把这枪挂家里别往外拿了。你要想打猎就去家里取这把枪。” 徐春林拍着自己背着的猎枪道。 这也是当爹的再给儿子还情分呢,徐宁只能站在旁边暗暗苦笑。 以他和李福强的关系,根本用不着这么生分。 而李福强被徐春林这热情劲给整不会了。 连连摆手:“老叔,不用……我平时上山就放个夹子,下个套子也用不着枪。” 徐春林板着脸道:“那咋地,以后你搁家就呆着啊?这二宁不是要上山打围么,到时候你跟着点,我放心。” 徐宁没吭声,他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不给自己儿子找队友呢么。 “啊,那我明白了,行!老叔,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跟着。” 徐春林点点头,瞅了眼徐宁,呵斥道:“瞅啥呢?往家走啊!” 徐宁呲牙笑了笑,然后扛起装着老母猪肉的袋子就向山下走去。 李福强、徐春林、王虎、刘大明也扛着各自的袋子,跟在后头。 不多时,几人就瞅见了正在装肉的王二利和徐龙。 他打的这头老母猪不大,卸完只有不到二百斤,再把骨头去掉,净肉就剩一百斤了。 几人汇合后,就朝着庆安屯子走。 路上,徐春林和王二利时不时逗两句嘴,有时候还悄默声聊两句。 王虎靠在徐宁旁边,一个劲问他咋学会的卸猪,徐宁无奈只能搬出‘街里能人多’的借口,一通打发。 徐龙在后头死死盯着弟弟的后脑勺,暗下狠心,往后徐宁要是再去耍钱,他指定和徐老蔫一块削他! 就这卸猪手法,如果不去打围,也能去屠宰场混个温饱。 何必整天瞎浪呢?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这满地积雪的山路。 一行人足足歇了好几起,把铝饭盒里的饼子和咸菜消灭,又走了将近两小时,这才摸到庆安屯子的边。 徐春林和王二利得把刨卵子肉送到屯部,再由屯部给屯子里的庆安林场家属分肉。 正当分别时,徐春林对着李福强说。 “强子,你把肉送回去。完了把你对象和孩子都叫着去家里,帮你老婶他们忙活忙活。” “诶。” 李福强回应一声。 其实,他是有些许为难的。 因为他喝酒招人膈应这点,他媳妇杨淑华跟他的感情已经差不多快到崩溃边缘了! 平时两人在家就不怎么说话,交流全靠一对龙凤胎儿女。 但杨淑华做人做事没毛病,哪怕再看不上李福强,她也把一日三餐准备好,不带让李福强饿着肚子的。 从屯西头进去第三户,就是李福强家。 他站在门口一顿,徐宁见状主动道:“大哥,我跟你进屋啊?” 他这话可解了李福强燃眉之急,当即点头答应。 徐宁把肩上扛着的肉袋子交给徐龙,让老舅三人先回去。 旋即,两人走进院里,李福强隔着老远就喊道:“媳妇,兄弟来家了。” 杨淑华正在西屋给孩子们做棉袄棉裤呢,听声就放下手里活走到了外屋地。 正迎着徐宁两人进屋,她没掉脸子,反而笑着点头招呼:“兄弟来了啊,晚上搁家吃,嫂子给你做醋溜白菜。” 徐宁笑说:“今天恐怕不行,嫂子,你得跟我去家里吃饭。” “吃饭?” 杨淑华有些发懵。 自从嫁给李福强,她就没受谁邀请去过人家里吃饭。 因为自打李福强他爹死后,他们老李家就和屯子里人没啥人情来往了。 “啊,是这么回事…” 徐宁把山上的事一说,杨淑华就明白了。 她摆手委婉拒绝道:“兄弟,他啥样我能不知道么,能帮上啥忙啊,可别客气。” “嫂子,没跟你客气,吃饭这事是我爸说的,可不是我自作主张。” 杨淑华一愣,点头:“啊…可我家俩崽子还没放学啊。” “他俩不得跟我家凤儿一块回来么?到时候我去屯口迎迎呗。正好你去家里能帮我妈他们忙活忙活。” 凤儿,大名徐凤,徐宁的妹妹。 10 大黄狗 初次登门 这时,李福强把肉放在锅台上,像献宝似的,说道:“媳妇,你瞅瞅老叔给咱拿的肉!” 杨淑华瞅见肋巴扇、俩肘子、后鞧和肥膘油后,眼睛一亮。 这么些年,李福强拿回来最好的肉就是跳猫子和山鸡。 平常都是她给人家做完大席,东家才把剩菜给她点,然后拿回家给俩孩子解解馋。 瞅见这老些好肉,她心里确实挺美的。 咋说到过年的时候,终于能吃顿像样的年夜饭了。 既然老徐家这么大方,那她也没必要装假,便说:“那行,等我把肥膘油拿水泡上。” 她依然没搭理李福强,徐宁瞅了眼笑说:“让我大哥把肉搁外头缸里冻上吧。” 杨淑华抬头一瞅,扫了眼李福强,没好气道:“瞅啥呢?兄弟让你把肉搁外头缸里呢!” 李福强愣了愣,反应过来,“啊,好,好嘞!” 这是近俩月以来,媳妇头次和他说话,便呲牙傻乐一声。 然后,他提着肉出门,走到下屋把肉分别放到了袋子里,扔进了酱缸。 这年头,东北农村没有冰箱。 所以就把日常吃的东西,比如粘豆包、饺子放在室外。 为防止动物啃食,就把食物放到酱缸里,上面用盖帘和棉被一盖,就形成了天然冰箱。 而冬储的蔬菜,如白菜、土豆、萝卜等,都放在地窖里用土埋上,这样储存时间长,还能防止受冻。 屋里,徐宁靠在门框,笑说:“嫂子,你和我大哥总这样不是那么回事啊。” 这话他不应该说,其一他没结婚,其二他是外人。 但他必须得说,还得说透! “那咋办,屯子里谁不说他?你看有几个能瞧得上他的。” “人无完人,谁能没有缺点呢,改呗。” 杨淑华冷笑:“是狗改不了吃屎。” 又想到徐宁,紧忙道:“嫂子不是说你。” 徐宁满不在乎,“没事啊,我也确实该骂。嫂子,你相信我不?我肯定能改好,也能让我大哥改好。” 杨淑华笑了笑没吭声,明显不相信。 得,这话白说了。 …… 庆安屯共有八十六户,约莫三百多人。 他们大部分人的祖籍都是来自北方各地,如辽西、辽东、蒙东、吉北、鲁东。 在此扎根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支援建设、饥荒灾难… 但随着数代磨合,他们已经把北方各地的方言和传统融合到了一块。 所以不存在文化差异。 此时,老徐家相当热闹。 自刘大明进屋,他的嘴就没停下过。 他靠在门框掐着烟卷,讲述着徐宁在山上是如何大显神威。 他一惊一乍的讲述,令刘丽珍、韩凤娇听得是心脏直突突,就像过山车似的。 起初,俩人并不相信,因为那是不干正事的徐二宁啊,他哪学过打围啊?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大事。 但徐龙和王虎在旁边帮腔后,两人才姑且相信了点。 韩凤娇听到王二利打冒仗,她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 咬牙愤恨对王虎道:“你爸又作妖了,是不?他要不提前开枪,你大爷能受这险?” 王虎笑了笑没敢吭声。 徐龙打圆场:“二婶,我爸这不是没事么。” “要有事就晚了!等他回来地。” 一直没吭声的刘丽珍,已经被弟弟讲述的故事惊懵了。 就如徐春林亲眼见着徐宁抡大锤干猪一样,她内心此刻也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自从徐宁降生在老徐家以来,还是第一回干出这等大事。 这让当妈的怎能不激动? 她也忍不住想:这是我那驴性儿子干出的事? 可左右瞅瞅,都没瞧见她那牲口儿子。 便板着脸道:“二宁咋没回来呢?又去耍钱了吧?” 刘大明闻言猛拍大腿,“哎妈呀,净顾着吹牛比了,都忘…” 徐龙接话道:“妈,忘告诉你们了。我爸说让李福强一家晚上来家吃饭,二宁过去请了。” 刘丽珍听儿子没去耍钱,心里宽敞不少。 “是得请人家吃饭,那李福强平时看着不咋准成,没成想关键时刻挺能靠得住呢。” 韩凤娇疑声道:“那昨晚间二宁差点…” 刘大明听闻就把昨晚间的事解释了一遍。 听到是个误会,刘丽珍道:“这么说,李福强还挺仁义呢。” 韩凤娇问:“那屯子里人说他酒品不好是咋回事?” 刘大明有啥说啥,“也不是酒品不好,就是喝酒磨叽,爱絮叨,车轱辘话乱转。倒是没听说他喝完酒就耍,再说他也挺长时间没和屯子里人接触了。” 韩凤娇点头:“确实不咋接触,听老黄大娘说他挺独性。就因为喝酒,他媳妇在家都不咋搭理他。” 独性,在东北一般形容这人不好相处。 刘丽珍皱皱眉:“那杨淑华多好个人啊,徐龙结婚还是她掌勺给做的席呢。” “嗯呗!” 这时,院里的大黄狗叫了起来。 众人抬头一瞅,便急忙出门迎接。 虽说来的不是啥贵客,但这是俩家人头次正式接触,必须得拿出态度。 要知道老李家祖传的老洋炮都打碎呼了。 院里,大黄狗不停犬吠。 徐宁见状走过去拍了下它脑袋,止住了它的叫声。 这大黄狗和隔壁王家的小黄都属于猎犬。 但都不是头狗,而是帮狗。 顾名思义,头狗就是领头打仗的将军,负责寻踪追迹发号施令。 而帮狗则是跟随头狗冲锋陷阵的左右先锋! 屋门敞开,刘丽珍等人相迎而出。 这让杨淑华很惊讶,没等她多想呢。 徐宁便开口道:“妈,我大哥和嫂子来了。” 平常两家人没啥来往,只他和李福强有交情。 所以他得先打开话头,让刘丽珍知道自己是啥辈分。 否则喊差辈儿,那就成笑话了。 李福强开口称呼:“老婶。” 刚才搁屋里闲聊,谁都没提李福强对徐春林称呼这事。 所以,刘丽珍愣了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老婶。” 杨淑华也称呼一声。 刘丽珍笑脸相迎,对着李福强点下头,便拉起了杨淑华的胳膊。 “快进屋,可有日子没见着淑华了。” 杨淑华笑说:“嗯呐,我平时就搁家,有活才出门呢。” “这以后可得常串门啊,咱都不是外人,当这是自己家一样,别和老婶客气啊。” 韩凤娇接话道:“这外道啥啊,都一个屯子住着,再说大龙结婚前儿,还是淑华给掌的勺呢,那席面就没人不夸的,都说淑华手艺好。” “可不是咋地!” 打开话匣子,这场就不会冷。 众人渐渐熟络起来,刘丽珍扯着杨淑华拉进了东屋。 韩凤娇倒了点茶水递给她,随即她们就唠起了家常。 而徐宁左右瞅瞅,却没瞅见李福强。 心里有些纳闷,这咋一会工夫没照顾到就消失了呢? 但他没放在心上,心想也许是上茅房去了。 屋内,杨淑华坐在炕沿边也注意到了,内心愤怒不已。 哪有初次登门连屋都没进就消失的啊? 这也太不懂事了! 心里越发对李福强失望透顶。 11 抬头香与低头香 大黄狗从窝里窜出来,低头哼唧两声。 随即便有三人迈入院里,正是去屯部送肉的徐春林、王二利,以及消失约莫有六七分钟的李福强。 三人进屋,杨淑华瞅见后就起身喊了声老叔,徐春林笑盈盈的点头。 这时,李福强从后头钻出,把手里拎着的兜子放在柜上。 “老婶,初次登门没啥准备,给你和我老叔买点罐头和槽子糕。” 刘丽珍闻言一愣,埋怨道:“瞎花那钱干啥啊,强子,你说你这不是见外吗!” 李福强笑说:“应该的。” 杨淑华对他的举措相当意外,来时的路上她就想提一嘴的,但当时徐宁和李福强一直在唠嗑,她就没找着机会言语。 在东北,一般初次登门都得拿点东西意思下,哪管贵贱呢,心意必须要有。 而且提出拿啥东西,大多都是老爷们开口。 原本杨淑华以为他没想到这块,却没成想他直接以实际行动给她涨脸了。 “老婶,这是孝敬你跟我老叔的,有啥见外地啊。” 徐宁说:“妈,我大哥大嫂的心意,你就收着呗。那往后相处的日子不长着呢么。” 徐春林点头:“孩子给买的就收着吧。” 刘丽珍听到这才干脆点头,“那行,老婶收下了,往后再来可不兴买东西了啊。” “诶!” 李福强笑着点头。 这时,他瞅了眼杨淑华,而杨淑华也撇了眼他,眼神里流露着一丝欣慰。 以前两口子不咋和屯里人接触,她本以为李福强不通人情世故呢,但现在却是感觉误会了。 接下来,刘丽珍主张该烧火烀肉了,所以韩凤娇、杨淑华就来到外屋地搭把手。 徐春林拍着刘大明脖梗子,没好气的让他赶紧回家,把他媳妇吴秋霞喊来帮着忙活忙活。 刘大明这才恍然大悟,紧忙跑回了家。 没多久,他就拎着媳妇吴秋霞来了。 刘丽珍给她重新介绍了李福强两口子,因为关系是从徐宁这论,所以他们得管刘大明两口子叫老舅和舅麽。 其实刘大明只比李福强大五岁,但一点招没有,辈分在这摆着呢。 由于晚间有四个家庭,共十六口人吃饭,所以刘丽珍就把徐宁住的东厢房的灶台也用上了。 平时东厢房的灶是给狗插食用的,烧的柴火不多,徐宁嫌乎冷就去老王家跟王虎、王彪睡。 徐龙、王虎、刘大明在外面使炭火撩猪毛,等处理好猪蹄、肘子上的猪毛后,就把它们扔进锅里焯水。 今日菜系相当丰盛,刘丽珍四人定下六道菜,有红烧肘子、酱焖猪蹄、糖醋排骨、酸菜炖大骨、拆骨肉蘸蒜泥、凉拌白菜心。 这席面在当今,轻易是吃不着的。 只有某家办事请客,才能见着一顿。 因为很多家庭连大米都吃不上,只能吃苞米面和咸菜度日。 那徐春林在林场是大会计,每月工资52块,徐龙在林场保卫科,每月工资32块。 俩人加一块堆,一年就能挣1000来块! 所以老徐家在屯子的生活正经不错,属于最顶层了。 要不然徐宁在请杨淑华的时候,她为啥发懵呢。 原因就在这,要是徐宁和李福强单独相处,她还能理解,毕竟两人臭味相投。 可现在却是俩家庭正式接触了,这就耐人寻味了。 她平时给人掌勺做大席,一次能挣个2、30,勉强能养家糊口。 但李福强平时屁事不干啊,家里还有俩孩子,这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了。 杨淑华把烀肉锅里上层漂浮的沫子撇掉,扔一把佐料进去,便盖上了锅盖。 不多时,肉香就飘了满屋。 徐宁望着屋内屋外各自干活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也感染了他的心情。 外面,徐龙、刘大明正在燎猪毛、把大肉块切成小块。 屋内,徐春林和王二利叽咯着今日在山上打围的事,两人的攀比心不减。 要说往常,徐老蔫不可能提起徐宁,但他今日实在是太涨脸。 就当着他面,与王二利呛呛了起来,说二宁使大锤抡猪,在整个庆安也是独一份。 王二利听闻一滞,以前徐宁都是拖后腿的,没成想今个却露了脸,让他很是难受。 刚聊到这,外屋地的韩凤娇就掀门帘走了进来,笑着招呼王二利去西屋。 两人来到西屋,韩凤娇就抬手给了他一拳。 “你那坏心眼子能不能别用大哥身上?啊!我跟你说多少回了。” 王二利笑说:“我不寻思跟他闹笑么,谁让他非得抢我炮头。” 韩凤娇咬牙切齿的,“你就作吧,真给大哥整出点啥事,你心里就得劲了。” “诶呀,不能出事啊,我心里有数。” “等出事那天就晚了!我告诉你嗷,我可是听说了,今个要不是二宁正好上山遇见,大哥就悬了!” 王二利收起笑容,点头:“恩,我下回注意。” “你说你们哥俩啥都比来比去,有啥意思。” “那咋没意思呢,我俩从小就这样…” 韩凤娇冷眼瞪了他一下,就要往外走,却被王二利一把扯住。 “诶,我看嫂子把东厢房烧的挺好,晚上让王虎王彪跟二宁睡呗,咱俩再琢磨个姑娘。要不然徐老蔫总和我提他家徐凤,这把我气的肚子都要炸了。” 韩凤娇骂道:“滚犊子,老没正形的!” 就在两人搁西屋说悄悄话时,东屋就只剩下了徐春林和徐宁。 父子二人各坐一边,偶尔对视一眼,却瞬间转头避开。 刚好徐龙进屋卷颗烟,打破了僵硬气氛。 他看弟弟坐在炕梢呆呆望着窗外,便问道:“二宁啊,今儿咋没瞅见你抽烟呢。” 徐春林闻言把脸转了过来,盯着徐宁。 “戒了。” “戒了?” 不仅徐龙愣住,就连徐春林的脸都僵住了。 徐宁扭头瞅着徐春林,道:“爸啊,我跟你说个事呗。” “说。” “我听说,老常家的黑狼下了窝狗崽儿。我想去寻摸两狗崽子,到时候训一训,跟着我上山打围。” 徐龙一愣,“你真要打围啊?” 徐宁点点头。 而徐春林则皱眉盯着他,寻思着刚才的话里有多少真话。 “你知道啥是猎狗吗?知道咋看好狗癞狗妈?咋拖咋训吗?” “那咋不知道呢。” 徐宁翘腿继续道:“头狗分香头好赖,好香头闻的远,香头还分抬头香和低头香呢。” 兽类在树干蹭痒痒就会留下气味,而它们走过的路也会留有脚印,低头香猎狗就是通过兽类留下脚印和气味追踪猎物。 而抬头香猎狗就厉害了,它们只需抬头一闻就能知道哪里有猎物,因为兽类身上的味很大,通过风吹能飘六七里地。 “挑狗得看狗脾气咋样,要打猎的狗肯定得选性格火爆的,温顺的肯定不行,咱家大黄就差点。其次得看身形、重量和爪子……” 徐龙很是意外,徐春林也诧异的盯着他。 “真懂啊?” “啊!” 徐春林寻思片刻,板着脸道:“给你买两条狗倒是行,但你得保证以后不去瞎浪,你瞅瞅整个屯子,谁特么像你似的,成天搁哪晃悠。” “嗯呐,我保证以后不瞎晃悠了。” 说罢,徐宁就笑嘻嘻的走过来,把手往徐春林面前一摊。 徐春林瞅了眼他的眼睛,没好气道:“上辈子该你的!” 然后他就从兜里掏出24块5,扔在了炕上。 “你要敢拿这钱去耍,回来我就打折你腿!” 徐宁把炕上的钱一划拉,就揣进了兜。 “诶呀,你就放心吧,今个都保证多少次了,你们咋就不能信我呢。” “你让人敢信吗?以前信你多少次了,你妈背地里掉多少眼泪,你记着么?” 徐宁听闻没吭声,只把手瘫在了徐龙面前。 “嘎哈啊?” “掏钱啊,咱爸都支持了,你差啥啊?” “哎我艹!你是真不要脸啊。你大嫂回娘家前是不是给你钱了,你还跟我要啥啊?” 徐宁笑道:“你背着我大嫂藏私房钱,我不该跟你要吗?” 徐龙听闻就没了脾气,他瞅了眼老爸,可徐老蔫像没听着似的,自顾自在哪捅咕老旱烟。 他叹口气,从兜里掏出十来块,拍在徐宁手里。 “等你大嫂回来,别特么瞎说话嗷。” “嗯呐。” 徐春林点燃烟卷,道:“趁现在有工夫,赶紧去把狗崽儿定下。” “诶。” 12、买狗崽儿 老常家的黑狼是庆安这片数一数二的抬头香猎狗,不仅香头好,趟子也远。 与黑狼配种的是太平屯许大炮家的青狼,这青狼也是抬头香,香头中不溜,趟子却足有八九里地! 这俩庆安地区的顶级猎狗下的崽儿,能没有人惦记么? 所以,徐宁当即就去东厢房与老妈说了声。 对此刘丽珍没啥说的,只要二儿子不去耍钱瞎浪,他想干啥当妈的都支持。 在院里燎猪毛的王虎和李福强一听,也要去凑个热闹。 刚好他们买完狗崽,就能在屯口迎迎几个孩子。 随即,三人便走出了院门,朝着老常家走去。 屋内的徐龙见弟弟走了,他紧忙凑到老爸跟前儿。 悄默声说:“爸啊,咱俩那钱还在吧?” 徐春林得意老大,两人攒下的私房钱就放在了一块。 “在,你那162,我那243么,刚才我去茅房还查了一遍呢。” “啊,那我就放心了。”徐龙笑了笑。 “没出息!”徐春林翻着白眼道。 这私房钱是打围攒下的,不止他俩有,王二利也有。 这时候,王二利走进东屋见没有旁人,就凑到徐春林跟前儿。 “大哥,我听说黑瞎子胆又涨价了,咱那颗草胆有半斤左右能卖1400!” 徐春林眯着眼,悄声道:“赶有工夫就去街里卖了,回家就说卖了1100。” “妥了!” …… 庆安屯老常家是老猎户,常大年将近六十了,还领着狗上山打围呢。 他家养着三条猎狗,有两条是帮狗,一条是头狗。 这三条狗和太平屯的许大炮家两条狗是一窝出,而且两家人关系不错。 只因前些年,常大年的儿子上山打围被六百来斤的黑瞎子给扑了。 尸体都被撕碎呼了,是许大炮领着狗上山给寻回来的。 办完葬礼,许大炮和常大年就上山把那头黑瞎子打死了,算是报了仇。 奈何人死不能复生,唯一的儿子没结婚就死了,连个种都没给老常家留下。 常大年悲伤至极,感觉活着都没啥奔头了。 这时候也是许大炮开导他,没儿子不是有个姑娘么,招个上门女婿呗。 就这么地,常大年才提起精神,给自家姑娘招了个女婿。 但是姑爷子和儿子能一样吗?这姑爷子是个怯懦的人,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 常大年想带着他上山打猎,他却唯唯诺诺推来推去,哪怕跟着上山了,也一直拖后腿。 这让常大年一身力气没处使,瞅着姑爷子就闹心。 后来,常大年的弟弟病逝,弟弟家的俩儿子就来投奔他了。 这三人趣味相投,常大年就教两人打猎。 那段时间,常家兄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所以他对常家兄弟非常好。 但好景不长,常家兄弟打猎技术学的差不多了,也攒下点钱,就露出了真面目。 他们来投奔常大年是看他颇有家财,就想着给他养老送终,顺便继承家产。 可人家常大年是有姑娘和女婿的,虽然女婿性格懦弱,但却极为孝顺,哪能把这大好便宜送给侄子呢? 所以在看清常家兄弟面孔后,他就做出了选择,把常家兄弟赶出了家门。 然而常家兄弟没离开庆安屯,而是利用这段时间跟着常大年打猎攒下来的钱,在屯里买了两座房子。 而平时常家兄弟与常大年的关系也不咋好,因为他们总是上山破坏常大年下的套子、夹子。 这些年过去,常家兄弟都结了婚,且日子过的正经不错呢。 想到这,徐宁就露出了冷笑。 他为啥知道老常家有窝狗崽呢?原因还是在常家兄弟这。 上辈子徐宁衣锦还乡,受邀去常家兄弟老大常西风家吃饭,饭桌上常西风亲口跟他说的。 他们两兄弟得罪了常大年,肯定不能亲自去买,所以他们就让老光棍子王长海去买狗,买来的狗崽再转手给常西风。 而这两条狗都是好狗,一条斑点花纹是抬头香,性格火爆,香头好趟子远。 一条是大小眼的帮狗,听常西风说,这条狗下口才狠呢,曾打一头四百斤刨卵子,一口就咬住了刨卵子的裆间,把肠子都给拽出来了。 这两条狗,徐宁势在必得! 况且这常西风不是啥好东西。 当时徐宁和常家兄弟喝完酒,就被怂恿着上了局。 那天他喝了不少酒,神志都有些不清醒,最终被这兄弟俩做局赢了他二十多万! 等他落魄回家后,常西风瞅见他就落井下石,传播谣言。 还说孟瘸子家姑娘孟紫烟是庆安第一活寡妇! 听到这话,孟紫烟大病一场,至此落下病根,直到郁郁而终。 扪心自问,徐宁从未得罪过常西风,他为啥要这么做呢? 无非是羡慕嫉妒。 既然回来了,徐宁是铁定不会放过这常家兄弟的,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老常家离屯口不远。 徐宁三人站在门口朝院里吆喝。 “老爷子搁家没啊?” 屋里走出一人,正是常大年。 他瞅见三人就紧皱眉头,态度生硬道:“有事啊?” 徐宁见状示意李福强和王虎别说话,他很清楚老爷子为啥是这态度。 只因那常北风和他是臭味相同,都喜耍钱。 “我听说你家黑狼下窝狗崽儿?” “跟你有啥关系?” “我想买俩狗崽上山打围。” “打围?呵,你知道从哪上山么?赶紧回家去吧,少和那瘪犊子玩应耍钱,那不是啥好揍!” 徐宁闻言笑道:“我前儿赢常家兄弟四十来块,往后就不跟他们玩了。” “你赢了?” 常大年听到这心情好受不少,态度温和道:“那狗崽你也买不了,都定出去了。” 徐宁往前走两步,小声说:“老爷子,是不是老光棍子王长海定的?” “你咋知道捏?” “我们搁王长海家耍钱能不知道么,你想想他一老光棍子买狗干啥?前几天,我看他和常西风搁外屋地撕吧来着,好像是常西风给王长海钱来着,当时我没多想,以为是正常抽水呢。” 借用王长海家的地,得给人家点费用,故此叫抽水。 常大年一听就皱起眉头,招呼三人进屋唠。 外屋地,他闺女和女婿正在烧火,打声招呼就坐在了东屋炕上。 “小子,你和大爷好好说,你真看见两人撕吧了?” “那我骗你干啥。” 常大年点点头,他心里也犯合计,那老光棍子王长海整天狗屁不干,买狗崽子干啥啊? 他说是给家里亲戚买的,但常大年根本没往常家兄弟哪处想。 经徐宁提醒,他越想越不对劲。 “大爷,我能看看狗崽不?” 常大年瞅眼他,松嘴道:“看吧,搁炕梢呢。” 炕梢,立着一木箱子,箱子里铺着棉褥子,里头有五条狗崽子。 狗崽儿都睁眼了,瞅模样应该有20多天。 它们都在箱里老实趴着,瞅见有陌生人出现,便磨牙‘夯~夯~’哼唧。 徐宁瞅这些狗崽都不错,三条毛色青黑,一条斑点花和一条大小眼。 从体型来看它们都很敦实,爪子厚大,性格也挺活泼。 这种狗若是养好了,足能养到百斤,再稍加培养就是顶级猎狗! “这三条狗都定出去了?” 13 大耳瓜子与瘪犊子 徐宁看得出那三条青黑是最好的狗,因为他瞅了眼后腚,这后腚大拖出来的几率也就越大。 “拢共生五个崽子,配种的时候就答应许大炮给他三条,这三条是给他留着的。” 徐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许炮最近身体…” 常大年摇摇头:“不管他咋地,这狗我都给他留着,除非他自个跟我说要卖。” 起初,许大炮刚生病时,还跟常大年开玩笑说,青狼和黑狼的种不管生几个,都得给他留下仨。 到时候他拖一拖,兴许能拖出个东北地区最顶尖的猎狗。 可是他从今年秋就一病不起,且病情越来越严重,这几日已经起不来炕,完全瘫痪了。 一时,徐宁把心思想到了许大炮家的几条狗身上,因为上辈子这些狗最终都落入了常西风手里! 为此常大年还提着板锹去找常西风要过狗,奈何他岁数太大,劲头已赶不上年轻时候,就被常家兄弟轰了出来。 足以见得,常大年和他那俩瘪犊子侄儿仇恨很深。 这时, 院门外,一个穿着破棉袄,瞅着窝窝囊囊的汉子喊了两声。 “常老爷子搁家没啊?” 众人抬头顺窗户望去,徐宁瞅见这人心就稳了,他正是老光棍子王长海! 常大年磨牙切齿:“小子,你仨搁屋里呆着,我出去瞅一眼。” 徐宁三人应声,便见常大年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见到王长海,常大年直接薅着他脖领子。 “你特么给谁买的狗?说实话,要不然我整死你!” 王长海发懵的瞅着他,瞅着他红眼模样,哆嗦道:“我,我家亲戚呐。” “亲戚你玛比!说实话,我艹你瞎玛的。” 王长海肯定清楚他啥脾气,瞅见他这状态也不敢撒谎了。 “我我…常西风让我来买…” 常大年听到常西风三字就忍不住了,抬手照着王长海脸蛋子就是一巴掌。 “给我滚j13犊子!” 王长海被打的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只感觉脑袋瓜子嗡嗡的。 常大年从兜里掏出他给的20块钱定金,撇在了地上,然后就转身回屋了。 而王长海瞅着地上的钱有些发懵。 他没想明白常大年是咋知道,他是给常西风买狗的呢? 难道有人偷偷报信?不能啊,这事就他和常家兄弟知道啊。 那常西风拢共给他80块钱,告诉他只买两条狗,能谈多少价格,剩下的全是王长海的。 原本他已经谈到70抱走俩狗崽,没成想常大年提前发觉,不仅没抱走狗崽赚10块钱,还挨了一嘴巴子! 这心啊,别提多憋屈了。 他恶狠狠瞪了眼老常家,却瞅见窗户内有三人正在呲牙偷摸笑。 一时,他竟有点不敢相信,那是徐二宁? 不是他,又是谁! 坏了他10块钱的生意,这事记下了。 往后徐宁去他家耍钱,必须狠狠抽水,把这钱挣回来。 然后王长海就撒丫子跑回去报信去了。 屋内。 李福强和王虎就知道这趟买狗崽不简单,但他俩人不知道常西风啥时候得罪了徐宁。 但是,徐宁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作为兄弟没有瞎问,只孤身支持就行了。 而徐宁抱着膀子目送王长海离去后,心里极其畅快,有一股爽意散发至全身。 他是故意让王长海瞅见的,就是要明确告诉常西风,你特么等着吧,咱俩对上了! 常大年进屋说:“二小子,那仨狗不能给你,剩下那俩行。” “诶呀,大爷,你看多钱呐?” 从进屋李福强就没咋吭声,如今胜局已定,他才忍不住言语。 原本他是想给兄弟讲讲价,奈何他不知道常大年啥性格。 因为俩家是一个屯西头,一个屯东头,平时都不咋能见着面。 常大年闻言心里就不舒服了,这时候我跟你讲情,你跟我讲钱? 他换副面孔就要送客,却被徐宁紧忙拉住胳膊。 “大爷,这是我大哥李福强,他不咋懂。” 常大年盯着李福强,“大酒懵子啊?呵,你们这关系处的挺到位啊。” 李福强没理会讽刺自己的话,倒是对后半句很在意。 “那关心老到位了,我和我兄弟今个上山救的我老叔,我兄弟还使大锤抡死头三百来斤的大刨卵子呢。” 常大年闻言愣了愣,你老叔?谁啊,哦,徐春林啊。 还使大锤抡死头大刨卵子? 别是吹牛比吧。 王虎在旁边帮腔,两人一块把山上发生的事学一遍。 常大年听完都懵了,心想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徐二宁的身手能和许大炮有一拼呐。 他捋着头发,道:“没撒谎吧?” “那撒啥慌啊,这点事不至于。”李福强说道。 徐宁在旁边点头笑笑。 常大年盯着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吹牛比,便问道:“你会拖狗啊?” 拖狗就是训狗,方法有很多,常用的就是以食物诱之。 徐宁干脆点头:“会。” “那你说说。” 随即徐宁就把如何拖狗的话,说了一遍。 常大年听后,暗暗点头,因为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 “小子,以前没听说你会打围啊。” “以前没寻思干正事啊,这不是想找个营生么。”徐宁真诚说道。 王虎则笑说:“大爷,那你寻思我二哥搁街里是瞎玩呢?就那一手卸猪手法,比咱屯子老郑屠户都撒溜!” 常大年挥挥手道:“这俩狗崽,你扔二十块钱,等过几天再抱走吧。” 二十? 像这样的狗别说二十,三十都抱不走! 这狗崽子的爹妈,咋说也是庆安地区数一数二的猎狗啊。 不看别的,单看它爸妈的面子就得值二十! 徐宁听到这话,当即笑着点头。 一点都没装假,直接掏出20块钱交到了常大年手上。 “小子,丑话说到前头,你要是整没用的,我肯定去你家把这俩狗抱回来。” “嗯呐,你放心吧,大爷,我肯定能把这俩狗拖出来。” 常大年把钱揣进兜,道:“明个你不没事么?” “啊,没事啊。” “那跟我上山一趟?我试试你啥手子。” 徐宁闻言一口答应下来。 “行,那明早我们哥仨一块堆过来。” 常大年瞅了眼李福强、王虎,点头:“恩,六点半搁门口等着吧。” 话说到这就差不多了,所以三人起身准备走。 徐宁一只脚刚迈到外屋地,就突然停下回身对常大年说:“大爷,还有个事。” “你说。” “许炮卧病在家,可他家还有几条狗,这么久没人领着上山,那活不就生了么? 另外,许炮家里人别为了给他治病,再把那几条狗卖了,那到时候许炮得多闹挺? 再说,那几条都是好狗,卖给谁都行,就是别落到瘪犊子手里,大爷,你说是不?” 常大年起初闻言皱眉,认为徐宁是多管闲事,还觉得他贪心。 听到最后明白了,他是在提醒自己防着点那俩瘪犊子,别让他们再找个‘王长海’把那几条狗骗走。 “恩…明天上山,后天我过去一趟。” 话已至此,徐宁不再多说。 离开常大年家,三人就向着屯口走去。 14 拆骨肉 金玉满堂 庆安林场成立之初,规划者就想到了下一代,所以在距离林场六公里的位置,建设了一所小初连读的学校。 由于庆安林场有12个家属屯,有些屯子距离较远,林场领导就让接送工人的小火车,在3点40先送学生们回家,然后4点多钟再回来送林场工人。 此刻不到4点钟,徐宁便瞅见稀稀拉拉的学生往屯子里走呢。 很快,他就看见了妹妹徐凤,她今年12岁读小学6年级。 在徐凤左右分别跟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是李福强的龙凤胎儿女,均与徐凤同岁,闺女叫李金玉,儿子叫李满堂。 后面是王虎的亲弟王彪,今年14岁读初二。 与王彪并肩走的是刘天恩,他是刘大明的儿子,今年已经15岁,但他生日是腊月的,所以上学就晚一年,和王彪成了同班同学。 徐凤瞅见二哥后,眼睛一亮,拔腿飞奔而来。 她平时和徐宁关系最好,因为徐宁总给她买零嘴吃。 刚见面,没等徐宁开口,她就叽叽喳喳个不停。 “二哥,你瞅瞅我头花好看不?我考试得了满分,老师奖励给我的……” 她打小性格就这样,一点都不随根。 据刘丽珍说,生徐凤的时候是早晨,当时外面的家雀儿就叽叽喳喳个没完,应该是做下病根了。 徐宁敷衍两句堵住她的嘴,然后就对几个孩子说明情况,把他们领着往老徐家走去。 路上只听徐凤像家雀儿似的,时不时穿梭在徐宁等人周围,显摆着她的头花。 而王彪和刘天恩是大孩子,他们俩个姑且能在大人面前装模作样一番,但徐宁却知道他俩没一个好玩应。 金玉和满堂就相对稳重懂事许多。 原因嘛,自然是李福强成天搁家喝大酒,他们必须得懂点事,否则全家重担都压在杨淑华身上,作为女人咋能扛得住。 当徐凤等人听说今晚吃大肉,就全都乐开了花,恨不得马上钻进大锅里捧着肉啃。 这年代,一些家庭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次荤腥,也就是老徐家有俩工人能挣工资,平时再去山里打猎,才能偶尔吃两顿肉。 刚进徐家院里。 徐凤就瞧见了从东厢房走出来的刘丽珍,随即她张开胳膊朝着老妈奔去。 嘴里高喊‘妈!’,刘丽珍听见这熟悉的动静,心里一叹。 家里这仨孩子除了徐龙,哪有一个省心的! 那徐二宁打小就驴性,这徐凤更是个磨人精。 在东北驴性就是形容这人倔、脾气大且阴晴不定,打比方说:这人驴性八蛋的! “叫啥叫?搁着叫魂儿呢?你能不能有点老实气!” 徐凤对此免疫,显摆完她的头花就张嘴要缺。 “妈,我想吃拆骨肉!” 刘丽珍没搭理,嫌她招人烦,就对王虎说:“虎子,你给他们领屋写作业去!” “诶,好嘞,大娘。” 李金玉和李满堂是初次进门多少有些拘谨。 “进屋去吧,你妈搁外屋地忙活呢。”李福强说道。 “……” 虽说两人有许多疑问,但老徐家人太多,所以他们就没开口问。 等进了屋,孩子们与屋里的大人打声招呼,就去西屋写作业去了。 但有孩子在家肯定不能消停,没多久西屋就闹翻了天。 原因是徐凤吵着要吃拆骨肉,连带着把王彪和刘天恩也整馋了。 所以三人一个劲往外屋地跑,绕着性格温和好说话的韩凤娇溜须拍马。 最后,韩凤娇实在没招,就给他们拆了点肉送到西屋。 刚要出门却见有俩孩子没动弹。 “金玉满堂啊,你俩吃啊。” 李金玉笑着说:“韩奶,我俩不饿呢。” “诶呀,这俩孩子,到这就跟自己家一样。你爸今个搁山上可没少出力……” 俩人闻言一愣,他俩根本不信李福强能搁山上出啥力气。 别看李福强平时能打点跳猫子和山鸡,但他实际上胆子很小,遇着大型野兽基本都绕道走。 “韩奶,我爸搁山上干啥出力气了啊?” 韩凤娇笑着把刘大明说的故事,重新讲述了一遍。 听得几个孩子‘妈呀’一声,惊的不得了! “我二哥使大锤抡死头刨卵子?哎妈呀,可出息了!这回看我爸还敢瞧不上我二哥不!” 说着徐凤就往嘴里塞了把拆骨肉,起身就朝东屋走去。 而坐在炕沿的王彪和刘天恩也是一愣。 刘天恩称赞:“二哥真尿性!” 王彪故作呻吟道:“真是唱歌不看曲本啊。” “咋说?” 王彪拍着腿:“就特么离谱呗!” 韩凤娇瞥了眼王彪:“有你琢磨顺口溜的工夫都考上高中了!别顾着往自个嘴里塞(sēi),照顾点你俩侄儿!” 王彪咧嘴招呼金玉和满堂,“快过来吃点肉,要不然我妈该削我啦。” 故此,两人才怯怯地走过来,使筷子夹起拆骨肉沾上蒜酱放入嘴中,细嚼慢咽的品尝了起来。 平常李福强搁山上逮着跳猫子和山鸡,或者杨淑华给人做席才能拿回点肉,给他俩解解馋。 可这种事不是常有的,一俩月能见着次荤腥就不错了。 东屋。 徐凤进门就朝着徐春林怀里撞,老爸顺势把她抱到腿上,然后就瞅着王二利眼神挑衅。 那意思就是在说‘瞅着没?我有闺女,你没有!’。 这眼神确实让王二利磨牙切齿,心想今晚必须和凤娇琢磨个闺女,否则这老灯没完没了。 “爸,我二哥搁山上使大锤抡死头野猪?哎妈呀,这可老厉害了啊。爸,你说我二哥厉害不?” 徐宁就坐在炕梢,听到这话一笑。 他真没白疼这妹妹,有事真上啊! 徐春林瞧不上徐宁不是啥秘密,可当妹妹的心疼她二哥啊。 以前二哥不争气,害得她都没机会替二哥分忧,这回可好了,直接给她涨个大脸! “爸,你说话啊!” 其余人瞅着都憋嘴偷笑。 只见徐春林被闺女问的面红耳赤,冷眼撇着徐宁‘嗯’了声。 “爸,你说呀!我二哥厉不厉害?” 徐春林不情愿的承认:“恩…厉害。” 徐凤听到这话直接跳下他大腿,跑过去找徐宁说:“二哥听着没,爸夸你呢!” “听着了,哈哈……还得是我小妹!” 王二利张嘴说着风凉话,“这小棉袄啊漏风啊。” 刘大明接话:“哪是漏风啊,这是穿错人了!” 徐春林瞪眼道:“滚犊子,哪都有你。” 旋即屋内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 15 狗真能改了吃屎? 外屋地,杨淑华掀开锅盖,肉香顿时飘满屋。 吴秋霞把盘子放到锅台,韩凤娇两人就开始盛菜。 而在东厢房拌凉菜的刘丽珍,此刻也端着饭盆和凉拌白菜心走进东屋。 她给徐龙使个眼色,他就立即会意,起身开始放桌子吃饭。 这么些人,一桌肯定坐不下,所以就放了两张桌,一张地桌,一张炕桌。 地桌给喝酒的老爷们用,炕桌则是女人和孩子们用,两张桌正好能坐下十六口人。 孩子们勤快的拿碗拿筷,徐凤更是溜须拍马把大嫂给徐春林买的大曲酒翻了出来。 端菜上桌,盛饭拿酒杯,所有人都没闲着。 由于地桌差俩凳子,王虎就翻墙回家里现取了俩,等回来时桌面上已经上齐了六道菜! 红烧肘子、酱焖猪蹄、糖醋排骨、酸菜炖大骨、拆骨肉蘸蒜泥、凉拌白菜心。 瞅着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引得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吞咽口水。 像这种席面,哪怕搁老徐家也只有过年才能吃着! 平日里都是将肉存上,然后炖个白菜、炖个酸菜,炒个肉解馋。 徐宁弯腰闻着,起身道:“还得是我大嫂做菜香,瞅瞅这摆盘,整的比街里饭店都好!” 刘丽珍笑说:“那可不咋地,瞅瞅这肘子色儿(shǎi)通红通红的。” 杨淑华被夸的腼腆一笑,“老婶,可别夸我了,刚才我寻思放点盐,好悬没把糖搁里!” “这算啥啊,你老婶当初差点没把耗子药搞(gāo)锅里。”徐春林接话道。 刘丽珍翻眼皮道:“这点破事你得记一辈子,烦人!” 众人哄堂大笑。 六道菜上齐,孩子们窜上炕,刘丽珍等人则围着地,贴在炕桌前端着碗开吃。 而在地上的徐春林则将三袋大曲酒剪开,倒在茶缸子里分酒。 这酒是他儿媳王淑娟给买的,正经不便宜呢,平时都不舍得喝啊。 这不刚好今个开心,加上人多热闹,还有一桌美味好菜,那必须得喝点好酒助兴啊! “强子,来,老叔给你倒上。” 李福强头次来家里,所以作为主人徐春林得照顾到。 他急忙双手拿起酒杯,正要递过去接酒的时候,却瞥见杨淑华板着黑脸盯着他。 差点吓的他一哆嗦,幸好兄弟徐宁在旁边,顺势拖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把酒杯接了过来。 徐宁拍着他肩膀笑说:“大哥,今晚多吃点菜吧。” 徐春林闻言,心里不满的一横眼,“那咋地啊?你大哥头次来家里吃饭,你还不让人端酒杯啊?” 王二利也劝道:“二宁啊,让你大哥少喝点没事。” 徐宁放下酒杯说:“昨晚我大哥跟我说他感觉最近肝不咋好,吃东西都不香了。然后我俩就对天发誓说从今往后再也不喝了,这不就戒酒了么!爸,二叔,你们可不能阻止我俩悬崖勒马啊!” 这话落下,整间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转头瞅着李福强和徐宁。 这俩人在屯子里的名声都挺大,一个庆安浪子徐二宁,一个大酒懵子李福强。 咋地?听这话意思是戒酒了? 杨淑华明显一愣,狐疑的瞅着李福强,心里犯合计:这狗真能改了吃屎? 不过,她的脸色确实比刚才好很多,自打进老徐家门,她就怕李福强喝酒逞疯。 这好不容易才交下的情分,可别因为他喝酒逞能出现裂缝啊。 而此刻,李福强也是面色发懵,他定睛望着兄弟。 心想啥时候和他说肝不好,吃东西不香了啊? 又是啥时候对天发誓说要戒酒的啊! 徐春林等人的脸上都挂着质疑,他歪头询问:“强子,你兄弟说你俩要戒酒?” 李福强转头瞅眼兄弟,见徐宁笑着点头。 他咬牙心发狠道:“嗯呐!我昨晚间跟二宁喝酒就感觉不太舒服,二宁也因为喝酒的事差点那啥,我就寻思把酒戒了!” 李福强心里很不爽快,奈何为照顾兄弟颜面,他必须得圆谎。 因为他和徐宁是以兄弟相处,屋里这么多长辈和孩子当面,他不可能撅了兄弟面子,更不可能因为兄弟不让他喝酒的事掀桌子走人。 所以他左右权衡,就咬牙点头承认了。 徐宁见他应了,便举起三根手指对着灯,说道:“那你们给我俩做个见证呗,如果以后我俩再没皮没脸的喝酒,那就不得好……” 话没说完,刘丽珍窜下地,就朝着徐宁后脖颈来了个大脖溜子。 “诶,你是我生的,该咋地问过我没?!天天拿命说笑话,你有几条命够使。再说这种话,我给你俩耳雷子!” 大脖溜子是照后脖颈拍一巴掌,耳雷子就是嘴巴子。 徐宁被打的脖梗一缩,笑说:“妈,你咋不信我呢,这回是真事!” “那也不兴拿命开玩笑!” “嗯呐,大哥,要不你说?” 李福强环视一圈,瞅见杨淑华正用期待目光盯着他时,心里一狠。 “那就让我老叔,把我俩腿打折!” 别瞅李福强平常不咋靠谱,那得分跟谁。 以前自己上山,为了尽量不遇危险,他都绕着大型野兽走。 落得旁人嘴里就成了胆小。 但他那是为了家庭,哪管他搁家再咋不好,那也是个老爷们。 在农村,家里有老爷们的和没老爷们的那是俩个性质! 况且李福强是个极其要脸面的人,否则与他喝过酒的屯里人在透露出他招人烦的时候,他为啥没上杆子找人喝酒?反而自己搁家喝呢。 既然是说出去的话,那就是泼出去的水! 虽然李福强不清楚徐宁为啥要阻止他喝酒,但话已至此一口唾沫一个钉,多说无用了。 “好,就让我爸把咱俩腿打折!爸,你能下得去手不?” 徐春林闻声眯眼,想起昨晚徐宁差点被冻死的事,冷笑:“我下死手!” 徐龙搭茬道:“没事,咱爸按不住你们,我帮忙按着!你不使大锤抡猪么,咱爸就拿大锤抡你。” 徐春林瞅着李福强笑说:“我要发现你喝酒,真把你腿打折,到时候别怨老叔嗷。” 李福强咧嘴道:“你是我老叔,那还说啥了。再说,我还不给你打折我腿的机会呢!” 至此,整间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杨淑华笑的最开心,她和李福强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他要戒酒。 然而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戒酒,令她属实很意外。 她心里也明白,既然李福强当着这老些人面答应了,那就肯定要戒了! 徐宁转头朝着她说:“大嫂,往后你要瞅见我大哥喝酒,你就告诉我爸!” “嗯呐。”杨淑华满脸笑容的点头。 徐春林给旁人倒完酒,便对李福强说:“强子,既然戒酒了,那就多吃点菜。” “嗯呐,老叔,我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杨淑华没忍住:“你倒是不客气。” “诶,这不就是自己家么。淑华,今天你出力大,多吃点哈。” “嗯呐,老婶,我也当自己家一样。” 旋即整间屋的人都大笑起来。 徐宁跟李福强悄悄说:“听着没,我大嫂跟你都能闹笑话了。” 李福强闻言眨眨眼,他也明白过劲来了。 “咱俩真戒酒啊?” “那你寻思呢。” “行,戒就戒吧,正好感觉这几天吃不下饭。” 徐宁笑说:“这一桌好菜还能吃不下饭?整块排骨尝尝。” 李福强将排骨嚼在嘴里品了品,“还得是我媳妇做菜好吃。” 杨淑华搁炕上听着,转头娇羞横了他一眼,让李福强心里美滋滋的。 金玉和满堂看见爸妈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眼色,一时竟有些发懵,满脸难以置信。 要知道他们爸妈已经将近俩月没说过话了。 而杨淑华也撇见了愣神的俩孩子,但她低头没吭声。 16 三条猎狗 上山郊游? 这顿饭众人吃的都挺好,两桌同样是六个菜,基本都光盘了。 孩子们吃完就下桌去西屋玩了,刘丽珍几人则坐在炕沿,听着喝酒的徐春林等人唠嗑。 而李福强也吃的五饱溜圆,整坐着凳子靠着炕沿边卷烟盒里的老旱烟。 他在饭桌上瞅着徐春林等人喝酒,确实很馋。 奈何话都说出去了,哪怕后悔也没用。 虽说对于兄弟拉着他戒酒,心里有万般不解,但此刻也得受着! 他琢磨着卷完烟酒拉着徐宁出去问问,到底咋想的啊。 这时,韩凤娇给徐龙盛碗饭,就注意到了抱膀子的徐宁。 “二宁啊,今儿咋没看你卷颗烟抽呢?” “我大哥说……” 正当徐宁开口之际,李福强紧忙抢话到:“我啥也没说嗷,戒酒是戒酒,我可没说要戒烟!” “哈哈…” 瞅着李福强紧张的表情,逗得徐宁大笑。 “二婶,我最近抽烟咳嗽就寻思戒了。” 韩凤娇点头说:“戒了好。” 酒桌上,徐春林、王二利等人都喝的五迷三道,越喝越上头。 喝到尽兴的时候,还让徐凤、王彪来了段诗朗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就到了散场的时候。 王虎和王彪搀扶着他爸回家时,王二利还嚷嚷着:“你俩瘪犊子找你二哥睡去,我跟你妈谈点事!” 把韩凤娇气的磨牙切齿,上去给他一脖溜子,将王二利哄睡着了。 而徐宁和李福强把同样喝懵的刘大明送回家后,走在大街上时,李福强心里憋着话就开始问了。 “我喝酒也像他们这样烦人?” “你不是烦人,你是招人膈应!” “哎我艹,这话说的直戳我心窝子……你今个有点不对劲,又说戒酒戒烟,还说什么悬崖勒马,到底啥意思啊?” “还能啥意思,学(xiáo)好了呗!以后就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耍不浪了。” 徐宁瞅着他问:“大哥,我拉着你戒酒,怨我不?” 李福强摇头:“那怨啥,你大嫂今个给我不少好脸子呢,听了你的话,再想想这些年确实亏欠她不少。” “嗯呗,自从咱俩熟悉以来,啥前儿见过我大嫂笑模呵的啊?也就今天笑模样是最多的。” 李福强重重点头:“确实,那明早我过来找你。” “嗯呐。” …… 11月8号,立冬。 早,5点30分。 外面的天色依旧是黑的。 徐家,外屋地。 徐宁推门进来,就瞅见刘丽珍正在抄起锅里的两枚鸡蛋。 把鸡蛋放入凉水盆里拔一下,不仅好扒皮,吃起来还嫩。 徐春林从东屋走出见他起来这么早有些意外。 “你咋起来了呢?” “昨晚不告诉你,我今天和老常家大爷上山么。” 徐春林一愣,“是么…那狗崽也买了?” “买了。” “既然想打围,那就跟着你常大爷好好学,你要真……” 刘丽珍听着徐春林磨叽这两句话,不耐烦道:“行了,他都多大人了。” “你看,我隔着教育孩子呢,你老搭啥茬啊?” “你会教育啥?且这嘎达,把桌子放了菜端上去,今天我儿子过生日,谁乐意听你叨叨。” 徐春林一愣,“啊,过生日啊,都说孩子生日,娘的苦日。赶紧给你妈嗑一个。” “滚犊子!”刘丽珍没好气的说。 “哈哈…” 徐宁大笑。 徐春林瞪了他一眼,就转身回屋放桌去了。 这时,徐龙从西屋走了出来,然后和徐宁一块把菜端上桌。 菜是昨晚剩的,有一盆酸菜大骨,和一盘肘子、猪蹄子拼盘。 “凤儿?起来吃饭啊。” 徐凤躺在被窝里不爱起,徐春林就推搡了两下。 “别整我,让我再睡会。” “睡吧睡吧。” 徐春林正要表现父爱的时候,刘丽珍一把掀开被窝。 “睡啥睡,都是你惯的!” 徐春林赌气囊塞的说:“她没睡醒,你就让她睡呗。” 刘丽珍没搭理,指着徐凤说:“赶紧起来,要不然我削你!” 说完就去了外屋地。 徐凤听见这话,直接坐了起来。 然后转头就对着徐宁呲牙,“二哥!生日快乐呀,哈哈…给你!” 徐凤把枕头一掀,从下面掏出两块糖,递给了徐宁。 “哎呀,还得是我小妹哈,你瞅瞅还有生日礼物呢。” 徐春林噘着嘴,嘀咕:“爸对你是咋不好啊?我咋没见过糖啥味呢。” 徐凤说:“那你背着我妈藏……咋不给我买好吃的呢。” 徐春林惊的原地跳脚,对着徐凤连连打手势。 这藏点钱,咋全都知道了呢? “别瞎说,过些天我和你二叔去趟街里,到时候给你买好吃的。” “说话算数?” “必须算数,搁你妈跟前儿,可别瞎说话嗷。” “嗯呐!” 徐春林转过身时瞥了眼徐宁,他觉得就是这二瘪犊子告诉徐凤的,要不然一小孩懂啥叫藏钱? 你给我等着,全都给你攒着,早晚你得落我手里! 很快,一家人就吃完了早饭。 徐龙帮着刘丽珍捡碗筷,徐春林则坐在炕沿卷颗烟,而徐宁却在捆绑腿。 刘丽珍把仨饭盒和八个苞米面饼装进布兜子里放在炕沿,转头对徐宁说:“上山注意点啊。” “知道。” “饭盒里是菜,到时候跟你常大爷分着吃。” “知道。” “你老舅做的铅弹别使了,去你二叔家要点吧。” “知道。” 徐春林抽着烟道:“别说啥你都知道,你得往心里去!” 徐宁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挂管猎枪,笑着道:“知道啊。” 他转身抓起布兜子,便朝着门外走去。 这时,隔壁屋的王虎也推开了门,两兄弟对视一笑。 王虎搁家里拿了三十发独头弹和俩饭盒,饭盒里装的是咸菜和土豆丝。 俩人刚走到门口,离着老远就看见李福强提着扎枪,正闷头往这边走。 他也拿饭盒了,里面是葱炒肉片和苞米面葱饽饽。 三人汇合,便朝着老常家走去。 走到门口刚好六点半。 常大年搁屋里卷颗烟,就瞅见门口站着三人,他点燃烟卷便起身拿着猎枪走了出来。 他让三人搁门口等会就去牵狗了。 他家有三条狗,一条头狗名黑狼,两条帮狗唤二狼、三狼。 他把狗牵出来后,那三条狗见着徐宁三人就要开声,却被常大年呵斥住了。 常大年把狗绳递给徐宁,这三狗就老实了。 四人三狗已经走出老远,常大年的闺女从屋里追了出来。 “爸!饭盒饭盒!” 徐宁转头喊道:“姐,不用,我带饭了!” 常大年皱眉道:“啥不用,等我回去取。” “大爷,够吃!我这三饭盒都是菜,还有八个苞米面饼子呢。” 李福强拍着布兜子说:“我这两饭盒菜,还有五个葱饽饽。” 王虎笑道:“大爷,我这还有俩饭盒是咸菜和土豆丝。” 常大年闻言便愣住了。 往常上山打猎都是就着雪水吃糠咽咸菜,打着猎物才能饱餐一顿。 这特么可倒好,上山搞野餐郊游去了! 常大年挥手让闺女回去,至于三人为啥带这老些饭菜,他也没细问。 17 猎狗开哐 黑毛伤狗 公腰岭子,南起吉省,北至黑省。 山势高峻,地形复杂,既有悬崖绝壁,也有深谷陡坡! 一众山峦平均海拔约800多米,其主峰老鸦顶子高达1688米。 海拔在1000米左右的山峰有20多个。 动植物资源丰富,主产红松、水曲柳、胡桃楸、黄菠萝等木材。 也有远近驰名的浆果和山野菜,如黑豆果、山葡萄、草莓、刺老芽、榛蘑、猴头菇、人参等。 更有奇珍异兽在此栖息,如东北虎、梅花鹿、黑棕熊、猞猁、金钱豹、紫貂、麝獐狍等。 此刻,除开东北虎、马鹿以外,其余野生动物皆不在保护范围内。 这里就成了猎人的天堂,但是天堂再美好也得有福享受。 每年在公腰岭子因各样原因丧命的人不在少数,有人是被野猪、黑瞎子、虎豹狼给掏了,有人则是意外坠崖、或迷路于深山中被活活饿死冻死的! 所以这里虽有无数山珍奇宝,但也得有命采有命花啊。 庆安屯坐落于公腰岭子中段,名狼嘴子山北部。 距离狼嘴子山主峰约莫有10里地,2里地等同1公里。 徐宁四人的目的地正是狼嘴子山深处,因为这座山峰海拔只有不到300米,属群山中地势较为平坦之处。 而地势较为平坦,就方便农民耕种,所以群山脚下或半山腰均是耕地。 既然有耕地,那就少不了有专门祸害庄稼的野猪! 秋天前儿,这野猪可是把这些耕地祸害的不轻,不仅把庄稼拱出土,还把没成熟的土豆、地瓜、大豆等农作物都给祸害了。 野猪祸害庄稼,不是到庄稼地里打滚狂奔,而是使猪鼻子拱地,一拱一大片。 所以这狼嘴子山里肯定有野猪,哪怕前些天林场组织过一次围猎,但这些野猪野兽是杀不绝的,因为它们从小就生活在山里,奔跑速度自然比人要快。 这就需要外助力的帮忙,比如狗。 以狗为重心的打猎叫狗围或犬围。 此刻,天色大亮。 徐宁牵着三条猎狗,与常大年三人进到了狼嘴子。 山下背阴,积雪深厚。 往前走2里地,积雪刚好没脚面子。 这时,常大年让徐宁给狗松绳,而他则就地卷了颗烟抽。 徐宁蹲下给黑狼解开狗绳时,便见黑狼原地换脚,嘴里哼唧唧的,显然是迫不及待了。 刚把它松开,黑狼就两眼一亮,撒欢似的奔了出去。 徐宁一愣,转身去解二狼三狼狗绳时,目光还停留在黑狼身上,它正在雪地里撒欢打滚,玩的很是欢乐。 “大爷,这黑狼有日子没干活了吧?” 常大年闻言一怔,他没想到徐宁能看出来。 “可不咋地,得有小4个月了。” 黑狼怀孕待产,产崽以后又得奶狗崽子,故此才这么久没上山。 这可把黑狼憋坏了,往常它瞅见常大年带着二狼三狼上山,闹了不少情绪,奈何常大年就是不理它。 今日牵它狗绳时,一个劲往常大年怀里扑,显然是兴奋不已。 二狼和三狼被松开绳后,见黑狼如此欢乐,却没有与黑狼同乐,而是转头立在了常大年身边。 这时,常大年刚好卷完烟,使火柴点燃后,便对着黑狼招手。 那黑狼通人性,他这么一召唤,黑狼拔腿就往他跟前窜。 常大年拍拍黑狼的脸蛋,说:“行了,该干活了。” 黑狼使脸蹭了蹭他裤腿,然后撒腿就蹽了出去。 这让站在旁边的徐宁非常羡慕,像黑狼这种通人性懂人言的好狗,在庆安地区很少有,能与黑狼相提并论的就是许大炮的青狼了。 任何一个打围人见到好狗,就没有不想据为己有的。 徐宁很想把黑狼据为己有,奈何常大年不可能给他。 所以他只能把主意打到身患重病的许大炮家里的青狼身上! 三条狗在林子里穿梭,而常大年也在给徐宁三人讲述,这仨狗的辉煌战绩。 李福强和王虎听的很入神,时不时捧两句,让常大年心里很是爽快。 而徐宁却想到上辈子在耍钱时,那常西风以幸灾乐祸的嘴脸讲述的故事。 那是发生在85年秋,老常家这三条狗迎战500多斤重的黑瞎子,全部战死! 当时常大年岁数大,身体也不咋好了,腿脚自然跟不上。 等他赶到战场时,就瞅见了三条尸体,正是黑狼、二狼和三狼。 二狼被撕碎,三狼肠子流满地,而黑狼的身体都被压扁了,嘴里却死死咬着一块熊鼻子。 常大年顺着血迹摸过去,根本不在乎生死,一心只想给三条狗报仇。 但秋天的山里植物茂密,待常大年瞅见500多斤重的黑瞎子时,那黑瞎子已经扑了过来。 他端起枪就打,然后绕着树跑。 再打了六枪之后,就被黑瞎子一巴掌拍倒了,拍倒前常大年打出第七枪,这一枪正中黑瞎子的月牙白纹处。 黑瞎子挨了七枪最终倒地死了,而常大年也被拍的不省人事,虽被人抬着回到了家,但在家撑了不到三天就死了。 “这仨狗才不到三岁,我平常不乐意让它们打黑毛,黑毛太伤狗。” 打围人平常称野猪、黑熊为打黑毛,因为它们的皮色是黑的。 鹿和狍子称黄毛,松鼠叫灰狗子,紫貂叫大皮或大叶子。 黄鼬叫黄叶子,水獭叫水沟子,麝叫山驴子。 而冬天打树洞或地石穴里的熊,叫掏仓或刷仓、杀仓。 徐宁笑着接话,“这哪管得住。” “恩,这仨狗从小就吃野猪肉,上山只要开哐,大差不离就是野猪。” 开哐是头狗发现猎物时发出的叫声,有的地方也称作开声、开口、开眼。 这时,前方正迈腿奔走的黑狼,突然停下脚步。 他抬头狠狠嗅了两下,便两眼发光,咧着大嘴叫了两声。 旋即,黑狼撒腿朝着东南方向奔去,二狼三狼见状也嗷嗷两声跟上。 这就是抬头香猎狗的厉害之处,它是靠闻空气里传播的野兽气味寻找猎物,在任何时候都好使。 而低头香猎狗就差了许多,它们只能通过特定环境来寻找猎物。 但若是在秋季,满山落叶,野兽无法在地上留下脚印时,低头香就不好使了。 “开哐了!” 徐宁等人止住话头,便对视一眼,急忙朝着三条狗奔出的方向追去。 “大爷,注意点脚下。” 18 仨狗猎猪 定死窝 徐宁好心提醒,可换来的是常大年的酸性脾气。 “用你说,我特么还没老到走不动道!” 李福强瞅见常大年呲哒他兄弟,不乐意道:“你看我兄弟关心你呢,你这老头咋这样呢。” “你快滚犊子,我上山打围的时候,你特么还穿开裆裤呢!” “哎妈呀,这老头吃枪药了咋地,说话这么冲呢。” 常大年板着黑脸,“你们不嫌乎我腿脚慢么,就不兴我不服老啊?” 三人闻言大笑,这老头怪有意思的,许是刚才他也觉得那俩句话说重了,颇有倚老卖老不识好人心的味。 “你们仨不用管我,腿脚快就麻利点,别让野猪伤狗。” 见他说软话,李福强也就没跟他一样的。 只听徐宁说:“那我仨直接打了?” “打!上山嘎哈的,不就是打猎么。快去吧,这会黑狼不叫了,整不好遇着东西了。” “大爷,我们搁前面等你哈。” 常大年挥挥手,随即目送三人在山里雪地中狂奔。 他感慨:“年轻是真特么好啊!” 正如常大年所说,黑狼三条狗确实遇着东西了。 在黑狼、二狼和三狼奔出去差不多2里地后,便遇着一窝野猪。 野猪属群居动物,夏季常常以家族群为主,而到了冬季,几个家族群就有可能融群,形成大规模群体。 它们实性很杂,常以植物果实、根茎和嫩叶为主,也会啃食鼠类、蛇类等小动物。 哪怕遇到动物尸体,他们也不介意改善伙食,搞点腐肉吃。 在东北夏季的野猪不建巢穴,到了冬季由于气温太冷,它们就在食物充足的地方搭建窝棚。 而此时,黑狼寻到的野猪群就在地势较为平坦的谷地山林中。 这窝野猪是两头老母猪带着六头黄毛子,它们此刻正在拱着积雪下的枯叶,啃食枯叶中藏有的野果。 嘴里不时发出‘吩儿吩儿’‘夯儿夯儿’的声音。 黑狼闻着味直奔这谷地而来,期间不时开哐喊叫。 野猪也是有智慧的,而这窝野猪既然躲过了林场组织的大围,岂是那些莽猪能比的? 莽猪是徐宁在川渝跟老猎户学的,形容傻、笨的意思。 两头老母猪‘夯夯’叫两声,招呼六头黄毛子,便拔腿朝着山下俯冲。 东北地区的野猪属东北亚种,体型较大。 体重可达600斤,最大体长将近2米多,全身皮毛呈棕褐色或者黑色。 它们前腿长后腿短,虽然四肢较短,但强劲有力,跳起来足以跃2米高的墙。 而且它们前半身比后身粗壮得多,所以它们横冲直撞起来堪比六十迈汽车的强度! 它能够轻易将同体型的野兽撞飞,况且公猪嘴上长有尖利獠牙,长度可达20厘米,一旦被獠牙戳中,就会被捅个窟窿眼。 黑狼后身跟着二狼和三狼,三条狗见群猪往山下跑,怎能乐意? 特别是黑狼,见猎物跑了,它咧着大嘴愤怒叫了两声,便拔腿往前俯冲。 黑狼心想:杂艹的,我特么才上山干活,你们咋听着声就跑呢?这么不给你黑爷面子? “嗷嗷!” 黑狼俯冲直下,直奔那体型最大的老母猪奔去。 这头老母猪得有300多斤,此时冲跑的速度不亚于30迈。 但因地势平坦有树木阻挡,又因它腿脚有伤,使得它庞大身躯,无法将速度提到最高。 而体型较小的三条狗就快多了,它们全力飞驰而来,二狼和三狼顺着猪后腚扑去,而黑狼则绕路转到了这头老母猪的侧前方。 “汪!汪!” 老母猪见黑狼来势汹汹,凶神恶煞般咧着大嘴停在它前方,当即就后腰一紧,臀部下坐,在这山林雪地中拖出长长一道痕迹。 按理说寻常野猪必然会不管不顾撞过去,但这头老母猪却是一反常态。 若徐宁在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只因这老母猪腿脚不便,且脸上有伤,必是在前两天林场组织的打围行动中遭遇了场恶战。 而它许是被猎狗给追服了。 所以见着黑狼才坐地刹车。 老母猪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正当它要起身朝侧方逃窜时,那二狼三狼却追了上来。 三条狗迅速以三角形阵法,直接将这头300多斤的老母猪圈在了原地。 “汪!汪!汪!” 仨狗同时叫唤,将老母猪吓懵了。 它坐在雪地中夯夯着,抬头盯着前方的黑狼吩吩叫。 老母猪此时的状态在打围术语里叫定死窝,就是定在一处不动了。 而有些野猪,在定完窝之后,找到突破口就狂奔出去,这叫花窝。 与打溜围赶杖差不多,那码溜子跟踪的时候,还有套踪之说呢。 且说这老母猪定死窝以后,三条狗连续犬吠。 黑狼打猎经验相当丰富,且通人性懂人言,所以它知道主人腿脚不好。 因为每次上山狩猎,它们都把猎物按在地上十多分钟了,常大年才姗姗来迟。 久而久之,黑狼三狗就悟出了点东西。 那就是把猎物定死后,它们使声音干扰,也就是拖时间,然后再上嘴撕咬,彻底把猎物按住! 但这次不同,黑狼瞅见它主人带了三人,而且还让其中一人牵它绳了,就说明这三人才是打猎的主力! 所以,黑狼连续犬吠两声后,便拔腿窜了上来。 这黑狼张嘴就咬在了老母猪的鼻头,扯它大嘴就往地上按。 而二狼和三狼也扑了上来,两狗一边一个,张嘴就挂在了老母猪的耳朵。 在打围术语中,这叫挂钳子。 猎狗撕咬野兽,无非只有几个地方能下嘴,如脸、嘴鼻、耳朵,再就是裆间儿。 裆间儿就是后门,在东北一些地区又叫卡不裆,这词是满洲语。 如黑狼就喜欢咬猎物鼻子,但这个举动相当危险。 碰上母猪倒好说,若是碰上那长有两颗尖利獠牙的大刨卵子,多半是非死即伤。 黑狼、二狼和三狼死咬野猪耳朵、嘴鼻不松口,嘴里还‘呼呼’的哼唧,而那老母猪被定住后,显然被咬懵逼了。 只在刚被咬时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往后就不敢动了。 因为它越动弹,仨狗咬的就越狠! 这时,徐宁、李福强和王虎姗姗来迟。 徐宁见仨狗这么容易就把这头300多斤的老母猪定死,当即一喜。 “好狗!” “我艹,牛比!”王虎惊叹。 李福强是头次打狗围,他的震惊程度不亚于昨日徐宁使大锤抡猪。 “兄弟,这打狗围这么轻松呢?” 徐宁背着猎枪边跑边说:“轻松?这是遇着咱庆安地区最牛比的猎狗了,要是换成旁人的狗再试试,三天都不定能抓着货。” 王虎说:“强哥,我二哥说的没毛病。庆安地区就俩家狗有名,为啥有名,肯定是活好呗!” 李福强闻言也明白了,那俩家就是庆安老常家的黑狼,太平老徐家的青狼。 顿时他就想到了在老常家看见的那窝狗崽,不就是青狼和黑狼配种生的么! 怪不得徐宁使阴招,害得常西风失去买狗权。 不愧是我兄弟啊,做事真仔细! 李福强想通昨日因由,便道:“兄弟,那老常家还有仨狗崽呢,不行,咱使招儿给它整来呗。” 这话可说到徐宁心坎里去了。 “哈哈,我心里有数。大哥,咱先别着急狗崽的事,先把扎枪递我!” “得嘞!” 19 侵刀 开膛喂狗 李福强听他这么说也跟着笑了。 既然兄弟都说心里有数了,那肯定是早就在琢磨常大年家里剩下那仨狗崽儿了。 他把扎枪递给徐宁,便瞅见徐宁攥着扎枪,直戳老母猪的粗脖子。 这扎枪头是三棱,猪血顺着血槽就喷了出来。 为啥没使徐宁自己带的侵刀呢?这侵刀没墩木杆,他怕泚一手血。 接着就听见老母猪发出尖锐的惨叫,嗷嗷声震耳欲聋。 狗的听觉比人灵,更何况咬着猪嘴的黑狼,它只感觉这鬼叫令它很烦躁。 便松开猪嘴,再次狠咬下去。 黑狼要猪嘴鼻的时候,还狠劲晃脑撕扯。 当即老母猪的惨叫声就逐渐减小了。 喷涌而出的猪血将洁白雪地染红一片。 约莫两三分钟,这老母猪就全身发软气力消散,趴在了雪地中。 这时,黑狼和二狼三狼也感应到猎物消失的气息了,也就松开了嘴。 仨狗绕着老母猪漫步一圈,双眼虎视眈眈,如果老母猪这时暴起,仨狗肯定会一拥而上。 这时,黑狼抬头瞅了瞅徐宁三人,见不是它主人,便使鼻子嗅了嗅。 旋即嗷一声窜了出去,二狼三狼紧随其后。 它们不是发现猎物了,而是转头朝着来时山林奔常大年去了。 徐宁见状,颇是羡慕嫉妒的感慨道:“真是好狗啊,跟着老常可惜了,有活都使不出来。” 李福强笑说:“咋琢磨上这仨狗了?” “好狗谁不喜欢呐?” 王虎凑到老母猪跟前,瞅着猪皮感觉有点不对劲。 “二哥,你来瞅瞅,这老母猪身上咋那老些伤呢?” 徐宁两人凑过去,便瞅见这老母猪身上的旧伤了,特别是后腿有一刀眼。 “这老母猪应该是前两天幸存下来的,这刀眼是人扔出侵刀扎的,脸上有旧咬痕,应该猎狗咬的。” 侵刀就是杀猪刀,形状类似于柳叶,一面有刃,薄且锋利,没有血槽。 而一体成型的刀把,可以插入水曲柳木杆,形成一杆如长矛样式的枪。 这侵刀能放血、能开膛卸猪,极其好用。 猎人们都爱使它,只因它功能性极强。 李福强惊道:“我艹,这么说,这老母猪是个精啊。那老常家仨狗是挺猛,把旁人没逮着的货都给拿下了!” 精的意思就是聪明、或成长多年练出来道行的意思。 “这些天上山的人多,啥精遇着这阵仗都得懵圈,整不好这老母猪也是被追懵了,才让黑狼仨狗轻松拿下。” 李福强暗自点头,认为他兄弟说的很合理。 “二哥,咱给猪开膛不?”王虎急不可耐道。 徐宁一笑:“急啥,再等等。” “等啥啊?” 李福强懂他兄弟的心眼,笑说:“虎子,你二哥耍心眼子呢,等会就等会吧。” 王虎不解,但听俩哥哥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坚持了。 其实徐宁也不算玩心眼,那常大年不是想瞅瞅他活咋样么,那就等着他来再开膛。 三五分钟后,徐宁就瞅见谷地下走上来一人和仨狗。 常大年拖着腿走来,脸色不咋好说道:“这是等我呢?” “嗯呐。”徐宁笑着点头。 常大年走过来一瞅猪还躺在雪地里享福呢,问道:“咋没开膛呢?” 李福强帮腔说道:“你是老把头,你不说话谁敢开膛啊?” 常大年横眉竖眼盯着他,甩手道:“且这嘎达吧,溜须拍马一瞅就不是好玩应!” 他对李福强和徐宁的印象都不咋好,自然是两人以前不干正经事。 常大年走到老母猪跟前瞅了眼,看见猪脖子上的血洞时,默声点点头。 “二小子,你来开膛。” “得嘞!” 徐宁闻声就抽出别在后腰的侵刀。 他蹲在野猪跟前,使侵刀扎入它腹部,这刀刃朝里,用力均匀一划,老母猪的肚囊子就被打开了。 露出里面的灯笼挂,徐宁两手极快,使刀麻利卸下灯笼挂就交给了王虎。 王虎将灯笼挂扔到树枝上,转身回来继续观察徐宁下刀。 旁边常大年瞅见徐宁熟练的下刀手法,心里微微一惊。 刚才他从猪脖子的血洞就看出来了,那是直插动脉上,使血液瞬间喷洒而出。 这样野猪就不会太遭罪,只需两三分钟野猪就会流干血液而亡。 “大爷,喂狗不?” 常大年点头:“喂吧。” 他没有告诉徐宁该怎么喂,因为他想看看这小子到底会多少活。 只见徐宁将猪肝切下,分成大小不等的三块。 “黑狼。” 他将最大块猪肝扔到黑狼嘴前,就见黑狼一口吞进嘴里,然后使舌头舔着嘴,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常大年哼唧。 就像再说,给这点儿破猪肝都不够塞牙缝的。 剩下两块稍微小点的猪肝,分别扔给二狼三狼,这俩狗也是狼吞虎咽,瞬间就将猪肝造进肚里。 “大爷,咱刚上山就整着头老母猪,是回去还是再转悠转悠?” 常大年眯眼瞅着徐宁,“按你意思办。” “那就再转悠转悠。” 徐宁握着侵刀在野猪肚囊子割下三块囔囔踹,扔给三条狗。 囔囔踹是猪腹部的赘肉,虽口感差些,但却是炼油的好东西。 而打围人喂狗,一般都是喂肝、肺。 很少有喂囔囔踹的,因为这年头人都缺油水,哪能把这焅油的好东西喂狗呢? 但爱狗的打围人,肯定不会吝啬,啥东西好就喂啥。 这也是徐宁想对常大年表达的意思。 “大爷,早上没喂吧?” “没喂。” 徐宁点头:“那估摸能有个三分饱,正好能转悠转悠。” 常大年默默点头。 心里很是高兴,徐宁果然没骗他,确实会打围会喂狗啊。 真是个好苗子! “二哥,转悠两圈倒是行,可这老母猪扔这儿不白瞎了吗,要不然卸了吧。” 昨晚王虎翻来覆去,脑袋里浮现的都是徐宁卸猪的画面。 手稳下刀精准,简直太顺溜了。 让王虎心里止不住翻腾,心念念的想要把这技术学到手。 因为他觉得只要学会这技术,那以后无论到哪都能装比。 徐宁摇头:“不卸了,卸完不好拿。先搁这扔着,回来再说。” 王虎感觉挺可惜的,等他们回来,这头猪都冻硬了,那还咋卸? 便只能作罢。 常大年观察着地上的野猪脚印,说:“这窝猪不少啊。” 徐宁道:“没多少,两头老母猪,五到七头黄毛子,没有刨卵子。” 常大年歪头:“你咋知道?刚才瞅着了?” “没瞅着猪,但我瞅眼脚印就知道。” “你说说咋看出来的。”常大年来了兴致。 20 打溜儿 傻狍子 徐宁手指着猪群逃窜时留下的一溜脚印,说道:“老母猪脚印比较尖,刨卵子脚印比较圆,打眼一瞅就能分辨出来。” “这脚印尖肯定是母猪,从脚印大小看只有三指粗,约莫能有小二百斤。其他脚印都不到三指,那肯定是百十来斤的小黄毛子。” 常大年闻言咧嘴笑了,“好小子,我现在信你会打围了。既然会看脚印,那也会打溜儿?” “会。” 打溜儿就是打溜围。 小围主要有三种,狗围、溜围和仗围。 溜围技术最高,其次是仗围,狗围技术含量最低。 所以打围圈也是有鄙视链的。 只要你会打溜围,那旁人都得高看你一眼。 “规矩也懂?” 徐宁呲牙道:“懂点。大爷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带枪没开却动了刀有一股,待会我大哥和虎子往山下拽猪有一股,狗帮也有一股,你是把头占两股,对不?” 常大年闻言点头大笑道:“哈哈…好,懂事儿!但我刚才没参与,给狗一股就行了。” “那能行吗,大爷。你是把头,占两股是规矩。” “啥规矩不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就这么听我的得了。” 人情贵重,徐宁见好就收:“既然把头说话了,那我们得听。” 李福强和王虎笑着点头。 分多少股,他们不在乎,但今个得陪这老头玩开心了。 因为两人都知道徐宁惦记着人家里的狗崽子呢。 “走吧,再寻摸寻摸。” “得嘞!” 开膛是个脏活,也是技术活。 如果手法不稳,很容易将刀尖刮到肠子和胃,那就坏菜了,这猪肚囊子里全是脏货,哪怕清理完也有股怪味。 而徐宁多少有点洁癖,刚才开膛弄了一手血,故此他蹲下使雪搓了把手,将血迹清理干净后,紧忙揣进了手闷子里。 王虎搁旁边瞅见后,笑说:“二哥,你要嫌乎脏,待会你教我开膛呗。” 徐宁点头:“行,你拿着刀,瞅见好木杆就墩上。” “妥啦!” 王虎接过侵刀,一脸兴奋。 常大年哼着小调,边走边卷着老旱烟,显然是心情不错。 他把卷好的旱烟使火柴点燃,美滋滋抽一口,吐出烟雾。 “小子,我家黑狼活咋样?” 徐宁直来直去道:“活挺好,搁家呆这么久活也没咋生,就是可惜了。” “可惜啥?” “这黑狼腿脚快下嘴也狠,就是太乐意往牲口嘴上咬了,碰着老母猪还好,要是碰上刨卵子,那不得受伤啊?” 常大年愤恨道:“可不咋地!提这事我就特么来气,当初拖黑狼的时候,我都告诉你姐了,给它喂囔囔踹,她就舍不得那点油水……” 喂囔囔踹很可能拖出来专咬后门的狗。 “诶!黑狼这狗实在啊,喂啥就专门咬啥,有两回逮着刨卵子,差不丁点伤眼睛。” 徐宁说:“大爷,你别上火。现在黑狼是定型了,但也有招让它改道。” 改道有好几种意思,这里是改习惯。若寡妇嫁人也属于改道。 常大年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啥招?小子,你跟大爷说说。” “这招啊,还得靠狗。找一条比黑狼速度快、下嘴狠的帮狗,把它拖成专挑嘴鼻咬的狗,到时候黑狼自然而然就得改道。” 常大年闻言眯着眼,“这倒是个招儿。小子,你主意挺正啊。” “哈哈,经验之谈,我这也是听人说的。” “看你刚才确实有两下子,跟大爷还装假啊?” 这时,在前方溜达的黑狼突然一顿,抬头嗅了嗅,就开口狂叫两声。 然后就拔腿朝着山下奔去,二狼三狼也咧嘴一阵嚎叫,紧随而去。 距离上次开哐,才过去将近四十来分钟。 不得不说黑狼的活是真好,一战接一战。 只有常大年略显疑惑:今个是咋地了?这黑狼咋这么好使呢。 要是往常上山,黑狼得两三小时才会开哐,若是打二番战,也得约莫一个半点左右呢。 可今天上山不到两小时就开哐,二次开哐也仅隔不到一小时。 这效率是噌噌的! “小子,你仨赶紧追,不用管我,别让牲口伤狗!” “诶!” 旋即,徐宁、王虎和李福强就拔腿奔了出去。 三条狗奔的方向在正东,那里正是狼嘴子山下的狼王沟。 这狼王沟有个传说,说是一群狼搁这战过一只猛虎,虽最终落败狼王战死,但那头虎也没好哪去,瘸了两腿。 黑狼狂奔约莫有两三里地后,就停在了狼王沟上坡段位置。 “嗷!嗷!汪!” 黑狼抬头使鼻子闻了闻,然后就转身朝着西南方向奔去。 二狼三狼虽然不明白黑狼为啥突然改道,但只觉得兴奋难耐,便跟了上去。 这时,徐宁三人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瞅见三条狗改道,顿时一懵。 “我艹,这狗咋往那边跑了呢?”李福强杵着俩腿道。 徐宁皱眉道:“可能是闻着它乐意吃的牲口了。追吧!” “虎子,吹哨子,给常大爷信儿!” “妥了。” 王虎从兜里翻出桦树皮哨子,叼着嘴里吹响。 桦树皮哨子又叫狍哨,乃是鄂伦春、鄂温克等族边棱气鸣乐器。 这狍哨不仅能用在猎人之间沟通讯息,还能用来招引鹿狍而来捕杀,这也是打溜围常采用的方式。 三人顺着狗消失的方向奔去。 猎狗在追踪猎物的时候,会边跑边叫,提醒猎人在何方向。 但这次黑狼却没发出任何叫声…… “兄弟,这仨狗不能出事吧?” 徐宁摇头:“不能,好狗打猎有经验有技术,黑狼肯定知道对方是啥牲口,既然没叫声,那就是怕惊走牲口。” 王虎说道:“二哥,能不能是狍子?” 徐宁扒拉开树枝,搓着脸道:“整不好啊!” 打狗围不确定性太多,因为狗也是有心眼的,在它们心里必然有猎物排名。 味道好的肉肯定得排在首位! 而这狍子、鹿的肉就属于上等。 果然,三条狗没发出声响是有原因的。 在它们急速窜行于狼王沟西南方向后,黑狼就四腿弯曲,几乎是匐匍于地面向前窜行,二狼三狼也有学有样。 而这里的环境也很特殊,周围长着茂密的常青植物,如松柏、冬青…… 此刻正有三五只狍子啃食着树皮、枝丫、叶子。 狍子的胆子很小,警觉性很高,并且具有领地意识,它们的警觉半径约八百来米左右,但这也跟食物和环境、捕食者、猎人有关系。 但遗憾的是,狍子的视觉能力很差,所以只能靠听觉和嗅觉来填补这一缺失。 此时,三条狗已经绕路来到了这群狍子上方,与徐宁等人赶来的方向呈呼应。 21 猎狗赶杖 枪打傻狍子 从这就能看出黑狼的组织性与灵活性,它确实配得上庆安顶尖猎狗的名号! 好猎狗不但下口狠,论经验丰富。还得看它是否有组织性,是否灵活变通。 就像打狍子、鹿这种胆小灵敏,速度快的牲口,猎狗要是咧嘴呜嗷叫唤,那肯定得将它们惊走。 但黑狼带头匐匍前进,且选择绕到上方封锁,与猎人形成掎角之势。 这就说明黑狼的业务能力相当强! 黑狼前方的傻狍子,许是因前些天林场组织打围,才被赶出原本领地,来到这片陌生区域的。 它们对这片区域环境并不熟悉,由于数日没进食,肚饥难耐。 所以它们对三条狗的封锁毫不知情,只一门心思进食,在进食过程中它们的嗅觉、听觉、警惕性也都会稍微降低,但不会完全失去警惕。 而三条狗性格迥异,黑狼属稳重的带头大哥,二狼性情急躁嘴还馋,三狼心眼多,用东北话说就是滑头滑脑。 此间,二狼三狼分于黑狼两侧。 它们和傻狍子们距离差不多三十来米。 当二狼卧下匐匍越过林奈木,顿时两眼睁得滴流圆,张着大嘴哈喇子立时流到地上。 二狼忍受不住食物诱惑,便咧着大嘴‘嗷啷’一嗓子窜了出去。 而黑狼和三狼也不再隐藏,迅速从林奈木群窜出,直奔着这群狍子扑去。 虽说人们常把狍子称作傻狍子,可实际上狍子并不傻,相反很机灵。 它们只是好奇心太重,哪怕被猎狗猎人追捕,它们也得停下来回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它。 故此,人们才把这好奇心重的狍子称作傻狍子。 而狍子最标志性的特征,无外乎它们的屁股。 在受到惊吓、威胁的时候,狍子屁股上的白毛就会炸开。 这炸开的白臀也可以帮助同类发现潜在危险,还能指引幼狍跟随母亲远离危险。 一般雌性呈心形,雄性呈两个扇形。 原本狍子是想通过这举动引起敌人的注意,用来争取逃跑的时间。 但猎人在了解它们的习性后,这炸毛的举动,无疑成了活靶子。 它们奔跑速度再快,能快过猎枪? 且说眼前这五只狍子,它们再听到狗叫声音后,微微一呆。 只听见声没看到东西,好奇心驱使着它们想要看看到底是啥东西在叫。 等三条狗窜出林奈木群时,狍子们当即警惕了起来。 “嗷!嗷!” 这是狍子受惊时的叫声,类似于犬吠。 一只雄性狍子嚎了两声后,便瞅见一条恶犬直扑它而来。 当即这只狍子便爆发出不俗的奔跑速度,带领其家族其余四只狍子,朝着东北方向逃窜。 有两只狍子在逃跑过程中,还回头望着黑狼和二狼,嘴里发出口哨声。 黑狼听见这口哨声就赌气般的朝二狼狂叫。 “嗷!嗷!汪!汪!” 二狼听见这声也自感做错事了,便瞪着滴流圆的眼珠,直朝那吹口哨的狍子奔去。 狍子见这仨狗狂追不舍,嘴里还总是发出奇怪叫声,虽令它们无比好奇,但感觉危险越来越近,也就没工夫回头继续张望了。 它们逃窜的方向是东北,而那正是徐宁三人赶来的方位。 “嗷!汪!汪!” 穿梭在林子里的徐宁三人听到狗叫声越来越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兄弟,这狗咋越叫越近呢?” 徐宁也有些狐疑,“这仨狗还会赶杖?” “狗会赶杖?”王虎一阵惊奇。 “有会的,但不多……常大爷家这黑狼备不住就会。” 李福强说:“我头次听说狗会赶杖,那要人嘎哈啊?直接让狗上山把牲口赶过来,咱抄枪就干呗。” 正说着话时,黑狼再次狂叫三声。 而林子里也有了些许动静。 徐宁抬手止住话题,说道:“备不住真是狍子,大哥虎子,你俩躲树后边,待会我先瞅眼是啥东西,要是狍子,我就先搂一枪,然后你们俩大声吆喝。” “妥了!” 王虎经常和他爸上山打围,多少了解些狍子的习性。 这狍子受到惊喜时,你要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狍子就会站住脚,傻傻地跑回来找你。 你若是大声吆喝,那狍子就会因好奇心而停在原地,转头张望。 “分开站。” “得嘞。” 王虎和李福强分别站在二十米开外,躲在两颗白桦树后边。 一人持扎枪,一人握着墩好的侵刀。 而徐宁则从兜里掏出两枚独头弹,撅开枪把子往枪膛里压上一颗,剩余一枚握在手心。 “嗷!嗷!” 黑狼的叫声越来越近,仿佛近在咫尺。 下一刻,徐宁就瞅见两只八十多斤的母狍子,从坡上飞跃而下。 然后是一只体长一米三的公狍子,和两只差不多四五十斤的小狍子。 “狍子!” 徐宁喊完,便提起挂管猎枪,使枪口对准其中一只因他喊声而减速张望的母狍子。 “嘭!” 徐宁毫不犹豫搂火,只见这只母狍子前腿上方位置中弹,接着便倒地不起了。 而其他几只狍子见此,慌忙逃窜。 “嘿!” 李福强和王虎连续喊了几声,奈何这些狍子已经确定了危险,就压住好奇心,噌噌往侧方奔去了。 两人见此,顿时大急。 紧忙抛出手里的扎枪和侵刀,奈何距离较远,连狍子的毛都没碰着。 “嗷!嗷!” 与此同时,后方的黑狼三条狗也追了上来,它们从坡上跃下,在这山林缓坡中速度猛增。 径直朝着逃窜的狍子追去! 而徐宁在打中一只狍子后,并没有着急庆祝。 他紧忙撅开枪把子,使右手食指和中指关节处夹出弹壳,然后将拇指和食指捏着的独头弹填进枪膛。 “二哥!” 王虎指着狍子逃跑的方向,“那边!” 徐宁装填弹药的时候也没忘记观察狍子,所以他合上枪就将枪口对准那炸开白毛的屁股。 稍微往前一挪,便搂火将子弹打了出去! 嘭! 这枚子弹精准无误的打中那只靠里边逃窜的母狍子,正中它后腿位置。 “嗷!嗷!汪!” 黑狼在后狂追,待母狍子倒地之时,它与二狼三狼刚好追上来。 随即张开流着哈喇子的血嘴就撕咬了上去。 这母狍子没角,公狍子才长着两根较短的三叉角! 黑狼一口咬住母狍子的黑嘴,然后狠劲晃脑撕咬。 二狼狠咬母狍子前腿,猛劲往后拖。 最坏最狠的是三狼,它专门往母狍子被枪打伤的后腿伤口上咬! 疼的母狍子‘咳咳’哼叫。 “嗡!嗡!” 三条狗边扯嘴撕咬边哼唧。 显然是对猎物要挣扎逃跑的行为表示不满。 势必要将这到嘴的狍子肉吞入腹中,一饱口福! 22 骚狗青狼 好狗谁不喜欢呐 这时,一只公狍子和两只小狍子已经逃之夭夭,瞅不着影子了。 王虎瞅着徐宁弹无虚发的两枪,当即瞪圆了眼珠,拍巴掌叫好。 “我艹!二哥,牛比啊!” 李福强也是满脸兴奋,竖着大拇指,“兄弟,你这枪法真特么尿性!” “两枪俩狍子,真特么爽啊!” 徐宁将枪把子撅开取出弹壳合膛,说道:“也就是这单管,要是手里有56式半自动,这些狍子都得躺下!” “诶呀,那还说啥了。咱要是有半自动,以我兄弟这枪法这距离,区区傻狍子那不是手拿把掐么。” 李福强相当佩服,不怪他替兄弟吹牛比。 就刚才徐宁这两下子,真不是一般人能整出来的。 根据他刚才的反应速度、制定的策略,以及对猎物的熟悉程度,使用猎枪的手法和枪法来看,徐宁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 “走,瞅瞅那傻狍子去。” “得嘞!” 三人拔腿朝着被三条狗撕扯的傻狍子走去。 王虎和李福强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扎枪和侵刀,待三人来到三条狗和傻狍子跟前时。 这傻狍子已经被咬懵了,它的嘴鼻被黑狼死死咬住,使它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虎子,你去放血。” 王虎愣了愣,他上下打量着傻狍子的脖颈,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徐宁接过李福强手里的扎枪,使扎枪头往狍子脖颈一指。 “就这儿!” 王虎见状点头,攥着侵刀接杆就要捅下去。 却被徐宁一喝,“横着下刀!你顺着脖子下刀能有多大口子。” “诶。” 王虎调整刀刃,便将刀横着插进狍子颈部,使刀刃对狍子造成最大面积的创伤。 傻狍子感觉到疼痛就拼命挣扎,奈何它越是挣扎三条狗就越咬越死! 它只能闷声发出‘咳咳’类似于咳嗽的声音,这是狍子在受到攻击时才会有的叫声。 王虎没有理会,当他抽出侵刀时,一道血线就喷涌而出。 “诶呀!使饭盒接着点好了,我听说这狍子血泡酒对身体好。” 徐宁知道李福强打啥主意,笑道:“傻狍子血不得越喝越傻么,等有空咱整点鹿血,那玩应才叫好呢!” 李福强激动点头:“对,鹿血好啊,特别是那鹿鞭,泡上酒喝完……” 说到这,他就像被折断翅膀的家雀没精打采了。 准是想到昨晚发誓戒酒的话了,李福强心里有点沮丧,真要是打着鹿了,那好玩应他还享受不到,这不是要他命么! 徐宁瞅他蔫了吧唧的模样,笑道:“哈哈,等咱俩把名声往回搂一搂,往后喝点药酒解乏,我大嫂也不能说啥。” 李福强闻声点头,“也是,到时候给她伺候好喽…咳,那啥…” 话说一半,他才骤然想起徐宁和王虎岁数都不大,还没结婚呢,就立即把这荤话憋了回去。 徐宁和王虎浑不在意,都是成年的老爷们,怕啥荤话啊? 只是李福强开的是他们大嫂的玩笑,这话说啥都不能接。 幸好在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下,他们身后传来声响。 三人同时转头望去,便瞅见常大年杵着根水曲柳木棍珊珊而来。 常大年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被三条狗按在地上制服的狍子。 随即,他双眼微微亮起,“打着狍子了?” “嗯呐!” 王虎笑道:“大爷,刚才你是没瞅着,我二哥连搂两枪,就撂倒俩狍子!” “俩?”常大年快步走来,面露惊容。 狍子在遇着危险后,奔跑的速度是很快的。 猎人携带单挂猎枪,能够在短时间内开出两枪且打中俩狍子,已然在猎人堆里是拔尖的存在了。 常大年瞅见狍子脖颈放着血溜,便把目光移到它的后臀位置。 “去!” 他将三狼驱赶走,就看见狍子后腿上方有一枪眼。 “这是第二枪?” “嗯呢,准头是差了点。幸好黑狼仨狗来的及时,把这狍子按住了。” 常大年摇头:“没有黑狼它仨,这狍子也跑不了,盆骨都被打碎了。小子,那头狍子呢?” “搁那边呢,虎子,你去把那头狍子整过来。” “得嘞!” 待王虎拔腿往那只狍子走时,徐宁瞅着黑狼,问道:“大爷,这黑狼还会赶杖截仗呢?” 提起这,常大年就咧嘴一笑:“那可不咋地,黑狼打小就灵,啥东西教一遍就能记住。头两年没人跟我打围,许大炮就告诉我能把黑狼拖成会赶杖截仗的狗,完了许大炮就拖五回,黑狼就学会了!” 李福强夸赞道:“黑狼是真牛比,我还是头次见狗会赶杖子呢。” “这算啥,我家黑狼还懂分辨牲口呢。” 徐宁听闻很是心动,奈何常大年不可能将黑狼送人。 “大爷,黑狼是许炮拖出来的?” 常大年点头:“嗯呐,许大炮有经验有技术,拖狗训狗大围小围都会……” “那许炮家的青狼也会赶杖截仗?” “青狼?它不会,这狗跟二狼三狼差不多,嘴馋滑头滑脑,性情暴躁爱酸唧。许大炮当初拖它的时候可没少挨累。” 李福强问:“拖个狗咋还挨累呢?” “你不懂,这青狼的香头好,趟子比黑狼都远,每回许大炮拖它都得跑六七十里地!也不知道是人拖狗,还是狗拖人。” “六七十里地?这青狼趟子这么远?” 猎狗趟子就是追踪猎物的距离,好狗的趟子都差不多六七里地,徐宁在南方见过最风骚的头狗,趟子有十二里地。 常大年瞥了眼李福强,问徐宁:“小子,你知道因为啥不?” 徐宁说道:“体力耐力好善战呗,我琢磨青狼应该是喜欢掏裆,这狗天生就有猫性爱打闹,它寻思和牲口玩呢,就将牲口直追到定死窝没劲了为止。” 常大年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点头:“一点不差,这青狼就喜欢掏裆,每回都把牲口折磨的痛不欲生才罢手,所以许大炮每回赶到战场的时候,那牲口都定死窝了。” 能征善战、体力耐力好,香头好趟子也远,不愧是庆安地区唯二的顶尖头狗啊。 徐宁笑问:“大爷,那青狼这么久没上山,不得孬糟啊。” 孬糟就是窝囊、无奈、忧愁、难受的意思。 “肯定得孬糟,平常许大炮三五天不带它上山都使性子呢。” 说到这,常大年歪头盯着徐宁,问道:“咋地,你想要青狼啊?” 徐宁搓着手满脸堆笑:“好狗谁不喜欢呐?” 23 给狍子放血开膛 常大年耷拉着眼皮望着徐宁似乎在审视,直到王虎扛着狍子回来,他都没有回应。 对此徐宁没有急不可耐的追问,因为这是从虎口里夺食的举动,且有好饭不怕晚的意思。 毕竟,狗对于猎人来说比命根子都重要,特别是像许大炮这种一辈子都在大山里摸爬滚打的人,狗就是他的第二条命! 别看许大炮如今患病卧炕,无法上山打围了。 可青狼几条狗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在许大炮的人生最后几年,带给了他无数欢乐与成就。 他可能将青狼送人么?那无疑要他命一样! 这点徐宁很懂,上辈子他在南方打围的时候,就在川渝碰见个老猎人,他养的那条狗就很风骚,方圆百八十里都知道这狗的名号,因为它曾单干过一头将近五百斤的独公! 后来那老猎人患病不能自理,他老伴就把那条风骚狗卖了,老猎人知道后,当晚就咽气了。 别说老猎人爱狗胜过爱他老伴,人与狗相处和人与人相处的感情能一样么? 上辈子徐宁就听说,青狼几条狗被常西风逗哧走了以后,没过多久许大炮也咽气了。 要不然常大年为啥提着铁锹去找常西风算账呢,原因就在此。 王虎将肩上扛着的死狍子放在地上。 常大年瞅着狍子前腿上的枪眼暗自点头。 “二哥,这狍子放血不?” 瞅见徐宁点头,王虎就不客气的抄起侵刀,在狍子脖颈处捅了一刀。 这死狍子的血有些浓稠,顺着刀眼淌了出来,很快就将雪地染红。 “王家大小子,这放血跟谁学的?” 王虎扭头说:“刚跟我二哥学的,咋地啦?” 常大年狐疑的瞅着徐宁,“他刚跟你学的?” “恩,虎子聪明,教啥玩应一遍就记住了。” “咱屯子有挺多人都不会找狍子脖梗的大血管,你搁哪学的?” 徐宁咧嘴笑道:“这不简单么,同样都是牲口,狍子多个啥啊?猛劲攮一刀,它咋地都得死啊。” 常大年微微点头,他瞅着王虎给狍子放血的手法很生疏,但王虎下刀的位置却很刁钻。 狍子在夏季时毛色成红赭色,冬季毛色会变浅,以灰白和棕色为主。 而它颈部呈白色,喉部和胸部中间色泽略浅。 王虎下刀的位置正是喉部上方至颈部白毛之间,这里是狍子的主动脉血管。 从这下刀能让狍子免去痛苦,做到一击致命。 徐宁上辈子赶集时,遇见不少用狍子头骨制成的‘血沁’三界碑。 制作血沁三界碑是相当残忍的,狍子先是被棍棒皮鞭抽打,让血液进入骨头里,这样就能形成比较饱满的血沁。 整个宰杀过程不能放血导致入骨的血沁消失,更不能击打头部,这样容易损坏三界碑。 所以说,每个有血沁三界碑的狍子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这时,两头狍子的血已经放的差不多了。 三条狗坐立在常大年左右,眼神闪着亮光,张嘴吐舌喘着粗气,而从它们嘴里流出的哈喇子都差点被冻上。 王虎扭头询问:“二哥,咱开膛啊?我瞅这仨狗哈喇子都快冻上了。” 常大年低头一瞅,抬脚蹬在二狼屁股蛋子上。 “嘴馋!没出息!” 二狼抵着头哼唧两声,朝着常大年腿上蹭了蹭。 “哈哈,开膛!喂狗!” “得嘞!”王虎应声。 随即,他就蹲在了狍子跟前,将侵刀接杆去掉,握着侵刀缠着麻绳的刀把,使刀尖在狍子肚囊子上来回比划。 常大年瞅见没好气道:“别比比划划的,嘎哈玩应呢?” 王虎回头露出尴尬笑容,“大爷,我没学过给狍子开膛。” “那你比划啥啊。”常大年露出嫌弃脸色。 虽然王虎以前和王二利上山打过围,但王二利从不让他上手,只能在一旁观摩。 所以到了真章,拿起刀却不知从何下手了。 刚才徐宁转身去拿饭盒了,他琢磨着快到中午了,早晨吃的东西也消化差不多了,就让李福强去捡点柴火,准备在这片林子笼火造饭。 他走过来笑说:“虎子,没事,不会咱就学,谁生下来都得学走路。” 常大年知道徐宁在划拉自己,就横眼撇着他没吭声。 他就这酸性脾气,瞅着不对劲就想怼两句,岁数大没招啊。 “我现在教你,给牲口开膛都差不多少。你就记住狍子和野猪、黑瞎子不同,这狍子最大也就百十来斤,所以下刀不能太狠。 你约麽着捅进去三四公分,然后稳住劲往后剌,一刀剌不开就剌第二刀,咱都是自个家里人,谁能笑话你啊?” 王虎呲牙道:“嗯呐,我记住了,二哥。” 徐宁蹲着抬手指着狍子腹部淡黄毛,“这么地往后剌。” “诶!” 有徐宁在旁边盯着,王虎心里稳当不少,要不然总觉得心里没底。 这玩应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多开两次膛就有经验了。 王虎下刀缓慢,刀尖进腹三四公分,他就两手抓着刀把,往后剌了一刀。 虽然不太娴熟,但这一刀没把狍子的肠子划开已经很不错了。 他连续割两刀,才将狍子腹部打开。 “取灯笼挂拖着点,这玩应滑有粘液。” “嗯呐。” 在徐宁的指点下,王虎很快就把狍子的灯笼挂取了下来,然后挂在了树上。 这时,徐宁转头对常大年说:“大爷,眼瞅着中午了,咱也整点饭吃吧。给仨狗也喂饱,然后咱就去哪(nèi)边取(qiǔ)那头老母猪,咋样?” 常大年靠在树上,将烟卷在嘴唇抿一口,点头:“都听你地,你咋说就咋干。” “妥!” 徐宁拍着王虎肩膀,“虎子,给黑狼它们割好肉,把肚囊子上的肉去皮再喂。” “好嘞!” 王虎将狍子肚囊子上的肉割下来将近三斤,分成三块喂给三条狗。 黑狼叼着狍子肉狼吞虎咽,显然对着食物很是满意,嘴里还发出满足的声音。 二狼则是把肉条叼在嘴里,跑去了树后细细品尝,边吃边瞅着不远处的三狼,这三狼吃东西速度很快,待它吃完,二狼才将肉条吃下去半拉(lǎ)。 旋即三狼就跑了过来,但二狼早有防备,二狼紧忙叼起肉条朝着远处跑去。 “去!没出息玩应。” 常大年嘘呵一声,蹬出一脚却被三狼灵活地躲开了。 24 山林野炊 李大本事 这时,黑狼吃完肉就蹲在王虎身边,眼巴巴的望着他。 王虎会意,笑说:“没吃饱咋地?再给你噶一块啊。” 常大年听闻,道:“王家小子,把肝噶成三块,大块给黑狼,俩小块给二狼三狼,它们得意吃狍子肝。” “诶,好嘞。” 王虎手起刀落,把噶下的大块肝扔到黑狼跟前,就瞅黑狼一脚踩着肝,然后低头撕咬。 三狼心眼子多,瞅见黑狼在旁边卖呆装可怜就有东西吃,它急忙也跑了过来。 王虎把小块肝扔到三狼嘴边,它就把肝叼在嘴里跑出去多老远,停在林子一颗碗口粗的白桦树下细嚼慢咽。 三狼是怕二狼回来抢它食吃,但二狼回来后就被王虎的吆喝声吸引了,都没往它这边瞅。 这时,李福强和徐宁已经捡了点柴火,且笼起了火。 火焰蹿腾而起,很快柴火就被烧红呈碳,徐宁将红碳挑出来聚拢一堆,把饭盒一字摆开坐到了被烧透的火红柴火碳上。 “虎子,噶点狍子肉穿成串,咱烤着吃!” “妥啦!” 李福强使小刀剌着柳树条子,招呼道:“大爷,过来暖和暖和啊。” 常大年听声才走过来,他靠在徐宁旁边坐下。 瞅着饭盒问:“都带啥好菜了?” 徐宁笑说:“我这三饭盒是酸菜和醋溜白菜,那仨饭盒是咸菜、土豆丝和葱炒肉片。” 常大年闻言喉咙滚动,皱眉道:“干吃菜啊?” “哪能啊,这不有苞米面饼子和葱饽饽么。” 常大年抽口烟,眯眼回忆道:“现在你们上山跟享福似的,哪像我们那时候。那时候早晨摸黑空肚子走,进山饿了得忍着,渴了就吃雪,打着牲口才能吃饱。” “大爷,那时候苦吧?” “想想也就那么回事,苦不苦能咋地?都过来了。” 徐宁点点头,常大年说的话他能理解。 现在农村的主食基本是苞米面饼,极少有能吃起大米的,因为现在的大米是七毛钱一公斤。 就打一家四口人算,一天最少都得吃两到三斤,那每天就得消费将近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块! 像老徐家有俩工人,一个月能挣将近九十块钱,但也不敢随便吃喝啊。 因为得攒着盖房子、给徐宁娶媳妇用,徐龙和王淑娟也得生孩子,平时再有个零三八四,哪哪不得用钱啊。 但徐宁知道用不上二十年,顶多十来年家家就都能吃上大米了,到时候苞米面子饼反倒成忆苦饭了。 王虎割下两条肥瘦相间的肉,递给李福强,待两人穿完串,就交给了徐宁。 徐宁将狍子肉串放在红炭火上烤,没多久就渍渍冒油了。 但他们谁都没带盐,要不然撒上盐味能更好。 一人一串就着苞米面饼子和饽饽,吃着酸菜、醋溜白菜、咸菜和葱炒肉片,在这山林间别提多惬意了。 那三条狗虽说吃饱喝足,但瞅着人吃得喷香,它们也淌着哈喇子坐立在旁。 常大年没惯着它们,给仨狗一狗一耳刮子。 若是有那爱狗的人家,都喜欢从人吃的饭桌上给狗夹食,就地喂了。 但猎户一般不会这么做。 狗有狗食,人有人餐,必须要让狗知道,它们和人不同,否则狗就会耍性子,上山不干活了 常大年造了俩饼子和一个葱饽饽,就着酸菜、咸菜吃得很爽,特别是徐宁烤的狍子肉串,刚到嘴边就香味扑鼻。 他咽下狍子肉,转头瞅着正在吃醋溜白菜的徐宁,说道:“小子,你要是想要我给许大炮留的仨狗崽子,我能帮你溜须两句。” “大爷,那就麻烦你了哈。”徐宁挤眉弄眼的说。 “少特么跟我装假,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咋想的呢?你不都说想要青狼了么。但这青狼不一样啊,那是许大炮的命根子,你要是给窜拢走了,你让许大炮还咋活?!” 徐宁郑重点头:“大爷,我可不像那俩瘪犊子办事差劲。我是挺想要青狼,但肯定得经过你,你要是不点头,我就再也不提了。” 常大年嗯了声,“好孩子。” 这时,李福强咽下苞米面饼,道:“大爷,那仨狗崽子能圈拢来不?我兄弟是真想打围,你也看着了,我兄弟这手把不比那些老猎人差。” 常大年喝道:“那还用你说,我眼睛不瞎!狗崽子的事我能主动跟许大炮张嘴提,但青狼那几条狗,我肯定不能在许大炮面前提,提了就是掘人坟墓。我们老哥俩这么多年感情,可不能让你们给毁了。” 徐宁笑说:“那必须地,大爷,那就麻烦你了哈。” 常大年摇头:“要不是瞅你打围手把够硬,我可不带给你圈拢这事的。” “嗯呐,还是我大爷对我好。” 常大年笑骂道:“快滚犊子吧,以前搁街上见着都不吭个声,现在溜须了。” “那我以前不是不懂事么,现在悬崖勒马也不晚,是不?大爷。” “是不晚,我和许大炮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整天屁事不干,跟着胡子屁股后边混,后来让我们爹妈一顿打才消停,要不然哪能活到现在啊。” 王虎一怔,急问:“大爷,你当过胡子啊?” “没当过,就是给胡子送信,完了给我们点肉。” “送啥信啊?” 常大年抬头望着粗树干,道:“当时咱们这片不叫庆安,叫小安沟。” “有十多个鬼牲口和一伙二狗子盘踞在这,我和许大炮就给他们送这伙二狗子在哪的信。” 常大年指着李福强,说:“当时你爷是胡子堆里的二炮手,人称李大本事,枪法确实准。但他使的枪是老洋炮,只打死俩二狗子……那一仗他也负伤了,后来没多久就死了。” 李福强拍着巴掌激动道:“兄弟,你瞅瞅,大哥没跟你吹牛比吧?我爷真干死过俩二牲口!” 二牲口、二狗子都是一个玩应。 常大年笑着点头:“这是真事,咱们这片年纪大点的都知道。诶,你爷留给你爹的老洋炮还在吧?” “在!就是…” 听李福强欲言又止,常大年疑惑问:“就是啥啊?说啊。” “就是那老洋炮年头太久,枪把子干碎了。” 常大年闻声顿时瞪起眼珠子,抓起地上的雪就朝着李福强扔了过去。 “艹!那枪比你命年头都长,和你爷是一辈儿,你带它上山嘎哈?” 25 雪橇车拉野猪 闲话 这片山林的雪不黏糊,而是沙粒子雪。 所以,当常大年将随手抓起的雪抛出时。 雪就在半空散开成花,随即片片冰晶飘散落地。 李福强本能后仰躲闪,却见雪晶飘满头。 便呲牙说:“不都跟你说了么,昨天搁上山瞅见那大刨卵子朝我兄弟奔去,我一着急就没管别的,抄着老洋炮就削刨卵子脸上了,不就给枪把子打碎了么!” 起初常大年气愤填膺,怒目而视。 可听闻此话后,便是一愣。 他确实听三人说过这事,奈何刚才性情上来,暴脾气怒升于脑,直接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徐宁见常大年略微尴尬的表情,急忙打圆场。 “大哥,咱大爷也是为你好,他寻思你是败家子呢。” 李福强也能听懂好赖话,刚才常大年的举动,完全是因为他将老洋炮枪把子打碎的缘故,那可是他爷留下来的,还干死过俩二鬼子呢。 常大年板着脸说道:“那把老洋炮你可得善待,知道为啥你爷当过胡子,还能有你不?” 李福强闻声点头:“知道!这把老洋炮立过功,大爷,你放心吧,往后我就把它供起来,反正到年头也该享享福了。” 常大年摆手喝道:“净扯王八犊子!你供它嘎哈啊?回头修一修挂墙上,别拿它上山嘚瑟了。” “嗯呐。” 李福强笑模泚的点头。 常大年听得此话才给出笑脸,他知道李福强人品说得过去,否则也不能为帮徐宁,将家传老洋炮枪把子打碎。 “小子,咱往回走啊?正好消化消化食儿。跟你们上山属实享福,这给我吃的是五饱六饱啊!” 徐宁笑道:“哈哈,大爷,往后你想上山就喊我们呗,要不然你一人上山溜达,家里我娟姐也不能放心啊。” 常大年搓着腿道:“恩…也就这几年还能上山溜达了。走吧!” “得嘞!” 王虎和李福强没管地上的火堆和饭盒,而是径直朝着狍子走去。 两人把狍子扛在肩上,便转头瞅着徐宁。 这时徐宁已经将空饭盒装进布兜里,挂在枪杆上了,正在使脚将雪往火堆里踢。 待灭了火后,徐宁便挥手道:“走吧。” 旋即,四人便领着仨狗,朝着老母猪的躺尸地走去。 徐宁不担心那头老母猪被偷走,因为现在的猎人几乎都守规矩。 见着被开膛、被套子拴住的牲口,基本都不会动。 哪怕动了也不会全拿走,咋地都得给留个腿! 当然,也有不守规矩的人。 像这种不守规矩的人若是被抓个现行,那他在庆安可就出名了。 往后肯定没人敢搭理他,更没人敢跟他合伙打围,就怕他不守山规偷东西。 所谓人要脸树要皮,道德的枷锁使人约束着自己,若没了那道枷锁,底线何在? 一路上,三条狗相当欢实。 它们不时穿梭于山间谷地玩耍嬉闹,或是解决排泄。 黑狼偶尔会开声犬吠,却不会奔出去追踪猎物。 狗是很有眼力劲儿的,仨狗瞅着常大年的脸色就知道该干啥。 王虎和李福强扛着狍子奔走于山林中,这狍子放完血就剩下八十来斤了。 他们都属牲口的,扛着八十多斤肉,愣是没在半道歇一起(qiěr)。 莽劲直走到老母猪的躺尸地,这才罢手放下狍子。 “二哥这咋整啊?” 李福强瞅了眼徐宁,“兄弟,咱拽吧?” “拽!虎子砍两根木头,咱做个雪橇拖着拽省劲。” 李福强听闻认就觉得是好主意。 “还得是我兄弟,这招好使!” 常大年在旁靠着树没吭声,他一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子帮不上啥忙,索性就没掺和,全由徐宁做主。 他瞅着三人砍木头做雪橇,没多久就做成一副雪橇车。 这雪橇车底下是两根手腕粗,略有弯曲的水曲柳树枝制成的滑刀,功能类似于冰刀。 上方是四根一米左右的横杠,组成的橇板,用来装载货物。 王虎和李福强将老母猪和俩狍子扔到橇板上,便拉着俩把手朝山下走去。 常大年慢悠悠的跟在徐宁身后,眼睛时不时打量着他,越瞅越是顺眼。 今日徐宁给了他太多惊喜,以至于他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最后憋出俩字‘尿性’! 由于有雪橇的缘故,徐宁等人下山顺溜多了。 俩小时后,他们就抵达了庆安屯口。 平常有人打回来猎物,屯亲瞅见都爱凑个热闹帮忙卸猪、噶肉。 但这回,屯口也有人瞅见了,却没人乐意往上凑。 为啥? 只因徐宁、李福强、常大年在屯里的人缘都不咋好! 庆安浪子、大酒懵子、常老驴,单拎出个名号,就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王虎傻愣愣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二哥,这帮人咋不吭声呢?我记着每回我大爷和我爸打着牲口,他们都得往跟前凑乎。” 徐宁说:“不凑乎拉倒呗,咋地,你还求着他们呐?” “那倒没有,这不有点玄乎么。” 常大年冷脸道:“玄乎个j毛,咋地,咱四个人就你搁屯子里人缘好呗。” 王虎闻言一愣,瞬间明白差在哪了。 “诶呀,大爷,我没往那处想!其实,我人缘也不咋好。” “你快滚犊子吧。” 徐宁和李福强根本不在乎,但瞅见常大年的酸唧劲就大笑了起来。 “大爷,我俩人缘不咋好有情可原,你是咋回事啊?” 常大年撇了眼屯口站着的几个老头。 冷笑道:“当初我闺女招婿刚结完婚,这帮人就在屯子里这顿讲究,给我闺女整得都不敢出屋了!” “后来我进山打着牲口回来,这帮人就想往前凑,寻思分点肉,那我能给么?” “我特么不会卸猪噶肉是咋地?完了就让我一顿骂,都给骂跑了。” “妈了巴子的,都是给他们惯的!” 李福强点头:“骂得好!搁墙根站着那个李三,最不是东西!当年我爹牺牲的消息传回来,这老比灯就问我妈有没有抚恤金,想借点给他儿子娶媳妇,去特妈的吧!” 王虎小声提醒,“强哥小点声,能听着。” “听着咋地?兴他干出那狗卵子事,不兴人说啊?” 常大年闻言一愣,“啥玩应?那老比灯干出过这事?!杂艹的,我非得削他一顿!” 说罢,常大年就朝着屯口墙根奔去。 26 鬼心眼子 办事讲究 常大年属性情中人,他听说李福强曾遭遇过这种事,便心里翻起怒气,想找这李三说道说道。 而墙根下站着的几个老头,见他直勾勾奔来也是面色发黑,皆有想要逃离的意思。 这时,徐宁手疾眼快,紧忙拽住常大年胳膊,劝道:“大爷,不值当!跟他们置啥气啊。” 李福强瞅见他的动作也懵了,他自以为两家关系没那么好。 哪怕今日在山里结下交情,常大年也不至于因这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帮他出头啊。 虽有疑惑却抛在脑后,他也拉扯常大年胳膊,说道:“大爷,事都过去这么老长时间了,咱不至于,往后不搭理他就完了呗!” 常大年被两人拉住动弹不得,扭头瞅着徐宁两人皱了皱眉头。 “咱回家还得卸猪呢,哪有时间跟他们置气啊。” 王虎道:“大爷,且放他一马,往后他再嘚瑟,我们哥仨就揍他儿子!” 常大年是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听王虎言语被逗乐了,“那咋不揍他这老灯,揍他儿子嘎哈?” “那李三都快半截身子入土了,要是打出个好歹,不得赖上我们哥仨啊。” 常大年咧嘴笑道:“挺有鬼心眼子,那走吧,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回家卸猪!” “得嘞!” 墙根下站着的几个老头见他们离开,便是松口气。 若刚才常大年真扑过来,他们肯定撒腿就跑。 因为他们真怕常大年上来驴脾气,给他们打出个好歹。 这年头,两个年龄差不多的人打起来,无论输赢,到最后都没啥赔偿。 除非是年轻的打了岁数大的,这属于坏规矩不讲究。 那在屯子里可就有话头了,那帮整天搁屯里闲来无事的老娘们,就得埋汰死那年轻人,才不管谁对谁错。 进入常家院里。 常大年就把仨狗拴在了耳房门口,二狼哼唧唧的盯着王虎手里的狍子,馋的哈喇子淌一地。 “别没出息,帮晚间喂你们,上窝趴着睡觉去!去!” 二狼蹭着常大年的腿,哼两声扭身钻进狗窝。 “保全呐?保全!” “诶!爸,来了,咋…” 常大年见女婿李保全出来这么慢,呵斥道:“你嘎哈玩应呢?” “娟儿说晚上包酸菜馅饺子,我剁馅呢。” “啊,让你烧点水,晚上烀肉。” “诶,好嘞。” 李保全不善言辞,老实憨厚。 他和徐宁三人憨笑打声招呼,便钻进外屋地烧水去了。 徐宁问道:“大爷,直接卸啊?” “卸!知道该咋分吧?你给狗留一股就行,剩下全拿走。” 徐宁抽出侵刀,道:“那能行么,我仨拿半扇猪和头狍子,剩下的给你留着。” 常大年闻言一愣,语气不善皱眉道:“咋地,可怜我呐?” “这是啥话啊,大爷。我不寻思你明天得去看许炮么,那也不能空手去啊。” 徐宁踢着狍子,“这玩应虽说不咋贵重,但也是个意思。再说你不得帮我溜须两句么,你也知道我搁咱屯子名声挺臭,不得先给许炮留个好印象么?” 常大年闻言一笑:“你这鬼心眼子真不少啊!” “那还说啥了,我兄弟确实有点心眼子,但肯定不能差事。大爷,你就听我兄弟的吧,往后咱不还得处么,分那么仔细干啥。” 常大年瞅了眼李福强,点头:“恩,那你说啥是啥吧。” 虽说老母猪和狍子经历了数个小时的恶劣天气,但也只是表皮一层挂着点冰霜,并没有完全被冻的邦邦硬。 王虎和李福强在旁边瞅着徐宁卸猪,他手快刀稳,没多久整头猪就被卸干净了。 常大年睁着双眼暗暗惊奇,品味着徐宁卸猪的手把,琢磨着王虎确实没和他吹牛比,徐宁这卸猪手把比屯里的老郑屠夫差不了多少。 况且通过今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徐宁办事挺讲究,做人也和外头说的不太一样。 渐渐地越瞅他越顺眼。 徐宁卸着老母猪和狍子,一旁李福强想起了刚才常大年为他出头的举动。 他好奇询问:“大爷,你跟我爸以前关系挺好啊?” “好啥啊,你爸当时搁部队,两三年才能回来一趟,我俩也就见面点个头。” “啊,那咋……” 常大年摇头说道:“不是因为你爸,那时候我还小呢,你爷当时搁胡子堆挺硬,瞅我们快饿死了,就偷摸给我爸送了点粮食。” “你爷过后就忘了,但我一直记着,其实你爷除了给我家送,还给屯子里不少人家都送过,但那帮人死的死跑的跑,留下这几家也没一个揍性!” 李福强点点头,“那以前咋没跟我说过呢?” “我瞅你就来气,天天喝大酒,搭理你嘎哈?” “我这不戒酒了么,大爷,往后家里有啥活召唤我嗷。” 常大年嫌弃道:“你快拉到吧,我也不是没女婿。你顾着点家,那杨淑华多好个闺女,跟你都白瞎了。” “嗯呐,我兄弟都跟我说了,你放心往后我肯定好好过日子。” 常大年瞅着徐宁,道:“你跟二宁关系整得挺好啊?” “可不咋地,我兄弟对我不错,这老些年找不出第二个。” “那就好好处,兄弟到啥时候都好使。” “嗯呐!” 两人唠嗑,徐宁和王虎都没插嘴。 他俩也没想到老常家和老李家有这段瓜葛。 怪不得常大年听说李福强将老洋炮枪把子打碎时,他就急眼了。 故而在认可李福强以后,听说他孤儿寡母曾于往日被欺负,就要找那李三算账。 原因就在此! 这时,徐宁已经将老母猪和俩狍子卸完了。 猪蹄、狍子腿、肘子、后鞧、前槽…… 规规矩矩的摆在地上,整得跟艺术品似的。 “大爷,我们哥仨拿半扇肋巴和后鞧,再拿头狍子,剩下的你看着给许炮拿,成不?” 常大年摇头:“不行,剩下肉太多,我俩家也吃不了,你们再拿点肉。要是馋了,再上山打呗!” “大爷说的对,想吃新鲜肉就上山打呗,谁乐意吃冻肉啊。兄弟,我看听大爷的吧。” “行!” 通过刚才唠嗑,李福强和常大年关系近了不少。 他抬头呲牙道:“大爷,我兄弟那仨狗崽儿,你费心嗷。” 常大年笑骂:“快滚犊子吧。” 随即四人搁院里大笑起来。 27 好狗难寻 孟紫烟 王虎和李福强将猪肉和狍子装进袋子里,便侧头望着徐宁。 徐宁笑着与常大年打声招呼就要往家走。 却被常大年拽住,招呼他三人别急着走,先进屋喝口水,正好晚上烀肉吃酸菜馅饺子。 但徐宁婉拒了,今天是他生日,肯定得回家过。 徐宁也不能招呼常大年去家里吃饭,因为关系没那么近,顶多是近两日才熟络起来。 这时常娟和李保全也走了出来,真诚挽留两句,然而徐宁三人去意已决,便不再强留。 常大年见此也就没多说,待他们刚走到门口时,却又被叫住了。 “小子,你到底想不想要青狼?” 徐宁闻言微微一愣,转身真诚道:“大爷,我就这么一说,这事可别跟许炮提啊。我能不知道青狼对许炮意味着啥吗?从始至终,我就是想要那五只狗崽子,怕你不搭嘎才提青狼。” 常大年瞪眼磨牙:“你这鬼心眼子真特么多!搁山上我寻思你真想要青狼呢。” “确实想要,但不能现在要。” 徐宁呲牙笑道。 常大年板脸点着头,他明白徐宁是啥意思。 他心想那仨狗崽子就算是给了许大炮,他因病重的缘故也没法拖了。 正好徐宁打围手把不差,若是给了徐宁,兴许他能将五条狗崽子给拖成好狗。 再者,那五条狗崽子和许大炮都没见过面,自然没啥感情。 所以,到底是给谁送谁、或自留养着,那还不是老哥俩商量着来么。 想到这,常大年心情舒畅不少,最主要的是徐宁态度很好,办事也讲究。 徐宁三人告别常大年,便朝着老徐家走。 路上,李福强问他到底咋想的,现今好狗难寻,那青狼可是庆安远近闻名的狗啊,嘎哈不要啊? 徐宁打比方解释,如果李福强现今病重瘫到炕上,杨淑华将金玉满堂送人,那他是啥心情。 李福强瞬间就懂了,一脸怒容:“那我肯定想死啊,瘫炕上动不了,不死咋整?” 或许有人觉得两者不可比较,因性质不同,那狗能和人比吗? 但在许炮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青狼几条狗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起初他儿女想要把老两口接到省城享福,可许炮就是不愿意,为啥啊? 还不是因为这几条狗么! 三人走在大街上,所到之处屯亲尽是避之。 只偶尔有熟悉的人,与三人点头打招呼。 可想徐李两人在屯里的名声有多臭了。 但他俩却是满不在乎。 且说,李福强自认为没害过屯里任何人,奈何人家就是瞧不上他。 没招,那就各过各日子,互不打扰。 而徐宁也是从未坏过谁,但是他搁街里三天两头惹事被民警送回来好几次。 所以,因这事就以讹传讹,最终演变成徐宁在外头惹事生非,犯下弥天大祸,罪恶滔天。 有大人吓唬小孩就说:不听话就给你送徐二宁家去! 把孩子嘘呵得嚎啕大哭。 话说回来,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 徐宁抬头便瞅见有三人迎面走来,当他看见低头走在中间的姑娘时,心里激荡一喜。 她正是徐宁上辈子的妻子孟紫烟,走在前头的两人是前世老丈人孟瘸子和他小舅子孟银河。 徐宁倒是没旁人的矫情,但他对孟紫烟确实后悔和愧疚。 不过他既然都已重生,那就不会让前世悲剧重演。 若他和孟紫烟能够再续前缘,看他咋做就完了。 “孟叔。” 自从徐宁顺手将孟紫烟从水库里捞上来,孟瘸子就和徐春林一直维持着不错的关系,期间没有断过。 一声孟叔,让孟紫烟抬起头。 她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徐宁,许是有些紧张,便将手揣进棉袄袖子里,拳头攥得紧,手心都是汗。 孟瘸子见是他,一笑:“二宁啊。” 然后瞅了眼孟银河,见他不吭声,便拍着他后背,“不知道喊人啊?” 孟银河似是如梦初醒,“啊,二哥。” 孟紫烟没吭声,但她心里已经喊过了。 只怯怯躲在孟瘸子身后,眨着双眼皮。 “你这是上哪去了?” “上山打牲口刚回来,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孟瘸子说:“紫烟她姥过生日,我们过去吃晚间饭。” “啊,那啥…孟叔,上回搁你哪拿五块钱…” 说着徐宁就掏兜找钱。 孟瘸子摆手,“不要了,你拿着玩吧,往后少去耍钱比啥都强,让你妈少操点心。” “别介,孟叔,我现在都悬崖勒马了,往后也不去耍钱了,刚好碰着你,你就拿着呗。” 这年头五块钱是巨款,能买十四斤大米呢。 况且他能借徐宁钱,当初就没想过往回要。本着他还就拿着,不还就当没这回事。 孟瘸子瞅着五块钱,也没犹豫就揣进兜,道:“正好你婶走前儿,没给我留钱,我还寻思去哪整点钱给老太太买点东西呢。” 这年头甭管多大岁数的姑爷子,登门都得拎点东西,就没有空着手的。 特别是老太太过生日,要是空着手去肯定不太好,多少都得意思下。 徐宁转身道:“大哥,给我孟叔拿个狍子腿。” “诶,可不行啊,你们拿回去吃。” “孟叔别跟我客气,上回要不是你借我五块钱,我哪能赢常家兄弟三十多啊。” 孟紫烟拽着她爸胳膊,小声说:“爸,二哥一番心意,正好我姥也得意狍子肉,咱拿着吧。” 孟瘸子瞅了眼姑娘,又瞥了眼徐宁,点头:“恩,银河拎着吧。” 李福强把狍子腿递给孟银河,这孟银河眨巴两下眼睛,就顺手接了过来。 “谢了哈,二哥。” 徐宁笑说:“客气啥啊,那行,孟叔,我们回去了。” “恩,回吧。” 正在错身交臂时,徐宁转头望着孟紫烟,而她也在盯着他。 虽小脸红噗地,但杏眼却很有神。 她张嘴打着口型:生日快乐。 徐宁看出来了,便对着她点点头。 孟瘸子三人走出四五十米,孟银河回头瞅了眼徐宁的背影。 “爸,你瞅瞅我姐,那眼睛都差点钻人腚沟子里。” “滚犊子,说特么啥话呢?” 孟瘸子挥手赏个大脖溜子。 孟紫烟上手掐着他脸蛋,瞪眼说:“关你啥事?” “那咋不关我事,你要是嫁给他,那往后擎等着遭罪吧,我当弟弟的能看着你受罪啊?” 孟紫烟冷着脸松开他脸蛋,撇头不吭声了。 孟瘸子无奈叹气,按理说他闺女都19了,也该琢磨相亲嫁人了。 奈何孟紫烟就是不嫁,家里来了好几波媒人,全让她给赶出去了。 这么多年,当父母的哪能不知道闺女心里想的是啥呢。 “闺女,那徐二长相不差,搁街里还混这么些年,那眼界可得老高了,咋能看上你啊?再说,他整天耍钱不干正事,我和你妈能把你给他吗?还不是害你吗?!” 28 打造庆安第一狗帮 孟紫烟听闻便低头往前走没吭声,只是双眼含霜。 用她平常喜欢看的话本里面的句子形容,就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 孟瘸子言语劝道:“你徐大爷背地里从没跟我提过这事,一说二宁就摇头,还催你早点嫁人。你再看看那徐二宁使正眼瞅过你没有?” 徐宁搁庆安名声臭,前世又逢家庭变故,就更没人愿意把闺女给他了。 后来是王二利舔着脸找到孟瘸子,而孟瘸子瞅着家里的闺女也发愁。 因她平常总看话本小人书,被里面的情节人物渲染了,一心想着长相俊朗,且曾救过她命的徐二宁。 最终,孟瘸子不得已就答应了下来。 而徐宁当初确实不咋能看得上她,感觉她瘦的跟麻杆似的,一脸娇态。 若不是徐老蔫以死相逼,刘丽珍整日以泪洗面,他都不能同意。 故而,孟紫烟嫁过来以后,徐宁一直都没啥好脸色。 这么看,那徐宁上辈子确实挺牲口! “刚才他都对我笑了。” 一句话把孟瘸子噎的差点没喘上来气。 孟银河也连连作呕,道:“姐,你能不能少看点小人书…” 孟瘸子无话可说,无奈道:“行了,赶紧走吧。” …… “赶紧走吧。” 徐宁无奈对着两人摆手催促。 李福强却来劲了,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 “那老孟家闺女真不错,模样也不差,你还救过她,整不好真能成。” 王虎说:“可不咋地,二哥,要我说让我大娘找个媒人,直接上门提亲,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 徐宁歪头瞅着俩人,“你们是不知道我这臭名咋地?谁家好人能把闺女给我啊。” “兄弟,这话我不乐听,当初我跟你大嫂结婚……” “恩,完后我大嫂跟你受十来年苦。” 李福强急了,“哎呀,说你这事呢,提我嘎哈。再说,用你那话说,咱不是都悬崖勒马了么。” “我心里有数,这事打住,别可哪胡咧咧嗷。” “诶呀,我可不是那碎嘴子人。” 三人走进徐家院里。 大黄立在门口就扑了过来。 徐宁摸着它脑袋,说晚间给它点好东西吃。 许是听懂了,大黄伸脖子在他腿上一顿蹭。 这时,刘丽珍从外屋地走出,正要去抱柴火。 “老婶!” “大娘。” “这是打着牲口了?唉呀,快进屋。” “嗯呐!” 刘丽珍掀开门帘,方便三人进屋。 待王虎和李福强将袋子放在外屋地,徐宁已经把枪挂在了东屋墙上。 刘丽珍瞅着两人出苦力,埋怨道:“咋让你大哥扛东西呢?你就这么办事啊?” 李福强笑说:“老婶,我们兄弟分工不同,再说我兄弟搁上山可出大力了,牲口都是他打下来的……” 王虎和李福强将山上发生的事情一说,刘丽珍就满是惊喜的瞅着徐宁。 心想二儿子,还真有这本事!两枪钉死俩狍子,昨个使大锤抡死刨卵子兴许不是巧合。 刘丽珍翻了翻狍子和猪肉,一瞅没多点玩应,就问咋回事。 王虎就把徐宁使心眼,要圈拢老常家剩下的仨狗崽子的事给说了,却隐去了半道给孟瘸子狍子腿的事。 刘丽珍听闻,没好气的说:“这心眼子都使旁的地方了,你要用到正地方,我用得着这么操心么!” 徐宁无奈笑说:“妈啊,往后你看我咋表现就完了,指定不能让你再操心了。” 刘丽珍皱眉问:“你昨天不是拿钱买狗崽了么,这咋还要买啊?” “老常家有五条狗崽子,俩条是常大年的,昨天买的是这两条。今个要圈拢的是常大年留给许炮的仨狗崽子。” 刘丽珍有点发懵,其实她也懒得管这事,在她心里只要徐宁能改好,不耍不浪,那他想干啥都会由着他。 徐宁越说越上头,搂着老妈肩膀,夸下海口:“这五条狗崽子是咱庆安最猛的两条狗,青狼和黑狼配出来的,等我圈拢到手拖一拖,肯定能成为庆安第一狗帮!” “到时候你就等着享福吧,想吃啥,儿子上山给你打!” 刘丽珍心里一阵舒坦,惊喜交加。 但瞅着徐宁这嘚瑟样,就不舒服了。 “我想吃红烧熊掌,咋地,你能打回来啊?” “那咋不能呢,等我有空给你打回来个黑瞎子,咱也整个黑瞎子宴!” 刘丽珍闻言一慌,紧忙拉着徐宁道:“诶呀,可不兴去照量黑瞎子,那玩应你爸和你二叔都不咋敢比量呢。” “嗯呐,妈,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刘丽珍点头疑问:“那你要买剩下仨狗崽,那不得老贵了?钱够不?” 徐宁咧嘴一乐,“不贵,我有招儿。” “可别瞎嘚瑟啊。” 说罢,刘丽珍就让王虎去喊韩凤娇过来帮忙烀肉。 待韩凤娇过来,两人就开始在外屋地忙活。 狍子肉基本没肥膘,大多是瘦肉,有温暖脾胃、强心润肺、利湿壮阳等功效。 味道类似牛肉,处理狍子肉必须要泡血水,或是凉水下锅焯遍水,否则会有一股异腥味。 李福强搁屋里喝点茶水卷颗烟就要走,刘丽珍极力留他搁这吃。 但他婉拒了,说刚跟杨淑华缓和关系,这不得回家赶紧溜须拍马啊。 刘丽珍闻言没再挽留,而徐宁也没招,就让他多拿点狍子肉走了。 四点多钟。 徐凤放学刚回来,家里就乱了起来。 她本想找徐宁显摆她画的图画,可来到东厢房却发现徐宁正在睡觉。 害得她一片赤心被泼了冷水,只好瘪嘴回屋生闷气去了。 待徐春林、徐龙下班回来,小丫头再次生龙活虎。 因为徐春林对她是真惯着,待听说徐宁搁东厢房睡觉,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兔崽子不是上山了么?咋搁家睡觉呢?” 徐春林和徐龙刚回来就被徐凤缠住,都没来得及听刘丽珍说徐宁搁上山的事。 所以,他匆匆走到外屋地,没好气的问刘丽珍。 刘丽珍转头瞅着他,冷嘲道:“诶呀,你可消停点吧,我儿子可不像旁人,大早上摸黑上山,晚间再摸黑回来。我儿子上山打着俩狍子和头老母猪,三点来钟就回来了,累了就歇会呗,咋地?” 徐春林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却听到徐宁打着仨牲口,一愣道:“打着俩狍子和头老母猪?” 刘丽珍歪嘴笑,指着锅道:“那你寻思锅里呼的是啥啊。” 徐春林眨巴着眼睛,瞅着有点不对劲,“净搁哪嘎达吹牛比,你知道俩狍子和头老母猪得出多少肉么?一锅就呼下了?” 刘丽珍翻着眼皮,“不信拉到,且这嘎达,别挡害!” 29 刮目相看 随点根儿 正在此时,徐家房门被拉开,王虎掀门帘迈步走进外屋地。 瞅见徐春林脸色苍白站在东屋门口,微微一愣。 随即刘丽珍便指着他,“虎子,给你大爷学学(xiáo),你二哥是咋搁山上打死俩狍子和老母猪的。” 王虎当即明白过味来,走过去拉着徐春林胳膊就进了东屋。 然后他就把山上发生的事,用极其生动且毫不夸张的语言,详细讲述了一遍。 当说到徐宁举枪先打死头狍子,以相当熟练的手法换弹,再次击伤另一只母狍子时。 徐春林暗暗攥拳满是不可思议。 王虎一惊一乍的演绎,令屋里的所有人都听的聚精会神、目瞪口呆、惊颤连连。 再说到徐宁耍心眼要圈拢常大年给许炮留的仨狗崽子时,徐春林暗自点头搁心里称赞一番,这办事手段和心眼,确实随点根儿。 徐龙在旁闻言搓脸,他有点不信这是自己弟弟,短短两三日,变化咋就这么大捏! 而徐凤则坐在炕梢,被王虎的语言深深吸引,她二哥连续两天给她涨脸,使她内心相当激动。 她凑乎到徐春林跟前,俩手搂着他脖子,“爸呀,我二哥厉害不?” 徐春林被她勒的脸憋通红,大有他要是不夸她二哥,就把他勒背过气的劲头。 “凤啊,你轻点,看给爸勒的都喘不上来气了。”徐龙劝道,算是给徐春林一个台阶下。 “没事没事,凤跟我闹玩呢。闺女,去找你二叔过来,我跟他说道说道。” 王虎明白他啥意思,笑说:“大爷,我刚才都跟我爸学完了,他说今晚搁家吃了。” “诶我…那能行么,今天你二哥生日,这不搁外屋地烀肉呢么。凤,交给你个任务,务必把你二叔喊来,去吧!” 徐凤摊开手,没吭声。 徐春林面色一僵,他昨天把兜里的钱都给徐宁买狗了,哪还有钱给徐凤交跑腿费啊。 这时,徐龙从兜里掏出一毛钱,扔到徐凤手里。 “沙楞滴。” 徐凤收钱办事,噌噌窜下地,趿拉着鞋就朝外屋地奔去。 这时候,徐春林笑意不减,心情是相当不错。 他瞅瞅徐龙和王虎,嘀咕道:“黑狼和青狼配的崽子,那肯定能成好狗啊,这兔崽子算是干了件正事!” 王虎咧嘴一乐,却笑的很干巴。 倒是徐龙接话:“爸呀,你说这老些狗崽子,二宁能摆楞过来么?” “那肯定摆楞不过来,嗨呀!你是他哥,我是他爹,还分啥你我啊,到时候他摆楞不过来,咱给帮帮忙呗。你说是不,虎子。” 王虎搁旁边都听懵了,这话题怎么拐到这了呢? “啊,是…” 这时,东屋门帘被大手掀开,徐宁迈步登场。 “二哥。” 徐宁揉着惺忪睡眼,徐春林瞥了眼没好气道:“大白天睡觉,晚上不准备睡了呗?” “晚上我准备去老常家搂狗崽子睡,要不然该让人逗哧走了。” “快滚犊子!” 徐春林吊着脸子骂道。 毫无疑问,刚才的话全让徐宁听着了。 一时,屋内气氛略微尴尬。 “二宁,你整那老些狗崽子嘎哈啊,等它们干活不得半年啊?” 徐宁瞅着大哥,道:“从小培养感情深呗。打溜截仗太费劲,我养狗也是方便打围,咋地?打着牲口没进你嘴里啊。” 啪! 徐春林拍着炕沿,给自己个手掌拍地火燎燎。 “咋跟你大哥说话呢?你大哥关心你,你咋说话这么臭呢?!” 徐宁抬眼瞅着徐春林,从兜里掏出一毛钱,撇眼徐龙。 “你昨个不说满兜就十来块钱么,这咋还有呢?” “…徐凤这个小叛徒…”徐龙磨牙切切。 “不准这么说凤嗷,她是你小妹儿。”徐春林不乐意道。 王虎在旁憋的脸通红,瞅着老徐一家斗嘴老有意思了。 但最终也是扛不住,跑外屋地帮刘丽珍和韩凤娇烧火去了。 而徐宁则凑过去,拍着徐龙肩膀,“我嫂子啥前回来啊?” 徐龙身体一僵,撇头没敢吭声。 把柄握在人手里,他哪有话语权啊。 这时,徐凤不辱使命的拉着王二利,将他拽进了东屋。 王二利虽是笑盈盈的,但心里却很不情愿。 若不是徐春林派出了磨人精,他今天肯定不能来。 徐凤进门就跳到徐宁怀里,劲劲地跟他显摆图画,徐宁只作敷衍。 徐春林搁旁边感慨,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原本,他最理想的情景是,徐宁没搁屋,只他和王二利、徐龙在屋唠嗑。 到时候他张嘴显摆一通,好气气王二利,让他无地自容。 最后徐龙打个圆场,就算是拉倒。 但现在,徐宁、徐凤都搁屋,且没有挪屁股的意思。 这咋整? 人喊来了,前景和情绪都铺垫好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整吧! 徐春林不经意间张嘴,语气轻松:“二利啊,你说这事整的,原本我寻思着二宁吹牛比呢,没成想今个还真就打着俩狍子和头老母猪!” “诶,你听虎子跟你学没?二宁玩猎枪那手把,跟他爷是一模一样,咔咔两下子,那是一气呵成啊。” 王二利沉着脸,内心微微一叹。 他就知道跑不了。 只能无奈点头,这事确实没法比,他和徐春林像徐宁这年纪前儿,搁山上最好的战绩就是套着仨跳猫子,使弹弓打五六只家雀儿(qiǎo)。 突然,王二利瞅见坐在徐宁腿上的徐凤,眼睛微亮。 “嗯呐呗,现在二宁是行哈。凤儿,你二哥厉害不?” 徐凤来精神头了,小嘴巴巴道:“老厉害了!我二哥是最厉害的,昨天使大锤抡死刨卵子,今天就打死俩狍子,能不厉害吗?爸,我二哥厉害不?” 徐春林闻言脸色一僵,他就知道磨人精搁屋,肯定得搅合。 见他没吭声,徐凤就跑过来俩手抓着他胳膊摇晃。 “爸,你说啊,我二哥厉害不厉害?你说啊…” 徐春林受不了闺女这撒娇劲儿,只无奈垂头:“厉害,我生的儿子能不厉害么。” “哈哈,二哥,咱爸又夸你啦。” 徐宁抬手摸着徐凤脑袋笑了笑。 虽然徐春林没达到目的,但也只能作罢。 他寻思等明天去林场,必须得好好刺激下王二利。 谁让他之前总拿徐宁刺激他呢,这两回儿子给老子涨脸,且得吹几天呢。 就是在徐宁跟前,当爹的有点拉不下脸。 30 黑瞎子仓的消息 外屋地,烟熏火燎。 刘丽珍使锅铲翻炒着狍子肉,韩凤娇则用盆伴着凉菜。 她俩对屋里漠不关心,因为对俩老爷们之间的攀比早已习惯。 从打跟他们结婚后,一直都这样,基本每天都得伴两句嘴,谁也不服谁。 然而奇怪的是,两人从没因拌嘴闹别扭红过脸,反而越拌嘴感情越深。 刘丽珍撇头说:“虎子,去你老舅家瞅眼,他要搁家就喊过来吃饭。” “诶。” 王虎应声,便放下柴火奔了出去。 这不是要到年底了么,刘大明媳妇吴秋霞就回娘家了。 在农村嫁出去的闺女,一般都会在过年前两个月回趟娘家。 所以家里就剩刘大明和刘天恩了。 这刘大明也会做饭,就是做饭太难吃。 刘天恩小前儿,有两回吃他做的饭,连拉带吐一天一宿…… 从那以后,刘天恩就长记性了,只要吴秋霞不搁家,他就来老徐家蹭饭。 刘大明也不乐意做饭,正好他姐家伙食好,顺带着把他父子那份也就带出来了。 所以,刘丽珍知道吴秋霞回娘家后,就知道俩人必然得过来吃饭。 可眼瞅着都快六点了,还没见着两人影子,不免有些着急了。 只片刻工夫,王虎就和刘大明走进了屋,而刘天恩则是稍稍落后。 刘天恩掩面的动作被屋里人注意到,瞅见他脸上挂着泪痕,双眼通红。 便问刘大明这是咋回事,而刘大明指着刘天恩当场暴怒起来,磨牙切齿的红脸说了一通。 原因是前两天期中考试,原本刘天恩数学就考两分,可他自个往前写个六,把两分整成了六十二! 当时刘大明还狠狠夸了他两句,可今个他送吴秋霞回娘家,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刘天恩的班主任。 通过唠嗑才知道,刘天恩搁班里考个倒数第二,还回家跟他撒谎撂屁,这要是不削他一顿能行么。 听着刘大明满腔怒火的声音,在外屋地烧菜的刘丽珍和韩凤娇都没进来,而屋里其他人都没吭声。 当孩子犯错爹妈教育时,一般旁人都不会插嘴。 但徐春林不是旁人,他点头道:“那确实该揍!别管学习咋样,人不能往歪了长。” 刘大明叉腰怒道:“可不咋地,这给我气的肝都疼!” 徐春林挥手说:“天恩呐,去外屋地洗把脸,这事算过去了,你爸不能再找你了。” “诶。” 站在墙根下低头没眼的刘天恩应一声就去了外屋地。 待他走后,徐春林阴着脸,盯着刘大明呵斥两句。 “我告诉你多少回?别特么搁饭前教育孩子,把气吃到肚子里容易坐病!” 刘大明闻言一愣,转而讪笑:“姐夫,我那不是被气懵了么。” “别下手没轻没重,要打出个好歹,你都没地后悔去。” “嗯呢。” 这时坐在凳子上的王二利,问道:“天恩搁班里靠第几啊?” “倒数第二。” “那倒数第一……” 王虎咧嘴乐道:“倒第一还能是谁啊?你二儿子王彪呗!” 当即,王二利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作势就要起身往家走,却被徐春林一把拦住。 “诶呀,快拉倒吧,孩子考啥样都是天赋。就像我闺女,期中考试数学一百、语文九十五,差五分得双百,我不也没说啥么。” 王二利听着他的话,憋得是满肚子气。 “你且喽!” 徐龙、刘大明紧忙起身拦着他。 “二叔,我爸都说别饭前教育孩子容易坐病…” “可不咋地,二哥,听我的,晚上回去再说吧。” 经过众人相劝,王二利也消停了下来,可他瞅着徐春林在旁边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越想越生气。 几曾何时被徐老蔫这么压过啊? 这时,韩凤娇端着饭盆走进屋,徐宁等人就放桌、捡碗、端菜,准备吃饭了。 今日菜系是萝卜炖狍子肉、葱炒狍子肉、粉条伴白菜心、烧红肘子。 虽说没昨天菜硬,但抵不住量大啊。 王彪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劲,瞅着刘天恩红眼耷拉,他也没往别处想。 而屋里人相当有默契,根本没提改分的事。 所以这顿饭他吃的很开心,待他下桌想要找刘天恩一探究竟时。 韩凤娇就让他回家烧炕去了,断了两人串供的念头。 王二利见状眯眼就要跟上去,却被韩凤娇拦住,并告诫他沉住气,切勿打草惊蛇。 喝酒时,刘大明提到一件事。 他说上午送吴秋霞回娘家,搁屯里卖店买东西时,碰见了太平屯的杨东。 杨东和常西风在卖店拐角偷摸说,他给许炮上山遛狗的时候,在蟒头山遇见个黑瞎子仓,想让常西风有空去打了,到时候熊胆熊肉有他一股。 徐春林抬头瞅眼刘丽珍没吭声,但心里埋怨着刘大明没眼力劲儿,这事应该私下说啊! 如果常西风没去杀仓,那他们老哥几个就带枪去将黑瞎子仓掏了,到时候不又能密下点零花钱么。 不过旁边的徐宁却记在心里了。 他记着杨东是许炮表姐的孙子,杨东得管许炮叫声爷。 徐宁前世没听常西风说起过,到底是谁帮他搭嘎的青狼。 如今看来大致就是杨东了! 他为己私利就帮常西风从许炮老伴那骗走青狼几条狗,或可说是挺狗比的。 真是人找人、虾找虾、蛤蟆找蛤蟆,啥样人就凑啥样堆儿。 杨东和常家兄弟属于一道号的。 既然,徐宁听说蟒头山有黑瞎子仓了,那他必然不会放过。 待撤桌以后,王虎准备起身走时,徐宁搂着他肩膀,走到院门口。 “二哥,嘎哈去啊?” “你去告诉我大哥,明天早点起,咱上山去。” “还上山?咱不说歇一天么。” “明天不打牲口,咱去下套子、夹子。” 王虎闻声点头:“行啊!那我得快点去,要不然待会看不着热闹了。” 徐宁转身回屋,他凑到刘丽珍跟前,说他明天要上山。 却被徐春林听着了,横眼怒斥道:“还上山嘎哈?净嘚瑟!谁连着上三天山呐?” 他也是关心,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那咋地?我儿子现在不去耍钱了,你瞅着也来气啊?” 刘丽珍转身把徐春林怼的哑口无言。 眼瞅气氛凝重,徐宁咧嘴解释说:“明天不打牲口,我去下点套子、夹子,兴许能整回来点跳猫子山鸡。” 听到这,徐春林就放心了,只嘟囔道:“就搁山底下溜达,别往山上走了。” “恩,我知道。” 31 去蟒头山下套子(求追读) 这两天李福强的表现让杨淑华很高兴。 但是她并没有夸奖赞赏,只是态度比前些天好些。 今日,李福强拎着狍子腿和肉进屋时,便瞅见杨淑华对他露出久违的笑脸,虽一闪即逝,但这不就是一个良好的信号吗。 他把狍子腿和肉放在锅台,使舀子蒯两瓢水搓了把脸。 然后便站在屋门口,跟杨淑华讲着搁山上发生的事。 杨淑华收拾狍子肉的手时不时顿下,虽眼神未与李福强接触,但是脑袋却点着。 李福强说完见她没多大兴趣,就兴致缺缺的回屋休息了。 待李金玉和李满堂放学回来后,四口人就准备放桌吃饭。 李福强坐在炕桌前,目光却瞅着空酒杯,这时杨淑华端着狍子肉进屋放在桌上。 瞅着他快要飞出来的眼睛,心脏一顿,撇了眼立在炕沿边的李金玉,道:“去把酒取来。” “诶。”李金玉正要转身取酒。 李福强却急了,红眼说道:“取酒嘎哈?我可没说喝!我这刚戒酒,你们娘俩想要嘎哈?这不是欺负人吗!” 李满堂问:“爸,咋不喝酒呢?往常不是没酒吃不下饭么。” “你们知道啥啊,我跟你老叔都说好把酒戒了,咋地?我能说话不算数啊?” 李金玉笑嘻嘻说:“爸啊,你就是我们老师说的吐口唾沫一个钉的真君子,我最崇拜的就是真君子!” 李福强被闺女这话夸的差点找不着北,手掌搁炕上一划拉,道:“那还说啥了,老爷们就得有点老爷们样!淑华啊,给我盛饭。” 若是往常他这么和杨淑华说话,杨淑华都不能搭理他。 但今日杨淑华却一反往常,默不吭声给他盛了碗苞米茬子饭。 递到李福强跟前时,他居然愣了愣,然后咧嘴笑接过,再与闺女和儿子对视一眼,那心高兴的都快炸开了。 杨淑华瞅他这样,忍不住翻着白眼,“这死出!” 这可不是骂人话,而是两口子打情骂俏的情话,就如同‘死鬼’一样。 但是也分场合,如两口子刚干完仗,或是搁炕上刚办完事,那就是俩意思。 这顿饭四口人吃的相当开心,李福强不时夸着他兄弟,惹得杨淑华也不时点头认同。 金玉和满堂两人眼睛对视,瞅着父母原本疏离的感情渐渐愈合,他们也相当高兴。 饭后,金玉和满堂下桌去西屋写作业,李福强献殷勤似的跟着杨淑华来到外屋地,积极刷碗刷锅,将剩下的狍子肉放进外头酱缸里。 杨淑华乐得清闲,却也瞅见他的表现后,给他沏了缸茶。 这茶叶是她大哥搁街里买的,她大哥在街里饭店做大厨,每月也不少挣。 待李福强瞅见她给沏的茶水后,那心情差点飞到天上去。 正当他沉浸品尝媳妇给沏的茶水时,院门外一声大哥将他唤醒。 来人正是王虎,李福强放下茶水走出去与他会面。 听说徐宁明天要去下套子和夹子,他一口答应下来。 兄弟想干啥都成,他当大哥的哪怕再累也得跟着,否则那对得起老叔的嘱咐啊。 王虎没进屋说完就走,他回屋后,将这事与杨淑华说了。 “那给你炒狍子肉?” 听着杨淑华主动说话,李福强呲着板牙笑说:“就去下套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不带饭了。” 杨淑华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点点头。 当晚,两人是在东屋住的,但分铺俩褥子盖两被子。 所以一夜无言。 漆黑夜空,转瞬幡然透亮。 各家各户的烟囱冒起炊烟。 吃过早饭后,李福强便拾到着下屋的套子和夹子。 刚捆好绑腿,他就听到院门外徐宁和王虎说话的声音。 李福强紧忙从麻袋里抓两把麻雷子和双响子,揣进装着套子和夹子的布兜子里。 与杨淑华招呼一声,就奔了出去。 随即三人便朝着双峰岭走,这是个小岭,共有三座山组成,名唤大峰、小峰和蟒头山。 其中蟒头山被夹在裆间,最高处的外形有点像蟒蛇头,故此叫蟒头山。 而大峰小峰就是两座凸起的尖,往前六十多年,原本叫乃头山,许是有人觉得影响不好给改了。 因这双峰岭有许多野果树,所以爱出小兽,如灰狗子(松鼠)、黄叶子(黄鼠狼)、花栗棒子(花栗鼠)等等…… 既然有小兽,那就不能少食肉猛兽,如猞猁、黑瞎子、豺狼也是极为活跃。 徐宁三人在路过太平屯的岔道后,继续往前走五六里地,就到了小峰山脚下。 李福强提议从这进山直接下套,但徐宁却摇头执意要前往蟒头山。 还满嘴胡诌的解释,他昨晚梦见蟒头山出个大货,想去碰碰运气。 胡扯之间,三人的脚步也就慢了下来。 刚走到蟒头山附近的时候,徐宁三人便听到身后传来狗叫。 徐宁立在原地等了会,李福强和王虎虽不解其意,却也顺着他了。 片刻后,只见两人牵着五条狗迈步走来,这二人身高矮矬,圆脸耷拉鼻,从老远瞅着就像是地缸。 其二人正是常家兄弟,常西风和常北风。 当他们瞅见徐宁三人顿足立在小道边时,常西风明显一愣,转头对着常北风叨咕两句。 然后他俩就牵狗进了蟒头山与小峰山之间的矮平林地。 李福强和王虎瞅见他们后,便把目光看向了徐宁。 此刻他们已经明白徐宁为啥要来蟒头山了,必然是提前收到消息,前来围追堵截的。 “兄弟,这俩地缸子咋跟咱一道呢?” 徐宁板脸道:“昨儿听我老舅说,太平的杨东……” 当他将这事说完,王虎才恍然大悟,昨个刘大明是在饭桌上提过这事,可他当时都没往心里去,没成想徐宁却记着了。 “二哥,你这心是真细啊。”王虎吧唧嘴道。 李福强对常家兄弟印象也不咋好,起因自然是他们设局坑他兄弟五十多块钱。 虽然后来赢回来了,且还赚三十多,但这梁子肯定是接下来。 既然结下梁子,那么徐宁破坏常家兄弟买狗崽儿的计划,也就顺畅了。 况且,李福强和常大年也有些关系,站在常大年的角度,这俩色(sǎi)货就不是啥好揍的! 李福强眯着眼,道:“兄弟,你说咋整吧。” 32 放炮使坏 掏仓猎熊(求追读) 徐宁瞅着牵狗远去的常家兄弟,咧嘴坏笑。 在昨晚睡觉前,他就想好该怎么整了。 所以他才会起早与王虎、李福强先一步来到双峰岭附近,且拒绝了李福强在小峰山下套的提议。 他就是想提前来到蟒头山脚下等待,若是恰巧碰见常家兄弟,那就没啥好说的,捣乱还不会么? 待捣乱将常家兄弟逼赶走以后,他就拎着王虎和李福强去把那黑瞎子仓掏了。 如果等许久没见常家兄弟,那徐宁只能代劳了。 左右都是将蟒头山里的黑瞎子仓,视为囊中之物。 反正无论如何,甭管前世今生,徐宁和常家兄弟都已经结下大仇。 从徐宁破坏常西风买狗计划那一刻,这老常家背地里不知骂了多少回。 再说以常西风的坏心眼,指不定搁哪使坏呢。 而且他弟弟常北风也不是啥好鸟。 他们兄弟俩的媳妇,更是一路货色,一个小肚鸡肠,一个典型泼妇,这在庆安屯都是出了名的。 徐宁挥手叫两人跟上,随即三人就跟在常家兄弟后面走。 “虎子,记着昨晚老舅说是谁给常西风递的信不?” “太平屯的杨东么。” 徐宁笑说:“那你们知道杨东和许炮是啥关系么?” 李福强闻言一愣,“啥关系?” “杨东是许炮表姐的孙子!现在许炮患病卧炕不能上山,就托付杨东帮忙上山溜青狼几条狗。” 李福强脑袋转的快,道:“艹!那要这么说,整不好这杨东有可能就把青狼买给常西风?” “很有可能,这杨东也乐意耍,上回来咱庆安,我还赢他五块钱呢。” 王虎说:“二哥,你说杨东不能被他们下套吧?那王长海只要瞅着钱,啥事干不出来啊。要是他帮忙下套,常家兄弟合伙赢杨东几百块钱,这杨东一着急,兴许真能把青狼给他。” 李福强摇头:“杨东能做主么?做主的只有许炮和他老伴。” “杨东要是搁许炮老伴面前装可怜呢?在说许炮身体不好,留着狗也是负担,整不好许炮老伴真能糊里糊涂就把青狼给卖了。” 他俩分析的事,昨晚徐宁就已经理清了。 与王虎和李福强说的大差不差,只末微细节有待考量。 此刻,徐宁三人距离常家兄弟间隔六七十米。 牵狗的常北风不时回头张望,瞅着三人步步紧逼,他嘴里吐出脏话。 “那徐二最不是东西,马勒比的,把咱狗崽子给撬走了……” 常北风脸色发黑,他前天听王长海说,徐宁搁老常家屋里坐着,然后常大年不仅狗崽子不卖了,还给王长海俩大比兜。 事若反常必有其由。 常家兄弟回家一分析就琢磨出味了。 肯定是徐宁跟常大年说啥了,否则极其重信誉的常大年咋能把说好的事撅杆子呢? “他们搁后面跟着呢?” “跟着呢,麻痹的,这仨犊子好像那狗比!” 常西风问:“杨东找咱俩打黑瞎子的事,你没跟旁人说吧?” “我傻比啊?说那事嘎哈,自个钱都不够挣呢。” 常西风点头:“那就是凑巧碰着了,没事,咱俩就在山下转悠,等他们啥时候走,咱俩就啥时候去杀仓!” “那他们跟着咱嘎哈?好像那狗皮膏药。大哥,你说徐二不能是因为上回咱俩赢他点钱记仇了吧?” “你以为他跟你似的呢?那不能,咱俩赢他钱,他也赢咱俩钱,上回不给他吐回去,还让他赢三十多么。” 常北风疑问:“那他坏咱们买狗崽的事咋说?” “他这不是上山了么,兴许是要买狗崽打围呗,就算是凑巧吧,行了,你回头瞅眼,他们要走……” 常西风回头往后瞅一眼,当即脱口惊呼。 “哎我艹!” …… “哎我…还得是我二哥脑瓜筋儿好使哈。” 就在刚才,徐宁频出计策提议给常家兄弟整点动静,可不能让他们闷头绕圈走。 所以徐宁就问李福强是否携带麻雷子和双响子。 李福强睁眼一顿,当即拍着装有套子夹子的布兜子。 “那还说啥了,哪回上山能落(là)下它们呐?” 王虎也反应过来,便竖着大拇指夸徐宁脑瓜筋儿好使。 李福强先卷颗老旱烟,然后从布兜里掏出几颗麻雷子和双响子,。 使火柴点燃烟卷,莽劲裹两口,他就用烟头将麻雷子引线点着。 接着就朝前方常家兄弟跟前扔去。 此刻,常北风刚好回头,瞅见一颗麻雷子朝他飞来,吓得他脸白惊呼‘哎我艹’。 随即便听闻‘哐’一声。 吓得常家兄弟俩一阵震颤,缩脖子往前跳了两步。 而他们牵着的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嗷嗷’叫唤,夹着尾巴朝常西风腿弯里钻。 常家兄弟同时阴着脸回头,常西风磨牙切齿怒道:“嘎哈玩应?没瞅着这有人啊!” 徐宁笑道:“有人咋地?不让放炮啊,你咋那么多比事呢,这山是你家盖的啊?” 常北风被气的吩吩喘,抬手指着徐宁,说道:“你特么瞎比啊,是不是近引儿的(故意的)?” 李福强朝前迈步走,眯眼道:“就是近引儿的,咋地吧?你再骂一句试试?杂艹的,腿儿给打折!” 说罢,李福强就用烟头点燃了双响子,然后大力朝着常家兄弟跟前扔去。 叮!哐! 双响子连续炸开两声。 在这山林中惊的飞禽走兽净是窜逃。 由于这回常家兄弟有所防备,故此没被吓着。 但他们牵着的几条狗却被吓得不轻,缩脖夹着尾巴埋头聚拢一堆,嘴里发出嗷嗷地尖叫。 虽说这是徐宁和常家兄弟之间的仇怨,应与狗无关。 但这狗是常家兄弟养的,且是上山打围的主力,若今日不将狗吓懵圈,那常家兄弟哪能安心回家啊? 他们要是不回家,那徐宁咋去掏仓杀黑瞎子啊? 常北风瞪眼跳脚,怒吼道:“你特么……” 王虎闻言抓着侵刀就要奔上去,口中大骂:“杂艹的,你再特么骂一句?整死你!” 常北风见他窜来,紧忙朝着后面退两步。 这时,常西风沉着脸说:“我们走!” 说罢兄弟二人就牵着狗要往山下走,但李福强决意乘胜追击,痛击穷寇! “虎子,给你俩,咱放着玩呗。” 王虎停下脚步,从他手里接过俩麻雷子,点燃就朝着常家兄弟跟前扔。 一时间,山林中雷声大作。 叮!哐!哐! 常家兄弟牵狗躬身逃窜,在奔出五六十米后,转身回头盯着徐宁三人。 但没敢说狠话,只是瞪了一眼,便离开了蟒头山。 33 徐宁奇招定熊仓 常西风和弟弟牵着狗,顺着满是积雪的土道下山。 四条狗莽劲扯着绳子往前窜,明显是被刚才的麻雷子和双响子吓得不轻。 常北风一路骂骂咧咧,常西风则是阴沉着脸。 到现在他都没想通,徐宁为啥要主动找他兄弟二人的麻烦。 常西风心想肯定不是耍钱玩心眼的事,因为徐宁这人愿赌服输,牌桌上的事从不埋怨叨叨。 也不能是买狗崽子,在这件事上是常家兄弟明显吃亏。 “徐二这么整咱,到底因为啥事啊?” 常西风怒喝道:“我特么哪知道!赶紧回家,让你嫂子琢磨琢磨。” “嗯呐,等下回再遇着这仨憋羔子,我非得放狗咬死他们!” “快别搁这放马后炮了,刚才你咋没寻思放狗呢。” 常北风怒道:“那他们仨人,咱就俩人能打过吗?再说那徐二是啥好玩应啊,我听说他搁街里混的挺猖!” 猖就是猖狂、嚣张的意思。 这也是常家兄弟受欺负后,选择忍气吞声的重要原因! 兄弟两人重声叹气,随即就牵着狗,拔腿快步往家走。 …… 蟒头山脚下。 李福强收起剩余麻雷子,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刚才他犹如飞驰于战场之上,手持洋枪马炮带头冲锋陷阵,击退敌人的大将军! 心里一阵舒爽传来,颇是畅快! 待常家兄弟急速牵狗逃窜后,徐宁就派出王虎前往山丘查探敌情。 王虎疾步回来后,汇报道:“二哥,那俩瘪犊子往家走啦。” 闻言,李福强转过脸望着徐宁,只待他兄弟一句话,那他就敢赴汤蹈火。 徐宁咧嘴笑道:“走,咱们杀仓去!” 随即三人便朝着蟒头山走去。 杀仓,又称掏仓、刷仓,其意是打杀冬季在树洞或地洞里冬眠的熊。 在东北黑熊被称为黑瞎子、狗熊,在南方称月熊、月牙熊,因为黑熊的胸部有块‘v’字形状的白斑很像月牙。 之所以称作黑瞎子,原因是它视觉很差,嗅觉、听觉灵敏性较为复杂。 且说徐宁和王虎、李福强来到蟒头山以后,便故意放缓脚步,侧耳听着风吹草动。 徐宁期盼着这头黑瞎子是前些天那场大雪过后才进仓冬眠的,只有这样他才能通过野兽的脚印踪迹,确定黑瞎子冬眠的方位。 进入冬眠的黑瞎子很少有提前出来活动的,因为它们在秋季前儿就已经大量进食,待储存脂肪养出肥膘后才能度过漫长冬季。 而黑瞎子冬眠一般会选择树洞和岩洞、地洞。也有些黑瞎子会选择在河堤边、浅洼地和暗沟建地洞巢穴。 但这种黑瞎子在东北很少见,它们基本上都会选择树洞和岩洞,因为能够抵挡风寒。 冬眠时几乎蛰伏于洞中不出,处于半睡眠状态。 “兄弟,这黑瞎子不能是大雪之前进的仓吧?” 徐宁搓着被寒风吹红的脸颊,“备不住啊!” 王虎略微失望,刚把常家兄弟赶走,准备独吞这黑瞎子呢,可他三人居然没找到黑瞎子冬眠的栖息地,这不扯犊子呢么。 “诶,虎子别动!” 徐宁招呼一声,就紧忙往王虎跟前走。 王虎听到后,立即停下脚,站在原地不动了。 “咋地了,二哥。” “你瞅瞅这是啥?” 徐宁使树枝扒拉开上面覆盖的一层雪,露出粘在枯树叶上的粪便。 “熊粪?” 徐宁咧嘴笑道:“对喽!这头黑瞎子就在附近。” 李福强眼睛一亮,问道:“搁哪呢?” “这场大雪把踪迹都盖住了,我哪知道啊。” “诶呀,眼瞅着熊胆就要到手了,可这黑瞎子搁哪呢!” 李福强急的直拍大腿。 “大哥,你兜里还有多少麻雷子?” 李福强一愣,取下布兜子一瞅,将里面剩余的六颗麻雷子和两颗双响子全都掏了出来。 “就剩这么多。” 王虎说道:“强哥没少带啊,咱刚才崩了能有十多响吧?” “我就顺手多抓两把,谁知道整这老些啊。” 徐宁笑说:“得亏多抓两把,这熊胆咱今天必给它拿下!” 王虎和李福强对视一眼,这才听出徐宁话里的意思。 “兄弟,你的意思是直接拿炮崩啊?” “是这意思,但不能瞎崩。我看这片儿没有有地仓和明仓,那黑瞎子就肯定在天仓,咱找有树洞或者枯树桩的地方崩。” 地仓是陷于地下的穴。明仓是树根劈叉裸露在外,被黑瞎子建成的巢。天仓也是枯树内有洞,仓口在顶上。 其中地仓和明仓最难打,也最危险。 李福强和王虎闻言双眼骤亮。 “这么整行啊!” 王虎惊道:“瞅瞅我二哥这脑瓜筋儿转的就是快!” 李福强一脸得意,道:“那还说啥了,兄弟,你就说怎么整吧,大哥都听你的。” 徐宁指着麻雷子说道:“待会你放炮,虎子把刀墩上,用刀背敲树,我持枪给你们盯着,要是有动静就赶紧往山下跑,千万别留在原地,也别回头朝我这跑。” “妥啦!” 李福强仰脖点头,攥着手里的麻雷子干劲十足。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习惯性顺手携带的麻雷子竟能派上如此用场,且登场两次! 徐宁提议再往上走五六十米,去到山坡上,因为那里视野开阔,最有利监视山下的风吹草动。 上山时,王虎使侵刀砍颗水曲柳木棍,将刀墩上后,刚好走到坡地。 李福强和王虎回到张望着,徐宁对两人微微点头,嘱咐道:“虎子搁前面敲树,碰着声不对的树,大哥就往树下扔颗麻雷子。” “虎子,一定记住喽,见着大树就莽劲敲,敲完就跑。千万别逗留,要是听着啥声,也别回头往我这跑,你要跟着大哥一直往山下跑,明白不?” “嗯呐!”王虎重重点头。 有经验的猎人,在杀仓猎熊的时候,一般都会用树枝笼起一堆火。 等黑瞎子下仓之后,猎人就会与同伴绕着火堆跑,黑瞎子怕火,所以就能给猎人一些缓冲时间,以待换弹找机会给黑瞎子致命一击。 但这种方法要看地形,如果是山林谷地或平洼地皆可用此法。 若是徐宁三人所在的这种大坡地,那就不成了。 因为人绕着火堆跑的时候,黑瞎子就在后面追。 如心里素质不够硬,必然会被黑瞎子吓的腿软。 本来登山就难,再有黑瞎子追,那就更难了。 而且王虎和李福强都没硬钢过黑瞎子,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徐宁采用的方法是,当确定黑瞎子在哪里之后,他就让两人一直往山下跑。 待他们跑远,哪怕黑瞎子已经出仓,它也没啥兴趣追了。 这时候,徐宁搁山上搂火,将黑瞎子的注意力和仇恨吸引过来。 如此王虎和李福强就没啥危险可言了。 34 炮崩树洞 黑熊出仓 “兄弟,你放心吧。” 李福强郑重答应一声,便拍着王虎肩膀示意该行动了。 王虎深吸口气就朝着就近的大树奔去,他使侵刀的刀背莽劲敲两下。 这举动在抬参放参的参帮,有个名词叫敲山。 其意,一是为惊走野兽,二是告诉山神爷老把头进山取点货。 但王虎是用刀背敲的,所以没有其他意思。 当他和李福强听到树是实心的,便同时朝着下棵树走去。 这棵树没冠,只有一根粗壮树干,瞅着干巴巴的失了很多水分。 王虎敲完这颗枯树时,便皱起眉头喊道:“强哥,空洞!” “你先走。” 李福强左右瞅眼,发现这树干没有洞口,便两手掐着烟头,将麻雷子点燃扔在了树下。 哐! 震天雷般的响声在山林中回荡,惊得鸟兽飞禽俱颤奔走。 他和王虎朝着下棵树飞快奔去,没听见啥异响动静后,就赶紧敲下棵树。 随着两人配合的越来越熟练默契,他们敲起树来就顺手多了。 但是,李福强都连续往空洞树里扔了五颗麻雷子,却依旧不见黑瞎子,这不免让王虎和李福强感到一阵沮丧和疑惑。 难道是徐宁判断出错,那黑瞎子根本不在这片山林? 山坡上,自王虎和李福强敲山之前。 徐宁就从兜里掏出三颗独头弹,撅开枪把子朝里压上颗独头弹,合上膛后便将剩余两颗独头弹捏在了手心。 他全神贯注俯视山下,一刻不敢松懈。 两眼不止在盯着王虎和李福强两人,他还时不时扫视着周围的大树,生怕黑瞎子从旁的树仓里钻出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以徐宁的经验而言,在猎大型猛兽,特别是黑瞎子的时候,最好不要松懈溜号。 溜号的意思就是走神。 上辈子他和司机在岭下万业打围前儿,就碰着一人在猎熊的时候溜号了,然后他就被黑瞎子从后方偷袭,一掌将他拍倒在地,然后就被黑瞎子一屁股将胸膛坐塌了。。 徐宁提枪迈步朝山下走,瞅见李福强和王虎似是心不在焉,紧忙提醒:“别溜号!” 王虎搁山下喊道:“二哥,敲这老半天也没有哇!” “继续敲,要是麻雷子放完还没见着黑瞎子,那咱就往回走,说明这财不是咱该拿的。” 这年头啥事都能沾点说道,就说这山财。 两个人走同样路径上山,一人进山随便寻摸都能碰着大货,且能卖个好价钱。一人趟平整座山也遇不着猎物一根毛,甚至会走霉运崴到脚、摔跟头。 所以许多有经验的老猎人在碰见邪门的事时,就会选择尽快下山,省得横生枝节,遇着麻烦。 山下,李福强闻声拍着王虎臂膀。 “听兄弟的,就剩颗麻雷子和俩双响子,咱放完就走。” “诶。” 两人斜插山林,再度配合起来。 将手里的麻雷子放完,就剩下俩双响子了。 这时,李福强瞅见前方横着一颗倒塌在地的大青杨树干,顺眼望去便瞅见旁边三十米开外,立着颗只有两米多高的大青杨枯树。 他示意王虎过去敲两下,当王虎走过去挥起侵刀,使刀背敲击枯树干时,这颗大青杨枯树内就传出一声细微粗气。 但李福强和王虎根本没听着,因为被王虎敲树的声音给掩盖住了。 “强哥,这树不高,兴许是开天窗的,把双响子扔进去呗。” 连续敲树这么老长时间,两人也都没了开始时的积极,反而略显枯燥。 所以王虎就如此提议,琢磨着增加点趣味性。 “我也是这么寻思的。” 李福强使烟头点燃双响子,便原地起跳将双响子朝着枯树天窗扔去。 这颗双响子被抛到半空,擦着枯树边就掉进了树洞内。 随即树仓子里便传出炮仗炸裂的闷响。 叮!哐! 紧接着李福强和王虎就听到树仓内有些许响动,正在他们愣神的工夫。 一声威猛且响亮,摄人心魄的咆哮巨吼传出。 这黑瞎子虽在树仓里,但咆哮而出的声音却响彻整片山林! 距离较近的王虎和李福强闻声呆滞,两人皆被这声震人心魂的嘶吼,吓得目瞪口呆脑瓜子钻筋,仿佛将三魂七魄都被吓得脱身离去。 正在迈步下山的徐宁闻声一怔,他目光朝着那颗大青杨望去,便将提枪疾步奔去。 徐宁瞅见王虎和李福强在原地呆愣,急声喊道:“快跑啊!!” “快跑!” 李福强被徐宁的喊声唤醒。 他虽面色苍白,却不忘抓着王虎的胳膊朝山下奔逃。 王虎被那声熊吼吓得不轻,只感觉两腿发软,胆惊心颤。 两人快步奔出五六十米,却见李福强推着王虎脊背,道:“虎子,快往山下跑,别停下。” 王虎转头惊道:“强哥,你嘎哈?” 李福强抢过他手里的侵刀,说道:“我兄弟搁山上呢!” 说罢,他就手持侵刀转身向山上跑。 王虎闻言一愣,随即也转身跟上。 整躲在树后持枪准备猎杀黑瞎子的徐宁,见到两人往他这头奔来,当即急的直跺脚。 他挥舞着猎枪,做着敲击树干的动作,只盼着两人能读懂他的意思。 李福强很有眼力,他瞅见徐宁挥着枪杆敲击树干的动作,便联想起徐宁对二人的嘱咐。 他急忙停下脚步,并扯住要往山上奔的王虎。 “虎子等会儿,咱俩别添乱,我兄弟肯定有招,咱弄出点动静吸引黑瞎子的注意力。” 此刻王虎已经恢复了镇定,听闻李福强的话,点头:“那咱咋弄?” “你使侵刀继续敲树,给。” 王虎接过侵刀便用刀背敲就近的树。 而李福强则低头寻摸着一块石头,奈何当他弯腰要捡这块石头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搬不动,显然是嵌在土里冻死了。 所以他只能捡起一颗手腕粗细的树枝,也随着王虎往树干上敲。 铛!铛! 敲树闷声持续作响。 这时,那大青杨枯树的天窗,有两只黑爪子扒着边缘。 然后徐宁就瞅见俩圆耳朵和黑瞎子的脑袋探了出来。 徐宁看见这俩爪子,便判断出这头黑瞎子应该不小,少说也得有四百斤朝上。 待这头黑瞎子借力钻出树仓以后,它就拖着臃肿身躯顺着大青杨枯树缓缓往下落。 35 杀仓猎熊 徐宁从后方观察,这头黑熊的体型不算大,只有400多斤而已。 但它很敦实,脑袋宽耳朵大又圆,相貌类似于狗,故而有狗熊、狗驼子之称。 不过因视力较差,所以老百姓都喜欢称做黑瞎子! 黑瞎子在维度较低的地区没有冬眠的习惯,只在维度较高的地区才会有不同程度的冬眠习性。 在冬眠进仓之前,黑瞎子每天几乎要花费20多个小时寻觅营养丰富的食物,待吃得体胖膘肥,积累了厚厚的脂肪,它们就会从每年10月份开始进仓冬眠。 冬眠俗称蹲仓,时间会持续到次年3月份,大概为5-6个月左右。 而黑瞎子在寻觅冬眠场所时,一般会选择密林深处的朝阳坡或岩洞。 洞口靠近地面的叫地仓,洞口朝天的叫做天仓。 而这头黑瞎子的蹲仓之所就是洞口朝天的大青杨枯树! 故此,徐宁猎这头熊的行为就叫做杀天仓! 猎人都喜欢杀天仓,因为蹲天仓的黑瞎子,在猎人叫仓以后,还得攀爬一段时间才能落地,这个时候正是猎熊的好时机! 而地仓就不成了,必须务必小心,因为地仓的洞口靠近地面,待黑瞎子出仓以后,它就能直接发起攻击,危险性增高不老少。 这头400多斤的黑瞎子,此刻心情非常糟糕。 它入仓刚蹲了不到10天,前些天风霜较大,害的它无心睡眠。 这才刚准备睡个好觉,正当做梦与爱妻缠绵,睡的正香的时候。 却听见山下传来‘叮!哐!哐!’如雷般的声响。 惹得它紧忙将脑袋缩进胸膛,想要将耳朵堵住,不去听那震耳声音。 刚消停没多久,它寻思雷声结束了呢,就闭眼回想着与爱妻在梦中缠绵的画面,试图衔接上梦境。 哪成想这帮损玩应居然来到了山上,且在它的房前屋后大肆放雷。 而一心想衔接梦境与爱妻体验幸福圆满生活的黑瞎子,哪顾得理会啊? 黑瞎子心想惹不起还能躲不起么?雷声过会就消失了,哪有与梦中爱妻缠绵重要啊。 所以它就没出声。 但是黑瞎子万万没想到,这帮损玩应居然来到了山上,且在它房前屋后大肆作响雷声! 就这,它都忍下来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快入梦与爱妻会面,依旧不为所动。 奈何这帮损玩应开始敲树了,这令他心神越发浮躁,可它还是没有动弹。 心想再不赶紧和梦中爱妻见面,恐怕爱妻就得跟旁的熊跑了! 可紧接着它就听耳边传来‘铛铛’的闷响,随即它叹口气,心里明白这场灾怕是躲不过去了。 正当它要起身时,却有一雷迎头掉落到它脑袋上。 随即,叮一声将它吓得浑身一颤。 没等它缓过神来,又一声‘哐’在它脑袋顶炸开,将它原本非常帅气的发型,直接崩成了鸡窝! 这让黑瞎子如何再去梦中与爱妻相会?咋能不怒? 然后它就扯嗓子发出愤怒咆哮,随即四肢用力攀爬,要出去一探究竟,找这帮损玩应算算总账! 此刻,黑瞎子四爪抓着树干,拖着厚重敦实的身躯向下缓缓移动。 它用鼻子嗅了嗅,发现空气中满是火药味,呛得它差点背过气去。 刚打个寒颤,就听右侧有敲击的声响。 正是李福强和王虎敲树的声音,李福强见黑瞎子已经爬了出来,而徐宁就躲在距离黑瞎子三十米左右的树后,他怕黑瞎子奔着徐宁去,所以边敲树边大声喊。 “诶!诶!瞎比,搁这呢!诶!” 黑瞎子听到有人骂它,气得它摆头咧开大嘴发出震耳咆哮。 而在它的后方,徐宁早已等待多时。 瞅见黑瞎子已经爬到大青杨枯树的中段,便将挂管猎枪提起,枪口对准黑瞎子的脑袋。 其实打熊的胸部是最好打的,奈何这头熊的胸腹都紧贴着大青杨枯树,实在是没法找角度下手。 徐宁深吸口气,期待能够一枪将这头黑瞎子放倒。 嘭! 一声枪响在山林中大作。 随即,徐宁便瞅见这头黑瞎子直接从大青杨枯树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然后这头黑瞎子就倒地不动了。 山下的李福强和王虎瞅见后雀跃欢呼。 “打着了?” “二哥,尿性!” “我兄弟真牛比啊!” “哈哈…” 正当两人要迈步上山时,却听见徐宁喊道:“别动!” 随即二人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山上的徐宁瞅见情况有点不对劲,他使的是16号独头弹,按理说子弹从黑瞎子侧脑进去,肯定会打穿,但他根本没看见地上有血迹。 所以徐宁紧忙将枪把子撅开,提出枪膛里的弹壳,重新压上一发。 就在这时,地上这头黑瞎子动了,它起身便朝着徐宁方向连声巨吼,随即就向着徐宁扑去。 山下的李福强和王虎见状,吓得浑身一颤。 瞅见黑瞎子朝着徐宁奔去,便本能迈腿朝山上跑。 “兄弟!快躲喽!” “二哥,快跑!” 徐宁距离这头黑瞎子只不到30米,而且黑瞎子登山的速度极快,耐力极好,徐宁哪里能跑的过啊? 况且他也没想跑,因为它看见这头黑瞎子的正脸了。 它的一只耳朵耷拉着,只与脑袋连层皮,许是刚才那枚子弹打偏造成的。 按理说,徐宁手里的挂管猎枪是经过调校的,昨日还远距离打着俩狍子呢,咋能出现这么低级的问题呢? 徐宁想了想认为是角度问题,昨天打狍子是站在谷地,而现在他站的位置是坡地,且他在上熊在下,故此枪口瞄准后就会习惯性向上抬高,所以才会向上偏离。 虽说徐宁打猎经验丰富,但也这么多年没杀仓猎熊了,出现点小问题也能理解。 正因上辈子有猎熊经验,所以他此刻才能保持镇定。 若是换做他人,此时说不准已经被吓的胆颤心惊两腿发软,拿不稳猎枪了。 眼瞅着黑瞎子朝他扑来,李福强和王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徐宁却立在原地淡定举枪,将枪口对准黑瞎子的脑袋。 这次他故意向下偏移半分,才扣动扳机。 嘭! 开完枪后,徐宁根本没去看那头黑瞎子,只迅速转身拔腿就跑。 边跑边撅开枪把子,重新压上一颗独头弹。 待合上枪膛,他才转头张望。 36 开膛取熊胆 黑瞎子的行动谨慎且缓慢,若发现可疑情况,便会停下来,用后足站立,环视四周。 一旦发现有危险,就会立刻逃窜于密林中。 平常性情较为温顺,不善于争斗,从不主动伤害人或牲畜。 但是,有时因保护熊崽、自卫或者食物,就会变得异常凶猛。 尤其是受到危险逼迫和受伤时,就会疯狂地反扑! 眼前这头黑瞎子就是因受到威胁逼迫,所以才会如此暴躁。 它朝着背地使坏的徐宁发起猛烈反扑,奈何它一身皮糙肉厚也顶不住一枚16号独头弹的威力。 这头黑瞎子在扑向徐宁时,由于是四肢着地,v字白纹与坡地平行,所以徐宁只能打它突显出来的脑袋。 这枚独头弹精准命中黑瞎子的小眼,从脑后喷出大量血肉碎末,一股脑散落到它背部。 噗通! 黑瞎子的厚重身躯,猛地扑倒在地,随即便丧命于此了。 待徐宁转头一瞅,便急忙停下了脚步。 不过他依旧没有慌里慌张的向前查看,而是保持着戒备,慢慢朝着坡上视野开阔的位置移动。 山下,李福强和王虎听见枪声,就亲眼瞅见那黑瞎子‘噗通’倒地。 两人皆是一愣,随即内心欢喜。 但有前车之鉴,他们并未高声惊呼。 而是朝着徐宁喊道:“兄弟,打着了吗?” 徐宁正要向坡上移动,观察黑瞎子的情况。 眉目不转道:“不知道啊!” 李福强蹙眉从王虎手里接过侵刀,便朝着山上奔去。 “你先别动,让大哥瞅瞅!” 李福强抓着水曲柳木杆,如冲锋陷阵的大将军,以不顾生死之态,也要帮着兄弟探明这黑瞎子是死是活! 王虎紧忙跟着他的脚步登山而去。 他俩脚步相当快,在徐宁刚移动十多米,距离那黑瞎子只剩不到三十米的时候。 李福强和王虎就窜到了黑瞎子侧翼,他俩这头的视线很好,一眼就瞅见了黑瞎子后脑勺露个碗大疤瘌。 “我艹!” “干死了!兄弟,这黑瞎子被你一枪爆头,后脑瓜子都被打没了,脑浆子全落它自己身上了。” 王虎惊道:“二哥,尿性!!” 李福强大笑两声,“那还说啥了,我兄弟这枪法闭眼睛都能干死它。” 徐宁闻言,便快步奔来。 三人聚在黑瞎子周围,就瞅见了它的惨样。 徐宁咧嘴笑道:“快给它掫起来,咱取熊胆!” 掫(zhōu),同作翻,意思是从一侧或一端将重物托起。 “妥啦!”王虎应声。 李福强说道:“兄弟,你不用动手,我跟虎子就给它掫过来了。” “嗯呐,二哥,你坐旁边歇会。” 徐宁笑说:“我也不累歇啥歇,沙楞给胆取完,咱做个爬犁就往家拖。” 说罢。 徐宁将枪里的独头弹取出,以空枪状态立在树根下。 随即,三人一块搭把手将黑瞎子给掫了过来。 这头黑瞎子不轻巧,足400多斤,用东北话形容就是死嘟烂沉。 三人废老大劲才将死去的黑瞎子给翻过来,然后便见它胸部有一条v字白纹,整个身躯还散发着温热。 王虎和李福强分于站在两侧,转头瞅着站在中间的徐宁。 “二哥,咋给黑瞎子开膛啊?” 徐宁说:“记着我跟你说过啥吗?大牲口下刀要狠,小牲口下刀要稳。” “大哥,侵刀给我。” 李福强抓过侵刀,就将连接侵刀的水曲柳木杆取下,刀刃朝里,刀把朝外递给徐宁。 徐宁接过刀,说道:“大哥虎子,你俩都学着点,往后再上山我可管开膛了啊。” “嗯呐,我知道你嫌乎埋汰。” 李福强笑道:“啥埋汰不埋汰的,你二哥的意思是想让咱俩也有点参与感。” 他说的很委婉,实际上徐宁的意思是,两人都得有活干,到时候划股分钱的时候就没那么多事了。 按照山规,徐宁是三人小帮里的把头,还是开枪的炮头,那他就应该分两股,李福强和王虎是出苦力的溜子,理应各有一股。 但无论前世今生,两人都是他兄弟,所以他也不想按山规来了,索性就平分。 毕竟上辈子徐宁落魄回家,李福强帮了不少忙,属实是真心实意对他。 老王家也不差,王二利各种帮忙,王虎、王彪也没少给他买东西。 此刻,徐宁蹲在黑瞎子侧方,使侵刀划开黑瞎子的腹部,将油脂分开就瞅见了腹部里的灯笼挂。 他先取下灯笼挂递给王虎,王虎就将灯笼挂扔到了树枝上。 然后徐宁对着李福强说道:“大哥,你掏我衣服兜,里边有个布兜子。” 李福强上前从他兜里掏出个布兜,眼睛一亮。 “兄弟,你啥时候整的这玩应啊?” 这布兜不是别的,而是专门存放熊胆用的。 东北天冷,刚取出的熊胆若没有保护,很容易被冻上。 徐宁手里的活没停,使侵刀将熊胆嘎了下来,笑说:“昨晚我妈现给缝的。” “啊?昨晚你就都寻思好了?”李福强有些惊讶询问。 这说的是针对常家兄弟的一系列小妙招。 “那倒没有,我寻思反正早晚都得碰着黑瞎子,到时候要是没装胆的小布兜,还得踹怀里,那死老埋汰的……” 徐宁说着就将熊胆从黑瞎子肚子里掏了出来,拿在手里掂量掂量不到一斤重,等蘸完水阴干估摸能剩个五六两。 “草胆!”王虎眼睛一亮。 徐宁点头笑说:“嗯呐,这得有差不多一斤。” “绿色的就是草胆,黄色的就是铜胆呗?这玩应值老鼻子钱了吧?”李福强问道。 徐宁说:“搁咱东北是以熊胆刚取来的颜色划分草胆和铜胆,搁南方那边是以熊胆阴干后的颜色划分,内胆是金黄粉末叫铜胆,灰黑色叫铁胆,绿色叫草胆。要是铜胆肯定值老鼻子钱了,咱这草胆也能值个千八百块钱吧。” “我艹,值这老些钱呢?” “嗯呐呗,街里的供销社或者药店就收熊胆,草胆的价格差不多有个2200块钱一斤吧。” 王虎拍着腿,“这不发了么!” 确实发了,现在是1983年。 如徐龙在林场保卫科工作,每月能拿32块工资,徐春林当会计且工龄多点,每月有52块。 可打个熊胆,就顶得上两人加一块堆,一年的工资了! 况且,现在熊胆等药材的价格还没提上来呢。 等再过两年,一斤草胆就能值3600,要是铜胆每斤还得加五六百。 37 定规矩 真兄弟 “兄弟,那南方那边拉咋分熊胆,你都能知道?你这脑袋咋长的捏!” 没等徐宁说话,王虎就笑着解释道:“强哥,你忘了,我二哥搁街里混得正经不错呢,那街里啥人能没有,啥事能不知道啊?” “也是,我兄弟是见过大世面的。” 徐宁将熊胆放进小布兜,便揣进了怀里内兜。 瞅着两人笑说:“快别夸我了啊,等这枚草胆阴干以后就给它卖了,到时候咱仨平分。” “啥玩应?平分?”王虎瞪俩眼珠子惊呼。 李福强也皱起眉头,说道:“兄弟,可不能这么整啊。” 王虎说:“是啊,二哥,按照山规你应该拿大头,这找仓子杀仓子不都是你么!” “我跟虎子属于跟着你瞎混,没有你,我俩能打着黑瞎子么,净扯淡!平分我肯定不能乐意。” 王虎点头道:“我也不乐意!我爸跟我大爷上回带着大哥打着个黑瞎子,他俩各拿两股,就给大哥一股。” 徐宁撇嘴:“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再说徐龙和徐春林不也姓徐么?他俩拿三股都揣进老徐家兜里了,就给我二叔剩下两股啊?哪有这么办事的。” 王虎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觉得他俩应该是聊岔劈了,他完全没有替王二利打抱不平的意思。 “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徐宁摆手:“我知道你啥意思,不就是俩老的带着小的,额外分一股么?那你知道因为啥不?” 王虎眨眨眼摇头:“不知道啊。” 徐宁冷笑一声,道:“他俩给徐龙分一股,目地就是为了堵住他的嘴,把他拽进俩人的藏钱团伙!明白不?这叫收买人心,要不然你说为啥徐龙那么死心塌地向着他们。” “哎呀!我爸他们俩咋这样呢!我都没往那处想。” 仔细想想也是,那徐老蔫和王老邪哪有好心眼子啊,他俩给徐龙额外分一股,除了收买人心当做封口费之外,还能在卖了熊胆之后,多密下点钱。 李福强听闻后也咧嘴笑了。 其实在东北,只要家里是女人管钱,那老爷们就没有不藏钱的! 徐春林有次藏钱被刘丽珍发现,还理直气壮的说:谁家好老爷们不藏钱啊?不藏钱那叫好老爷们吗? 刘丽珍被气的肚囊子都要炸了,连问:你藏钱要干啥!你要是不想跟我过,你就说!我才不搁你老徐家受气呢。 徐春林大惊连忙解释:我不寻思给你买个金镏子么,你嫁给我这么些年,也没穿过金戴过银啊。 对此刘丽珍无言以对,本想着徐春林是顺嘴而出的话,她就没咋在意,但是后来徐春林还真把金镏子给她买回来了。 从那以后,刘丽珍对徐春林藏钱这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兄弟,没想到我老叔还有这心眼子呢。” 徐宁揭起徐老蔫的老底,那是相当不客气,“那心眼子老了,咱仨加一块都不定是个儿。” “所以咱仨平分,没那么多说道。” 王虎和李福强面面相觑,依旧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你是我二哥,平常你说话我都听,但这事我可不能听。” 李福强点头道:“咱仨平分就是胡扯!兄弟,我知道你啥意思,不就瞅着大哥家里困难,想带着大哥挣点钱么。 你要说给我一股,我屁都不带放的!要是平分,我肯定不能同意,回头你嫂子得挤兑死我,穷疯了,拿兄弟搏命挣回来的钱?” 王虎说:“没错,这回要不是二哥,我和强哥哪敢上山惹黑瞎子啊?再说,刚才都是你出力,我和强哥就是打个下手。” 徐宁听着两人的话,搓着脸无奈道:“我艹,这钱还他妈送不出去了!那待会让我自己把黑瞎子整回去呗?” “那哪能啊,我砍点木头做个爬犁就拖回去了。”李福强笑道。 王虎道:“二哥,这体力活不用你啊。” “那就听我的,咱仨平分,要不然以后别跟我上山了。” 徐宁沉着脸说道。 原本,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将俩人吓唬住,哪成想李福强这倔驴,直接点头:“行,不跟你上山就不上,反正我不能回家让你嫂子挤兑我占兄弟便宜。” “嗯呢,我爸妈也不能乐意。” 李福强搂着王虎肩膀头,道:“虎子,到时候咱俩离老远跟着,他要是打马虎仗,咱俩搭把手也能混两股。” 王虎呲牙点头:“嗯呐!” “哎我艹……” 徐宁磨牙切齿地指着李福强,“以前咋没发现你主意这么正呢。” “我这是正当对地方了,再就是分跟谁,跟旁人肯定有多少拿多少,我恨不得都拿走。但跟你,我只拿该拿的,多一分都不能要。” “强哥说的对,这规矩就得这么定,要不然往后还咋处。” 徐宁没成想能变成这样,按照他的设想,俩人撕吧两下就接受了,完全没想到他俩底线这么硬。 “兄弟,就这么办吧,我和虎子各拿一股,你拿两股。要是行,以后我俩还跟着你上山。不行,往后你自己上山,我俩蔫不劲儿搁后头转悠呗。” 横竖都被他说了,徐宁能咋整? 他只是心里郁闷呐。 “二哥,就这么整吧,行不?你不点头就当你同意了。一二三,强哥,我二哥没点头也没吭声,那就是同意了。” 徐宁两眼一瞪,作势踹着王虎,“快去个der吧,哪有你这么查数的。” 王虎躲开他软绵绵袭来的一脚,大笑道:“哈哈哈,咱小时候不都这么玩么。” 李福强笑说:“行了,就这么定了。走,虎子,咱俩砍点木头做个爬犁,给黑瞎子拉回去。” “妥啦!二哥,你不用动弹,要不然那一股,我拿着都心里不得劲。” 徐宁无奈叹气,朝着两人摆摆手。 李福强和王虎抽刀,就向着不远处一颗细树枝奔去,随即便挥刀砍了起来。 两人浑身冒着猛猛地干劲,让刚捡起猎枪蹲在坡上的徐宁瞅见后,也是咧嘴笑了笑。 这是能够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真兄弟啊。 他突然感觉到这个时代有太多美好了,只是之前没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待两人砍几颗树枝,就用细绳捆成了四方架,将两颗手腕粗细的树枝垫在下面,它的作用类似于冰刀,能省不少力。 徐宁起身搭把手,三人合力将黑瞎子掫到爬犁上。 然后李福强和王虎就拽着爬犁往山下走,而徐宁则捡起地上的布兜子,随着两人一同下山。 下山时,三人说说笑笑,非常欢乐。 38 我熊胆呢?下套子和夹子 蟒头山,脚下。 由于是下山,所以李福强和王虎拖拽着400多斤的黑瞎子,并不怎么费劲。 他们来到蟒头山和小峰山的交接处,这里地势较为平缓,果树繁多。 低头便能看见雪地上有许多小兽的脚印,其中跳猫子和山鸡略多,其次是鼠类。 李福强瞅着周围的环境,提议就地将套子和夹子给下了。 否则都带着它们上山了,哪能再给背回家去啊? 徐宁闻言也点头同意,反正距离中午还有段时间,他们也不着急回去吃饭。 三人便将黑瞎子放在原地,然后就在这片山林转悠了起来。 李福强从布兜子里把套子和夹子取出来,一共有六个夹子,一捆绳套子和十多条铁丝套。 这夹子有很多种,但大致分两种。 一种是不损伤毛皮专夹小兽的平口夹,一种是专门夹野兽脚的锯齿夹。 锯齿夹能捉鹿、狍子、山驴子(獐子)、野猪、狼、豺等体型略大的野兽。 平口夹一般捉小兽,如灰狗子(松鼠)、黄皮子(黄鼠狼)、跳猫子、山鸡等体型较小的兽。 由于不损伤毛皮,所以猎人都会将兽皮整个扒下来,拿到街里能卖个好价钱补贴家用。 不过李福强取出的六个夹子,却有三种。 一种是木板制作的踏板夹,一种是铁丝制作的圆圈夹,一种是铸铁锯齿夹。 这三种夹子,皆可用来捕获跳猫子、山鸡和灰狗子,因为都是小号兽夹。 “强哥,使的啥饵啊?” “豆渣和糠。” 野鸡属于杂食性动物,随季节变化而吃不同的植物和无脊椎动物,如嫩枝、稻谷、小麦、玉米、虫子。 李福强正在下夹子,他将雪扒拉开,使小镐莽劲刨着被冻地邦邦硬的地面。 待地面被刨出坑,就将夹子放在里面,在下方垫点沙土使其固定。 而且这坑也是有技巧的,它得比夹子稍微大一圈,否则野鸡或跳猫子触发机关,就很容易被硬土卡住。 正当他下完这个夹子时,徐宁在旁边说道:“大哥,连着夹子的铁链也得做个伪装,那山鸡聪明着呢。” 李福强抬头道:“还用伪装么?” “得伪装,咱待会走的时候还得去脚印呢。” 李福强张了张嘴,“还是我兄弟心细啊。那行,兄弟说咋整那就咋整。” 往常李福强进山下套子夹子,就是给它埋上就算完,哪管啥伪装八装的啊。 “虎子你给我搭把手。” 王虎闻言就蹲在李福强身旁,将夹子掰开,李福强将保险环挂上。 然后就把豆渣和糠搅合一块堆,搓成五六个黄豆大小的饵粒,放在了兽夹中间的板子上。 接着将周围稍作伪装,最后摘掉保险环,至此夹子就算是下好了。 公腰岭子有稚鸡、沙半鸡、飞龙,而山民统称它们为山鸡。 但真正叫山鸡的就是稚鸡,也称野鸡,学名叫七彩山鸡,长得五颜六色很是漂亮,尾部有两根长毛。 飞龙的学名叫花尾榛鸡,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说的就是飞龙! 还有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半斤的说法。 虽然天上的飞禽多不胜数,但肉质与味道能与飞龙相提并论的,近乎没有。 而且飞龙个头很小,最大也超不过一斤,宰杀一只飞龙最终能得的肉也只有半斤多点,这点肉一般会用来做汤,放点口蘑、人参,那简直是人间绝味! 再说这沙半鸡,它又称须山鹑和斑翅。 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虽比飞龙稍差,却也是上等佳肴。 具有暖胃健脾、补中益气的功效,治疗脾虚畏寒,乃至脱肛也皆有不错疗效。 后世,曾有人将沙半鸡当做飞龙,这是不对的,两者属不同种,且飞龙比沙半鸡稍大一圈。 李福强下夹子的同时,徐宁就在观察山林中的跳猫子脚印。 跳猫子脚印很有特性,它四脚落于雪地清晰可见,两只前脚是上下错开,后脚则是平行。 徐宁从李福强的布兜子里取出套子,这套子有铁丝套和绳套。 绳套主要用于下吊脚套,铁丝套主要套头、腰和后腿。 对于下套,徐宁可谓轻车熟路,脑袋里就有专门套跳猫子的六种方法。 不过,他采用的是最简单,且是最有效的环结活动套。 就是将铁丝围成圆圈,一头使其固定在树上,铁丝圈距离地面大约八九公分,放到跳猫子经常走的兽道上。 待李福强下好六个夹子,徐宁已经在这片山林里绑好了十六个铁丝套。 至于绳套,他根本没用,绳套最好是下吊脚套和单门双结套。 但吊脚套有个弊端,那就是必须得有个韧性好的细树枝,否则猎物踩到吊脚套,由于树韧性不好弹不起来,猎物就会挣脱开。 李福强瞅着徐宁刚下完的铁丝套,惊呼道:“哎呀,兄弟!你这套子下的牛比啊,都下到跳猫子走的路上不说,还把脚印给清理了?” 徐宁笑说:“把脚印清理干净也不行,这群牲口闻着一点人味都会躲开,得过个夜让咱们身上的味挥发挥发,估摸后天才能进套。” “那行,咱就后天再来。” 王虎点头:“二哥,这套子咋下的啊,你给我讲讲呗。” “成,咱边走边说。” 随即李福强捡起地上的布兜子,与两人朝着那黑瞎子的躺尸地走去。 路上,徐宁给两人讲着如何识兽道、辨粪便、看脚印,又该如何以地形,下不同的套子夹子。 王虎听得惊呼连连,直呼二哥本事大懂得多。 而李福强也不例外,他听闻后,不免对自己以前下套子和夹子的方式产生了怀疑。 仔细想想也是,他以前那种没有伪装、不看脚印的粗糙下法,怪不得每回下二十多个套子夹子,才只能捕到俩跳猫子,连山鸡的毛都没瞅见过。 此刻,已是接近中午。 徐宁三人刚走到距离黑瞎子躺尸地,不到四十米的位置。 便瞅见前方有两人和四条狗,围着雪地里爬犁上的黑瞎子。 其中一人蹲在黑瞎子腹部翻了翻,紧接着就愤怒起身。 他抬脚跺两下,面目狰狞的愤恨大喊:“我胆呢!你们他妈打我熊,我熊胆呢?我胆呢!” 39 兄弟偷熊 悍妇泼妇 且说徐宁使坏招,让李福强放麻雷子,将常家兄弟和四条狗驱赶走之后。 这常家兄弟便牵狗快步回到了家,刚进家门常西风的媳妇高艳红,便问因为啥这么回来,咋没打着黑瞎子啊? 随即常西风阴着脸坐在炕沿,常北风边卷颗烟边骂骂咧咧的,将在山上遇见徐宁三人的事给说了。 常北风的媳妇张燕皱眉问,昨天杨东来找他俩,是不是被人瞅见了? 常西风说没有,当时他们在小卖店拐角说的,谁没事去听墙角啊。 但高艳红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徐宁三人的举动很奇怪,颇有一种势必要将常家兄弟赶出蟒头山的架势。 所以高艳红灵机一动,拍着大腿说道:“你俩让那仨货给耍了!他们肯定是冲着蟒头山那头黑瞎子去的,要不然他们使麻雷子崩你们嘎哈?” 张燕掐腰泼辣道:“你俩也是完犊子玩应,手里有枪有狗,那就跟他们干呗!还能让他们欺负喽?” 常北风怒道:“老娘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徐宁搁街里混得多硬吗?警车给他送回来多少回,根本屁事没有!我们哥俩要是和他们干起来,在那山里边,人家找个地就给我俩埋了。” 张燕撇嘴:“净特么吹牛比,他们敢埋一个试试?” “艹,你是真不心疼老爷们啊,谁家好老娘们拱火让老爷们出去干仗啊?” 张燕闻言,上去给常北风俩耳瓜子,“你再跟我比次一句?!” 常西风见状,紧忙拉开这两口子。 高艳红板着黑脸,道:“燕子,说正事呢。” “嫂子,这比货净窝里横。” 高艳红瞅着常家兄弟,道:“你俩当时不应该走。” 常西风说:“不走咋整?他仨近引儿往狗旁边拉扔麻雷子,给狗吓的尾巴都夹起来,直往我腿弯里拱。” “那咋地?他们上山能带多少麻雷子,你俩别回来就跟后边,他们还能开枪打你们呐?” 常西风皱了皱眉头,而常北风则捂着通红的脸蛋,说道:“嫂子,那徐二顶不是个物,他真敢开枪。” 高艳红撇嘴,“那是吹牛比,他要是敢开枪,咱就……” 这时,常西风摆手,“他开枪也不能打我俩,顶多去街里找几个混子,完了来咱家找事,到时候咋整?” “怕啥?报警管不了他们?” “人家啥事都没干,还能抓起来毙喽啊?” 高艳红有些烦躁,“你俩赶紧上山吧,瞅瞅他仨走没走,他们要是真把那黑瞎子给打了,你马上回屯里,完了我和燕子去小卖店,老徐家出这么个损玩应,必须得给他好好宣传宣传!” 常北风起身道:“嫂子这么整,我看行哈。就是可惜那黑瞎子的胆了,那可值老鼻子钱了。” 提到钱,高艳红就更来气了。 “你俩要是不回来,熊胆肯定能落咱家手!快滚犊子,瞅你俩就特么来气。” 张燕接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恶人还需恶人磨。 常家兄弟让他俩媳妇骂的大气不敢出,只灰溜溜的牵着狗朝蟒头山赶去。 奔出家门后,他俩都没提起媳妇。 虽然这俩悍妇,一个比一个操蛋,却也在嫁给俩兄弟后任劳任怨,操持家务。 这令他们有些时候很幸福,有时候也觉得人活着没啥意思。 一路上,兄弟二人想到了许多种与徐宁碰上的可能。 如迎面遇见三人,他俩就已经想好该如何转身往屯子里跑了。 再如搁山里瞅见三人,他俩还是牵狗往家跑。 但要是刚巧碰见三人空手而归,那兄弟俩就得猫起来,然后悄默声上山将那黑瞎子给打了。 可是,他俩万万没想到,进山以后竟然能捡着一头黑瞎子尸体! 起先两人瞅见黑瞎子尸体时激动不已,接着却是惶恐不安的环视四周,生怕徐宁三人在旁侧埋伏,在左右不见徐宁等人之后,常家兄弟感到惊喜万分。 常北风压抑着喜悦,紧忙蹲下身去掏熊肚子,当他发现熊胆没了后,当即火冒三丈瞬间愤怒异常。 两人就像是走入绝境,半路捡着一杯水,瞅见了希望。 可他们发现这水很快就蒸发了,只剩下一款式不错的水杯,令他们再次深深的陷入了绝望,那个中滋味实在是难以言说。 “大哥,咋整?熊胆没了。” 常西风沉着脸道:“玛了巴子的,给黑瞎子拖家去。” “妥啦!把黑瞎子给他们整走,急死他们!谁让这仨玩应偷咱熊胆呢。” 说罢。 两人就将拴着四条狗的绳子绑在了爬犁上,由四条狗拉爬犁,再加上两人莽劲拖拽,速度顿时就上来了。 不一会,黑瞎子就被拖到了满是积雪的土路。 这条道走的人多了,自然就将雪压实了,两人四条狗拖拽爬犁也轻巧了不少。 …… 徐宁、王虎和李福强刚下完套子和夹子,正往黑瞎子躺尸地走呢。 便瞅见俩人和四条狗,随即就听常北风愤怒地喊了两声。 原本李福强要抄侵刀上去,将常家兄弟吓退,却被徐宁抬手拦下。 “大哥,咱不用动。” “为啥?” 徐宁坏笑道:“你瞅他们嘎哈呢?” 李福强说:“他们要偷咱黑瞎子呗!” “是啊,那他俩是不是得拖屯子里去?” “嗯呐,二哥,你是啥意思?” 徐宁笑说:“这不正好省力了么,有人给咱拖黑瞎子,那咱着啥急啊。” 李福强和王虎眨眨眼,顿时明白了徐宁的计策。 王虎说:“还得是我二哥鬼道啊,这小招一套连一套的。” “那还说啥了。”李福强收起侵刀呲牙乐。 随即,三人就猫在林子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常家兄弟。 他仨都没有妄动,因为常家兄弟那三条狗耳朵挺好使,所以就蹲在四五十米开外静静等待。 待常家兄弟和四条狗将黑瞎子拖到土路,三人才缓缓起身,轻手轻脚的跟在后头。 这一路畅通无阻,李福强瞅着地面爬犁划出的印子咧嘴笑出了声。 若是他和王虎俩人拖那400多斤重的黑瞎子,指不定得累成啥熊样呢,可现在有人替他们遭罪了。 而且替他们遭罪的人,还在前方开怀大笑,这咋能不让李福强开心啊。 “兄弟,这眼瞅着快到家了,可不能让他们进屯子啊。” “二哥,你说咋整吧。” 这时,徐宁取下挂在肩膀的猎枪,撅开枪把子就要往里压子弹。 李福强见状大惊,拉住他胳膊说道:“兄弟,不至于!” 王虎也急道:“二哥,且留他们一命啊!” 40 偷熊抓现行 你是真损呐! 晌午,满是银装的山路,被烈阳照的闪闪发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四条狗拉着爬犁,累的咧着嘴吐舌头。 常家兄弟心疼狗,就将两根绳子缠在肩膀,与狗合力拉拽载着400多斤黑瞎子的爬犁。 他们身上穿的棉袄,里衬早已被汗水浸透,额头也满是汗珠,时不时抬手使袄(nǎo)袖子擦两下。 与刚开始将熊尸偷走不同,起初的喜悦已被磨平,此刻两兄弟满心都是悔意和愤恨。 常北风骂骂咧咧的说:“大哥,咱俩这狗脑袋咋j13长的呢,早知道噶俩大腿、波棱盖、熊鼻子装袋子背着就跑呗,整这么老大家伙,多显眼呐。” 常西风相当后悔,当时见熊胆被噶,他一时被怒火冲坏了脑袋,啥都没想,就想着先把熊尸整走,到时候让徐宁仨人也尝尝被挖心之痛。 奈何,他没往后边想,因这黑瞎子有400多斤,哪怕有四条狗帮忙拉爬犁,可他们从蟒头山回庆安屯也得走六七里地呢。 这段路程,将两人和四条狗累的跟王八犊子似的,就差没像狗似的吐舌头了。 但是俩兄弟都把熊尸偷走了,还能丢在半道? 这熊身上值钱的好东西也不老少呢。 比如熊鼻子烘干了磨成粉,与黄酒兑服能治癫痫。 熊的波棱盖,就是膝盖骨,与猞猁骨同称假虎骨,能治风湿、类风湿、关节炎。 熊掌亦是美味鲜香,具有益气滋补的功效。 而且熊肉、熊脂也是知名的佳肴珍馐,熊皮也是珍贵皮张,总之熊的全身都是宝! 当然最贵的还是属熊胆,这熊胆其性甘味苦,有清热、平肝、明目的功效。 还能治疗惊风、抽搐、目赤咽喉肿痛、有非常强的止痛作用。 所以,哪怕没有熊胆,两兄弟也不可能将熊尸扔在半道上。 人都是贪心的,常家兄弟更贪! 常西风本着苦一时,也要报复徐宁的决心,猛劲朝前拉着爬犁。 “别特么说了,赶紧拉吧!再往前走二三百米就到西屯口,咱俩找个背阴地方给熊卸了。” “艹,当时搁那就应该挑好东西噶走,费这老大劲,图于啥?” 常西风怒道:“净说那丧良心话,那前儿你不也乐不得地吗?” “我脑瓜子钻筋,你脑瓜子也钻筋呐?” “去尼玛的!” 他俩累的气喘吁吁地,再将爬犁往前拉五六十米。 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嘭! 枪声当即将两人吓懵圈,条件反射似的紧忙猫腰躲避。 常家兄弟同时回头望去,只见那徐宁边撅开枪把子往枪膛里压子弹,边往他俩这头跑。 徐宁大喊:“杂艹的!把黑瞎子给我撂那!我特么整死你俩憋羔艹地!” 王虎追着他,大声劝道:“二哥,不至于!” 李福强拽着他胳膊,喊道:“兄弟,别开枪!他俩就是偷了咱黑瞎子,真不至于整死啊!” 但是,他俩越劝,徐宁就越上头。 破口大骂:“这俩憋羔艹的缺德玩应,放狗咬人,造谣毁我名声,还特么偷熊!还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事吗?!你们别拦我,我非得整死他俩。” 徐宁喊完这段话,便小声对着李福强和王虎,提醒道:“快让他俩跑啊,咱搁后边撵,给他追屯子里去。” 李福强和王虎一愣,大脑瞬间宕机,却又迅速恢复运转。 李福强闻言后,急忙朝着前方,正在愣神呆立原地的常家兄弟大喊。 “你俩快特么跑啊!拦不住啦,他真要整死你俩!!” 王虎扯着徐宁,面色憋的通红,嘶吼道:“二哥,听我句劝呐,真不至于。你俩还不跑等j毛呢?” 前方,拉着爬犁的常家兄弟被徐宁这一套连招吓得脸色发懵。 听到王虎和李福强的提醒,吓得慌里慌张的将肩膀头的绳子解开,然后就要抱头鼠窜。 可常西风刚跑出半米就折返了回来,对着弟弟吼道:“别特么顾着自己跑,狗!还有狗呢!” 常北风闻声急忙转身回来,与他大哥一同将拴着狗的绳子解开。 此刻,两人心里慌张极了。 因徐宁狰狞的状态,以及那声枪响,将他俩吓的不轻。 常北风腿肚子都哆嗦了,磕磕巴巴问:“大哥,他不能真开枪干咱俩吧?” “那不能,顶多被抓个现行,遭一顿毒打。快别磨叽了,赶紧解开……快跑!” 两人将栓狗的绳子解开后,便牵着狗大步朝着庆安屯里逃窜。 半路都没敢回头张望,因为徐宁就在后面追着呢,嘴里大声喊:“你俩偷我熊,不得好死!别跑!” 待李福强和王虎跑到爬犁跟前,眼见常家兄弟已经窜出去百米远,便转头问徐宁。 “兄弟,现在咋整?” 徐宁将枪膛里的子弹取出来,说道:“反正都结死仇了,不趁他病要他命,那还能留着他们呐? 咱继续追,追到屯子里就四处吆喝。他们先放狗咬咱仨,咱们才放麻雷子吓唬狗,这黑瞎子是咱打的,他们偷咱们熊被抓个现行,记住了吗?” 李福强眼睛骤然一亮,感叹道:“要不咋说,还是我兄弟损呢!” 王虎搁旁边竖起大拇指,“二哥,你是真损呐!” 徐宁咧嘴大笑,他本来就不是啥好人。 再说,上辈子常家兄弟做的那些事比他都损,得到现世报,也是活该! “兄弟,你这脑袋是真好使,短短半天想出来多少招了,他俩这是撞枪口上了啊。” 王虎说:“他俩活该呗,以前坑常大爷的时候想啥呢?还想夺人家产,什么玩应,整的就是他们!” “那就整!” 徐宁仨人继续拔腿追去,边追边喊:别跑!敢偷我们熊,有种站那! 而那黑瞎子尸体就留在了原地。 此刻,他们距离屯西口就剩下不到二百米,熊尸留在这也不怕被人拿走,可不是谁都像常家兄弟这么操蛋的。 常家兄弟跑进屯西口,就朝着家奔去。 但他俩万万没想到,徐宁三人竟然敢追过来。 而且在屯子里追他们的时候,嘴里还高喊:“瘪犊子玩应,别跑!你俩敢偷我黑瞎子,我非得打死你们!” 这么一吆喝,屯里听见的人就全都纷纷走出家门,相互瞅了瞅。 “喊啥玩应呢?” 有人听清徐宁喊的话,且看见常家兄弟俩夺命逃窜的模样。 便说:“老常家那兄弟俩偷人家黑瞎子了呗,应该是被抓个现行,要不然这么跑嘎哈。” “那后边是谁追呢?” “老徐家二小子,还有李大酒蒙子,老王家大小子。” “艹,那老徐家二小子才不是个物呢,这常家兄弟敢偷他熊?胆挺肥啊。” “不能抓着他俩给打死吧?我得过去瞅瞅。” “我也去。” 传来传去,最终朝着常西风家走的屯亲就达到了三十来人。 此时,常家兄弟已经躲进家里,且迅速转身关上了大门。 高艳红和张燕瞅见俩人像逃命似的,就问咋回事。 常北风呼哧带喘的刚要说话,就听门外传来了徐宁的声音,便是一愣。 兄弟俩心道坏了! 52 贵人 受宠若惊(贺盟主!为北国之犬加更) 徐宁坐在炕沿,消化着许炮的话,他到现在都有点没缓过劲。 扭头瞅着俩大爷唠嗑,只感觉这是俩位贵人。 原本交情没那么深,可不知道为啥。 徐宁总感觉这俩大爷瞅他挺顺眼的,有一种独独偏爱他的感觉。 否则这么大的活,哪能轮得到他啊? 许炮人脉广,找谁不能办? 常大年更不至于将黑狼借他,让他领着去望兴打围。 他俩到底闹的是哪一出啊? 徐宁虽说没彻底想明白,可心里却隐隐有些猜测。 由于从进门就喝水,这膀胱憋的挺难受,他就拔腿去上茅房了。 而屋里剩下的两人,却神神秘秘的私语了起来。 “咋样?”常大年问。 许炮点头:“挺好,这要是旁人恨不得将钱往自己胯兜里揣,他倒好一个劲往外推。” “恩,二宁这孩子真没外头说的那么驴性八蛋,再过两年我肯定没法上山了,到时候得给黑狼找个好人家。” 许炮沉默着点头,半响后说道:“等他从望兴回来,我到时候问问老柴具体咋样吧。” “行。” “你那头缺钱,到时候我想想招,给保全找个活吧。” “不用,他那人哏,去哪干活都不带架,别麻烦了。” 老哥俩心里有杆称,知道自个体格不咋好了,再这么领狗上山真容易出事。 再说许炮的儿女劝了很多次,有几次都急眼了,许炮也不能活的太自私。 他打算等病好了,再溜青狼几回,然后就将青狼几条狗托付于人。 到时候,他也能跟着儿女去省城享享福。 毕竟不能让儿女难做,得给他们尽孝的机会啊。 要是实在想家想狗,那就再回来呗,反正就三百多里地的路程,坐火车也方便。 常大年的想法和他差不多,奈何他家庭条件一般,有黑狼在手能打牲口,运气好还能掏仓猎熊,整颗熊胆。 不过,他家虽说条件一般,那也得看和谁比。 要是和王长海、李福强、常家兄弟、老徐家比,肯定比他们都有钱。 别忘了,常大年年轻前也攒下不少熊胆、鹿茸、鹿胎、麝香等稀罕货,大部分卖了补贴家用。 剩下一部分都搁家放着呢,要是全都卖了,肯定能成为庆安屯的万元户! 那他愁的是啥呢? 愁他年龄越来越大,家里女婿李保全不担事,常娟性格柔且闷。 万一他有点啥事,剩下这俩孩子不得被欺负死,喝西北风去啊? 上辈子常大年死后,常娟和李保全就将熊胆啥的都给卖了,但原本能卖1万6的价,他俩就卖上1万1,回屯子隔了半年,这钱就让人偷走了。 往后那日子过的,可以说是相当困难,孩子上学都差点交不起学费。 待徐宁从茅房回来,许荷就给他打了盆水洗手,刚进门就瞅见炕桌上摆着六个菜。 小鸡炖蘑菇、排骨炖豆角、黄瓜伴猪耳朵、大葱炒鸡蛋、猪头焖子、干炸小黄鱼。 徐宁心里微惊,这席面可以说比他搁家吃的都好。 因为豆角、黄瓜、小黄鱼搁庆安基本买不着,肯定是许荷从省城带回来的。 冬季的蔬菜非常昂贵,一般家庭吃不起,都吃存在菜窖里的白菜、土豆、萝卜和咸菜。 “二宁啊,赶紧上炕。”许炮招呼道。 高大娘搓着手笑说:“二宁,没整啥大菜,你凑合吃,跟你两个大爷喝点。” “诶呀,这菜平常都吃不着,大娘,这整的我都不会说话了。我也不是啥贵客,整俩菜得了呗。” 许荷端着饭盆走进屋,说:“菜是你大爷早早就定下的,我提前预备好了。” “提前定下的?” 徐宁有些发懵,很是受宠若惊。 许炮笑说:“你大爷找你办事,那不得溜须啊?哈哈,赶紧上炕吧,别把自己当外人,往后且等着处呢。” 这话给徐宁整得有点不好意思,走到炕沿就脱鞋,盘腿坐在了常大年旁边。 “二宁,来,大娘给你倒酒。” “别介,大娘,我戒酒了,让我俩大爷喝吧,我多吃点菜。” 高大娘一愣,瞅瞅她家那口子。 许炮点头:“别让他喝了,这才……怎么地?” “悬崖勒马。”常大年接话。 “对,他才悬崖勒马,刚往好道上走,让他多吃点菜吧。” “那行,二宁,你多吃菜啊。” “诶。” 高大娘将酒杯放在二宁手边,并没把酒杯拿下桌。 因为他是头次来家里吃饭,喝不喝酒另说,但主家该做的必须得到位。 许荷听说他不喝酒,就撇头问:“妈,我拿回来那桶山葡萄酒呢?” 高大娘闻言猛一拍巴掌,“可不是咋地!我都没想到这茬。” 她奔到橱柜猫腰打开柜门,从里取出一桶山葡萄酒。 “二宁,你尝尝这酒跟甜水似的,可好喝了。” 许荷接过来说:“没有酒精度数的,不算喝酒。” 徐宁笑着点头:“嗯呐,那行,我尝尝。” 这桶装山葡萄酒搁东北可谓相当畅销,因为它没有酒精度数,小孩都当饮料甜水喝。 每到过年兜里宽敞的家庭就买一桶,孩子省一省喝,能喝到正月十五。 五人围着炕桌坐,刚好坐下,不挤挺松快。 俩大爷动筷,徐宁才提起筷子,夹口黄瓜拌猪耳朵。 这猪耳朵、排骨、猪头焖子都不是野猪,而是家养白猪身上的,味没野猪肉那么腥,非常好吃。 而且东北这边的黄瓜脆生,相当可口,嚼起来嘎不溜脆。 高大娘瞅他乐意吃豆角和黄瓜,就将菜往他那边挪了挪,怕他够不着。 许荷搁桌上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也该到找对象结婚的时候了。 徐宁如实说,他这臭名搁庆安太响,咋地都得缓缓,要不然谁家好姑娘能给他。 逗的饭桌上的四人大笑。 这顿饭,徐宁吃的挺爽,那一盘黄瓜拌猪耳朵被他造没半盘子。 许炮挺高兴,因为他没把自己当外人,也就证明他认准了自己这个大爷。 而徐宁也没想到自己这臭名,能在许炮家受到这般待遇。 要知道许炮家,搁整个庆安都称得上是富裕家庭,很多人上杆子巴结,都巴结不上呢。 所以说,他能受这待遇,属实有些受宠若惊和匪夷所思。 但甭管俩大爷是咋想的,他都将这情分记心里了。 吃完晌午饭,徐宁和常大年跟许炮扯了会闲篇。 直到一点半多钟,两人才起身要往家走。 许炮朝着老伴喊道:“你去给青狼它们牵屋来。” “诶。” 许炮解释道:“我得亲手将狗绳给你,要不然青狼它们不能跟你走,这几条狗挺认生。” 常大年点头:“比我家黑狼脾气大。” “二宁,就按咱俩先头说的办,你要往后整旁的里格楞,别怪我跟你急眼。” 徐宁点头:“嗯呐,我记着了。” “另外,望兴那边山陡,你去山上加小心。” “好,我肯定多注意。” 许炮就像对自家子侄似的嘱咐,让徐宁感受到了满满的关切。 -- 【感谢北国之犬盟主,这是老驴人生中第一个盟主,今早起来瞅见非常激动,连造两大碗面条,就像这章节名,贵人让老驴受宠若惊啊。新书期且先加这一更,上架后再加20更,不会低于4000字每章!多谢多谢,老驴兴奋的都不会说话了。再感谢梦幻一天的打赏,上架后加更哈,目前一共欠26更。】 53 到手四条狗 各有花花肠 这时,高大娘将青狼四条狗牵进屋。 刚进屋四条狗就要往炕上窜,被许炮连喝带吓的骂了两句,立时就老实了。 他慢蹭蹭地挪到炕沿,接过他老伴手里的狗绳。 “这就是青狼,那带点花纹的叫花蛋子,小眼睛带花纹那个叫花熊,这个灰色的叫灰狼。” “青狼、灰狼跟你常大爷家那三条狗是一窝,花蛋和花熊是我去岭下整回来的。它俩打野猪会挂钳子,青狼喜掏裆,至于灰狼,你自个领着上山溜一圈就知道了。” 徐宁眨眨眼道:“大爷,灰狼不是滑溜狗吧?” 滑溜狗就是上山不干活,只顾着玩,哪怕碰见猎物也不会轻易下口。 许炮闻言大笑,瞅着常大年,“哈哈,老常你说的还真没错,这小子挺有眼力。” 转头跟徐宁说:“灰狼就是滑溜狗,比你常大爷家的三狼还滑。” “啊,那没事,它跟着青狼黑狼,再滑能滑到哪去?” “这话对,要是旁人家的头狗,肯定带不动灰狼,但只要能带动,你就瞅着吧,灰狼肯定能立功。” 这四条狗都有百十来斤,足以见得许炮是真爱狗。 这年头能将狗养到百十多斤的屈指可数,就连常大年家的三条狗,也才八九十斤。 “它四个脾气都不咋好,你领着的时候注意点,可别让它跟旁的狗干仗。” “我常大爷家的三条狗也不行?” 许炮说:“那行,这两帮狗一块干过活,从小长到大的。” “啊,那我明白了。” “给。” 许炮把狗绳往徐宁手里一递,就听四条狗在地上转磨磨,嘴里还发出‘嗷嗷’委屈的声音。 仿佛在说,咋又将我们给旁人了?你咋不带我们上山玩呢。 徐宁接过狗绳,青狼四条狗就消停了不少,但也用眼睛巴巴的望着坐在炕沿的许炮,瞅着老可怜了。 而许炮指着四条狗,说:“你们想上山玩不?” “嗷!汪!汪!” 四条狗叫唤两声。 “那就跟着他,他领你们上山溜达,去吧!” 说罢,就见青狼四条狗对着徐宁摇尾巴,吐舌头喘气。 “二宁,快领走吧。” 徐宁点头:“恩,那我搁望兴回来再过来。” “去吧。” 徐宁牵着四条狗,常大年跟在后边瞅了眼许炮,冷不丁瞅见许炮的眼泡子好像红了。 高大娘和闺女许荷将两人送出门,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走出十好几米远,这才转身回屋。 许荷跑回屋,兴高采烈地说:“爸呀,你这是准备跟我去省城了呗?那狗就托付给二宁了,是不?” 许炮冷眼搭颤的说道:“别跟我说这个!我跟你妈搁屯子住这么些年,冷不丁去省城能适应么?你俩非得拽着我们。” 许荷笑说:“那天我跟我大哥回来,你不都答应好了么。” “诶呀,你不得等我病好了,再缓缓地吗?” “那也行,爸呀,你跟我妈去省城,要是想家了再回来呗,坐火车多方便呐。” “诶呀,知道了,你咋这么烦人呢,我这心里正不好受呢,你直絮叨。” 高大娘走进屋说:“让你爸一人消停会,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那也没把青狼给二宁,我爸接受不了啥啊,不就几天看不见么,那狗还能有闺女儿子重要啊?” 许炮瞪眼道:“你咋又说这话呢?告诉你嗷,要是没有青狼,青狼它爸妈它爷奶,我能给你和你大哥养这么大吗? 现在日子过好了,反倒嫌弃它们了,它们都是咱家功臣!它们死那天,你们都得磕头!” “诶呀,爸,你别生气,我知道啊……我这不是心疼你么。” 许炮将头撇到一边不吭声了。 许荷知道说错话,就跟高大娘去外屋地收拾徐宁给拿来的熊掌了。 …… 回庆安屯的路上,徐宁牵着四条狗,心情相当不错。 常大年瞅他满脸笑意,起初没打扰他,临着快走到庆安屯西口,他才张嘴说话。 “知道许大炮为啥这么招待你不?” 徐宁一愣,瞅着他点头道:“能猜到一点,但我认为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的,你要真是那样的,他肯定能舍得。” “啊?许炮真舍得给啊……” “有啥舍不得的,再过两年,你要是跟我要黑狼,整不好我也得给你。” 徐宁一顿,略微意外的瞅着常大年。 “为啥啊?大爷,咱才正式接触没几天啊,咋就认定我了呢?” 常大年笑说:“这庆安周围百十里地,就你名声臭呗!哈哈哈……” “诶妈呀,我这臭名这么好使呢?” 常大年笑说:“原因有挺多,你得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许大爷啥身体情况,你应该能看出来,这风湿关节炎一年比一年重,他闺女儿子也不在跟前,能不惦记么? 所以他秋天得病前儿,就让我帮着寻摸,要是真碰着打围手把够硬懂行的人家,就帮他窜拢窜拢。 要是没碰着好人家,他就领着青狼搁屯子里住到死…… 我呢,腿脚也不利索,黑狼跟着我上山,挺多次都差不点受伤。 狗不像别的牲口,它们就一张嘴,咬着牲口就不撒口,人要是腿脚慢,不仅耽误事,还容易害了狗。 你说,我能因为自己个腿脚不好,害了黑狼它们仨吗?” 徐宁没接话,他能听出常大年话里的无奈。 “我俩都这年纪了,有啥想不开的,顶多就是孬糟两天呗。 我看人不咋准成,之前大炮就说那俩瘪犊子不行,我当时心里难受没听,后来咋样?差点被气死! 许大炮看人错不了,他能把青狼它们托付给你,说明就认准你了,你要真是那样的,就好好整吧。” “诶。” 徐宁重重点头,瞅着四条狗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 有一丝兴奋和欣喜,也有一点伤感和不得劲。 都说人不能服老,可真到了那岁数,不服老能行吗? 瞅瞅许炮和常大年,年轻前也是纵横山林百余里,杀猪猎熊一念间。 那常大年临到死,还单枪干死头500多斤的黑瞎子呢。 再看现在,俩人都露出疲态,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无奈。 “大爷,我是真没想到今天能有这么多好事落我脑门上,我都不知该咋谢你。” 常大年说:“谢啥谢,咱们都有花花肠子,许大炮想让你帮忙办事照顾狗,你搁山上就跟我说过想要狗崽儿和青狼,对不?” “对。” “那你们这不就是榫卯么,直接合上了。” 徐宁好奇问:“大爷,那你呢?” “我?我特么花花肠子更多!快特么走吧,现在可不能跟你说,省得往后没法处了。” “啥事啊,还往后没法处了?” “别问,你直接跟我回去取狗崽啊?” “不滴了,你先帮我养两天呗,等我从望兴回来再取。” 常大年闻言就瞪眼道:“我该你得啊?你这鬼心眼子咋不往旁人身上使呢?你说这些天,你跟我使多少回心眼子了?” 徐宁嘘寒贴着他,笑道:“那我使心眼,不都明着使么?你都能看出来,要不然你能和我许大爷提,将青狼托付给我的事啊?” 常大年笑骂:“艹,你这小子真特么精!” “哈哈哈,那是必须滴!” 54 收小兽八只 挣个百八的 二人进入屯西头,路过李福强家时,徐宁往里瞅了眼,发现屋门紧闭且落了锁。 他有些纳闷,这大白天的两口子不搁家,跑哪去了呢? 临着走到徐家门口,徐宁就招呼常大年去屋里坐会。 但常大年死活不进门,说啥都要回家。 徐宁牵着狗绳,只能拉着他胳膊,离着院门口五六米高喊:“妈!妈!我常大爷来家啦!” 这话喊出来,让常大年很是恼火,抬脚踢他屁股蛋子上。 “喊啥喊?喊谁都没用,别拉我,家里一堆事呢!” 徐宁扯着他袄袖子不撒手,急的常大年眼睛都红了。 他为啥不想进徐家门呢?很简单,他怕徐宁留他搁家吃晚间饭,而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最怕给人添麻烦。 徐家,外屋地。 一帮人听见外头有动静,纷纷抬头张望。 李福强放下手里的野鸡,疑惑道:“不是我兄弟回来了吧?” 王虎眼睛尖,“诶呀,真是!跟常大爷撕吧起来了。” 随即,外屋地一帮人就起身奔出了屋门,小跑经过院子,来到了院外。 先是瞅见徐宁和常大年两人就地撕吧,而后注意到徐宁手里牵着的四条狗! 李福强和王虎惊讶对视,他们当然清楚徐宁去许炮家一趟,牵回来的四条狗意味着啥。 刘丽珍、韩凤娇和杨淑华瞅见狗微懵,但刘丽珍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紧忙上前,要劝常大年进屋喝口水。 但刚走到徐宁跟前,那青狼四条狗就开声了。 “汪!汪!汪!” 吓得刘丽珍一激灵。 “诶妈呀,这狗咋这生性呢。” 徐宁扭头瞅见李福强和杨淑华两口子搁他家呢,便说道:“大哥虎子,快给常大爷拽家去,可别让他走。” “诶!” 常大年一瞅出来这么老些人,顿时就不反抗了。 “别拽别拽。” 刘丽珍停在原地劝道:“老常大哥,都到家门口了,就进屋待会呗。” “大爷,走吧,别搁门口杵着了。” 李福强绕过四条狗,去拉常大年的胳膊。 常大年心里叹气,见刘丽珍都开口了,就只能点头:“行,进屋待会,我就走。” “诶呀,先进屋。” 众人朝着屋里走去。 王虎问:“二哥,这是青狼吧?” “嗯呐!瞅着咋样?” 王虎挺实在,“瞅着就牛比!二哥,许炮咋将狗给你了?” “那倒没有,算是托付给我,让我帮忙遛遛狗吧。你们先进屋,我把狗栓上,完了再跟你们说。” “诶。” 王虎和李福强等人进屋去了,徐宁则将狗拴在他昨天钉的狗窝前边,原本钉五个狗窝,那是给五条狗崽子预备的,没成想第二天青狼四条狗就用上了! 不得不说,徐宁干啥玩应都乐意打提前量的习惯,太正确了。 栓完狗,他抬手摸摸青狼脑袋,这青狼不仅没反抗,反而挺享受。 刚才进门前,他特意避开门口的大黄,生怕青狼几个和大黄干起来,但青狼几个瞅见大黄,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青狼几个都知道,大黄才是这家原住民,它们是外来户,咋地都得给留点面子。 而大黄胆大,它根本不怕青狼几个,只是瞅见徐宁牵着四条同类以后,当时的眼神就有些委屈,愣是没吭声,夹尾巴就钻窝里去了。 徐宁将四条狗都稀罕一通,这才起身掀门帘进入外屋地。 外屋地,摆着五六个大盆,盆里装着三只山鸡和五只跳猫子,有两只山鸡的毛刚拔一半。 瞅见这些小兽,徐宁就知道李福强和王虎山上将那套子和夹子解了。 当时他下套子的时候,没成想能收获这么多小兽,估摸能整着两三只山鸡和跳猫子就不错了。 东屋,充满欢声笑语。 王虎和李福强正给常大年讲着他们上山解套子时的惊喜场景。 “瞅见那些山鸡和跳猫子都钻套子了,我和虎子都懵比了!没想到我兄弟下套子水平这么高……” 这时,徐宁走进东屋。 “整着这老些山鸡跳猫子,晚上留我常大爷搁这吃。” “那肯定的啊!刚才就跟你大爷说呢,你大爷非说家里有事。” 徐宁说:“他能有啥事,就搁这吃了,晚间让我爸陪我大爷多喝点。今儿得亏我大爷使劲了,要不然青狼这四条狗,我都不能牵回来。” 常大年摆手,“跟我没啥关系,许大炮是认准你这人了,你要不是那样的,他能将青狼托付给你啊?快别往我脸上贴金了。” “不管咋地,你都得留下吃顿饭,要不然我这心里可不得劲了。行不?大爷,那往后咱不还得慢慢处么?” 刘丽珍笑说:“是啊,老常大哥,往常咱没机会接触。你瞅这回,你又是帮二宁要狗崽子,又是给他和许炮拉关系的,可不能走啊。” 常大年瞅着屋里人,闷声闷气点头:“行,那我先回去,晚间吃饭再过来。” “那可不行,大爷你回家也没啥事,就搁这呆着吧!虎子,你去告诉娟姐一声,大爷晚间搁这吃了。” “诶,我现在就去。” 王虎说完,拔腿就跑了出去。 常大年一瞅,最后一条路也被封死,彻底没法遁走了,只能听从徐宁的安排。 接着,杨淑华与李福强、韩凤娇和刘丽珍去外屋地收拾山鸡跳猫子,徐宁就搁屋里陪着他唠嗑。 没用多久,王虎就奔了回来。 这时,李福强收拾完山鸡的毛,扒完兔子皮,就洗把手进屋了。 徐宁将他在许炮家经历的事说了一通,令王虎和李福强连惊带颤的,他俩没想到许炮只与他见一次面,就将青狼四条宝贝狗托付于他。 这其中必然少不了常大年的耳边风,俩人搁常大年身边嘘寒问暖的,整得他老脸都红了,最终扛不住就将两人推到一旁。 徐宁笑说:“还有件更好的事呢。” “啥事?” “许炮给我介绍个大活!去望兴那边拉打牲口……” 徐宁将具体细节说完,李福强和王虎久久没能缓过神。 而外屋地的刘丽珍等人也都听着了,刘丽珍放下手里的菜刀,使抹布擦擦手,就掀门帘窜进屋。 “诶呀,你这俩大爷咋瞅你那么顺眼呢?你说你得咋感谢这俩大爷吧。” 常大年笑着摆手,“弟妹啊,这事是二宁自己个有本事,他要是打围手把不够硬,那许大炮哪能给他介绍这危险活啊。” “这有啥危险的,我去就是漫山遍野捡钱!”徐宁吹嘘道。 当妈的肯定是担心,可碍于常大年搁屋,她不好意思直说。 望兴那边山陡,又人生地不熟,万一出点啥事可咋整? 这玩应挣钱归挣钱,但挣钱也得顾着点安全呐! 常大年撇嘴道:“你可别吹牛比啦,去哪都得加小心,咱临走前你忘了许大炮是咋嘱咐你的?” 刘丽珍接话,问:“儿砸,那你去望兴,不得带着你大哥和虎子啊?哪能你一人去啊。” “那肯定啊,我仨一块堆去。初十那天,望兴派车过来接我们。” 李福强惊道:“诶呀,咋还有车接呢?” “那边富裕,参厂自己有运输队,来车接不正常么。” 王虎拍着巴掌,“二哥,咱确实接个大活啊!这回不得挣个百八的?” “百八?不挣个三四百,我都不带回来的。” “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