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修仙成为星际战神》
1. 黑山矿场(一)
睁开眼,熟悉的系统面板在眼前展开,通知栏里正滚动播放着最新的系统通知,呆板的电子播报声正同步传入梁秋白耳中。
“检测到宿主世界发生重大变故,正在测算宿主当前灵力值,并重新评估宿主修炼境界。”
系统会在每次闭关结束后为她测定灵力值,梁秋白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这通报的前半句话仍令她有些在意。
什么叫“宿主世界发生重大变故”?
梁秋白抬手翻腕,极其自然地捏了个法诀,准备去外面看看情况。然而,本该自动开启的石门却半晌没有动静。
梁秋白有些意外。秉承谨慎的原则,她松开指尖,重新捏了一次法诀,可石门却依旧不动如山,没有一丁点要开启的迹象。
一种不妙的感觉漫上梁秋白心头。
“测定完毕。宿主当前灵力值为0,境界为【凡人】。下一境界为【炼气一层】,请宿主继续努力,争取早日飞升。”
梁秋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现在的灵力值是多少?”
这次闭关虽说不算成功,没能成功突破到化神境,但也没出什么大事故,她怎么可能修为尽失,变成一个凡人?
但——
系统:“宿主当前灵力值为0,境界为【凡人】。”
——系统的检测结果从未出过错。
梁秋白陷入沉思,问:“我们当初是怎么约定的?这算不算违约?”
系统:“本系统是【不修仙就会死】系统。只要宿主仍在努力修仙,系统就无权处死宿主。当前尚无足够迹象表明宿主存在违约行为,暂无法认定宿主违约。请宿主继续努力,争取早日飞升。”
梁秋白放下心来。
看来系统对“修仙”这一行为的判定并不以修仙境界不断提升为依据。即便因为意外失去所有修为,只要她仍奔着飞升的目标努力修炼,系统就没办法判定她违约。
这就好办多了。她本就是拥有多年修炼经验的顶尖修士,又有系统的辅助,重返巅峰只会比之前更顺利。往后的境界如何突破提升,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再行合计。
而现在,她只需要解决眼下的困境——这扇紧闭的石门。
这石门并非凡物,其上设有法阵,需以阵主的灵气催动才能开启。虽说阵主梁秋白本人就在此地,可她现在是凡人之身,无法操纵灵气。想要离开,恐怕只有先突破至炼气之境这一条路可以走。
思量至此,梁秋白合上双眼,双手结印置于丹田前,说:“系统,麻烦你帮我护法。”
系统:“收到,健康监测模块已启动。”
万事已备,梁秋白深吸一口气,顺其自然地开始规律吐纳。周遭游离的灵气好似受到吸引,极为缓慢地向她靠近。它们一点点进入她的吐纳循环,几经过筛,而后沉于丹田。
待到丹田内积攒到足够的灵气,梁秋白一变手上结印,那千丝万缕灵气便有规律地旋转起来,最终在丹田内形成一个转速极慢的稳定气旋。
梁秋白缓缓睁开双眼,同时,新的系统播报传入耳中。
“正在测算宿主当前灵力值,并重新评估宿主修炼境界……”
“测定完毕。宿主当前灵气值为100,修炼境界为【炼气一层】。下一境界为【炼气二层】。请宿主继续努力,争取早日飞升。”
梁秋白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看向眼前的厚重石门,再次抬手捏诀。
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声响,而后地面开始震颤。紧闭的石门向两侧缓慢平移,卷起一阵烟尘。
透过烟尘,一股潮湿而腥涩的气息先被鼻腔捕获,而后门外的光景渐渐映入眼帘。
但那并非梁秋白记忆中的后山密林,而是条一眼望不到头的狭窄洞窟。一人多高的石窟洞穴由近及远向外延伸出去,沿途一片漆黑,只在最远方的拐角石壁处有一抹暖黄的微光轻微晃动。
梁秋白定睛瞧了瞧,察觉石壁被照亮的区域正在缓慢扩大,再贴墙仔细一听,似乎有脚步声和谈话声正在靠近。
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
梁秋白不确定对方的来意,只能紧盯住那一点暖黄的微光,指尖缓缓靠近呈虚捏之态,做好随时捏诀施法、先发制人的准备。
交谈声自远处传来。
“……你说学校也是的,实战演练就实战演练,干嘛挑在矿场边上实战演练?现在倒好,积分积分没赚到,现在还掉进矿井里出不去了,哎。”
“别唉声叹气了,你该庆幸这矿道还算结实,一轮地震过去都没塌,否则我们几个现在哪还有机会找路出去?早被活埋了。”
“也是,我们这次也算是死里逃生、福大命大,就是梁秋白不知道哪里去了。明明看着和我们一起掉下来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萧潇,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说她会不会……”
“嘘,别说胡话。大家一起掉下来的,既然我们都没有大碍,她肯定也一样。先抓紧时间找到人再说。”
修士的耳力本就比凡人好上许多,隔着这么点距离,梁秋白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听起来这两人对她似乎并无恶意,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才前来打探她的下落。或许……她可以尝试先和他们接触一下?
梁秋白回忆着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名字,试探性开口:“萧潇?是你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受矿道的环境影响,听起来仍然十分清晰。不远处的两人听见声响,随即应声,加快脚步转过拐角,齐齐进入她的视线。
来者是身长相近、着装相同的一女一男,两人都穿着一身黄绿相间的挺括衣装,脚踩一双厚底皮质长靴,看起来十分利落。
但梁秋白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种怪异的服装样式。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却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竟然和那两人所穿的形制完全相同!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自己特意在闭关前换了一身方便练功的短打,闭关期间洞府始终封闭,无人可以近身,她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换了一身衣裳?还是偏偏这种从未见过的陌生形制?
难道说……换了的不是衣裳,而是……?
这念头刚一闪现,梁秋白便冒出一阵冷汗。
这推测实在太过荒谬,却能很好地解释系统口中她的世界发生的“重大变故”是什么,以及她的修为为什么会莫名消失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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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
——因为这不是她原本的身体,这也不是她原来的世界。
现状如此,纵然百般不信,梁秋白也只能逼自己接受它。
即便手上拎着应急用的手电筒,矿道内的视野也仍算不上好,赶来的两人都没有察觉梁秋白眼中的全部情绪。
名为萧潇的年轻女孩声色中尽是担忧:“梁秋白,你有没有受伤?现在感觉怎么样?”
梁秋白眨眼回神。庞杂的信息和猜测被她全数压在心底,仿佛她就是原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而一切变故都从未发生。
“我没事,你们呢?”她不动声色道。
萧潇似乎放心了些:“我和陈昭阳都没事,纪诚掉下来时摔伤了腿,还在井筒那里休息。我们最好快点回去和他汇合,尽早想办法返回地面。”
边上的陈昭阳也点头补充:“我俩刚刚确认过了,南面唯一的出口被大量泥石封死。这次演练没给配备爆破品,无法实施爆破,我们只能原路返回,想办法从落下来的那口矿井上去。”
梁秋白对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还很陌生,没法给出有效的解决方案,只能按这两人说的方案,一路跟随他们返回井筒处。
路上,秉承着少说多听、少问多想的原则,梁秋白从萧潇和陈昭阳口中了解了一些和原身有关的信息。
比如原身是联盟第一军事学院的新生,正在参加学校组织的新生摸底演练,不料意外遭遇地震,和同队成员意外掉进了矿井里。再之后的事,梁秋白亲历过,倒也能和他们搭上两句,不至于表现得太过孤僻。
不久后,三人成功到达目的地,梁秋白下意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井筒下的这块空地明显比先前经过的地方更开阔,附近还有一辆倾倒的矿车、几组歪斜的支架和凌乱散落各处的几卷绳索。
不难看出,曾有些人在这里活动过。但这些物件上厚厚的灰尘、附近堆积的泥土又昭示着,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陈昭阳举着手电筒绕了一圈,回来疑道:“奇怪,纪诚居然不在这里?他去哪了?”
萧潇也觉得意外:“他伤了腿,应该不可能走远,我问问看。”
说着,她从裤腰上抽出对讲机,放在嘴边道:“纪诚纪诚,我是萧潇,我们找到梁秋白了,现在已经安全返回落点。你在哪里?请汇报坐标。完毕。”
梁秋白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我们能收到回应吗?”
“只要收到消息,他肯定会回复的。”萧潇稍等片刻,而后微皱起眉:“怪了,难不成对讲机离身了?不如我们去附近找找?他的伤不能拖太晚,需要尽快……”
“等等!”陈昭阳突然打断,伸手指着对讲机喊道:“你刚刚说话的时候,指示灯亮了一下!”
萧潇微愣,低头看向对讲机。
这一次,三人都听见对讲机粗糙的沙沙底音中冒出了两声“嘟嘟”的提示音,以及那紧随其后传来的一道破碎不堪的声音。
“……逃……快逃……”
而几乎是同时,梁秋白收到了系统发布的危险警报。
“警报!侦测到红色目标!目标正在靠近,请宿主立即回避!”
2. 黑山矿场(二)
梁秋白心中警铃大作。
系统预警的准确度如何,有过无数次虎口脱险经历的她最清楚不过。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抓住萧潇,一手拽过陈昭阳,拉着他俩转头就往矿道深处跑。
萧潇已经听见纪诚发出的示警,隐约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妙,顺着梁秋白的力道便提速跑起来。只有陈昭阳还不明所以:“什么情况?”
眼见着小地图上那闪烁着的红点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他们逼近,梁秋白只得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解释:“有危险的东西正向这里靠近,我们最好先转移,找个地方避一避。”
陈昭阳似乎有些怀疑:“不可能吧?黑山矿场废弃了差不多有一百年,下面要真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学校怎么可能放心让我们这群刚入学的新生到这附近来开展实战摸底?”
梁秋白没回应。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太过陌生,比起相信一个原住民基于经验的认知判断,她还是更愿意相信伴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系统。
毕竟系统地图中的所有用色都有其内在含义,比如黑色代表未知;白色代表中立;绿色代表安全;黄色代表警示;红色代表威胁。
所以,那个正在小地图上不断闪烁的红点必然是以她当前修为来说难以应对的危险敌人。
仿佛是要印证梁秋白的判断,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经由并不宽敞的矿道扩大,给人以十足的听觉冲击。
她扭头回看去。
昏暗的矿道里,一人多高的机械体横在视野尽头的拐角处,被一层扬起的尘雾蒙住。与地面相接的棱线处隐约可见几根支撑脚架,脚架底部似乎还装有可以活动的链式滚轮。
咔嚓咔嚓几声后,尘雾中渐渐亮起一点暗红的光斑,紧接着,一道半透明的红色细光柱眼见如虹桥般贯通矿道,然后仿佛受到什么影响,迅速改变方向,最终照射在梁秋白眉心。
耳畔的系统警报声音量骤增,心脏的律动也仿佛突然间不受控制。
梁秋白当即转身借力,将萧潇和陈昭阳甩出去,而后迅速屈膝躬身,一个落地翻滚躲开去。
几乎是在她躬身的同时,白色激光射线追随准星射出,擦过她的手臂后侧,直直击中矿壁。
起身的一瞬,梁秋白看见矿壁上粘连的大泥块已然被灼烧成灰烬,只留下一个明显的坑洞。烧焦的泥灰粉在应急灯的照射范围内缓缓飘落,散发出轻微的焦糊味。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要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修为相近的前提下,施法时间越短,术法威力必然越弱,这是不可违背的天道。
可那东西却能在一瞬间完成施法的同时造成如此强的破坏力……
它到底是什么?
“梁秋白!别愣着!快跑起来!所有智能体上的激光型武器都设有强制冷却期,趁这时间我们快和它拉开距离!”
萧潇略显焦急的声音将梁秋白从对未知的惊异中拉扯回来。顾不上手臂上隐约的灼烧感,她赶忙抓住萧潇伸来的援手借力站起,迅速追上前面已经放缓逃跑速度的陈昭阳。
确认两人尚安全后,陈昭阳开口问:“我记得以前黑山矿场是星球上最大的黑金矿区,也是第一批销毁智能芯片的试点区域,矿道下面怎么还会有智能体?”
“不清楚。”萧潇眉头紧皱,“会主动攻击人类,它很可能是被智能病毒入侵了。”
闻言,陈昭阳骇然道:“‘天幕’之下怎么会有智能病毒的痕迹?”
“只是推测而已。但哪怕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都必须想办法销毁它的芯片。”萧潇面色凝重,“看它这紧追不舍的架势,很可能是中了K8型智能病毒。如果真是这样,矿场残留的黑金残料尚且能够隔绝广域信号,如果放它到地面上去了,会出大事的。”
“你开什么玩笑?”陈昭阳不认同道,“前天下发的通识手册我看过了,里面可是有那玩意儿的,那说明什么?说明它是实打实的军事武装!”
萧潇面色不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陈昭阳气笑了:“那你还谈什么销毁?如果它真被K8型智能病毒入侵了,别说我们这几个没什么战斗经验的学生,就是外面的督导教官遇上了,也一样应付不了。在没有机甲的情况下,我们只有被它追杀的份,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个问题,哪有多余的能力将它销毁?”
“那你说怎么办?逃?你逃得了吗?”萧潇丝毫不肯让步,“我告诉你,今天我们要么死在这,要么就想办法销毁它,没有第三种选择。”
陈昭阳极力强调:“那是K8型!不是其他型!K8型的特性是策动智能体对人类赶尽杀绝、不死不休!你是今年的特招生,难道连这种基本常识也不清楚吗?”
“我怎么可能不清楚?”萧潇扬声质问道:“可是清楚又怎么样?清楚你就要认命了吗?就能心甘情愿在这里等死了吗?就再不想出去见你的家人朋友了吗?”
她着一连串铿锵有力的诘问让梁秋白有所触动。
是啊,她才刚来到这个新世界,还没有弄明白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不知道她的家乡是否安好,她又是否还能见到她的师门朋友。倘若在这里不明不白地死去,未免太过遗憾。
所以,即便听不太懂他们对话中的那些陌生字眼,梁秋白也还是开口了:“萧潇说得对,我们不能就这样认命。不如试试看,说不定有办法解决掉这个家伙呢?”
陈昭阳双唇微颤,似乎心有动摇:“就算你这么说,可我们要怎么试?别说机甲了,我们连一副能用的外骨骼机械臂都没有,怎么抵挡得了它的钢心铁骨?”
“抵挡不了就不抵挡。”萧潇说,“既然能光明正大出现在新生的通识手册上,就说明它是已经被淘汰的旧式武装,性能上有严重缺陷。你刚刚也看见了,为了降低损耗,这个智能体上装配的激光武器在瞄准和发射之间存在一定时间差,冷却期也很长。只要我们像梁秋白刚刚那样及时躲开,就没什么问题。”
“所以你的意思是……避战,耗尽它的能源?”陈昭阳自动把萧潇的话翻译过来,但还是犹豫道:“可我们不知道它的能源储备有多少,如果还剩很多,以我们的体能,恐怕撑不到能源耗尽的时候。”
这担忧也不无道理,萧潇思索了一会儿,提出一个折中方案:“那这样,这里是矿区,我们可以利用现有地形造出陷阱,先困住它,再考虑消耗能源和销毁芯片的事。”
陈昭阳说:“设置陷阱需要时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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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工具。我们没有时间停下来,行军包刚刚也放在井筒下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回去拿?”
萧潇继续提议道:“兵分两路,一个人作诱饵继续引开它,两个人绕路回去制作陷阱。等陷阱制作完成,当诱饵的那个人再把它引到陷阱里。”
“不行,太危险了,容错空间也太小。”陈昭阳不赞同道:“只要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出现哪怕一丁点意外或者失误,后续计划就没法继续推进下去。我不同意这个方案。”
“那你想怎么样?在这里干耗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一来一回反复争执拉扯着,谁也不肯完全让步。
梁秋白听了一轮,实在看不下去,抬手拦架道:“停!你们别争了!”
此言一出,其余两人纷纷转头看向她。陈昭阳更是气在头上,口气有点冲:“那你说怎么办?”
梁秋白平静回道:“我知道这里有一个现成的陷阱,很适合用来困住那家伙。”
萧潇意外道:“现成的陷阱?就在矿道里?”
梁秋白点点头。她无声唤出系统地图,指尖在虚空轻轻一按,一个小小的十字标记就出现在了地图上。
她继续说道:“还记得之前我们碰面的那个地方吗?那附近有一扇巨大的黑色石门,非常坚固。门后是个封闭的空间,只要我们把它引到里面去,再关上门,它就没法出来了。”
“矿道里的巨大石门……还是黑色的……难不成是黑金?可黑金密度那么大,如果真有石门大小,凭我们几个的力气,真的能把门关上吗?”
梁秋白便说:“这个你可以放心,那扇门比较特殊,不用凭蛮力推动。我之前试过了,没问题的。”
“那就好。”萧潇点点头,又转头看向陈昭阳,“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你呢?”
陈昭阳点点头道:“暂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三人达成一致后,梁秋白开启系统导航。一条弯弯曲曲的绿色线条当即浮现在系统面板之上,清晰地指明了前行的方向和路径。
跟随导航的指引,三人没花多长时间便抵达标记点附近,见到了梁秋白口中的那扇黑色的巨门。
萧潇尝试着摸了摸门板表面,几乎没有纹路的光滑触感令她面露喜色:“太好了,真的是黑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块的黑金原矿呢!真奇怪,当初他们怎么没有把它挖走?”
听她这么说,梁秋白没忍住笑了。
玄曜石本就以坚硬著称,而眼前这块玄曜石,灵气充沛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为了将它弄来建造洞府护法大门,她可费了不少周折。它又怎么可能被这个世界的人随随便便挖去?
只是梁秋白的确没想到,萧潇和陈昭阳口中一直提个不停的“黑金”,原来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玄曜石。
她脑中忽然又冒出一个新想法:如果玄曜石能够在这个世界被找到,那有没有可能,那些有助于提升修为境界的灵草、灵石、灵丹……也同样以另一种方式、另一种名称存在于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远处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智能体仿佛都没有先前那么可怕了。
梁秋白暂时按下心中欣悦,快步退入洞府之中。
3. 黑山矿场(三)
洞府内的摆设还停留在梁秋白离开时的状态,她轻车熟路地赶至正中央的玄曜石桌后蹲下躲好。
这里距门口有一定距离,足以让她清楚地看到门外智能体的情况。
激光发射冷却期结束后,智能体的机动性已经恢复正常,正快速向洞府内的三人逼近。
它的行进路线没有任何弧度,目的性强得让在场任何一个人看了都明白它此行的目标究竟是谁。
萧潇背身贴在石门内壁上,微微蹙眉提醒:“梁秋白,当心点,你已经被它锁定了,它待会儿肯定会优先攻击你。”
梁秋白脑海中闪过先前那道在半空中突然转向的暗红射线,问:“什么时候的事?之前矿道里那次就已经锁定了吗?”
萧潇保守推测道:“不好说,也可能是那次袭击落空之后为了追击才锁定的。”
梁秋白考虑片刻,当即开口道:“这样,你们两个去门外,我来将它引入陷阱。”
闻言,萧潇和陈昭阳异口同声:“你一个人?”
梁秋白点头:“我一个人。”
诱敌深入的关键在于准确躲避、及时脱身,在这方面,拥有灵力和系统两大助力的梁秋白本就比另外两人更有优势。要是智能体已经将她锁定为攻击对象,那自然更不必说。与其三人同时行动互相干扰,不如就让她一人来单独做这诱饵。
梁秋白能想到的,萧潇大多也能想到。她虽有顾虑,但最终还是点了头:“也好。那我和陈昭阳在外面掩护支援,你在里面一定要小心,有需要随时喊我们。”
梁秋白点头:“好。”
达成一致后,萧潇带着陈昭阳迅速向门外转移。
就如她们先前判断的那样,智能体果然无视了正在撤离的两人,继续向梁秋白所在的方向前行着。
但或许是因为之前在矿道里的那次攻击没有奏效,这一次,智能体并没有启用远程激光武器,而是自机体前侧切出了两柄约一人长的巨刃。
梁秋白本是灵修,擅术法而不善武斗。近战时,她多半得仰仗系统。
“叮!战斗辅助模块已启用,战况实时分析持续进行中。”
提示音刚落,尖锐的刀风便应声而至。梁秋白按系统指示,疾步后撤躲过这几乎自头顶直劈而下的一刀,又抬腿踩上另一个横砍过来的刀身,借力跃起,蹬上侧面石壁,接一个落地翻滚,迅速起身向洞府更深处去。
这一连串流畅又轻盈的动作叫刚转移到门外的陈昭阳看呆了:“好利落的身手!她真的和我一样是今年的新生吗?”
一旁的萧潇若有所思:“别说新生了,依我看,就是许多在册的执行员也没这么好的身手。先前抽签分组的时候,她说毕业后想进天外执行局,我还心想这又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家。现在看来……她可能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陈昭阳感叹道:“天外执行局啊……虽说里面的确是群英荟萃,但他们执行的任务太危险了,负伤率高的吓人,丧命者也不在少数。别说我根本不可能达到入选要求,就算送我一个入选名额,我应该也不会想去那里的。”
“是吗?我倒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去处。”萧潇忽然笑了笑:“至少在那里,你有机会看到真正的太阳。”
陈昭阳微微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听得石门后传来一连串尖锐巨响,顿时心中一紧。
萧潇也迅速进入状态,高声问道:“梁秋白?你怎么样?需要我们帮忙吗?”
洞府内,被利刃拦腰截断的置物架轰然倒塌,乱七八糟的杂物散落一地。
梁秋白提起一口气,堪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扬声回应道:“没事!”
话虽如此,但这个智能体并不好对付。即便梁秋白已经将它引诱至了预定目标点,可在力量与速度皆不占优的情况下,想要顺利脱身的同时还将它留在门内,并不是件容易事。
她必须想点别的法子。
正巧,左思右想间,满地的杂物中,一张长条形的黄色符纸引起了梁秋白的注意。
她隐约记得,自己当年刚突破筑基期时,曾为了完成系统发布的进阶任务,将风吟术绘入了一张便宜的劣质黄符中。
那之后,在系统的帮助下,她的修为可谓是精进神速,能使用的术法更多也更强,那张普普通通的灵符自然就闲置下来,被她随手丢进了杂物箱里。
她也绝不可能料到,就是这张随手画下的劣质灵符,竟然跟着她一同来到了这个新世界,又恰在此之际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成了眼下或许能改变现状的关键道具。
启用一张黄符只需要10点灵力值,却能让刚刚踏入炼气之境的梁秋白施展出筑基期修士才能施展的风吟术,可谓是相当物美价廉了。
梁秋白不免感到遗憾:早知如今,她当初就该多画几张的。
想归想,她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耽搁。她迅速抄起那张灵符,回身背手,扬腕立指,紧盯着身前再度逼近的智能体,口中念念有词。
“天君在上,山川有灵,吟风流意,尽我微名——起!”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青绿色的灵力自梁秋白指间的灵符中散溢而出,于洞府内凭空刮起一阵强劲的风。
智能体是个金属疙瘩,梁秋白当然没指望它能被这么一阵无形之风伤到分毫。
——她只是想借这阵劲风与智能体快速拉开距离,趁它没反应过来之前离开洞府而已。
在被风卷入空中的那一瞬,梁秋白就变换了指诀,操控着洞府大门缓慢闭合。
巍然屹立的巨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外头的陈昭阳察觉动静,靠过去往门里看了一眼。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看见梁秋白飞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眼见着就要一头栽到地上。
他赶忙上前接了一把,却也被那不小的冲击力带着跌倒在地,实打实地当了一回人形肉垫。
萧潇赶过来关切地问:“你们没事吧?”
“嘶……”陈昭阳轻抽一口气,忍不住开口:“梁秋白,你这诱饵怎么还当到天上去了?要不是我接眼疾手快接了一把,你岂不是要用脑袋着陆?太危险了!”
梁秋白尴尬一笑。
——她的确忘了,时过境迁,灵符里储存的灵力早已有所流失,很难将其上绘制的术法完整施展出来。
“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你还好吧?有伤到吗?”
“小擦伤,之后再处理就是了,不碍事。倒是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伤到骨头吧?”
陈昭阳半推着梁秋白坐起,抬眼确认她的情况,却忽然见得,一点熟悉的红光自尚未完全闭合的门缝中亮起。
他心中不由得一惊。
梁秋白也瞧见了那一点红,在收到系统预警的瞬间便用力推开萧潇,同时借力一头撞上陈昭阳的脑袋,迫使他重新躺回地面。自己则紧接一个翻身侧滚,迅速转移到石门外侧边缘,成功进入智能体的射击死角。
嗞地一声后,白色激光射线再次落空,紧随其后的是轰的一声,石门终于完全关闭,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众人久悬的心终于放下来。
“好吧,反应这么迅速,可见你肯定没伤到骨头了,倒是我,又挨了这么一下。”陈昭阳再次坐起来,捂着额头有些无语地说:“梁秋白,你知道你的脑袋有多硬吗?”
梁秋白抱歉地笑了笑:“情况紧急,我一时也想不到比这更快更有效的办法了。”
陈昭阳只是说说而已,倒也不是真有怨气。他双手撑地站起来,拍掉手上的灰尘说:“既然暂时安全了,那我们就不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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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吧?”
萧潇点头道:“嗯。我们几个不可能隔着这么大一块黑金原矿判断它后面智能体的状态,还是先返回井筒,找找用得上的材料,返回地面把情况报告上去。”
“直接从井筒返回地面?”梁秋白问,“不是还有个伤了腿的同伴吗?我们就这么回去,把他一个人留在地下,会不会太危险了?”
萧潇微微抿唇,然后开口说:“按照最新一版智能应急管理条例,任何单位和个人在‘天幕’下发现智能体踪迹,都应当第一时间向智能管理局报告情况。所以……”
梁秋白哪知道这什么条例,她看向萧潇,神色认真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先前你也听到纪诚给我们示警的声音了,他的情况怎么样,你心里应该多少有点数。如果你非要先返回地面,那他的身体情况能不能坚持到救援到来就不好说了。”
“……你说的有道理。”萧潇衡量片刻,开口道:“但智能体的事非同小可,确实耽搁不得。这样,你和陈昭阳先返回地面,我留在下面找纪诚。不管救援什么时候到,有人在他身边至少能让他存活的几率再高几分。”
“还是我留下来吧。”梁秋白说,“你更熟悉流程,救援赶来的速度会更快。”
萧潇一愣,似乎在想梁秋白何出此言。梁秋白当然也不打算告诉她,自己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陈昭阳看着又是个拿不定主意的,她担心自己求援的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意外。
好在萧潇没有多问,同意了她的建议:“也行,我会尽快带人过来的。那井筒下的食物和医疗物资我们就不带了,都留给你和纪诚。你找到他之后,能把他带到井筒下最好,如果他受伤太严重不方便移动,你就在井筒那里留个显眼的记号,方便我们找去。”
梁秋白点头道:“我知道。”
言罢,三人加快脚步,一同赶回井筒处。
萧潇带着陈昭阳马不停蹄地整理、拆卸现有工具,试图组装出一个简易发射器,将绳索发射出去固定好,用以攀爬至肉眼可见的中段处,再重复此过程,直到离开这口通天竖井。
梁秋白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拿上手电筒和对讲机,沿着矿道的另一边走去,开始搜寻纪诚的踪迹。
这边的路况比通向洞府那边的更加糟糕。扭曲断裂的矿车轨道、摇摇欲坠的木质框架结构,以及大大小小的拦路石块……这些要素拼凑在同一个画面里,怎么看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的结果。
摔伤了腿的纪诚真的会自己一个人往这边走吗?
梁秋白停下脚步,屈身抓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石,用指甲在表面不轻不重地划了一道。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这条划痕清晰可见,足以说明这种石头硬度一般。但它侧面的裂口却相当平滑,明显不是自然开裂,更像是被人用极为锋利的刀刃切开的。
梁秋白想,这项特征倒是能和那个智能体的巨刃对应上。
那么,纪诚有可能是听见了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决定过来探查一番,却正好和智能体撞个正着,受到袭击,只来得及用对讲机向她们发出警示,就失去了意识。
如果是这样,那纪诚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可梁秋白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哪里有藏得下一个人的空间。
“奇了怪了……”梁秋白抬腿踏上拦在面前的大石块,用力踩着往前压。她看着石底滚露出来的空地低声念叨:“也没被压在石头底下啊……”
说着,她腿上收回力道,那大石块便往回滚了一点,而后咔哒一下,停住不动了。
感知到自脚底传来的那股推力,梁秋白微微愣住。而后意识到什么,她重新将视线投向石块底部。
这下面……有个大坑?
4. 黑山矿场(四)
梁秋白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终于把面前那块大石头移开。原先被石块掩盖的地方因此得以显露出全貌。
如她所料,石块下的确有个大坑,或者说得更准确些,那是一口暗井。
井道约一米宽,纵深七八米,井口处架有一组带滑轮结构的金属包木支架,上头还吊着个大大的金属矿斗。但支架的主体部分已经被石块压得弯成弧形,完全凹进了坑里,只有底座部分坚固依旧,未曾挪动半分。
梁秋白将那矿斗小心翼翼拉出来在一边放好,然后打着手电俯身往井里看去。
井底确实有一个人,而且那眼熟的衣服和大腿处明显的包扎痕迹都告诉梁秋白,这人应该就是她要找的纪诚。
但令人担忧的是,即便手电筒晃了又晃,纪诚仍然保持着半躺半倚在井壁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梁秋白只能先尝试与他对话:“纪诚?你现在清醒着吗?能听清我讲话吗?”
说完,她静下来等待片刻,没能等到回应,之后又大声喊了两遍,才终于见他动了动,捂着胸口吃力地挪动身子让自己坐稳,又微微抬起头扯动双唇,似乎是对她说了什么话。
可大概是因为他本就伤上加伤,底气不足,声音也发虚,即便梁秋白倾身往井口内侧贴近,也只能捕捉到些许嗡嗡声,听不见哪怕一个字眼。
眼睁睁看他一个伤号在井底孤立无援,梁秋白也有些于心不忍。她暗叹一口气,再度朝井底开口:“你先别说话了,等我下来!”
这口井虽有七八米深,但内径不大,若是手脚并用支撑着井壁一点点往下移动,倒也不是不能安全落地。
但保险起见,梁秋白还是打算给自己做点防护措施。
她返回井筒取来萧潇他们用剩下的绳索,一头缠在自己腰间,一头系在井口处的支架底座上,将绳索拉直试了试。
确认长度、稳固性和承重力都足够后,她在附近捡了许多比较平整的石块,将它们摞在井口边,摞成一个高高的石堆柱,然后在石堆边的壁面上用石头划了个极为显眼的大圆圈。
做完这一切,梁秋白不再耽搁,咬住手电筒尾部就下了井。
井底空间逼仄,纪诚又占了大半地方,落脚处十分有限。为了不碰到他的伤口,梁秋白只能手撑身前、背贴井壁,尽量慢地蹲下来,然后小心检查他的伤情。
纪诚察觉到她的触碰,微微掀开眼帘,又很快合上,虚弱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无奈的笑意:“都说了让你别管我,这附近有智能体出没——”
“我知道。”梁秋白当即打断,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那个智能体已经被我们用黑金困住,现在构不成威胁;萧潇和陈昭阳返回地面报告情况去了,很快就会带支援过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宽心,保存好体力,不要昏睡过去,坚持到他们赶来。”
“是吗……”
听她这么说,纪诚似乎安心了不少,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梁秋白瞧见些许端倪,立刻揪住他胳膊狠狠拧一把:“我说了,你现在不能睡。”
陡生的疼痛令纪诚立刻皱起了眉。但他也知道梁秋白的用意,没说什么,只轻声叹息道:“那……你跟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纪诚说,“只要别让这里静下来。”
这请求听来容易,却让梁秋白感到了些许为难。
她当然知道人在安静的环境下更容易睡着,自然也知道纪诚说得没错,这时候她最好一直和他说话,从而帮助他维持清醒的意识。
但问题是,她和纪诚不熟,也不知道原身和纪诚关系怎么样,也就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万一说了不恰当的话,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身份,说不定会引来解释不清的麻烦。可要是就放任他这么睡去,似乎也不太妥当。
梁秋白一时拿不准该怎么办。
纪诚察觉到她短暂的失语,闭眼轻笑一声:“算了,没关系。”
他这么一说,梁秋白有点不好意思,便坦言道:“我不太会闲聊,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没关系。”纪诚仍是笑着的,“再等等吧,萧潇应该就快到了。”
*
萧潇回来得比预想中快很多,带来的人也比预想中多很多。
梁秋白从井里爬出来的时候,看见井口围了一大圈着装各异的人,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但好在他们并没有对她投去过多视线,确认她不像此前被救上来的纪诚那样急需治疗后,便放她自由行动了,只是嘱咐她暂时不要走太远,等会儿跟大部队一起回地面。
梁秋白点头应下,随后走入人群,环顾四周,试图在人群中捕捉到萧潇的影子。
但她没看见萧潇,只在远离人群的矿道拐角找到了孤零零的陈昭阳。
他坐在一块矮石上,上身前倾,手肘支着大腿,掌根托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又别无他法的模样,直到发觉梁秋白走近,才稍稍提起了点精神。
梁秋白随手扒拉过一块石头垫在身后,在他对面坐下,低声询问:“过来支援的人这么多,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们是不是出去之后遇到什么事了?”
陈昭阳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拉长脖子望一眼那群仍旧围在井口的人,而后才压着声说:“唉,你是不知道,我们当时刚回到地面,还没来得及联系督导教官,就被一群黑马甲逮住了。”
梁秋白没听懂:“黑马甲?”
陈昭阳轻昂下巴示意:“喏,就在那儿呢。”
梁秋白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人群的另一边,三个带着头盔的高个子正凑在一起,似乎在小声讨论什么。
与在场其他人不同,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套厚实的机械外壳,将前胸后背保护得严严实实,也给这些人平添了几分不可抗拒的肃穆感。
从这个角度来看,陈昭阳那“黑马甲”的外号取得也算是贴切。
打量过后,梁秋白移开视线,回头问陈昭阳:“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和萧潇?”
“他们是执行局的人。”陈昭阳说,“我们运气不太好,出井的时候正好碰上执行员在旁边执行任务。萧潇从井筒里往地面发射锚钩时惊动了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有人得到了消息,提前埋伏在那儿偷袭,就……”
说到最后,陈昭阳扶额深叹一口气:“唉,总之是遭了点罪。”
即便没有亲身体验,梁秋白也大概能猜到他们当时所处何种窘境,不免心生同情:“出井的时机的确不太妙,但谁又能预料到那时候井口附近会有执行局的人呢?闹出这种误会,怎么说也是他们的责任更大些,怪不到你们头上来。”
“是啊,萧潇也是这么说的。”陈昭阳言语中尽是无奈:“可执行局的人做起事来都特别谨慎,很难沟通。就单说这次,萧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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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是当着他们的面给督导教官、带班教官、教务处、后勤医疗组还有她家里人都拨了通讯,费了不少口舌,才让他们相信我们真的只是失足落井的学生。”
梁秋白面色古怪:“……这就是最后来了这么多人的原因?那些执行员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点?”
陈昭阳却迟疑道:“也还好吧?”
“还好?”
梁秋白很意外。明明两三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非要闹到人尽皆知,这种做派,也能称得上“还好”?
不料陈昭阳却点头道:“他们毕竟是执行员,谨慎点也是应该的。如果哪天连执行员都开始敷衍搪塞、应付差事,那我们不就彻底完蛋了吗?你说是吧?”
梁秋白短暂地陷入沉默。
她其实很想问问陈昭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又从他刚才那番言辞中清楚地领会到: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其实是人人皆知的常识。
所以,就算她不知道,就算她感到好奇,也绝不能问出口。
于是她轻吐一口气,扯回话题道:“那现在误会已经解开,执行局的人为什么还在这里?”
“因为智能体吧。”陈昭阳说,“虽然没人明说,但看那全副武装的架势,我猜他们的任务目标大概率就是那个智能体。说不定他们早就通过特殊手段侦测到那家伙的存在了,只是因为后来我们用那扇黑金巨门掩盖了智能体的信号源,导致他们失去目标,没法分辨它究竟在哪里,才在井口边停留了一阵,和我们撞上。”
梁秋白得承认,陈昭阳这番推测相当合理。可如果那些执行员的目标真是那个智能体……
“那他们岂不是马上就会找到我们头上来?”梁秋白反应过来。
陈昭阳一脸“你才意识到吗”的表情,说:“不是‘马上’,是‘已经’。萧潇这会儿已经在被执行员问话了,等她回来,就该轮到咱俩了。”
梁秋白试问:“……我能现在偷溜吗?”
“想什么呢?”陈昭阳奇怪地看她一眼,“演练还没结束呢,早完事早回营啊。你不会不想要积分了吧?”
“可以不要吗?”
陈昭阳一愣,然后立马跳起来,啪地一下双手合十,露出一张真诚脸。
“姐姐求求你行行好。这次演练小队成绩共享,纪诚受了重伤,离场是没办法的事,你要是再在这时候弃权退场,我和萧潇就连及格分都拿不到了,后果很严重的!”
见他反应这么大,梁秋白也吓了一跳。
她在心里重新掂量了一会儿,觉得也没必要为了还不确定的风险连累别人,最终点头说:“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问话吧。”
“感谢感谢!”陈昭阳朝她拜了拜,“姐姐大恩大德——”
“不好意思,打搅一下。”
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插入,打断了陈昭阳激昂的致谢词。梁秋白和陈昭阳迅速交换过眼神,一齐偏头向声源处看去。
先前讨论过的黑马甲正迈步而来,片刻后便停立在两人面前。他转动手腕,亮出护臂外侧明显的银色标志和编码。
确认两人都看见了,他才再次开口:“在下钟铭,隶属智能管理局C区第九执行分局。现依照《智能应急管理条例》第四十二条之规定,对本次智能体暴动事件的目击者执行问询。”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一一扫过。
“请问你们哪位是梁秋白?”
5. 黑山矿场(五)
梁秋白本就做好了被问话的准备,自然不惧被人点名道姓。
“我是。”她坦然答道,“你想问什么?”
钟铭的视线迅速转移至她身上:“那我就直问了。这次事件的大致经过,我们基本已经从萧潇同学口中了解。据她所说,当时和智能体周旋的人主要是你,关闭黑金大门把智能体封堵在内的人也是你,她和陈昭阳同学并不了解具体细节,是这样吗?”
梁秋白点头承认:“是的。”
这段经历的目击者不止一个,这人既然能从萧潇口中得到答案,就肯定能从陈昭阳口中得到相同的答案。她没有必要在这一点上撒谎。
钟铭听后缓缓点头:“既然这样,接下来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说。你跟我来。”
梁秋白没太所谓在哪讲话,她回头和陈昭阳打一声招呼,便迈开步子跟上钟铭的脚步。
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井筒之下,又转一个弯,进入另一侧的矿道中。
这已是梁秋白第四次走这条路,熟悉的前行方向让她很快意识到钟铭想要带他去哪里。
几分钟后,两人抵达黑金石门前的空地。
并不算宽敞的空地上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同样身着机械护甲的执行员,刚硬的机械臂自他们身后的护甲中展开,其上尖端的钻头正高速旋转着。
看这架势,他们似乎正打算暴力破坏眼前的黑金石门。但见钟铭带人过来,大家便不约而同停下手上动作,齐齐盯住梁秋白。
梁秋白被看得发毛:“干嘛?”
“不干嘛。”其中一位执行员控制身后的机械臂动了动,“我们就想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大力士,竟然能徒手推动几十吨重的黑金原矿。”
另一位执行员则向钟铭汇报:“队长,我们几个刚刚试过了,即使合力启用外骨骼机械臂的最大动能,也没办法把这扇门撬开。保守估计,这块黑金原矿的质量在二十吨以上,要想捕获里面的智能体,我们恐怕还得申请机甲支援才行。”
钟铭点头表示知晓,而后看向梁秋白道:“你也听到了,即使好几位全副武装的执行员合力也打不开这扇门。那么理论上来说,你一个身无寸铁的学生,更不可能对它造成半点影响。但无论是你本人还是萧潇,都表示当时关上门的人的确就是你。”
“假定你们说的话都属实,那么很显然,你现在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钟铭双手抱臂,眼神明锐:“我可以给你时间你组织语言,但事先声明,我耐心有限,你最好不要拖太久。”
梁秋白沉默片刻,抬眼与他对视:“如果我给不出解释呢?”
钟铭说:“那我只能认定你和萧潇都在作伪证。在智能体相关事件中作伪证的后果很严重,你们会因为身负叛变联盟的嫌疑,经受数轮严苛的内部审讯。你们还年轻,又是第一军院的学生,前途明朗,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好好想想再开口吧。”
话虽如此,梁秋白心中却犯了难。
她总不能真说那石头上有法阵,自己可以施展法诀来操控门的开合吧?
“……我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梁秋白无奈开口,“因为当时发生的事情确实很不合常理,就算我说出来,你们肯定也不会信。”
钟铭听得出来,这是真话。
他没有为难梁秋白:“你把你的所见所闻所做全部说出来就行,至于可不可信,有多少可信,我听完会有自己的判断。”
“好吧,那我从头开始说。”梁秋白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和萧潇她们本来在地面参加学校组织的演练,没想到发生了地震。我在震动中意外掉入矿井,受到撞击晕了过去,醒来后没看见其他人,便确认是和队友失散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和萧潇所说完全一致,钟铭也听不出来什么问题。
“原地干等肯定不是办法,加上我也担心队友的情况,想尽快和他们汇合,就一个人试着在矿道里摸索。矿道里路线错综复杂,后来怎么走到这扇门前的,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当时这扇门还关着,我没看出来它是门,还以为是还没开采的原矿,以为我走进了死路。”
从这一段开始,就全是梁秋白编的假话了。
“当时我有点失落,再加上确实走了一段时间,有点累,我就打算靠边坐一会儿。”她指着黑金大门说,“没想到我刚坐下,往那门上一靠,整个地面就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钟铭皱起眉:“发生什么了?”
“门突然打开了。”梁秋白继续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我回头才发现,身后的矿壁之后还有空间。里面看起来……怎么说呢,我有点说不清楚,但如果打开门,你们看了就能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钟铭再次重申现状:“我们现在打不开门,无法验证。”
“可以打开。”梁秋白说,“我可以打开。”
此言一出,周遭立刻安静下来。几个执行员迅速交换视线,都有些不相信她说的话。
钟铭更是出言质疑:“你刚刚不是说,门是自己突然打开的吗?你怎么会知道怎么开?”
“我能打开,不代表我知道怎么打开。”梁秋白又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只要伸手碰一下这扇门,它就能开了,你会信吗?”
“当然不信。”初见时第一个开口的执行员插嘴道,“你以为队长带你过来之前,我们几个在这儿什么事都没干吗?别说是用手碰,我们连机械臂都用上了,也没见它挪动半分。”
梁秋白摊手:“所以我才说,我不知道怎么打开它。”
钟铭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你知道触碰大门可以将它打开,却不知道这其中具体的原理,所以既没办法解释给其他人听,也没办法让其他人复现你的成功。其他人即使模仿你的行为去触碰大门,也会因为不满足实际的开门条件而无法将它打开。”
梁秋白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一个人既没有灵力,又不懂阵法,肉身力量还不足以将石门贯穿,那他就绝不可能打开这扇门。
“我明白了。”钟铭点点头,言语也不再那么强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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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此行的目标只是捕获智能体、销毁智能芯片,至于你如何开启关闭这扇黑金大门,和智能体无关,并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行动,待会儿将这扇门打开,让我们完成任务。”
见他主动退让一步,梁秋白点了头:“可以是可以,但在那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当然,请说。”
“你们要如何护我周全?”
钟铭没太理解她的意思:“回收智能体,我们是专业的。你打开门之后站远点,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恐怕没那么简单。”梁秋白摇摇头,“之前萧潇提醒过我,里面那个家伙已经把我锁定了,我之前也确实因此差点栽在它手里,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现在一旦开门,它必然会无视你们,只追着我攻击。如果你们没法保证护我周全,我是不会开门的。”
钟铭一时间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具体的行动方案。
半晌,他看向身边的执行员:“你去另一边把乔原请来,就说我有事要请他帮忙。”
那位执行员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说完,钟铭又看向梁秋白:“天外执行局的名号你总该听说过,待会儿过来的这位执行员就在那里任职,我请他来保护你的安全,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梁秋白并不知道天外执行局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单纯地问了一句:“他打架比你们都厉害?”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钟铭嘴角难得出现一丝弧度,“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和我们这些只在‘天幕’下处理些小问题的执行员不一样,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次有他在,你绝对不会受伤。”
钟铭都说出“绝对不会受伤”这种话了,梁秋白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对那位执行员的能力提出疑异,便同他一起在原地等候。
没过多久,先前离去的执行员带着另一位返回。钟铭招呼他们过来,向那位叫乔原的执行员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和需求。
乔原听完,看向钟铭身边的梁秋白,眼神中略有疑意:“你能控制黑金?”
“我只是能控制这扇门。”梁秋白无奈道。
乔原没再继续盘问她,转而问钟铭:“能确认里面那个是什么机型吗?”
钟铭点头:“探过了,是362型激光炮射移动平台,大基建时期的防卫机型。不过,目击者声称机体上装有两柄一人长的长刃型武器,机动性较强,具备明显的近战交锋能力。”
“那应该是被人改装过。”乔原说,“也不清楚它还有没有其他攻击手段,只能到时候再看了。怎么说?你们需要准备一下吗?还是现在就开始行动?”
钟铭没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了梁秋白:“怎么样?你需要准备一下吗?”
“不用。”梁秋白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准备的,“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现在就可以去把门打开。”
钟铭与乔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去吧,乔原会盯着你的。”
6. 黑山矿场(六)
话音未落,现场便陆续响起窸窸窣窣、咔嚓咔嚓的细微电机声。
梁秋白注意到,绝大部分执行员身上的金属装甲都改变了形态,那些她原以为只作为辅助工具使用的机械臂,在转瞬之间组装上其他部件,摇身一变,成为了极具破坏力的武器装备。
就这么放眼望去,竟然只有乔原还维持着原本的形态,连面甲都未回正,一副没怎么上心的模样。
这家伙真的是来保护她的?
梁秋白狐疑地打量他两眼,见他依旧没什么动静,只轻抬臂甲作了个“请”的姿势,心中多少有点不安。
她想了想,觉得与其把身家性命完全交托给旁人,还不如在系统的帮助下,靠自己的本事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
于是她默默调出系统面板,将战况实时分析模块启用。
做完这些后,她不再耽搁,三步并作两步走至石门前,抬手轻轻贴上门板,将体内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很快,法阵生效,石门轰隆隆地震颤着开启,红色小圆点也再次出现在了系统左上角的小地图上。
几乎是在小红点出现的瞬间,锋利的金属长刃从刚刚形成的门缝中噌地一下刺出,险些刺中梁秋白。
但她早有防备,在系统警报声响起的一瞬间,一个后撤步俯身自乔原腋下钻过,躲闪至他身后,速度快得惊人。
乔原一直以臂甲护着她,没料到她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噌地一下溜走。他担心她进入视线死角后自己难以分神留意,只好顺势回身一把将她抱起,再借用腿部的机械动能辅助带着她向外转移。
两人一撤,门缝前便空出来,一旁蓄势待发的执行员们立刻填补上去。
此时石门还未完全打开,智能体行动范围受限,正是捕获它的绝佳时机。
钟铭瞄准门缝,一枪击中智能体顶部凸起的信号传感器,扬声道:“红外传感已破坏!”
又几声枪响,另一位执行员紧随其后:“超声探头已破坏!”
“履带铰链卡死!确认机动能力受限!”
“能源核心位置已锁定!可以实施打击!”
“各单位火力准备!”
“……”
现场回收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而不远处的另一边,乔原将梁秋白带至安全地带放下后,只远远望向场内,没有一点要加入其中的意思。
梁秋白有些好奇:“你不去帮忙吗?”
乔原听了,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帮忙?”
这话听得梁秋白一怔,但她还是想了想说:“他们是执行员,你也是执行员,说明你们职责相近甚至相同。那位钟队长请你保护我,你轻易同意了,说明你们关系不错。既然是关系不错的同僚,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在她的世界,同门之间亲如手足,即便有些人私底下有恩怨纠葛,在外也多少会互相照拂些。毕竟只是举手之劳,寻常人根本不必去找什么理由。
可乔原却不以为意道:“回收智能体是他们的工作,不是我的。我来这里是为了别的事情。之所以答应钟铭保你安全,是因为我之前欠他一个小人情,仅此而已。”
“再者,智能体回收过程中最困难的阶段已经结束了。”他看向场地中间忙碌着的执行员,“核心传感器被破坏,又失去机动能力,现在这个智能体已经和失去双足的盲人无异。只要它别又莫名其妙搞一些无差别范围攻击——”
说到一半,乔原猛地闭上了嘴。
“侦测到机体内部动能上升!各单位注意拉开距离!”
“是霰弹!注意防射!”
紧急展开的盾甲唰地一下插立在梁秋白身前,密密麻麻的弹雨紧随其后,打在上面啪啪作响,震得梁秋白有些头晕。
她被压着半蹲在地上,偏头看向跪立身侧、铁甲覆面的人,面无表情道:“……你应该早点闭嘴的。”
“……”乔原微微偏头,装作没听到,倒是压着她脑袋的手又往下摁了摁:“躲好。你没有微型机甲护体,被流弹射中就麻烦了。”
他说的是事实,梁秋白不再呛声,问道:“这一轮攻势还要持续多久?”
“要不了一会儿。”乔原望向场地中间,“那东西内部没有多少空间留给弹药库,很快就会停火。”
梁秋白便不再作声,低头维持着半跪半蹲的姿势,躲在那面并不算大的盾甲之后。
过了一阵,周围噼里啪啦的声响渐渐弱下去,最终销声匿迹。
等到施加在头顶的重量也消失不见,梁秋白试探着冒了个头,见另一侧没什么动静,才抓着盾甲边缘缓缓站起。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遍地散落的弹丸、密集而无序的弹坑,还有尚未消散的烟尘,都让此地看起来凌乱不堪。
钟铭担心她一个普通人受到波及,靠过来确认情况:“没受伤吧?”
梁秋白摇摇头。
乔原的确将她保护得很好。方才那轮弹雨极其密集,她身上却一点擦伤都没有。以至于她忽然觉得,乔原或许并没有她之前以为的那么漫不经心。
“那就好。”钟铭放心了些,说:“我们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料到炮射平台上还会加装霰弹机枪,让你受惊了。”
“也有一部分我的问题。”乔原已经将盾甲收入臂甲中,手里捏着一粒因高速撞击而变形的弹丸,“我之前遇见过加装这种霰弹的智能体,不过是其他型号,和362型的结构差异很大,所以一时没想起来要提醒你们注意。”
与常见的弹药不同,这粒直径约一厘米的实心弹丸表面是鎏金色的,即使经过高速发射也仍然留色清晰,明显是经过了某种特殊涂装。
钟铭面露忧虑,问道:“这种弹丸很罕见吗?”
“算不上特别罕见。”乔原手抵下巴回忆片刻,“但在‘天幕’之下被发现,应该还是头一回。”
钟铭微怔,本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是说,从上面……?”
“不好说。”乔原松开手,任由弹丸从指尖滑落,“保险起见,你最好在行动报告里写一段,和上级汇报一下。之后怎么处理,就看那些老古板们怎么想吧。”
钟铭轻叹道:“也只能先这样了。”
说完,他便转过身要去处理残局,可视线自梁秋白身上掠过时,他陡然间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件事。
“差点忘了。”他连忙出言提醒,“我们马上就要发射定向电磁脉冲,这东西发射时的瞬时能量很强,散发的辐射对人体有害。你不像我们有微型机甲作防护,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他又看向乔原:“矿道里岔路多,又不好走,人走丢了事小,受伤了事大。你再辛苦辛苦,把她送回去?”
“好。”乔原看向梁秋白,唇角微动:“走吗?”
梁秋白点点头:“走吧。”
*
两个半生不熟的人因故同行,要是一路上全程沉默不语,多少会显得尴尬。
乔原不是喜欢冷场的人,便试着和梁秋白聊点什么:“听他们说,你也是第一军院的新生?”
梁秋白对这层身份已经适应良好,自然而然“嗯”了一声。
“但我看你遇事冷静,身手敏捷,行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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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不太像新生的样子。”
梁秋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你说说看,新生应该是什么样子?我比照着学一学,或许可以模仿得更像一点?”
乔原只当她是开玩笑,没太在意:“那倒也没必要。第一军院之所以要年年设这新生摸底演练,就是为了筛选出那些表现亮眼的有潜力的好苗子。你要是想毕业后博个好前途去个好地方,还是别表现得那么像新生比较好。”
梁秋白眉眼微抬:“听起来,你好像对学校那一套东西很熟悉?”
“是啊,毕竟我是过来人。”乔原笑说:“我去年才从第一军院毕业进入天外执行局,到现在刚满一年。”
梁秋白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乔原算是原身的同门前辈。
有这一层关系在,她提问起来也没那么拘谨了:“那在你看来,天外执行局算是个好去处吗?”
“你想来天外执行局?”乔原似乎有些意外,“为什么?”
梁秋白迟疑片刻,坦言道:“你的机甲看起来很不错,我也想要一套。”
“……”
沉默,沉默之后还是沉默。
无声的沉默将乔原的态度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理由有什么问题吗?”梁秋白不解,“你这机甲坚固又灵巧,就是很好用啊。就像刚刚,要不是你展开臂甲作盾牌护住我,我早被射成筛子了。”
乔原心情复杂,双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终轻叹一口气说:“如果你只是想要一套微型机甲,那就没必要盯着天外执行局了。智能管理局、星防护卫队和武装研究院都会给一线执勤岗配备微型机甲,我建议你优先把它们作为志愿。”
梁秋白默默记下他说的这几家单位名,然后问:“但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加入天外执行局,说明那里肯定有值得一去的原因,为什么不建议我去?”
乔原解释说:“天外环境恶劣、危机四伏,没有信念的人很难坚持下去。对这个星球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与其最终在浩瀚的宇宙中不断消磨自我意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踏入那片星海。”
说完,他又自觉言辞略有不妥,补充道:“我并非想说你就是那种没有信念的人。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加入天外执行局,我们当然也很欢迎。只是……”
“只是希望我能认真考虑,想清楚再做决定。”梁秋白接过他的话头,眼神明亮:“我明白的。”
“……嗯,你明白就好。”
梁秋白这念头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长虑的结果,乔原并不能确定。但他能肯定的是,他确实因此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反复打量的目光太过无礼,转而收回视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可还没走几步,边上梁秋白的脚步声就突然消失了。他发觉异常,回头看去,见梁秋白正呆愣愣的站在不远处,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他问。
梁秋白没应声。
就在刚刚,她的脑海中响起一串极其杂乱的声音,那之后,原本一直好好显示在视野左上角的小地图突然闪烁起来,紧接着便糊成了一团,再显示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她隐约觉得不妙,当即切到系统后台查看情况,却发现原本干净清晰的面板上正充斥着大量难以辨认的异常符号。
梁秋白只觉凉意一瞬间爬上了心头。
系统自强行将她绑定那日起至今,一直指引她、惩罚她、奖励她,助她提升修为、渡过天劫、死里逃生……以至于她一度以为系统是可以与天道相争的存在。
可如今,它竟然故障了。
7. 黑山矿场(七)
短暂的无可适从后,梁秋白冷静下来思考现状。
从一介凡人到元婴强者,从旧世界到新世界,系统到底已伴随她走过多少年,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来,它从没出现过任何异常,已经足够说明它的内核有多么稳定。
那么,如此稳定又如此强大的系统,真的会突然之间无缘无故失灵故障,没有任何提醒,也不尝试启用任何自救措施吗?
会不会是在她无法察觉的地方发生了某种对系统造成短暂影响的特殊事件?系统本身会不会其实也正在努力恢复正常呢?
梁秋白觉得,自己应该再多给它一些时间。
她现在很安全。智能体危机已经解除,身边有能保护她的友善前辈,自己又即将返回大部队与队友汇合。这样看来,她其实并没有那么迫切地需要用到系统功能。
如果系统能在她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自动复原,那当然最好,之后她也可以从它口中得知这次意外故障的原因。
可万一它不能复原……
梁秋白轻摩挲指尖,心中紧迫感渐盛。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靠人终究不如靠己。她至少要先踏入筑基期,达到不依赖外物就能施展灵技的水平,才算是拥有了完全不依赖系统、独立应对各种突发危机的基本能力。
总之,她必须尽快提升修为了。
越快越好。
*
厘清思绪后,梁秋白终于有多余的心思关注身外之事。
她看见乔原站在几步之遥的不远处,神色忧虑地盯着她看。
“……你在干什么?”她开口。
听她终于有所动静,乔原眨眼迅速收回视线,掩唇轻咳一声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前一秒还好好地走着,后一秒就停下来发愣,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叫几遍都没反应,换谁都要担心的。”
说得也是。
梁秋白笑笑:“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我们快点回去吧。”
乔原觉得梁秋白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她避而不谈,他也就没有继续追问的理由,只点了点头,便迈开了步子继续前行。
很快,两人再度抵达井筒之下。
原本没几个人的井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型升降台,边上零零散散地站了一群人。梁秋白仔细辨认,意识到他们应该就是先前围在暗井旁边的那一群。
他们正在清点人头,想来是要准备返回地面了。
“梁秋白!这里!”
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梁秋白闻声看去,一眼就瞧见了在人群中伸长胳膊用力挥手的萧潇,以及站在她边上的陈昭阳。
梁秋白应过声,偏头看向乔原:“那我就先过去了。”
乔原点点头:“下次见。”
“嗯。下次见。”
三两句话简单告别乔原,梁秋白小跑着钻入人群,与等候已久的队友成功汇合。
从离开矿井之后,萧潇就没再见过梁秋白。井底后来发生的事,她都是从陈昭阳那里听来的。
在得知梁秋白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被执行员带走后,她一直忧心忡忡,担心那群执行员为难她。即便现在见到梁秋白安全返回,她仍旧有点不放心。
梁秋白刚一靠近,萧潇便抓住她胳膊问道:“那群执行员没怎么你吧?我刚听那边好像有点动静,感觉不太正常。”
梁秋白看出她的担忧,轻拍她肩膀安抚道:“放心吧,我很好。你听到的应该是他们回收智能体时弄出来的动静。那东西被人改装过,所以处理起来的动静有些大。”
一旁陈昭阳听了,立刻翻手腕道:“你看,我就说她不会有什么事了,你还不信。那群执行员是难缠了点,但做事正直。咱们既然清清白白,就经得起查,不怕他们会给我们安什么罪名。”
萧潇暼他一眼,无奈道:“但是会误事呀。要是真被他们以有叛盟嫌疑为理由带走审讯,别说这次新生演练会泡汤,我们能不能在两个月后的阶段考核结束前返回学校都成问题,你还想不想要个好成绩了?”
“啊?”陈昭阳看上去相当意外,“审讯期这么长?”
“不然你以为呢?在审讯室里花一两个标准时做完笔录就能离开了?哪有那么简单。”
萧潇很清楚背后的麻烦。
“‘天幕’下出现智能体本来就是大事,这次被我们这几个受管制的军校学生遇上,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要是传到外面去,一传十十传百,引起民众恐慌,那就完了。”
陈昭阳理解了她的意思,接道:“所以在完全排除嫌疑之前,他们不可能放我们在外自由活动。”
“没错。”萧潇看向梁秋白,“所以这次多亏你这么快就在执行员那洗清了嫌疑,让我们还有时间回去在模拟演练再挣点积分,不至于一入学就要面临濒临退学的尴尬境况。”
梁秋白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事,听她这么说,不过意道:“是你们俩动作快,不然我和纪诚还不知道要在井下待多久呢。”
陡然听她提起纪诚的名字,陈昭阳叹了叹声道:“他也算是受了场无妄之灾。之前听说他的志愿是机甲驾驶专业,以后要去当重型机甲驾驶员,这次伤得那么重,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驾驶机甲。”
“能不能驾驶是一码事;有没有机会驾驶是另一码事。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帮他挣一个机会。”萧潇看向面前俩人,“他虽然已经重伤离场,但编制还在我们小队,一样可以共享我们的基础分数。我们尽量多挣点分,保他在及格线上不被退学。至于之后是继续开机甲,还是改志愿去别的专业,就等他伤好后自己做选择,怎么样?”
对他们几个本来就要挣积分的人来说,这提议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陈昭阳难得没什么意见,点头道:“你是队长,听你的。”
于是萧潇的目光移至梁秋白。
梁秋白从那双眼中看到了明显的底气。
“萧潇。”她微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讲话很有魄力,有领袖的风度?”
“嗯……啊?”出乎意料地,一丝慌乱侵入那双坚定的眼眸,“我就是、就是觉得纪诚因为这次意外被退学太可惜了,想帮帮他,嗯,对,就是这样。”
“嗯。”梁秋白仍旧保持微笑。
萧潇拿她这样没法子,咬牙问道:“所以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不重要。”梁秋白的视线扫过陈昭阳,“我们就三个人,你已经有两票了。按你的想法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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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昭阳忍不住吐槽:“搞不懂你,直接说你也同意不就行了?”
梁秋白十分听劝:“好吧,我也同意。”
陈昭阳:“……”
总之,三人友好达成一致,决定回到地面上后好好一展身手,多挣点积分。
升降架旁的老师也在这时高声呼喊:“喂!你们几个!别在那聊天了!马上就要回地面,快过来上升降台!”
“诶!来了!”
确认除执行员以外的所有人都已上台,操作员将护栏关闭锁死,按下上升按钮。
伴随着哐的一声响,台面开始缓缓上升。
梁秋白抬头往上看。井口的那片浅灰色眼见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离开井口的一瞬间,她下意识闭眼,发觉预想中的刺眼感并未出现,便又缓缓睁开。
昏暗的夜色下,宽广的废弃矿场映入眼底。她看见锈迹斑驳的金属支架倒在空地上,旧工房倒塌后的残垣凌乱散落。
再远处,早年开辟的几条运输路线自矿坑底部一圈圈环绕至外沿地面,让此地看起来如梯田一般错落有致。
但最惹梁秋白注意的,还是在那遥远的天边,一座细瘦的漆黑高塔顶天立地,径直插入云霄,不见顶峰。
萧潇瞧见她怔愣的目光,顺眼往去,见是那座漆黑的机械塔,也感慨道:“大基建通天塔,不管见过多少次,再看还是会被震撼到,对吧!”
“嗯。”
梁秋白很难想象,在这个无人修仙的世界,一群普通人能凭自身力量造出这等神迹。
她又多看了几眼,待到现场负责人开始催促后才动身离开升降台,随后和萧潇、陈昭阳还有前来接人的督导教官一起坐上了返回演练营地的皮卡车。
车上,那位姓王的督导教官先是向他们强调了一遍安全纪律,然后才开始给他们介绍这次演练的进展情况。
“这次演练一共持续五个标准日,现在第三个标准日已经结束,进程过半,你们小队积分还停滞在25分没有变化。”王教官翻看手中资料,“同时,在你们离场的这段时间,你们所属的红方阵营丢了两个战略点……”
萧潇满脸震惊:“我们才离开不到一天,他们一个点没占到不说,还把已经到手的两个点丢了?”
“是的。”王教官笑呵呵地确认道:“所以目前,红方阵营积分是0分,加上小队积分后,你们的总积分还是25分,在六十四支队伍里的排名降至第四十二名。”
他在那边说着,陈昭阳在这边掰着指头小声算着:“淘汰一个人头积个人分1分、小队分0.5分,抢一个战略点积个人分1分、小队分5分、阵营分10分。想要全队都及格……我们要么再让蓝方减员70个;要么抢回一个战略点,再减员40个;要么把那两个战略点都抢回来,再减员10个。”
说完,他叹了口气。梁秋白便知道,这几种方案执行起来都很有难度。
“先不想这些了吧。”她提议道,“我们在车上好好休息一会儿恢复精力,待会儿回营之后问问详细情况,再看怎么办。”
“嗯。”萧潇捏了捏拳头,忍着气说:“正好去看看,现在到底是哪个蠢货在担任阵营指挥。”
8. 新生演练(一)
绿色的皮卡车沿着黄泥小路缓缓驶入铁栅栏门,在营地入口处的空地稳稳停下。
王教官拉开嗓门:“小崽子们,到站了!”
梁秋白一路阖眼打坐过来,本就没有睡沉,轻易被王教官那嗓门喊醒。她下意识切到系统后台,想看看这一路修炼下来灵力值增长了多少,却又在那一片乱码映入眼帘时回想起来,系统已经无法使用了。
没有系统,灵力便无法以数值形式量化,体内灵力增长多少、修为精进多少全凭她个人感觉,多少有些不便。
梁秋白一面在心里默默祈祷系统早日恢复正常,一面起身跟在萧潇后面,自皮卡车尾一跃而下。
此处是营地正入口,有同学正巧从场中返回经过此处,见到他们很是意外:“萧潇?梁秋白?你们队不是去抢矿场那边的战略点了吗?怎么跟督导教官一起回来了?”
萧潇认得这位同学,解释道:“矿场附近出了点问题,那边的战略点已经无法被占领了。”
对方没太明白她的意思,问:“什么叫无法被占领?已经被蓝方占下了吗?可大屏上没显示呀?”
梁秋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一面巨大的荧屏伫立在营地侧面,上面清晰地绘制了附近的简易地图。
地图上分布着五面旗帜,其中四面都是蓝色,只有一面是灰色。
结合两人的对话,梁秋白大概能看明白,战略点被占领后,地图上对应的旗帜会呈现占领方的颜色,而未被任意一方占领的战略点,对应的旗帜则显示为灰色。
如此看来,蓝方已占领四处战略点,红方则一处也未占到,形势可谓是一片严峻。
此时王教官正好也从车上下来,补充道:“还是我来说明吧。学院接到智能管理局通知,矿场周边暂时封闭,所以那片区域临时被划出本次演练区域,区域内的战略点也一并取消。红蓝双方的营区大屏很快就会同步相关信息。”
那位同学“啊”了一声,迅速抓住要点:“也就是说,场上原本的五个战略点,现在只剩四个了?”
王教官颔首:“不错。”
对方惊呼道:“这对战局影响太大了!得赶紧告诉指挥处才行!”
说完他便要往营地里最大最显眼的那顶深绿色帐篷跑去。萧潇本就打算一回来直奔指挥营帐,这会儿也抬腿欲追上去一起。
“诶等等,你先别跑!”王教官大声拦住她道,“你们身上那套模拟器基本都在井下摔坏了,先跟我走趟后勤处,换套新的,把数据更新完再干别的事。”
萧潇反应过来,一个急刹停下脚步,连连轻拍自己脑门道:“对对对,差点忘了,指示灯没亮就没有行动权,得先复活才行。”
梁秋白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模拟器是什么?什么叫指示灯没亮就没有行动权?怎么又和复活扯上关系了?
她不好开口问,只能带着满腹疑问跟他们一道前往后勤处。
后勤库房的值班老师就坐在门外的小马扎上,见王教官带人过来领模拟器,随意问了问情况。
听闻梁秋白他们在演练中摔落井下的事,她啧啧称奇,转身消失在物资架后,不过片刻便取来三套半旧不新的模拟器,替梁秋白几人安装完毕。
梁秋白低头看着胸前那块宛如萤石的暗红色,试着以指节轻敲两下。其上传来嘭嘭两声,听着闷闷的,不像是石头。
后勤老师以为她在确认模拟器是否正常,说:“我还没录入你们的信息,等会儿接入系统了才能正常使用。”
她从裤袋里摸出一台带屏幕的小型设备,问道:“你们的学号是多少?都报给我一下。”
这似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萧潇和陈昭阳都轻易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只有问到梁秋白时,她迟疑半晌才开口:“……我不记得了。”
这当然是谎话。但在这种明显有正确答案的问题上编个假答案并不明智,她心里拎得清。
好在后勤老师没察觉异常,以为她真的忘了,叹口气摇摇头道:“唉,又是一个不记学号的学生。你先把名字告诉我吧,我进系统帮你查一查。”
“我叫梁秋白。”
后勤老师将名字输入系统,忽地一顿,抬头问她:“哪一个梁秋白?”
此言一出,别说是梁秋白自己,在场所有人都听迷糊了。
萧潇问:“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这届有两个梁秋白?”
王教官也伸手说:“让我看看。”
后勤老师便把手中设备屏幕倾斜一个角度,亮给王教官看:“你看,都是这届的。一个专业是智能科学与技术,一个是机甲作战,都叫梁秋白,名字一模一样。”
“可我没听说过这届有重名的啊……”
王教官瞟一眼梁秋白,掏出自己手里那份演练花名册,一目十行扫下去,最终在一群机甲作战专业的学生名中看见了她的名字。
而在另一页智能科学与技术专业的名单中,梁秋白的名字却并未出现其中。
后勤老师觉得蹊跷:“教务处录系统的时候弄错了?多生成了一条个人数据?”
“暂时也只能这样解释了。”王教官收起花名册,手指隔空虚点梁秋白道:“虽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现在已经可以确认,这位就是机甲作战专业的梁秋白。你先给她录入信息吧,免得耽搁他们返场。”
“没问题。”
后勤老师啪啪按几下键盘后,梁秋白胸前的暗红色指示灯开始高频闪烁,大约五秒后停止,维持在了恒亮状态。
而后她开口道:“好了,现在你们的个人信息都已录入完成,前半场得到的积分也同步过来了。鉴于你们这次离线事出有因,在路上也耽搁了很长时间,我没有给你们设置复活时间,你们可以直接返场。”
萧潇面色微喜:“谢谢老师!”
“嗯,不过只有这一次哦。”后勤老师提醒道,“下次被人击中的话,你们依然会触发模拟器的死亡惩罚,必须在复活区老老实实等着倒计时结束,直到指示灯亮了才能重新入场。”
梁秋白缓缓点头。
可以说,听到这里,她才算基本摸清楚了这场演练的主要规则。
与其说这是一场模拟演习,不如说它是一盘红蓝棋。在棋子数量有限且复活期后可再次使用的条件下,单个棋子的战力并不重要,棋手的策略才是关键。
哪一方能最大程度地利用有生棋子占据并守住更多的战略点,哪一方就是这场比赛的赢家。
而包括棋手在内的所有棋子,都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快地削减对方棋子的数量,以争取更长的复活真空期,也争取更高的个人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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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库房前,后勤老师叫住梁秋白:“刚刚忘记告诉你,你的学号是S9813655254。这次可得记住了,演练结束时还会用到的。”
这一长串排列毫无规则的数字实在是难倒了梁秋白。她手上无纸无笔,没法写下来,只能靠脑袋记住。这么长的数字,只记住一会儿倒还算简单,可若是要一直记到演练结束……
梁秋白默默转头,向一旁的萧潇投去求助的眼神。
萧潇笑道:“其实很好记的。S是身份代码,代表学生;9813是入学年份;65是你们专业的专业编号;最后四位是随机个人代码,比如我是2137。”
陈昭阳也接道:“我是3546。”
梁秋白回忆着刚刚后勤老师报的那串数字:“我的是5254。”
“没错,”萧潇点头道,“你把这四个数字记住就行,其他的都可以现场推算出来。”
如果只有四个数字,记起来倒是不难。梁秋白当即反复低声念诵,直到它们在脑海中留下明显印象。
而后她向萧潇点头示意:“我们返场吧。”
“好,我们走。”
告别两位老师后,梁秋白三人直奔指挥营帐而去。
学生之间的模拟演习不比正式战场,指挥小队虽然承担统筹职能,但并不比其他执行小队军阶更高,所以营帐门口不设哨岗,也不限制出入。
梁秋白拨开帐帘,跟随萧潇进入帐内。
营帐里面摆放着大量显示器和通信设备,正中央处则是一张嵌有电子沙盘的大方桌。方桌之后,一位戴着细黑框眼镜的同学正眉头紧锁地盯着沙盘。
看清他的脸,萧潇意外道:“楚修平?怎么是你?怀青呢?”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楚修平抬起头来。
“是你啊,萧潇。”他站直身子,“你还不知道吧,营区遭到偷袭,怀青小队全员被淘汰,阵营指挥权自动旁落。我们队是当时在营小队中积分最高的队伍,所以现在是我在指挥。”
“……营区遭到偷袭?”陈昭阳很是吃了一惊,“这么大胆的吗?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操作。”
“但不可否认,成效相当显著。”楚修平抬手顶起镜架捏了捏鼻根,声色中透露着一丝疲倦,“纵览全局的指挥小队全部进入复活期,八个标准时后才能返场提供情报。我方之前的所有筹划被迫中止,他们则趁乱发起突袭,短时间内让我们损失了两个战略点。”
梁秋白不得不承认,从对面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非常漂亮的一仗。
她不由得好奇问:“蓝方的指挥是谁?”
萧潇忽地冷笑一声:“这要分不要命的风格,一看就是韩晟的手笔。”
“没错,就是他。”楚修平感叹道,“不过幸好他是阵营指挥,不能离开营区,否则我们还不知道会头疼到什么地步呢。”
梁秋白想到什么,微微抿唇,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倒是萧潇十分直白地告诉楚修平:“真的,你可以闭嘴了。”
楚修平听后一愣,觉得她话里有话。他仔细一琢磨,表情逐渐陷入凝滞,最后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沙盘边缘,爆出一声响亮的粗口。
“卧槽!我之前怎么没想到,阵营指挥和实际指挥不一定非得是同一个人啊!”
9. 新生演练(二)
阵营指挥不得离开营区。这是白纸黑字写在《新生演练须知》中的规则,一旦违反,结算时违规方全员的阵营积分都将直接清零。
理论上来说,如此严苛的扣分规则应该能够完全杜绝阵营指挥离开营区的可能。但凡事总有例外。总有那么些人能在众多规则的狭隙间寻找到漏洞。
而萧潇深知,韩晟就是这样的人。
“我如果是他,绝对会在开场后紧盯同阵营其他队伍,一旦确认有人拿到积分,立刻全队自杀。”
梁秋白一愣:“自杀?”
“对,”萧潇点头肯定道,“这家伙单体作战能力很强,对自己的认知定位也很清晰,抽签被分到指挥小队确实有点浪费资源。通过自杀,他可以在只损失八个标准时的在场时间的情况下顺利移交阵营指挥权,获得一线对阵的机会,最大程度发挥他的个人优势。”
梁秋白这才听明白,萧潇所说的自杀并不是她理解的那样,而是一种自我淘汰的方式。
这的确是很有想法也很有价值的策略。但她有些好奇,在这场顶着“实战”名号的演练中,自杀的操作真的合规吗?
“嗯……规则里好像没提,应该属于灰色地带吧。”楚修平摩挲着下巴,微微咧嘴道:“但绝对会被督导教官狠狠骂一顿,嗯,绝对。”
萧潇轻哼道:“挨顿骂算什么?和他连续攻下两个战略点挣到的积分相比,挨十顿骂都算赚到了。”
“萧潇……”陈昭阳试图提醒她,“他要是赚了,那我们就亏了呀。”
“不,我们也不亏。”梁秋白说,“如果阵营分是根据演练结束时的战略点归属情况来结算的,那么在那个时间点之前,它的变动都没那么重要。”
楚修平迟疑道:“……你确定?我们指挥小队完全没有其他获取积分的渠道,可就指望那点阵营分来及格呢。”
梁秋白把已知的几条规则在脑海里重新盘了一遍,而后肯定地点点头:“我确定。而且我可以说,现在全场战略点都落到他们手里,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你说这是好事?”楚修平更难理解了,“按照这次演练的规则,战略点就等于积分,积分就是我们的成绩啊。现在战略点全丢了,怎么能算好事?”
梁秋白向他解释:“你想想,在总人数有限的前提下,他们占领的战略点数量越多,是不是平摊到每个点的守卫人数就越少?当然,他们也可能为了保底阵营积分,加强一两处的守卫,再选择性放弃一两个战略点。但不管是哪一种策略,我们作为进攻方,都更容易抢回战略点。”
萧潇倒是理解了一点梁秋白的想法,顺着她的思路继续补充道:“而且小队分和阵营分不一样,不会随战略点归属的改变而减少。只要抢回战略点,我们就能积一次小队分,抢几次就积几次,哪怕中间丢过点也没关系。”
这“抢几次就积几次”的说法实在诱人,陈昭阳眼中一亮:“也就是说,我们完全可以借现在的局势多挣几轮小队分,等到快结束的时候再拼一把阵营分!”
“没错,”梁秋白笑道,“怎么样?要试试看吗?”
几声轻而缓的掌声响起,而后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最终停在一声清脆的“啪”上。
“梁秋白,你脑子转得好快啊!还有萧潇,你居然也跟得上她的思路!”楚修平望着她俩惊叹道,“我看你俩才更应该坐在这指挥位吧?要不我也学那韩晟,把指挥权让给你们?”
梁秋白一听,连忙摇头摆手拒绝。
笑话,就说营帐里的这些设备,她一个也不会用,哪里干得了指挥的活?
萧潇也摇摇头:“纪诚因伤离场,我们队只有三个人能行动,积分压力大,留在营区太被动了。”
见她们态度实在坚决,楚修平也只好遗憾作罢。他看一眼沙盘上的时间标记,说:“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去找个帐篷休息吧,养养精神,也好为明天抢战略点做准备。”
梁秋白问:“那你呢?”
楚修平挠挠头,话里多了几分不好意思:“我也是下午才临时接过指挥的任务,好多系统操作上的东西不是很熟,得再琢磨琢磨。不然明天真开打了,信息传递不到位,会拖大家后腿的。没事,你们去休息吧,我再研究一会儿也该去睡了,不会熬太晚的。”
梁秋白与萧潇对视一眼,点点头,不再打扰他,缓步离开了营帐。
除指挥营帐以外,营地里其他的帐篷都是供学生们休息用的。但或许是白天那场突袭中折损了不少人,也或许部分人因此觉得营地里并不安全,此时留在营区休息的人不算多,许多帐篷都是空的。
有空帐篷,那就没必要两三个人挤在一顶帐篷里凑合。为了相互照应,他们特意挑了三顶挨得很近的帐篷各自歇脚。
进帐篷前,萧潇叮嘱梁秋白:“别睡太沉了。万一他们趁大家意识不清醒再来一次偷袭,把我们淘汰进复活区,那就白白浪费了八个标准时的在场时间。”
“嗯,我知道。”
互道过晚安后,梁秋白也钻进自己的帐篷里。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睡觉。睡眠对修士而言并非必需之物,与其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吸纳灵气入体,提升修为,争取早日踏入筑基之境。
回身拉好门帘,她背对门帘盘坐而下,阖眼入定。
夜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梁秋白得以毫无顾忌地吞吐了一整夜灵气。
待到再度睁眼,她明显感觉到丹田里充盈了不少,整个人也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再阖眼内视看去,她见那缓慢旋转着的灵气漩涡肉眼可见的膨胀了一大圈,简直与昨晚入定时所见判若两物。
差异至此,即便没有系统辅助,她也能根据那旋涡的形状大小判断出来:不过一夜,她就从炼气一层突破到了二层,甚至距三层也不过一步之遥!
何其神速!
梁秋白知道自己有经验在身,重来一回能少走不少弯路。但再怎么少走弯路,直路还是得走的。她总归要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向目的地,不可能一蹴而就、一飞冲天。
可这一夜的进展打破了她的认知。她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自己的修为增长速度能快到这种地步。
要是继续以这个速度修炼下去,恐怕不出七日,她就要站在筑基之境的大门前了!
想到这里,梁秋白自己也不免咋舌惊叹。
实在太夸张了。
难道说,这副身体原本就是根骨奇佳的仙材?
炼气之境各个修为层次的划分本就只与修士所吸纳的灵气的量有关,倘若原本的梁秋白生来便与天地灵气相亲,倒也勉强能解释得通。
但如果真是如此,她就应该像许多乡野散修那样无师自通,早早步入炼气之境才对,怎么会始终是凡人之身呢?
梁秋白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她必须提早开始准备突破筑基期需要的东西了。
从炼气一层突破至炼气九层,勤加修炼必定有所提升,只是修成时日或早或晚的区别;但从炼气九层突破至筑基期,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若是没有前辈引导,不知具体门道,就是闷头修炼一辈子也未必能取得一丝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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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是过来人,知道这一境界突破的关键何在。
——那就是洗练经脉。
只有以充盈的灵气洗练全身经脉,让它们更坚韧、更强劲,直到它们足以支撑体内灵力在经脉中高速运行流淌,才算半只脚踏入了筑基之境。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强行扩张经脉的伴生疼痛过于难忍,无数散修费尽心力也难以渡过此劫,止步于此,再难精进一步。
不过,大宗门的修士们通常不会受此困扰。就像梁秋白,她当初便从师门领来筑基丹,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便顺利踏入了筑基期。
但梁秋白心里也清楚,有需求才有供给。在这个无人修仙的世界,想要从某处寻得这种为专门低阶修士突破至筑基期而炼制的丹药,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那么想要获得筑基丹,方法便只剩下了一个。
“只能自己动手炼吗……”
梁秋白在心里盘算着可行性。
一名合格的丹修在炼制丹药时会用到很多东西,但其中唯有丹炉、丹方和药材不可或缺。
筑基丹的丹方在修仙界广为流传,原料也很简单,只需要凝神草和龙葵两种常见草药即可。所以但凡是个修士,都尝试过自己炼制。梁秋白当然也好奇试过,而且还炼成功了。只是那筑基丹品质极为普通,只有活血化瘀之效,远远满足不了突破境界的需求。
但她想,既然当时她能炼成,现在再炼,多半也能成功。品质不好也不要紧,只要草药足够,那就有尝试改进的空间,总有一天能炼出合格的品质。
至于丹炉和药材……
这荒郊野岭的,肯定不会有丹炉这种东西,只能等演练结束回学校再看看能不能弄到;但凝神草和龙葵这两种药草,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见到。
想到这里,梁秋白连连点头,觉得可行性相当之高。
她起身钻出帐篷,想去问问萧潇有没有见过凝神草和龙葵,知不知道它们在这个世界的名字,以及最重要的——有没有大量获取的简便渠道。
但萧潇似乎并不在她的帐篷里,梁秋白喊了两声没把她喊出来,反倒是陈昭阳听见声响,从另一个帐篷里冒出了头。
“你醒了啊。”他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有些困,“萧潇领补给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梁秋白问:“补给?什么补给?”
“说是常规战前补给,我猜应该是模拟弹吧。”交谈间,陈昭阳的困意去了七七八八,他干脆从帐篷里钻出来,又补充道:“不过我们队的情况比较特殊,说不定还给我们带两支枪过来。”
“猜的很准嘛,陈昭阳。”
萧潇的声音从帐篷后面传来。她背上挎两支长枪,怀里还抱着一个大黑框,框里一堆东西,远远看着都觉得重。
梁秋白赶紧上去搭把手,帮着她把黑框放在地上。
随后,萧潇将背上的两支枪分别递给他们,说:“我按满编数量要的,两支步枪,两支手枪,还有一箱配套的模拟弹,应该足够了。我们抓紧时间把模拟弹装包捆身上,等下楚修平那边该发布指令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对应型号的模拟弹分给梁秋白和陈昭阳,动作简练又利索。
梁秋白伸手接过,然后学着陈昭阳的做法,将模拟弹分批塞进前胸、腰侧、裤腿上的几个大兜,又额外留了一卷捆在腰上,最后将那支步枪背在了身后。
做完这些,她猛地想起,自己原本打算问一问萧潇药材的事来着,被打了个岔,竟一直忘了问。
她正要开口,却听见萧潇身上忽然传来滴滴两声轻响。
10. 新生演练(三)
那是通讯器的声音。
为了便于阵营内部传递指挥信息,每个小队的队长都配备了一部特殊的通讯器,专门用于与阵营指挥联系。一旦它响起,就意味着指挥处正在传递重要信息或指示。
萧潇用眼神示意梁秋白稍等片刻,又将手中双枪放回腋下枪袋,以手指轻轻压住耳麦仔细聆听。
片刻后,她松开耳麦,抬头看向梁秋白:“你刚刚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梁秋白点点头,将心中记挂的事问出口:“你听说过凝神草和龙葵吗?”
这话题跳得太远,萧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梁秋白便重复道:“凝神草、龙葵,这是两种药草,你知道哪里能买到或者采到它们吗?”
听她说是药草,萧潇才恍然道:“我对古中医不是很了解,但龙葵这味药材我听说过,市面上应该有得卖。”
梁秋白心中微喜,追问道:“那凝神草呢?”
“凝神草……这个名字有点奇怪,我觉得不太像是药材的名字。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古中医研究者,也不能很肯定地说它就不是药材。万一它是某种药材的别称呢?你说是吧?”
“的确,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梁秋白思索着,又问:“那如果我给你描述它的形状颜色特征,你是不是就能知道它的本名叫什么了?”
萧潇失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现在植物的试验品种太多了,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听说有实验室培育出了新的品种。别说是我这种非专业人士,就是不少专门研究植物的行家,碰上不在自己研究领域内的试验品种,也一样认不出来。”
“啊……”梁秋白没料到这个世界的人工培育技术如此发达,伤脑筋道:“那如果我想找到凝神草,岂不是只能去问问专门研究这个的人了?”
“但应该很难找吧。”陈昭阳也开口加入对话,“古中医的即时治疗效果远不如当代医学技术,传承一直很困难。我建议你回学校之后去一趟图书馆,那里资料多,说不定能找到植物百科之类的东西。找不到的话,还可以去问问图书馆的管理员。他们常年经手各种书籍,说不定知道哪里能找到懂行的人。”
梁秋白连连点头,默默记下他的建议:“好,我回去看看。”
得到龙葵的线索就已是意外之喜,所以即便还不知道凝神草的消息,她也没太沮丧。
只不过目前看来,无论是寻找丹炉还是打听凝神草的消息,都必须等到这次新生演练结束以后返回学校才能继续推进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她看向萧潇,“指挥处有什么指示吗?”
萧潇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对折过好几遍的简易地图,摊开来放在地上,说:“指挥处刚刚通知,他们计划组织一次进攻,先把一号点位拿回来。”
梁秋白蹲下看去。
那张地图和营区大屏上显示的版本相差无几,五面旗帜和红蓝双方的营区一同构成十字形分布。而萧潇口中的一号战略点,就是地图最上方最靠近红方营区的那面旗帜。
以此类推,二号战略点在地图左方,三号战略点在地图正中央,四号战略点在地图右方,五号战略点在地图下方,最靠近蓝方的营区。
一号位最靠近红方营区,人力物力的传输都十分便捷,是红方此时最容易抢回来的战略点,如果能成功占领,对提升阵营士气也有很大帮助。指挥处有充足的理由将它选为第一战的目标。
但梁秋白觉得,这计划不够大胆。
“我有一个想法。”
她伸手在萧潇手指的一号点上画了个小小的叉,而后按住纸面一路往下移动,经过一面旗帜,最终停留在第二面旗帜上。
指尖在那里轻点两下,她说:“我们可以先打这里。”
“五号点?”陈昭阳当即吃惊道,“那里离他们营区那么近,会不会太冒险了点?”
萧潇也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梁秋白笑了笑,抬头看向陈昭阳:“昨晚你不是已经意识到了吗?现在是积小队分的最好机会。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占下战略点并且守到结算时刻,而是一占下就跑,让他们有机会也有动力把丢掉的战略点再重新抢回去。”
“如果按指挥处的计划成功攻下一号点,那么蓝方指挥很可能会认为重新抢回一号点的难度偏大、风险也高,还不如将战线后撤,守住后面的点位,保住更多阵营积分。那样的话,就会导致剩余的战略点一个比一个更难打,对吧?”
“嗯,那样我们就没什么获取积分的机会了。”萧潇思索道:“但如果是最靠近营区的五号战略点被抢走,考虑到重新抢回来的难度很小,不管是为了防范偷袭还是为了保底积分,他们都会选择把它再抢回来。”
梁秋白点点头:“没错。而一旦他们动了抢回五号点的心思,场上的人员流向就能预测得比较清楚了:二号和三号点的人回撤一部分至五号点支援;一号点一部分人回撤至三号点加强守卫。”
“不,”萧潇的推测更加大胆,“三号点场地最大,又处于全场正中央,是双方必争的核心战略点。哪一方能成功拿下,整场演练的局势就将向哪一方倾斜。如果五号点出现问题,他们一定会放弃一号点,人员全部撤回至三号点,优先保证三号点不被抢走。”
这话让梁秋白重新衡量了三号点位的价值。
她原本想着,人员转移需要时间,不可能一瞬间就能调动到位,流动中的人比驻守的人警惕性更差,更好解决,她们离开躲在暗处说不定能抢几个人头。
但如果说三号点是核心战略点的话……
“或许,我们可以再胆大一点。”梁秋白眼神突然之间变得明锐:“趁他们进行人员转移时战略点人手不足,我们直接拿下三号点。如果其他队伍动作够快,完全可以和我们形成夹击之势,一口气吃掉所有想要转移到三号点的人。”
这部分人少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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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三十,如果真能吃下,能赚不少人头分不说,还可以让他们立场八个标准时,从而极大减轻一线对阵的压力。
“值得一试。”萧潇点头拍板,“指挥处那边我来沟通。就按你说的,我们直接去打五号点。”
“诶?等等。你们都不担心碰到韩晟吗?”陈昭阳疑道,“我们仨应该都不是他的对手吧?万一他正好在五号点守着,那我们刚刚说的计划就都没办法实现了啊。”
萧潇听了笑道:“放心,以我对他的了解,前方战线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现在绝对不会在五号点,我们可以放心去打。”
安抚完陈昭阳,萧潇联系楚修平,向他报备了攻打五号点的行动计划。楚修平被她那大胆的计划吓了一跳,连连表示风险太大,不建议她们那么做。但听她反复解释用意以及可能获得的战果后,他还是松了口。
“唉,算了。你要是真下定决心这么干,我呆在指挥处也拦不住。”通讯器的电平杂音也掩盖不了楚修平语气里的无奈,“你不要挂通讯,我单独分你一个频道,有情况随时联系。”
“好,多谢啦。”谢过楚修平,萧潇看向两位队友:“我们走吧。”
梁秋白点点头,和陈昭阳一起跟着萧潇从四号点所处的黑山矿场边缘绕路,直奔五号点去。
矿场被封闭使得四号点失去了争取价值,他们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便顺利抵达了目的地。但长途跋涉后不宜立刻作战,他们先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打算稍作休息。
陈昭阳怀抱长枪,背靠树根,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泥地上,满脸不敢置信道:“不是,背着负重跑了这么远,居然只有我累成这个鬼样子?你们俩怎么都不带喘气的?”
萧潇站在一边轻扇手掌给自己降温:“你不是知道吗?我是特招生啊。体能不过关早就被淘汰了。”
见陈昭阳满头大汗,脸上也一片红,她好心替他取出水壶拧开瓶盖递到嘴边:“喝点,歇会儿。”
陈昭阳接过猛灌了几口,又不满意地看向梁秋白:“那你呢?你又不是特招生,体能耐力怎么比我还好?”
梁秋白听了,后知后觉道:“啊?我不应该比你好吗?”
陈昭阳:?
这是什么话?
他抱着水壶更崩溃了:“你在嘲笑我吧?你就是在嘲笑我吧?我一大老爷们,体能比不过萧潇这个特招生也就算了,连你这个统招进来的普通女生都比不过,呜呜呜呜呜……”
“呃……”梁秋白看一眼萧潇,见她只是眯着眼笑,没有丝毫要安慰陈昭阳的意思,只好开口道:“没事,你再练练,再练练,以后肯定会进步的。”
她原本想着,自己和萧潇都是女生,体能要表现得差不多才算正常,所以意识到自己体能和萧潇差距不小之后,她就偷偷捏了个轻身诀,才能不费太多力气紧跟在她后面。
但她哪里料到,萧潇是特例,陈昭阳那种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水平呢?
11. 新生演练(四)
梁秋白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陈昭阳依然对“自己的体能还不如一个普通女生”这个事实耿耿于怀。他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无可救药的沉痛感,不时还发出一两声近乎呜咽的哼哼,听来竟有几分可怜。
“好了好了,别叫了。”萧潇劝他适可而止,“这要是在咱们营区,我肯定不管你。但这里是蓝方的势力范围,你在这儿嚎,万一把他们吸引过来,那后果就很严重了。”
陈昭阳的心情仍旧沉痛,但与演练积分相比,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清的。他默默咽了声,又叹一口气,老老实实静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他支着枪托站起来,舒展舒展筋骨,然后说:“我休息好了,咱们出发?”
“嗯?”梁秋白微微扬眉,意外道:“这才过了多久,真不用再歇会儿?”
明明几分钟前他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疲惫相,没想到现在气不喘了,脸也不红了,还有力气蹦跶两下,说是脱胎换骨原地复活也不为过。
“不用。”陈昭阳扭扭脖颈,笑说:“能进咱第一军院,我总还是得有点什么长处在身吧?就算体能耐力不如你们,但论恢复能力,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都这么说了,萧潇当然不会强求他再休息一会儿:“那行,我们继续往五号点方向前进吧。接下来随时有可能碰到蓝方成员,大家都小心些。”
五号点附近的植被比较茂盛,有许多大树可作为掩体。三人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从一棵树后转移至另一棵树后,一点点往五号点中心移动。
经过一块小空地的时候,梁秋白忽然轻扯萧潇衣袖:“等等,停一下,有脚步声。”
闻言,三人都停下脚步。萧潇侧身躲至一颗粗木后蹲下,梁秋白和陈昭阳则就地卧倒,借由灌木遮掩身形。
陈昭阳握紧枪支,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来人,偏头问梁秋白:“你是不是听错了?这里生态情况不错,说不定会有些小东西在附近活动……”
“嘘,”梁秋白以气声提醒道,“马上过来了。”
陈昭阳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似乎真的听到了脚踩落叶的声音,便不再多言,利落地拉动枪栓,安安静静以卧射姿态等候猎物入网。
梁秋白在一旁有样学样,也手抓枪把,俯身将肩膀抵在枪托上。
很快,一名胸前亮着蓝色指示灯的人进入他们的视野范围内。他左瞧瞧右看看,盘转一小圈,确认没扫见人影,便哼起小曲背过身,不紧不慢地开始解裤腰带。
萧潇:……
梁秋白:……
陈昭阳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抽了抽嘴角,二话不说便扣动了扳机。
于是一声闷响,模拟弹穿膛而出,准确地打在那位同学身上,啪地一下炸开。随后一小团蓝色的烟雾从中缓缓飘起,看起来十分显眼。
事发突然,那位同学也怔愣了一瞬。见自己胸前的指示灯的确已经熄灭,他才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卧槽”,惊愕道:“我就图方便来树丛里解个手啊,这都能被淘汰?运气也太背了点吧?”
向梁秋白确认附近只有这一个人后,陈昭阳从灌木里爬起来,将头顶落叶拨下,好心提醒:“兄弟,你这叫运气好。我要不利索点送你下场,你那一世英名就要被我们队里俩女生看光了,好歹也算给你留了点面子吧?”
那人转头,果然见两个女生盯着这儿看,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你们……”
“别‘你们’了,”萧潇扶额道,“穿好裤子赶紧去复活区吧,那边有洗手间。”
梁秋白也诚恳地安慰他道:“放心,他下手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看点什么,你就被淘汰了。”
那人一听,脸嘭地一下红起来,提着裤子就一溜烟跑掉了,一句话都没留下。
“……”萧潇默默看向梁秋白,“这是被你吓跑的吧?”
“毫无疑问,肯定是。”陈昭阳也看向梁秋白,面色复杂道:“你自己听听,你那话说出来和流氓有什么区别?我这个队友听了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别提别人了。”
梁秋白:?
不是,她说什么了?怎么就成流氓了?这个世界耍流氓的标准这么低的吗?这要是算耍流氓,那她以前逗同门师兄弟时说的那些话算什么?
但为了避免坐实流氓的名号,她还是选择把这些质疑咽进肚子里,改口问了个正常点的问题:“刚刚那个人,他不会回去通风报信吧?”
他们本就是来偷袭的,如果这人回去传信,那他们就白忙活了。
萧潇说:“放心吧,他没那胆子。模拟器指示灯一熄灭,他身上的所有通讯设备就会进入静默状态,不提示下线,也不能传递任何信息。如果他不想积分被扣光的话,就只能走专门的复活通道回复活区候场。”
陈昭阳补充道:“毕竟,真正的死人是不能说话的。”
梁秋白缓缓点头。
连人死后的动向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场演戏的规则还是挺完备的。
“好了,我们继续前进吧。”萧潇往那位同学过来的方向看去,“既然能在这里碰到蓝方的人,就说明我们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随时要做好开战的准备。”
“嗯。”
于是几分钟后,五号点的核心地带多了三个蹑手蹑脚的入侵者。他们躲在树丛后面,远远观察着不远处那片遍布树桩子的平坦草地。
即便是梁秋白也看得出来,这块草地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为开辟出来专门用来当战略点的。
草地上,最粗壮的那个树桩子上插立着一面旗帜,旗杆顶部除了旗帜本身,还装载了一块和模拟器指示灯材质类似但个头远远大于它的巨型指示灯,底部则放置了一台用于控制指示灯颜色的控制器。
而那控制器边上,就是两名手执长枪躲在掩体后面的蓝方成员。
陈昭阳将面前的树丛拨出一条细缝,仔细观察附近后,低声疑道:“只有两个人?”
“三个,”梁秋白也压低声音道,“另外一个已经被你淘汰了。”
陈昭阳说:“那也太少了点吧?”
萧潇沉吟道:“看来我们的策略是对的,他们的确没料到我们会绕后来拿这个点。机会难得,你们一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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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同时拿下,别给他们留传信的机会。”
陈昭阳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抱着枪俯下身去。
梁秋白则出言提醒道:“先说好,我枪法一般,你们可别抱太大希望。”
这已经是大幅美化过的说法。实际上她根本不会用枪,所有操作都是通过观察陈昭阳的动作模仿着学来的。至于学成了几分,那就不好说了。
“没关系,尽力就行。”萧潇说,“待会儿去占点的时候会触发通报,蓝方指挥迟早会知道这边的情况。只不过,如果能一次性解决掉他们,我们的操作时间会更充足些。”
得知容错空间还算大,梁秋白放下心来。她拉动枪栓,俯身瞄准场中一人的头盔,低声对陈昭阳说:“右边归我,你打左边那个。”
“OK。”陈昭阳微微调整枪口朝向,眯起左眼问:“准备好了吗?”
“嗯。”
“听我口令,”陈昭阳开始倒数,“三、二、一、打!”
压着“打”字的尾音,梁秋白猛扣扳机。
砰砰几声连响后,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几声“卧槽”,草地上冒起了蓝色的烟雾。
与此同时,梁秋白感觉到胸口微震。她低头一看,见胸前的模拟器指示灯闪烁了两下,而后恢复常亮状态。
这是……成功获得积分了?
“漂亮!”
萧潇的称赞印证了梁秋白的想法。
陈昭阳也扭头看她,意外道:“你这枪法也不一般啊,怎么那么谦虚?”
如果只是被一个人夸,梁秋白会觉得那只是场面上的客气话,可现在萧潇和陈昭阳都说她打得好,那八成就不止是客气话了。这让她一时信心大增,觉得手中这枪用起来也挺简单,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想找个机会再试试手。
萧潇从腋下掏出手枪换上弹夹,交代梁秋白和陈昭阳:“我现在去占点,你们俩呆在这里不要动。一旦有其他人靠近战略点,不用管我,就地射杀。”
她再次强调:“一定记住我们的目标,占下点就撤,不要恋战。”
“明白。”
萧潇便不再啰嗦,一路小跑进入草地,翻过障碍,登上场地中间最大的树桩。
还没来得及退场的两位蓝方成员见她直奔控制器而去,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五号点虽然没几个人驻守,但它毕竟在家门口,就算被敌方一时占领,指挥处也能立刻从其他方向调人过来,花不了多少工夫就能顺利抢回。
这人抢哪个战略点不好,非要想不开来抢五号点?
已经站在控制器前的萧潇当然没工夫理会这两个已经被淘汰的人。她从胸前模拟器边缘抽出一条连接线,插入控制器接口中,而后大掌一挥,重重拍在控制器的占领按钮上。
与此同时,红蓝双方指挥处齐齐收到一条电子播报。
“双方指挥请注意:系统已收到五号战略点归属权变更申请,现在正式启动归属权变更流程。”
“若本次变更未因故终止或中断,五号战略点将在三十秒后正式归属于红方阵营。”
12. 新生演练(五)
三十秒并不算长,即便是离五号点最近的蓝方小队也来不及赶到现场中断占领过程。
三十秒也不算短,已经足够让蓝方指挥了解战场形势变化,及时作出判断并定下基本的应对策略。
他们第一时间在频道内通报了五号点正在被攻占的消息,并建议附近的小队尽快赶往现场支援。
小队积分本就获取不易,五号点又身在腹地、势在必得,毫无疑问是个稳赚不赔的挣分好机会。所以离得不算太远的小队基本都起了去现场碰碰运气的心思。
其中有支队伍刚脱离复活期不久,原本就要按计划途径五号点前往三号点增援。收到指挥处消息时,他们正在五号点附近,一抬头就能看见那旗杆上硕大的指示灯。
指示灯正在红蓝两色间疯狂闪烁,告诉每一个看到的人,战略点正在变更归属权的过程中。
归属权没完成变更,那就还有挽救阻止的机会。他们飞奔过去,一眼瞧见了身处控制器后的萧潇,当即举枪瞄准。
“砰砰砰——”
三枪连射后,空弹夹被弹出弹仓。梁秋白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赶紧从怀里摸出一组新的模拟弹,塞进去卡死,重新拉动枪栓进入瞄准姿态。
刚刚那几枪射出去后,她没看见蓝色的烟飘起,也没感觉到胸前模拟器的震动,自然知道自己没能射中敌人。可等她换过弹夹再来搜寻时,却完全捕捉不到那几个人的身形了。
“他们躲起来了。”梁秋白眯着眼说。
陈昭阳忍不住啧声:“这都能躲开,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反应快,还是说他们运气好。”
“或许两者皆有吧。”
说着,梁秋白的视线往上飘。
场地中央的旗杆上,硕大的灯球已然停止闪烁,正式转变为红色常亮状态。屈身躲藏在控制器后的萧潇也已整理好胸前的连接线,隐蔽地向梁秋白的方向打手势,表示自己已准备好撤离,需要队友掩护。
梁秋白收到信号,立刻提醒陈昭阳:“不能再贪积分了。蓝方的支援很快就会到,准备接应萧潇,我们马上往三号点转移。”
“了解。”
两人小心从地面爬起,分别找一棵粗木作为掩体。确认自身安全后,他们一齐对着那片草地漫无目标地发射模拟弹。
枪响声瞬间捕获蓝方小队的全部注意力,也让他们得以准确地判断出声源的位置。
“在那边!”有眼尖的人瞧见两支枪口,高喊道:“就两个人!干掉他们!”
话音未落,新的枪响便已加入战场,草地两边的人互相对射,飞沙走石,树影婆娑,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
萧潇在控制器后等待已久,也终于成功钻到空子。趁着无人留意控制器这边的情况,她一个腾跃扑向旁边掩体,确认没有被盯上后,径直向最近的树丛奔去。
见萧潇已安全离开视线,梁秋白立刻朝陈昭阳偏头示意:“我们撤!”
不间断的弹雨追击中,两人躬身钻进灌木丛,朝着无人的四号点方向快速撤离。待到蓝方小队终于越过草地追入树林中时,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可恶,”来人痛惜道,“多好的机会,竟然让他们溜了。”
另一人冷静道:“算了,先不管他们,赶紧去把战略点抢回来,那个才是积分的大头。这边的情况我已经跟指挥处报告了,他们会盯着那几个人的。”
“喏,还不等你提呢,他早就过去了。”又一人道,“说来我们这次运气还不错,刚出复活区就轻轻松松挣下五分,是个好兆头。”
“嗯?”
“你嗯什么?我又没说错。和之前比起来,这次的分确实挣得挺容易,就是可惜没拿下那两个家伙,不然真算得上是大赚一笔。”
“没说你错了。我刚刚收到了指挥处的临时通知,说计划有变,让我们原地休整,等附近其他队伍集结到位之后再一起前往三号点。”
“什么意思?三号点又不缺人了?”
“应该不会。现在大部分队伍都在一号点收割人头,三号点应该没多少人,不然我们也不会刚复活就收到支援三号点的指令。”
“诶?这就有点怪了吧?”
“……确实。”
“嗯……你们说,这是指挥处的意思,还是韩晟的意思?”
“那还用问?肯定是韩晟的啊!指挥处那几个人不就是他的传话筒吗?”
“如果是他的意思,那待会儿咱们在三号点大概率还能再赚一波人头分吧?”
“应该是的。那咱们就在这里歇会儿吧,他应该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
在树林里狂奔几分钟后,梁秋白回头确认没人跟上来,才渐渐放缓脚步。
她还没停下站稳,后头的陈昭阳便刹车失败,一个跟头栽在她脚边,然后就地躺倒,下意识捂着胸口蜷缩身体,大口喘息着,一副快要完蛋的样子。
梁秋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情况紧急,自己乘着轻身诀只顾一路狂奔,完全没想到要照顾一下身后的陈昭阳。他一介凡人,又没有修为,天知道是怎么撑到现在都没掉队的。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梁秋白赶紧蹲下来扶起他,问道:“你还好吧?”
陈昭阳面色铁青,明明感觉头晕眼花、呼吸困难、双肺爆炸,连掀起眼皮都费劲,还偏要开口讲话:“你、你想谋杀,就直说——唔——”
见他马上就要呕,梁秋白连忙按住他胸口:“停停停!别说了!”
一部分灵力自她掌心注入陈昭阳体内,在她的控制下缓慢将他浸润。
她体内灵力毕竟是炼化天地灵气所得,凡人虽然不能直接吸收,但沉浸于其中一样能有恢复身体的效果。
但陈昭阳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试图躲开那种奇怪的感觉:“你对我做了什么?”
梁秋白怕他真因为自己一时失察一命呜呼,根本不理会他那无力的挣动:“别乱动。待会儿和萧潇汇合之后,你也不想我跟她说,你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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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子底下累晕过去了吧?”
陈昭阳顿时一僵。
他在体能上比不上一个普通女生也就算了,还因为不想丢面子被嘲笑,硬是一路强撑着一口气跟上她的速度,以至于最后脱力累晕了过去?
天哪!这要是说出去,让别人听到了,那真是丢人丢大了!
想到这,陈昭阳老老实实不动了。
当然,他也没有力气再动。
人在放松时,经络处于舒展的状态,受灵力浸润时的恢复速度也更快。不消片刻,陈昭阳身体的疲惫感便褪去大半,他明显能感觉到,那些已经逝去的力量又回到了他体内。
他支着身体缓缓坐起,抬手握拳、放松、再握拳,而后看向梁秋白:“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一次,他是认真问的。
但梁秋白只是抬手收回灵力,状作不知情道:“嗯?我没干什么啊。你不是说你恢复能力很强吗?我只是强迫你躺下休息了一会儿而已。”
陈昭阳能听出来,梁秋白不想说真话。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他恢复能力的确是很强,但那也还在正常人的范围内。可刚刚那算什么?返本还原复旧如初?就是去那装满营养液的休眠仓里躺一晚,恐怕也没这么好的效果吧?
可梁秋白不愿意说,他身为受益者当然没道理逼她说。他只能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当做幻觉。
“……行。”他最终开口道,“我休息好了,我们去找萧潇吧。”
梁秋白满意地点点头,觉得陈昭阳还算懂事,没她之前想得那么不堪用。
他们起身向三号点方向前进,在途中成功与萧潇汇合。
“路上耽搁了?”萧潇问。
“嗯,他在树林里摔了一跤。”梁秋白扭头看向陈昭阳,“对吧?”
陈昭阳面色复杂:“……说好不提的呢?”
萧潇笑起来:“摔了就摔了嘛,谁没在演练场里栽过两次跟头?多正常的事,不用不好意思。”
“那你说这话时就不要笑啊。”陈昭阳眼神怨念道。
“哎呀,好好好,不笑,我不笑就是了。”萧潇收敛了几分笑意,转而说起正事:“我们刚刚在五号点的袭击很成功,不仅成功赚得了5分的小队积分,也打乱了蓝方的节奏和阵型。楚修平刚刚告诉我,一号点位的蓝方成员正在陆续撤离,而且其余几个点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人员调动。”
“是个好消息。”梁秋白点头道,“我预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把一号点收回来了。”
陈昭阳在脑中盘算着:“我们现在有31.5分的小队积分,如果一号点到结算时仍然归属于我方,我们的基础分数就能达到41.5分。”
“就算这样,距离及格线也还差18.5分。”萧潇提醒道,“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得抓紧点。”
“那就不多说了,先去三号点。”梁秋白提议,“赶在他们人员到位之前先拿5分,再谈其他。”
13. 新生演练(六)
与藏匿于树林中的五号点不同,三号点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民居群落,是五个战略点中唯一一处曾有活人长期居留的地方。
只是百年过去,这片失去人气的民居群也不复当年模样,墙皮脱落,瓦砾破裂,摇摇欲坠,只有风蚀的痕迹经年不衰,为这片演练场增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梁秋白握紧长枪,蹲坐在发黄的院落墙角,勾着脖子往身后看去。
她身后是一条黄尘遍布的巷道,巷道里空无一人,唯有混迹在尘泥中的杂乱脚印格外引人注目。她凝神仔细观察一番,见那些脚印上还覆有一层薄薄的新尘,明显不是新留下的。
“应该是上半场争夺三号点时留下的。”萧潇推测道,“当时就数巷道里战况最激烈,肯定留下了不少脚印。”
陈昭阳听了,忍不住叹一口气:“当时怀青提议用人头换时间,我们也算是下了血本才把三号点抢到手,结果一天不到,就又给蓝方送回去了,真是……唉。”
萧潇微微蹙眉,无奈道:“陈昭阳,你真该改改这不分场合唉声叹气的毛病了。三号点丢了又能怎么样?我们再抢回来就是了。这才第四天,演练还没结束,我们还有时间,不要那么悲观。”
陈昭阳摸摸脑袋:“你说得对,我这毛病确实不太好,是得改。”
梁秋白突然回过头,打断他们俩的对话,“你们觉不觉得,这里给人的感觉有一点奇怪?”
萧潇微顿,问道:“你是指什么?”
梁秋白说:“三号点是场地最大、占地最优的核心战略点,内部巷道路径复杂,障碍多种多样,属于典型的易守难攻地形,对吧?那按道理来说,为了防止被我们这样的人偷家,蓝方怎么也会安排几个人四处巡逻吧?这条巷子也算是一条通往中心区域的主要通道,怎么会全是旧脚印,一个新脚印都没有呢?”
“说的也是哦……”陈昭阳也伸长脖子看了看巷道里脚印,“而且萧潇,你之前不是跟我们说,蓝方在三号点也有人员调动吗?如果有人离开的话,应该也会有新鲜脚印吧?”
萧潇想了想说:“楚修平说,有人看到部分蓝方成员离开三号点往五号点方向去了,而我们为了避免和他们正面撞上,是从四号点方向绕过来的。四号点已经被封闭,没多少人会在这个方向上活动,没有那群人的脚印好像也很正常?”
“的确,这样也说得过去。”梁秋白思索道,“或者他们为了腾出人手来,选择了收缩防卫圈,只在战略点控制器附近安排人守卫,就像之前五号点那边的情况一样。”
“所以,我们现在的行动目标依然是趁其他方向的回撤支援还未抵达,先把三号点占领下来。”萧潇拍拍梁秋白肩膀,“走吧,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梁秋白点点头,不再瞻前顾后,往空中那个蓝色灯球的方向跑去。
三号点的旗杆伫立在整个民居群落最中央的那间大院里。为了不惊动驻守在院里的人,梁秋白她们特意绕路至后巷角,打算偷偷攀上墙顶先望一望风,在决定后续行动方案。
石墙边,陈昭阳自觉把手中步枪丢给梁秋白拿着,自己则侧身对着石墙,一前一后张开双腿,微微蹲下,而后双手握紧前申,向萧潇点头示意。
萧潇便扶着墙抬腿踩在他手上,借着他一瞬间往上送的力一蹬,扒住墙顶,成功攀了上去。
坐稳后,她抬起头往院中看去。
这里是三号点的正中心区域,是归属权控制器的所在地,也是红方阵营曾用人头换时间、换空间,宁可下血本也要率先抢到手的核心战略点。
而此刻,它空空如也。
没有人,没有防备,也没有埋伏。
这就是一个敞开了大门、仿佛写上了“任君采撷”四字的空院子。
萧潇双眼睁大,满眼的不敢置信,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期初是意外,是震惊,是不解,而后一切褪去,只余怒意渐渐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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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心头。
“萧潇?怎么样?”
见萧潇上去之后半天没有反应,梁秋白试探着问了一声。
萧潇回过神,低头向还等在墙下的两人摇摇头,而后抬手轻摁住耳麦。
“楚修平,”她的语气十分生硬,“一号点现在是什么情况?拿下了吗?”
耳麦中的楚修平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简略回道:“还没有。”
“你之前不是说蓝方的人已经分批撤离了一号点吗?就算还没完全撤离,我们的人现在应该也比他们多才对吧?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拿下来?”
楚修平觉得她这话听来像是质问,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萧潇,我知道你想挣积分,但现在这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吗?还是说,你觉得顶级强攻手和普通作战人员在一线的战力能划等号?”
心中猜测应了七七八八,萧潇不由得冷笑一声:“韩晟还在留一号点没走,是吧?”
“对,没走。”谈起韩晟,楚修平明显烦躁了不少:“一枪一个、一枪一个,靠,我就没在场上见过这么生猛的人,太夸张了吧?学校分阵营的时候真的考虑过战力平衡的问题吗?我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从业多年的狙击手了!”
听他语气越来越暴躁,萧潇的情绪反而变得平静了些,她静默片刻,竟还有耐性安抚他了:“楚修平,你要搞清楚,你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只管执行的一线小队队长了。你是阵营指挥,你不能只盯着一个战略点看,更不能只盯着一个人看,你得看大局。”
萧潇提醒他:“我们能抢的不止一个一号点。”
耳麦里的人没有立刻回应,但萧潇知道他还在听,说:“现在派人来三号点,记住,一定要低调。还有,想办法干扰韩晟的判断,让他以为我们要继续死磕一号点。”
她偏过头,看着旗杆上那个蓝色的指示灯球,眼神渐渐犀利:“他既然敢把这个点让出来,我就不可能再给他抢回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