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置换系统:吾本狂徒》 第一章 每次搞事情,都令人伤神 赵东阳盘腿坐在岩石上,叼着香烟,眼神恍惚。 这是一处断崖,水镜寺的后山,山高林密。 这支香烟后,赵东阳便要纵身跃下,了结此生。 掏干净身上最后几张钞票,许了愿,似乎就没什么遗憾了。 不求签,求了也没啥意义。 可是,直到香烟屁股烫到嘴唇,赵东阳也没有起身跃下,非不敢为,而是犹豫。 轻生这种事情,他干过不止一两回了,可是回回都没死成,还惹了一堆麻烦。 这次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心里又感觉对山门不敬,怕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吧? 远山如黛,还有云雾氤氲,这世界其实真的很美好。 死都要死球了,想那么多?! 啵的一声,赵东阳吐掉香烟屁股,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撑岩石,发力,然后纵身跃下…… 青色山岩和翠绿的植被在视线中飞速翻转,赵东阳不想闭眼睛,就是发狠的想看着自己究竟会被摔成何等凄惨模样。 一根横呈的粗大枝丫在视线中急速放大,还来…… 再如何发狠,赵东阳的眼睛也不可抗拒的闭上了。 噗嗤,咔嚓,身躯剧烈碰撞,然后又像骤然失重一般荡来荡去…… 可能坠落时,赵东阳的身姿缺乏从容,或者有点猥琐,被向上斜生的树枝从后腰贯穿到了脖领。 所幸,粗糙的树枝只伤到了赵东阳后背的皮肉,没有更深入,否则真就如愿以偿了。 加绒的运动服很有弹性,也很有韧性。 赵东阳被挂在树枝上整整两天,后被采药的大和尚发现,连忙喊了人,报了警,消防战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下来。 …… 在医院,赵东阳只待了一天,然后在第二天半夜,趁护士不备偷偷溜走了。 感觉没啥大事,而且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室友永强在围墙外接应,一切顺利。 跳崖都跳的这么辛苦,临了还像做贼一般,丢不起那人。 永强头大如斗,这是他第二次替赵东阳擦屁股。 上次赵东阳在出租屋里烧炭自杀,结果四面漏风的出租屋差点被付之一炬。 幸亏永强回来的早,发现火情,及时扑救报警,这才免于一场灾难。 不过,事后赵东阳被揪到派出所,审查、笔录连带批评教育,折腾了两天才被放回来。 “我说哥呀,咱能不能消停一段儿?” 永强再如何装的平静,也必须旧话重提。 赵东阳的颓废和厌世至少有小半年了,后来怀疑是抑郁症,可在医院并没查出什么毛病。 第一次出事,永强作为唯一的哥们,跟他苦口婆心的聊了一个晚上。 可没过一个礼拜,赵东阳便跑到郊外跳河了。 好话拦不住寻死的人。 两次以后,永强也烦了,有了搬走的想法,可一想赵东阳的遭遇又于心不忍。 勉强留下来,期望随着时间的流失能让好友走出困境,可嘴皮子磨破了,也真说不出什么新鲜词了。 “这回彻底消停了。”赵东阳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永强张大嘴巴吓了一跳,怀疑耳朵听错了,更怀疑赵东阳的病情是否加重了。 “放心,说消停就消停。”赵东阳重复一句,然后举目四望。 简陋的出租房内,除了一张高低床,一张桌子,一台坏了不知道多久的电视机,两把椅子和刨花板衣柜外,只剩下几堆破烂,再无他物。 “自个的屋子,你找啥?” “饿了。” 饿了?好事情。 永强不得认真对待赵东阳的表态,看来这回真的消停了。 每次搞事情以后,赵东阳不是坐着发呆,便是蒙头大睡,这是第一次说饿了,大好事! 即便现在是深更半夜,永强也想办法跑出去,在夜宵摊上弄了些吃食,犹豫再三还搞了一瓶白酒。 吃吃喝喝,容易缓解和释放情绪,但愿这场熬夜酒能让赵东阳告别过去十分糟糕的小半年。 第二天,艳阳高照。 永强起来后看见赵东阳还在沉睡,确认没什么异常,便轻手轻脚的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上工了。 永强的工作很辛苦,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挣个踏实钱。 一整天下来,永强除了吃中午饭,就上了一趟厕所,几乎没闲着。 两个电瓶在站里充电,轮流倒腾,到傍晚收工,电动车仪表显示里程153公里。 永强放弃了晚间接单的丰厚奖励,完成任务着急赶回家,就是担心赵东阳。 中午最繁忙的时候,他忘了打电话,虽然留了三十块钱在桌子上,可不知道东阳这厮情绪怎么样,有没有吃午饭。 连发几条消息不回,永强这才想起来,赵东阳跳崖时,手机是不是给摔没了? 火速杀回城中村,拐进村里东头最偏僻的小巷,在小巷深处最破烂的一栋二层小楼下停好车。 永强拎着外卖冲向紧挨小楼的一间糗逼的砖瓦平房。 推开门,永强不由的愣住了。 赵东阳正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新闻联播刚刚结束。 “我去,电视机抽风了?”永强大为意外的同时,悬着的心也很快落地。 “这电视其实没毛病,稍微捯饬一下,换个高压泡就好。” 赵东阳轻描淡写的解释,目光却瞄向了永强手里的外卖。 他其实没有告诉永强实情,昨晚在医院的时候,他觉醒了系统。 在医院里刚清醒时,赵东阳摸出手机,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诡异的APP,鲜红色、倒心型的图标,两个白色的圆圈点的不是地方,远看像个猴子,近看像个鬼。 没有文字说明,点开之后,只有一个简单至极界面,淡蓝色的背景,中间三个长条形的横框。 可看到这个界面后,赵东阳的脑子自然而然与之产生了某种联系。 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某些思维意识在界面上的具体反应。 很古怪。 最初以为做梦,赵东阳用手掐脸,用头撞墙,却发现一个实实在在的系统,就印在了脑子里。 “人生置换系统”,听上去挺唬人的,三个灰色的长方框代表三个选项。 第一个方框:幸福人生,踏实平安。 第二个方框:精彩人生,敢闯敢拼。 第三个方框:辉煌人生,你值得拥有! 除了这三个方框,右下角还有几行小字说明:只有一次容错机会,首次选择后,如果反悔或遭遇挫折,难以完成积分的,可以在接受一定挑战后重新选择,第二次选择成功,以往的人生将被置换,一切都从零开始。 斯~挺邪门。 赵东阳挠了挠头,还真有点犹豫,很向往精彩人生,看着繁华都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白领丽人,赵东阳曾经还是有过梦想的。 可是,一连串的不幸遭遇,让赵东阳渐渐封闭了心性,所谓精彩人生,搞不好像就刚出锅的豆腐,白花花的好看,烫嘴。 至于辉煌人生,太遥远了,就像炸上天的绚丽焰火,的确辉煌浪漫,可转瞬间就没了,拥有个屁。 于是,赵东阳选择了第一个方框,幸福人生。 幸福平安,踏踏实实不好么? 第二章 开启人生幸福之路 叮!系统回应:幸福人生,选择成功,请选择以下初始技能,有助于提高自身,获得积分,助力你在幸福的道路上一路前行。 界面上的灰色光条一闪,弹出一个暗红的圆形大罗盘。 罗盘上的每一个空格上都写了生活和职业技能的名字:饲养、种植、修理、烹饪、跑腿、驾驶、会计等等,多达六十项社会上司空见惯的工作技能。 太LOW了,赵东阳撇撇嘴。 他原本就干过跑腿送外卖,和永强还是同一个站的,多劳多得,吃辛苦赚钱,挺好的。 可是刚刚干了一个月,赵东阳骑车便撞倒一个老太太。 倒霉催的,前后给人家赔了小一万,工资全搭进去,还问永强借了一些,到现在都没还上。 从那以后,赵东阳的运气似乎就变得非常糟糕。 换了两三个职业,每一个都是刚刚有点起色,就立马出问题、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惹祸赔钱。 否则赵东阳的心态也不会一下子变得无比颓废。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因素,促使赵东阳从颓废到轻生,还有更多的原因。 赵东阳想跳过初级技能,看看中级是什么样的,可惜跳不过去。 无奈之下,赵东阳想起自己在技校学的就是电器专业,索性选了个电器修理。 当然,上学时吊儿郎当,基本没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进了电子厂,哪怕是枯燥的流水线,也必须培训,否则一窍不通。 回想学生时代,赵东阳不怪职校学风差,只怪自己没努力。 可当赵东阳确定选项后,脑袋瓜里立刻涌来海量的信息。 电器、电路知识,不止是纸面理论,还有各种实操案例,各种家用电器,小到灯泡手电筒,大到冰箱空调等等,数百种之多。 一通头昏脑涨,叮的一声,把赵东阳勉强敲清醒了。 系统说明:初级技能选定,向着你的幸福生活出发吧,系统对初选者奖励10点。 赵东阳苦笑,该死的鸡肋系统。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次重新开始。 白天,借着永强出门上班,赵东阳就瞄准了桌子上那台老旧的电视机,拿它练手,试试看。 大屁股的老旧电视,现在城里人家已经很少有了,可在鱼龙混杂的城中村依然有些市场。 房东把这台老疙瘩扔在这儿,只是充当摆设,落灰用的。 找了螺丝刀,打开后机盖,用排笔刷掉经年的灰尘,即便没有万用笔,赵东阳查看了一小会儿,也找到了问题所在,高压泡被击穿了。 为了验证判断,赵东阳拿了永强留给他的三十块钱,跑到城中村的五金杂货铺,还真买到了一个同款同型号高压泡,一换上,电视机立马就好了。 这项技能貌似也不赖。 如此一个过程,赵东阳当然不能跟永强说。 上技校的时候经常看小说,什么穿越、重生,系统啊等等,吹得神乎其神,呜丢呜丢,可多半都是挂掉后才拥有的能力。 小说里的事儿,自然当不得真。 可是赵东阳却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一次的轻生中真的死过一回了? 同样的话,后来说给水镜寺的大和尚听,对方差点拿扫把把赵东阳打出山门。 “你比我强,咱俩一个班的,我可啥也没学会。” 永强也没多想,张罗着吃晚饭,照例准备了一瓶酒。 修个电视机,说不定赵东阳有天分,也或者说是误打误撞,重要的是,有事干,不要总想着寻死觅活,比啥都强。 “要不,我明天跟戴站长说一下,下周你还回来上班?” 趁热打铁,永强不想赵东阳空闲下来胡思乱想,建议重干老本行,哥俩一起送外卖,安稳攒钱。 “我想开个电器修理铺。” “啥?修理铺?”永强很意外。 “对,修理铺,修电器。” “我说哥,会修一台电视机,并不意味着你会修所有的电视,而且,电器这个词,对你我来说都太大了点吧?” “就是想试试,外卖,我真的跑不来。” 永强沉默了,知道赵东阳有心里疙瘩。 上回被撞的老太太,其实没啥大事,到医院擦点药水,休息几天就好了,可非要检查来,检查去。 对方家里人也是超级能闹腾,东阳被搞得十分疲惫,只好认了。 末了,老太太还赖着住了三天院,连医药费带营养费,硬是从赵东阳手里斩下八千二。 窝心。 “也行,那就试试。” “说好了,搞不下去,就跟兄弟说一声,戴站长好说话。” 永强给两个小杯子满上酒,然后从随身的腰兜里找出一部手机,拍在桌子上,“我以前用的,换了个电池,别嫌弃。” “等有活泛钱还你。”赵东阳也不客气,拿了手机。 他自己的手机暂时揣兜里没拿出来,那个APP太邪门,暂时还不能让永强知道。 “启动资金要多少?” 犹豫了半天,永强还是问出了这句话,他不是抠门,至少对赵东阳从来没抠门过,否则这小半年里,他早就找借口搬离出租屋了。 可永强需要钱,需要挣很多钱,平时也省的厉害,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因为家里五口人,永强是唯一一个正经上班挣钱的。 母亲操持家里,顺带还要摆弄一亩多地,大妹妹刚上高中,小妹妹小学没毕业,父亲因为工伤,已经在家养了小两年了。 相比之下,赵东阳的家境更差,否则两个人不会刚毕业,就一闭眼睛被人忽悠进了电子厂。 着急挣钱呀。 从职校到电子厂,赵东阳一直护着永强,架没少打,祸也没少闯,每回出事儿都是两个人一起扛,日子就是这么慢慢熬过来的。 “我算了算,五百块差不多。”赵东阳美美的喝下一口酒水,抹抹嘴道。 “嗯?你在说笑话?” 五百块够干个啥? 城中村再破烂,一个临街的小门脸,月租金也要两千块,押一付三,这就八千块了,还不算其他的。 永强已经决定,原本过两天寄回家的九千块全部借给赵东阳,不够的部分再想办法。 “先不用租门面,练摊。”赵东阳摆摆手,“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儿”。 “我跟隔壁的陈老六说了,租他的三轮车,一天两块钱,先租一个月,反正他那辆备用的破车,闲着也是闲着。” 陈老六认钱不认人,尽管赵东阳几次搞事情,被邻居们另眼相看,但陈老六不管谁是谁,给钱就好。 赵东阳继续道,“剩下的钱,做个招牌,购置一些基本的修理工具,常用的电子元器件,小打小闹,足够了。” “兄弟之间,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永强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绝不客气。”赵东阳斩钉截铁。 尽管话是这么说,永强还是不踏实,好说歹说,让赵东阳重新登陆快付宝,然后转了两千块。 第三章 维修老板是从山上下来的狠人 次日,永强赶早起来上工时,赵东阳已经不见人影了。 花了一个小时,赵东阳搞定了一系列事情,清理陈老六的破旧三轮车,擦拭干净,修理把手,给扎屁股的坐垫垫上软布,给轮胎打足了气。 捡了块被丢弃的小黑板,稍稍加工修理,便成了一块招牌。 在隔壁小巷,赵东阳砸开了五金杂货铺的店门。 花了不到五百块钱,赵东阳便买好了电器修理所需的常用耗材和工具。 各种型号的电线、开关、电洛铁、万用表、电工钳、电工刀、带头灯的眼罩、镊子、剥线钳、电工胶布等等,足足两大包。 这些还远远不够,只能一边做着,一边补充。 大早上的砸门,店老板原本一头恼火,可瞪眼一看是赵东阳,刚骂到嘴边的话立刻咽回到肚子里。 赵东阳真算不上名人,但是闹腾过几回后,附近的邻居都认得他,鱼龙混杂的城中村根本藏不住事儿。 至于好好一个小伙子,为什么又烧房子,又跳河的,流传着各种版本的风言风语。 最夸张的说法,把赵东阳描述成为一个刚从山上下来的狠货、屡教不改的吸毒人员。 总之,这样一个很邪门的人,不好招惹。 杂货铺老板尽量把干瘪的脸皮挤成笑容,只是米黄色的眼屎还挂在上面,未免失了点诚意。 “再拿两根粉笔。” “粉笔不要钱,要多少拿多少。” “那就谢了,回见。日后还要多麻烦你。” 赵东阳拎着东西走人了,店老板的心思也活泛起来,正好他老婆端着刷牙缸出来。 “谁这么神经,大清早敲门?” “嘘,你小声点。”店老板瞪圆了眼睛,直摆手,“破烂巷里的狠货,买了一大堆工具耗材,说是要开修理铺。” “他?”老板娘瞪大了眼睛,“你信?” “当然不信。”店老板直摇头,“该不会要搞什么破坏活动吧?” “你嘴巴给我捂紧点,祸从口出。” “我就是这么随便一想,上次一个家伙从老肖那里买电线,你猜做什么?” “做什么?” “做电雷、管,派出所找到老肖的时候,把他吓了个半死。” “啊呦,我的天啊,那你还敢卖给他?!” “你别叫啊,我就随便想想,又当不得真。” “不行,你得给我问清楚。” “捕风捉影的事,我怎么好直接开口?” “我不管,现在就去问。” “你当人家傻子啊,会跟你说实话?” “那怎么办?” “我又没开收据,到时候不承认就完了嘛。” “……” 赵东阳回到破烂巷,把买到的耗材用纸盒子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用根粉笔,在小黑板上写下了家电修理四个大字,正楷。 大字下面用小楷,是很简单的修理项目,以及收费标准。 小家电(半导体、微波炉、风扇、电饭煲、电吹风等),维修费5-15元/件; 大家电(冰箱、电视机、空调、洗衣机等)35元/件,如需上门,3公里以内不收上门费; 电脑,开机费50元/件,修理费80-100元/件,手机面议。 以上,所有电器更换的零部件另行按成本价收费。 反复看了看,还像那么回事儿,这些都不用费心思,地上随便捡个小名片,上面都有,赵东阳只是把价格适当的减了一些。 一切准备停当,吃早饭,包子稀饭塞了个大饱。 上午八点半,城中村西北口的街边上,赵东阳的三轮电器修理摊就算开张了。 这个街口是城中村最宽的一条入口,两边都是店铺,也是晚间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选择在这里,一是人流大,二是街口第二家是烟酒店,赵东阳经常卖烟,算熟面孔,又拍了二十块钱厚着脸皮拉条线,后续电费照付,主要试电器用。 还有,赵东阳是想尽量避开村里另外两家电器修理铺,挨的太近不好。 可能出摊太早,赵东阳抽完了两根香烟,才迎来了一笔生意。 一位买完菜的老太太,拿来了一台很旧的半导体收音机,熊猫牌的,有些年份了。 可能对赵东阳的小摊有怀疑,已经过来过去两回了,最终还是抱着小半导体来试一试。 “只有滋啦啦的声音,不响了,能修不?” “我拆开看看。” 第一单,就是个难题。 “旺来和李喜家的都不给修,说修了划不来。” “这种老物件,可能真不好找配件。” 赵东阳清楚,老太太说的这两家都是城中村的修理铺,可能人家嫌麻烦,也可能找不到元器件。 毕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半导体,专用集成电路不多,大都是二极管、电容、电阻这种独立的元器件和电路板的组合。 这些古老的元器件厂家早就停产了,市面上很难找到。 小心细致的拆开后盖,还不算糟糕,小半导体保养的很好。 赵东阳很快诊断完毕,功放电路没坏,低频三极管出了问题,电容老化失效,更换一下就好。 但是三个爪的三极管很难找,只能在网上查查,或者到主城区的大市场去碰碰运气。 “还是不能修啊?” 老太太很失望,示意赵东阳把机子装好,准备离去。 “要不这样,您要是信得过,把机子留在这儿,我找到配件就能给它修好。 “实在不行,您告诉我一下住址,我找到东西后上门给您修。” “我告诉你我家吧。” 老太太想了想,还是决定带机子回去,毕竟流动摊位,信不过。 赵东阳理解,记了地址。 第一单生意虽然没黄,似乎也不太顺利。 趁着没顾客,赵东阳用手机在网上查了查,几个电商大平台都没有货,唯一的指望就市区的大市场了。 正在犹豫是不是要立刻赶去,又有新生意上门。 “老板,这个能不能修?”一位大妈,拎着一个电饭煲过来。 “当然能修。”赵东阳说着话,将电饭煲接过手。 杂牌的,不带智能芯片,这种很好修,无非是温控保险和电路的问题。 “修一下,要多少钱?”大妈问。 “明码标价,5-15元,这件就10元,如果要换元器件,按成本算钱。” “说好了,修不好不给钱。” “这是自然,童叟无欺。” 赵东阳拆开一看,限流电阻、温控保险都没问题,电路断了,焊锡焊下就好,不需要更换任何东西。 熟练操作后,插电一试,没问题。 赵东阳特意把翻盖里的灰尘污垢清理一遍,然后示意好了。 “这就好了?”大妈将信将疑,但插电后,指示灯都亮了,又不由的不信。 “回家一试就知道,我全天都在这儿,出问题找我。” “好好,我回家试试。”大妈接过电饭锅,脸上的表情也舒坦多了。 “说好的十块钱?” “多一分不要。”赵东阳点点头。 大妈爽快付钱,临走又抱怨道,“李喜家的说什么板坏了,要更换,不算修理费,收我五十块,我一百五买的电饭锅,还不如换个新的,这不是讹人么?” 赵东阳一愣,笑了笑没表态。 大妈继续絮叨,“现在的人咋都变成这样了,害,大早上连个稀饭也没煮成……” 第四章 小试牛刀,维修中的猫腻 初入这一行,赵东阳没什么经验,但听大妈的经历,似乎小小的电器修理行当,水也不浅。 又接了两笔生意,都是小家电,一个复读机,一个老式摇头电扇,小毛小病,在赵东阳手里随便捯饬一下就好,各收了五块钱。 眼看没新生意了,赵东阳打算去市区,第一天出摊,首单最好不要黄了。 刚跟烟酒店老板打过招呼,赵东阳还没离开便听见有人喊他,“老板,老板。” 扭头一看,是之前来修电饭锅的大妈。 大妈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好像是电吹风。 “老板,电吹风能修么?坏了好几天了。” “只要是家用电器,都能修。” “电饭锅回去试了没问题,刚好赶上煮午饭,谢谢你。” “不客气,做生意,你付钱,我干活。” “就喜欢你这直性子,还有,我家的空调也不行了,天越来越热,打开后哼哧半天,就是不怎么冒凉气,有空你给看看?” “没问题,我中午有事,下午吃过饭帮你看看。” “那成,我家就住村里前进巷9号,下午啥时候我都在家。” “好嘞。”赵东阳点头,城中村很大,赶巧了,修半导体的老太太跟大妈都住前进巷,正好一勺烩。 说话间,赵东阳已经把拆开的电吹风还原,插电一试,嗡的一声,风力强劲,冷热风换挡也没问题。 “这么快?!”大妈很惊讶。 “五块钱。” “五块钱?你不能吃亏吧?” “不吃亏。” “良心价。”大妈连连点头,付钱,转身还是不忘记唠叨,“上次去李喜家,说要二十,我就没让修,真是人比人不一样。” 赵东阳依然没接话茬,利索的收拾了一下工具,直奔公交车站。 上次骑车撞人后,赵东阳对电瓶车有心理阴影,不过,生意一旦做开后,没有这玩意还真不行。 很顺利,在梧江大市场负一层的一个角落,赵东阳终于找到老式的收音机低频三极管,开张第一单算是保住了。 难得来一趟,赵东阳干脆把能有的、各种型号的老式电子元器件都买了一些,又买了冲氟的气压表、氟罐和连接管。 再跑一趟移动营业厅,补了个电话卡号,回去在招牌上把号码写上,这样把永强给的老手机也用上,人家一片好心,生活、生意两部手机刚刚好。 算算,今天开张花了小一千,收入与之相比少的可怜。 赵东阳倒不着急,刚开始是投入期,很多东西都要添置,否则玩儿不转,只能慢慢来。 城中村的住户,大多都是工薪和低收入人群,家里的老旧电器很多,电器一旦出毛病,多数人家舍不得扔,都是能修就修,能省则省。 所以,需求还是有的。 中午一点钟,匆匆吃了口盒饭的赵东阳赶回城中村。 一点十五分,赵东阳就把老太太的半导体和大妈家的空调给修好了,上门服务,两家一共只收了一百一十五元钱。 令赵东阳没想到的是,下午突然繁忙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大妈给做了宣传,还是小黑板上的便宜价格起了作用,短短一个小时,就接了二十八单生意。 赵东阳忙不过来,主顾们也不急,有七八件小电器就放在了三轮车上,约好了时间拿,就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虽然都是不值钱的小电器,能有这样的信任,也着实让赵东阳的心里一热。 下午四点半,所有单子忙完,每一件小电器又重新焕发了生命,主顾们乐呵,纷纷夸赞,收费便宜,手艺好,一定帮忙宣传。 刚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本想歇口气的赵东阳又有新主顾上门。 一位额头淌汗的油腻大叔,“老板,饭馆里的大空调能不能修?” “什么样的空调?一体还是分体的?立式柜机?” “不是,是那种倒挂在屋顶的,我是盘人家的店,好像是风华牌的,没记住是什么型号。” “不是中央空调吧?” “不是,不是,一台一台,分开的。” “哦,那就是吸顶风管式空调,可以修。”赵东阳点头,风管式空调简单,也算中央空调。 “店在什么地方?不远的话不收上门费。” “就在前面,两百米都不到,龙山小炒。”油腻大叔说着话,伸手指着正前方,正是城中村入口的主路。 这算是最后一单,赵东阳干脆骑了三轮车跟着老板。 今天要早收摊,回去重新整理新买的耗材和工具,要找几个统一大小的盒子分门别类,否则第二天手忙脚乱。 餐馆面积大概一百多平,中间酒柜收银台,两边是就餐区,厨房在后面。 三台风管式空调,呈品字形分布在大厅,内嵌在吊顶里,只露出百叶窗式的出风口,有两台都出了毛病。 “左边这台几乎废了,不到一个月,前前后后修了好几回,昨天开始又闹罢工,中间这台也够呛,大中午的吹热风。” “外机装在哪里?”赵东阳拿着遥控器连续开关两三次,尽管感觉问题不是出在外机,但还是要首先进行排除掉。 “在后面,绕过我隔壁,有个很窄的走道。” “之前修过外机没?” “好像没有,上次维修工说控制板和风气的问题,我也搞不懂。” 听老板介绍,赵东阳心里有数了,既然维修了好几次,说明城中村内的两家维修铺,他肯定都已经找过了。 一直没修好,恐怕有什么说不得的猫腻。 “你找人家继续修呗,他们比我更了解情况。” “哎呀,你不知道,前前后后修了三次,花了我两千大几,结果还是这个鸟样子。 “今天又去找他们,可能当时我情绪不太好,差点吵起来。 “之前我盘下这个店,几台空调才用了一年多,搞不懂为什么总修不好? “算了算了,我着急做生意,这马上就大夏天了,就想着尽快修好,只能换个师傅试试。 “你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说,就是觉得,修几次总要修好吧?” 老板话多,但始终没透露上次找的维修工是哪家,赵东阳笑笑,也没再接茬,重新打开遥控器道,“先看看外机。” “没问题。”老板带着赵东阳出了店面到后面。 三台外机,一字排开,从外观看都算半成新,风扇转动很正常,就是安装的位置太低。 高度不到十公分,地面堆满了垃圾,好几家饭馆的油烟净化管道都在这里集中,混合着渗漏出来的油污,味道十分难闻。 整体环境影响散热,需要清理。 除此之外,外机应该没其他问题。 重新返回店内,赵东阳在裤兜插好工具,麻利的爬上人字梯,打开吊顶扣板,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初步检查,便心里有数了。 中间这台回风管被人为堵上了,四通阀内的电磁线圈被剪断,而左边那台,过滤控制器的线路更是被悉数剪断,典型的电工钳的切口。 一切一目了然,压缩机和气分正常,也不存在电路老化问题。 尽管赵东阳在检查之前就有了怀疑,可怀疑坐实后,心里还是不舒服,也对这一行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忙前忙后一个小时,赵东阳不仅把两台空调修好,还对另一台做了检查和保养,并建议老板带着服务员把外机下面的垃圾清理干净。 再次开机,强劲的冷风扑面,一脑门子虚汗的老板终于露出笑容。 “太感谢了,我站在下面都被吹的打哆嗦,就跟新的一样。” “好手艺!”老板伸出了大拇哥。 “怎么收费?” “保养,更换一个四通阀,补了点氟利昂,一共给二百八吧。” “这么便宜?你不会吃亏吧?” “吃亏的话,我也不接活儿呀。”赵东阳再次笑笑,之前发现的问题也没跟老板说,到底是行业潜规则还个例,不好判断。 第五章 永强出事 赵东阳冒火 辛苦一天,赵东阳骑着三轮车回到破烂巷的出租屋时,感觉前后左右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 都是些爱嚼舌头的邻居,赵东阳根本不往心里去。 之前自己瞎折腾的时候,也着实把人家给唬的够呛。 现在开启了‘幸福之路’。 赵东阳下车,使劲拍了拍车后座,然后把好几袋吃饭的家伙搬进了房间。 “电器修理?这小子又唱的哪出?” “不知道,今天我在西井街路口看见他了,真给人家修电器。” “他真会修?” “应该吧,我看围了好几个老头老太太。” “人不可貌相哦。” “我看未必,要是有这手艺,他干嘛送外卖?还动不动寻死觅活?” “哎,搞不懂,跟他一个屋住的那个黑小子,人倒是实诚。” “别特么瞎猜了,会不会修,明天把我家VCD拿过去给他修,试试就知道了。” “都什么年代?你家还有这种老古董?” “有什么奇怪的?我还收藏了好多碟片呢。” “这么拽?有什么好看的,搞几张?” “滚!” “……” 小平房里,赵东阳翻出了几个鞋盒子,把耗材全部按类别归拢好,工具不好放置,在网上淘了一套电工专用工具箱。 一切搞定,赵东阳给自己下了碗鸡蛋挂面,对付着吃饱就行,永强要到夜里十二点才回来,索性算算账,看看电视。 全天一共花出去一千零二十,收入也还凑合,八百零八块,很吉利的一个数字。 刚捋好账目,赵东阳的耳边便传来叮的一声,随即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淡蓝色的屏幕。 “系统提示,新增幸福生活初级积分828分,其中技能(营业额)积分808分,系统奖励20分,累计积分838分,加油!” 随即屏幕上出现一个简单的表格,除了刚刚提示的积分情况,还有一栏数字,晋升中级积分目标,一百万分。 我去,赵东阳咽了口吐沫,按这种搞法,大概要弄到快进棺材板挺尸才行。 晚上,赵东阳睡的很沉,永强夜里回来,蹑手蹑脚,摇摇晃晃,从门口到床头短短两三米的距离,差点两次摔倒。 他没怎么梳洗便和衣躺下了。 直到早晨醒来,赵东阳发现永强还没上班,才感觉不对头。 “你怎么回事?不上班啊?”赵东阳晃醒了永强。 “上午休息下,不接单。”永强的精神状态不好,半夜没睡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不舒服?” “腿摔了。” “嘿,你起来,我看看摔哪儿了?”赵东阳发现不对头,永强一直内侧着脸说话。 “右腿,没啥大问题,休息下就好。” “别逞能,我看了再说。”赵东阳一使劲,把永强的脑袋掰了过来,好大一块纱布裹在太阳穴附近,不由的吃了一惊。 再仔细一看,永强的右臂上也有几处伤痕,小腿肿的像馒头,立刻不淡定了。 “你跟我说实话,摔的还是被人打的?” “摔的。” “拿我不当哥们?” “不都差不多么?” “起来!”同学加哥们这么多年,赵东阳还不了解么,一把就永强给拽了起来。 “疼,疼,哎轻点……” 躲是躲不过,永强也知道,就是担心赵东阳再犯牛脾气。 事情很简单,但是很气人,晚上一单,因为把地址看错了,永强没跑对地方,只好先把顺路的一单送了,结果迟了十五分钟。 手机好像也出了点毛病,没响,等到看时却蹦出来好几个未接电话。 为了避免误会,永强连忙打电话给订餐人。 没想到对方是个火药罐子,根本不听解释和道歉的话,劈头盖脸先把永强骂了一顿。 永强气愤不过,争辩两句,对方便像被踩了尾巴一般暴跳如雷。 扬言,立刻送来,并赔礼道歉,否则投诉加差评。 永强无奈,就算不投诉,他该送也得送。 一个叽叽喳喳,一点就燃的小女生,量她也折腾不出大花样,受点委屈而已,主要先错在自己。 于是永强并没有特别警惕,到了小区门口一打电话,路牙边蹲着两个人立刻就冲他来了。 一个小太妹,手中的电话还在亮屏,另一个壮小伙,五大三粗。 接下来的剧情,永强打死都没想到。 小太妹不但让他道歉,还要他当面跪着吃掉所点的外卖。 因为送餐晚了,她错过了约会,所有损失都不要云云,就想发泄。 永强当然不能接受这样侮辱的要求。 没想到对方上手就打。 壮小伙先动手,小太妹也跟疯了一般在一旁又抓又咬。 永强吃了大亏,身上有多处伤,尤其右腿,被那个壮小伙用木棍连砸了三棍,电瓶车也给摔了,还好没坏。 太保太妹发泄完,扬长而去,围观者众,却没人挺身而出。 当然,还是有人帮忙打了报警电话,永强才被送到医院。 永强身上其他伤倒没有大碍,右小腿疑似骨裂,恐怕要养上一段时间。 “不在医院治,你为啥还往回跑?” 气愤归气愤,但要捡重点,赵东阳觉得永强太随意,哪能跟自己学呀,动不动就从医院里往外溜。 “半夜急诊,又没拍片子,他说疑似,我就信他呀。” “反正能走路,我觉得没啥问题。” “卧槽!”赵东阳也是服了,二话不说,一把就把永强从床上薅了起来,任他如何说,怎么鬼叫,就扛在肩上,随手拽了个被单,夺门而出。 用三轮车,赵东阳一路把永强拉到最近的医院。 排队、挂号、检查拍片子,一通折腾,结果出来。 还好,没有骨裂骨折,软组织和韧带严重挫伤,赵东阳这才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那个小区的旁边的社区小门诊根本不靠谱,片子都不拍,就说疑似骨裂,让观察,他咋不说老子疑似要挂掉呢?”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永强又开始嘴硬。 “那个小区叫啥名?” “什么啥名?” “小区的名字哎,傻了?” “你要干嘛?”永强很警惕。 “没事儿,就问问。” “忘……忘记了。” 撒谎都不会撒,赵东阳撇撇嘴,没再追问,交完费,拿了消炎药和跌打药,又骑着三轮车把永强驮回城中村。 一上午没了。 不过让赵东阳意外的,手机里居然有好几个未接的陌生电话,他想了想,随便挑了一个拨回去。 “喂,哪位打我电话?” “哎,哎,你是路口那个修电器的老板吗?” “我是,上午有事没出摊,抱歉哈。”赵东阳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小黑板上写了电话号码。 “我说呢,我家空调有点毛病,方便的话帮我看看?” “没问题,请问您地址?” “就这一片家门口的,罗桥那个小街五号,我姓方。” “好的,我记下了,下午一点半准时到。” 挂了电话,赵东阳再拨另外几个号码,无一例外都是要求修家电的主顾,一一记下地址,看来没出摊也要抓紧时间先跑个五六趟。 “可以呀,东阳,这么快就有主顾主动找你?” “都是街坊,凑合着瞎整,边学边弄,人家还给做宣传。” 永强很高兴,赵东阳能有这份心情,比什么灵丹妙药和心灵鸡汤都强,但愿哥们能一直这样在忙碌中走下去。 第六章 互帮互助 增加幸福指数 “我去搞饭,吃完了接活儿。”赵东阳起身。 “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 “瞎说八道,一瘸一拐的别逞能,医生说了静养个一周左右,你给戴站长打电话请假。” “昨天的事儿,站里知道了,发消息就行,不用打。” “马上打,否则老子不走。” 永强无奈,只好当着赵东阳的面,打电话请假。 赵东阳去买盒饭,回来的时候,刚到门口便听见永强在接电话,他犹豫了一下,没推门。 “……还好,今天又去了医院,大夫让我静养几天……” “我没其他要求……对,对……就是让他们赔礼道歉。” “……赔偿我的误工损失,嗯……” “我不知道什么标准……” “……不需要,不用做鉴定,但必须道歉!” “好的……明天上午十点,我没问题……” “谢谢警官!” 派出所来电? 赵东阳确信九成是,想了想又拎着饭盒在外面转了一圈,才再次回到出租屋。 两人狼吞虎咽,都是干力气活的,吃饭过程很少说话,其间赵东阳有意无意的只问了一句,“你说昨晚派出所给做了笔录,有没有下文啊?” “还没有,可能没找到人。” “哦。”赵东阳点点头没再说话。 饭后,看着永强在屋里一瘸一拐的溜达了两圈,然后睡下,赵东阳才收拾干净出摊。 一个下午直到傍晚六点半,忙的头晕眼花的赵东阳才匆匆买了盒饭赶回出租屋。 本想着早点回来,可是手上的单子太多,还剩了十几单排到了晚饭后,甚至明天。 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下午基本还都是大家电,赵东阳骑着三轮围着城中村足足转了两圈。 收入也不错,七百多块,虽然不如第一天,但这可是半天的营收。 跟永强吹牛打屁一番,哥们似乎兴致不高,赵东阳也没多问,拎着工具箱又出门了。 这一干,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半。 回来时,永强已经睡去,赵东阳简单洗漱,爬到上铺盘腿合计了一下,连晚上一起,全天营业额一千出头。 按照这个趋势,一个月的收入恐怕能有个两三万,抛去成本,纯收入至少也有个一万多,比送外卖强。 关键是这一行自由,靠口碑,只要兢兢业业,应该会越来越好。 不出意外,系统又有提示,今天增加积分1080分,额外奖励1600分,累计积分3518。 额外奖励说明:与朋友互帮互助,增加幸福指数。 这样也可以? 赵东阳哭笑不得,不过也挺好,尽管依然看不到升级的希望,可毕竟系统能够带点人味儿,还真有点让他暖心。 次日一大早,赵东阳买了早点后就推车出摊了,这次换了个地方在城中村东头,一条小街的路口。 这个位置去市中心更方便,有好几趟公交车。 关键是,这里也是永强出行的必经之路,可周围没有熟悉的店铺给赵东阳拉电线。 不过也无所谓。 上午,赵东阳压根就没打算正经出摊,他在街口拐角的一颗大树旁停车,干脆把招牌都反扣上了。 可即便如此,赵东阳还是接了六七个电话。 都是修电器的主顾打来的,他有条不紊的排了下午时间,到时候一一上门。 上午九点半,永强骑着电动车出现在路口,并没有向拐角张望,就径直向前开去。 稍等片刻,赵东阳跳上三轮车尾随而去。 永强的车速不快,所以,一路尽管经过了四五条街道,赵东阳始终能即若即离的跟在后面。 直到建湖大街中段,永强慢慢拐进了一扇半开的大门,建湖路派出所。 赵东阳远远的停车,然后找了一处花坛,就把三轮车停在了花坛后面,然后一路溜达,也走进了派出所。 “干什么的?”有门卫拦住询问。 “咨询办户口。” 赵东阳早有准备,也不怯场。 当初办暂住证,他在城中村附近的派出所跑进跑出的,不算陌生。 派出所小院,一入门右侧停着几辆摩托和电瓶车,永强的车子就在其中,被摔裂的挡板还没来及维修。 正前方二十步远是一栋三层高的小群楼。 一楼是办事大厅,正门左右两侧全是落地玻璃,视野很开阔。 永强被殴打,不知道怎么定性,但不管是纠纷还是治安案件,在办事大厅找个犄角旮旯坐着,大概就能看到。 倘若看不到,说明事情比较严重。 这是赵东阳猜的,但八九不离十。 永强没在大厅,座椅上坐着稀稀拉拉几个人,可能是咨询和办户口的,正等待叫号。 赵东阳早在取号机上找了一个排队最多的办户口的拿了个号,显示前面还有三人。 办户口最啰嗦,一个号要等好久。 左右看看,赵东阳干脆就坐在了最后排,靠着一株高大的绿植旁,既隐蔽,视野又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十分钟,还没见到永强的影子。 其间倒是有不少人进出,多半来是办事的,也有警员。 其中有两个穿着另类,像嬉皮士一样的一对年轻男女进了大厅,然后磨叽了半天,才走进了右侧的偏门。 两个人很不爽利,似乎在闹别扭,男的小声嘀咕,女的便上去掐对方一把,急眼了还用脚踹。 十多米的距离,两人硬是拉拉扯扯的折腾了好几分钟。 若不是巡视的警员注意到二人,两位嬉皮士可能还要拉扯下去。 这俩人自然也引起了赵东阳的注意。 又过去了二十分钟,电瓶车还在,赵东阳不急。 终于见到了一瘸一拐的永强,从大厅右侧的小门出来。 永强一脸怒气,虽然腿脚不好,还是很快离开了大厅。 赵东阳依然不急。 果然,前后没隔一分钟,那两个小年轻也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警员,边走边说话,警员很严肃,似乎在批评二人。 两个家伙要比进来时安静的多。 如此,一直到大厅门口,警员才返身回去。 赵东阳目视两个嬉皮士离开,一头雾水。 直觉告诉赵东阳,这两个小年轻就是殴打永强的正主。 可为什么没处理? 联想永强刚才的表情,赵东阳怀疑这件事搞不好弄成了纠纷,这就很操蛋了。 至于什么原因,赵东阳也不敢轻易下结论,但他选择信任永强。 此时管不了那么多,赵东阳扔了手中的小纸片,一溜烟的跑出了派出所,先跟上二人再说。 第七章 垃圾系统 细思极恐 可一出门,赵东阳就傻了眼。 两个小嬉皮士,骑上摩托车,跟飞一样的远去。 直到对方变成一个小黑点,赵东阳还没来及登上三轮车呢。 只能自认晦气。 赵东阳向着摩托车驶离的方向骑行了好长一段,见到十字路口,胡乱猜了一个方向拐弯儿,转悠半天,无甚收获。 停在路边想了想,这事儿倒也不能太性急。 既然弄成了民事纠纷,不见得一两个回合就能解决,至少看永强生气的摸样,应该还没完。 永强不是唯唯诺诺的软蛋,但更不希望赵东阳插手惹事。 这一点,赵东阳自然了解,所以从永强那里绝对不会得到实情,只能旁敲侧击,另寻途径。 一上午又耽误了,回到城中村,赵东阳顺手带了盒饭回屋。 永强正躺在床上生闷气,见东阳回来,立刻坐了起来。 “今天出去了?”赵东阳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咋知道?” “你的车挪窝了呀。” “哦,试试车,看有没有摔坏,顺便想修一下。” “跟你说多少次,静养静养,别乱动,一会儿我帮你看看。” “你还会修车?” “不试试咋知道?吃饭。” 修理电瓶车对赵东阳来说手到擒来,但车子还真没啥问题,无非换个挡泥板完事。 抓紧时间干活,一下午赵东阳连跑了十几家,先把欠账给还了。 没想到的是,一边跑还,一边还有电话打来,不知不觉中又是十来单,只能推到晚上。 实在太着急的主顾,赵东阳就额外加班,没办法。 天气越来越热,大部分都是维修空调、加氟或者移机的。 维修频率越高,赵东阳的手感就越好,效率和质量也在飞涨。 尽管如此,做完全部单子,也到了晚上十点钟,赵东阳连晚饭都没来及回去陪一下永强。 接下来两天,一如既往的忙碌,系统的积分也突破了七千,开张以来一共五天,平均每天营收在一千四,已经远超赵东阳的预期。 更为出乎预料的是,系统又额外奖励了三千积分,累计积分达到10383分 奖励说明:邻里风评向好,幸福指数飙升! 赵东阳有点晕头,回过神来又细思极恐,暗道这个垃圾系统,触角倒是无处不在啊。 印象中,好像是隔壁小二楼的赵平头找他修VCD。 赵东阳念在对方是邻居,又是房东亲戚,干脆没收钱。 当时赵平头,一个劲儿树起大拇哥,说是好好帮着宣传一下。 这厮为人虽然刻薄了点,但心地不坏,而且说到做到。 保不齐,所谓风评向好,赵平头起了点作用。 一周后,永强又有了情况,接了一通电话后,匆匆骑车离开。 不知道是预感还是巧合,赵东阳出摊晚了点,跑到五金杂货店补充耗材,刚一到小巷口,就看见永强骑着电瓶车远去。 赵东阳二话不说,骑上三轮车就跟在了后面。 这次赵东阳干脆不避讳,就算被永强发现了,就借势询问缘由,兄弟之间不能总这么憋着。 几乎和上次相同,永强进了建湖路派出所。 赵东阳也同样见到了那对年轻男女,基本可以认定,打人凶手就是他们了。 稍稍有些不妙的是,赵东阳也再次看到那辆白色的雅马哈摩托。 为了预防跟丢,他干脆提前准备,扫码弄了辆共享单车,一直骑到上次找不到方向的路口,板等这辆摩托。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摩托车轰鸣,赵东阳回头,是那辆雅马哈。 车上坐着一男一女。 没错,俩小嬉皮士。 摩托车到了路口减速,然后右拐,赵东阳当然不客气的跟上。 可是对方眨眼又远去了。 赵东阳玩儿命的蹬,好在前方就是丁字路口,不是向左就是向右。 小黑点向左拐。 赵东阳脚下的自行车被蹬的像飞起来一般,刚刚到了路口,便看见摩托车拐进了一个小区。 凤和鸣苑。 几乎被累的口吐白沫,赵东阳干脆在小区门口停下,坐着缓缓。 单从小区门口的环境来看,就颇有些档次。 高大的门楣,鎏金的大字,花团锦簇的门前小广场,穿着呢子大衣的保安,远非一般居民小区可比。 休息够了,认准了地方,赵东阳跳上单车原路返回。 事情不能急,小火慢炖。 如果处理的结果,永强能接受,不憋屈,那就罢了。 否则,赵东阳不介意到小区门口修电器。 回到城中村,看看时间也快到了中午,赵东阳无心摆摊,买了盒饭,还特意拎了一瓶白酒回家。 “今天回来这么早?”永强意外。 “这两天累,正好上午生意寡淡,就想着一起吃个饭。” 从永强的表情,赵东阳看不出什么,把盒饭和白酒往桌上一墩,“这段时间开张还算顺利,所以嘴馋了,犒劳一下自己。” “不好意思,这两天光顾着那单差评的事,也没问问你的生意。” 永强脸上的笑容很勉强,这两天确实忽略了赵东阳。 “挺好,都是街坊邻居,很照顾我。” 赵东阳找来杯子把酒满上。 “对了,你那件事儿怎么说?” “有点进展,他们同意道歉,并答应删除平台上的差评。” “哦?打你的时候不是很嚣张么?” “当时冲动吧,现在大家各让一步。”永强含糊着回答。 “那医药费、误工费怎么算?”赵东阳步步紧逼。 “这个……还没谈妥。” “是没谈妥呀,还是不愿意给呢?”赵东阳再跟上一步。 “没……没谈妥。” “屁!”赵东阳仰头灌了一杯酒,“你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我看就是欺负你,不愿意给。” “也没说死……” “你跟哥们说实话,到底啥状况?” “就是刚才说的,差不多就得了……明天我就打算复工,已经跟戴站长说了。” 永强被逼的有点不耐烦,他的情绪一直不好,若不是派出所协调,对方连道歉都不可能有。 出门后,壮小伙还曾威胁过他,想想那副嘴脸,实在是嚣张。 也不能说派出所处理的不对,没调到监控,也没有目击证人作证,而且挨打之下的永强也还手了,只能当纠纷处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新开工挣钱要紧,一个穷跑腿的,耗不起。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千万不能让赵东阳出头,这家伙稍微弄弄就会出大事,以前在学校,现在是社会。 “这么个结果,你能接受?”赵东阳目不转睛的盯着永强。 “差不多,就这样。” “行,我就不多啰嗦了,喝酒。” 一顿中午饭,俩人把一瓶白酒喝了个底朝天,永强居然醉了。 第八章 老同事,永强曾经的女神 赵中阳也睡了一觉,刚喝过酒给人家修电器,容易出事儿。 下午四点,起床出摊。 赵东阳又欠了一屁股债,直到晚上九点半赶到最后一位主顾家,居然碰上了熟人。 在电子厂上班时的同事,李巧珍。 与李巧珍同住的还有一个女孩,瓜子脸,大眼睛,说着一口带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听着软软的。 两人刚刚合租到城中村,没住两天,空调坏了。 “上班的时候,咋不知道你有这手艺。” “我上技校时候,学的就是这个。”赵东阳随口应付,他和李巧珍只是一般认识,一起吃过两次烧烤,还都是因为永强的缘故。 当时在厂里,永强追过李巧珍,可惜没能成功。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赵东阳好奇,到别的主顾家,他一般也不会这么问。 “房东给我的。” “我打电话给房东说空调坏了,房东就给了我这个号码,没想到居然是你,电话里根本听不出来。” “我也是,呵呵。”赵东阳笑笑。 “什么时候改的行呀?” “没多久,才开张。” 说着话,赵东阳摁了遥控器,空调百叶打开,但是不工作,也听不到外机风扇转动,明显外机的问题。 于是赵东阳带上头灯,在腰带上插好工具,准备翻出阳台查看外机。 “哎呀,天这么黑,要不明天再说?”李巧珍有点担心。 “没事。” 赵东阳摆摆手,晚上修外机很危险,一般维修师傅绝不会这么干。 行规。 这两天维修,主顾基本都住平房或是一楼,赵东阳但凡能搞定的事儿一般不会往第二天推。 今天还是头一回碰上三楼的。 没办法,谁让这是最后一单,早点干完早回家。 五分钟找到问题,十五分钟修好,再花几分钟补充氟利昂。 若不是半悬空作业,赵东阳十分钟就能搞定。 “你可真厉害,喝杯冰镇饮料。”李巧珍拿了一听可乐。 “不客气,喝不惯这玩意儿。” 赵东阳忙着收工具,着急回家。 “那喝口凉白开。”另一个女孩很是时宜的递过来一个一次性杯子。 “谢谢。”赵东阳的确渴了,但他喝不惯碳酸饮料。 白开水最好,接过手,他仰头一口气喝个干净。 赵东阳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说话没拐弯。 却没注意到李巧珍的脸色明显一暗,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维修费怎么算?” “老同事,打个对折,就收三十吧。” “好的,我转给你,速信,你加我一下。” “我只用快付宝啊。”赵东阳也有速信号,但加来加去的嫌麻烦。 “我也习惯快付宝,我扫你。”另一个女孩抢着付钱,赵东阳图省事,当然乐意。 收钱走人,赵东阳麻溜的很,下楼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李巧珍才轻轻关上房门。 本想邀请赵东阳吃顿饭,可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不免为自己的薄面皮叹息,不对,是儒弱。 “你同事很厉害呀,大晚上的趴在外面,我都担心死了。” “我也担心,劝也劝不住,也不系个安全绳,就喜欢逞能。” “有这么好的手艺,干嘛还在电子厂上班?”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后来学的,他去年年头就离开了。” 李巧珍回忆,有些尴尬又感动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那也够厉害的了,房东介绍他,那他一定在这一带有名气。” 也对,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反正有了赵东阳的号码,倒也不急在一时了。 “哎呀,想起来,怎么又是你付钱?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儿,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安身立命呢。” “房东应该把这钱给报了,把截图发我,我找他。” 女孩拗不过,把截图发给了李巧珍。 “大莴瓜?”李巧珍扑哧一笑,赵东阳怎么起这么个土气的名字。 …… 回到出租屋,赵东阳洗漱后跟永强吹牛打屁。 “猜猜我碰见谁了?” “你这一天满世界跑,这哪能猜得到?”永强摇头。 “你仰慕过的,想想看。” “洋牧?还边牧呢,老子现在就仰慕钱。” “怎么这么俗气?我说的是人。” “真猜不到,就别卖关子了。” “李巧珍!” “卧槽……”永强有点晕。 “想不到吧?” 还别说,尽管当年没能追求成功,其实永强心里一直记挂着。 若不是家里负担太重,永强疲于奔命,说不定他会在厂子里耗下去,直到彻底死心。 厂里不乏有追求李巧珍的人,但人家有些小清高,对谁都保持一定距离。 可对永强也没有明确表示出过反感。 与之相反的是,永强是李巧珍唯一能接受晚上出去吃烧烤的男同事。 眼看貌似要水到渠成。 可接下来,永强使尽了浑身解数,就是无法更进一步,确定恋爱关系。 这很令永强伤感。 如今有一年多没见面了,骤然听到李巧珍的消息,永强的心里还是够翻腾的。 “你……你在哪儿碰上的?” “就在城中村,莺歌巷,咱们这片儿唯一有几栋楼的地方。” “她住哪儿?” “这不废话?我去修空调,敲开门也给我吓了一跳。” “她也不在厂里干了?” “不知道,没问,但就住在莺歌巷2号楼三楼。” “那她自个住?” “跟一个小姑娘一起,差不多跟咱俩一样是合租。” “那她……”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要问自己问,我可有她电话。” 赵东阳麻溜打开手机,翻到来电道,“喏,这个138的就是她的,自己打电话,重续前缘。” “你跟她说没说,咱俩也住这片?” “啊呦,这个忘了,光记着修空调了。” 赵东阳一拍脑袋,好像当时真有点智商不在线。 “我说你……你大爷的,中午就不该喝那顿酒。” “靠,还怪起我来了,电话记不记?不记收了。” “记,记记……” 吹牛结束,上床睡觉。 睡前,系统照例跳了出来播报积分,今日积分588,累计10971分。 今天没有额外奖励,收入也低了很多,明天可要认真了。 接下来连续三天,赵东阳都忙的团团转,每天早出晚归,基本上跟永强见不到面。 就算夜里回去晚了,二人碰见也说不了两句话,实在是累的懒得动嘴。 忙碌也卓有成效,赵东阳三天的营业额节节攀升,最高一天突破了一千六, 系统积分也一下子涨到17058分,其中还有一个额外奖励1000分,奖励说明,幸福是干出来的,撸起袖子加油! 赵东阳龇了龇牙,直撇嘴。 按照这个速度,距离一百万分还是遥不可及。 垃圾系统在眼巴前挂根胡萝卜,看得见摸不着啊。 不过赵东阳也不贪心,这样也很好,至少挣的比以前多得多。 关键还自由。 等攒够一定钱,先还了永强的债,然后回趟老家,总有些事情要处理掉,再然后准备开一个小门脸,这就踏实下来了。 第九章 梦到水镜寺,吃包子硌牙 美美睡上一觉,居然还做了个梦。 不过这个梦很奇怪,赵东阳梦到自己在水镜寺。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又渴又饿,兜里又没钱,于是便向大和尚求一顿斋饭。 大和尚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赵东阳受了刺激,跳起来就把大和尚暴殴了一顿…… 嘿,这特么的,这算什么预兆? 醒来的赵东阳想不明白,但毕竟要出摊干活了。 由于永强上班早,赵东阳也懒得张罗早饭,买俩包子充饥。 吃包子的时候还搁到了牙,仔细一看是颗透明的小沙粒。 真寸,扔了半拉包子,赵东阳的右眼皮开始跳。 跳的很不正常。 好在没一会儿就舒坦了。 上午没什么大件修理,全是小家电,这些零零碎碎的活儿对赵东阳来说没什么难度。 轻松写意的处理过程中,还接了几个主顾的电话,都需要上门,冰洗空调全有,基本都排在下午。 眼看饭点已到,赵东阳准备收摊买盒饭,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走来,“老板,手机能不能修?” “现在修不了,工具还没配齐。” 赵东阳老实回答。 修手机可不那么简单,光把修理工具配齐就要花好几千上万。 专用镊子、风枪、稳压电源、锡浆、加热台,除泡机以及数十种小配件等,甚至还要配一台电脑和稳定的工作台。 否则开不了不同品牌的维修图纸的加密狗。 尽管赵东阳也在陆续采购,可开张这些天,还没碰上一个修手机的主顾,所以准备的步子就慢了一些。 “那你修的哪门子电器?”小伙指着招牌,上面还有‘手机面议’四个字。 “修不了,但可以帮你看看。”赵东阳没生气,黑板上的字当时的确有些心急了。 “那算了。” “或者,你要是不着急,明天,等明天我配齐工具。” 刚刚转身的小伙又站住了,“那行,你先帮我看看。” 这是一部宽屏进口智能手机,某星牌,看样子还是款高档货。 “什么毛病?” “有电,开不了机。” 赵东阳掂掂重量,再前后看看,八成新,没道理开不了机。 除非摔了或者进水了,可外壳完整,连点疤痕都没有,只能拆开来看。 摁了摁开关键,的确没有反应。 手上有小螺丝刀和镊子,拆机后,拔掉显示器和CPU的连接线,用万用表检测,CPU线路没问题,但硬盘被动过,有拆板的痕迹。 “您这机子修过?” “你怎么看得出来。” “喏,这里明显的搬板痕迹。” 元器件太小,小伙瞪大了眼睛,好半天也没看出来,但不得不承认是维修过的。 “一个月前手机摔了,图便宜,到李喜家修的。 “修好以后没啥问题,可很快就又出毛病了。 “动不动就闪退,自动关机, “今天连开机都开不了,去找李喜家,一开机就又要收我100,我没让修,还吵了一架,去旺来家,也是同样的价格,我转脸走路。 “刚又去了专营柜台,人家开机费就要150,特么的,这不是抢劫么? “所以到你这里碰碰运气,要是能修,我就认你了。” “呵呵。”赵东阳笑笑,手脚麻利的重新把手机装好还给了对方。 “咦?老板,什么意思?” “你这台机子蛮贵吧?”赵东阳不动声色。 “还好吧,不到六千块。” “在李喜家修,花了多少钱?” “一千大几,都快买一台新的低端机了。” 尽管赵东阳心里已经有了谱,但听了这个价格还是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虎狼价格?给你九星服务么?” “没有,换了两个主要部件,主板800,更换屏幕带手工要了600,还更换了外壳,都是同款原装的。” 噗,赵东阳刚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狗屁原装同款,主板就是个杂牌,至于屏幕就更扯淡,两三百了不起了。 这傻孩子,真是钱多烧的。 当然,这些话赵东阳都憋在心里没说,不是时候。 “明天,明天这个点,我把家伙什儿配齐,你再来。” 尽管小伙有点不甘心,但还是离去了,至少赵东阳一眼看出了问题,还是有希望的。 次日一早,赵东阳就跑了一趟电子城,购齐了所有维修手机的专用工具,还额外买了些主流品牌的手机屏、电池和手机壳。 然后马不停蹄的跑到享誉全市的电脑商城一条街,花了五千块,配了一台组装的笔记本电脑。 够用就好,赵东阳不打游戏,完全是为了维修用。 回到出租屋,开电脑匆忙装上维修图。 赵东阳还没来及吃口饭,电话响了,是昨天小伙打来的。 “你到破烂巷27号,最里面一间平房,我刚到家,信得过的话就把手机拿过来修。” 小伙倒也干脆,二话不说,连人带手机就来了。 重新开机,检测,轻车熟路,主板不仅是个杂牌货,还是个二手货,显示屏数据接口有开路,电路不通。 将小小的主板电路图在电脑上放大,发现共模电感也是开路,说明CPU虚焊或者坏了,再测,最终排除了虚焊,确认主板坏了。 除了这两个主要问题,其他小问题,赵东阳都能随手处理。 “幸亏硬盘没有问题,否则损失大了。” “先备份吧,需要花些时间。” “这个主板就是用旧的二手货,本来就有问题,焊的时候很粗暴,随便用用,很快就会坏。” “我怀疑,他把你的原装主板给换掉了,这叫恶意调件。” “李喜家真黑心,黑到了姥姥家,我要去告他。” 得知猜测被证实,小伙子气的破口大骂。 “要告,就要留证据。”赵东阳随口一句,无疑点醒了小伙,他立刻醒悟,从裤兜里又掏出一部手机,开始拍照。 “整个过程都可以拍,别拍脸哈。” “当然当然。”小伙气的手都哆嗦。 镜头内,赵东阳的双手忙个不停,拆开主板分层,进一步检查,更换CPU,更换因上家手法粗糙损坏的电容,植锡等等,一系列动作,一丝不苟。 完工测试,手机可以正常开机了。 算算成本和维修费,一共五百块。 “主要是更换CPU的费用,其他没有多收你。” “我完全信得过。” 整个维修过程,小伙都是亲眼看着的。 而且CPU精美的外包装,一看就是某星的正牌货,专营店至少要三百到四百块,人家根本就没收什么维修费。 反复检查手机,保存的东西都没丢,小伙子千恩万谢,硬要多付一百块,赵东阳也没拒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伙刚走不久,右眼皮又跳起来了。 匆匆吃了点东西,下午出摊。 没想到还没开张,李喜家就给了了赵东阳答案。 第十章 同行冤家,别拆我的台 下午两点钟,赵东阳正骑在自己的三轮车上打盹。 天太热,他特意找了个阴凉地。 根本没注意有两个人走到了三轮车前。 一个瘸子,一个胖子。 瘸子用手中的木棍咣咣咣的敲打赵东阳的小黑板。 差点就要梦到好事儿的赵东阳一惊,睁眼就看见了跟前的两个‘奇形怪状’。 认识。 至少是见过面的,城中村最早的家用电器修理门市,李喜家。 瘸子是李喜,胖子是李喜的远房亲戚。 “哥们,修电器?” “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李喜。 “村里雀儿巷的维修门市是我开的,今天找你商量个事儿。” 同行是冤家,赵东阳心里有数。 早在给饭店修理空调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今天拆穿对方手机维修的鬼把戏,无非是忍无可忍了。 “那你说事儿。”赵东阳也不拐弯。 “大家同行,不藏着掖着,本来相安无事,你一开张就撬走了不少生意,我大度,不计较,可你不能拆我的台。” “李老板的话,我听不懂。” “别装,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今天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就是郑重提醒一句,在城中村这片混,千万别干挖墙脚的事儿。” “我辛辛苦苦凭手艺吃饭,不挖任何人墙角。” 赵东阳站起了身,一米八的大个头天生有一种压迫感,不算帅气、但面庞棱角分明,心平气和时,阳光耐看,可一旦火气冲头,便天生带着一股煞气。 “行。”瘸子的个子矮了一头,似乎连着士气也落了下去,只用棍子一敲小黑板,“装聋作哑是吧?我们走着瞧。” 瘸子放完狠话,转身就走。 可他身边的胖子却是气愤不过,气势汹汹来,却没怎么发挥,这怎么可以? 而且这小子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不给点颜色看看,这又怎么可以? 咣! 胖子抬起他的大粗腿,一脚踹在了小黑板上。 咔嚓! 一脚居然把小黑板踹呲了。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子……” 一脚不过瘾,必须还要撂下场面话。 胖子伸手指着赵东阳的鼻子,可话没说完,就哎呦一声。 赵东阳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对方的食指,稍微加力一拧。 胖子顿时就如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赔我招牌!”此刻的赵东阳气质大变,看人的眼神都与往常完全不同,凶狠加冰冷。 他从来不怕打架,无论在学校还是工厂,碰上什么样的对手,他也向来不怂。 “哎呦,哎呦……松开!”胖子半躬着身子,疼的龇牙咧嘴。 “兄弟,好好说着话,干嘛动手啊?” 瘸子早就返回头了,脸色难看,他没料到胖子这么白痴,更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小伙还敢动手。 “赔我招牌。” “松手!不然要你好看!”瘸子火了,手中的棍子直指赵东阳。 周围有不少人侧目观瞧,瘸子在城中村土生土长,四下都是熟头熟脸的街坊,不想这么丢人。 “赔我招牌,然后赔礼道歉,我就松开他。” “搞事情,衰仔!”瘸子急了,手中的棍子抡圆了,劈头盖脸的砸向赵东阳。 瘸子原本想面子上做的敞亮些,来个先礼后兵。 没想着一上来就打人,可谁知道碰上个愣头青,当然就不能忍了。 啪,赵东阳一翻手腕就夺下了瘸子的木棍。 动作干净利落,关键是快的完全意想不到。 瘸子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挥拳就打,他在城中村亦是个狠人,哪里肯当面吃亏。 赵东阳侧身躲过这一拳,然后一挥手中的木棍,棍子的另一端已经点在了瘸子的前胸。 “再动手,老子不客气了。” 瘸子瞪圆了眼睛,面色就像紫茄子般难看,可第二拳终究没挥出来。 “小子,做事这么不上路,你会倒霉的。” “关你什么事?” 而此刻胖子的嚎叫更为凶残,赵东阳刚才只是一个拧腰侧身的动作,他已经跪在了地上,感觉食指被拧断了。 “把他放了,赔你一块板子。” “还有。”赵东阳对待敢于挑衅他的人从来都不含糊。 “你踏马不要得寸进尺!” “我说到做到。” “衰仔,说句话。”瘸子一脚踢在胖子的屁股上。 “哎呦……说什么呀……” “我踏马怎么知道?”瘸子此时已经被气的肺炸了,伸手指指赵东阳,狠话没说出来,直接转身走人了。 “对不起啊……我刚才不该激动踢你的板子,哎呦,抱歉……” 胖子终于明白过来,立刻服软告饶,也算是道歉。 赵东阳松开了手。 胖子翻身爬起来,捂着手凶狠的瞪了一眼赵东阳,扭头跑了。 晦气。 赵东阳扔掉了手中的破木棍,收起快断成两截的小黑板,打算骑车回家。 天闷热的像蒸笼,还偏偏乌云盖顶,看来有一场雷阵雨,这在夏日的午后很常见,来得快也去的快。 想到下午还有几个上门修空调的单子,干脆回去开着风扇睡一觉,养精蓄锐。 “小赵老板,收摊呀?” “啊?对。”赵东阳一看,是几天前来修风扇的大妈。 “我说,别得罪那个李瘸子,这家伙心狠的很。” 大妈凑过来,小声叮嘱赵东阳。 “哦,我有数,谢谢。” “另外,马上下大雨,在家休息休息,李瘸子有仇都不过夜的,你避他一段锋芒。” “好的,知道了。” 赵东阳感谢大妈好意,跳上三轮车离去。 周围还有几个想插嘴的,见那大妈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也都没再说话。 回到出租屋,赵东阳其实心里挺生气,就算早有准备,也被李喜的嚣张跋扈给气的够呛。 该死的垃圾系统,现在出状况了,怎么不出声啊? 什么幸福路? 狗屁! 发了一通牢骚,喝了一罐凉茶,赵东阳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开了电风扇,很快就睡着了。 被设置的闹钟叫醒,赵东阳起床时天色已经暗淡。 麻溜的用凉水冲了把脸,准备出门。 看了看手机,两单空调,一单洗衣机,一单冰箱,一台电视。 都在城中村,争取两个小时内完工再吃晚饭。 阵雨后的傍晚凉快,好干活。 可谁知道一出门,三轮车不见了。 赵东阳第一反应就是被偷了,而且几乎可以认定是李喜干的。 他跑去敲陈三家的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声,可能没回来。 赵东阳正要敲另一家邻居门时,小二楼有人喊他。 “嗨,嗨,别敲了。” 是赵平头,正冲着赵东阳招手。 “我三轮车不见了……” “那边,那边。”赵平头伸手指着小巷前方,也不说话,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东阳反应快,拔腿就向破烂巷外跑。 第十一章 头一回,系统的福袋 跑到巷道口,赵东阳听见破三轮惯有的咣里咣当的声响。 扭头顺眼望去,不到一百多米远的另一个小路口,一名灰衫男子骑着赵东阳的三轮车刚刚拐弯。 “站住!”赵东阳大吼,撒腿便追。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小路口,赵东阳看见自己的三轮车停在十多米之外的一间破烂小院中,骑车人不见了。 “特么的。”赵东阳心头窝火,幸好车没丢。 左右看看,没人。 “哪个王八蛋骑我的车?不打招呼叫偷,知道不?” 这个小院赵东阳不熟,以前来来回回路过,就是没仔细留意过,先咋呼一声再说。 没人应声,连出来看热闹的都没有。 赵东阳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小院给人一种很腌臜的感觉,墙角边堆的到处是破烂,好像跟陈老六一样是干废品回收行当的。 院里经常有人才对。 赵东阳也不是傻子,刚跟李喜闹矛盾,就有人上杆子偷车,绝对不正常。 再走两步侧耳倾听,没什么异常动静。 小院里三间平房,门前破破烂烂的同样堆满了各种破烂和成摞的废纸盒子,看样子能藏人,却偏偏寂静无声。 “有人没?” 赵东阳又喊了一嗓子,见无人应声便迈步向前。 刚走进小院,还没摸到自己的车把便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 赵东阳猛然一扭头,两名穿着白色坎肩的壮小伙像鬼一样的出现在了他身后,并堵住了小院的门。 “干啥?”赵东阳喝问。 两个小伙都拎着的家伙,肌肤黝黑,皮糙肉厚,一看就是那种常干力气活的。 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眼神有点邪气,另一个虽然绷着脸,但面相很喜庆,就是眼神很直楞,有点中二。 但这俩人显然不是刚才那个偷车人。 “你到我家院里干嘛?”其中一个问。 “你家院子?”赵东阳愣了,原以为是对方故意埋伏,企图对他不轨,未料到是主人,这就有点尴尬了。 “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 “那倒不是,我出门时车丢了,我追出来,在这小院找到了。” 赵东阳一边解释,一边伸手拍拍车座。 可没料到一扭头,嗡的声,一根棍子夹带劲风横扫过来,赵东阳想都没想便猛然低头,同时一脚斜踹出去。 哎呦一声,一个壮汉捂着肚子腾腾连退了七八步,最后还是没稳住扑通坐在了地上。 赵东阳来不及查看战果,又一个家伙从斜后方扑了上来,手上哗啦啦的,拎的竟然是栓狗的铁链。 此人不但动作快,而且身体灵活,躲开赵东阳倒肘的同时,跳起来一把将链子套在了赵东阳的脖子上,然后猛的往后一拽。 赵东阳被拽了一个趔趄,但竟然没被拽到,他反手死抠住铁链保护脖子,另一只手不忘往后抡了一拳,依然没打中。 “哥儿几个,上啊!” 暗算赵东阳的家伙也有点心里发虚,他死命蹦达了两次都没把对手放倒,这才意识遇到了硬茬子。 可偏偏不如意,堵门的那俩小伙很不给力,一个冲过来刚抡圆了木棍便被赵东阳推了一下车把,双腿被车轮一绊,紧接着前胸便挨了一记窝心脚,当场卧倒。 另一个面相中二的家伙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没吃饭,棍子虽然打在了赵东阳的左臂上,可看上去就像是挠痒痒,反而被赵东阳一翻手腕把木棍给夺了下来。 至于最先被踹倒的那位,居然哼哼唧唧的还没站起身。 赵东阳有棍子在手,煞气上身,偷袭他的家伙也扛不住了,被赵东阳猛然躬身一拉,整个人带着链子都控制不住的扑到了赵东阳的后肩处,随后肋骨又狠狠撞在了已经被反转的木棍的尖端。 一声惨叫这货便软软的跪倒在地。三下五除二,四名混混全被赵东阳放倒在地。 有两个家伙站不起来了,另两个想跑,被赵东阳一棍一个揍翻在地,都用棍子抡在了脚踝的麻筋儿上。 第一个背后偷袭的人,赵东阳认识,上午还见过,李喜家的胖子。 其他人眼生,想来可能也是周围的混混。 “你想搞我?”赵东阳拎着棍子蹲在胖子身边,伸手揪住了他的头发,让胖子粉嘟嘟的圆脸一下子仰到了天上。 此时的赵东阳目露凶光,吃人的劲儿都有。 “不,不是……开个玩笑,认错人了。” 胖子努力挤出笑脸,比哭还难看。 “到底开玩笑?还是认错人呀?”赵东阳手中的棍子不停的敲打在胖子的额头上,没使劲儿,就是敲着玩。 当当当的,像敲木鱼般有韵味。 “认错人,是认错人了,我以为是陈老三的车,他之前吃里爬外害过我们一次……” “你眼睛瞎呀?这车明明是老子的,你踏马的不是没见过!” “不不,绝对没有,完全是误会。” 赵东阳停止了敲打,缓缓站起了身,“回去告诉你家李喜,再有下一次,我砸了他的铺子,说到做到。” “你看看,我说了是误会……” 赵东阳咧开嘴笑了笑,突然抬起脚狠狠的跺在了胖子的大腿根内侧,鞋底是订了铁掌的,大腿内侧的肉多,神经密布,除了超级疼,不会有其他大事,他常打架,知道怎么做更狠,却能规避风险。 胖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抱着自己的大腿在地上打滚,其他三个人又惊又怕,都是当地混混,打架骂街家常便饭,但没见过这么凶的。 “回见。” 赵东阳出了口鸟气,心里畅快,跳上三轮车离开了小院。 回到出租屋,赵东阳整理了一下出摊的用具,特意找了一根钢管别在后腰,无论是李喜家的还是旺来家的,谁敢再找事,那就给他们留下终身的印记。 晚上一共十三单,赵东阳忙到夜里十点半才收摊回家。 永强还没有回来,赵东阳随便下了碗泡面凑合,主要是太累了,吃饱喝足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 盘点这两天的生意,平均营业额八百多,不好不坏。赵东阳心念一动,叮的一声,蓝色系统便跳了出来。 积分增长到了21092,其中营业额兑换积分1790,系统奖励1000分,惩罚性扣除500分。 奖励说明: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幸福生活要勇敢! 惩罚性扣除说明:不懂得放下,影响幸福指数。 卧槽!还带扣除的? 这糟心的系统。 奖励说明,赵东阳大概能想明白,面对李喜家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他是绝没惯着。 可是,惩罚性扣除啥意思? 什么叫不懂得放下?难道说老子心情不好? 赵东阳琢磨了半天,突然想到了永强遇到的烦心事,这该不会是暗指跟踪那两个打人的小太保吧?特么的,老子又没有揍人,认识一下还不行么? 这是什么玩意儿? 暗自腹诽的赵东阳突然骂不出口了,他发现说明文字的右下角有一个淡绿色的小口袋图案,上面写着福袋。 造型设计比某个购物平台的福袋还要垃圾难看,尝试着点击一下收取福袋,图案立刻消失了。 “智慧与力量加持5个点,为你的幸福之路助力。” 赵东阳只是微感一阵清凉之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还是垃圾。 第十二章 丢失电瓶车,倒霉的永强 当晚,赵东阳睡得非常踏实,永强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只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门锁响,赵东阳醒来,永强已经出工了,看看时间,居然才六点钟。 “挣钱也不用这么玩儿命吧?” 赵东阳嘀咕了一声,伸个懒腰跳下床,发现房间里昨天晚上睡觉前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永强床铺上连毛巾被都没有拉开。 还有,他吃过的泡面盒子还在方桌一角,也根本没动过。 “这小子,不对劲儿呀。” 赵东阳自言自语,干脆给永强发了个消息以确认安全。 “这么早上工,不吃早饭啊?” 永强很快回复了消息,“正在吃,这两天忙。” 既然如此,赵东阳也就不疑神疑鬼了,舒展了一下身体,麻溜的洗漱一番,开始整理几个工具箱。 这是每天早晨要做的活儿,主要是查看什么材料短缺,要及时补货,七点半出门吃早饭,然后上工。 一上午,生意不咸不淡,接了十来单,都是小活儿,见鬼的是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居然来了两个戴大盖帽的城管,直接就奔着赵东阳的三轮车来了。 也幸亏旁边芒果摊贩喊了一声跑,还在发呆的赵东阳就像听到了命令,神经反射一般跳上三轮车,狂蹬着冲进了城中村。 进入城中村就好办了,破破烂烂的小街小巷密如蛛网,不熟悉的人钻进去很容易迷路,一个大白天都不见得能够走出来。 赵东阳骑着车子七拐八拐,很快就将两个大盖帽给甩掉了。 总算没被逮住,赵东阳将三轮车停在路边大口喘着粗气,一抬头,暗叫一声晦气。 三轮车恰恰好停在了李喜的电器修理铺门口,不偏不倚。 原本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李喜此刻正瞪着眼珠子看着赵东阳,灰黑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愕、仇视和更多复杂的情绪。 “草,见鬼!” 赵东阳非常厌恶李喜这双死鱼般的眼睛,暗骂一声,蹬起三轮车就离开了。 经过这么一闹腾,赵东阳也没心情继续摆摊了,找到红旗巷的一个客户,帮人家把电冰箱修好了后回家吃饭。 可刚到破烂巷巷口,赵东阳便远远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永强,拿出手机看看,才十一点二十。 他居然这个时候回家? 关键的是,他居然没有骑电瓶车? 联想到永强早晨的反常出工,赵东阳判断有事情。 他立刻刹住车,又从巷口拐了出来,随便找了一处空地停好三轮车,就蹲在巷口附近,高低要看看永强究竟怎么回事。 如果猜测不错,永强匆匆回来应该不会待多长时间,可能是拿什么东西,也可能是处理一下不愿意让赵东阳见到的事情。 果然,还没到十分钟,永强便又出门了,依旧行色匆匆。 赵东阳赶忙躲到了另一侧巷口的隐蔽处,然后目送永强一路走出破烂巷,拐进咏春路。 一直等永强快走到了咏春路口,赵东阳才跳上了他的三轮车,缓缓的跟在了后面。 永强走的很快,出了城中村便直接走向路口的公交站台,这条大马路叫永利大街。 716路,赵东阳很熟悉,市中心唯一一趟不用转车便能直达城中村的公交线路。 永强在站台上东张西望,颇显焦虑,应该是赶时间,又或者是怕被赵东阳看到。 既然确定永强是在等公交车,赵东阳便起步先行,绕了好大一圈混进熙熙攘攘的车流中,然后一脑袋钻进了永利大街的一条岔路上。 连续跟了716路三站,赵东阳终于看见永强下车,直奔公交站边不远处的一家二手电动车市场。 买二手车? 电动车丢了? 赵东阳有点迷糊,城中村内有好几家电动车修理铺,也偷着卖二手电动车,永强干嘛舍近求远? 但很快赵东阳就想明白了,永强跑外卖,质量太次的电动车禁不住造腾,尤其是电池要过硬。 城中村那几家的二手货,不但质量不敢恭维,而且来路不正,永强是想买一辆过得去的、便宜的电动车,所以才会来这个市场。 赵东阳不打算再跟下去,有的是机会旁敲侧击查清楚原委,于是骑着三轮车赶回城中村。 匆匆划拉了几口盒饭,又忙不迭的回了一通未接电话,赵东阳下午出摊时已经是两点钟了。 未曾想下午的生意好到爆,一口气接了三十多单,有九成都是没办法当场搞定的家用大件,只好逐一记录地址,然后挨家挨户的上门。 晚饭都顾不上吃,赵东阳搞定最后一单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只好买了包泡面赶回出租屋。 五个小时不到,搞定三十多单,这对任何一个电器修理师傅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赵东阳不但完成了,而且一点都不累,骑着三轮车依然精神抖擞。 他很清楚这种变化明显得益于那个福袋,修理电器时他不仅目光锐利,而且思维判断非常精准,动手时也要比以往利索许多,等于是技能和体力上的双重加持。 从某种角度上说,福袋这玩意儿要比积分重要,在系统里简直就是开挂呀。 赵东阳边吸溜着泡面,边粗粗的盘点了一下,尽管耽误了小半天,可营业额居然飙升到了两千一,首次突破两千大关,可喜可贺。 系统也跳出来凑热闹,系统积分跃升到23192,其中营业额兑换积分2100,系统奖励1000,奖励说明,关心他人,大家幸福才是真幸福。 我勒个大去! 赵东阳差点一口汤面喷出来,这系统不但鸡贼,而且还挺会装文艺,牛逼! 笑罢仔细一看,在系统说明下方又有一个心形福袋,与上次的绿色不同,这次是紫色的,难道开挂等级高了? 猜不出来,也没有任何说明,赵东阳先领了再说。 叮! 福袋领取成功,好运伴你迈步在幸福的康庄大道上! 噗! 赵东阳干脆放下了面碗,否则一口汤下去会喷一桌。 好运? 好吧,姑且看看有什么好运气。 人逢喜事,这一晚赵东阳睡的更为踏实,连永强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几点起床走的都不知道。 醒来时已经艳阳高照,快八点钟了。 卧槽,人不能一高兴就产生懈怠心理,赵东阳一个骨碌翻下床,麻溜的洗漱带整理工具箱,十分钟不到就冲出门上工了。 今天换了个街口,昨天撞上城管,太晦气。 一天下来都很顺利,接了三十八单,营业额也有一千三,也算不错了,想着傍晚约好的几个主顾,赵东阳决定早点收摊。 可在快收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方一闪,躲进了另一个巷口,赵东阳立刻眉头紧蹙。 第十三章 不说实话,老子自己查 不要以为赵东阳埋头干活就看不见前方的事物,现在的他感知力相当敏锐,一低头的功夫过去几辆电动车,走过去几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都非常清楚。 刚才的人影只是在赵东阳的眼睑边上滑过,他也看清楚了是谁。 永强。 他怎么又是步行回家? 而且还挑了个距离破烂巷最远的路口,偏偏就撞上了。 赵东阳不动声色,跳上三轮车,缓缓的骑入巷口,然而刚才永强躲避的位置早已没了人影。 此刻的永强也很尴尬,新买的二手电动车又丢了,他不得不放弃接单,向站里请了假回家。 连丢两辆电动车,绝不是巧合。 可永强此刻没心思溯源,请一天假就少一天的收入,现在兜里只剩下百十来块钱,吃饭、付房租都成了问题,更不要提帮助生意刚刚起步的同伴了。 眼下的状况几乎把永强给逼到了绝路,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让赵东阳看着烦心,所以早出晚归,谁想到在这个点、在这个巷口居然也能碰上。 幸亏躲的快,否则就尴尬了。 永强一边考虑接下来该咋办,一边寻了炒面摊坐定,点了份鸡蛋炒面,一整天没吃饭,饿的眼睛发花。 可他的话音刚落下,身后便有人喊了一嗓子,“给我也来份鸡蛋炒面,要两个鸡蛋。” 永强惊愕的一扭头,身后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正是赵东阳,晚霞的余晖让他的身躯更为挺拔。 “下工这么早?” 赵东阳笑呵呵的拍着永强的肩膀,一屁股就坐在了旁边。 “有点不舒服,就提前回来了。” “这就对了,不舒服就要休息,炒面干脆带回去,再买两个卤菜,晚上我请你喝一口。” “酒就不要喝了,吃份面就行……” “咦?你车呢?”赵东阳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很夸张的四下张望,送外卖的人当然是车不离身的嘛。 “呃……借给小潘了。” “借人?那可是你吃饭的家伙,我摸摸,你没发烧吧?”说着话赵东阳便煞有介事的把手伸到了永强的额头上。 “行行,别闹了,干了一天活儿,累了。” 永强有些不耐烦,越是着急的时候,这赵东阳就越爱开玩笑,这家伙浑起来是根本不分场合的。 “好好,不闹。”赵东阳见好就收,抬头喊道,“老板,两份炒面都打包。” “好嘞。” “打什么包……” “回家吃舒服,旁边再切点牛肉,整半只烧鸡,齐活儿。” 赵东阳一边嚷嚷,手上也没闲着,一把就将永强给拎了起来,他心里有气,手上自然加了劲儿,根本不容永强反抗。 “哎,你怎么回事儿,你松手……” “怎么回事儿,回家再说!”赵东阳恶狠狠的用鼻孔出气,都这种时候了,永强还不说实话,他哪里还有耐心。 如此,赵东阳‘押’着永强在旁边的卤菜切了点牛肉、买了烧鸡,又跑到小卖店要了一瓶二锅头,返回炒面摊拿了炒面,强拉硬拽着永强上车回家。 刚开始永强还很生气的喝止挣扎,但见赵东阳发起癫了,也不好再执拗下去,生怕戳了对方什么神经,又要闹出事情。 一回到出租屋,赵东阳便将三轮车上的几个工具箱全搬进了房间,今天晚上不出工了,所有的单子推明天,他要和永强好好说道说道。 摆菜、开酒。 赵东阳端起酒杯就自顾自的来了个一口闷。 “电动车丢了吧?” “丢了。”事到如今,永强也知道瞒不下去了。 “报警了没?” “报了,不过估计也没啥戏。” “啥时候丢的?” “今天下午。” “不对。”赵东阳摇摇头。又给自己把酒倒上。 “什么不对?” 啪的一声,赵东阳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叠百元大钞拍在了桌子上。 “多大点事儿?为啥不告诉我?”赵东阳说到了激动处,又来了个一口闷,放下酒杯后抹抹嘴道,“之前出事情,我还欠你六千五百块,后来要练摊,又问你借了两千块,前后加起来八千五,还有一部手机,折价一千五吧,刚好一万块,本来想凑齐了还你,这里有六千八,你先收着,剩下的……” “我又没催着你还钱,这是看不起谁呢?” 永强心里一声叹息,若不是上周把刚刚攒的一万块给家里打过去,他也不至于如此窘迫,可事情就是这么寸。 “拉倒吧,这是看起看不起的问题吗?如果不是因为没了电动车,你会下工吗?你这种一天恨不得干二十四个小时的人,会轻易放弃晚上的奖励单么?我们俩这么多年,你见过我跟你来过虚的吗?” 永强不语。 “可是你现在要跟我来虚的呀,我心里不舒服,非常不舒服,而且我知道,你不止丢了一辆车子。“ “就一辆……” “好!我不管你是几辆,先把这钱拿着,这是你自己的钱,马上买辆电动车,这至少不会耽误出工吧?” “那手机原价才一千二……” “我说一千五就是一千五,凑整了好算账。” 赵东阳啪的一声,直接把那叠百元大钞拍到了永强面前,对待永强这种肉肉叽叽的性格,有时候就要蛮横一点。 “可为啥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一定要绕圈子呢?” “我没绕圈子呀,你也看见了,没了车我就请假回家呗。” 好!你不说是吧? 老子自己查。 “吃菜,牛肉好吃,卤的有味儿。” 赵东阳也不再废话,直接岔开了话题。 他和永强从同学到同事,再到一个窝子里住着的好哥们,彼此间实在是太了解了,永强后面的话,赵东阳是一个字儿都不信。 “这阵子,你起早贪黑,咱俩都没机会聊几句,今天借着这顿酒我就跟你说说我这个电器修理摊的事儿……” “我也正想问问呢,生意怎么样?” “好着呢。”赵东阳闷了一口酒,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起了修理摊的故事,讲到修手机的年轻人,讲到龙山小炒的朱老板,怎么编都有故事,但刻意避开了与李喜之间的冲突。 有关电瓶车的事儿,赵东阳说不提就不提,就像忘了一般,总算让永强松了口气,燃眉之急的事情解决了,他焦虑的心情也缓和下来。 第十四章 盯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次日,赵东阳醒的很早,却有意闭着眼睛打鼾,暗地里竖起耳朵听着永强起床、洗漱和简单的收拾,然后咣当一声出门了。 今早的永强才算正常了一些。 赵东阳忙不迭的跳下床,匆匆忙忙洗漱一番,翻腾出自己曾送外面时的旧工装,带上口罩,也跟着出门了。 他今天不出摊,也不骑三轮车,全天候跟踪永强。 眼看着永强上了716路公交车,赵东阳立刻掏出手机刷了一辆共享单车,紧紧的咬住716。 三站后,永强下车。 还是那间二手电动车交易市场,可惜来的太早,现在才七点半,等到开门还要一个小时。 永强尽管着急,也不得不在四周溜达,最终找到了一个早餐摊,坐下来对付早饭。 赵东阳当然不会虐待自己,跑到更远的地方吃早饭,反正还有一个小时,不着急。 就这样,赵东阳亲眼看着市场开门,永强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挑好了一辆黑色的二手电瓶车,然后沿着马路向北骑行而去。 赵东阳做过外卖员,还曾经和永强是一个站的,所以知道永强下一步要做什么,在哪个区域接单多。 可就算掐准了线路,赵东阳还是手忙脚乱,上午十点前还见过永强两次,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一旦开始接单,偌大个城市,就算永强只在一两个区域活动,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根本没有规律,想凭一辆共享单车跟踪电动车,更是痴人说梦。 一直到下午三点钟,赵东阳疲惫而回,毫无收获。 勉强扒拉了几口饭,赵东阳翻看着被打爆了电话,忙不迭的骑上三轮车出门还债,昨天推后的单子,还有今天新增的单子,一口气折腾到晚上十一点钟。 回到出租屋,赵东阳已经累成了狗,往床上一横就再也不想动了。 但赵东阳可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主儿,第二天又跟永强耗上了,第三天、第四天同样如此,但毫无收获。 直到第五天。 赵东阳鬼使神差的转悠到了凤和鸣苑小区。 他停好共享单车,在路边溜达,这条叫青云路的小街,乍一看雍容宁静却又不失繁华和喧闹,可漫步其中总感觉到不伦不类。 小街双向四车道,两边的人行道很宽,靠东侧是凤和鸣苑。 显赫的小区大门两边栽满了各色花卉,用考究的绿植箱规整在高大的围墙下面,至少有三道绿植景观,连同花卉一直延伸到路口,十分雍容大气。 马路西侧是骏一广场,实际也是一个住宅小区。 十多幢小高层住宅一字排开,沿马路从北向南,楼下是二层商铺,裙楼连成了一片,花花绿绿的店招以及并不怎么整洁的人行道,相对于马路对面的凤和鸣苑来说就显得没什么档次了。 商铺从水果店,烟酒行、饭馆到小超市不一而足,人来人往倒也颇为热闹,只是稍显杂乱了一些。 一侧雍容华贵,另一侧市井百态,这条路还真的很特别。 赵东阳的脑子里总有这么个直觉,这个鬼地方似乎和永强的倒霉遭遇有着莫大的干系。 就是一种感觉,说不出为什么。 一座小超市隔着青云路正对着凤和鸣苑的大门,赵东阳就干脆驻足在店门口,东张西望。 忽然间心里一动,在超市门框的左上角他发现了一个监控探头,这个发现似乎更加触动了他那个模糊的直觉。 赵东阳迈步走进小超市,一位半老徐娘端坐收银台,三两个客人在货架边挑选商品。 赵东阳买了一包35元的利群,这种高档烟,他平时都连价钱都不会去看。 “老板娘,麻烦您件事。” “小伙子客气,有事说事。”老板娘笑如嫣花。 “昨天我在对面小区门口丢了辆电瓶车,后来报案了,可没什么线索,我就是想看看您这监控能不能调出来前两天的视频?” 赵东阳这个要求立刻让老板娘拉下了脸,心生警惕,不着痕迹的伸手在收银台内侧摆弄着。 “你可以直接到对面的保安岗亭调监控,那不更方便么?我家这个位置恐怕照不到那么远。” “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外卖员通常和保安的关系不怎么样,而且风和鸣苑这样的高档小区,也不让我们进去,所以……” “那就让警察去调呗。” “也试过,好像没成功。”赵东阳不得不把撒谎进行到底,他原本就是一种感觉,没有任何依据。 “对不住,小伙子,我家监控就是个摆设,坏了好久都没修。” “噢。”赵东阳点点头,但并不灰心,眼睛朝柜台瞄了瞄后又道,“是这样,老板娘您再给我来一包黄鹤楼,要这个四十五的,还拿一瓶酒,那瓶,哎,对对……” 这个工夫,赵东阳已经把脑袋伸进了柜台内,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小显示屏和实时监控画面。 “哎哎,你这小伙怎么回事?怎么就不信呢?监控的确坏了,你就是再怎么友情购物,我也修不好它……” “您别介意,老板娘,我就是这么一问,实在不甘心,像我们这样用电瓶车讨生活的人不容易,只是想知道怎么丢的……您放心,我只看一眼,绝不拷贝复制,更不会拿给警察,看明白了,我会提醒同伴以后跑风和鸣苑要注意什么……” “……”老板娘叹口气,实在受不了赵东阳的软磨硬泡。 “您看看,我这眼睛、鼻子,不像是个忽悠您的人吧?只看一眼,看过了心里有数,不会给您造成任何麻烦,以后还要常跑这一片,我一定多推荐兄弟们到您的店里消费,您的烟酒货真价实,老板娘为人更是没得说……” “行了,行了。别给我戴高帽,要不是看你说的可怜,绝不会给你看,我这是自家的私人物件,又不是公用的。“ “那是,那是,给您添麻烦了。” “说好了,看看就行,其他的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赵东阳立刻举手发誓。 “看昨天的?” “对,就昨天的。” “上午下午?” “呃……下午。”赵东阳相信永强的话,这小子不会撒谎,除了有事憋在肚子里,一旦说出来的都铆是铆钉是钉。 “我这监控的内存小,一两天就覆盖一次,看你运气了。” “麻烦您了。” 老板娘开始操作电脑,不一会儿就调出了昨天的画面。 探头是为了保证超市安全,自然调的角度小,重点是监控进出店门的客人。 按照这个角度,画面最远只能扑捉到风和鸣苑大门口外侧的停车线,连门岗也只能看到保安站着的圆形石台的边,很难说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从下午一点开始8倍速快进,赵东阳则在柜台外面伸着个脑袋紧盯着画面。 一直快进到下午三点四十,出现了永强的身影,这让赵东阳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那种模糊的预感很邪门,以前好像没这么生猛过? 尽管画面不是很清晰,但赵东阳确定是永强没跑。 只见永强停好车,拎着外卖小跑着向门岗,最远也就只能看到他的脚后跟了。 好在永强的电瓶车大部分在画面中,只是停的稍微靠马路了一点点。 第十五章 面不改色,见招拆招 永强的脚后跟随即消失,貌似进了小区,这种高档小区一般是不允许外卖员直接骑车进门的,属正常操作。 赵东阳立刻要求画面恢复正常速率,反复看了两遍后继续以常速播放。 大概不到一分钟,有一辆黑色越野车要拐弯进小区,因为永强的电瓶车停的位置靠街边,转弯的似乎角度不够,越野车侧停在了小区门口。 立刻有保安出现在画面中,粗暴的将永强的电动车给推开了。 越野车缓慢进门,不过副驾驶的窗户里伸出了一只手,似乎对着那个保安指指点点。 保安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直到越野车消失在画面上角。 接下来的画面便反映了刚才小插曲的因果,受了委屈的保安立刻一脚将永强的电动车给踹倒了。 但显然不够解气,保安回头望了一眼,又扶起电动车,直接将其推出了画面,按目测是推向了小区侧门,至于推到了什么位置,探头便捕捉不到了。 大约又过了一分多钟,送完外卖的永强出现在画面中,他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然后四下查看,电动车不见了,显然让他不知所措。 寻找无果后,永强转身去了岗亭方向,应该是询问那个保安了,探头依旧无法捕捉交涉的画面。 大概四五分钟,永强又回到了原地,拿着手机非常焦虑。 可能是交涉无果。 赵东阳猜测,保安或者扣了车,或者直接装哑巴,一问三不知。 其后,永强拨打了两次电话,然后无助的坐在街边。 赵东阳注意到,在下午这个时段,风和鸣苑大门口行人稀少,刚才长达二十分的画面里,除了那辆越野车,路上只有三、四个行人,而只有一名业主出门,显然没人注意到那个保安报复性的小动作。 之后的十分钟画面里,永强一直坐着,在四点十五分起身离开。 “差不多了吧?”老板娘问,整个过程她也看清楚了,没有戳破赵东阳耍的小九九,但更不想找麻烦了。 “差不多了,谢谢您。” 赵东阳点点头,了解了主要经过,再得寸进尺就没意思了。 将买好的烟酒揣兜里,赵东阳离开了小超市,但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马路向北走了百十来米,然后过马路在风和鸣苑门口晃了一圈。 赵东阳主要是想比对一下岗亭保安的长相,可遗憾的是,监控画面太模糊,从长相上没办法确定,但至少在身材上不像。 可不管怎么说,今天终于算有点收获。 正当赵东阳准备回去时,小区门口传来了狗叫声,他一扭头,居然看见了那个在派出所出现过几次的小太妹,刚从马路南口遛狗回来。 一只雪白的京巴,大概是狗仗人势,见谁都叫,看见赵东阳更是狂吠。 “骚情。”赵东阳嘀咕了一句,扭头沿着马路北向前行,走了数十米远再回头,看见小太妹已经刷卡进了小区。 一个很不靠谱的想法在脑子里一晃,赵东阳决定玩个刺激的,于是他径直朝小区侧门走去。 “干什么的?外卖不让进。” 保安亭内立刻有人扯着喉咙喊。 “前两天不是还让进么?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今天刚通知,外卖一律不让进。” “这么寸?” “别啰嗦,不要挡在小区门口。” “哥们,我不是送外卖,是跑腿,B5栋客人让送个东西,约好了到户取。” 赵东阳可不怵这些鸟人,边解释还边拿出手机,煞有介事的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哪一栋?”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跑出来,似乎耳朵背没听清。 “B5栋,刘总。”赵东阳面不改色的瞎编,他之前骑着车从小区后面绕过来,后面几十幢都是别墅,他眼睛好,看见很显眼的一幢别墅进户门前挂着烫金色的门牌,写着B5栋。 反正是编,编露馅了,大不了不让进而已,又不少一根毫毛。 “送什么东西?”一听B5栋,气焰十足的保安立刻萎了下去,但还要装死鸭子嘴硬。 “文件,反正客人的东西我也搞不懂。” “喏喏,登记一下再进去。”保安貌似很怵别墅区的业主,放弃了趾高气扬的盘问,拿了纸笔让赵东阳登记。 大笔一挥,胡乱瞎填一番,赵东阳顺利进了小区。 “下回走东二门,不要从这边进。” 末了,保安还叮嘱了一句,似乎别墅区还有专门进出的大门。 绕过一片栽满海棠的花园,赵东阳看见了那个小太妹,他一边佯装着往小区后面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监控,兜着圈子,只要确保小太妹在视线里即可。 小区很大,但道路不复杂,赵东阳始终不急不徐的跟在小太妹身后数十米远的位置,直到见其钻进了A2栋小高层最左侧的单元。 随即,赵东阳便开始在小区里溜达,专找有车棚的地方,同时尽量避开监控。 高档小区的电瓶车不多,地面也没有停车位,全在地下,费了半天劲儿,赵东阳才将几幢小高层的地下停车位都转悠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永强的车子。 剩下的,就是小区保安亭后面的小车棚,就在一进小区大门的右侧,那里应该是专供物业工作人员停电瓶车的。 但遗憾的是同样毫无收获,监控里那个保安就像变戏法一样把永强的电动车给变没了? 赵东阳没想明白。 出门的时候,还是那个尖嘴猴腮的保安,翻着眼睛珠子问,“怎么这么久?” “老板说文件还缺两页,让我等着,一等等到了现在也没弄好,让我明天再来。” “草!” 保安也不知道是抱怨还是在骂街,不情愿的给赵东阳刷卡开门。 赵东阳无意间一抬头,看见保安亭里多了一个人,体态举止像极了监控中的那个保安,于是默默记下了他的相貌。 回到城中村已经是傍晚五点半了,赵东阳顾不得吃晚饭,只是喝了口水便跳上三轮车出门还债。 一直忙碌到晚上十一点,疲惫不堪的赵东阳才收工,随便凑合了两个包子,便躺在了床上。 永强还没回来。 趁着脑子还没完全放空,赵东阳简单梳理了一下这几日跟踪永强的线索,基本有了几个判断。 永强丢了两辆电瓶车。 两次丢电瓶车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第一辆电瓶车原因待查,但第二辆是偶发事件,是来自门口保安临时起意的报复。 保安的做法恶劣且无耻,但未必真是要占为己有。 不管怎么说,永强上次被殴打后,似乎还没有最终处理结果。 有了这几点判断,该怎么做,赵东阳心里便有数了。 打了个哈欠想睡觉,却又睡不着了。 叮! 赵东阳的脑海里跳出了系统,这些天忙碌,没有盘点营业额,意识里也一直没有想着系统,它似乎也自觉的安安静静。 可今天,系统显然憋不住自己跳出来了。 蓝色的光幕下出现了几行字。 系统累计积分23887,其中营业额兑换积分3695,系统扣除积分3000。 积分扣除说明:怀有心魔,不务正业,降低幸福指数! 握勒个大草! 垃圾系统! 赵东阳狠狠的咒骂一句,不,是两句。 什么叫怀有心魔?你懂个屁! 不过,这五天下来,营业额也的确是掉的厉害,平均每天也就七百出点头,还把自己累的半死不活。 说好的福袋好运气呢? 这两天恐怕要安稳点。 第十六章 一场群架,两清 接下来两天,赵东阳说到做到,踏踏实实的练摊,营业额也稳步攀升。 就在第二天下午快收摊的时候,李喜找上门了。 “收摊啊?”瘸子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 赵东阳抬了下头,然后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儿,根本没搭理他。 “年轻人,不要搞那么大的脾气,我来是通知你,明天一起吃顿饭。” “吃饭?”赵东阳感到新鲜。 “嗯,顺便谈些事情。” “有事儿就现在说,不用搞那些虚头八脑的。” “还是吃饭说方便。不止是你我,张旺来也参加,咱们城中村就这么几个修电器的聚一聚,商量商量怎么服务好老少爷们。” “呵呵,那就不必了,服务到位,童叟无欺就算对得住街坊。” “话我可带到了,要是没胆量去,也随你。” 李喜冷哼一声,翻了翻眼皮又道,“张来顺是旺来的亲戚,总抱怨给你们的房租太低,过俩月到期不想租了……” “你威胁我?”赵东阳猛然一抬头。 “我怎么敢威胁你,旺来的亲戚又不是我亲戚。” “明天什么点?” “晚上六点吧,就在我家隔壁的雀儿巷排挡。” “六点我准时到。” “不见不散。”李喜阴阳怪气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 明显鸿门宴,赵东阳很生气,而且还很赤果的把房东搬出来威胁,非常令人厌恶。 但地头蛇不好惹,表面上不能拿你怎么样,但背地里使绊子,没完没了,赵东阳可不希望就这么受着。 如果能受点委屈一次性解决问题,那最好,至少不会连累永强。 否则…… 否则赵东阳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晚上忙过几个上门的客户后,赵东阳早早回到出租屋,想着给永强打个电话或发个消息,但犹豫了一下便放弃了。 他的预感不是很好。 次日上午,赵东阳没出摊,而是翻出了一件旧的牛仔衫套身上,戴着口罩出门,坐上716路直奔二手车交易市场。 花了不到十分钟就选好了一辆动力不错的二手电动车,讨价还价,一千三拿下,以前跑外卖的车子为了还债早就三文不值二文的卖了。 骑着电动车,赵东阳直奔风和鸣苑。 如果顺利,就把事情办了,少一件啰嗦事,如果不顺利,赵东阳也不会把监控的事情告诉永强,一切等李喜的事情了结再说。 结果,事情很顺利。 赵东阳用了一个小时反复踩点,找到了附近有数的几个监控死角。 用了两个半小时,等到了那名保安独自出来,他好像要过马路去超市买东西。 刚过马路就被斜刺里过来的赵东阳给搂了脖子。 “你谁呀?想干嘛?”年轻的保安吓了一跳。 “借一步说话。”赵东阳把一根钢管顶到了此人的肋骨上,稍稍用了点力道。 “哥们,弄错了吧?我不认识你。” 钢管的威胁很大,像枪管,又像是钝刀子,保安立刻安静下来。 “老子就住这一带,我认识你,几句话的事儿。” 说着话,赵东阳的膀子加力,几乎是把保安给夹起来走的,“你配合,咱俩都方便,否则事情就不好说了。” “究竟啥事儿呀,哥们,我没得罪你吧?有话好商量……” 赵东阳不答话,夹着对方急行,很快的走到了北边的马路口,他的力气极大,保安投鼠忌器,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说来好笑,光天化日之下,俩人这种别扭的走法也的确引起了路人侧目,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管闲事。 在一处无人的监控死角,赵东阳停下脚步,但依旧搂着对方。 “长话短说,把一周多前悄悄咪下的电动车给老子充足电骑到指定位置,事情就这么简单。” “什么电动车?你一定搞错了吧?” “别装糊涂,老子的监控拍的一清二楚。”赵东阳一边说一边还不忘仰起头往小高层上看看,能不能诱导不知道,戏码要做足了。 “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我报警。” “哦哦,我想起来,一周前,有个小哥的电动车堵住了业主的车道,我就给顺手推到岗亭后面,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想起来了,就按我说的做,现在把车子骑到向阳街南口的施工空地,有人去拿,事情就过去了。” 忘了?赵东阳在心底冷笑,底层人为难底层人,往往心肠最狠。 他的手上却没闲着,一只手死死搂住保安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其口袋里一通翻腾,找出了一张市民卡,一个工牌。 “一个小时内拿车子换,别耍心眼。” 赵东阳说完扬长而去。 工牌无关痛痒,但市民卡有社保功能,丢了有点小麻烦,可这两样东西并不足以拿捏住那个保安。 但赵东阳确定他会来,不仅他会来,八九成还会叫上一帮子人,赵东阳就给他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因为赵东阳从这个年轻家伙的眼睛里看到了恶毒和怨恨。 这种人大概率不会报警,私下报复才是他发泄怨恨的最佳渠道。 向阳街与青云街都是南北走向的次干道,两条街中间只隔了一条主干道,从风和鸣苑门口步行,过一个大路口,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赵东阳早就在向阳街工地附近踩过点了,施工围挡外有片不大不小的空地,没有监控,干什么都可以施展开。 一个小时不长也不短,赵东阳刚刚点燃第三支香烟就看见了两三辆电瓶车从马路两侧向他开了过来,每辆车上都坐着两个人。 赵东阳比那保安想象中要光明磊落的多,没躲没藏,就那么大咧咧的坐着。 保安的小心思也放了下来,随即缀在后面的三辆电瓶车也缓缓围了上来。 一共六辆电瓶车,十一个人,有一半都穿着保安服装。 “哥们,车给你骑过来了,还我工牌。” 保安说着话,使劲拍了拍身边的电动车座椅。 是永强买的二手车,没错。 但是,赵东阳刚站起身,那名保安便从腰里抽出一根甩棍,啪的一声就把电动车的一个倒视镜给砸碎了。 “动作快点,走慢了,说不定这车就散架了。” 保安嘲讽着朝赵东阳勾勾手指,其他保安也纷纷抽出了家伙,木棍、钢管、没开刃的砍刀,什么都有,然后一起缓缓围向赵东阳。 “你刚才很狂啊,这电瓶车是金子做的吗?” 啪的一声,保安又把另一个倒视镜给砸断了。 赵东阳一声不吭,突然哈腰滑步,奔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家伙就冲了上去,手起棍落,一棍抡在了对方的小腿上。 咔嚓一声,这货立刻惨叫着跪在了地上。 速度生猛,下手果决。 只在喘息之间,对手一多半人还在惊愕中没回过神儿来,赵东阳又抡倒一个,绝不拖泥带水。 第三个家伙看着赵东阳瞪着眼睛奔自己来了,忽然尖叫一声,扔了手中的砍刀,扭头就跑。 赵东阳立刻换了目标,傻子才会耗体力去追,这回直奔那个砸电瓶车的保安。 “干他,他就一个人。” 此时的保安也不嚣张了,意识到碰见了的狠人,立刻鼓噪着同伙往前冲。 赵东阳终于没能冲到保安面前被围住了,棍棒如雨点般砸下,赵东阳一手护着头,另一只手只顾砸人腿。 一通混战,倒下一片,包括赵东阳本人在内,他的额头和后脑勺都被开了瓢,流了不少血,脑瓜子有点晕。 但对手更不好过,至少有两个家伙小腿被打折了,有两个胆小的跑的无影无踪,还有一个家伙被自己人抡翻在地,痛苦的呻吟,却爬不起来。 能站着的只有四个人,包括那个嚣张的保安。 “卧槽,够狠,你特么有种站起来!” 保安也算见识到了,赵东阳后脑勺那一棍就是他打的,到现在手脚还在哆嗦,事情给搞大了,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该怎么收场。 另一个家伙抬起腿就给了赵东阳肚子上一脚,他也后怕的很,不知道是先打理同伴,还是先把赵东阳给弄残了再说。 这种莽人,不弄残以后后患无穷。 但令几个家伙胆寒的是,这一脚不但没把赵东阳怎么样,一米八的大块头居然一翻身就站了起来。 “卧槽……” 一个家伙条件反射般的连退几大步,而那个踹黑脚的家伙刚要抡起棍子,却看见了赵东阳猩红的眼睛,心里一寒便慢了半拍,被赵东阳的钢管抢先捅在了胸口,顿时疼的岔了气,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赵东阳看也不看,又冲向保安。 这货终于头皮发麻,扔了棍子,撒腿就跑,没想到另两个家伙跑的比他还快。 “两清。” 赵东阳骑上了那辆二手电瓶车,随手将市民卡和工牌摔到地上。 第十七章 诸事搞定,便无牵挂 赵东阳不会让自己遭罪,先骑着车到了稍远点的红十字医院。 浑身是血的他把医护和看病的人都吓得不轻。 还好,赵东阳碰到了脑瓜子清楚的护士长,其他的先不问,救人要紧,先给清创止血,然后引导到外科医生那里处置。 赵东阳的左眉骨骨裂,缝了四五针,后脑勺一个大口子,缝了十二针,身上其他的擦伤、挫伤十多处,都一一处理。 为了谨慎,医生开单子让赵东阳做头颅核磁,他在缴费处晃了一圈,一溜烟跑了。 治伤的时候,医生就在旁敲侧击的询问是不是被坏人殴打,或者打群架了?当然,是打着测试赵东阳思维反应是不是正常的名义。 赵东阳却不傻,医院是不会担责的,碰到他这种来历不明的外伤病人,多半建议报警,你不同意他可能也要报。 于是,溜之大吉为上策。 把永强的车子骑到了戴站长那里,简单交代了两句,赵东阳又给永强发了信息,然后才打了辆车回到向阳街附近,骑着自己新买的二手车回了城中村。 前后折腾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半钟。 赵东阳不知道那帮保安会不会报警,亦或是警察会不会找到他,反正事情已经做了,没啥可担心后悔的。 对方至少有两个人骨折,赵东阳下手有分寸,但最后混乱了,实在不知道那帮蠢货伤的怎么样。 但仅凭两人骨折,就可以司法鉴定轻伤,蹲大牢是够条件了,所以赵东阳要抓紧时间处理事情。 将口袋里剩下的千把块钱放到了永强的枕头底下。 又把手机速信和快付宝的钱都集中转到一个号上,把永强给他的那部手机里也塞到枕头底下。 赵东阳有两个速信号,有一个号永强是知道密码的,打开手机就能直接进入。 处理完这些,赵东阳想了想,又把维修电器的工具箱全都塞到床底下,推整齐,如果蹲进去,这些东西有日子是用不上了。 诸事搞定,赵东阳再无牵挂,顶着一脑袋纱布出门吃饭。 忙了一天,饿的前心贴后背。 赵东阳干脆去了档次稍高点的龙山小炒,要了两个菜,两瓶啤酒。 “哎呀,小赵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饭店老板、那位油腻大叔见到赵东阳的模样吓了一跳。 “骑车摔的。” “哎呦,可得小心注意,这年头的电瓶车都太快,要骑慢点。” “是的,是的。” “您今天光临可真是巧了。”油腻大叔干脆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赵东阳身边一起陪着等菜。 下午刚开张,赵东阳是第一个食客。 “您不来,我抽空也要去找您。” “哦?什么事儿?” “请您帮个忙,当然是有偿服务,有偿服务。不勉强,您觉得能就做,不愿意就不做。” 油腻大叔有个连襟,承包了某个技工学校的新宿舍区的装潢工程,快要验收却出了问题,分包空调安装和调试的负责人卷款跑路了,但事情还要做,技术上很难搞,又临时找不到可靠的人,连襟急的整日整夜都睡不着觉。 “技术上的事情我不懂,您如果有意,我可以把连襟喊来跟您具体谈一谈,工程量不小,三栋宿舍楼,一百九十台空调。” “我最近忙,一周后,如果时间宽松下来,可以聊聊。” 赵东阳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吃了一惊,这么大的工程,他还是头一回碰上,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福袋起了点效果? 虽然心动,但可惜了…… “哦,那太好了,不过一周的时间有点……” “所以,你让你连襟做两手准备,赶紧招人,招有经验的师傅,我这头就不要做太大指望。” “这样啊,那可真遗憾,不过也只能如此。” 油腻大叔摇着头连说遗憾,又跟赵东阳东拉西扯了两句,然后起身去忙活了。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赵东阳起身结账,却没想到被油腻大叔拦住,死活不让掏钱,“小赵师傅来吃饭,那必须是免单的。” 就像打架一样,油腻大叔连推带搡,几乎是把赵东阳给轰出了饭店大门。 赵东阳哭笑不得,但也不愿意白占人家便宜,末了跟油腻大叔说了一句,“如果明天能腾出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那太好了。” 油腻大叔立刻抓起吧台上的名片塞给了赵东阳,还不放心,又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赵东阳的电话才罢休。 麻雀巷的排挡是李喜小舅子开的,档次比龙山小炒差太多。 半间瓦房连着一长溜彩钢瓦的棚子,几乎算是半露天,五六张长条桌一字排开,地上坑坑洼洼,桌上也是油腻腻的。 赵东阳到场的时候,一张长条桌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除了坐在上首的李喜外,其他人一个个都五大三粗。 不过,赵东阳的造型倒是把所有人都给唬了一下。 “东阳,这是唱的哪出啊?” 李喜主动站起了身,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可嘴上的称呼就变得伪善而亲切。 “出门没看黄历,摔的。”赵东阳不咸不淡的回答。 “哎呦,发财了就是不一样啊,出门可真要看黄历……” 李喜冲赵东阳招招手,眉眼间充满了幸灾乐祸,“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张旺来张老板,这位是他兄弟,这两位是我兄弟,也是大家的兄弟,呃……这位,赵老板,咱们这片儿、这一行的新秀。互相认识下,哈哈……坐坐。” 赵东阳也不客气,大刺刺的坐在了一张空位上,恰好在张旺来对面,这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面相很凶,看着不像修电器的,倒像是个屠夫。 “好了,人聚齐了,开始。” 李喜的胖手一挥,还真的有人开始上菜。 既然舍得下血本,赵东阳就越更警惕,后面的套路无论怎么演,恐怕全都是奔着他来的。 “举杯举杯,先喝一口,大家都是兄弟,赵老板虽然初入这个圈子,但也是咱们城中村的熟面孔,都不见外。” 赵东阳不动声色的举杯,放在嘴边意思了一下。 却发现手机震动,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永强发的速信,“你怎么找到我的车的?你在哪里?” 赵东阳没回,关了手机,轻轻的塞到衣兜里。 “今天小聚一下,就是想聊聊咱们的生意。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小小的花岗已经有了三家修电器的,我本人建议也该立个行规,宗旨就是让大家互相帮助,都有钱赚,不能让个别人吃亏。” “在这里,我首先要向赵老板赔个不是,前些天,就是因为生意的事情和小赵老板闹了些口角,作为城中村的老人,我首先就不应该冲动,无论对错与否,但经过了这件事后,我就越发觉得行规的重要。” 赵东阳撇撇嘴,暗蹙眉头,不怕流氓坏,就怕流氓有文化,李喜的开场白不能说多有水平,但以退为进,立刻就把欺行霸市演绎成了有意义的行为。 第十八章 鸿门宴,一拳打倒棉花上 “行规力求简单,我说三点,不足的由张老板和小赵老板补充。” 李喜清了清嗓子,又刻意提高了音量道,“第一,统一价格,统一服务费。 “小小的花岗片区,不能把价格搞的太混乱,让客人心里不舒服,我先列了个清单,一会儿给两位老板过过目。 “第二,统一服务标准,比如,冰洗首次开机,用什么材料、修到什么程度合适,每位老板的认识不一样,对客人的心理影响也就不一样。 “再比如,手机更换配件,不但要统一价格,而且也要对再返修的时间达成共识……都是做这一行的,明人不说暗话啊,哈哈。 ”这第三点么,我建议设立个小基金。” 说到这里,李喜很得意,这些点子、用词说话都不是他这么一个大老粗能想出来的,都是自家儿子的高招,上大学就是不一样。 “每家按营业额或者干脆按天数收取一点小钱钱作为基金,每月收取一次,对行规遵守与否实施奖惩措施,违反行规的扣钱,没违反的分钱,我建议标准就按每家每天二十块钱算,小赵老板是流动摊没有房租压力,也按这个标准呗?” 说到这里,李喜再次停顿了一下,并拿眼神使劲瞄了瞄赵东阳。 而座位上的小赵老板只是嘴角微微的上翘,没有任何表态。 不表态也无所谓,还怕你跑了不成? “至于管理基金的人选么,为了公平起见,我建议咱们仨直接投票选举产生,怎么样?” “好,李老板高招!” 对面的张旺来狠狠一拍桌子,大呼赞成。 “小赵老板,你的意见呢?” 李喜哈哈大笑,看待赵东阳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案板上的鱼肉。 投票,你赵东阳死翘翘。 掀桌子?有在坐的四位壮汉陪你玩儿,不管打到什么程度,第二天你和你的黑炭头伙伴就一起卷铺盖滚蛋,从此告别花岗。 花岗是城中村的官名,住在城中村内人只说花岗,不会说城中村。 好手段,赵东阳不得不承认。 但难以置信,这么一个招招都砍到肉上的损招是李喜这样一个死瘸子能想的出来的。 若按以往,赵东阳不等张旺来高声叫好,就已经掀桌子了。 可现在不同,那股冲动在白天就好像已经释放的差不多了,而且此刻大热天的,赵东阳反而浑身都泛起丝丝凉意,让原本在这种情况下热血冲头的他根本就冲不起来。 赵东阳考虑更多的是永强,可也很奇怪身体出现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变化,但无论自己怎么闹腾,都不能连累这个兄弟。 “原则上没啥大问题,就是基金的事儿能不能等等?我才开张不到一个月,比不得你们财大气粗,妈的,今天出门又衰的厉害,医药费都搭进去不少钱。” 赵东阳的回答给满心欢喜的李喜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怎么也没想到赵东阳会这么快服软。 更没想到的是张旺来,他和身边几个大汉都把家伙什儿准备好了,就等着姓赵的自己往上撞,这特么的,就像是兴冲冲的脱了裤子,发现眼前的小妞跑了一样别扭难受。 “呃……非常好!” 李喜的反应也算快,虽然自己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可若是赵东阳真的服软,那事情也好办,单单一个行规就会把这小子给慢慢弄垮喽,不着急。 “基金的事儿可以缓一缓,但我认为最多一个月,因为行规没有奖惩机制约束就会变成一纸空文……” “我知道,一个月就一个月。” 赵东阳在心里咒骂,收保护费收到老子头上了,等着看你们日后怎么吐出来。 “痛快,兄弟。” 李喜胖手一拍,十分开心的样子,顺便就把酒杯举了起来,还给张旺来使了个眼色。 “一起举杯,为我们达成一致,为日后我们大家发财喝一杯。” 尽管张旺来一脸不满,但也捏着鼻子站起身。 一杯酒下肚,李喜兴致勃发,从衣兜里掏出了几张纸,分别递给张旺来和赵东阳。 “这是我新列的价目表,还有维修标准,两位看一看,给提提宝贵意见,如果不是大原则问题,咱们就这么干。” 真黑。 赵东阳只是扫了一眼,就发现李喜的贪婪和黑心,比如,小家电维修,赵东阳只收5-10元的服务费,李喜的起步价是30元。 这还只是皮毛,对于大件的维修标准,赵东阳可算是开了眼。 比如带电脑板温控的冰箱,一律更换电脑板,不维修,关键是更换的杂牌板子,最多只能保证冰箱正常运转三个月到半年。 今天这一遭,倒算是没白来,让赵东阳看清了这个行当的水深程度,这还只是个城中村。 如此搞下去,迟早把自己给玩儿死。 这是最浅显而正常的反应,赵东阳却奇怪眼前这两个活了半辈子的家伙居然看不透? 恐怕,早就被利益糊住了双眼。 鸿门宴居然皆大欢喜而散,这让表面开心的李喜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握紧了拳头,卯足了力气,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张旺来也是同样如此,脸上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但赵东阳不是这样,蹙着眉头刚刚回到出租屋,便看见门口停着那辆黑色电瓶车,永强提前下班了。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见到赵东阳的永强吓了一跳,不仅脑袋上裹满了纱布,额头和眼眶上也贴着纱布,整个左眼框都是肿的,还满嘴酒气。 “打了一架。” 赵东阳可不像永强,除了极少数难以解释清楚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摆在台面上说。 “跟谁打架?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电动车的?” 永强很紧张,自然而然的把打架与失而复得的电动车联系到了一起,因果关系上就像赵东阳。 “记不记得那个小区,风和鸣苑?” “嗯,啊?”永强一愣,继而有些不高兴,他没想到赵东阳居然知道他丢电动车的地方,除了跟踪,他想不出别的方法了。 “永强,你拿不拿我当哥们儿?” “一直是,但跟风和鸣苑有什么关系。” “你不爽快,丢电动车也好,被人欺负也罢,从不跟我说实话,所以我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跟踪你。” “我说你至于吗……” “我知道你不想我惹事情,可是哥们儿,在社会上混,不到被逼到那个份儿上,谁吃饱了撑的要惹事情?有气憋在肚子里会生病,被人欺负可以有限度的退一步,但到了底线,老子可不惯着,不是作为老同学的我说你,你特么越服软,那帮孙子就越蹬鼻子上脸,从学校到电子厂,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回事儿?” 永强被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赵东阳的话没错,他有时候面对欺辱,忍不住了也想奋起反击,哪怕是发泄一下,但脑瓜子里面始终有个紧箍咒,不能。 一旦突破了紧箍咒,他完蛋不要紧,家里还有躺在床上的父亲,两个羽翼未全的妹妹,还有含辛茹苦的母亲。 所以,不能! “那个小区的保安不是个东西,把你的电瓶车推到了小区里面的绿化带,然后看着你急的团团转,他暗地里把肚皮都笑破了,面对你的诉求一问三不知,这种东西坏透了,就是个牲口,老子今天就教训了他一顿,真特么牲口……” “你一个人……” “哎哎哎,别问我是咋知道的,我也不是冲动,但只要逼的我花心思,老子连僵尸都能给你挖出来。” 永强无语,同时又很难过的看着赵东阳的脑袋,想伸手摸摸。 “嗨,别肉麻,事情已经过去……” “你等会儿,我枕头底下的钱是怎么回事儿?手机呢?” “哎呀,要去打架,带这么多物件不累赘吗?” “你一定吃了很大的亏……” “切,你啥时候见我打架吃过亏?别特么胡思乱想,都过去了,让那小子长长记性,以后干坏事知道收敛……对了,你之前的那个事儿怎么说?” “哪个事儿?” “就是你挨打的事儿,有没有结果?”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他们赔礼道歉,删除差评,消除影响……” “捡重要的说,赔多少钱?” “就几百块钱误工费。” “就这?” “差不多了……” “你满意就行。”赵东阳伸手指着永强的鼻子,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永强还是没说实话。 “行了,都过去了,睡觉。” 赵东阳说完,拿了毛巾肥皂到外边冲了凉,主要是清洗身上没处理干净的血迹,一整天实在没顾过来。 回到房间,见永强还坐在床边发呆,赵东阳一把就将之前放下的现金和手机又都拿回来,“你不急着用钱,我就先揣着。” 这样才能让永强放心。 果然,永强也打了个哈气,站起身洗漱。 “对了,跟要好的哥几个提个醒,风和鸣苑的单子最好不要接,扣分都不接。” “我心里有数。”这句话,永强是百分百的听进去了。 第十九章 再遇惩罚性扣分,无语 至于是不是真的都过去了,赵东阳心里是没谱的,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可是,原本以为一挨枕头就能着的赵东阳却睡不着了,叮的一声那个该死的系统跳了出来,怕是又被憋坏了。 淡蓝色背景下的字幕,显示出的一连串数字把赵东阳气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系统累计积分:587分,其中营业额兑换积分:1700分; 惩罚性扣除积分:25000分 扣除说明:挟私报复,涉嫌违法,与幸福人生背道而驰。 系统警告1次。 类似违规警告累计触发3次,宿主所选人生之路将被强行置换。 握了个大草! 赵东阳破口大骂,该死的系统,把眼睛放亮一点,老在是在惩罚恶人,伸张正义,什么叫挟私报复? 白痴一样的系统! 合着小一个月白干了?! “怎么了东阳?你没事儿吧?” 半夜里,赵东阳突然张嘴骂街,立刻把睡在下铺的永强给惊醒了。 “啊?哦哦……做噩梦了,倒霉催的,睡个觉都不安稳。” “我看你这一身伤,还是要去医院看一下,我陪你去,挂个急诊很方便……” “不用不用,医院我下午就去过了,没问题。睡觉睡觉。” 赵东阳气急败坏的躺倒后,越想越不忿,摸出了手机,点开了那个红的有点瘆人的APP。 他记得同样的蓝色界面下方有一个文本框,抬头面写着“帮助及宿主申诉专区:” 点击“我的”,经过缓慢加载后,出现了跟脑袋里一模一样的淡蓝色界面,下方果然有这么一个文本框,赵东阳尝试着在其中输入文字,可行! 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写完,将近三四百字,末了,赵东阳加了一句话,“强烈申诉,若是不能对邪恶说不,不能主张正义,本人必然会被憋死,还谈什么幸福人生?” 点击发送。 叮的一声,发送成功。 文本框上方跳出一行提示,“宿主申诉成功,系统将在24小时内予以解答和判定,祝晚安。” 晚安?晚你个头! 赵东阳嘟囔一句,睡觉。 一觉睡到大天亮,永强已经上班去了,在桌子上留了早餐,豆腐脑和包子,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 “东阳,我先去上班,你休息一天,不要出摊,有任何事情给我发消息。” 赵东阳心头一热,坐下来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早餐,决定出摊。 老子要跟该死的系统抗争! 当然,出门前,赵东阳又把现金和手机塞到了永强的枕头下面,这几天说不准,那个白痴保安如果报了案,警察随时找上门。 一天很顺利,一共接了三十二单,一千五的营业额到手,快收摊的时候,赵东阳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饭店袁老板打个电话。 “喂,在店里吗?” “哎呦,小赵师傅,等你电话一天了,在店里在店里。” “约下你的连襟吧,你定时间。” “那感情好,我马上电话他。一会儿过来吃饭?” “不了,还有活儿忙。” 挂了电话,赵东阳马不停蹄的去几个预约上门的客户家干活儿,早还完欠账,早踏实。 中途还接了个电话,居然是李巧珍打来的。 “喂,是赵东阳么?” “嗯,什么情况?” “我们房间里的冰箱有点问题,老是嘎吱吱的响,声音很大,但是制冷好像又正常,你能帮忙看看么?” “没问题,忙完这单,我过去一下。” 没想到,才放下手机,又来一个。 “喂,小赵师傅,你还没收摊吧?”是饭店袁老板。 “快了。” “那好那好,我那连襟这会儿就赶过来,我的意思是一起吃个晚饭,边吃边谈。” “成,不过我还需要半个小时。” “没问题,他赶过来也差不多是这个点儿。” 关了手机,赵东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十五分钟后赶到了莺歌巷李巧珍家。 一敲开门,赵东阳就被雷了一下,李巧珍只穿了一身极薄的白纱裙,通透的简直不忍直视,尽管天气热的情有可原,但是…… 李巧珍也同样被吓了一跳,她在楼上远远看到赵东阳就有点不对头,以为他标新立异顶了个白帽子。 可没想到他裹着是纱布,而且脸上、手臂上,到处都是创可贴和药水抹的黄色斑块,整个人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咋伤成这样? “你……” “我……呃,我赶时间,先看看冰箱。” 赵东阳避开了李巧珍关切的目光,但是避了上边避不了下面,只好垂着头,用身体倚住门框。 此时的李巧珍才发现了赵东阳的窘态,暗骂自己莫名其妙的慌乱和蠢笨,连忙敞开房门一溜烟的先跑回了房间,很快就披了一件外套出来。 “不好意思……在这里,你听这个声音。” “嗯,声音是有点大,怕是压缩机老化了。”赵东阳的语气生硬,低着头根本不看李巧珍,放下工具包后就伸手往冰箱后面摸。 “那能不能修呢?”李巧珍感觉脸上发烫,刚才在阳台上一直往路口看,直到看见赵东阳骑着三轮车拐进巷道。 她连忙跑到卫生间想打扮一下,至少抹掉刚刚睡过午觉的那种慵懒的痕迹。 涂涂抹抹刚弄好,李巧珍又想着穿哪件裙子才能展现自己的最美的一面,却不料那么快就响起了敲门声,她鬼使神差的连忙套了一件最大胆的纱裙……弄巧成拙,丢人死了。 “先看看。”赵东阳摸了后盖上下的温度,心里已经有了点把握,立刻着手移冰箱,哪想到起身太猛,肩膀一下子撞到了一处柔软的部位,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一扭头,李巧珍满面羞红,还好,手里刚拿的矿泉水没被撞掉。 “喝水,天太热了。”李巧珍的声音细若蚊吟。 “不渴,先干活儿。” 这特么的……赵东阳心里嘀咕了一句,麻利的找出工具,拆开出后盖板,露出压缩机,一番检查后确定是压缩机位置歪了,碰到冰箱外壳,才会发出嗡嗡夹带着咯吱的声响。 至于怎么弄歪了,这就不是赵东阳要操心的事儿了,他带上电工手套,将压缩机位置扶正,噪声立刻小了下去,赵东阳再次检查了散热管,并重新安装好盖板后才站起身。 “现在没什么噪声了吧?” “哎呀,你真厉害,随便弄弄就好了。” 李巧珍顺势递上矿泉水,赵东阳也不客气,拧开盖子就咚咚咚的灌下了大半瓶,天是太热了,而且刚才燥的很。 “另外跟房东建议一下,压缩机老化了,内部活塞和气缸间距过大,用不了多久恐怕还会出问题,让他换台压缩机,实在不行,二手冰箱也才几百块,换了省心。” 交代完事儿,赵东阳立刻伸手拎起了工具包就要走人,房间里淡淡的暗香有点邪门,大半瓶水下去还是燥的慌。 “坐会儿嘛,老同事总是那么急急忙忙,一会儿小娜回来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李巧珍连忙迈步拦住,满眼的希望。 “晚上我有事儿,下回吧。” 赵东阳避开了李巧珍的目光,说完迈开大步走人。 “哎哎,还没付钱,多少钱?” “没花工夫,没换零件,免费。” “那怎么可以,这么热的天,害得你跑一趟……” “既然老同事,这点小事就不提钱了。” 赵东阳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门,门外的空气虽然同样闷热,但总算没了那股让人心燥的暗香味儿,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哎,东阳,什么时候聚一聚嘛,叫上廖永强。”李巧珍站在门口依然没放弃。 “好,改日改日,我跟永强说一下。” “说好啦,我跟小娜说一下,下周给你打电话。” “……” 赵东阳“逃”下楼,跳上三轮车,头也不回的骑出了巷子。 第二十章 洪老板的活儿,水太深 赵东阳没想到龙山小炒的后厨入口一侧,还有个偏门,里面竟然是间很雅致的小包间,就是空间有点小,凑合坐五六个人。 袁老板已经置下了一桌子色香味俱佳的菜品,一个浓眉大眼的黑脸汉子见到袁老板领着赵东阳进门,就立刻站起了身。 “介绍一下,这是小赵老板,这是我连襟,姓洪,叫洪天,赵老板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很不容易,天热,坐下来喝杯冰镇啤酒慢慢聊。” “赵老板好,幸会。” 洪天离座,热情的伸出双手。 “赵东阳,初入门道的手艺人” 赵东阳反而有点拘束了,他很少经历这场面,握着对方厚实的双手,好像是要正式谈生意的架势。 “坐下聊,坐下聊,都是自己人。“ 袁老板说完,自己先坐下了,看来他今天不管自家生意,要全程陪同了。 “那个,洪老板,我是个直肠子,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 “没问题,我也是个直人,对脾气。” 洪天拿起早已经斟满的酒杯就敬了赵东阳一个,然后抹抹嘴坐下说话。 他承包的学生宿舍装潢是笔大生意,软硬装都包含在内。从墙面地坪、门窗安装优化到寝室、洗漱功能间装修,再到生活水电排管布线,床铺桌椅等用具采购等等,大几百万。 前期都很顺利,问题就卡在了智能化布线,比如用水用电,全部采用校园一卡通计费,与学校后勤的结算电脑联通,这一部分调试了很多次,总出问题,但还算小问题。 后期空调安装到位后,小问题变成了大问题,一卡通无法开启空调,如果采用手动开启空调,一卡通就成了废卡片。 折腾了很久,也请了几个有点水平的电器师傅,都没弄好,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网络技术分包商和空调安装分包商拿到中期款一起跑路了。 还有不到两周时间验收,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按合同就是违约,不但后期工程款和结项款拿不到,很可能会被校方告状索赔。 洪天头疼的好几天都没睡着觉了。 赵东阳一听也头大了三圈,感觉洪天就是个技术白痴,至少在智能网络方面是个大白脸,他要么是被忽悠了,要么就是贼胆大,明知是个坑也敢往里跳。 智能卡一定是专业网络公司来负责,怎么会扔到装潢工程呢?就算是个没干过工程的人也不会将两者搅合到一起。 一卡通包括的服务计费内容多了去了,包括学费、饭卡功能、图书馆功能、电话功能,热水功能等等,这还没考虑到老校区和新校区两个卡是不是需要通用兼容。 而且现在都是对虚拟卡,学生手机上下载一个专门的APP就可以充值操作,联网到学校后勤和财务,这一切都需要网络技术公司提供技术支持,你一个装潢承包商哪能搞得定? 赵东阳毫不客气的把问题提出来,洪天一下子就蔫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原委。 “你那个网络技术分包商是自己找的?学校原来的网络公司不提供配套支持?” 又是一个尖锐的问题,洪天一下子被噎在了当场。 但袁老板会来事儿,使劲给洪天使眼色,试图诱导洪天尽量说实话,小赵老板是个可信赖的人。 但无奈,可能是初次见面的缘故,也可能是背后牵扯到的问题太多,洪天始终是说一半,藏一半。 可即便是这样,赵东阳也猜到了个大概,这工程后面存在着很多问题,无外乎是利益纠葛,水太深。 “那就聊到这儿,洪老板的问题,恐怕不是空调质量问题,也不是布线问题,我就是个修电器的,复杂的事情搞不定,明天一早还有活儿,我要回去准备一下。” 聊了半天,也吃吃喝喝了半天,赵东阳决定暂不介入,洪天自己能搞定,那是最好,搞不定,那也只能自求多福。 “哎,小赵老板,等等,虽然在技术上我很菜,但从刚才提出的问题看,我觉您还是了解一些状况的,能不能帮忙去看看?就算最终不能合作,您给点建议,也算您辛苦,正常计算酬劳…… “您放心,我不是病急乱投医,从我的感觉来看,您是懂行的,看在我下面施工队几十号人的份儿上,能不能帮帮忙?后期款拿不到,大家都要喝西北风……“ 洪天的话让赵东阳为难,他不想一脚插到烂泥里,但是心软,洪天是懂得煽情的,要不然也做不了包工头,几十号人喝西北风夸张了……但是,好吧。 “话说到这份上,你挑个时间吧,我就跟着你去现场看看。” “哎呦,太好了,您看明天怎么样?” “明天我有事,后天,后天随你定。” “那就后天,后天一早我开车到饭店门口接您。” “说好了,就是看看,其他不做。” “理解,理解。” 赵东阳回到出租屋已经晚上九点半,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大概率是那帮流氓没敢报警。 但是,吃了那么大的亏,他们哪能甘心? 刚想到这里,手机震动,赵东阳没由来的激灵了一下。 连忙打开手机查看,是永强发来的消息,“东阳,这两天别回出租屋,那保安不知道从哪里查到了我,我去小潘家凑合两天,别担心,你自己注意安全。” 随后,又有消息进来,是一页短信截图:小子,我是风和鸣苑的,约你兄弟见一面,最好乖乖照办,否则后果自负。 短信号码被马赛克处理了,一定是永强担心赵东阳乱来,抹掉了对方的号码。 嘿,尼玛的,蹬鼻子上脸啊?! 赵东阳立刻火冒三丈,没打服是不是?还有这样上杆子想投胎的? “我知道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没大问题。” 回复了永强的速信后,赵东阳渐渐冷静下来。 能够查到永强的手机号,无外乎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小哥内部泄露,多半属于被动,无意、被威胁、被殴打等等,或者是那保安认识某个跑腿小哥,恰巧此人又知道永强的情况。 另一个途径,是想办法搞到小区内业主以前下单的信息,也能够查到永强的号码。 反复思考,赵东阳倾向于前一种可能,但也不排除第二种,说不准那个狗屎保安认识里面的业主也未可知。 当然,还有更为极端的巧合是,曾经殴打过永强的业主与保安相识,合谋下套子搞永强,想到这里,赵东阳立刻意识到永强丢掉的第一辆电瓶车,反而在逻辑上是与这种极端巧合对的上的。 第二十一章 邻居赵平头,是个热心肠 原本打算好好睡一觉的赵东阳又睡不着了,永强的事情还没想清楚,系统又跳了出来。 叮的一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 淡蓝色光幕下还是老一套。 系统累计积分:3612分,营业额兑换积分:1025分。 系统奖励:2000分 奖励说明:面对威胁,能控制情绪、机智应对,幸福之路需要理性规划,加油! 赵东阳哭笑不得,垃圾系统扣分狂狠,加分却抠抠索索的不爽气,实在垃圾! 没想到在心里才咒骂完,又是叮的一声,出现了一行字幕,系统回复申述,请在APP中查看。 赵东阳撇撇嘴,还查看个毛啊? 快拖到了24小时才回复,积分没有返还,肯定是申诉无望呗,特么的,垃圾! 赵东阳嘴里喊着垃圾,身体却很自觉,立刻打开手机查看,回复的话很简短:固然情有可原,但采取暴力手段不可取,申诉失败。 你姥姥的! 等等,还没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伸张正义没错,但方式大错特错,为弘扬正气,系统特奖励福袋一个。 还有这好事? 恐怕也是打一巴掌给颗糖果的事儿。 赵东阳在APP里找了半天,脑海里突然叮的一声,淡蓝色的界面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福袋,比之前的两个福袋都要大。 果断收下。 赵东阳的脑子瞬间一阵晕乎,就像是刚刚接触系统、选择幸福人生选项的时候,海量的信息和知识涌进了他原本可怜的脑袋瓜里。 这回还是大水漫灌,单片机原理,编程语言、数据存储与传输,基础智能控制技术等等乱七八糟的知识,很快就让赵东阳在晕晕乎乎中睡着了。 次日醒来,已经是日头高照,赵东阳头疼欲裂,还有点点想要呕吐的感觉,再一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钟,我勒个去。 赵东阳一个翻身就跳下床,脑子一晕差点栽倒在地,只好扶着凳子坐下来调整呼吸。 回想昨晚收了福袋之后,赵东阳就像是一口气灌下了一斤老烧刀子,骨子里倔强着要清醒,但还不到十秒钟便烂醉如泥。 这特么哪里是福袋,简直是毒药。 赵东阳再一看手机,上面至少有二十个未接电话,他只能匆匆洗漱后一一回复。 当赵东阳急吼吼的骑着三轮车离开破烂巷的时候,浑然没有在意一个带着口罩、穿着大花裤衩的年轻人在巷道里溜达了很久,也把永强昨晚发来的消息给抛在了脑后。 一天下来很充实,除了接新单就是还旧债,赵东阳忙的不亦乐乎,把明天的预约单也做掉了,因为约了洪天,不好拖拉。 晚上九点半,赵东阳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破烂巷,在巷口就被街坊赵平头给拦住了。 “收工了,东阳?” “嗯嗯,溜达呢?” “抽支烟呗?”赵平头一改往日趾高气扬的派头,居然破天荒的要给赵东阳发香烟。 “口干,不抽。”赵东阳客气的摆摆手。 赵平头却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回去时注意点。” “嗯?怎么了?”赵东阳一愣。 “你家门前从大白天开始就有人转悠,有几个家伙蹲到平房后面的空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从我家二楼厕所的小窗户就能看见。” 赵平头嘴里所谓的空地,就是宽不到两米,长四米多的不规则梯形,被出租屋的后墙、巷道围墙和赵平头家外墙围起来的小天井。 里面堆满了破烂,杂草丛生,是房东放杂物的地方。 唯一的入口是平房左边外墙与巷道围墙所夹的一个半米宽的喇叭形豁口,用一块木板挡着,平时没人进,赵东阳他们搬进来小半年了,也只到后面看了一眼。 “现在人还在?” “现在没看见了,但我估摸着还会来。” “噢,谢谢。” “有空一块儿喝杯酒哈。”赵平头忽然又放大了音量,拉开了与赵东阳的距离,顺势给自己点上了香烟,然后悠哉游哉的走了。 甭说,还真挺热心,远亲不如近邻啊。 回想起永强昨日的提醒,赵东阳这时候才警惕起来,但心里的火苗蹭的一下窜起了老高。 到了门口,赵东阳停好了三轮车,并没有急着拿钥匙开门,而是抽出钢管别在腰上,又拿了一把长臂扳手,蹲在地上听着四周的动静。 识相的最好收敛,否则今天他要废人。 然而,好半天并无任何异常,赵东阳干脆把维修电器用的头灯带上直接去了后面的小院,也是赵平头嘴里的空地。 真是破烂满地,破木箱子,两口破缸,到处都是木条、木板和烂纸盒子,还有骚臭味。 赵东阳深一脚浅一脚的查看了半天,在蒿草丛里发现了烟头,一共五根,还是新的,证明赵平头的话没错,之前是有人在这里蹲过。 再查看巷道的围墙,没有发现攀爬痕迹,证明这几个家伙是大摇大摆的从那个正面入口进来的,看来很嚣张。 回到房间洗漱完毕,赵东阳给永强发了个消息,确定他不回来后,把门反锁上了。 一夜无事。 次日,赵东阳是被电话铃声给吵醒的,一看是洪天。 “赵老板,我这边出发了,大概二十分钟到,提前跟您说下。” “好好。” 挂了电话,一看时间才七点钟,洪天可真是个急性子。 施工现场在城南郊的水埠头,是景阳市高等经贸技术学校的新校区,洪天承包的就是校区学生宿舍楼装潢,一共三栋。 施工围挡的大部分已经被撤掉,验收要在七月中旬前完成,九月份就要投入使用,现在是六月底,时间的确很紧张。 “要不就在一号楼看下,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虚拟卡,布线图,那边的人也帮忙,只要实现虚拟卡开机,并准确的自主扣费,就算基本达到要求了。” “随便哪号楼。”赵东阳不置可否。 洪天也不好再多问,缓缓的把车停在一栋崭新的宿舍楼前,熄火后立刻跑下来要给赵东阳开车门。 “不不不,我自己来。” 赵东阳被洪天的低姿态雷的不轻,大包工头、大老板,给自己开车门,开玩笑的么? 没帮忙开成门,洪天又抢着帮赵东阳拎工具包。 “我自己来,自己来。”赵东阳还是拒绝,越殷勤,他心里越打鼓。 单元楼洞门口早有两个带着安全帽的工人等在那里。 赵东阳随便瞄了一眼,空调外机从一楼到六楼的外机位上排的整整齐齐,冷媒管安装很到位,从机位和窗户的落差可以简单判断,安装师傅还是很有经验的。 “您看在几楼试?一楼到六楼您挑。” “就一楼呗。”赵东阳无所谓,这种东西,只要一台机子好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第二十二章 诡异的问题,老赵不干 一楼一单元的男寝一室是一个大通间,在里面又隔了六个小房间,朝南的是四间寝室,朝北是二个功能间,其中一个是洗漱间,另一个卫生间,都是公共的。 中间的公用走廊算是活动室,很宽敞。 每间小寝室设两张高低床,住四名学生,四个连体的课桌和储物柜,非常简洁,赵东阳心里暗叹,这条件要比他和永强上的那所技校强太多。 每间小寝室里都安装有空调,怪不得看外墙会有那么多外机。 “空调是你负责采购的?”赵东阳问,他扫了一眼品牌,银山牌的,在国内只能算是二线品牌。 “不不,是甲方专门招标的供应商采购,都是厂家定制的,内置控制芯片,我们只是负责安装。” “那应该找厂家的人安装和调试啊?”赵东阳愕然。 简直是闹笑话,他实在搞不懂,这么大批量的采购,厂家不负责安装,却让装潢的包工头来装,不出问题才见鬼了呢。 “合同上就是这么写的,主要硬件设备采购由甲方指定供应商完成,安装调试由我们负责。” 洪天也是一脸无奈。 卧槽,还能这么干? “要是出了质量问题谁负责?”赵东阳实在忍不住又问。 “质量倒是没问题,空调解锁后手动开机都没问题。” 赵东阳撇撇嘴,没再说话,他算是明白了,甲方恐怕是有严重的内部利益冲突,搞不好在互相使绊子,真是神仙打架,洪老板遭殃啊。 这时候有人递给洪天两个遥控器和一部手机。 洪天忙不迭的告知赵东阳道,“这部手机是模拟机,里面有校园一卡通的APP,这两部遥控器,一部是解锁专用的,整批设备只有四部,到时候由校方保管,这一部就是手动开机的原版遥控器,每个宿舍配一部,只有解锁了才能使用。” 赵东阳按洪天说的,先解锁,再用原版遥控器打开空调,内机扇叶打开,很快就有强劲的冷风吹出,正常。 他盯着内机看了一会儿,又到窗户边把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仔细倾听外机的动静。 没问题,很正常,质量是可以的。 那么,问题必然出在了APP上? 关了空调,赵东阳按洪天的提示,打开手机,点击校园一卡通APP,主页面加载完出现了很多小图标,找到寝室空调功能打开,能看到学生学号,楼栋号和宿舍号,仔细核对无误,可用余额显示还有300元。 点击解锁遥控器,提示解锁成功。 然后再拿着原版手动开机的遥控器按下开机键。 空调毫无反应,APP的开机页面这时候也跳出来了一个加载的圈圈,然后就使劲的转,一直转到手机屏幕自动黑屏。 再度打开手机,还在转圈圈,空调也没有反应。 “你看看,一直在转圈,网络是通的,我们测试过,是校园内部网,这个手机上的‘解锁’键跟这部遥控器的功能是一样的,可是,虽然显示解锁成功,实际上根本没反应。” 赵东阳直翻白眼,这显然跟空调安装和质量没有半毛关系,多半是APP功能根本不识别遥控器,或者识别了,在某个环节不匹配,测试一下就知道原因了。 至于搞的这么难过和兴师动众么? “你不是有网络技术分包商么?他们都搞不定?” “别提了,算我眼瞎认错人了。” 洪天一脸苦相,但并不说明原因,可能是当着身边的几个下属不好说。 “那不是后来又找了人?没拆过这部遥控器,看看不就知道了?” “拆过拆过,我先后请了两位师傅,都是懂点网络技术的,可是拆开了,捣鼓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反正是弄不好,这部模拟机的其他功能都能正常运行,在老校区、新校区都试过,偏偏就是放不过这些空调,你说奇不奇怪?” “这么说,新、老校区的卡是兼容的?” “那必须的,是合同技术标准的基础条款。” “新校区的卡难道不是老的网络公司提供的?这种不花本钱的顺路买卖他们都不做?” “就是他们提供的。”洪天一拍手,恨不得再跺上一脚,“前几天我还央求他们的技术来看过,他们技术说,模拟卡没问题,在新老校区都测试过,没任何问题,可能是空调问题。” “这不是踢皮球么?给我气的又找空调厂家,厂家根本不理我,说是只跟采购商对接,我又找采购商,采购商又说进货全部测试验收过,空调质量肯定没有问题,卧槽……” 赵东阳点点头,把遥控器和模拟手机都还给了洪天。 “我爱莫能助,我就是一个修电器的,网络方面的东西还是差点意思,你另请高明吧。” 说完,赵东阳扭头就走。 “哎哎,赵师傅,东西还没看全呢,机子都没拆,您说您这么大老远的……” “之前说好了,就是看看,其他的不做。” “是是,有言在先没错,但是您刚才的问题很尖锐,明显是懂行的,希望您帮帮忙……” 赵东阳摆摆手,出了门直接离开了楼栋。 洪天一路小跑的追了上来,“好好,我说话算数,但您不能就这么走着回去吧?我用车送您。” 赵东阳一愣,说的也是,他不是那种顽固死板的人,二十里地走回去?那特么的不是活受罪么? 路上无话,因为赵东阳刻意绷着一张脸,洪天几次想开口都憋住了,一直到城中村赵东阳下车的时候,洪天才道,“今天匆匆忙忙让你辛苦跑一趟,改天请你吃饭。” “啥事都没办成,不客气。”赵东阳打了个哈哈,摆手离去,并没把洪天的话当回事儿。 刚到破烂巷口便碰到了李喜,这厮似乎专门是等在这里。 “东阳啊,今天没出摊?” “上午有点事儿,歇一歇。” “有劳有逸,还是年轻人懂生活。” “有事儿?”见李喜拦在前面不肯离去,赵东阳就有点不痛快。 “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上次说好的行规,你可要重视起来了,你那个小黑板的价格要换换,按咱们约定的写……” “等等,不是说好缓一个月么?” “缓一个月是规费,是咱那个基金,其他的也都可以缓,就是价格要尽快保持一致,上午旺来还问过我,我说不知道,见了你问问。” “好,我有数。” 赵东阳拧身一个跨步就从李喜身边绕了过去,他懒得跟这个老地痞啰嗦,老子写你大爷。 李喜并没有纠缠,而是站在原地,歪着脖子斜瞪着眼,一脸阴霾。 第二十三章 哥们儿,还记得我不? 回到家,赵东阳打了盆凉水,洗了把脸,擦擦身后就准备出摊,却突然发现永强的床铺似乎被动过。 早上出去的时候应该不是这个样子,但具体哪里被动过了,赵东阳也说不好,他上午急匆匆的出去没留意,反正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协调。 赵东阳伸手摸了摸枕头下面,又理了理毛巾被,甚至把席子掀开看了看,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他再仔细观察了一下简陋的房间,除了床铺桌子就是破烂,这才感觉正常了点。 貌似有点疑神疑鬼了。 可不管怎么说,赵东阳还是给永强发了消息,“怎么样,没啥事儿吧?” “那孙子有没有再威胁你?” 永强没有回复,可能还在忙,已经快中午了,这时候是外卖员最繁忙的时候。 赵东阳不再胡思乱想,锁了门骑上三轮车,干活。 骑出破烂巷之前,赵东阳忽然想了起来,立刻跳下车,刻意把写了价格表的小黑板给反扣上了。 让老子改价格,门都没有。 还是在第一天出摊的老路口舒服,赵东阳刚停下三轮车,就有一个老主顾等在那里了,一位修过空调的老大爷,这次手里拎着一台堪称古董级别的老式双卡收录机,三洋牌的。 如果不找赵东阳,这种机子几乎没人愿意修。 三下五除二倒腾好,老头儿开心的像个孩子,掏出三十元就拍在赵东阳的手里。 “用不了这么多,十块就行,换了个小零件,保养了一下。” “哎,这是我的心意,你不容易小伙子。” 老头死活不接赵东阳退回来的二十块,拉扯了半天,赵东阳也只能作罢。 “现在恐怕买不到磁带了。” “哈哈,我有珍藏版。”老头儿眯着眼睛神秘一笑,很是得意的样子,拎着双卡收录机离去。 老人家的背影让赵东阳想起了前不久看过的短视频,记录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年轻人的生活剪影,都是真实影像,其中有两个穿着喇叭裤的长发年轻人抱着双卡收录机在草坪上跳舞的场景,很有时代特色。 还来不及自省为什么会突然感慨,又有主顾找上门了,赵东阳只是片刻神游的思绪立刻被拉了回来。 一如既往的忙碌,连中午带下午,赵东阳没顾上吃午饭,甚至连个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一口气干到了下午六点钟,单量超过了四十,从来没这么发狠的忙过。 中途看过几次手机,永强一直没有回复信息,这让赵东阳感到了不安,收摊时,他直接打电话给永强,却打不通。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赵东阳又把电话打给了小潘,做外卖员时,大家的关系不错。 “喂,小潘,我是东阳。” “东阳哥,许久不见,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问个事儿,见没见永强?” “天天见,昨天还跟我挤一个被窝呢,说是你有情况啊?” “啊?有个毛情况,别听他瞎说,我给他发消息不回,就想起来问问你。” “噢,早上我们俩一起吃的早饭,开始接单后就没见过了,有啥急事儿吗,我碰见告诉他。” “没啥大事,我的电动车钥匙找不到了,问问他是不是拿错了。” “好嘞,见到他,我一定把话带到。” “小事情,小事情,不用刻意。” 挂了电话,赵东阳紧张的心里稍稍有所舒缓,但还是感到不对劲儿,尤其是停下活计后,那种不安的心理便开始快速滋生。 马上收摊,赵东阳决定随便吃几口饭就去风和鸣苑。 然而,刚刚点好一碗馄饨两个包子,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赵东阳拧着眉头按下了接听键。 “喂,哥们儿,还记得我不?” “你谁呀,哪儿特么冒出来的傻逼?”赵东阳一听就火冒三丈,赖了吧唧的腔调自然就是那个挨打的保安。 “你别横哈,你那个小兄弟被我揍了一顿,要不然也不能知道你的电话……” “他人在哪儿?” “回去了,刚刚打发走。” “你特么傻逼,要点脸不?” “谁让他不老实,没完成我交代的事情呢?” “你又在哪儿?” “老地方啊,过来聊聊?” “行,你等着,老子吃饱了来揍你。” “哈哈,那感情好,不见不散。” “还有……” 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赵东阳反手再次拨了永强的电话,这次铃声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 “喂……” “永强,你在哪里?” “跑单子呢,什么事儿?”永强的声音很小,说话还有点颤音。 “怎么不回我消息?”赵东阳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太忙了,可能没注意……” “你身边有人?”赵东阳忽然听到了莫名其妙的说话声,还有类似摩托车发动机的噪音,这原本很正常,但他似乎在噪音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腔调。 “什么人?没有谁呀?” “我腿摔伤了,肚子饿了一天,你啥时回来?”赵东阳大声道。 “怎么弄的?要不要紧?” “饿了一天了,你说要不要紧?你赶紧回来给我带点饭。” “我现在手上还有几个单子,怕来不及,要不你让小潘先给你送下饭……” “怎么忙成这种鬼样?” “我……” “算了算了,我电话给小潘,你自己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赵东阳直接拿了包子离开了混沌摊,看看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他确信永强还在对方手里,决定立即出发。 向阳街的那片建筑工地,赵东阳离着老远就把电瓶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然后步行溜达。 赵东阳虽然容易上火,但绝不是那种随便就被情绪冲昏头脑的人,对方有备而来,而且很可能把永强捏在手里当人质,处理起来就需要格外小心。 溜达了几步,他又用手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开始围着向阳街转圈,好死不死的保安,挑选的时间倒是很伤脑筋,此时已经快七点钟了,天色刚刚黑了下来,建筑工地外的那片空地也是黑黢黢的见不到个人影。 别看没什么人影,可是只要赵东阳一露面,大概率会就会突然冒出来一帮混混把他给团团围住。 好在工地没停工,围挡内灯火通明,看样子在赶工,赵东阳停好共享单车,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直接翻过围挡进了工地。 第二十四章 大胆设想,小心求证 工地上人头攒动,向东一侧停满了渣土车,应该是工地趁着夜晚在运送土方。 没人在意赵东阳,深一脚浅一脚的他居然还捡了个安全帽。 安全帽裂了个大口子,应该是被人丢弃的,赵东阳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扣脑袋上了。 他属于那种贼胆大又脸皮厚的,万一运气不好被认出来是个陌生人,他也有话说。 如此,赵东阳沿着施工围挡的边慢慢向那个空地的方向前行,突然手机震动,有电话进来,他拿出来一看,居然还是那个保安。 “哈喽,哥们,你到了没呀?老子等着你来揍我噢。” “你爹我刚吃饱,你皮子痒、犯贱,一会儿就帮你松松,等着哈,十分钟以内。” “哎呦,要吓死宝宝啦,快点啊。” “……” 赵东阳气的挂断电话,可没想到运气不好,才走几步还真被人给抓住了。 “谁呀,干什么的?” 怪就怪工地上的大灯泡子太亮了,而且赵东阳不走寻常路,别人都在忙,他在墙边溜达,太显眼了,不抓他抓谁? “隔壁五建工地的,我找我老乡李胖子。” 面对来人,赵东阳却是不慌不忙,还顺手从兜里掏出了香烟递上。 来人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抬手就挡开了赵东阳递来的烟。 “哪个五建工地?” “就是旁边岳香路上的‘盛世豪庭’工地。” “哪个李胖子,他全名叫啥?”来人的口气稍稍缓和下来。 “李有来,上个礼拜刚来的,我叔叔给介绍进来的,本来跟我是一个工地,后来人手够了,他就到这边来了。” 赵东阳张嘴就来,对答如流,绝不像偷偷溜进工地干坏事的家伙,对方虽然依旧将信将疑,但还是扭头扯开嗓门大声嚷道,“老黏糊,老黏糊……” 工地上的声音太嘈杂,机器轰鸣声、重型渣土车柴油机马达的嘶叫声,尽管此人的喉咙都喊破音了,也没喊来所谓那个‘老黏糊’。 “这里不能走,你也是干工地的,应该知道规矩。你跟着我到前面去,找老黏糊问一下,他也姓李,问完了没事儿不要在这儿逗留。” “好的好的,没问题。” 赵东阳无所谓,此人手指的方向是向西开的大门,就是渣土车进出的那扇大门,正是他要去的地方,大不了查无此人被轰出去。 ‘老黏糊’自然不认识什么李有来,却还要热心的帮忙去问另一个包工头,大工地,人头多,记不住也难免,可赵东阳此刻已经溜之大吉。 之所以溜的如此之快,不是赵东阳担心工地会把他怎么样,而是他在大门口的两辆泥头车的缝隙里瞥见了不远处一帮蹲在树影下的年轻人,正在喷云吐雾。 这帮人一个个膀大腰圆,穿着打扮也是流行的不能再流行的烂街仔、嬉皮士,五颜六色的脑袋,还有膀子上的纹身都说明这些人不是一帮好鸟。 起初赵东阳以为这些人是做渣土车生意的,但是离远了观察,发现他们和工地没什么关系,立刻就警觉起来。 此时头戴安全帽的赵东阳并没有引起马路上任何人的注意,再往北走二百多米一拐弯就是前几日打过架的现场。 赵东阳随手就捡起一根木棍装作查看围挡,偶尔敲敲打打,渐行渐远。 一边走,赵东阳一边认真观察周围的地形,之前他在工地周围工反复转悠过,这次是下功夫烂熟于胸。 工地在向阳街的东侧,而街道西侧靠南的位置有两栋写字楼,是什么设计院,中部和靠北的位置是一片多层建筑的老旧小区。 老小区四通八达,似乎到处都是门,属于那种典型的有物业没管理,有门岗没服务的老破小。 工地的大门向西开,位置就在写字楼和小区的交界处,此时路上的行人不多,渣土车一会儿一辆,十分繁忙。 按照赵东阳的想法,想要近距离藏人,最佳位置就在那片老旧小区里,方便观察,距离街道拐弯处不足一百米,而且要分散着藏,目标无论出现在什么位置都可以兜着圈子堵人,刚才看到的那帮嬉皮士恐怕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不能再往前走了,赵东阳刚刚转身,手机又震动了,他四下观察一番,没接电话,甚至都没有把手伸到兜里。 溜溜达达又走回了工地大门,渣土车进出频繁,没人留意他,手机再度顽固的震动起来,赵东阳索性掏出手机,来电却是永强。 赵东阳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接,也没挂断,直接把手机塞进了衣兜,佯装驮着背的样子过马路,任凭它震动到停止, 树影下那帮小青年还在吹嘘,其中一个人回头望了赵东阳一眼,似乎也没太在意,扭头继续吹。 而赵东阳此时已经走到了一条小街的街口,此处也即是小区的入口之一,两边全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五六层高的老住宅楼。 这里没有岗亭,更没有大门,完全是敞开式的。 类似这样的小区出入口,在向阳街上一共有三个,只有最北头的那个口子有岗亭,其实也是个样子货。 小街里面稍有了点人气,零零星星的几家店铺,不是水果摊就是小吃店,天太热了,除了喝酒聊天的,几乎没什么人出来纳凉。 主要还是工地存在的原因,不仅泥头车吵闹,而且烟尘大,小区的住户大部都选择往西头出口出入,那里不仅安静,还有菜场和夜市。 进入小街后,赵东阳加快了脚步,越往里走,碰到出门纳凉的人就越多,摇着扇子三三两两,溜溜达达,很有点城中村的味道。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是往西去的,再往前走就冷清了许多。 没多久便碰到了一个小路口,赵东阳立刻向左拐,一边走一边默默估算距离,大概不到二百米时在一个丁字路口再向左拐,如此,便走了一个环线,到了小区北头那个出入口的路上。 岗亭亮着灯,门口周围蹲了一排人在吹牛打屁,声音不大,但哄笑声不断,有个立式电扇被摆在岗亭门口疯狂的摇头,怪不得这些闲人不怕蚊子。 赵东阳迅速拐进了一个单元的楼洞里偷眼观察,发现这帮闲人吹牛归吹牛,但多数人会时不时的扭头看向岗亭外的马路对面,那个位置就是工地围挡外的那片空地。 看来是找对了,赵东阳借着灯光终于在那排人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睚眦必报的保安就在其中,却没见到永强。 单元楼洞距离岗亭大概有五十米开外的样子,赵东阳掏出了手机,把通话音调到最小,然后拨通了永强的电话。 第二十五章 冲动与理智,有时候不好选 随着电话铃声响起,在那排人中谈笑风生的保安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边把手机摆到耳边,一边看向岗亭外的马路对面。 “喂,孙子,说话!” “喂,喂喂,你特么的别装神弄鬼……” “喂……” 赵东阳一个字没说,掐断了电话,永强的手机在他们手上,人必然就在附近。而岗亭那边蹲着的人呼啦啦的都站了起来,赵东阳看的真真切切。 不仅如此,岗亭里面也跑出两个人,居然又有一个熟面孔,虽然对其相貌的印象不深了,但从体态和走路的样子,赵东阳判断他就是打过永强的那对男女中的小太保。 卧槽,事情还真就就联系到了一块,赵东阳狠狠的啐了一口,拨打了保安的电话。 “喂,你到底想怎么玩儿?特么的老子奉陪到底!”保安显然有些气急败坏。 “我在工地后面的白马坡,有种就来。” 赵东阳说完就挂了电话,继续目不转睛的观察这帮人。 几个人围着保安开始吵吵,声音时大时小,赵东阳听不真切,但很快,保安和那个小太保都跳上了电瓶车,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一瞬间有五六辆电瓶车先后冲出小区,奇怪的是,小太保没走,和另外一个家伙又拐了回来,停好车子后又进了岗亭。 赵东阳顾不得那么多了,从后腰抽出钢管就快步冲向岗亭。 事情居然跟他猜的一模一样,永强就在岗亭里,坐在地上,低着个头,双手抱着脑袋,好像很痛苦。 而小太保和另外一个纹身男刚刚喝了口水点上一支香烟,准备出来,骤然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民工堵在门口,十分意外的愣了一下。 赵东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棍子捣在了纹身男的前胸,这厮啊了一声,立刻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就蹲在了地上。 双乳中间靠下一指的位置是心窝,被突然重击后除了剧烈疼痛还会岔气,挨一下,那种痛苦难以形容,赵东阳上学打架吃过这种亏,以后上手总喜欢用木棍捣对手心窝。 “你特么谁呀?” 小太保吓了一跳,迅速往后退,同时手也摸向了后腰,赵东阳哪里会给他机会,一个跨步,一把就撕住小太保的黄毛,直接从岗亭里给拽了出来,紧接着一棍子就抡翻在地,动作干劲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东阳……” 永强吃惊的抬起了头,他的左脸肿得像包子,双眼充血,两个膀子到处是伤口,赵东阳根本不愿意往下看,隔着窗户冲永强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起身走人。 小太保捂着胳膊在地上打滚,痛苦的嚎叫,赵东阳一脚就给他踹挺了,然后用钢管把他手里的短刀给扒拉开了,这才缓缓蹲下身。 “你叫啥?” “你大爷……你特么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算你有种。” 啪! 一个大嘴巴子就给小太保的脸上增添了五道浓重的红印。 “东阳,算了,咱赶紧回去吧……” “回个球,你手机不要了?” “不要了。” “卧槽,我就算便宜狗,也不会便宜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他们人多,咱赶紧走吧……” “有种别走,王八蛋,你今天给老子等着……” 啪! 赵东阳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尤其狠,把小太保的槽牙都给打松了,另半边脸再添五道红之印。 “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什么人都敢欺负我兄弟?你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里装屎了?狗眼都比你这俩灯泡子强,以后睁大点,认清你爷爷我,别以后犯病了乱咬人。” “东阳,够了……” “误工费给了没?” “上次不是说了么,都了结了。” “我没问你,我问他!”赵东阳用钢管使劲捣了捣小太保的肩窝。 “……” 小太保很倔强也很张狂,瞪着凶狠的眼睛并不回答。 “不说话就是没给。” 赵东阳懒得废话,伸手就在小太保的衣兜里翻腾,他并不是真的要找钱,而是找电瓶车钥匙,骑了这厮的车走更方便。 “得嘞,欠的误工费跑不了,拿钱来换钥匙,否则我就把它交到建湖路派出所。” “你特么的,你肯定会后悔尼玛把你生出来的。”小太保咬牙切齿的大骂。 咣,赵东阳一脚就把正在努力爬起来的小太保又给踹挺了。 此时,岗亭里那个跪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家伙似乎缓过劲儿来了,拎着一根木棍就扑了上来,赵东阳也不惯着,一钢管砸飞了对方的木棍,一脚又蹬在了此人的小腹上。 嗷的一声怪叫,这孙子捂着肚子连退几大步,还是没站住,噗通一声仰面栽倒,赵东阳冲上去就对着此人左右开弓,一连扇了十几巴掌。 “东阳,这样不合适……”永强的头是里外都在疼,赵东阳一旦控制不住情绪,很容易闯大祸。 “对了,你的车呢?”赵东阳忽然停手反问。 “应该还在……在那个风和鸣苑门口。” “草,上车。” “东阳……” “你别废话,快点上车。”赵东阳一把就把永强拽到了车后座上,骑了小太保的电频车冲进小区里。 从小区西头出去,与那帮王八蛋迅速拉开距离。 “千万不要去风和鸣苑。” “我没那么傻,回家。” 赵东阳很奇怪今天自己的理智,若是在工厂,就凭永强的伤和小太保的那些狗屎话,他会立刻把对方给废了,但是……尽管心里很堵,似乎也可以接受。 “可是我的手机和电动车咋办?” “你不是说不要了么?”赵东阳听着既可气又可笑,但很理解永强,为了省钱,对自己抠惯了、刚才为了他不再惹事,大声的、义正言辞的说不要了,现在心疼了。 “也值……不少钱呢。” “好,咱们杀回去,把它抢回来。” “不不不,千万不要……不去不去,我不要了。” 赵东阳哈哈大笑,骑到之前停车的地方取了自己的电瓶车,然后把小太保的车在路边停好,车钥匙直接给扔阴沟里了。 办妥了之后,赵东阳还专门拍了张照片,然后载着永强一路风驰电掣的回到城中村破烂巷,翻箱倒柜的拿了身份证和所有现金,包括新买不久的笔记本电脑,又拉着永强出门。 “哎哎,干啥呀?刚回来又出去?” “卧槽,那帮孙子吃了亏可是不白吃的,你能睡踏实?” “我……” 永强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但现在是晚上八点钟了,不在自家房间里,能去哪儿? 第二十六章 遇到啥样的人,都是命 赵东阳也不啰嗦,强行把永强拉到了城中村附近的医院检查治伤,再怎么闹腾,身体最重要。 一番检查,结果还好,永强的伤都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按照医生建议,做清创处理后,最好挂两瓶吊瓶消炎。 永强不干,说是瞎花冤枉钱。 赵东阳强行把永强摁着,让护士把吊针给戳上了。 算了下时间,吊瓶要挂两三个小时,赵东阳干脆借着这个机会重返破烂巷,一是观察下那伙人,有没有胆子来城中村报复,二是刚才匆匆忙忙,连吃饭的家伙都没收拾。 出租屋内一切正常,应该是没有人来过,但是现在不来,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不会来。 为了安全起见,赵东阳还是把自己的维修工具、耗材都搬到了三轮车上,一路骑着去了红旗街的‘风云天下’网吧。 以前搞事情的时候,赵东阳曾在这家网吧过过夜,条件不错,跟老板也算有个见面点头的交情。 订下两个通宵的座位后,赵东阳又拍下一百块,麻烦老板帮忙照看一下三轮车。 有钱就是好办事儿,老板服务到位,也不问原因,直接把赵东阳的三轮车给推到自家后院去了。 忙完三轮车,赵东阳干脆又把他和永强的电频车也给骑到网吧一并交给老板保管,就像蚂蚁搬家,一切后顾之忧都暂时不用操心。 回到医院,已经是夜里十点钟,永强的吊瓶快挂完了。 坐在永强身边,赵东阳这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一下午连带大半个晚上就没消停过,生意算是耽误完了。 想到这里,赵东阳连忙掏出手机看看,居然有五十多个未接电话,其中有一大半都是陌生号码,大概率都是客户打来的,这么晚了也没办法一一回复,只能明天再说。 还有七个未接来电是同一号码,自然是那个保安,来电时间都是在晚上八点之后,想必是气疯了,赵东阳冷笑,白痴玩意儿跟老子斗? 三个来电是永强的号码,还想玩儿威胁?我可去你的! 没想到饭店袁老板也打来了五个电话,从六点半开始,平均十五分钟一个,再次是洪天,也是五个电话。 想来还是那个所新校区的破事儿,赵东阳本不想掺和,但忽然间就有了一点点新鲜想法。 一个小潘的电话,应该是关心永强,问问情况。 还有三条短信,都是前同事李巧珍发的,约下周吃饭。 其他的,赵东阳都没说,唯独把李巧珍的短信当着永强面念了一遍。 “东阳,我和室友说好了,下周五大家一起吃个饭,请务必赏光喔,到时候会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对了,把廖永强也一块儿叫上。” “东阳,在忙吗?收到了回复一下(笑脸)。” 赵东阳念的阴阳怪调,充满了促狭的味道,“怎么样?去不去?” “她……她没发给我呀。” “手机被抢了,你咋知道她没发?” “卧槽,特么的气死我了。”一提及手机,永强就气不打一处来,发狠道,“去,当然要去。” 赵东阳哈哈一笑,“为了表达诚意,我可回复了哦?” “你回呗。”永强翻翻眼睛,一副绝不皱眉头的样子。 回了短信,又浏览了一下手机,永强的吊瓶挂好了。 “走走,先吃一顿,然后去网吧,凑合一晚上再说。”赵东阳站起身,狠狠的伸了个懒腰。 “你把那孙子打的挺惨,而且车也给扔路边了,他们不会报警吧?”出了医院,永强依然担心。 “他敢,老子还想报警呢。”赵东阳把眼睛一瞪,“就凭绑架和殴打人质这一条,就够他蹲几年牢的,借他几个胆子试试?” 说着话,赵东阳还把手机掏出来了,好几张照片,永强在岗亭里坐在地上受伤的惨状、小太保手里握着刀的样子等等。 “赶紧着,我特么快饿疯了,也正想好好跟你聊几句。” 大晚上的,只能是烧烤摊了。 城中村有一条小街夜市,随处可见烧烤摊和夜宵摊。 赵东阳选了一家人气最旺的坐下,永强的兴致却不高,心里还想着糟心的事情。 “别想了,想多了没用,事情已经发生,想也想不回去。” 赵东阳一边点串,一边还能腾出嘴来安慰永强。 不知为什么,收拾那帮人以后,他的心里特别畅快,虽然顾忌很多,不能酣畅淋漓的发挥,可堵在心里的恶气至少出了一大半。 “听我说,我来捋捋你惹上的这件破事,不是揭伤疤,而是要你想开、放开,在哪儿都能赚钱,不一定非要送外卖。” 赵东阳一边开着啤酒,一边继续唠叨,“你送外卖延时了,发生口角被人欺负,对方耍流氓,不道歉、不赔钱,还找人黑你,警察调解都不管用,就这么简单,如果以后再追着你咬,你怎么办?” “我……我没想到有些人会小肚鸡肠到这种程度,会这么坏。” “错!他们坏不假,但认为你好欺负。你自己想想对不对?” “……” “这种算不上事儿的烂事,被你我小民碰上了,就是个很糟心的坎儿,对方豁达也就罢了,可你碰上的是二百五,你还真就很难过这个坎儿,要么认怂,被人欺负到底,要么干他丫的。 “换我选,一定是后者,我不是成心要把事情搞到这种地步,就是不想让你被欺负了还装孙子,干嘛呀?一方蓝天下,你活你的,我活我的,干嘛非要折腾的我过不了?我过不了,那你也别过了。 “从学校到工厂,我这就的脾气,改不了。 “实话告诉你,那个黑你电频车的家伙,还有揍你的那个小太保都是那一带的混混,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游手好闲,有的是时间,你防不胜防,所以,避开外卖,另选行当是上策。” “要照你这么说,送外卖的遇到这种事儿都要改行?”永强觉得赵东阳的话太绝对。 “抬杠不是?碰上这种事,首先概率不大,遇到什么样的人,那要看命。 “就像我上次撞倒的老太太,你说她放着人行道不走,非走慢车道,走慢车道,你倒是好好走,非要斜着走,特么的,就让我碰上了,你说怎么整,遇到这种人我认怂,老子惹不起不干了。 “再比如说小潘,在那个丰韵大厦把人家外卖弄翻了,汤洒了一地,可人家客户那个素质,不但不让小潘赔钱,也没给差评,就轻飘飘的说了声,下次注意就好。 “特么的,给小潘感动的抱着我哭,为啥?那个月他已经有一个投诉了,再来一个,他全月的奖励都得泡汤,还要罚款,大几百呀。 “瞧瞧人家碰上的人,再看看你我哥俩碰上的货色,那就是命,你不服不行。” 永强被说的哑口无言,仔细想想,貌似是这么回事儿。 第二十七章 奖惩同时袭来,抠货 “我不是说一定要死抱着外卖这行不放,可没什么一技之长,不送外卖,我能干啥?”永强也有自己的顾虑。 “哎,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呢。”赵东阳呵呵一笑,“咱俩一块儿干呗,活儿多的做不完,关键我这行自由,想干干,不相干睡觉。” “可我两眼一抹黑,啥也不会。” “不会,学呀,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说到这里,赵东阳莫名其妙的被啤酒呛了一口,在大声咳嗽中连忙找纸巾抹脸,实在是汗颜,他有系统,跟普通人相比就是开挂的大Bug,乱说话还是闪了舌头。 “从头学,我恐怕会影响你。” “影响啥呀,咱哥俩一起干,一加一绝对大于二。刚开始的时候你打下手,看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懂就问,只要把电路搞清楚,很快就能上手。 “再说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送外卖,等岁数大送不动了,你还能干啥?掌握一门手艺比啥都强。” 赵东阳这通鸡汤灌下来,永强动心了,只是不好意思提工资的事情,他跑外卖,跑一单挣一单的钱,在赵东阳这里打下手,他哪好意思提钱? “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虽然还没稳定,只是个流动摊,但是只要好好干,每天营收至少有个千八百,刨去购买耗材和配件的钱,纯收入接近对半,头一个月,你算学徒,给你开五千工资,从第二月开始,你能独立做单子,收入咱俩对半分。” “那怎么行?我啥也不会就占你便宜,不行不行。” 永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坚决不干,赵东阳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学徒都给五千?跟抢差不多,这种事情他做不来。 “那这样,我还欠你三千多块钱就不还了,算你入股,就是咱俩共同的买卖了,你出三千二,我出三千二,一人占一半股,赚的钱那自然是要对半分喽。” 永强还是不好意思,可赵东阳拿起啤酒瓶就吹了一整瓶,这是他俩在电子厂上班时形成的默契,遇到难题和有争议的事情,谁先干掉一瓶啤酒,就表明态度坚决,基本把事情定下了,后者若是跟着同样灌下一瓶啤酒,则表示不会再有异议。 “干了!”赵东阳瞪起眼睛。 永强十分感动,握着酒瓶久久说不出话来。 “干啊!看不起我?” “购买耗材和配件的钱,我也出一半,否则……” “哪儿用算这么清楚?好,好好,依你依你,你出一半,每月算账好不好?” 永强这才流着眼泪吹掉了整整一瓶啤酒。 “一会儿去网吧,想睡就睡,想玩儿就玩儿,早上我去找下赵平头,咱要换个地儿住。” 一晚无话。 尽管那个该死的系统又跳出来了,干巴巴的积分统计。 累计积分:3120分,营收兑换积分:508分,系统扣除积分:3000分,以及系统奖励积分2000分。 系统扣除说明:以不合法的手段解决问题,仍与幸福人生的理念相悖; 系统奖励说明:与朋友同甘共苦,分享创业经验,是幸福人生所大力倡导的。 “抠货。” 对此,赵东阳只做了两个字的评价便躺在电竞椅上睡着了,庆幸的是,他原本以为这次揍人会遭到系统的第二次警告,看来情况还没那么严重。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赵东阳就和永强分工,他去了破烂巷,永强去买早饭。 一进巷口,不用刻意去找赵平头,街坊好几位都围着他的小平房指指点点,其中个头最高、带着黑边眼镜的那位不就是赵平头么? 赵东阳预感出事儿了,等走近一看,肺都气炸了。 他和永强的席子、毛巾被和枕头都被扔在了门口,胡乱堆卷着,上面抹着黄澄澄的东西,不知都是油还是屎。 老式的防盗铁皮门至少被砍了十几个刀口,刀口翻卷,看着就瘆人,上面还有红漆喷的字,歪歪斜斜的写道,“小子,有种就一直躲着!” “啊呀,东阳啊,你,你回来了……” 个头高的赵平头立刻看见了赵东阳,一把拉住他的膀子就把他拽进了自家门里。 其他的几个街坊眼看着正主回来了,自然立刻闭嘴,各自散去。 “……昨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就看见有俩人在你家门前鬼鬼祟祟的张望,我特意看了下时间,是凌晨一点半,所以我就给你发了条消息,你没回,我也不知道啥情况。 “后来没人了,挺安静,真正把动静闹大是半个小时之前,大概是五点半过一点。 “附近几个街坊都是被吵醒的,你家叮叮咣咣的以为打架了,没人敢跑出来看,我是在我家二楼窗户上看的,可惜看到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没看到什么人。 “我猜就是那俩人干的,在街坊面前没多说,刘婶说要报警,我拦着没让,情况没搞清楚,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我说东阳,你究竟得罪了些什么人,还是干了……呃,有点让别人吃亏的事儿啊?” 赵东阳苦笑,自己在网吧睡着了,像死猪一样,没注意到信息。 而且破烂事儿龌龊的没法张口,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含糊道,“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猜是以前在厂里闹过矛盾的工友,他们当时吃了点亏,一直耿耿于怀,可能不知道从谁那儿打听到我的住处了。” 尽管赵平头将信将疑,可似乎也找不出什么毛病,于是附和道,“差点忘了,你以前是在电子厂上班的,现在这些小年轻啊,多大的矛盾还能记恨这么久,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赵大哥,一大早过来,主要是想麻烦您件事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话你只管说,邻居之间嘛,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我想另租一个住处,还在咱们这一片儿,以前我听说你手头上还有空房,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 “哎呦,那不巧的很,在彩秀街那里,我的确还有一套很小的房子,当时不用嘛就想租出去,可是上周我外甥来打工,没地方住,我就暂时给他住了。” “哦,那是真不巧。”赵东阳点点头,赵平头说话有些底气不足,八成是在推脱了。 不过也怪不得人家,找房客么,谁都想找个稳妥踏实的人,像他这样隔三岔五闯祸惹事儿的人,人家唯恐避之不及,赵平头能在夜里给他发信息,已经是很难得了。 “哎呀,没帮上忙,不如这样,我这两天帮你打听着,一有消息就给你电话。” “好的,谢谢,添麻烦了。” 告别赵平头,赵东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把扔在外面的凉席、被子等都搬回了房间,门锁已经被踹坏了,只能先用粗铁丝当锁。 这扇门恐怕日后要赔偿人家,否则押金都不好退。 第二十八章 新的开始,这行还真不一样 回到‘风云天下’网吧,永强已经买好早饭坐在那里等赵东阳。 经过昨天不大不小的事件,永强比平时更加寡言,一副蔫蔫的样子,情绪当然不好,毕竟被迫更换一个职业,对于人生来说也算是个重要的坎儿。 赵东阳完全理解。 就像之前他寻死觅活的时候,永强一直很有耐心的陪伴在身边一样,尽管永强不会灌什么鸡汤,性格上也偏内向,但当时的陪伴就是一种力量,对那时脆弱的赵东阳来说非常珍贵。 “那个……咱们就先不回去了,我刚才看了看,那帮孙子昨晚来过了,搞了个乱七八糟。” “他们还真敢……” 赵东阳摆摆手,“我不是说过了么,咱们碰上的是不讲理的无赖、是睚眦必报的流氓混混,得认命,我想好了,下午联系房东退租,换个地方住。” “又要花很多钱。” “都不是问题。今天我是这么安排的,吃完早饭就去挂失你的电话卡,别让那孙子瞎来。然后买部手机,回来你就跟着我出摊还债,这两天欠了一屁股债,不能对顾客没信誉。 “对了,顺便再看两套房子,我跟中介约好了,要是价格合适就定了,不合适再看。” “说急得来快的?”永强有点不适应,又好似留恋着点什么。 “当然要快,不然天天睡网吧?” 永强无言,无奈也罢,勉强接受也好,赵东阳可不管那么多,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早饭,还逼着永强多啃了一个包子,然后出发。 原本,赵东阳想把永强给他的那部手机还给永强,但想想还是作为干活用的公用电话好,毕竟招牌都写出去了,再换费事儿,买部新的也花不了几个钱。 一上午很顺利,办好新的电话卡后,永强先给戴站长打电话辞工,约好等几天去公司办手续。 然后又给小潘报了个平安,算是向以前的工作做个极简短的告别。 就是中介带看的两套房子租金价格都有些偏贵,永强不是太乐意。 “那就再找。” 忽然一串信息进来,赵东阳掏出手机查看,都是李巧珍发来的,“非常开心,到时候静候二位光临。” 其后是一串表情包,爱心、鲜花、彩蛋,反正整的挺花哨。 “你看看,你的女神喜欢耍浪漫,我把你的新号码发给她哈。” 永强当然求之不得,但赵东阳发完号码后还偷偷加了一句话,“吃饭的事儿你跟永强联系就好,我忙。” 在“风云天下”网吧取了三轮车,赵东阳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当然,也是第一次带着永强了解这个行当。 两天一共欠账十九笔单子,若是赵东阳自己一个人,一个白天就轻轻松松搞定,但是带着永强,他要手把手的教,每一单自然就拉长了时间。 “呦呵,赵师傅带徒弟啦?”第一单空调的主人是个老主顾。 “啥徒弟呀,我哥们,我的合伙人,廖师傅。” “哦,廖师傅,幸会幸会。” “……”顾客的客气话让永强很不好意思。 这行似乎跟送外卖真的不一样,最起码人家称你声师傅,一进门就把可乐矿泉水递上,碰上热情的还会端上瓜果,然后一个劲儿的夸赵东阳手艺好,真的假的不管,反正心里就是热乎乎的。 “电器这玩意儿其实很简单,回头买一本《电路基础》,边看边动手,进步很快。” “比如说空调不制冷,无外乎就几个问题,没氟了,压缩机出问题了,外机散热不好,要注意观察内外机通电后的运行状况,噪音大不大,冷凝管排不排水等等,看多了,自然就熟了,你就敢下手。” 赵东阳不厌其烦,永强也渐渐将转行后的畏难情绪抛到了一边,认真听,认真看,半个上午带中午,一共完成了五笔单子。 可就这五笔单子,收入就接近三百,这让永强瞬时间就对这一行充满了热情,信心大增。 吃午饭的时候,赵东阳接了个电话,哼哼哈哈的客气了几句后很快挂断,扭头跟永强说,“晚饭有着落了,我跟你说过的袁老板,有大生意。” “大生意?” “嗯,大生意。”赵东阳认真的点点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然后一边往嘴里划拉饭,一边翻手机。 “哎呦,旧债没还完,又添新债,这会儿工夫又是九个主顾电话,怎么得了哦……” 赵东阳叹着气摇头,很臭屁的样子,却把永强听的心痒痒的。 他稍稍盘算就被吓了一跳,十九单生意,减掉已做完的五单,又加上新来的九单,一共二十三单,按照前五单的平均收入,这二十三单可不得上千块钱? 这也太吓人了,跑外卖的时候遇到节假日那样的黄金高峰期都不可能有这样可观的生意。 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修电器行当也会如此火爆,东阳的确没吹牛。 信心大增之下,永强吃饭比赵东阳还快,一副忙不迭的就要上工的样子,赵东阳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一个下午很忙碌,也很充实,一共完成了八单生意,剩下的只能排晚上,再不成就明天。 看看时间六点半,赵东阳照例把三轮车带家当扔到了‘风云天下’网吧,还顺手给老板扔了一包香烟,“添麻烦了顾老板,保管费不够的话跟我说一声。” “客气客气,足够了。” 赵东阳二人走进龙山小炒大门时,袁老板早就迎在那里。 还是那个小包间,洪天比上次见面还要热情客气,见到永强只是稍稍一愣,亲自倒酒布菜。 “酒就不喝了,晚上还有活儿。” “我哥们廖永强,修理行的合伙人。” 赵东阳大刺刺的坐下,顺手也拉着颇显紧张的永强坐身边。 “廖师傅好,我是洪福装饰装潢工程公司的负责人,洪天。” 洪天说着话,毕恭毕敬的双手向永强递上名片。 永强没见过这场面,身体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两只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接还是不接? “洪老板不用来虚的,我兄弟腼腆,咱们直奔主题。” 赵东阳解围,顺手拍了永强的大腿,让拿着。 “好的好的,廖师傅一看就是实在人,那么我就不耽误时间,按赵师傅的意思直奔主题。” 事情当然还是那件事,但这回洪天真被逼的无路可走了,也豁出去了,但在开口前还是偷偷拿眼神示意了一下,赵东阳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有话尽管直说,我兄弟,过命的交情。” 如此便好,洪天吸取教训,不再藏着掖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描述了一遍。 第二十九章 事情谈妥,是笔大生意 就像赵东阳猜测的那样,甲方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利益冲突。 项目招标前,主管基建的副校长突然被调走了,基建科主任立刻想把剩下的工程都揽在自己手里,但触了另一副校长的霉头。 原因也简单,强势的副校长离开,这位副校长便想伸手插一杠子。 基建科长也不信邪,双方开始明争暗斗,结果原本两个包的标段,硬是被拆成了三个包。 后期装潢和智慧校园建设两个项目也被打乱,又独立出一个采购供应商。 这样一来,老校区一直负责智慧校园建设和维护的网络公司不干了,他们背后站着基建科长。 硬件采购原本就失去了一块蛋糕,然后新校区的智慧校园项目又独立招标,等于啥都没捞着,自然是使绊子、撂挑子。 闹的相持不下,基建科长发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改标书,智慧校园项目的一部分并入装潢工程,其他的独立招标,你想要就给你,到时候整不下来,别怪我看你笑话,自然有人收拾你。 想插手的副校长骑虎难下,之前太过火,现在没了退路,只能捏着鼻子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到时候出了问题,全推给承包商就是。 归根到底,是甲方的两个实权人物在互相掐架,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混乱,最后让装潢中标的洪天接了一脸盆屎。 “你们这些狗头烂账我不管,但洪老板今天把话挑明了,足见诚意,我可以帮忙。但有两件事必须说清楚,第一,我不想因为帮个忙,一脚踩进烂泥里,第二,忙不能白帮,酬劳要说在前面。”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洪天没想到赵东阳如此痛快的答应,激动的端着酒杯站起身,敬了二人一杯。 “以茶代酒。”赵东阳暗示永强意思一下就好。 “绝不给二位惹麻烦,也绝不会把您二位的任何信息透露半个字,我马上用我另外工地的工人名义办两张工卡,方便进出,出了任何问题,都是我的事儿。 “酬劳我不知道多少合适,但那两个跑了的小工头还有尾款没结清,大概是四十万,扣除必须发的工人工资,最起码还剩十五万,我不知道这个价格合不合适?” 十五万? 卧槽,永强吓了一跳。 “我没那么心黑,给足该给的就行,而且不能赊账。明天去现场,找到具体毛病,我再开价。” 赵东阳则风轻云淡的多,而且不轻易把话说死,就让洪天暗自竖起大拇指。 “赵师傅爽快,洪某人感激不尽,绝不赊账,再敬二位一杯。” 约好时间,事情圆满谈妥,袁老板也高兴,临出门的时候硬是塞给赵东阳两条红双喜,又像打架一样推搡了半天,推不掉只能收下。 晚上加班加点,一直忙到十一点半,也才搞完了六张单子,夜里视线不好,室外作业受限制,效率要比白天差很多。 回到网吧,赵东阳困的眼睛都糊上眼屎了,永强却神采奕奕,肚子里藏着很多问题都恨不得一股脑儿的拿出来问。 但是才说了几句话,赵东阳便发出了鼾声,就连系统播报,并奖励了5000积分都没顾得上琢磨。 一大早,洪天按约定时间开车来接,还特意准备了两套工地用的工服,想的很细致。 很快到了学校现场,因为之前已经了解过情况,赵东阳拿着遥控器反复解锁和开关几次后便拆开了两个遥控器的后盖。 一番检查,解锁遥控器没有问题,开关遥控器内的微处理器IC1旁插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片,普通空调遥控器没有这个东西。 拿掉金属片再尝试,就无法解锁了。 赵东阳确定这个小金属片就是解锁信号的附加芯片,它的作用就是激活或关闭微处理器内的震荡器。 倘若震荡器处在关闭状态,它就无法发出高频信号,导致整个微处理器不能工作。 这是一个问题。 同样的方式,赵东阳换了那个模拟手机的APP解锁,附加芯片并不能激活微处理器,这说明附加芯片有内嵌的识别器,它能识别解锁遥控器发出的信号波,但无法识别APP的信号。 这个看似像通信协议的问题,实际上是一种隐藏的加密手段。关掉识别器,或者读取识别器的数据,问题都可以解决。 这恐怕就是原网络技术公司和硬件厂家联合起来拿捏对手的阴损办法,被洪天一头撞上了。 也幸亏上次的系统福袋给赵东阳灌输了海量的网络及电子通信知识,否则他就算找出问题,也会卡在如何解决这个难题上。 通过提炼脑子里那些数不清的案例,赵东阳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读取识别器内容和数据,解密后改写芯片数据,便一劳永逸。 但怎么读取是个大难题,改写芯片更是难上加难,普通人没有芯片厂家配合是搞不定的。 赵东阳知道通常的做法是到芯片厂家的官网去下载电路图,但这种特制芯片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生产批量很少,九成九是不会放在官网上的。 还有,就是下载专门的芯片读取软件,可是找到这种相似参数、规格的芯片,其可能性也如同大海捞针。 只能退而求其次,关掉识别器。 识别器是内嵌式的,小如芝麻粒,必须借助放大镜和专业工具才能对芯片的插脚进行逐一测试和操作,难度同样很大,如果操作不当很容易破坏附加芯片。 但并不代表不能做。 在脑子里有了初步方案后,赵东阳才放下遥控器,长出一口气。 几乎于此同时,围在他身边的洪天和永强也都从神经紧绷状态中松弛下来。 洪天因为趴久了,腿早就麻木的无法使唤,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幸亏永强手脚快把他扶住了。 可即使这样,二人始终没敢打扰赵东阳,一看时间,整个检查过程竟然耗费了一个小时。 “怎么样?”洪天很关切。 “能搞,但特么太难了。” “能搞就好,需要提供什么,你只管开口。” “只要一个条件,你能不能搞到这个空调厂家和它的芯片供应商的合同?” “啊?这个好像不太容易。”洪天面露难色,岂止不容易,根本就不可能。 “那就难了,什么时候验收?”赵东阳皱起眉头。 “十天后,没办法再拖了。” 赵东阳开始盘算,自己硬搞的话,一个遥控器要耗费十五到二十分钟,190个遥控器就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要干三天。 刨去吃喝拉撒,还有修理摊的生意,他一天最多挤出五到六个小时,搞定18个是极限,这样还得必须保证百分之百成功才行。 只能说勉勉强强。 “退而求其次,帮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就在城中村,越快越好。这里太远了,我们不方便来回跑,耽误时间。” “啊?”洪天再次愣住了,难道不是在现场操作么?跑回城中村岂不更费事?不用测试之类的? 赵东阳并没有理会洪天满脸疑惑的样子,继续道,“我开个单子,你让人购置器材工具,也是越快越好。” 见赵东阳不解释,洪天也不敢再问,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居然找的就是袁老板,三五句话说明问题后,又打电话叫人,不多时来了一名外表十分精干的小伙子。 此时,赵东阳已经写好了清单。 “马上去照这个清单写的去采购,越快越好。”洪天拿过来看也不看就递给了小伙。 小伙子拿着清单看着直愣神儿,字都认识,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买。 “去市区最大的五金市场,放大(显微镜)台灯、钢丝钳和防静电尖嘴镊子都能找到,尖嘴镊子要超细长的。” “听见没有?赶紧去。” 小伙只能挠着脑袋转身离去。 赵东阳只是写了一部分,其他的就用维修手机的工具可以对付。 恰在这时,袁老板回电话,说房子已经找到了。 很巧的是就在莺歌巷,他在那里租了一套房给店里的员工做宿舍,离着不远,就隔一栋楼,同一个房东还有一套房,两室一厅装修了没多久,拎包就可以入住,价格优惠,月租2000元。 卧槽,这么巧? 第三十章 垃圾系统,不留备份数据 赵东阳绝非狮子大张口让洪天替他支付租房子的钱,而是他现在没地方住。 他不愿意在学校现场操作,因为会影响出摊,就算眼前是笔大买卖,他也不能为此完全放弃街坊们。 房租,赵东阳会自己出一部分,反正也是暂时的,就是太贵了。 “按照昨天说好的,我就先开个价。漫天要价,你就地还钱,你我都掂量是不是合适,不合适,我们抬腿走人。” “赵老板哪里的话,您尽管说,尽管开。” “这个东西不复杂,但很烦人,要对所有的遥控器改造,一个一个的改,没办法批量,所以我要价高了你别介意,一个遥控器的改造费100块,190个,你就凑个整数,给两万。” 洪天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没想到赵东阳居然开出这么个价钱,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太高了?”赵东阳问。 “哪里高?你太实诚了!昨天我就说过,这个项目尾款有十五万左右的结余,就算验收后有整改和返工,也至少能结余十万,我打算都作为给您的酬劳……” “打住打住,我是凭手艺吃饭,不是抢劫的,拿多了我会浑身难受,但该我拿的,一分都不能少,这是规矩。” 洪天动容了,做工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遇到做生意居然还有反向讨价还价的。 赵东阳让他长见识了。 “这样,我给你三万,一万作为后期维护费,万一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找你帮忙的,我也能张开这张嘴。” 赵东阳呵呵一笑,居然没有再反对,紧张了半天的永强也松了口气,他是有点小气,放着十万不要,要三万,已经很吃亏了。 洪天也够意思,硬是让赵东阳打开速信,当场转了全款。 一个半小时后,小伙子终于把清单上的器具采购齐备,赵东阳要了一部解锁遥控器和二十部开关遥控器,起身告辞。 “明天还要麻烦洪老板跑一趟,把我弄好的遥控器拿回来试一试,没问题给我发个消息就行。” “一定一定,不麻烦。” 回到城中村,袁老板很热心的把赵东阳二人带到了新住所见房东,莺歌巷七号楼。 据说这片十来幢五层高的楼房都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外墙和楼道早已斑驳破烂,差不多经历了小半个世纪,依然发挥着余热。 房子在一楼,虽然外表破烂,但房东装潢的确是十分讲究,家具、家用电器也一应俱全,丝毫没有吹牛。 怪不得要两千块租金,比他和永强之前租的破烂巷的平房贵两倍还拐弯,但条件也是好的没得说。 “合同看过没问题,就在上面签个字,押一付三,水电费自理,每月都有账单的。” 房东是个面相很古板的人,还带着点傲气,声言若不是看在袁老板的面子上,这个价格他是不会租的。 赵东阳不是矫情人,唰唰签了字,掏出手机就要付款,却被袁老板抢先了。 “别跟我争,这钱不是我出,是洪天出,三个月后你们去留都跟房东谈,我就不管了。” 欧克,赵东阳想想,也没必要争,由着袁老板了。 二人离开后,永强是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的看,越看越喜欢,两室一厅,还有卫生间和厨房,外带一个七八平米的小院,能在城里住上这样的房子实在不敢想象。 最关键的是,连老天爷似乎都在帮忙,自己居然也租在了莺歌巷,要是没记错的话,李巧珍就在莺歌巷三号楼,隔的如此之近…… “别看了,赶紧收拾收拾,然后吃饭采购。” 当务之急就是张罗搬家,购置简单的生活用品。 原来破烂巷里的那些东西都不能用了,因为还没来及修那破门,赵东阳也暂时没有打电话通知原房东。 所以生活用品全都要重新购买,又不能太耽误出摊。 赵东阳要求一切简单着来,胡乱填饱肚子就一溜烟跑去网吧把三轮车骑出来,随便找了家超市,一次性搞定,疏漏的以后再补。 然后顾不上喘气儿,开始上门还债,一下午,还了九单旧债,又添了七单新债。 生意好的没话说,永强看在眼里,热在心里。 晚饭也是凑合的,随后赵东阳就把朝北的那间房收拾成了工作室,保留了一张大书桌和一张单人床,其他地方摆满了维修工具和耗材。 “我有个想法,三轮车退还给陈老六,咱俩就靠电瓶车出门忙活计也够了,我在网上找了一种褡裢式的大帆布袋,就像邮政员用的那种,结实耐用,装了工具往车后座上一挂,妥妥的。”赵东阳忙的一头大汗。 “我没意见,听你的。” 永强也在忙碌,在捣鼓一台学习机,收工的时候接的小单子,赵东阳专门留给永强练手,随便拆,随便搞,不懂就问,就算弄成一地零件,赵东阳也能立刻组装成一台新的学习机。 吹牛打屁几句后,气定神闲,赵东阳开始忙碌洪天的事情。 一直到深夜十二点,赵东阳一共改好了十一个开关遥控器,累的像喝醉了一样,躺在单人床上就睡着了。 永强却没睡,还在折腾那台学习机,满头冒汗,怎么都搞不定,赵东阳太忙,他也不好意思老问,感觉自己实在是笨的出奇。 按说跟着赵东阳上门维修已经两天了,看也看了个大概,咋一拿到手上就跟个睁眼瞎一样? 其实永强哪里知道,电器修理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职业,不是看几天、摸几下就能会的,不但有专业知识的门槛,还要在实践中反复摸索和积累经验。 跟赵东阳比,那注定是要掉坑里的,那个系统大Bug能吓死人。 次日一早,洪天就已经跑来敲门了,压力大而心急的人可以理解,赵东阳是忙的没觉睡,洪老板是急的睡不着。 连房门都没进,洪老板拿了十一部遥控器就跑了。 伸了个懒腰,继续睡回笼觉,出门干活没精神,那就是遭罪。 可没想到睡不着了,该死的系统偏偏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这两天赵东阳根本没工夫搭理系统,任凭它如何准时准点的顽强播报。 但今天不行,系统再度出现福袋,着实把赵东阳刺激了一把。 这又是一个紫色的福袋,点击收下。 赵东阳顿时就感到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量。 再看系统提示: 记忆力+3;思维活跃度+3;想象和预判力+3;体能体魄+5 好家伙,一口气给了四项个人能力的提升,从未有过的慷慨。 系统想干嘛?难道要让老子起飞? 赵东阳原本就喜欢琢磨,对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尤其警惕,何况是系统掉馅饼? 他忙不迭的又把刚才忽略的积分播报扒拉回来仔细看。 系统累计积分:11052分,营收额兑换积分:1172分 系统奖励:3000分。 奖励说明:诚实守信,是经营人生信誉的基础,幸福之路为你点赞。 又是个意外,昨天似乎也奖励了,两天合计奖励了8000分,红包大派放么? 可惜没顾得上看昨天的奖励说明,再往回扒拉,却看不到了,垃圾系统居然不留备份数据。 第三十一章 安着,一定满意 吃过早饭出门上工,正忙着,赵东阳接到了洪天的电话。 听筒里洪老板非常激动,“赵师傅,十一个遥控器全试过,都没问题,可以用手机APP解锁开机,而且扣费也准确,您的手艺没得说,帮我解决了大难题,等于救了我一命,感谢感谢!” “言重了,收钱办事而已。忘了提醒你,遥控器的问题最好保密到验收那天。” “哦哦,多谢提醒,还是您心思缜密,我差点就得意忘形了,谢谢,谢谢。” “对了,剩余的遥控器我等下都给你拿过来……” “在外面忙呢,你放到袁老板那里吧,而且不要一口气拿过来,二十个一组,我弄完一组换一组。” “好的好的,你看我这个记性,差点又忘了您的提醒。” 挂了电话的赵东阳摇头笑笑,继续干活,今天有个小突破,在修客人空调时,永强居然通过观察发现了内机中存在的一个问题。 虽然有点蒙的成分,但永强这家伙在玩命,赵东阳都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学习机被反复拆了装,装了拆,都成了零碎了,可见下了多少工夫。 赵东阳决定网购几本电路基础的书籍给永强,仅仅是看和盲目动手还不行,还要懂原理。 中午在路边摊吃饭的时候,永强在不停的扒拉手机,一会儿凝神深思,一会儿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 赵东阳看在眼里,并不说话,闷头吃饱喝足后,点燃一支香烟悠哉游哉得欣赏。 永强苦惯了,除了工作拼命攒钱,几乎没什么业余爱好,日常像这样的傻乐场景,也很难得见到,赵东阳自然清楚是为了什么。 “时间、地方都定了。” 永强很兴奋,说话没头没脑,但赵东阳听得懂。 “我可不去什么大饭店。” “那当然,我还不了解你?我跟巧珍说了,夜排档、烧烤摊最好,好吃又实惠,还热闹……” “我靠,这都巧珍啦?” “怎么滴?上班的时候我也这么叫过。” “吹吧你,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希望下次你干脆叫她珍珍,不,阿珍……” “滚!”永强喷着饭笑骂,眉眼间尽是幸福。 “呦呵,吃着呢?”一个很不协调的老男人的声音传来,十分令人扫兴,此人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大半个小桌板。 永强诧异的扭头,一看是个黑胖的家伙,穿着大花裤衩和白跨栏,发福的肚子挺出老远,面相和善,但这人的气势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 很眼熟,记不得叫什么。 赵东阳则纹丝不动,啵的吐出了一个粗粗的烟圈,“巧啊,李老板,吃了么?” “比不得二位年纪轻轻,这个点我应该已经睡午觉了。” 李喜说着话很是不客气的拉了一个小圆凳坐在二人中间,那种不请自来又颇显蛮横的架势让永强直皱眉头。 “没办法,我们是苦逼劳碌命,也比不得李老板生活惬意。” “呵呵,小赵老板一副尖牙利嘴我斗不过,就不扯了,今天过来是特别提醒你,基金规费的事儿要早点给个说法。 “另外,旺来跟我说,你不按规矩办事,明面上把定价招牌扔了,暗地里还是搞低价抢生意,他很不爽,我不知道他是道听途说,还是手里有证据,可我很清楚,我们两家修理行的生意现在很难做。 “小赵师傅,做人要厚道,要讲诚信,咱们当时碰头见面说好的事情,你不能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现在吃肉,我们连汤都喝不上,这是不合适的,咱们有句老话,挡人财路,形同什么,你自己琢磨。” 赵东阳哈哈一笑,伸手掐灭了香烟,“李老板兴师问罪都追到了饭摊上,我能理解,但是也请李老板和张老板理解我。 “现在生意都不好做,最近到老主顾家修东西,一提涨价,就被他们怼的够呛,二位老板得给我点时间,我要慢慢跟主顾们磨叽,另外我这小流动摊比不得你们,每天被城管撵着跑,也难熬,现在又多了张嘴吃饭,就更难了,大家互相体谅,是不是?” 赵东阳说着话,还煞有介事的把嘴巴努向一脸懵逼的永强,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不是……” “我明白李老板的意思,张老板那儿你就帮我解释解释,为了表达诚意,我把这半个月的规费先交了,也不用选举了,我看李老板就合适当基金管理人,我想张老板也不会有意见,你看呢?” “半个月?”李喜一愣。 “嗯呐,原本不是说缓一个月嘛,为了表达我对执行行规的诚意,现在不用缓了,剩下半个月,我先交了。” 赵东阳从兜里摸出三百块,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李喜的面容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三百块打发要饭花子呢? 但是,这些都是有言在先的,规矩是李喜倡议的,赵东阳现在根本就不用价目表和招牌,基金规费也是李喜定的,人家赵东阳现在主动交钱,你李喜能抓什么把柄? 想发火无从发起,李喜内心里早已气的七窍冒烟,但钱不要白不要,伸手抓起三百块就准备起身走人。 但是赵东阳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纸和笔,笑嘻嘻道,“开个收条呗,基金账目我是信任李老板的,给个收条也是天经地义,对吧?” 李喜怒极而笑,把已经到了嘴边的粗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抓起笔就刷刷的写了收条。 末了,李喜把笔往小板桌一扔道,“你刚才说的难处,我理解,可张老板不见得明白,这事我先跟他说,大家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罢,李喜起身就走。 “我还有个建议,李老板,基金的账目我觉得每季度要公布一下比较好。” 李喜闻言顿身,一扭头满脸阴沉,冲赵东阳伸出了大拇哥,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什么情况,这是?” 从头到尾没插话的永强不了解情况,但感觉事情不对劲儿。 但赵东阳却笑出了眼泪,“傻逼,跟我玩儿,咱们就接着玩儿。” “收保护费?”永强又问。 “算是吧,不过这事儿有意思,还没完。有空我慢慢跟你说,干哪一行都有这种龌龊事,” “他说的张老板是不是张旺来?” “对,是张旺来,你也知道?” “知道啊,城中村的名人,说是挺横的。他有个弟弟叫张旺杰,上个月在菜场那边跟人打架,砍人,跑路了。” “卧槽,这么邪性?” 赵东阳佯装吃了一惊的表情把永强给担心坏了,“东阳,咱们这保护费也交了,他们好像还是不满意。” “安着,一定满意。” 赵东阳嘿嘿一笑,拍了拍永强的肩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砍人么?那又如何? 第三十二章 烧烤我在行,搭把手 之后的大半周,赵东阳忙的连上厕所都觉得奢侈,白天带着永强接‘新债’还‘旧债’,晚饭后就关在工作间忙活洪天的事情。 五天不到改掉了九十个遥控器内芯片的识别器,没有一个失手,洪老板天天往城中村跑,屁颠屁颠的,心里越来越踏实。 永强也很忙,白天跟着赵东阳忙活计,晚上不是找个旧电器拆来拆去的练手,就是捧着网购来的《电路基础》看,看不懂的就记下来,以后等赵东阳有空闲再问。 终于熬到了周五,下午开工不久,永强就向赵东阳请假跑到大市场买衣服。 这一年多,永强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新衣服,上班送外卖时候穿的是工装,剩下的就是几件很旧的T恤和牛仔裤换着穿,几乎不会考虑什么形象问题。 可这次是与李巧珍相隔一年之后再见面,那就不能像往日那样邋遢了。 赵东阳忙完手上的这单活儿,干脆也歇工了,陪着永强一起去大市场。 这是哥们的终身大事,赵东阳当然很重视。 而且在赵东阳看来,永强对服装的审美有问题,色调总喜欢灰扑扑的,款式也是只盯着一样看,从不知道改变。 赵东阳必须要给永强好好参谋一番。 一口气买了三套,一套藏蓝色西服,两套休闲装配品牌T恤,色彩配搭非常潮流。 永强连呼太奢侈、太浪费,赵东阳可不管那么多,麻溜付钱,打包走人。 下午到晚上就不开工了,回到出租屋,赵东阳继续忙碌遥控器,永强则抱着手机跟李巧珍在速信中聊天。 为了这次聚餐,李巧珍专门建了个老同事群,把赵东阳也给拉了进去,群里一共就五个人,确切的说是四加一个人。 李巧珍和舍友,赵东阳和永强,外加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同事,也是把永强介绍给李巧珍认识的人,叫周雪儿。 当然,除李巧珍的舍友张娜外,其余四个人是真正的老同事,可无论怎么四加一,无非是个群名,李巧珍的想法就是预先告知赵东阳晚上参加聚会都有哪些人。 可赵东阳压根就没看群,更谈不上在群里冒头说话。 一个字,忙。 忙到赵东阳都不清楚具体晚上几点,在哪里吃饭。 直到永强实在忍不住敲门催促,他才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聚餐方式就按永强的建议选择了烧烤,其实也是暗随了赵东阳的习惯喜好,吃饭,他喜欢自由随意,路边摊、烧烤最合适。 然而,李巧珍却把地点选在了西罗江的露天烧烤露营地,算不上高档奢华,但非常有名,还是个网红打卡地,距离城中村不近。 幸亏有电瓶车,等二人火急火燎的赶到时,三位靓女早已经到场等着了,虽然没迟到,但还是颇显狼狈。 主要时永强感到不好意思,赵东阳则大大咧咧,挨个打招呼,尤其是跟一年多没见过面的周雪儿,随意加放得开,吃饭么当然是越热闹越有胃口。 李巧珍今晚穿着一身紧制的白色连衣裙,十分素雅,又凸显了她曼妙的身材,看得出来是经过一番细致斟酌的。 张娜较随意,一件暗红色的花格T恤配上牛仔裤,却难掩她天生丽质,尤其是脑后一荡一荡的马尾辫更显青春活力。 周雪儿就更随意了,一身淡蓝色工装,可能下班后都没来得及换衣服,老同事见面毋须讲究太多。 在电子厂里,相貌平平的周雪儿是唯一个跟赵东阳谈得来的异性同事,大抵是两人的性格相似,又在一个流水线上的缘故。 但也只是谈得来,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发展。 当时是看赵东阳的面子,周雪儿才把永强介绍给李巧珍认识,毕竟二人不在一个车间,若是按照永强的性格去主动搭讪,厂子倒闭了恐怕都不见得能说上一句话。 “这地方不错,谁选的?李巧珍你呀?” 赵东阳双手插着裤兜四下里张望,自助式的烧烤炉、烧烤架,草坪,露营帐篷,还有秋千,可能是吃完了供消食用的。 更令人叫绝的是,烧烤露营的对面便是温婉多情的西罗江,在这里边吃边聊,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帐篷与帐篷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不热闹。 “当然是巧珍啊,我们可没这么好的眼光。” 周雪儿对聚餐的地方很满意,看到赵东阳依然如上班时那样大大咧咧,几乎没怎么变,她也是欢喜的。 “我随便选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大家的喜好。” 得到赵东阳的称赞,李巧珍心里高兴,不免腹诽永强老土,在群里一直推荐城中村大市场旁边的夜市,吵吵嚷嚷,到处污水油烟,那多难受啊。 “人都到齐了,开始呗。” “男同胞烤串,女同胞拌凉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周雪儿作为另一个放得开的人主动倡议,否则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干聊,啥时候填肚子? “OK,我没问题。” 赵东阳立刻开始整理烧烤架,放炭火,永强更积极,帮着李巧珍和张娜搬蔬菜包等食材和酒水。 食材、饮料都是自行采购的,李巧珍从上午就开始准备了,露营地只提供用具,除了烧烤炉架外,还有储菜篮和简单的餐具。 “永强,我们这里人够了,你帮赵东阳啊。” “啊?东西太多了,我搭把手,这么多菜,哪儿能吃的完呀?” 周雪儿直翻白眼,而李巧珍则不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蔬菜水果都是事先清洗加工过的,只要摆盘后放沙拉酱和橄榄油调味就好,根本不费力气。 牛排和牛肉粒、羊肉片、生蚝也是早就清理切好,并腌制过放在冰袋里,用竹签子串起来就好,都是不费力的细致活儿,周雪儿和张瑶已经在做了,永强插不上手,只好搬饮料。 饮料酒水确实是重了点,也不需要整箱的搬来搬去呀,拆箱了按人头分配不好么,女士气泡水,男士啤酒,简单的都不用思考。 李巧珍一直闷头干活,也不说话,周雪儿看在眼里,却不好再发声提醒永强。 可永强忙的不亦乐乎,始终在李巧珍身边转圈圈,先是帮着摆盘,后发现啤酒箱占地方碍事,就搬到另一边,等到赵东阳把折叠桌椅支开后,他又考虑把碍事的啤酒箱再换个地方。 三盘沙拉蔬菜和两盘卤味很快调制好,赵东阳烧烤炉里的炭火也已经旺了起来,第一批烤羊肉串已经架在了炭火上,滋滋冒油中顿时香气扑鼻。 李巧珍正想着去给赵东阳搭把手,却被一直没吭声说话的张娜捷足先登了。 “烧烤我在行,我去帮下忙。” 第三十三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如果说准备菜肴的过程是大家彼此熟悉、重新找回以前感觉的过程,有点生涩和尴尬,也稍显慌乱。 比如说,永强就属于慌乱型,他想表达出来的情绪反应在行动上就显得过于紧张而变形。 但在开餐之后,大家就自然多了,先拿赵东阳烤肉的手艺评头论足一番,当然是称赞的多,继而把话题扯到了赵东阳转行的事儿上。 “没看出来呀东阳,你在学校里应该是学霸级的,藏得深,因为流行元素‘打螺丝’的蛊惑才误入了我们厂,然后又经历了这个烂厂的血腥捶打才幡然醒悟,重新找回当年学霸的荣光……” “哈哈哈……” 周雪儿日常喜欢开玩笑,调侃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网文套路,引的大家哄堂大笑。 “在网络小说里,你这叫后期觉醒,导航里都给你总结的明明白白,今天你走过了所有弯路,人生从此一路坦途。” 又是一片笑声。 赵东阳也不着恼,三两口啃完手中的肉串,呵呵一笑,“都是混饭吃,如果硬要给我抹点荣光,那我一定是觉醒了先天血脉,可为啥还是个修电器的呢……” “哈哈哈……”赵东阳的话未说完便引起大家哄笑。 “最早设定血脉流的网文大咖听了你的话,一定会笑抽在厕所里。” “按你这么说,这大咖的眼界太窄了,谁规定的先天血脉就一定是高大上的神明和至强者?万一觉醒了个猪血统,那这辈子可有福享了,什么都不用操心,吃了睡,睡了吃,舒舒服服一辈子,难道就比至强者差了?” “临到头,再挨上一刀被肢解,然后走上千家万户的餐桌,你说你是渡人了还是渡己了?” “哈哈哈……” 在哄笑声中赵东阳缴械投降,论斗嘴,他不是周雪儿的对手。 不过,在这俩人的带动下,氛围很快活跃。 大家七嘴八舌,在笑谈中小心翼翼的展现或隐藏自己,同时也在留神倾听着他人的境遇,偷偷的在心里对照,究竟是自己落魄了,还是幸运一点。 这个过程需要通过酒精不断的添加才能向彻底放开的高潮递进,就连永强也开始讲笑话了,而且一讲就停不住。 永强喝多了,尽管他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可笑,可赵东阳还是竭力捧场,整个烧烤摊子上就他一个人在咧着嘴嘎嘎大笑。 “唱首歌呗,巧珍,谁不知道你是组装车间的百灵鸟。” 眼看着大家的兴头上来了,周雪儿决定再添一把火,有她这样的大拿在,任何聚会都不会冷场。 李巧珍并不怯场,拎着气泡水瓶子就站了起来,大大方方清唱一首《今宵多珍重》。 标准粤语,没有任何伴奏,却唱出了徐小凤当年的味道,低沉的女中音,道尽情人间的喜乐与悲欢。 一曲终了,在掌声中李巧珍很直白的看向了赵东阳,直白的不能再直白,完全忽略永强炙热的目光。 而敏感的赵东阳早就把他的专注集中到了手中的生蚝上,双眼较劲儿,双手也在较劲儿,仿佛沾满了蒜末和粉丝的生蚝又长出了新的硬壳子。 没人在意歌声后的掌声,而随着掌声飘荡着的微不可察的幽怨、失落和哀婉的情绪却被有心人捕捉了。 接下来都不用周雪儿点名,永强自告奋勇为大家表演一段街舞,这或许是永强唯一的业余爱好,还参加过毕业典礼的表演。 无奈,可能是喝的有点多,也可能是草地上不利于发挥,永强摔了两次跟头,最后还把折叠餐桌给踢翻了。 一场聚会在夜风微拂中尽兴而散,江边传来了永强的干呕声,他醉的有点厉害,连苦水都吐了出来。 赵东阳害怕出事儿,一直陪在旁边。以至于都没时间帮着三位女士收拾一番残局。 “永强没事儿吧?” 周雪儿来告别。 “没事儿,回去睡一觉就好……” “我没事儿,哎哎,别忘了,后天到我们家坐坐,也在莺歌巷,近的很……” “行了,等你醒了再叮嘱人家,群里方便的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赵东阳才把烂醉如泥的永强搞回住处,看看时间居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先把永强安顿好,赵东阳才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报平安的消息,很快,李巧珍、张娜和周雪儿纷纷回复,赵东阳这才放心了。 躺在床上,系统跳了出来。 累计积分:16230分,营业额兑换积分568分。 系统奖励积分,1000分。 奖励说明:情感世界也是幸福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加油! 草! 要你管?! 系统也特么八婆?赵东阳气的直翻白眼。 可淡蓝色的界面缓缓消失后,他却睡不着了,聚餐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不是留恋什么,也并非对其中的某个参与者有想法,而是开始担心永强。 聚餐的整个过程都能清晰的在脑海中呈现,赵东阳发现李巧珍明显对永强不感冒,甚至有刻意回避的意思。 尽管周雪儿一再有意无意的撮合,创造条件,可基本没戏。 这种状况还不如在工厂时候二人相处的样子,可永强却是痴心的不行,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有了感觉,反正喝醉了就不正常。 赵东阳对这种偶尔放松一下的方式并不排斥,可也谈不上不喜欢。 以后,说不得要少参与了。 一大早,赵东阳被客厅里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侧耳倾听,永强似乎在挪家具拖地,大清早的,这是搞的哪一出? “……东阳,醒了?没吵到你吧?” 猜的还真没错,永强正忙得不亦乐乎,看见赵东阳穿着大裤衩子睡眼稀松的站在客厅门口,有点不好意思。 “锻炼身体?” “不是,后天不是邀请巧珍她们来坐坐么,我就打扫一下,不耽误吃早饭和出工。” 赵东阳听着是又好气又好笑,“我说哥哥哎,后天才来,你现在折腾个毛线啊?” “醒得早,闲着也是闲着。” “……“ 第三十四章 事情不能拖,往往拖出大问题 接下来几天很关键,赵东阳要把剩下的未完工的遥控器全部改造完成,四天不到要做完近九十个,平均每天二十五个以上。 所以很难兼顾其他事情,出工只出半天,吃饭像打仗一样。 李巧珍和张娜来访的那个傍晚,赵东阳只照了个面,打声招呼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忙碌。 倒不是赵东阳故意做作,实在没办法,接待李巧珍二人的事情就全落在了永强身上。 永强倒是非常乐意,忙的走路带风,准备了很多水果、菜肴,当然都是从外面买的,他做饭的本事还不如赵东阳。 从下午就开始忙碌,但是李巧珍二人只是坐了十多分钟便起身告辞了,给出的理由是还约了别的朋友去蹦迪,就不打扰了。 再三挽留吃饭,却没能留住,永强很郁闷。 “走了?”赵东阳开门出来找水喝,发现客厅里就剩永强一人了。 “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就不打扰了。” “什么话?”赵东阳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自己刚才的做派绝非是待客之道,人家不辞而别或者抱怨两句都在情理之中,只有以后想办法弥补了。 “人家没说啥呀,可能是坐着不自在呗。”永强无精打采。 “嗯,卧槽,这么多吃的没动筷子?” “想吃啥吃啥,我先躺会儿。”永强起身就去房间躺着了,他真有了点小脾气,可又无法责怪赵东阳,只能自己生闷气。 赵东阳也没想那么多,抓了两片卤牛肉塞嘴里,又灌了半瓶可乐,就赶紧又跑回房间忙碌了。 紧赶慢赶,第四天,赵东阳熬夜到了凌晨才完成了所有遥控器的改造,但是,出了两件废品,芯片被搞坏了。 “一个不留神,弄坏了两个,你看怎么办,不行扣我钱吧。” 洪天只是稍加思索便呵呵一笑道,“不是问题,我有办法,哪能扣您的钱,成功率已经很高了。” “那验收的时候……” “验收的时候就说丢了两个又能怎么样?不影响大局。搞工程就是这样,谁还能算的钉是钉铆是铆的一分不差呢?” “这样啊,那就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话,哪里话,是您帮了我大忙,感谢还来不及呢。”洪天拎着提兜着急往回赶,“改天一起吃饭,把廖师傅也叫上。” 洪天开着车远去,赵东阳也彻底松了口气,大生意算是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还债,这些天欠下了不少街坊的单子,得抓紧时间还,不能让李喜、张旺来逮着机会再忽悠人。 人一旦开始忙碌,就会忘却很多烦恼,在情感上颓废的永强也很快恢复到了正常状态,而且有了突破性的进步。 在没有赵东阳指导下,永强独立完成了一笔维修单子。 他帮一名老大爷修好了用了二十年的摇头电扇,虽然活儿干的糙了点,动作也慢,但事后经赵东阳检查,主要问题找的准,就已经是达标了。 “进步比我想象的快,小件摸熟了就干大件,下次有空调、冰箱之类的单子,你先上手,我在旁边看着。” 永强也很开心,使劲儿点点头,他比初入行时自信多了,至少面对那些坏了的铁家伙不再发怵。 俩人中午在一家像点样的面馆吃饭,特意点了两个菜以示庆祝。 没想到下午就出事儿了。 赵东阳动手打人,被带进了派出所。 打人,是真打了,动手却是迫不得已,赵东阳被逼急了。 五六个大汉围着赵东阳谩骂、动手动脚,甚至还当着赵东阳的面抽打永强的嘴巴,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了。 一个人赤手空拳打六个,居然放倒了一片。 倒下的一片混混中还包括了破烂巷的原房东张来顺。 事情还是两个星期前留下的隐患,赵东阳因为忙碌给疏忽了,一直没有及时去退租,也没顾上去修理损坏的房门,事情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房东张来顺找上门,要求赵东阳到破烂巷现场处理,房屋严重损坏,必须给予合理解释和补偿。 哪知道赵东阳和永强匆忙赶到破烂巷的出租屋时,才知道是张来顺做了个局。 张来顺不但把周围邻居都给忽悠出来了,自己还带了一帮子混混镇场子,这些家伙一个个五大三粗,面相不善。 狭窄糗逼的破烂巷被围的水泄不通。 情况不对,但赵东阳没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听张来顺扯开喉咙胡说八道。 就像演讲一样,张来顺在街坊面前大倒苦水,说当时看在二人可怜的份上,自己好心以明显低于市场行情的价格把房子出租给二人。 没想到他们呢不知恩图报,还大搞违法犯罪活动,结交社会闲散人员和流氓,以修电器为名,到处坑蒙拐骗,搞得四邻不安,现在房子被人破坏,还被泼了红油漆,名声坏了不说,以后怎么往外租? 赵东阳当然不惯着,一把揪住张来顺的脖颈,大声质问,“你口口声声说犯罪,老子犯了哪门子罪,你当着大伙儿的面一一说出来,说不出来就是诬陷。” 这些子虚乌有的所谓犯罪,张来顺当然是说不出来的,可他就是死咬着赵东阳又烧房子,又招惹社会混混打砸房子的事情不放,扰得四邻不安,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些都是事实,不明就里的邻居们也的确被搞的一惊一乍,没人替赵东阳说话,反而有人支持张来顺讨回公道。 唯一一位理解赵东阳、并可能为他说话的邻居赵平头,今天居然不在人群中,一向喜欢看热闹的他不知去向何方? 眼看争执不下,一名大汉一把就推开了赵东阳,给张来顺解围,随着大汉的这一举动,其他混混呼啦一下就把赵东阳和永强围了起来。 占了上风的张来顺立马趾高气扬的要求赵东阳二人赔偿。 赔偿房屋损坏的一切损失,以及其他损失,狮子大张口十万块。 此言一出,不仅赵东阳觉得荒唐,街坊四邻也纷纷咂舌。 原本赵东阳还想讲讲道理,毕竟事情是他惹的,砸坏的门是要赔的,房间内的高低床被推倒,电视机损坏也应赔钱。 打扰了邻居可以理解,但凭什么赔给你张来顺? 大不了两个月的押金不要了,还有一个半月到期的租金也不退了,张来顺白拿两千多块,居然还不知足? 这背后有事情,根本不可能谈得拢。 永强看不透,还拉拉赵东阳的手低声道,“别发火,好好商量下看怎么解决。” 赵东阳一声冷笑,干脆拒绝一切赔偿,不行就报警、打官司,老子赔你个鸟毛! “卧槽,这么嚣张啊?” 一名大汉抬腿就给了赵东阳屁股上一脚,另一名大汉一把就把永强从赵东阳身边拽开了,大有大干一架的准备。 这些混混瞄准了赵东阳,早就耐不住要上手了,张来顺没胆,但是他们身后的人有胆,声言出了事儿全包在他身上。 未料想,赵东阳没还手,而是掏出了手机拨打110。 “卧槽泥马,你特么哪儿来的脸报警?”踹黑脚的大汉又给赵东阳来了一下,并试图抢夺手机。 赵东阳居然也能忍。 “你哥们儿是个傻逼,你知不知道?” “不赔钱有你受的,老子让你在花岗混不下去。” 拉走永强的混混们开始拍打永强的脸,啪啪的声音立刻击碎了赵东阳心里最后的防线。 第三十五章 乱拍照片,会有风险 几乎是一拳一个,六名大汉在围观的街坊面前就如纸糊的一样被赵东阳一一放倒,还外加了一个倒肘将张来顺也给弄躺在地上。 莫说邻居们惊呼不断,就连赵东阳自己都不敢相信,拳头何时这般生龙活虎过? 而且赵东阳也并没有意识到刚才被激怒之下,自己的动作有多快,反正永强是看到了,被惊的瞠目结舌。 可笑这帮大汉有备而来,人人在怀里藏了甩棍和砍刀,根本都来不及抽出来就挺尸了。 “这家伙好邪呀。”有邻居惊呼,不自觉的就往后退,其他看热闹的也怕赵东阳发狂,打疯了伤及无辜,纷纷后退,反倒是把赵东阳弄的没脾气,愣在了当场。 “东阳,这……”永强不知所措。 “赶紧走。”赵东阳反应过来,伸手拉着永强就要走,却走不了了,不仅他自己刚打过110,还有其他邻居也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的不可谓不神速,因为花岗派出所就在边上,城中村治安不好,经常有巡警溜达。 两边人都被带进了派出所,张来顺就像是找到了救星,在笔录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自然是以受害者自居。 而另一头的赵东阳只诉说事情经过,一个多余的字儿都没有。 但是,一位精明的年轻小警员还是很快听出了问题,“你刚才说在此之前,有人上门闹事砍坏了大门,并破坏了部分家具,什么人跟你有这样的仇恨?或者是你招惹了什么人?” “不知道,我就是一个修电器的,接触的人很多,也搞不清楚得罪了谁。” 赵东阳自然是张嘴就来,虽然耍贫嘴不是周雪儿的对手,可是心理素质绝非一般人能比,就是稍有担心永强,老实本分,扛不住这些。 当然,若是按照一般的纠纷治安事件处理,警员们也犯不着上升到刑事案件对待,怕就怕在张来顺后面的人想要把事情搞浑了。 果然,赵东阳担心的事情很快发生,在第一次笔录后,永强被带到隔壁房间单独问讯,事情开始有点不对头了。 第二次,出外勤的民警直接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堆照片,出租屋房门被砍的狰狞可怖样子,还有上面的红漆写着的字,“小子,有种你一直躲着。” “你究竟招惹了什么人?说老实话。”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走街串巷的手艺人,接触的人太多,哪能记得谁跟谁,又得罪了谁。 “我和张来顺之间就是合同纠纷,他不愿意退我房租和押金,就编造一些荒唐的事,还找来地痞威胁我……” “你打住,我没问你的话不要说,说多了或许对你自己不利。” 警员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赵东阳,并提出警告,这种警告其实是善意的,可赵东阳很快意识到麻烦了。 接下来,不管警员怎么问,赵东阳都是翻来覆去的记不得,不知道,他本想把赵平头喊出来作证,可仔细一想还是算了,一则打扰人家,二则赵平头说话往往很夸张,指不定会把事情说的更糟糕。 扛着吧,看谁熬得过谁。 赵东阳心里还算是有点底气,两次和那个保安的冲突,他并不是挑事方,而且对方有偷窃电动车和绑架人质的违法行为,他占理,占理便不怕。 可事情并非赵东阳想象的那么简单,永强果然没扛住,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随后赵东阳的手机就被收走了。 警员从他的手机里翻出了几张照片让赵东阳顿时就不自在了,有口难辨。 一张是小太保四脚八叉的躺在地上,手边还有一把砍刀,只是瞬间的情形,算是抓拍,非常模糊,但刀是清晰的。 这明显是打架斗殴场面,立刻引起了警官的兴趣。 第二张是另一个家伙,拎着木棍从岗亭里冲出来的场景,同样很模糊,赵东阳当时刚刚掏出手机想给小太保来个特写,不料这厮冲了出来,干脆随手一拍,拎着钢管把那人给干倒了。 第三张,是一辆全新的天虎牌电动车停在路边。 单从照片似乎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可操蛋的是,后面还跟了一个短视频,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五秒,但是记录了赵东阳把小太保的车钥匙扔进阴沟里的全过程。 好在短视频里面没有人露脸,赵东阳当时的心态只是想恶心一下对手。 第四、五张照片就不好解释了,是小区岗亭里面的特写,还有满脸是伤的永强的半身照,赵东阳的本意是留下永强被人殴打胁迫的证据,但后来发现两张分开的照片好像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忘删了。 就这五张照片外加一个小视频都是在同一天相近的时间拍摄,民警请赵东阳解释。 “拍着玩儿的,看见打架的就拿手机拍一下。” 赵东阳这通瞎说非但没有让警官解开疑惑,反而更为警惕。 “这场斗殴你有没有参与?”警官问。 “当然没有。”赵东阳坚决否认。 “如果没认错,照片上的这位就是你的同伴廖永强吧?” “是他。”这张脸模子,赵东阳没办法否认。 “那么,他参与了打架?” “你说参与就参与了吧,他是被打的。” “他为什么被打?” “我哪儿知道,我找到他就被揍成这样了。” “你同伴被打,你会没有反应?” “有啊,拉着他跑啊,不跑就没命了。”赵东阳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夸张,搞得好像是刚从现场跑出来的一样。 “可廖永强不是这么说的。” “他是咋说的?” “那要问你自己,实事求是,最好不要东拉西扯。” “我没东拉西扯,可能这小子被打晕了说胡话,他是送外卖的,脾气不好,经常跟人闹口角,发生点小冲突不也正常么。” 警官皱起了眉头,不得不承认,廖永强也是这么说的,送外卖与人发生口角,继而被人报复,但细节上含糊其辞,还是令人怀疑。 “廖永强送外卖,那么你当时在哪儿?” “我就在破烂巷呀,下工回家发现电瓶车钥匙不见了,以为他拿错了就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忙,我就去找他,刚刚好碰上打架。” 警官呵呵一笑,把上身往椅背上一靠,突然发声问道,“打架发生在什么地方?” “记不得了。” “你的忘性可真大。”警官也不着急,“不说不要紧,现在全市公共场所都有监控,基本实现了跨区联网,有了这照片,我们可以很快对比出来。” 赵东阳不说话了,颇为担心的心理反而放松了很多。 永强虽然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但肯定没说完整,或者模糊化的说了一些,比如,事情发生的地点,他应该只说了向阳街,而没有说凤和鸣苑。 其次,他混淆和客户发生冲突的具体时间,真要说实情,最早的那一次在风和鸣苑,建湖路派出所是留有案底的,人家很轻易就能把那个小太保给找出来。 呵呵,永强也不是傻子。 第三十六章 为钱想不开?不值当 但是僵在那里也不是好事,至少是要先受罪了。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换了个警员又把赵东阳阳问了一遍,前后问题差不多,就是把顺序打乱了,赵东阳一一对答如流。 此后,一直到晚饭时间都没有人搭理赵东阳,也见不到永强,不知道这小子被关在哪里。 派出所的人还是不错的,到了六点半钟,有警员买了盒饭扔给赵东阳,丢下一句话,“这个要算账的。” “我说警官,啥时候让我出去?” “事情搞清楚了,自然就放你出去了。” “我不都说清楚了吗?我是受害者,是张来顺找人威胁我的,他们先动手啊,我遵纪守法,就是个修电器的……” “你是受害者?被你打的那几个人,有俩还在医院。” “卧槽,那也不能说明……” “别那么多废话,吃饭。”小年轻警官显然不耐烦了,之所以还能给赵东阳好脸色,是因为那几个大汉身上都带着管制刀具,明显是强势暴力的一方。 相比之下,赵东阳的遭遇更令警员同情,俩月前赵东阳自杀烧房子就在派出所里待过,警员对他有印象,可眼下赵东阳这家伙有点滑不溜丢,也不可全信。 “还有个问题,我那个同伴廖永强呢?” “跟你一样,在吃饭喽。” “……” 永强没事儿就好,至于饭钱怎么算账都无所谓,赵东阳饿坏了,狼吞虎咽几分钟就把盒饭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糗逼的房间恐怕只有几个平方大,两旁便都是立到墙顶的铁皮柜子,像个临时羁押室,又像库房,赵东阳琢磨着自己应该不算羁押,否则早就给带上铐子了。 可这房间实在结实,窗户上是两指粗的钢筋焊的栅栏,想跑也没那么容易。 手机被收走了,吃饱了没事儿,很容易犯困。 赵东阳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后半夜。 坐在小板凳上睡觉,脖子都拧歪了,腰酸背痛,只好站起来活动活动,赵东阳猜测这么晾着他,派出所一定是去调查了,个人背景啊,有没有前科呀,笔录里说的话是不是能够得到印证,还有照片,他们说要比对,那不知道要比对到什么时候。 一件奇怪的事儿,该死的系统第一次没有跳出来,哪怕简单的积分播报都没有。 难道系统消失了? 赵东阳琢磨不出啥原因,就是有点担心手机,两部都被收走了,其中一部里有系统的APP,要是弄出点啥问题就不好整了。 可没想到,就这么晾着,赵东阳居然一直被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还是那个年轻警员来送盒饭。 “我以为你们忘了我了,饿死了,早饭也没有。” “知足吧你,就属我倒霉催的,还要给你们送饭。” “我说警官,憋了一天了,我要上厕所。” “先吃还是先拉,随你,厕所出了门右拐,到了尽头再左拐,你就看见了。” “卧槽,你不用跟着我呀?” “我神经病啊,跟着你。”年轻警员呵呵一乐,“上完厕所吃饱饭,到隔壁警务室签字,写承诺书,领私人物品就可以走了。” 什么情况? 赵东阳怀疑自己听错了,调查有结果了?还是说关了一天就可以走人?好像没这个规定,他只听说羁押不能超过48小时,那需要两天时间,怎么都对不上号。 管那么多呢,能让走路就麻溜滚蛋。 赵东阳飞速的解决了盒饭,就跑到了警务室,昨天问话的警官正好在。 “坐下来看仔细了再签字。” 桌子上摆了两张纸,一张是邻里纠纷调解告知书,另一张是承诺书,大意是调解不成,双方自愿走司法途径解决问题,承诺遵守法纪以及治安管理条例,如有违反,从重处罚。 赵东阳匆匆扫了一遍,大笔一挥就在上面唰唰的签上了大名。 “你看清楚没?调解后还要附带民事责任。” “看啦,张来顺不就是要赔偿么?该赔的我赔,不该赔的一个子儿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 “我说你什么眼神?”民警被气乐了,伸手指着调解书道,“这里,附带民事责任,纠纷中你打伤了两个人,人家要求伤情鉴定,并要求你赔偿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看仔细点。” “卧槽,三万块,他怎么不去抢?” “所以我让你看仔细。” “那问一下,是不是不签字就不让走?” “原则上不签字你可能真走不了,不接受调解,纠纷的定性就会变成互殴,根据事件起因和伤情认定双方的责任,你自己想清楚。” “原则上?” “昂,原则上。” “那要不原则呢?” “那你至少要待够48小时,后面的24小时,我们将采取羁押措施。” “凭什么?” “就凭你把那俩人给打伤了。” “卧槽,那就调解。”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好。”民警收走了两张纸,又把赵东阳的两部手机推给了他,“你的私人物品,查看一下。” “不用看,手机而已。”赵东阳装作大大咧咧的把俩手机揣兜,转身就走。 “记住,明天下午两点,还是在这里,你、张来顺、伤者家属,还有廖永强必须准时到场。” “呃,对了,廖永强呢?” “在你之前签字出去了。” “卧槽,没义气。”赵东阳一溜烟跑出了派出所。 永强正垂头丧气的蹲在大门口,看见赵东阳出来,眼睛里才有了一丝光彩。 “你没事儿吧?” “派出所里能有什么事儿?咱又不偷不抢。” “他们一直在问打架那件事,给我吓死了。” 赵东阳知道,永强所说的打架的事儿不是指跟张来顺,而是发生在两周前在向阳街上与那帮保安的冲突,或者说,更早之前赵东阳与那保安的群殴。 “看你这怂胆儿,咱们不是没事儿么?” “老天保佑,咱们没事儿。” “保佑个屁,老子又没做坏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歪,回家回家。” 一回到出租屋,俩人可算能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吹着空调纳凉聊天,面对张来顺几人的巨额索赔,永强还是唉声叹气。 “你不要总是把事情看的那么糟糕,不就赔点钱么?没听说过网络上有句名言么?能用钱摆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 “凭什么赔给他们那么多钱,这都是我们辛苦挣来的。” “安着安着,赔不了那么多,就算赔出去,老子也有办法让他们吐出来。” “话是这么说,我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卧槽,以前是我想不开,现在是你想不开,为钱想不开可就不值当了,睡觉睡觉,一个小时后起来上工。” 第三十七章 他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这两天不务正业,欠下来的单子太多,赵东阳卯足了的劲儿干活儿,以发泄淤积在心头的糟心事儿。 永强惊讶的发现,赵东阳又做了一块维修服务报价牌,很正式,挂在电频车后座一侧,满世界跑。 但价格明显标的偏高,所有项目的收费都普遍涨幅在一倍以上。 可在实际的维修中,赵东阳收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基本都是打到两三折收费,比原来的价格还低,尤其是大件,开机服务费由原来的30-50元,降到了15元,有的小毛病几乎不收费。 赵东阳受刺激了? “没有,我很正常。你看好了,他们敢做初一,老子就敢做十五。” “啥意思?听不明白。”永强并不完全了解赵东阳和竞争对手之间发生的龌龊,反应也有点迟钝。 “李喜和张旺来在搞咱们,之前你刚入行,没来及跟你说的太明白,现在慢慢接触也不迟,这两个老货不想着踏踏实实做事,特么的尽想着在背后搞鬼,老子可以忍一两次,但绝不会有第三次。” “他们怎么你了?” 赵东阳呵呵一笑也不隐瞒,把他和李喜之间矛盾的由来和经过,还有上次李喜捣鼓出来的行规、收费基金等事情都简要说给永强听,不是诉苦,而是让永强知道每个行业都有流氓。 “修电器这行的水也这么深呀?” “深着呢,慢慢来。” 次日下午两点,在花岗派出所,赵东阳与张来顺之间的纠纷调解工作因争议太大,不欢而散。 张来顺要价太贪婪,咬定十万不松口,还当着警员的面出言威胁,若是不赔钱,老子让你在花岗这片呆不下去。 赵东阳立刻毫不客气的回击,一分钱都不赔,日后走着瞧,看看谁在花岗呆不下去。 双方剑拔弩张,都遭到了警员的严厉批评和警告,但闹腾了两个多小时,依然无法达成任何和解,两边的诉求差着十万八千里,调解也只能暂时中断。 “太特么不要脸了,王八蛋!” 连永强都被气的一出门就爆粗口,赵东阳则风轻云淡,招呼哥们赶紧吃饭,吃完饭干活。 “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 “有什么可担心的?这种调解没个两三轮,根本不会有结果,慢慢耗着,你看他张来顺能拿到一份钱么?” “可是之前刘警官告诉我,如果不能尽快达成和解,对我们来说很不利……” “麻烦个屁,你听他的?” “是这样的,刘警官说那两个住院的家属已经正式申请伤情鉴定,很可能要正式报案。” “报呗,老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不信张旺来能舍了生计跟老子干到底。” 永强听了不好再说话,可心里是愈发担忧。 二人刚吃完饭还没喘口气儿,便接到了派出所警官的电话,第二轮调解定在下周四下午两点,也是最后一次调解。 如果调解不成,就走司法程序,另外让赵东阳从即刻开始早八点,晚六点每天报告行踪。 “啥意思?”永强也听到了话筒里刘警官的话。 “没啥意思,无非是威胁。”赵东阳冷笑一声。 “你是说警察威胁人?” “怎么听话呢?张来顺在威胁老子,人家刘警官只是点到即止的提醒,一片好心。” “哦……” “哦个毛线,干活!” 两人刚出了面馆的门,没走几步便被熟人给叫住了,“小赵师傅,打你电话打不通啊?害得我一通好找。” 袁老板。 “抱歉抱歉,下午忙,一直没顾上看手机。” “是这样,洪天那边的事情过了,很顺利,他想请你吃饭感谢一下,下午打你手机打不通,我也没打通,只好跑了一趟莺歌巷,铁将军把门,就猜你在忙,没想到还是在街上碰到了。” “客气客气,顺利过关是好事,洪老板出钱,我干活,两清。吃饭就免了……” “不不不,不只是感谢,洪天还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忙,老规矩,先了解了解,可以就做,不合适就不做。” “噢,那成,你说个时间。”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正好晚饭饭点,洪天已经往这儿赶了。” “不凑巧,我们哥俩儿刚吃过。” “不要紧,喝喝茶,再品尝几样小点心,就当佐餐了。” 不愧是开饭店的,洪老板虽然说话啰嗦,但赵东阳还真就难以推辞,只好应承。 还是龙山小炒的那间小包房,赵东阳二人刚刚坐定,服务员立刻端来上好的乌龙茶,还配了虾饺、云吞、烧鹅等八样小吃点心,都用很精致的笼屉盛放,看着就赏心悦目。 袁老板办事实在是高效和讲究。 一碗茶喝下肚,洪天赶到。 “哎呀,让赵老板久等了,找你可不容易啊。”洪天满面春风。 “没等多久,你客气了。” “先汇报一下,上次的事情干的太漂亮,验收百分之百合格,把那个网络商的头头和基建主人给气的够呛,真痛快!” “洪老板要是总这么客气,那就是把我们当外人,这饭就不敢吃了。” “哎哎,赵老板别往心里去,我是发自内心的,怎么能把您当外人?今天又厚着脸皮有事相求,您能来就是看得起我,今天没备酒,咱们就以茶代酒,我敬两位一杯。” 意思到位,洪天接着道,“是这么一件事,我一个哥们,非常铁的那种,他起家也是修电器的,前两年他觉得修电器太辛苦太累,还挣不到大钱,所以干脆转行收购旧家电了,公司搞的挺大。 “之前不认识赵老板,我就是先找他帮忙的,不是笑话他,他的技术的确差点意思,后来才请的您。 “最近,他接了个不错的单子,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倒闭了,所有空调、电脑、打印机等电器全都低价甩卖给了他,他再捯饬捯饬,弄成八九成新的二手机卖给别人,太烂的就拆了当废品。 “原本是件好事,可他手下两个技术因为提成问题跟他反水了,闹的相当不愉快,前天我俩在一起吃饭聊到这件事,我就隆重推荐了您,他特别有兴趣,不知道能不能见面聊一聊?” “有啊,不过修理和保养可以,但我不会出新,也没那些设备。”赵东阳心里一动,感觉这事儿有的搞。 “出新和设备是他的事儿,你只管维修和保养,那种故障机、老掉牙的机子能够维修保养到五成新都有丰厚利润,我看着都眼红。” “那没问题。” “有您这句话,我马上跟他约时间。”洪天毕竟是做老板的,效率相当高,当着赵东阳和永强的面就拿起手机给他的朋友打电话。 第三十八章 两个月,尴尬的入行经历 分分钟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洪天很开心,赵东阳也开心,于是就陪着闲聊了几句。 从电器维修,说到了装修行业,没想到都是一个鸟样,不仅水深王八多,而且方方面面都有黑料和灰色地带,没有办法。 洪天很有感触,面对竞争对手的倾轧、挑衅甚至躲在背后下黑手,除了自己要身板正以外,要多交朋友,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还要懂点儿法律。 “我现在就有九个官司,六个要账的,三个被人黑的,说不头疼,其实很麻烦,但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首先要扛得住,然后得有高人指点和帮忙,否则,你真玩儿不转。” “洪老板财大气粗,有高人相助也不奇怪,我们这种小打小闹的手艺人真要是遇到这种麻烦事儿,只能自己抗,但我认同洪老板的话,首先是要自己身正,否则什么也扛不住。” “在理在理,看来我和赵老板投缘啊,不过有个小观念要纠正,并不是说高人只帮助财大气粗的人,一要看缘分,二要广结善缘,你得去交朋友,你得有这个想法和意识。 “我遇到的这位高人是个律师,完全是个巧合,大前年,我们给一个客户搞装修,就在这个律师家的隔壁单元,当时律师家的小孩趴窗户玩儿,差点掉下去,十一楼啊,当时我在现场看见了,也没怎么想,就和我侄子帮着把孩子救了。 “律师一家子都很感谢我,非要给我送答谢金、送锦旗,一来二去的走动,就成了熟人。 “去年他帮我打了场官司,我们给一个无赖公司做工装,欠我七十万工程款,费老鼻子劲,堵门、拉横幅什么招都用了也要不回来。 ”律师建议我起诉,说帮我打官司,没想到真赢了,虽然没全要回来,可至少回本了五十多万,不容易啊。” “律师?”赵东阳眼前一亮,自己眼看着就要官司缠身了,是不是也能请人家帮忙参谋参谋? “对呀,律师,这打官司的门门道道更多,你我生意人根本摸不着北,不是流行这么句话么,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不过像我们这样小打小闹的公司是请不起大律师的,我算是有点特殊缘分在,人家大公司都有自己的法务团队。” “实不相瞒,我这里也有点麻烦事儿,不知道能不能咨询一下你的朋友?” “哦?说说看,简单的咨询肯定没问题。” 赵东阳于是将发生在前日与张来顺冲突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当然,有关房子为什么被砸等等其他不相干的都过滤掉了。 “没问题,我来约时间组个饭局,你亲自跟朱律师谈,他会告诉你如果应诉,该注意哪些问题,如果你们俩人有缘,说不定朱律师会两肋插刀帮你打官司也未可知。” “那感情好。”赵东阳乐了,别看洪天其貌不扬,表面憨直,内心却是十分精明,而且人品称得上厚道,此人值得一交。 一场小宴请,没吃什么东西,事情倒是谈了很多,双方尽欢而散。 从头到尾,永强几乎没说几句话,但越听,原本不踏实的心里就越安稳,晚上干活一改近两日的颓废,陡然间充满干劲儿,搞得赵东阳都摸不着头脑,晚上计划五单,愣是硬冲了八单,折腾到快十一点钟才回家。 洗漱完毕,赵东阳刚躺在床上,系统就跳出来了。 先是简单播报,系统累计积分:48935分,营业额兑换积分:823分,系统奖励积分:1500分。 奖励说明:结识良友,为你的幸福之路再添助力! 呦呵,洪天居然入了系统的法眼?这个垃圾系统也就这么一点和自己看法一致。 另外,系统居然没拿他进派出所说事儿?这很稀奇。 赵东阳原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光条一闪,系统弹出了一个暗褐色的对话框,“经过创业的初步摸索,请宿主谈谈对未来幸福之路的愿景?” 像个调查问卷。 看到这句话,赵东阳没有像往日那样调侃和挖苦系统,而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掏出手机在APP界面的对话框里写下两句话。 “想开一间店铺稳定下来,但在此之前回趟老家,如果还能全身而返,就这样。” “系统收到反馈,宿主的心结对未来的幸福之路会产生重大影响,经评估,这种影响是很负面的,请宿主慎重考虑,早日消除心结,这样才会在幸福之路上越走越远。” 消除心结? 不共戴天的心结,怎么消除? 扯淡的垃圾,赵东阳咒骂一句,直接将手机扔到一边,睡觉。 次日一早,匆匆对付了早餐,赵东阳和永强开始疯狂干活。 张来顺闹腾的这短短三天时间,居然欠下超过90单的预约维修服务,如果再不及时还债,这名声就臭了,而且也影响赵东阳接下来的计划。 整整一个白天,俩人忙的几乎连上厕所都顾不上,卡到五点半钟又匆忙赶回家换衣服,洪天牵头约的谈生意的时间眼看就要到点了。 这回吃饭的地点不在龙山小炒,而是在市区的一间茶楼。 二人赶到时,洪天和他的朋友已经到了,简单寒暄介绍后,四人落座。 洪天的朋友是个中年瘦高个,略有些谢顶,姓余。 此人从面相上看就很精明,早年曾做过某大型连锁电器销售商的维修工,后来自己干,也搞过装潢,现在经营着一家员工10人左右的二手电器回收公司。 “二位兄弟辛苦,洪哥介绍的人我是相当信任的,但还是想冒昧问一下,二位在这行干了多长时间了?” 果然,精明人就是谨慎,恐怕他来之前都没想到赵东阳和永强会如此年轻,所以并不着急切入正题。 就算当着洪天的面,他也很直白,朋友归朋友,生意是生意。 “呵呵,不瞒余老板,我入这行才不到两个月,尽管在职校学的是电器专业,但都是白扯,入行干了以后才知道门道。” 赵东阳直言不讳,这种事情,大家初次见面最好不要假话连篇。 “两个月?”余老板很惊讶,然后把目光看向永强,“这位兄弟也是吗?” “他?两个礼拜。” 赵东阳的回答差点把余老板给雷倒,不自觉的扭头看了一眼老朋友洪天,意思不言自明。 这下洪天尴尬了,连忙道,“莫看年纪轻,入行时间短,但技术手艺精湛,我那个工程你是知道的……” “卧槽,老洪,那个学校的工程是个意外,我承认没搞定,这位赵兄弟搞定了,但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维修这行除了技术之外是要靠时间积累的,才入行的人,退回十五年前我们那个时代,可能连学徒都算不上。 “兄弟莫要怪啊,我这个人说话直,洪哥介绍的人,我至少是相信人品的,但是……” 第三十九章 小试牛刀,大生意不好做 余老板的话的确很直接,也很刺耳,基本否定了与赵东阳二人合作的可能,包括洪天在内,一下子都冷场了。 “老余,你出来一下。” 洪天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初次见面,这么搞就有点过了。 “啥情况?有话就在这儿说呗,又没外人。” 余老板似乎很不开面,一句反问搞得洪天反倒大惊小怪。 “这样吧,余老板,我能理解你的疑虑,但入行的时间长短也不能代表一切,就像有件事情,你没搞定,我能搞定一样,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不如去现场看一看,试一试,你是老技术,看几眼就知道合不合适,这样不耽误你我的时间。” 赵东阳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就着余老板的话和对比方式做了个反对比,说的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这样合适,手上有没有真家伙,现场看了就知道,免得的打嘴炮耽误时间,老余你觉得呢?” 洪天赶紧抓住机会反将一军,余老板愕然,认真打量了一番赵东阳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道,“现在七点十分,不如现在就去我的公司,大家节约时间。” “赵老板你看怎么样?”洪天问。 “我没问题,就是没带家伙。” “现场都有。” “妥了。” 洪天和余老板开车,赵东阳和永强骑着电瓶车,一路赶往余老板的公司所在地,景阳市东平镇新技术产业开发区。 一口气跑了四十分钟才赶到,这里已经是景阳市的东南郊了,而城中村所在的花岗片区在景阳市南郊。 两地相隔有二十公里,不算远,也不算近。 开发区公司厂房林立,余老板的公司就在开发区西侧的最边上,地方很不规整,但占地不小。 两排二十五长的白色彩钢瓦的仓库呈L形围着一片大空地,在库房对面还有一栋小二楼,应该是车间或办公场所,公司门口写着“强胜物资回收有限公司”。 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废旧物资,以各种旧电器、破旧摩托为主。 此时,空地上点着两盏白炽大灯泡,公司里还有三四名工人在加班,正在忙着搬运和拆卸旧空调外机,全手工,叮叮当当的挺热闹。 停好车,余老板直接把赵东阳几人带到了东西走向的库房,打开第一间房门,里面同样堆满了旧电器,但码放的比外面要整齐的多,而且电器的成色也与外面的不可同日而语。 “整个这间库房三十平,全是从那家公司一口气拉回来的,赵师傅擅长什么,随便挑几样。” “哪能我挑,余老板是考官,余老板挑。” 余老板闻言也不客气,扭头喊了两名工人,点了一台空调、一台把底座摔坏的进口打印机,一台看上去非常高档的冰箱,还有一台进口笔记本电脑,都抬出来码到空地上。 在余老板的吩咐下,另一名工人拎来了全套的电器修理工具。 “就这么多,耽误赵师傅时间,诊断和维修全套,不管怎么弄都按小时算工资,弄坏了也不要紧,权当交个朋友。” 余老板不但为人精明,而且说出来的话也漂亮,可话到赵东阳的耳朵里就显得异常刺耳了。 “弄不好不要工钱,也算长见识了。”赵东阳摆摆手,招呼永强脱了外套。 “哎,我说老余,太多了吧?这都快晚上八点了。” 洪天不高兴,好心好意给两边牵线搭桥,并没指望捞什么好处,当然,他只是有点长远的想法而已,结果搞得挺难堪,没想到姓余的一点不给面子,这让他下不来台。 “哦,要不就看看空调和冰箱也行,的确天不早了。”余老板的回应很敷衍。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经常晚上干活,有时候干到十一点。” 赵东阳说的是实情,永强却一脸不高兴,感觉余老板过于苛刻,他从头到尾对余老板的印象都不是太好。 “小姜,倒几杯茶来。”余老板借故喊人倒茶,直接封堵了洪天的嘴巴。 赵东阳则已上手干活,先从冰箱开始。 大容量三开门的冰箱,无氟制冷,非常难伺候,一般都是住房条件宽裕的家庭才会购买,公司采购这种东西,恐怕也只会放在董事长办公室。 观察外形,打开冰箱门,仔细查看内部状况,关键的部位还要用手摸,内外观全部检查完毕,关上冰箱门,插电。 倾听压缩机启动工作的声音,伸手到底部触摸压缩机温度,通电三分钟后,温度升高较快,这是无氟压缩机的通病,低压吸气管是负压状态,高压排气管压力比普通压缩机压力大,所以温度高。 压缩机工作没问题,赵东阳开始在触控电脑板上调节温度分配,保鲜5度,冷藏0度,冷冻-20度,然后再蹲下身倾听压缩机的工作声音。 五分钟后,打开冷冻室伸手触摸四壁的温度,冰凉降温,正常。 “这台冰箱没问题,使用了不到两年,外观也是八成新,稍微捯饬捯饬,能卖个好价钱。” “没问题?温度还没降下去呢,你就这么肯定?” 余老板一脸怀疑的反问。 “余老板,这就没意思了,有没有问题,你比我有数。” 赵东阳一句话就把余老板说的愣在了当场。 所有收回来的电器有没有问题,余老板哪能不知道,都预先检查并看过成色,否则无法跟卖家讨价还价。 这种很容易被忽略的小常识,赵东阳一开始并不想说,但是余老板的言语有些伤人,那么他就顺势捅破。 接下来就更轻松了,经过检查,打印机也没问题,而且赵东阳似乎非常熟悉这个品牌,甚至随口就说出了这款打印机的CUP主控电路的特点。 空调和笔记本电脑都是大品牌,检测下来空调也没问题,就是老旧了点,拆开来保养,都不用更换主要部件就能搞到八成新。 反而是外观非常好的笔记本电脑有问题,CUP泡水烧了,赵东阳二话不说让余老板准备工作台和零配件。 “不必了,不必了,小赵师傅的技术让我刮目相看,大开眼界,整个过程都没超过半个小时,厉害厉害。” 余老板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抬腿头前带路,领着赵东阳往车间去,那里有修电脑、手机的专用工作台。 “卧槽,老余,你特么这是啥意思呀……” 洪天忍无可忍,张嘴发飙了,却被赵东阳用眼神制止,直到此刻,余老板嘴上虽然说出了花儿,可终究还是不放心。 十分钟拆机检查其余问题,四十五分钟维修并更换CPU及损坏的配件,十分钟保养,重新装配开机,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全部搞定。 第四十章 就是想看你被打脸的样子 这样的手速和熟练程度让懂行的余老板目瞪口呆,洪天倒是暗暗得意起来。 这台价值一万多的新款大品牌笔记本电脑,因为泡了咖啡给烧坏了,他只花了一百五十块钱就拿下,就是个废品价,连显示器的零头都不够。 在赵东阳手里一个多小时,就变为了九成新的二手电脑,卖给二手货经销商少说也得三千大几起步,若是挂在平台上卖给终端客户,恐怕还得再加个一千大几。 卧槽,人才! 余老板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这台电脑若是放在自己手里,那是要摸索一阵子才敢下手,能不能搞得定还两说,毕竟不是学电脑专业的。 同样是电器,家电和电脑、手机还是有区别的,后者是电子产品,前者是电器,其精密度和复杂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手边还真没有专业修电脑的技术人员,原来的两个家伙在技术上最多也就是个半吊子,还贪心不足,动不动就炸毛,被直接赶走了。 余老板顿时就起了爱才的心思,如果把这个人留下,开出高点的薪水,找两个脑瓜灵光又信得过的人给他当学徒,用不了两三年,身边就会有一批技术过硬的家伙,到时候不仅管理起来游刃有余,而且还可以甩开膀子接大活儿。 但是,心思归心思,现在说不是时候,得慢慢来,至少先要弄些甜头给赵东阳二人尝尝,铺垫好了才好说话。 “牛逼!”余老板冲赵东阳竖起了大拇哥,“一流的技术,我必须向小赵师傅道歉,之前言语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见谅,因为初次合作,总要有个磨合过程,也请小赵师傅理解。” “好说好说,能理解。”赵东阳大气的摆摆手。 “姓余的,你今天可真不给我面子,要不是想看你当面被打脸的样子,老子刚才就抬腿走路了。” “我靠,洪哥这话言重了,难不成我也要向你道歉?咱们老兄弟之间就不用这么俗套了,改日到金鼎湾茶楼小聚,叫上小赵师傅和……这位师傅一起,算是赔罪,怎么样?” “我特么稀罕你请客。”洪天总算出了口恶气,撂下一句狠话到外面抽烟去了。 “好了,言归正传,今天的确耽误了两位师傅不少时间,不能白耽误,合作的事情看能不能先定下来?” “我没问题。”赵东阳更爽快。 “好的,痛快!”现在的余老板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我先介绍下情况,这批货已经联系了二手经销商,要在两周后交货,人家已经在平台上预投广告了,所以赶的有些急。” 赵东阳点头表示明白。 余老板继续道,“这批货量大了点,有小二百台机子,包括三十一台空调,三十八台笔记本电脑,五十台台式电脑,各种打印机二十台,投影仪、微波炉、咖啡机等等乱七八糟的三十多台,我这里有清单,一会儿加个速信发你一份。 “清单里面有初步检测的说明,大概四成多有毛病,小赵师傅需要做的就是对每一台电器进行精细检测,然后维修保养,确保质量,至于做新的事情不用操心,我有专门的人员搞。 “大致状况就是这样,价格方面是重点,做生意我喜欢把重要的事摆在台面上,一个整包价,或者按台数收费,全看小赵师傅的喜好。” “不要整包价,一台一台算,我还不了解你?” 洪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进来了,好像终于逮着了机会,狠狠拿捏一把余老板,揭你小子的老底。 “怎么哪儿都有你?给人家小赵师傅自己选择行不行?” 洪天撇撇嘴,根本不理会余老板,使劲儿给赵东阳使眼色,又给永强比划手势。 永强看明白了,余老板抠门,整包价不划算,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提醒赵东阳,只能伸手拽他。 “先说整包的吧,余老板你开个价。” “五万块,检测、修理和保养全包,外加一年的售后费用五千块,一共五万五,预付两万块,尾款在全部维修完成后支付,怎么样?” “才五万?你太黑了吧,两百台机子呢,你只给人家两周时间,你怎么不去抢呢?” 赵东阳还没说话,洪天就十分不满的嚷嚷上了。 “我说到底是你干活还是人家小赵师傅干活?” “五万块其实还算合理,支付方式改一下吧,五千块售后费我不要了,你直接预付我四万块,剩下的一万干完活再给。” 赵东阳的回答让洪天和永强愕然,也让余老板惊讶,整包方式他的确有意压了压价,本意也想让赵东阳选择单台计费,在电脑维修这块多补贴一点,算是给予的优惠和甜头。 没想到赵东阳根本不领情,还直接把售后补贴费用给去掉了,这么缺钱么? 赵东阳当然缺钱,他急着要开店,而且还有未知的官司也很可能要赔钱,只要价格不是明显偏低,他都能接受。 另外,赵东阳对余老板的信任度不高,一路聊过来的感受不是那么清爽,无需多言,所以宁可不要售后补贴,也要大额预付款。 “不是,我说东阳,他这个价格太特么欺负人……” “不要紧,头一次合作,就当交个朋友。” “小赵师傅,你真想清楚了?” “没问题,预付款到位,我明天下午就来干活。” 赵东阳不想再罗里吧嗦,顺便解释道,“我在花岗那片还有点活儿,白天来不了,但每天下午五点半准到,两周内保证交活儿,就是不知道余老板的厂子晚上方不方便?” “方便,我侄子每天都在厂里值班,需要什么你只管跟他说。” “那没问题了。” “大勇,过来,过来。” 余老板高声喊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儿,“他叫余大勇,我侄子,这位是赵师傅,明天来干活,听吩咐、听使唤,晚饭备好,听见没有?” 余大勇盯着赵东阳看了两眼,用力点头答应。 “余老板不用那么客气,晚饭我们自己解决。” “那像什么话?工作餐算我的,来来,加下速信,我转钱。” 滴,四万零一百八十元到账。 滴,又有一个文件到了,是之前提到的《维修物资清单》。 “一百八,耽误二位三个小时,我这里按工时计费,每小时三十块,莫嫌少,收着。” 赵东阳呵呵一笑,余老板算的倒是精细。 收钱,回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钟。 第四十一章 福袋,让生意接到手软 “哥,你倒是说说看该怎么弄?按这样搞下去,咱俩都得喝西北风。” 猫儿巷的一间小院内,李喜和张旺来正在树荫下喝酒。 月朗星稀,微风拂面,难得的凉爽好天气。 一张小几上四素两荤,外加一个拼盘,一壶烧酒,小日子倒是过得悠哉。 可是对饮的二人看上去却并不悠闲,李喜阴沉着脸,张旺来面红耳赤,浑身燥热。 这段时间,俩人的日子的确有些难过。 尤其是近一两周,店铺的生意直线下降。 最恶心的一天,李喜家就做了一笔单子,修了个电饭锅,还差点和老熟人吵一架。 张旺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连续三天,每天营业额都没超过五十块,这特么简直就是撞邪了,年景最差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 情况是明摆着的,生意都被赵东阳给抢走了。 现在人家玩儿大了,三轮车也不要了,还带了个小学徒,整天在城中村晃来晃去,看着就让人冒火。 “你让来顺加把劲儿,这次非弄得他赔个精光,滚出花岗!” 李喜十分恼怒,费尽心思搞了个所谓的行规,到头来却被赵东阳耍的团团转,这口恶气还不能放在台面上出,真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来顺那家伙胆子小,不但放不开,找来的那几个垃圾也只知道浪费钱,他是指望不上的。” “那不行,你必须要给来顺再烧把火,让他顶着,让他闹腾,耗干这小子精力,我再看看派出所那边有啥路可走。” “这恐怕还不够,哥,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一脚踩死他,姓赵的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好像练过,一个人干倒五六个,也不知道是真厉害,还是来顺的眼光太垃圾。” “不管他那么多,我认为土办法有效果,先恶心他、刺激他,等他急了,熬不住了,想办法让他蹲大牢。” “好,这回是继续让来顺找的人还是用咱们自己人呢?” “自己人,你都说了,那些就是糟蹋钱的垃圾。” “……” 一连三天,赵东阳和永强都是连轴转的干活,每天只睡六个小时,一日三餐也是能凑合就凑合,以吃饱和不耽误时间为准。 赵东阳倒不觉得怎么样,反而越干越有劲儿,这源于系统福袋给与的体能和思维活力的加持, 可永强就顶不住了,主要是体力上承受不了这样的连轴转。 送外卖也辛苦,但似乎两者间劳累的方式不一样。 其次是情感上的打击,近一周来,他每天都会给李巧珍发消息,仅仅得到了一次回应,“忙,有空再聊。” 这让永强难以接受,还不如以前在电子厂的时候,能经常聊天见面,相处也算融洽,一次聚会反而让这种关系降到了冰点。 是自己太在意?还是大家分开后很难再找到以前的感觉? 永强很想再发起一次聚会,但这段时间显然不合适。 再次,每当到了余老板的公司,一看见大门,永强就有种难以控制的抵触情绪,因为动手的机会太少了,心累。 永强其实很愧疚,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类似余老板这样的大单子,他只能打下手,因为要赶工,赵东阳也没办法耐心手把手的教,所以永强在能力上的获得感几乎为零。 莫看赵东阳忙的连放屁都顾不上,但很敏感的察觉到了永强情绪上的异常,稍一过下脑子便心里有数了。 赵东阳决定调整方式,白天在城中村上门修家电的时候,尽量耐心辅导,尽量放手让永强独立去做,做坏了不要紧,他来收拾残局。 锻炼一段时间后,城中村的维修服务逐渐过渡到以永强为主,赵东阳负责接手大买卖,类似余老板这样的。 还别说,福袋就是福袋,好运气似乎在上杆子往身上撞。 这两天,余老板一直找借口聊天跟赵东阳墨迹,希望这单买卖结束以后他依然能每天过来做技术指导。 如果不能每天来,一周过来个两三天也可以,他开工资,每个月八千块,条件就是帮他带一带侄子余大勇。 而且余老板透露,他刚接了一个单子,开发区的一家大单位要整体搬迁,整整一栋楼的电器空调和办公设备都要折价处理,余老板已经跟人家达成初步协议,价格方面还要再商量商量。 也就是这一两周的事儿,一付定金,就可以搬东西干活了。 这笔单子比现在在做的还要大的多,余老板希望赵东阳能继续接手,他再派两个小年轻打下手。 赵东阳现在也渐渐了解些行情,二手电器这行,不做的人不知道,根本不愁销路,而且是暴利。 随便举个例子,一台办公打印机,原价可能是一两千块,余老板三文不值二文的拿到手,一般也就是五十到一百块的本,只要上市年代在五年内,外观没有过分破损,他随便捯饬一下,做新后,反手卖出去就是好几百。 这还是给二手经销商的价格,若是挂在线上平台,价格还可以再上浮百分之二十。 很多维修家电的人也在做这行,经常能见到有人骑着电瓶车放大喇叭,收购旧电器的,但规模和余老板不可同日而语。 赵东阳相信,城中村的李喜和张旺来也在干,否则以他俩那样的坑人品性,单单修理服务是养不活店面的。 原则上,赵东阳同意余老板的请求,不就是带一两个人么,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交换而已,大家心知肚明。 但是现在还不能满口答应,至少要把手头这单全部做完,有个交代才好说话。 对于余老板的为人,赵东阳依然保持一定的警惕,不像是面对洪天,他对其很自然的就有一种认可感。 一念叨洪天,洪老板就来电话了,“东阳啊,明天能不能抽个时间吃顿中饭?我约了朱律师,他这周只有明天中午有空,我知道你这阵子忙……” “没问题,你说地点,一定能腾出空。” “呵呵,那就说好了,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在富华大道167号的弗莱登国际大厦,留有余香潮州菜馆,朱律师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上,就他方便。” “好的,十一点半准到。” 洪天办事还是相当靠谱的,过两天就要到派出所第二次调解,赶在调解之前约好律师,人家考虑的相当周到。 第四十二章 心中有谱,牢牢占据主动 朱律师是位长得白白净净的中年男子,微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梳着中分头,一看就是读了很多书的人。 没什么寒暄,双方的时间都很有限,当朱律师安静的听完赵东阳讲述的事情经过,他给了三点建议,外加一个忠告。 三点建议,其一,整件事是有直接因果关系的,坚决不能让对方把事情拆成两个独立的诉讼标的来诉讼,否则赵东阳会吃大亏。 两个诉讼标的也即是,合同纠纷民事诉讼,以及受伤的那两个被打伤的家伙,在伤情鉴定后报案所导致的刑事责任追究。 最有效的防止手段是抢先发起民事诉讼,把两个标的合并成一个民事纠纷。 其二,最好搞清楚事情最初的起因,为什么会有不明身份的人来打砸房屋,如果涉及隐私无法搞清楚,赵东阳一定要准备好个人隐私与诉讼无关的证据。 其三,在民事合同纠纷中,赵东阳诉对方是可行的,只要房东张来顺不履行合同义务,就可以要求其退还已支付的房租和押金,并进行相应的赔偿。 对方如果拒不赔偿,就可以立刻发起诉讼。 但要讲究方式方法,因为张来顺并没有明确表示阻止赵东阳出入出租房屋,所以趁对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时,赵东阳要立刻主动搬回去住。 这一点至关重要,如果遭遇阻挠,就势起诉,如果没有阻挠,也应该收集证据起诉张来顺以欺诈和胁迫手段影响赵东阳正常居住。 朱律师特别表扬了事发当日,赵东阳主动报警的行为,在先发起诉上有逻辑依据。 这个策略是有讲究的,租赁合同未到期,且赵东阳和永强已经支付了后两个月的房租,在主合同正常履行的前提下,张来顺要求赔偿受损财产只是主合同中的附加责任和义务。 如果张来顺在合同期未满就此独立起诉是不受法院支持的。 如果张来顺拒绝赵东阳搬回去住,那么构成了主合同事实违约,赵东阳的起诉就水到渠成,在这个前提下,张来顺反诉赵东阳赔偿财产损失同样很被动,除非他能够拿出证据证明赵东阳是恶意破坏财产。 以上两条,只要赵东阳尽快搬回去居住,继续履行合同,都能占据事实上的主动。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东阳立刻领会了朱律师建议中的要点,就是要依靠事实证据,处处占据主动。 “先别急着奉承我,还有一条忠告,从你描述的事情经过,我能直观的感受到,你曾惹过麻烦,由此招致了他人报复。 “我不知道你惹下的麻烦究竟有多严重,但你如果不想暴露,那就必须提前准备好相应的证据,以证明两件事不存在必然联系。 “还有,在整个应诉期间避免跟张来顺发生直接冲突,以免被对方设局、设圈套。如果实在不可避免,要尽可能的收集有利于自己的证据,比如打开手机录音功能,甚至是直接录像等等。” “非常感谢您,我心里有数了。以后如果还有问题,我是不是还可以这样咨询您?”赵东阳直人快语,丝毫不藏着掖着。 “呵呵,当然没问题,洪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因为最近在跟一个案子,所以非常忙,有疑问你就直接打电话。” 朱律师呵呵一笑,从公文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赵东阳,让老赵的心里暖烘烘的,大律师平易近人,当然是看在洪天的面子。 心中有了谱,赵东阳就不再顾及什么,回去招呼永强搬家,搬回破烂巷住,听朱律师的话占据主动,唯一的麻烦是那帮挨打的保安会不会再来闹事。 不过赵东阳现在也不纠结了,对方两次吃了大亏而不敢报案,就说明这帮孙子有问题,甚至身上带着案底,躲警察都躲不及,他们怎敢报案? 既然不敢报案,他们唯一能找回场子的途径就是私下报复赵东阳,而现在的赵东阳恰恰就不怕私下报复。 “为啥要搬回去?”永强听了有点懵圈,主要还是舍不得住在莺歌巷。 “暂时的,咱们要占据战略主动,莺歌巷的房子咱也不退,等着事情过去了,再搬回莺歌巷。” 赵东阳把中午跟律师的沟通经过原原本本的跟永强说了一遍,但仍然无法打消永强的顾虑。 搬家的事儿是当务之急,赵东阳也要考虑永强的顾虑,干脆决定自己先搬回去,永强自己搬不搬,何时搬都无所谓。 主意已定,赵东阳立刻把陈老六的三轮车借了出来,西里呼噜的把床单、被褥席子等生活用品一股脑儿全放了上去,十分钟完成搬家。 可是刚刚搬完,赵东阳还没来及归还三轮车便被闻讯赶来的张来顺给堵了个正着。 张来顺这回没带什么狗屁五大三粗的混混,就是几个本家亲戚。 “妈的,姓赵的,你什么意思?想私闯民宅么?” 张来顺气急败坏,为了告倒赵东阳和廖永强二人,他花钱雇人在破烂巷看着房子,就是听了有点墨水的人的建议,固定证据,不能有任何人破坏。 没想到那个被雇的傻逼跑出去耍去了,根本就没看见赵东阳搬家,还是一个关系不错的邻居看见后偷偷告诉他的。 “你别胡说八道,我可没私闯民宅,我租你的房子,租期还没到,我凭什么不能住?” 赵东阳早就防着张来顺,不仅拿出了租赁合同的复印件,还在裤兜里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了。 “要点脸不?你砍坏了老子的房门、电视机,而且还招惹社会流氓,老子决定不租了,赶紧赔钱滚蛋,否则老子到法院告你。” “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损坏了你的东西,我可以照价赔偿,可是我也预先付给你房租了,我住下去有问题么?” “你放屁,听不懂人话么?老子说不租了,你就必须滚蛋!” “真赶我走?” “麻溜的滚蛋,不租了,你就等着吃官司!” “不租也行,把房租和押金退给我,我立刻搬走。”赵东阳始终压着火气笑呵呵的,记不得有多久了,他能容忍一个傻逼在他面前喷粪而不发怒。 “你特么做梦吧!损坏老子财产,毁了老子名声,你还特么的有脸要退款,你咋不去吃屎呢?你就算吃给老子看,老子也不退钱,我警告你赶紧滚蛋,否则老子不客气。” “不退钱,我是不会搬的。” “不搬是吧?我数一二三,如果不搬我就扔东西。” “你扔我东西也是也是要照价赔偿的,我劝你最好别动手,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东阳说着话就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吓唬老子啊?老子从小就在破烂巷长大,还从来没有被吓怕过。我现在数数,一,二,三……给老子动手,轰出去!” 第四十三章 二次冲突,一场闹剧 赵东阳呵呵一笑,举着手机就拦在门前,却被对方一把推开了,还有一个看似机灵的家伙冲过来意图抢夺手机。 “别特么瞎拍,老子警告你!” 二货说话很嚣张,动作更狠,可根本连赵东阳的边都没摸到,便一头撞在墙上了。 “姓赵的,把手机关了,再拍老子不客气了!” 张来顺显然也是经过‘高人’指点的,这种用强的事情怎么可以被对手随便乱拍? 赵东阳哪里理会,不但继续拍摄,还把录制的音量给调大了,身躯轻轻一晃就让冲过来的张来顺扑了个空。 房间里,冲进去的两个人已经把赵东阳刚搬进来的床被、洗漱用品全都稀里哗啦的给扔出来了。 而在房屋外,气急败坏的张来顺带着俩人‘围堵’赵东阳,奈何人家身轻如燕,反应又快,根本抓不到。 于是叫嚷谩骂,鸡飞狗跳,立刻就引来了邻居们的围观,就如同上周一样,人越聚越多。 咣的一声,赵东阳新买不久的笔记本电脑也给扔了出来,这让他原本十分平静的心态渐渐有了火气。 又是咣的一声,围观的邻居一片哗然,房间里那台大屁股电视机也被扔了出来,屏幕碎了,外壳也被摔的四分五裂。 “卧槽你大爷,看清楚点,那是老子的!” 气喘吁吁的张来顺立刻气的七窍生烟,这都什么白痴一般的家伙?堂哥说之前找的混混不行,今天忽悠了几个远房亲戚,这智商还不如那几个混混。 “哥哎……” 有人大叫,一个家伙误打误撞终于一把抱住了赵东阳的后腰,那种急迫和兴奋,就像是饿疯了的野狗终于看到了食物一样。 “好了好了。”张来顺顾不得再抱怨,三步并作两步扑向赵东阳。 赵东阳也无所谓避让,该拍的的都拍了,收了手机紧握拳头做防备状,眼看着张来顺撞上来。 “哎呦……”收不住脚的张来顺还真就一头撞在了赵东阳的拳头上,吃痛之下大叫,另外两个家伙从一左一右扑上来,牢牢的抱住了赵东阳的臂膀。 这些人在来之前自然是接受了张来顺的反复教导,如果发生冲突,千万不要打人,扔东西、推搡、搂抱,甚至把人抬走都可以,就是不能抄家伙、挥拳头。 于是,赵东阳被三个家伙抬了起来,还有一个家伙伸手就在赵东阳的身上乱摸,试图找到刚才的手机,被赵东阳一把卡住了手腕。 这就不能惯着了,赵东阳暗中加劲儿,五根手指如同铁箍一般越收越紧,那厮嗷的一声怪叫,疼的龇牙咧嘴,再也忍不住,另一只手举拳就打。 “打人啦!” 赵东阳大喊,并暗中向一侧伸腿,抬着他的一个家伙被绊了一下,无法控制重心,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另两个人没抗住,于是大家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邻居们看的目瞪口呆,这一周之内闹了两回了,前一场气势汹汹,剑拔弩张,最后打的也是干净利落,这一场简直就是在过家家,闹笑话,洋相百出。 这到底是为了个啥呀? 还没闹腾够,又一个人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到了现场,一把推开了张来顺,伸手去扶赵东阳,是永强。 赵东阳搬着自己的东西离开后,本来想不通的永强转而担心起来,他怕赵东阳惹事闯祸。 永强越想越不放心,干脆也跑到了破烂巷,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不过,永强也是来的恰到好处,赵东阳借着对方又与永强纠缠起来,他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110报警。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出警的警官也是哭笑不得。 对了,永强也倒下了,在赵东阳眼神的暗示下,直挺挺的躺在了张来顺身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在愤怒中“痛苦”的呻吟。 围观看热闹的邻居们也开始嘻嘻哈哈,还有人开张来顺的玩笑,“来顺啊,你应该去横店拍电影,卧槽,你刚才那一下太帅了,能抢了很多人饭碗。” “去个毛的横店呀,直接开直播,题目叫花岗房叔的日常……” “啊,哈哈哈……” 邻居们都笑抽了,两拨人也被警官带到了派出所。 还是那档子破事,两名出警的警官听着都头疼。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办吧?”刘警官问张来顺。 “我没啥打算,反正他俩不能再住我的房子。” “那你呢?”警官又扭头问赵东阳。 “那不成,合同没到期,我都付钱了,这两个月我没地方去,房子是住定了。” 一个不给住,一个硬要住,但合同是白纸黑字,刘警官也不想再跟二人啰嗦。 “按合同来,谁再闹事,我找谁的麻烦。张来顺,既然你不让房客住,就应该提前一个月通知房客,没通知,按合同就要给付一个月房租的补偿,另外把人家已经支付的房租退给人家,至于押金,等你们的纠纷搞清楚后,该退也要退。” “凭什么?我没钱,我为什么要把钱退给一个破坏我房子的流氓?” “不退也可以,那就让人家住满后两个月。” “那也不行……” “不要胡搅蛮缠!”刘警官啪的一拍桌子怒了,“白纸黑字的合同,你签的字、你按的手印,你当放屁呀?! “不要自以为是地头蛇就敢恣意耍无赖,你亲戚多、人缘广又怎么样?欺负人家一个打工的么?既然签了合同就应该依据合同行事,另外,我警告你上个月在东宝路赌钱的事儿还没完,你最好放老实点!” 张来顺一下就蔫了,被戳到了软肋。 东宝路赌钱的数额虽然不大,但他属于二次撞线,他虽然不是犯在刘警官手里,但如果警方较真,拘他个三天五天的都属正常,后来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忏悔,又交齐了罚款,才免于被行拘。 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参与赌博的还有张旺来等好几个兄弟,只不过他们跑的快,警察在询问时,张来顺没说实话。 可是今天看刘警官突然发火,心虚的张来顺立马就清楚了,人家警察掌握着实际情况呢。 无奈,张来顺只好捏着鼻子同意赵东阳继续居住,并保证不干扰。 因为两天之后还要为二人的纠纷调解,加之双方这次的冲突没有明显的对殴和伤害他人。 所以,录了简单的笔录后,刘警官批评教育两句就把人全给放了。 第四十四章 断不义之财,你能如何 首战告捷,虽然出了点洋相,但赵东阳拿到了该拿到的一切证据,包括派出所的笔录,在关键的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跟永强商量了一下,虽然住在破烂巷的风险很大,但为了不落人口实,赵东阳会隔个三两天就去住一次,永强就没必要搬过去了。 利用这个机会,赵东阳不但把房门更换一新,还把房间内遭到破坏的高低床和桌子都稍微修缮一番,电视机除外。 如此一来,张来顺所谓的财产损失也只能停留在照片上了。 两天后在派出所的第二次纠纷调解中,事情很快急转而下。 双方不仅都没有退让,赵东阳还提出了新的诉求,他遭到非法阻挠和殴打,笔记本电脑被摔坏,要求张来顺赔偿。 由此双方再度争吵和冲突,调解无疾而终。 随后,因为上周在冲突中受伤的两名伤者到派出所报案,赵东阳被正式传唤,并被羁押。 可让张来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东阳上午进去的,下午他也被拘传到了派出所,连同那两个报案的兄弟在内。 因为两名伤者的伤情鉴定都未达到轻伤,不构成刑事立案标准,既然调解不成,按治安处罚条例,双方属于互殴,理应给与治安处罚。 鉴于双方都有过错,赵东阳毁坏财物在先,张来顺带人挑衅、滋扰在后,各给予行政拘留五天,罚款两千元。 “不不,搞错了,警官,他把人打伤了,应该抓他,不应该关我。” 张来顺立刻大喊冤枉。 “你带着了六个帮手,他们的身份我们都已经核实清楚,其中四个有前科,而且在现场,他们的身上都藏有管制刀具,由此说明你们对可能引起的冲突是有预见的,甚至是有预谋的,我不懂你冤枉什么?” 警官冷笑着反问。 “我……这个,他们是为了防身用,完全没有预谋。” 张来顺一下就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李喜说跟派出所的人打过招呼了,卧槽,这王八蛋的简直就是个大忽悠。 “有没有预谋,你说了不算,关于携带管制刀具的事情,我们会另案处理,一个也跑不掉,而你自己的事情也不要东拉西扯。” “警官,我接受调解,我之前有些糊涂,但这个事儿真的不赖我,他们要不是把我家弄成那样,我也不会气糊涂……” “你当办案程序是儿戏?你说调解就调解,你早干嘛去了?” “我……” “我们会通知你家属,五天时间,很快的。” “不不,警官,我错了,我道歉,我之前就是气糊涂了,又有点鬼迷心窍,我真心的接受调解……呜呜……我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好,警官真的……呜呜……” 张来顺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蹲大牢,哪怕是一天都不愿意,一把年纪的人了,说到伤心处居然嚎啕大哭。 是夜,赵东阳和张来顺以及两名伤者签署了谅解协议和附加协议。 赵东阳同意赔偿张来顺损坏的财物、房屋善后损失,计人民币5600元,张来顺认可赵东阳事后对财物的补救和修缮行为。 张来顺同意赔偿赵东阳损坏的电脑,计人民币3500元,同意退还预付的两个月房租以及一个月押金,计人民币2400元。 以上,双方的赔偿相抵后,张来顺还应给支付赵东阳300元,当场付清。 双方同意,谅解协议书签订后,赵东阳即刻搬离破烂巷27号,双方均不再互相追究因房租一事引发的任何问题。 谅解附加协议,赵东阳同意赔偿两名伤者医药费、检查费、鉴定费、误工费共计6600元,当场付清。其二人要求的精神损失费2万元不予支持,如有异议可以申请行政复议,或发起民事诉讼。 至此,一场闹剧般的纠纷和冲突暂时告一段落。 表面上,赵东阳还是吃了亏,至少损失了六千多块,但实际上把未来很可能会放大的风险都给掐灭了。 朱律师所讲的处处占主动的原则、警官洞察秋毫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最主要的是张来顺本人,以及他找的那些混混们屁股上都有屎,擦不干净,也不敢过分较真,才让事件圆满画上了句号,也使得赵东阳能从这些烂事中顺利脱身。 但麻烦事还远没有结束,赵东阳很清楚,张来顺没占到便宜,其身后的张旺来和李喜岂肯善罢甘休? 不仅要处处提防,还要占据主动。 似乎领会了朱律师建议的精髓,赵东阳立刻行动起来,先升级手机流量套餐,然后在莺歌巷住房的小院和房门前都安装了监控,并做了相应伪装。 又分别给自己和永强的电动车安装防盗抢定位跟踪系统,和手机建联。 赵东阳还多了个心眼,特意找了一趟陈老六,塞给他一百块钱,让他注意李喜家的动向,说白了就是有没有大车拉着二手电器进出店面后面的巷口。 只要消息有用,一条消息酬劳五十元。 陈老六是认钱不认人的,赵东阳知道这样做有风险,但他与李喜、张旺来家基本上撕破脸了,也没有必要顾忌什么。 一切搞定,赵东阳便全身心投入到余老板的大生意中。 一晃又是一周,赵东阳终于完成了余老板委托的所有检测维修服务,顺利收到了一万元尾款。 不仅如此,余老板与工业园区的那家搬迁企业也正式签订协议,足足拉了两车二手办公电器,赵东阳又来活儿了,而且这次的量比上次翻了一倍还多。 永强也有了不小的长进,城中村的家电维修中有五分之一的单子他已经可以独立应付,赵东阳只在一旁观看,除非永强从一开始就判断错误,否则他不会说一个字儿。 除此之外,赵东阳只有一个要求,收费要足够便宜,至少比李喜和张旺来家的低一半,而且必须坚持下去。 经过一连串的事情后,永强完全能理解,自从官司打赢后,他不仅对赵东阳的信心大增,自己的胆气也壮了不少,不怕事儿,尤其不怕你李喜。 用赵东阳的话说,断人财路,形同于杀人父母,但老子断的是不义之财,杀了又如何? 这句话之霸道,让永强不再像以前那样懦弱怕事,反而深受鼓舞。 永强只是搞错了一点,赵东阳只是在准备打官司,实际还没打,只是签了份谅解协议。 第四十五章 毛贼夜闯,麻烦不断 晚上,赵东阳饶有兴致的查看了一下系统积分,居然已经十万出头了,主要是洪天和余老板的两笔大单子,一下就贡献了八万分。 这样看起来还是有些奔头的。 这些天,系统没有给出任何奖惩,连赵东阳和张来顺闹得最凶的时候进了派出所,也没有任何惩罚,这显然不是系统白痴,而是没到它默认的某个标准而已。 也没有福袋,系统忽然一下子就抠门起来。 不过也无所谓,按照这个趋势,一两年后攒够100万积分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东阳美滋滋的睡过去,但后半夜却被莫名其妙的惊醒,不是噩梦,而是异常响动。 这很不寻常,熟睡中的赵东阳很少在半夜惊醒,现在的他,感知非常敏锐,很快判断响动来自小院。 赵东阳迅速起身,蹑手蹑脚的打开了房门,顺手就拿起了靠在墙根的钢管。 隔壁的永强正鼾声如雷,但那种异常的响动绝非鼾声,更像是某种物体撞到了铁器发出的声响。 隔着窗帘,赵东阳看见了一个活动的影子,是人。 小心翼翼的穿过客厅,业主装修时将客厅和阳台连成一体,显得很宽敞,采光也好。 阳台左手的钢窗门是敲了半堵墙后改装的,由此可以直通小院。 此时不间断的响动声戛然而止,随后是悉索的类似脚步的声响移动到了院子右侧,赵东阳此刻已经手按在门把手上,有点麻烦的是他需要用钥匙将反锁的门锁打开,这会发出明显的响动惊动对方。 就在此时,外面的脚步声明显加重,还有跳跃的举动,不能再等,赵东阳飞快的扭动钥匙打开门锁,呼的推门冲了出去。 院中一个身影已经骑在了墙上,这厮明显要跑,赵东阳大喝一声:“站住!” 身影哪敢停留,身子往外一歪就欲跳下去,情急之下的赵东阳直接把手中的钢管给扔了出去。 “哎呦!” 一声痛苦的嚎叫,黑影已经从墙头消失,噗通一声栽在墙外,赵东阳也不知道钢管砸到对方啥地方了,几个跨步冲到门前,开锁、拉门闩,哗啦打开院门。 一辆电瓶车滋的一下冲出了楼外的小巷道,拐弯远去。 赵东阳没追,但看清了是两个人,那个跳墙的家伙斜坐在后座东倒西歪的差点被甩了出去。 回到小院,永强也起来了,他被赵东阳的那声大吼给惊醒,正瞪着迷糊的眼睛看着赵东阳。 “出啥事儿了?” “毛贼。”赵东阳一边回答,一边打开了院中的电灯泡,随意扫了一眼,似乎没丢什么东西,干脆把手机掏出来调看监控。 永强也凑了上来,回看画面调整到十分钟前,小院里安安静静,偶有蚊虫飞过。 左侧停着两辆电瓶车,中间是十几盆大大小小的花卉,是房东自己栽养的,长势还算茂盛,赵东阳有空就给浇浇水。 院落的右侧码放了一些木箱和杂物,也是房东的物品,上面就着墙体还搭了个小棚子防雨,赵东阳和永强搬进来就没动过。 画面到七分五十秒的时候,右侧墙头有了动静,先是出现了一双手,紧接着是一颗脑袋,此人似乎是个惯犯,很有经验的张望了一番后才缓缓露出上半身。 用了足足一分钟,这厮才从围墙上缓缓爬了下来,动作很轻柔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这是一个个头不高,还很消瘦的年轻男子,戴着口罩,站在院中朝阳台张望了两眼,便走到了电动车旁。 这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居然从裤兜里掏出了像螺丝刀一样的工具,端详了一番赵东阳的电动车,然后在车把上开始捣鼓,好一会儿后又蹲下身看车轮,伸手在轮毂上摸了摸后又开始捣鼓永强的电动车。 如此持续了近四分钟时间,这人才停了下来,站起身一不小心踩到了后面的小铁铲,那是房东翻土用的。 贼人显然被惊了一下,但没有立刻逃窜,而是左右张望,倾听动静,他似乎还有什么事儿没做完,但感觉到情况不对才连忙跑到围墙下翻墙逃跑。 这时候,赵东阳冲了出来,大喝一声后,扔出了手中的钢管,随后赵东阳开门冲出了小院,永强也出来了,画面到此结束。 “他啥也没偷嘛。”永强很疑惑。 “他不是来偷东西的,特么的,是奔着咱俩的命来的。” 看了监控的赵东阳心里顿时跟明镜一样,想特么破坏闸把?还是想破坏控制器? 赵东阳立刻把自己的电动车推到了大灯泡下,找来工具一检查就发现了问题,左边闸把的转轴被拧松了,这很容易导致刹车开关触头失灵,无法向控制器传递刹车信号,这样无论怎么捏死闸把,控制器都无法断电。 紧接着,赵东阳又把永强的车推过来检查了一番,同样的手法。 “看见了没?这王八蛋不但是个惯犯,而且还是个行家,这个地方一般人用螺丝刀是拧不松的。” 永强倒吸一口凉气,幸亏发现的及时,要不然明天骑出去,指不定会出什么大问题。 “什么人干的?这么歹毒。” “那还用问?”赵东阳冷笑,台面上的手段不好使了,就来阴的。 如此看来,李喜是真急眼了,这么干形同于谋杀,是要冒大风险的,一把年岁的他真敢破釜沉舟?还是说手下的人瞎来? 恐怕接下来这种龌龊事还会接连不断,出门干活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李喜和张旺来?”永强其实也能猜到,就是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去想,跟这些地头蛇斗,想想都心累。 “老子好像是刨了他们的祖坟,真急眼了。” “东阳,要不咱们缓一缓,把维修价格往上提一提,这样大家都过得去……” 永强才说了一半就被赵东阳挥手打断,“价格一分都不能提,被这两个烂货坑了很多的年的老少爷们也该享受这个优惠。至于你说的缓和矛盾,我也想啊,给过他们机会,那俩东西不中用啊。” “可是,都花岗这片儿混,老招惹这种人也不好。” “都在花岗混,他们不能仗势欺人,不能搞这种下作手段,把老子逼急了,到时候莫说我连条生路都不给。” 赵东阳说完话就回屋睡觉了,他很生气,也不想听永强任何妥协的理由。 第四十六章 只要你爽气,我就爽气 第二天一早,赵东阳很快把两辆电动车修好了,还认真的检查了一遍才和永强出门上工。 白天的活儿对赵东阳来说就是休息,永强是主角,只有碰到辣手的问题,赵东阳才会上手,亲自给永强示范一遍。 而傍晚到了余老板的厂里,才是真正忙的时候,从下午六点到夜里十点,整整四个小时赵东阳最为全神贯注,除了上厕所和喝水,根本没有闲的时候。 在这个过程中,永强反而最闲,他连打下手的机会都被余大勇和另外两个年轻人抢走了,只能瞪着眼睛看。 晚上回家一般都要超过十一点钟,今天再撞邪门事,门锁的钥匙孔被人用502胶给堵死了,抠吃了半天没有用,赵东阳只能拉着永强去‘风云天下’网吧过夜。 第二天一早才叫了开锁的换了把锁,这种事情越来越频繁,必须要想办法遏制,否则指不定哪天就着了道儿。 赵东阳打开手机里的监控,看见的依然是一名戴着口罩的瘦弱小伙,他在房门前忙活了足足有五分钟,这个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上下楼,说明这傻逼很熟悉这个楼洞。 但只有这么点线索是不够的,赵东阳直接打电话给陈老六,约他到城中村一个很破烂的面馆,请他吃面。 在很多街坊眼里,陈老六就是个无赖,成天走街串巷,以捡破烂卖钱为生,人家扔给他的,他捡,人家放在门口的,他也捡。甚至放在窗台和车后座的,不管有用没用,他二话不说照捡不误。 为此,陈老六挨了不少打骂,但癖性依旧不改,所以,但凡陈老六上街了,很多街坊都把自家门前的东西藏好,以防被这个无赖顺走。 “我绝不是偷,是捡,是收集,没有老子,你家门口破烂遍地,你都不好出门,不感谢我,你还骂我?” 陈老六经常在一位老寡妇家门前振振有词,他也就这点能耐,若是换作别人家,他早就被打的抱头鼠窜了。 这么一个无赖,在城中村的名气居然比赵东阳大的多。 面对坐着的赵东阳和陈老六,面馆老板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今天两位名人同时到场,想不明白这两日自己干了什么缺心眼的事儿。 好在这两位名人点了面条就自顾自的说话了,没空搭理忐忑不安的老板。 “最近有什么值钱的消息?”赵东阳问,他特意把值钱俩字说的很清晰,就是刺激陈老六的肾上腺。 “有,三条。”陈老六向赵东阳伸出三个手指头,十分得意。 “说说看。” “先说一条,后两条必须先付钱。” “说吧。”赵东阳不置可否,顺手扔给对方一支香烟。 陈老六立刻抓起来点上,美滋滋的吸了一口,“昨天我在李满福的排档捡酒瓶子,听李喜说刚到一批货,着急换行头,让张彪和旺来兄弟俩赶紧找人手赶工,一个礼拜出货。 “就听了这么多,那个贱货扔给我一个纸箱子,让我赶紧滚蛋。” 这番俚语很多、外加颠三倒四的话,别人听不懂,赵东阳明白,李满福就是那个猫儿巷大排档的老板,也是李喜的亲戚。 所谓换行头是行话,就是给杂牌或者二手的电器重新贴牌,这是赵东阳从余老板那里听来的,这种事情属于假冒伪劣,是犯法的,但有很多人在做。 尤其是小电器,比如烤箱、料理机、电饭锅、热水器、果蔬搅拌机、空气炸锅等等,多半是不知名的小厂、小作坊生产的,有些不法商家低价批量购进后二次贴牌,然后高价销售到异地。 胆子大的直接找直播带货,销量好的很。 二次贴牌一般不敢选一线品牌,这些大品牌大厂家都有专业的法务团队,打假手段层出不穷,而且索赔很严厉,犯不着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这些人一般选二线靠下游的品牌,这些品牌厂子规模不小,但品牌保护意识差,也不养什么法务团队,所以风险很低。 余老板看不起这样的人,他只做换新衣,也是行话,就是把收购来的旧电器重新检测维修和保养,然后再做新,叫换新衣,但标明是二手电器,一般也只销售给二手经销商。 这样赚钱踏实,不怕走夜路,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赵东阳正因为赞同余老板讲原则,才会跟他继续合作。 第一条消息就蛮劲爆,赵东阳爽快的扔给陈老六一张百元大钞。 陈老六立刻双眼放光,抓起钞票就飞快的塞进了衣兜,生怕被谁看到给抢了去。 其实根本没人看,破破烂烂、只有几平米的苍蝇小店,就坐着赵东阳和陈老六俩人,店老板连个服务员都雇不起,自己正在后面哼哧哼哧的煮面。 第二条消息就有点鸡肋了,说是李喜找了几个本家亲戚在唐林家的棋牌屋里搓麻将,人家都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就是李喜几个人很奇怪,坐在最角落的一桌,神神秘秘,就不像是在搓麻,而是商量事儿。 “你都听到什么?”赵东阳问。 陈老六直摇头,他进去捡人家的饮料瓶,被唐林媳妇轰出来了。 赵东阳哭笑不得,直接问第三条。 “前天晚上在钱家烤肉店,我看见一个人,背影和侧脸都像一个很熟的人,要不是看见张旺来,我还想不起来张旺杰,对,那个家伙就是张旺杰,别看他戴了顶瓜皮帽,留了胡子我就认不得了。” “你是说张旺来和他弟弟一起吃烤肉。” 这个消息就有点意思了,数月前张旺杰故意伤人,致人重伤后逃跑了,警方一直在找他,没想到回来了。 “昂,这货差点把人捅死,不敢回家的。” “好,干的不错。”赵东阳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扔给了陈老六,同样被他飞快的抓进了衣兜。 “你就盯紧了这俩人,再加个张旺杰,自己小心点,有用的消息值钱。” “只要你爽气,我就爽气。”陈老六拍着胸脯放言。 “面条来了,你慢慢吃,这事儿只有你自己知道,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就没这生意做了。” “那是那是,绝不可能,我嘴牢着呢。” 赵东阳起身离去,他就点了一碗面,牛肉加料的。 第四十七章 房东变卦,袁老板义气 三条消息在赵东阳的脑子里反复萦绕,然后被归纳总结为三个要点,急于实施报复的李喜在找人商量更为恶毒的办法,其次,李喜和张旺来在做假冒伪劣的违法勾当。 第三点挺玄乎,张旺杰出现的时间点不是简单的巧合,难道是张旺来招来的? 这是个亡命徒,重点要关注这个人。 赵东阳不认为城中村的这种老地痞会有孤注一掷拼命的胆量,地痞之所以是地痞,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做大事的能力、见识和胆魄,但在背后恶心人是有足够水平的。 该警惕还是要警惕,必要的时候逮住他们的软肋,一把掐死。 之所以没有让陈老六继续跟李喜进的那批货,是因为赵东阳不放心陈老六的能力,万一露馅了不仅打草惊蛇,对陈老六也不负责。 来日方长,李喜和张旺来干这种事情也不是一笔两笔,走着瞧吧。 抽了半天空,赵东阳委托洪天回请朱律师以表示答谢。 还是中午,在朱律师的办公楼下的商场潮州菜馆,碍于洪天的面子,百忙中的朱律师还是到场了。 赵东阳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在派出所调解的过程,并再三表示感谢,朱律师呵呵笑着又给了几点建议,表示有问题可以直接找他。 简单的一餐午饭,大家基本算是建立了感情上的联系。 一周下来,相安无事,没有再发生那种鸡贼恶心人的事,余老板那边的活儿干的也顺利,第二批货不仅按件计算服务费,而且从带徒弟开始,余老板正式给赵东阳开工资。 三个小年轻,包括余大勇在内其实都比赵东阳小不了几岁,但对其很尊重。 尤其余大勇特别喜欢给赵东阳打下手,私下里跟他叔叔说就喜欢安静的看师傅干活,那双手怎么会那么利落,拆开一台空调外机从检测、诊断、维修到重新把机子装好,整个过程毫无卡顿,丝滑的简直是无法形容。 “所以我花了大价钱,你小子要认真学,别糟蹋了这么好的机会,这种师傅不常见,不瞒你说,我出道时候跟着的师傅,号称是全公司的技术大拿,但跟他比也差点火候。” 余老板毫不吝啬对赵东阳高规格的评价,其他的先不论,就这种出活儿的速度和质量,比他请三个熟练的技术工还要强,关键是人家只干半天,还要带学徒,这水准根本都不用去吹嘘。 “另一个师傅好像差点意思。” “他?充其量也是个学徒,可能比你们还差点,赵师傅应该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 余老板何等精明,第一天扫一眼就知道永强是个生手,所以什么事儿都找赵东阳谈,就连后来开工资也只针对赵东阳,根本就没考虑过永强。 被余老板贬的一文不值的永强此时正沉静在幸福中,正跟李巧珍在速信里聊天,晚上摸会儿鱼也是没办法,他抢不过余大勇三人。 可能是永强锲而不舍的每天问候,李巧珍终于在昨天回消息了,至少在字面上不再是那种匆忙敷衍的话,这对于近乎绝望的永强来说无异于是在黎明时嗅到晨曦的味道。 李巧珍的确很忙,同他们一样,也离开了电子厂,在一家连锁宠物店做雇员,几乎每天都要值夜班照顾寄养的宠物,一周只能休一天。 “我和东阳计划请你们吃饭,就是时间上不好确定,不如就你这周休息的时间?” “我没问题,就是要去问下娜娜,她的休息日不固定。” “好的,我再联系下周雪儿。” “好的,困了。” “等你消息,晚安。” 放下手机的永强正琢磨着怎么跟赵东阳说,没想到已经收工了,赵东阳正在洗手换衣服。 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半,永强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一聊聊了半个多小时。 “发什么呆呢?收工回家呀。” 浑身整理利索的赵东阳点了一支香烟美美的吸了一口,从六点到十点半,整整四个半小时,中途没有像样的休息,说不累那是假的,但精神头始终能保持饱满,这福袋还真不是盖的。 “东阳,说个事儿。”回家的路上,永强和赵东阳并排骑行。 “啥事儿?” “我答应了这周请李巧珍吃饭,具体时间还没定,你看……” “好事儿啊,我没问题,余老板这边的活儿已经上了正轨,没那么猴急了。” “我的想法是请她们到家里来,那样是不是更方便点?” “成啊,你安排,反正咱俩做饭都难吃,不行,就让女同志们一起动手,那样有味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把该买的菜都买齐,再问夜市的小蔡借一副烧烤架……那样有滋味。” 永强开心的傻笑。 你丫心里咋想的,我还不知道?看着永强的样子,赵东阳更是偷着乐。 似乎天不随人愿,第二天一早,赵东阳就接到了房东的电话,声言房子有急用,不能租了。 “可我们租了还不到一个月……” “没办法,突发事情不能租了,互相体谅下吧,给你们三天时间搬家,好不好?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可是按合同,你就算不租,也要提前一个月通知吧?” “没办法提前,退你钱,该退多少退多少好吧?就这样。” 啪的一下,房东挂断了电话。 说话还算客气,但态度很强硬,赵东阳知道没办法住了。 只能再找房子,恐怕还要知会一下袁老板,房租是袁老板付的,退钱也应该退给袁老板。 正想着袁老板,袁老板的电话就来了。 “小赵师傅啊,不好意思,一大早就给你添乱,房东那家伙不地道,说房子不能租了,让我立刻通知你搬家,气的我跟他吵了一架,莫名其妙,哪有这样租房子的……” “刚才房东也给我电话了,不租就不租了,没啥可气的,我正想着给你电话,他到时候要退钱,我让他直接退给你。” “真的不好意思,我这人不喜欢生气发火,但这次太过分,太离谱,我也通知房东了,另一套房子我也不租了。” “这是何苦来?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袁老板……” “没事,我有气,你得让我把气顺了,房子多的是,我已经让中介帮我找了几家,如果有兴趣,中午你也一起看看?” “好的,我也正在想这事儿,那就一起。” 赵东阳挺感动,莫看袁老板的外形是标准的油腻大叔,但为人古道热肠、讲义气,倒也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第四十八章 这个地段好,天天能见李喜 收了电话,赵东阳朝天吐了一口浊气,随后把消息告诉了正在洗漱的永强。 这个消息让永强很糟心,才商量好约李巧珍她们到家里来玩,这下好,居然要被房东扫地出门了。 “妈的,这房东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永强少有的恶声恶气。 “人家已经给了三天时间,别抱怨了,中午跟袁老板一起看房子,换个地方住也不掉块肉。” “折腾来折腾去不烦么?” “所以,这回租房子要在合同上把违约条款写严重一点,省的被人一句话就要挪地方。放心吧,树挪死,人挪活,到时候给李巧珍解释一下,或者推迟几天都不是问题。” 赵东阳说完,拍拍永强的肩膀以示安慰。 忙碌的上午很快过去,顾不上吃饭,赵东阳和永强便按约好的时间跟袁老板在龙山小炒汇合。 中介经纪是一名穿着西装的精神小伙,办事利落,一个小时就带着大家把手头的三套房源都带着看了一遍。 可惜,三套房源都差点意思,不是太破烂,就是房东要价太高。 “城中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手里还有很多房源,几位如果还有时间,我带你们继续了解下?” “这套对外招租的房子能看吗?” 赵东阳忽然指着小街对面的一排二层小楼,都是门面房,中间的两个开间大门紧闭,窗户上贴着纸,上面写着旺铺招租,下面的电话号码被人撕了半截,也不知道是哪个手欠的干的。 这排小楼的位置不错,就在猫儿巷口,基本就算是花岗片区的最中心位置,到哪里都方便。 “您不是要租住房么?这是门面。”精神小伙疑惑。 “门面也看看。”赵东阳淡然的点点头,让身边的永强和袁老板都一头雾水。 “没问题,我马上电话。” 精神小伙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一通电话下来也不知道打给了哪些人,然后冲赵东阳道,“我们店长已经联系了房东,五分钟内,她陪房东一起过来。” “您的眼光不错,这里不仅市口好,位置绝佳,水电气齐全,而且产权清晰,房东是原来这片儿的供销社,老国营了,租金透明,不会惹乱七八糟的事儿……” 精神小伙滔滔不绝的大谈房子的优点,倒不是为了寡吹,而是不想冷场,毕竟等待是很容易让客户扫兴的事情。 “我说小赵师傅,你这是要搞大了呀?” 袁老板终于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问,赵东阳可不是在随口开玩笑,拿人家中介经纪涮着玩儿,人家是要开店铺了,生意好自然要做大。 “呵呵,就是想试试。”赵东阳自然不否认,而且在猫儿巷口,实在是好位置,天天能见到李喜。 “恭喜恭喜。”袁老板由衷的高兴。 “都是街坊邻居捧场。”此时的赵东阳倒真像是个开了大买卖的暴发户。 “来了来了。”精神小伙倒是说话算数,一名微胖的年轻女子陪着一名穿着粗布工服的老年男子缓步而来。 双方简单介绍,其貌不扬的老者居然是供销社主任,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东阳道,“两间不单租,年租金十二万,不二价,押一付三,小伙子,你可想好了?” 典型的房东嘴脸,而且还真有那么一点点老国企固有的高冷,条件就这么个条件,租不起就不要废话了。 话又说回来,像这样的老国企,就算是再如何落魄,也懒得去打广告,更不会跟房产中介合作,精神小伙的店长能够说动老头,那是相当有能量的。 “价格不算贵,看看房子。” 赵东阳的回应更是轻飘飘的,倒是让老主任不好小视。 但这个价格足可以把永强的眼珠子给惊的瞪出来,袁老板也乍舌,他的小饭店一百二十平,年租金二十一万,但眼前这两间门面加起来充其量也就七八十平,真不便宜。 老主任不废话,从后腰里摸出钥匙便开锁推门,房间十分敞亮,两间门面都很规整,其中右面的还有楼梯,居然通往二楼的一间房,小房间里面堆着杂物,但少说也有个十五六平。 “两间房是不是也包括上面的小房间?” “当然,原来这里都是仓库,上面那间小的是值班室,二楼其他的房间办公,现在都出租了,水电一直都有,气是两年前通的。” 卧槽,还有这样的好事? “冒昧问下,这堵墙是不是承重墙?”赵东阳又问,两个房间如果能够打通,那就更好了。 “不是,看见那些立柱了没,都是承重柱,装修的时候只要不动这些柱子就没问题。” 尽管不是十全十美,但已经远远超出预期了,赵东阳当即拍板下定金,回到中介公司,一口气刷了五千块。 一笔生意就这样很意外的做成了,把精神小伙和那名女店长乐的嘴都合不拢,袁老板也在一旁恭喜,他和精神小伙约好下午继续看房的时间就先告辞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永强闷闷不乐,赵东阳知道这小子心里的想法,一是,这么大的事儿不商量就直接拍板,太草率,也根本没把他永强放在眼里。 其二,担心约了李巧珍来玩儿的事情怕是黄了,在门面房里搞聚餐,玩儿派对?能放得开吗? “我说兄弟,你觉得在李巧珍眼里,咱们是骑着车走街串巷的小贩好,还是有一个固定的铺面做老板好?” 永强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话,但赵东阳的说词明显触动了永强。 “开个修理铺是我的愿望,记得老早就跟你说过,我承认,事先应该跟你商量,但有些机会商量来商量去就没了。 “我记得前天路过莺歌巷前面的成衣店,刚挂上清仓招租的牌子,今天路过,就变成美发店了,卧槽,这速度多快? “你放心,既然租门面是我拍板的,亏了算我的……” “哪能算你的,有钱一块赚,有事情一起担。”永强立刻着急了,“我就是一时半会儿心疼那些钱,一年十六万呀,这得挣多久啊。” “哈哈,放心吧,不会亏的,钱就是用来花的,想想看咱俩刚离开学校那会儿,你兜里是不是比脸干净?” 说的也是哈,永强立马就被逗乐了。 第四十九章 老六的兴奋,都是一个反应 下午,赵东阳就跑到红旗街供销社的办公点把合同签了,人家不用中介公司的制式合同,有自己的租赁合同。 押一付三,付了四万块,钱包立刻就瘪下去一大半。 拿了钥匙后,老主任问,“你们打算做哪行呀?” “电器维修。” “哦,那没啥了,记住,水电每两个月收一次,燃气每月十五号。” 赵东阳问,“楼上那些破烂可以清理掉吗?” “不是我们的,是原房客的,你自己看着办。” “好嘞。” 事情搞定,赵东阳立马给余老板打了个电话,请半天事假。 然后马不停蹄的跑回猫儿巷口的店铺,抄了当日的水电气表的读数然后跟老主任给的表单核对无误,赵东阳便电话喊来永强,二人一起规划店铺设计。 “左边这间就是电器修理,我打算用隔断隔成两间,里面是修理间,外面算是陈列间,回收旧电器也是好买卖。 “右边这间,后边隔的卫生间就留着不动,前面是电脑和手机修理点,需要好一点的环境,这边修理间,那边摆上陈列柜,摆上手机电脑配件,这个地方是休息区,放几把椅子,嗯……这个地方还可以搞个饮水机。 “我俩就住上面,连住的房租都省了,就差个做饭的地方。” 其实,在上午看房子的时候,赵东阳就已经对店铺的布局打下了腹稿,实地再详细规划一下就基本成型了,永强一听,还真像是大店铺的样子。 二人花了两个小时,将店铺里里外外量了个遍,决定趁着还没下班就到附近的建材大市场买材料,然后自己干。 “你没看错?疯了吧他?” 李喜听了一个本家诉说,赵东阳租了猫儿巷口的门面,八成要开店,便腾的一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绝对不会错,这会儿俩人刚离开,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也不能证明门面就是他俩租的。”李喜狐疑,两个穷打工的,就算这段时间挣了点钱,能租得起这样的店面? “骗你干啥,他们旁边的茶叶店老板就是我邻居,说他们中午就来看房了,魏同化亲自给开的门,带着他们转悠了一圈,下午人家就拿到钥匙了。” “他麻勒了个蛋的,魏同化这王八蛋敢耍老子,上周问他房子的事情,特么的推三阻四,一转脸把房子租给这俩混蛋了?!” 李喜怒不可遏,这两间门面房他也看重了,就是租金谈不拢,他只愿意出六到七万,但人家是老国营,公家的房子,不还价,十二万块一年,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做买卖自然是价高者得,但李喜可不这么看,他无赖惯了,认为姓魏的一定和赵东阳有什么关系,要么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连个先来后到都不讲? 欺负人不带这么欺负的,我李喜虽然什么都不是,但好歹是在自己家门口,满世界的亲戚少说也有百十来号,你当我李某人真的是那么好欺负? 最可气的是,租给谁不行,偏偏租给那两个二百五? 这不明摆着给老子上眼药么? 火冒三丈的李喜实在不能忍,立刻就拎着拐棍去红旗街找那个魏同化,不给一个明确的说法,老子就躺在你办公室里不走了。 怒气冲冲的李喜去闹事,却浑然不知在他家后院的厂子里收破烂的陈老六正忙的而不亦乐乎,左手捡破烂,右手拍照片。 李喜家早年是花岗溪水村的大户,人口多,宅基地多,后来花岗连带着旁边的木薯镇并入景阳市区后,进行了大规模的区划和街道调整,对旧有的宅基地改造拆迁,进行确权。 李喜家仗着人多势众,加上镇上有亲戚当干部,连哄带赖的圈了好几块地。 后来李喜家被人举报,归还了大部分违规占地,但还剩下一块一亩多的地块落到了李喜手上,干了十几年维修工的李喜干脆辞职回家搞副业。 刚开始搞运输,后来又借着家电下乡的热潮干回老本行搞电器维修,倒腾小家电,甚至干起了贴牌伪冒的勾当,什么来钱干什么。 那一亩多地也被改造成了车间和库房,高墙大院,就在猫儿巷巷尾没多远的地方。 陈老六卖给赵东阳的消息所说的那批货刚刚换完包装,正在装车。 成捆的纸箱子、泡沫板是不可能落到陈老六的手里的,只有满地的烂纸壳和碎屑子扔给他。 平常这个大院看管的很严,陈老六根本进不去,但今天机会来了,有大车在装货,李喜家的工人很忙,干脆扔给陈老六一个框子,让他自己捡,捡干净后赶紧滚。 于是陈老六趁人不注意就掏出手机拍一张,莫看陈老六是个不受待见收破烂的,但业余生活新潮的很,拿着手机在街上溜达,专门偷拍靓女,为这事被人揍过不止一回。 但这次陈老六小心的很,他很清楚,照片值钱的很,但若是被李喜家人发现了,那可不是挨揍那么简单了。 刚刚在建材大市场挑完瓷砖的赵东阳,罕见的接到了陈老六的电话。 “在哪儿呢?”陈老六的声音很沙哑,刻意压得很低,就像做贼一样。 “东宝建材大市场。什么事儿,老六?” “有狠货,要不要?”陈老六神神秘秘。 “你在哪儿呢?”赵东阳立刻警觉起来。 “破烂巷,刚干完买卖喝口水。” “我在外面忙,恐怕还有会儿,要不晚上我找你?” “过这村没那店了,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不你到大市场来,我请你吃面,牛肉面。” “妥了。” 挂了电话,赵东阳觉得暂时还不能让永强知道他和陈老六的事,于是雇了一个车老板,让永强先跟车回去,购买的水泥、沙子、瓷砖也够装一大车了。 “都堆在店里,明天一早再干活,等我回来一块儿吃晚饭,我再看看有什么好的货架。” 永强不疑有他,跟着车老板的小面包走了。 在大市场东侧的巷道里有很多做小买卖的,苍蝇饭馆特别多,赵东阳找了一家牛肉面馆,给陈老六发了消息。 坐下没多久就等来了满面红光的陈老六,这绝对是老六的特点,见到钞票和见到靓女都是一个反应,兴奋。 赵东阳就放心他这一点,同时也十分讨厌他这一点。 第五十章 胡说八道,也能唬人 陈老六的手机里一共二十一张照片,赵东阳挑了十二张“有价值”的,一共六百块。 六张鲜红的大票子摆在面前让陈老六更加兴奋,他一把抓住塞兜里后,又兴致勃勃的告诉赵东阳,明天他准备去旺来家附近转悠,指不定就能把张旺杰那小子给揪出来。 “暂时不要碰张家。”赵东阳连连摆手,“你就盯着李喜,看有没有下批货,扯下来的商标被谁收走了,新商标从哪儿弄的,千万不要乱打听,随缘就好。” 赵东阳的话让陈老六一头雾水,“不打听,我怎么知道?” “这是为了保护你,你一打听,别人就记住你了,你想想看,被人惦记着是不是很不好?” “昂,是……是有点讨厌。” “对吧,你就收你的破烂,碰上可疑的了,你就记下来,拍照片的时候千万要小心。还有,现在就把这些照片删了。” “不是,我这儿还有好些张,你真不要?” “不要,赶紧删了,现在就删,否则以后我都不要了。” 在赵东阳的“威胁”下,陈老六很不情愿的把二十一张照片全删了,还有九张没换到一分钱,不免有点心疼。 啪,一张百元红票子又拍在了陈老六面前。 赵东阳道,“这是下次的定金,按照我说的去做,千万不要去碰张家,听见没?保护好自己才能不断的有钱赚,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是,那是。”陈老六忙不迭的把钱收起来,一抬头,赵东阳已经起身离去。 次日一早,不到八点钟,赵东阳和永强就已经把城中转了小半圈,解决了几个积压了好几天的预约单。 随后到五金店买了瓦刀、镐头和大号的电锤等工具,还借了一柄大锤,然后直奔新店铺开工干活。 两间店面非常规整,除了加隔断,凿个门以外,不需要其他改动,另外就是把原来又薄又滑的地砖换上结实抗造的地板砖就好。 抡大锤既是体力活儿,也是技术活儿,永强和赵东阳以前都没干过,但赵东阳敢上手,福袋加持下的思维活跃度让他拥有远超常人的分析和模仿能力,干什么事都能很快上手。 不到二十分钟,两个店铺间的一扇小门就砸好了,规规整整,方方正正,为了杜绝隐患,赵东阳立刻骑着车又买了一台激光水平仪,反复测量,确保被砸过的墙体没有变形。 “东阳,东阳……” 永强忽然停下手中的活儿喊赵东阳,店面的橱窗外站着一个人,硕大的肚子挺出了一片阴影。 赵东阳抬头一看,卧槽,李喜。 李喜拎着拐棍,而不是拄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觉得出门时手里要抓个物件才安全,才有气势,但自从上次赵东阳把他的小木棍给撅断扔了后,他就换成了拐棍。 此刻,李喜的一双死鱼眼正没有焦距的看着赵东阳,因为说不清的原因或者是愤怒,赵东阳确认这双眼睛没对焦,飘的很。 不得不说,赵东阳的观察还是相当精准,李喜刚在魏同化那里吃了个闷亏,昨天去,躺在人家办公桌上没人理,今天一早又去,准备大吵一架,没想到人家办公室锁门了。 李喜气的直接拨电话给对方,魏同化根本没接。 这种闭门羹的待遇,李喜近十年都没尝过了,早就七窍生烟,回来的路上居然看到了可憎的赵东阳,连同可恶的店铺,那种心情,常人是难以理解的。 “呦呵,李老板稀客,好久没见了。” 赵东阳笑呵呵的迎了出去,还掏出了香烟递上,却被李喜摆手挡开了。 “发财了?赵老板。” “哪儿能啊,就我这样的小打小闹,跟发财沾不上半毛关系。” “房租不便宜吧?” “不便宜,一年十二万,妈蛋的,现在的房东都是认钱不认人的,幸亏我本家亲戚有俩小钱,给资助了点儿,否则我特么到哪儿去找钱租这样的门面?” “你本家亲戚?”李喜冰冷而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眼角还不自觉的抽了一抽。 “对呀,早两年在上海做生意,发达了,现在回来发展了,所谓资助其实就是投资,我就一打工的命。” “哦,有贵人相助啊。” “他贵个屁,就是一个干工程、挖土方的,除了人多车多,跟刨地的好像也没啥区别,你说对吧?” 李喜的眼角又是不自觉的抽了抽,虽然那种厌恶感更加浓重,但冰冷的面孔终于像高山融雪一样清晰生动了许多。 干工程、挖土方的,哪一个不是社会人?哪一个不是路子野,心狠手辣之辈? 他姥姥的,赵东阳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本家亲戚,这特么不是存心跟老子添堵么? 使劲儿喘了两口粗气儿,李喜的面孔才逐渐恢复到之前的冷漠,本家亲戚又如何?那也要讲规矩,手不能伸的太长,这里是花岗,是我李喜的地盘,你要真蹬鼻子上脸,那就谁也别好过。 “恭喜发财呀。” 李喜最终挤出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扭头离去。 “他走了?” 回到店里,永强小声问赵东阳。 “昂,不走,难道还要等着老子请他吃饭?” “他没说啥?”永强不信。 “说了,恭喜咱们发财。” “卧槽,黄鼠狼给鸡拜年,真的假的?” “管他真的假的,但老家伙不痛快是真的。” “那咋办?”永强不免又担心起来。 “凉拌,干活!” 只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所有老地砖都被敲下来,新开的门也用水泥和木条支撑固定好了,围墙用砂浆抹平,然后两层白灰,一层乳胶漆。 门口堆了几十包装潢垃圾没办法处理,还是陈老六告诉赵东阳找街道干部陈干事才解决了问题,不过是要花钱的。 晚上六点半准时歇工,吃饭。 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张旺来,这家伙穿着大花裤衩,黑跨栏,都已经入夜了,还戴着一副黑墨眼镜,胖大的身躯,像一头人形肥猪,身侧跟着几个彪形大汉,他老远就看见了赵东阳二人,但赵东阳佯装没看见他。 当大家擦肩而过时,这厮突然朝着赵东阳狠狠的吐了口浓痰。 可能是准头不够,也可能是赵东阳突然加快了步伐,这口浓痰没吐在他身上,但啪的一声砸在地上,也是够恶心人了。 “卧槽……” 张旺来摘了墨镜回头,却发现赵东阳根本没搭理这茬,拉着同伴疾步远去。 “老子看你能神气几天,怂货。” 张旺来冲着赵东阳的背影又啐了一口才扬长而去。 第五十一章 找事儿,连带上眼药 “那家伙想找事儿。”永强自然也感受到了刚才十分紧张的氛围。 “嗯,就是找事儿,现在没工夫搭理他。” “我……”永强欲言又止。 “有啥话直说,咱哥俩不用忌讳什么。” “我还是想说,咱们手上松一松,把服务价格抬一抬,这样是不是大家都好过点,也不用搞得这么紧张。” “嗯,我理解你的想法。都说和气生财,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关键是只有你想是没用的,因为我已经从他们碗里拿走了一块儿肥肉,想退都退不回去,它已经到我肚子里了,哈哈……” “我说东阳……” “这件事已经没有退路,不是他们把老子赶出花岗,就是他们必须承认失败,按照公平的方式竞争,至于会不会斗到鱼死网破?我想没那么严重,求财而已,难道真不过了?” 赵东阳嘴上这么说,无非是安慰永强,是不是真的到那种拼命的程度,他也不好说,反正跟地头蛇斗,就要做好干他娘的准备。 “我还有一个想法,等时机成熟,咱们是不是考虑搬到别处去?” “没错,我也想过,但就像你说的要等时机成熟,比如,有点积累了,或者对这行有更多了解了等等,但现在不行,而且换个地方你就能保证没有刘喜、张喜、王八喜之流的家伙?” 永强沉默了,他承认赵东阳说的有道理,而且老换地方,有多少钱也经不起折腾。 二人回到店里,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便骑上电动车直奔南郊的新技术开发区,不能老请假,余老板那里也在等米下锅。 晚上忙到凌晨一点才回到城中村莺歌巷住处,赵东阳二人太累了,没再去店铺里,回家简单洗洗,倒下便睡。 第二天一早,赵东阳就被电话铃吵醒,睁着迷糊的眼睛一看,居然是陈老六打来的。 “喂喂,你在哪儿呢?”陈老六的声音很急促,仿佛屁股后面被狗撵着一样。 “睡觉啊,你说在哪儿呢?”赵东阳一看,才特么六点半,立刻没好气了。 “你的店被砸了,快来看看吧。” “你说啥?” “你的店铺啊,橱窗的玻璃都被人砸了,你还睡个毛线觉啊。” 赵东阳噌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连忙套上衣服叫醒沉睡中的永强,“店被人砸了,我去看看。” 交代完,赵东阳便夺门而出。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赵东阳连电动车都没顾得上从小院里骑出来。 大清早的,已经有几个人驻足在猫儿巷口,当然是看热闹,赵东阳新盘下没两天的店铺,两个大厨窗玻璃全都碎了,店面就像张着大嘴又合不拢的傻冒,别提有多委屈、多可怜。 见到现场的模样,火急火燎的赵东阳反而不急了,急也没用,已经这样了。 两旁的店铺都都还没开门,右边的服装店有卷帘门拉着,左边的茶叶店没卷帘门,但人家的玻璃好好的。 陈老六看见赵东阳就迎了上来,“卧槽,人家在你头上拉屎,这特么的,老子闯荡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滚!” 赵东阳一声断喝,把陈老六吓了一跳。 “你咋啦?气糊涂了” “再说一遍,滚!!” “你踏马有病啊?翻脸不认……”陈老六被骂的稀里糊涂,心里老大的委屈和不解,但见赵东阳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立刻吓的抱头鼠窜。 “怎么会这样?” 永强赶了过来,同样跑的气喘吁吁。 “被人砸的,这两块都是钢化玻璃,我下午试过的,安装的很结实。” “谁特么的这么坏?!” 永强实在气不过,破口大骂。 几个看热闹的见正主来了,立刻闪的比兔子还快,很快就不见人了。 “你在这儿看着,我溜达一圈。” 赵东阳跟永强打了声招呼,从店里拎了根棍子就出去了。 没多久就在猫儿巷对面的瓦房巷堵住了一名环卫工,此人一把岁数,正哆哆嗦嗦的用眼睛瞄向路口。 “麻烦问下,你看见是谁砸的玻璃?” “看……没,没有,没看见。”老头儿吓了一跳,没想到有人从后面冒了出来,居然就是店主,看着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拎着木棍,当即就有点语无伦次。 “那你在看什么?” “没看啥,累了,坐着随便看看。” 赵东阳顺着老头儿刚才的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到路口对面的猫儿巷,但是再往前个十来米,应该就能看到。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麻烦人家就要心平气和,赵东阳立刻把口气放软了,“老人家,我是路口那家刚装修的店主,您早上路过,有没有看到谁砸了我家玻璃?” “我真没看见,我还没扫到那个地方呢。” 老头儿明显没说实话,但赵东阳也没办法,街边就那么几个看热闹,一晃都跑不见了。 之前自己眼角有那么一抹橙色一闪,就进了瓦房巷,赵东阳当即抄另一条小巷道去堵人,就堵到了这位老环卫工。 可惜,人家不愿意说,也不能强求,毕竟谁也不愿意惹事儿,而且干坏事的家伙说不定就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笑话呢。 赵东阳道声打扰,舍了老头后直接掏出手机打110报警。 让警察调监控,看看究竟是哪个孙子干的。 别看大清早的,警察的出警速度挺快,五分钟多点就赶到了现场,一看还是熟人,刘警官。 “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看见赵东阳,刘警官也乐了。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打了三次报警电话了,真是事儿妈呀。 “我店被人砸了。” 赵东阳一指身后,刘警官当然也看见了,但没想到这店面是赵东阳的,旁边站着的那个黑不溜秋的小伙也是熟人,廖永强。 “你的店铺?” “嗯,刚盘下来没两天,正要装修呢,就被人把玻璃给砸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才,大概是六点半左右的样子,我正睡觉,有熟人打电话告诉我说店被砸了,我立刻赶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个样子了。” “有没有找到目击者?” “我来的时候有几个看热闹的,一转脸都不见了,刚才我还到对面的瓦房巷里问了下在这儿清扫的环卫工,但人家说没看见。” “嗯。”刘警官不置可否,抬腿走进店里看了看,又用步伐量了一下橱窗框架的长宽,问道,“这橱窗是你们自己新装的,还是房东交付的时候就有?” “交付的时候就有。” “只能先调监控了。”刘警官出来观察了一下,在猫儿巷和五品街交汇的路口有探头,覆盖到这排门面绰绰有余,于是道,“我去所里看看,能不能调到监控,你是在这儿收拾,还是跟我去躺所里?” “一块去看看吧。”赵东阳当然想第一眼看到捣乱的人。 第五十二章 钢珠枪,罪魁祸首 但是很遗憾,监控里只扑捉到了橱窗玻璃突然碎裂的画面,当时在店面周围并没有人,更没有看到有什么飞来的硬物撞击。 “钢珠枪?” 这是赵东阳脑子里的反应,没想到刘警官的想法也同样如此,他喊了一名同伴,并提了一个黑色手提箱。 “走吧,再去一趟现场。” 这次,刘警官慎重了很多,和同伴分工,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和寻找,不到两分钟便找到了第一颗钢珠,与之前的猜测基本吻合。 由于地面被赵东阳刨过,旧的地砖被铲掉后,地上全是水泥渣滓,给勘验查找带来很大难度,耗时一个小时,两名警官一共找到了六颗比黄豆大的钢珠。 罪魁祸首就是它了。 站在店面的橱窗口,刘警官眯着眼睛看向对面,瓦房巷里大多都是参差不齐的平房,还有盖的横七竖八的小二楼,基本都是自建房。 在百米以内都是可疑的枪手位置,很有可能是小二楼,但也不排除平房,钢珠枪最难搞得是很难确定角度,这给侦察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想想看,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或者以前有过节的人知道你在这里开店?” “除了张来顺,我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冲突,我是修电器的,这行的竞争也很激烈,是不是有同行看不惯,我就不知道了。” 刘警官点点头,他参与过赵东阳和张来顺的纠纷调解,很清楚张来顺的情况,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虽然不能排除怀疑,但不见得是主要方向。 接下来的摸排和走访很重要,毕竟辖区里出现了管制枪支,就算是钢珠枪,也是很严重的事情。 “估算一下两个房间玻璃的价值吧,超过五千块要刑事立案,我们先回所里,对钢珠做进一步技术分析。” “好的,那么……” “接下来我们会展开排查,随时保持联系。你也不要着急,现场可以动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我建议你最好像隔壁一样装上卷帘门,花不了几个钱。” “好的,谢谢警官。” “应该做的。”刘警官摆摆手,和同伴离去。 赵东阳明白,警察目前只能暂时做到这一步,接下来防不胜防的事情恐怕还是要自己来应对。 至于两扇橱窗玻璃的大小,赵东阳倒是量过,左边店面的大概10.5个平房,右边的小一点,7.8个平房,按照市面钢化玻璃的价格150元/平方,两扇玻璃的价值总共也就三千块左右,恐怕是达不到刑案标准。 但这个事件无疑给赵东阳敲响了警钟,城中村这两个老地痞是下决心要跟他死磕了,他当然不能被动挨打。 赵东阳立刻打电话给洪天,询问卷帘门的行情,没想到洪天很热情,笑呵呵道,“问啥行情,卷帘门小事情,我让人来给你装。” “那怎么好意思,我就是先打听一下价钱,装的时候再考虑……” “你是装家里呀,还是装哪儿?” “装店里,新盘了店面,准备装潢。” “哎呀,我说小赵师傅,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新店铺要装潢不跟我说一声么?我是做什么的呀?我就是搞装修的,得了,事情你不要烦了,我马上喊人过来看看。” 热情的洪天飞快的挂了电话,赵东阳想客气一番都没来及,店面装潢,他原本计划和永强自己搞,能省不少钱,但一个不留神,还是把洪天给招来了。 洪老板办事是相当的高效,不到半个小时,他就亲自开车赶到了猫儿巷口,还带了三名工人。 看着一地的碎玻璃碴子,洪天先是一愣,永强刚要解释,却赵东阳摆手制止。 “店面不小啊,两边加一起有七八十平吧?” “洪老板好眼力,加一起八十三平。” “您这儿都自己开砸了?” “呵呵,原本想自己摸索着瞎弄,但在洪老板面前就显得太外行了。” “工装这玩意儿不要自己搞,累死累活的,花了钱还弄不出样子来,既耽误时间,又耽误您自己的事情,要是信得过,我给你搞,两周内,保证敞敞亮亮。” “没问题,既然把洪老板请来了,我也想通了。” “价格方面您不用操心,成本价……” “哎,那怎么行?该什么规矩就什么规矩,哪能让工人白忙。” “放心吧,不会白忙。做什么行业,要什么风格,想怎么设计都可以跟胡师傅说,他是工装的行家,一天内给您出效果图,不满意就改,改到满意为止,图纸敲定了,工人马上进场。” 洪天交代完,就开车先走了,他还有事要忙。 留下了三名工人,两个在现场重新丈量,赵东阳和另外一个姓胡的师傅介绍自己的设计想法,前后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赵东阳干脆把店铺钥匙给了胡师傅,这些天就由着洪天的施工队折腾吧,他和永强腾出手来也好做正经活计,但他特意交代了胡师傅,让人先把楼上的破烂清理掉,明天他要搬家。 中午吃了饭,赵东阳让永强先回莺歌巷,自己有点急事要办。 在破烂巷一间最杂乱的小院里,陈老六正在捆扎收来的纸壳子,一边干活,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含含糊糊的也听不清他在骂什么。 猛然间他发现太阳下除了他自己,还多出了一个影子,哇的一声怪叫,陈老六被吓的坐在了地上,定睛一看,才发现身后的人居然是赵东阳。 “卧槽,你要干嘛?” “你刚才嘴里不干不净的在骂谁?”赵东阳笑着问。 “我……你管我骂谁。” 陈老六刚才当然骂的是赵东阳,他最恨被人瞧不起,早上自己一片热心告诉赵东阳店铺被砸了,就算这条消息不卖钱,也能换张笑脸吧,特么的,居然好心当作驴肝肺,被莫名其妙的骂滚蛋。 这如何能忍? 他原本以为赵东阳和李喜、张旺来他们不是一样的,最起码讲道理,看得起他,大家苦出身,可以当朋友处,可没想到都是一路货色。 “我那里有废纸箱,收不收?” “不要。”陈老六此刻很硬气。 赵东阳缓缓蹲下,压低声音道,”早上的事儿别怪我,旁边很可能藏着砸玻璃的人,你我最好不要走的太近。“ 陈老六闻听一愣,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不是傻子,反射弧可能长了点,但最终还是听明白了赵东阳话里的意思。 “哦,你……” “就这么定了,下午一点半,到我那里,所有的纸盒子都归你。” 赵东阳放大了音量站起身,然后快步离去。 第五十三章 口气大,手里有硬货 回到猫儿巷口,赵东阳跟忙碌的工人交代了一下,所有建材的包装纸盒都堆在一边,下午有个叫陈老六的人来收,都说好了。 随后,赵东阳到莺歌巷直接喊了永强出门上工。 这两天又积了很多单子,既然从装潢中解放出来,那就尽量多做一些,李喜和张旺来如此肆无忌惮,赵东阳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凡是有时间上手的单子,一个都不放过。 而且余老板那边的活儿也有耽误,人家的眼里不揉沙子,需要努把力把装潢的钱挣出来。 人一旦忙碌起来,糟糕的心情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自愈一大半。 第二天下午搬家,赵东阳约了袁老板,亲眼看着房东把该退的房租和押金退给袁老板,他才把钥匙交还给房东。 莺歌巷住不成了,永强多少有点失落,但是有了自己的新店铺,他很快又高兴起来。 永强就这点好,很容易满足,也很愿意听劝,连赵东阳有时候都很羡慕。他就放不下,就算此时李喜和张旺来突发善心,主动示好,并提出和平相处,赵东阳大概率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一连三天下来,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三天来,赵东阳和永强都临时借宿在余老板的工厂,他那里有的是地方。 第四天,刘警官打来电话让赵东阳去一趟派出所,主要是通报了一下几日来调查走访的进展,就是基本没什么进展。 唯一的小收获是,确定了对方作案的准确时间,在早上六点二十三分,当时有好几个晨起的附近居民听到到轰响声,就是钢化玻璃碎裂砸落的声音。 赵东阳对是否能抓到砸玻璃的元凶并不抱太大希望,人家也的确做了很多事,仅仅是走访量就达到了一百多户,就连赵东阳提到的环卫工,他们也进行了了解和谈话,但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你放心,涉枪案件,哪怕是钢珠枪也会被高度重视,我们已经将案情通报给上级刑侦单位,相信不久后就会水落石出,把那家伙绳之以法。” 赵东阳表示感谢后离开。 晚上休息的时候,赵东阳特意查看了下系统,积分已经达到了十二万七千分,系统还特意给了五千分的奖励,奖励说明是,事业上了一个新台阶,幸福之路快马加鞭。 没有福袋,不免遗憾,这个玩意儿似乎没有规律,大半个月没有出现过了。 不过也无所谓,按照这个速度,赵东阳希望在夏季结束之前,积分能突破三十万分。 几日不见,店铺已经焕然一新,两个电动卷帘门非常漂亮,原有的蓝色外墙也被换成了亚光色的外墙板,简约大气。 墙面上已经按赵东阳的要求安装了带灯光的仿宋体大字“永阳电器维修服务部”,下方是横排的汉语拼音。 “永阳”,就是赵东阳和廖永强的名字各取一个字,永远放光芒的意思,土是土了点,但寓意吉祥。 没有设计店徽,赵东阳暂时还没想那么复杂。 橱窗玻璃也全换上了,12毫米厚的中空钢化玻璃,看着就敞亮。 工人们正在打隔断,赵东阳进去看了一圈就离开了,却不料在路口又碰上了李喜。 瞪着死鱼眼睛的李喜仿佛一直就站在巷口的炸串摊边上,手上还是拎着那根拐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东阳的店面,就像是在看热闹。 赵东阳没打算理他,正要骑了电动车离去,却不料被李喜叫住了,“东阳啊,眼看生意越做越大,这规费该交了。” “你说啥?”赵东阳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我说啊,恭喜你发财,规费也该交了。” “你搞错了吧,七月份才过了一半你就要收钱了?” “没搞错啊,上次是你主动补交了六月的半个月的,这次该交七月的了,难道我老糊涂了?” 卧槽泥马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赵东阳的火气就像是过山车一般一口气冲到了脑袋顶,但很快又被压回到了肚子里。 他呵呵一笑,“对对,想起来了,是交了半个月的,这个月容我到月底吧,新店花钱的地方太多,前两天又被房东轰了出来,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是不知道,还有最可气的,不知道哪个天打雷劈、全家翘辫子的玩意儿把我的橱窗玻璃给砸了,害的我白贴了三千多块,你说现在这些狗比崽子有多坏?要是被我抓住了,我不把他打的连他爹妈都认不出来,老子跟你姓。” 赵东阳一通指桑骂槐,把李喜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在他面前自称老子,李喜的火气也如过山车似的从胸口到头顶,再从头顶压回到肚子里。 “那是够倒霉的哈,不过一码归一码,规费的事儿不用我再催你第二次了吧?”李喜运了半天气才说出话来。 刚才的情形,谁先控制不住,谁就先丧失了主动,岁数比赵东阳大两轮的李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差点被气的背过气去。 “那是,说好了,月底。” 赵东阳说完,根本不再理会李喜,一拧车把,电动车嗖的一下蹿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小街尽头。 “踏马勒戈壁的,敢在我面前称老子,你特么活腻了!” 李喜恶狠狠的望着眼前的店铺,使劲儿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这才悻悻的拎着拐杖走了。 店面装修到第七天,已经初见大模样,赵东阳和永强的二楼卧室也翻修一新,开着窗户通气个两三天就不用在余老板那里借宿了。 这一天,赵东阳收到了陈老六的消息,就四个字,有大买卖。 为了避嫌,也为了保护陈老六,赵东阳约他还是在城中村外的东宝建材大市场的牛肉面馆见面。 一见面,陈老六脸上的红光尤甚于上次。 “先来碗加足料的牛肉烩面,大份儿的。”陈老六的口气很大,看来一定是手里握着很值钱的消息。 赵东阳微笑着照办。 “你猜我现在手里有什么货?” “我猜不出来。” “准备好票子吧。”陈老六说着话像献宝一样打开手机,很快调出照片库,指着一张新拍的照片道,“看看这是谁?” 赵东阳凝神端看,照片背景好像是城中村夜市的烧烤摊,有几个人在围坐吃烧烤,当中的大块头好认,是张旺来,旁边一位大晚上戴着太阳帽,有点奇怪,面相眼熟,但记不得在哪儿见过,其他三人都是侧脸和后脑勺, “就认识张旺来,其他不认识。” “这个,这个。”陈老六伸手指着照片上那个戴着太阳帽的家伙有点激动,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张家小二。” 第五十四章 开业大吉,以和为贵 “张旺杰!”赵东阳自然知道张家小二是谁了。 这是第一次看到正面像,之所以之前感觉有点面熟,是因为脸模子与张旺来有点像。 “没错,张旺杰,怎么样?” 陈老六很得意,摇头晃脑的样子,好像是他拍的最有水平的一张照片,“在咔嚓中咔嚓,神不知鬼不觉。” “什么叫咔嚓中咔嚓?”赵东阳很奇怪。 “你不知道,当时在摊子前有个点歌卖唱的女人,别提长的多粉嫩了,穿的也……很养眼,好几个人在拍照,我就在他们咔嚓中,咔嚓了一下。” 这样也可以? 赵东阳哭笑不得,稍一梳理其中的逻辑,陈老六大概率没有暴露,毕竟那种场合人多眼杂,随便都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不过,从这件事上也反映出张家兄弟的猖狂,作为重要案件的嫌疑犯,居然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抛头露面,看来张家在城中村的势力不比李喜差。 “你说值多少钱吧?”陈老六流着口水。 “我说了不算,你开个价。”赵东阳则不动声色。 “一千块,不能再少。” “嗯,价格还算公道。不过我有个问题,这张照片你要是给派出所,恐怕要比卖给我值钱的多,你为啥还是选择我?” “哎呦,这你就不知道了。当时张家小二跑路后,警察贴过线索检举悬赏公告,提供线索的奖励五千块,刘存希家,就是赵平头隔壁西边那家人,你可能没见过,你住进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搬走了。 “他儿子就去举报了,说是人在哪哪哪儿,结果警察按他儿子说的地址去抓人,可那张家小二比狐狸还精,人早跑了,警察扑了个空不要紧,没两天,刘家在菜场的摊子就被人砸了,又过了两天,刘存希的儿子被人打了个半死,扔在了家门口。 “街坊们都知道是谁干的,可有啥用啊?张家人岂是好相与的?他们叔伯兄弟几个,个个如狼似虎,谁都怕报复。” “哦,那你还卖给我?就不管我被张家打个半死是吧?” “嗨,瞧您这话说的,您不是有需求吗…… “打住,我可是只让你盯着李喜,我对张家没兴趣。” “不能吧?”陈老六愕然,“前段时间,你还跟张来顺打死打活呢,街坊邻居谁不知道?还别说,您的身手真是了得,就张旺来那样的,都不见得是您的对手……” “扯远了,扯远了,我和张来顺的事情已经解决,张来顺是张来顺,张旺来是张旺来。” “这你就又不懂了,他们可是本家亲戚,就张来顺那个怂样,我都看不上眼,他也敢欺负人,不就是仗着张旺来吗?而且除了卖给你,我这东西也没人要啊,对吧?” 赵东阳被逗乐了,虽说陈老六这货认钱不认人,但也知道害怕,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想了解的都问的差不多了,赵东阳不再兜圈子,把价格直接对半砍到了五百拿下,老规矩,照片转过来以后,赵东阳亲自监督,让陈老六当面删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对赵东阳来说反而价值更大,李喜新进一批货,足足两大车电热水壶,还是贴牌假冒。 可惜,陈老六的能耐也只能到此为止,如果还有一个内线能够搞清楚李喜家出货给哪家经销商,证据链就全了。 这个事情急不来,搞定李喜家的工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或者另想其他办法,比如直接跟踪货车,再不行就找余老板帮忙打听。 办法很多,但需要找到最稳妥的。 “还是那句话,张家不要再碰了,别为了钱把自己给弄折了,这几天放松一点,不要老去李喜家转悠了。” “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傻。” 陈老六开始美滋滋的吃他的面条,心情十分愉悦,虽说没有拿到想象中的报酬,但一口气斩下赵东阳一千块,那也是大肥肉,这得卖多少车破烂啊? 五天后,永阳电器维修服务部装潢竣工并开业,袁老板、洪天,甚至余老板都送来了花篮。 为了喜庆,赵东阳放了两挂鞭炮,却没想到把李喜和张旺来给炸了出来。 两个老地痞以道贺开业为名,带了一帮人在赵东阳的店里喝茶吹牛,随地吐痰,香烟头扔的满地都是,旁若无人。 这还不算,这帮人一坐就是半天,直到午饭饭点之后,才一个个打着水隔离去。 “特么的,我都不能忍了,你居然能忍得住?!” 永强气疯了,一边腻歪的打扫卫生,一边破口大骂。 赵东阳却忙的很,工作台上的维修工具全部摊开,手边躺着两台笔记本电脑,不是什么高端货,都是街坊送来维修的,急用。 有了店面,赵东阳就不用为了小家电还要骑着车去上门了,工具也趁手,该有的全在身边。 李喜和张旺来领着人在店里挺尸的时候,他根本不生气,还主动让永强提供茶水,永强生闷气的时候,他已经快搞好一台了。 滑稽可笑的是,李喜还煞有介事的跑过来观看一番赵东阳的维修过程,他倒是个行家,老维修工,但碰上电脑恐怕也就是个塑料货。 张旺来就不同了,他根本就不是个手艺人,不学无术,却也在搞贴牌假冒的勾当,规模要比李喜家大的多,开个维修店只是掩人耳目,维修师傅还是花钱雇的。 店里就属他的声音最大,嘻嘻哈哈的脏话、浑话乱飞,完全把赵东阳的维修店当作烧烤摊了,还时不时的张嘴就是一口浓痰,反复刺激永强和赵东阳。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更过分的举动,但这显然只是刚刚开始。 “有什么好气的,人家坐在这里也没瞎摸,没破坏东西,就是吹牛打屁,街坊们坐着聊天,店里热闹、喜庆。” 赵东阳的回答把永强给整不会了,发了半天楞都没想通这些话会出自赵东阳之口。 “我说,你也别愣着,人家送过来的吸尘器,你先上手,搞不定了再告诉我问题出在哪儿?” 尽管赵东阳一直把永强视为朋友加兄弟,可一旦干活来,就会严格要求,说话也是以师傅的口吻,不这样不行,维修电器这行永强是零基础,必须严点儿,狠点儿。 第五十五章 保持单纯,何尝不是件幸事 一晃又是一周,余老板的第二批货总算赶工完成,接下来几天暂时没有大批量的急件了,赵东阳也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整批货按件结算,赵东阳一共拿了六万三,虽然工作量翻了一倍都不止,但比上次拿的酬劳就差远了,主要是赵东阳不好意思,余老板还给开着工资,两头占便宜,心里不踏实。 余老板更是算的精明,也会做人,说赵东阳少拿的钱干脆补给廖师傅,人家忙来忙去也没少来一分钟,按提成标准减去每天三十元一小时的工钱,还能余一万一,也不等赵东阳客气,直接打给了永强。 “余老板太客气,弄得我都不好意思。” “客气啥?该你拿的,你一分都不要客气,这是你的本事和能力,带徒弟是带徒弟的钱,两码事。”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小意思,过几天,还有大活儿。正在谈,全是笔记本电脑,一个大厂换下来的,讲实话,如果没有你在,这活儿我都不敢接,恐怕得有好几百台,我担心你一个人搞不定。” “那不要紧,大勇也能上手了,太复杂的如果搞不了,还有我在旁边看着,小唐和小方还需要再锻炼个把月。” 余老板说话有讲究,并不直接问学徒学习的效果咋样,而是设个套让赵东阳自己说,那就客观自然多了。 “小勇不错,他大专学的就是电脑,再搞不定就是个白痴了。另外两个家伙,你要严厉要求,岁数不大,正是学习的时候。” “没问题。” 赵东阳不再多话,余老板有自己的考量,加快培养年轻人也没错。 店里装潢,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十一万,洪天硬是要打对折,死活只收五万块钱,用他的话说,我要是连你的钱都赚,我脑子里一定有屎。 没办法,只能如此。 系统积分突破了十六万,除此之外,它似乎陷入到了静默期,除了晚上准时跳出来播报积分,就没有任何动静了,奖惩、福袋统统没有,就连不疼不痒的问卷调查也没有了。 这反而让赵东阳有些失落,他一直在盘算着一个计划,就是想避开系统的惩罚扣分,看来想通过每天的播报来推测和寻找某些漏洞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退而求其次,耐心等待,三十万积分是一个节点,系统在很早之前有过提示,在半年度内不超过181天突破三十万积分会有额外奖励,还会有一次赦免惩罚机制。 熬一熬,还有两个月多一点。 虽然李喜故作清高的说不再提醒第二次,可是到了月底,他还是出现在了赵东阳的店内,收规费,仿佛少了这仨瓜俩枣,他便活不下去一样。 永强很愤怒,咣的一声便将修理扳手‘不小心’摔在了李喜脚边,赵东阳却很爽气,从兜里摸出六张红色大票子就甩给了李喜。 就像打发要饭的。 “开收条。” 李喜目无表情,拿起笔刷刷的写了收条便拎着他的拐杖走了。 “什么狗屁规费,就是抢劫、交保护费,我们可以告他。” “你告他啥?” “收保护费呀?” “然后呢?” “什么然后?让警察教育他、抓他。” “他要是怕警察,就不会这么反反复复的挑事情了,安着吧,这钱他吃不下去。” 赵东阳无法给出更多的解释,相比同龄人,永强在很多地方的想法都偏单纯,这样也好,保持单纯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永强不了解的是,赵东阳与李喜等人的明争暗斗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摊牌化了,现在李喜和张旺来之所以突然刹住车,就是因为张来顺的事情没弄好,改变了策略而已。 至于推出张来顺之后为什么没有搞动赵东阳,问题应该还是出在派出所,李喜吹嘘的打过招呼,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适得其反,这让张旺来心有不满,两个人并非铁板一块。 至于为什么打了招呼都没起作用,只有李喜本人知道。 但张旺来不高兴就要发飙,于是就出现了路上吐吐沫的挑衅的行为,随后找人砸了赵东阳店里的玻璃橱窗。 以上是赵东阳反复推敲后整理的一个线条,应该是最符合逻辑走向的。 赵东阳甚至怀疑出手用钢珠枪打玻璃的就是张旺杰本人,可惜找不到目击者,监控也没有拍到。 永强本就不是一个惹事的人,见赵东阳大度的近乎委屈求全也只能惊讶于哥们的性格变化之大。 关于邀请李巧珍做客的事情终于定了下来,就在本周末,原本永强计划是在店里自己搞烧烤,但考虑太不安全,就想着是不是在店里坐一坐后去夜市吃烧烤。 赵东阳则提议不如在袁老板那里炒几个菜送过来,在店里随便吹吹聊聊,更自在一些。 结果群里一致同意赵东阳的提议,永强也就不坚持了。 对于永强来说,接下来几天的等待,既有点紧张,又有更多的期待,毕竟和赵东阳开了店面,也算是半个老板了,这似乎应该是一点点资本吧? 于是乎,在赵东阳的眼里,永强突然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了,顾不上洗漱就开始打扫店铺。 拖布、抹布一起上阵,把店里店外擦的干干净净,橱窗更是被抹的一尘不染,然后才去买早餐,天天如此。 原本就是装潢一新的新店,又被永强如此强迫症似的关照,一开门头灯,搞得像市中心的电器卖场的体验店一样光彩照人。 对于永强的心思,赵东阳心里透亮,也不好相劝,随他折腾了。 不过有了固定店铺以后要比以前打游击轻松一些,普通的小件维修,二人一般都待在店里。 现在接的小件维修单越来越多,都是平板、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之类的高价值电子产品,这样的单子,维修服务费也高,不知道是不是福袋尚有余威使然。 只要不出门,赵东阳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台上面,手把手的教永强。 如果遇到大件需要上门服务,赵东阳基本和永强一块出去,毕竟大多数场景下,永强还是无法独立上手。 周末,下午四点钟,店门口就挂上了打烊的小告示牌。 四点半钟,迎来了第一个被邀请的客人,周雪儿。 “恭喜呀,做老板了也不通知一声,开业大吉,红包奉上。” 第五十六章 不就丑点,至于紧张吗? 周雪儿一贯的开朗、热情,喜欢烘托氛围,说着话还真的双手捧上了红包。 搞得赵东阳很不好意思,不拿还不行,这是人家家乡的规矩,钱没多少,就是讨个吉利。 “好大的手笔呀,这个面积租下来要不少钱吧?”步入店内,周雪儿才真的惊讶。 “呵呵,还好吧,全靠朋友和街坊帮忙。” “你就是谦虚,假低调的背后是真高傲,我还不了解你。” “高傲不起来哟,手艺人吃手艺饭,本本分分。” “得了吧你。”周雪儿一翻白眼,“这装潢也新潮、讲究,档次比市中心的大店也丝毫不差,我说东阳,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你真人不露相,以前在电子厂是不是为了体验生活?富二代呀你?” “哈哈,我是标准泥腿子二代,如假包换。” “雪儿,你坐嘛,喝口茶。”永强泡了上好的铁观音,摆放在茶几上,“你们先聊着,我去买水果,李巧珍她们恐怕要到五点半以后才能到。” “那时间还早,一会儿一起去,不着急。”周雪儿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软不硬,甚是舒服,暗讨这供客人休息的沙发感情也是高档货。 “没事儿,就在附近,很快。” “随他,随他,急着呢。”赵东阳打着哈哈拿永强开涮。 “哦哦,那是那是,你就赶紧着,挑好的,巧珍爱吃榴莲,虽然臭烘烘的,可口。” 永强红着脸,一溜烟出了店门。 偌大的店里就剩下了周雪儿和赵东阳,因为早就把打烊的牌子挂了出去,没什么客人,气氛倒显得有点微妙。 “生意怎么样?”周雪儿主动找话题。 “马马虎虎,帮人修修电器,然后给人家厂里做做检测保养,反正发不了大财,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哎呀,这就很不错了,能有自己的事业,我是真羡慕,不像我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只能继续在厂里打螺丝,在流水线上耗尽青春。” “我觉得也不错,各有各的活法,打螺丝不用操心太多事,开个店吧有各种你想象不到的烦恼,要对自己负责,哪天偷懒或者挺尸干不了了,立刻就没饭吃啊。” “切,还是假低调。”周雪儿捧起了茶杯,一股清香沁入心肺,感觉真的是不错。 “问你个事儿。”赵东阳道。 “说。” “你觉得永强和李巧珍之间成的希望有多大?就凭你们女同志的感觉。”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我现在替永强着急,你是红娘,难道还用假话糊弄我不成?” “没戏。”周雪儿直截了当,“但这话你不能跟永强直着说。” 赵东阳点点头,周雪儿的判断果然和自己是一样的,但如果不捅破,就这样拖着,对永强来是很不公平的。 “他们不是一路人,就像你很了解永强一样,我对巧珍也算知根知底,她是正牌大专生,跟我们这些技校生没得比,她心气儿高,并不甘心做厂妹,甚至不愿意与我们这样的人为伍,所以在你们离开厂子不久,她也辞职了。” “我们这样的人?”赵东阳听着有些扎耳朵。 “嘻嘻,你别介意,你现在已经是大老板了,已经脱离了我们这样的厂畜,永强也是老板,情况有了新变化,可我还是感觉没戏。” “卧槽,你这算是哪门子红娘啊,纯粹在拆台嘛。” “是你要听真话的,我怎么想就怎么说,永强放不开,李巧珍对这种类型的男人不感冒,行了吧?” 这或许才是正解。 “今天饭局上,咱俩可不能瞎说八道,按正常的走,不管永强怎么表现,我们都应该给予鼓励,尽量创造机会,尽人事,听天命。” “哈哈……你还文绉绉的,没问题呀,只要你不喝多了乱说,我一定配合。” “感谢感谢,我就这么一个好兄弟。”赵东阳双手抱拳。 “你只为你兄弟考虑,那你自己呢?” “我?大烟囱一个,为时尚早。” “什么叫大烟囱?” “就是说话办事太直、太没意思,不是冲人,就是冒烟,总之为人乏善可陈,所以尚需努力提高自己。” “哈哈,还有这样说自己的,可我倒是觉得你比一般的同龄男生要有趣的多,也复杂的多。” “哇塞,复杂?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老实。” “我就是太老实了,才吃了自己的亏。” “这话怎么说?”赵东阳奇怪。 “赵大老板,当年在厂子里我要是聪明一点、大胆一点,识破你虚伪的低调,我现在会不会是那个可以伴在你身边的人呢?” 嗯?赵东阳懵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周雪儿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饶是他脸皮厚,跟对方开玩笑无拘无束,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开玩笑啦,我不就是长得丑点嘛,你至于紧张成那样?” 周雪儿说话间,双腮已经飞红,但依然鼓起勇气正视赵东阳。 居然不敢回应周雪儿的双眼?此刻的赵东阳明显很狼狈,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加以掩饰,随口道,“你长得丑,我紧张什么?” “你……男人就是色觉动物,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周雪儿生气了,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水泼到赵东阳的脸上。 赵东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脑袋立刻开足马力想着圆场,“我的意思是说,我并不在意谁长得美与丑,而是看她对待生活的态度,这和美丑的关系不大,你千万不能听差了。” “哦?那你认为我对生活的态度怎么样?”周雪儿冷笑。 “认真、朴实,至少比绝大多数女人懂得去品读生活。” “这样放空炮似的拍马屁,你不觉得挺膈应?” “你看看,我说我是大烟囱吧,你还不以为然,我说话太直了就容易冲别人,被误解了就也只能自己干冒烟。” 这番话把周雪儿给逗乐了,成功圆场,赵东阳已经一头冷汗。 其实周雪儿并不丑,只是五官外形更有男子的气质,如果平时稍稍注意打扮,她非但不丑,而是英姿飒爽。 好在这时永强大包小包的拎回来很多水果,周雪儿主动请缨帮忙清洗切盘,赵东阳才得以解脱。 菜品都是赵东阳打电话跟袁老板预定的,约好六点钟送上门。 没有其他事的赵东阳抓紧时间跑到工作台,开始一部手机的维修,不是真要修手机,而是他突然对周雪儿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逃避感。 第五十七章 针尖对麦芒,还看赵东阳 六点钟,袁老板派的店员刚刚把菜品送齐,李巧珍和张娜也赶到了,看到赵东阳和永强的店面,张娜倒是相对淡然,李巧珍却着实被震惊到了。 “赵东阳,你真发达了?” “发什么达呀,我和永强的身家性命全都押在里头了。”赵东阳只能敷衍含糊。 “这样的店面,这样的装潢,没有个二三十万,你根本拿不下来的,还蒙我。” 拥有一个自己的店面,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自己养活自己,乃至以后实现财务自由,一直都是李巧珍的梦想,从她进入电子厂的那一天起,这个梦想就很固执的在她脑子里盘旋。 但奈何,身无长物,家境普通,梦想终究是梦想。 可没想到,昔日的同事竟然在不声不响间就轻易握住了她苦苦追寻的彼岸,一时间百味杂陈。 “你是不知道,这光鲜的外表包裹着的是一个穷鬼的尴尬,我和永强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也不会放手一搏的。” “得了吧,就你还穷鬼。” “真的,俩月前我和永强还在送外卖,日子苦逼到一言难尽,或许是连老天都看着造孽,就给我托了个梦,梦里有位高人说了一句话,一下子把我给点醒了。 “他说啊,穷鬼和穷鬼也是有区别的,有的穷鬼兜里紧攥着一块钱,饿的头晕眼花也不敢花,生怕花出去就再也没钱了,有的穷鬼是贼大胆,明明兜里就一块钱,却偏偏想着干一百块钱的事儿,结果,到了荒年,贼胆大活下来了,而胆小的穷鬼饿死了。 “我和永强就想学一学贼大胆,希望能够活下来。” “哈哈哈……” 赵东阳的话把大家全给逗乐了。 “看不出来呀,赵东阳,你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都会编寓言故事了?反正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信。” “好了好了,编故事在饭桌上编,肚子饿了,开饭啊。” 周雪儿不喜欢李巧珍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人家发财是人家的事儿,你发什么酸啊? “好好,雪儿说的对,不能总饿着肚子说话,坐坐坐,吃饭。” 菜品是永强和赵东阳一起点的,四荤四素,一道鱼头汤,外加六样小点心,非常精致,袁老板的厨子也相当给力,每一道菜品色香味俱佳,绝不输于那些高档饭店的品质。 “好棒啊,看得我食指大动。”李巧珍称赞,她今天似乎尤其话多,永强听着非常开心。 “永强,让你和东阳破费了。” 周雪儿偏偏听不惯,冷哼一声,拧着来。 “哪里破费,家常菜,全是永强点的,我这个参谋就指着手撕鸡没松口,我喜欢吃肉,粗糙了点哈,粗糙了点。” “吃肉好,对身体有益,别听那些叫兽砖家,什么多吃果蔬有利于血管心脏,营养跟不上,一切白搭,那些人跟江湖骗子差不多。” “倒酒倒酒,今天我要破例喝一杯。” 周雪儿再次把李巧珍的话题给岔开了,永强却是不明就里,忙不迭的开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今天赵东阳一早就买了两瓶红酒,男女咸宜。 “来来来,咱们先恭祝永强和东阳两位老板开业大吉,干一个。” 这是讨彩头的头杯酒,周雪儿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找出最恰当的由头,大家自然一起举杯。 “接下来,我说,转述一位老人家的话,先富的带动后富哈,希望东阳的生意越做越大,激励一下我们这帮小穷鬼也一起跟着发家致富,干杯。” 大家又纷纷举杯,唯独周雪儿手按在杯口不动。 这就尴尬了。 大家大眼瞪小眼,尤其是李巧珍心中很是不快,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雪儿的身上。 “雪儿,不希望我发财呀?” 赵东阳在桌肚下踢了一脚永强,永强倒也反应不慢,打圆场的话也算有水平,连赵东阳都暗暗竖起大拇哥。 “哪儿能啊,就是刚才巧珍的话有些地方我听着别扭,想挑挑理,但是还没想好。” “什么地方,雪儿姐不妨直说。”李巧珍在努力压制情绪。 “你只恭喜东阳,没提永强,可我记得这个店可是他俩一起的买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哈,就是犯迷糊,还有,我也不是小穷鬼,至少我还能养活自己。” 李巧珍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不是因为被挑出理而自责,而是愤怒,今天她的心情原本相当好,可没想到周雪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说话处处带刺儿不说,还当着大家的面挑她的毛病,再怎么有涵养也不能忍了。 眼看针尖对麦芒,双方言语上的冲突一触即发,关键的时候还是赵东阳。 “先停停,我是这么理解的,先富带动后富这句话本没错,但在理解上不能偏执,为富不仁的家伙也很多是吧? ”但我超喜欢这句话,它的本意是倡导人们互帮互助,激发人们的奋斗热情,我觉得李巧珍这句话用对了地方,我和永强就是这么互相鼓励,才能成为贼大胆的。 “另外,李巧珍的祝酒词漏掉了永强,我觉是疏忽,也怪我们没有事先正式告诉大家,看见门口的店招了没,‘永阳电器维修服务部’,哎,各取我俩名字中的一个字儿,永在前,阳在后,就很说明问题了对吧? “但是,尽管他主内,我主外,我们俩的股份是一样的,各占百分之五十,工商执照正在办,当初练摊起家,也是我俩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各出了三千二,对不对永强?” “嗯,嗯,是的。”永强木讷的点头,很担心李巧珍和周雪儿起冲突,赵东阳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我认为李巧珍的祝酒词没毛病,既然没毛病,雪儿为什么还要挑理呢,就是因为她关心我和永强,关心则乱,在这一点上,我特别感谢雪儿,我们俩从电子厂到现在的感情特别深,等下一起喝一杯哈。” “谁稀罕跟你喝一杯。”周雪儿笑着怒斥,刚才就是因为看不惯才没控制住,差点坏了之前和赵东阳约定,现在赵东阳硬着头皮圆场,她也无话可说。 李巧珍就不同了,听见赵东阳的话在处处维护她,那股怒火早就烟消云散,此刻别提多开心了。 “共同举杯哈,祝我们这些穷光蛋未来都发财。” 很累,赵东阳一口闷下了一整杯,除了葡萄酒固有的酸涩,还有苦味儿,早知道就买白酒了。 因为赵东阳一番苦口婆心的和稀泥,气氛总算融洽下来,周雪儿为了承诺也收敛了很多,大家吃吃聊聊,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半才尽兴而散。 赵东阳特意让永强去送送李巧珍和张娜,自己找了个借口要归还袁老板的餐具躲开了,而周雪儿则自己打车离开。 可是,刚从袁老板店里出来,走到距离莺歌巷口不远的地方,赵东阳听听见了前面的喧闹声,围了一群人,有女人尖叫,也有男人发狂的怒吼。 女人的声音听不出来,但男人的声音,赵东阳一下就听出来是永强。 卧槽!出事儿了。 赵东阳腾的一下热血上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人群。 第五十八章 所有努力,毁于一旦 赵东阳二话不说扒开人群,眼前的场面让他的怒火一下子就冲破了天灵盖。 三个壮汉在围殴永强,而永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李巧珍被吓的蹲在一旁尖叫,张娜的胆子大一些上去拉劝,却被一名大汉一脚踹了个跟头。 “尼玛的!” 此刻的赵东阳如何还能忍?什么特么的积分,什么特么的奖惩福袋,此刻统统都是个屁。 赵东阳一拳上去,就捶在一个最强壮的大汉的腮帮子上,直接把这货打的头颅高扬,牙齿和鲜血飞溅,整个人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赵东阳一扭头,只见另一名大汉居然掏出了匕首,更加怒不可遏,趁其还没有冲过来时,直接跳起来一脚,脚后跟狠狠的蹬在了此人的胸口。 大汉踉跄着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还是没站稳,咣叽仰面栽倒。 还剩一个,此人浑身酒气,正抬着腿使劲踹永强,这孙子似乎真喝多了,并没有在意两个同伴被人撂倒,也不知道有多大的火气和怨气都发泄在了永强身上,被赵东阳一个撩阴腿扫翻在地。 “好!”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喝彩,此时的永强被打的满脸鲜血,连站都站不稳,赵东阳却没顾上去查看,他此刻的双眼是通红的,仅有的一丝理智在反复提醒和告诫他:悬崖勒马。 可是赵东阳还是骑在了那名大汉的身上,抡圆了手臂左右开弓就是一通超级响亮的嘴巴子,啪啪啪的抽打声盖过了人们的惊呼声。 有人在使劲拉拽赵东阳,有人干脆扑在了赵东阳的身上,“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东阳,求求你别打了……”李巧珍泣不成声。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直到永强扑过来护住那个大汉的头颅,赵东阳才算停手。 有点木然的站起身,赵东阳似乎听不见同伴的呼喊,他只是抬抬手,发现自己的手掌都打破了。 此时有好心人提醒赵东阳赶紧跑。 赵东阳这回听见了,好像是赵平头,他嘿嘿咧嘴一笑,一扭头看见那个拿匕首的大汉还在地上扭动,刚才一脚踹的太狠,他吐的满身满地都是腌臜物,此时还在干呕。 窝心脚,赵东阳如果再狠点,就可能一脚要命。 再一扭头,看见第一个被打倒的壮汉已经坐了起来,但好像下颚被打脱臼了,捂着腮帮子嗬嗬的干嚎。 最后一扭头,赵东阳看见了奔跑而来的刘警官,好像还有好些警官,他这才清醒了一点。 警察来的可真及时。 再进派出所,这回赵东阳短时间内恐怕是出不来了。 直到警车和救护车离去,很多围观的人都没有散去,而在莺歌巷的拐角处,张旺杰一脸阴狠,现场见识了赵东阳的凶恶后,他不知道是痛恨多一点,还是后怕多一点。 赵东阳暂时被行政拘留,理由是聚众斗殴。 因为事情很严重,有四个人被送进医院,也包括永强在内,其中一个生命垂危,直接被推进了ICU,就是那个嘴巴子被抽成猪头三的家伙,据说下颚骨都被打碎了。 两天后,赵东阳被变更强制措施,改为刑事拘留,羁押地点也从花岗派出所改为景阳市第一看守所。 “小子,你运气不错,那货的命保住了,不过活过来恐怕也是个痴呆,我说你年纪轻轻,怎么下手那么重?” 看守所的一名管教也姓赵,赵东阳进来就被分在他管辖的监舍,一打听还是一个镇的老乡,有点缘分。 不过这个老乡也真不省事,进来第一天就把他手上的模范监舍给搅合了个底朝天,整个监舍里的犯人,除了两个胆小的,其他全被赵东阳揍了一顿。 原因无他,新犯人要守号子里的规矩,要孝敬监舍里的老大,要有做小弟的觉悟,还要经受欢迎新人的联欢晚会的考验。 对这些,赵东阳都懒得说话和骂人,上手就干,五分钟不到,监舍里躺了一地人,只剩下两个瑟瑟发抖的家伙蹲在角落里。 赵东阳被关了单人号,很小、很憋屈的一个堪比鸽子笼的房子。 犯人们最怕被关单人号,躺不下,站不直,一天一夜不发疯就算是硬汉,很少有能坚持超过两天的,赵东阳被关了四天,一声不吭。 这一手,不但把犯人们给镇住,也让管教们吃惊,这家伙难道脑子不正常? 于是,赵东阳成了看守所二监区的名人。 回到监舍后,赵东阳自然就成了老大,不过他不稀罕,但孝敬不断,日子倒也滋润。 系统毫无意外的实施了第二次严惩,积分被扣掉了足足十万分,所有的努力,一朝毁于一旦。 尽管赵东阳心里有准备,但看了结果还是长叹一声,心有不甘。 稍有点担心的是他的两部手机都被收走了,其中一部比较麻烦,上面不但有那个系统的APP,相册里还存了从陈老六那里买来的照片,不是太容易能解释清楚。 赵看守有事没事的时候就找赵东阳聊两句,拉拉家常,也是一片好意,担心赵东阳思想上走极端,因为转过来的档案里有记录,赵东阳曾有过自杀的过往。 很快,这帮消息灵通的犯人们便知道赵东阳进来的缘由了,一个人打一群人,差点把人打死。 这特么简直是下山猛虎呀,可笑韩老大那天还要拿新人立规矩,一脑袋撞铁板上了。 看押的头一周,赵东阳几乎每天都要接受审问。 事情经过其实很简单,无论怎么问,换了哪个警官问,赵东阳都是三句话,看见同伴被流氓欺负,劝架帮忙不成被迫还手,我是自卫,是见义勇为。 其他的问题,一概沉默不答。 一周后就没什么审问了,羁押两周后,赵东阳被景阳市南凌区检察院正式批捕,罪名是聚众斗殴。 正式批捕的第二天,有人探监,来人是朱律师。 这让赵东阳很惊讶,同时也很感动,想来是洪天在运作帮忙。 “鉴于你没有直系亲属,检察院原本指定律师为你辩护,有人运作了一下,就变成我,你如果同意委托,就在上面签个字,这是必要的程序。” 赵东阳毫不犹豫的签了大名,他相信朱律师,更相信洪天。 第五十九章 直接了当,越简单越好 朱律师和赵东阳谈了很多,对案发的经过询问的非常仔细,整个过程,他都眉头紧锁。 “从案情经过看,聚众斗殴的罪名过于牵强,但那边的压力很大,两个轻伤,一个重伤,家属闹的厉害,所以,呵呵……” 朱律师不是太好措辞,但实际情况往往就是这样。 “我不服,凭什么?事情是明摆着,他们耍流氓先打人,难道我们不能自卫还手了?” “你先别激动,我们辩护的首要目标就是争取拿掉聚众斗殴的罪名,但必须有足够的作证,比如,他们对你的同伴实施伤害的开始,你是否在场?再比如,这些地痞是寻衅滋事,还是恶意报复等等。 “如果有了这些证据,聚众斗殴显然是不成立的,检察院也不能以该罪名起诉,我们必须争取变更罪名,过失伤害和防卫过当都是一条路子。” “我有点不明白。”赵东阳对法律的了解显然就是介于初中和高中生之间。 “说大白话吧,聚众斗殴造成严重后果的,算重罪,虽然双方都有过错,都可能获刑,但你更吃亏,起步刑期三年,重判可以到十年。 “但过失伤害就不同,实施伤害方不是蓄意的,量刑也轻,只有造成重伤了才会刑事立案,如果能够取得对方谅解,就算判实刑也在三年以下。 “而防卫过当,理论上是最轻的,如果证据充分,正义性充分,甚至可以不用判实刑。” 赵东阳点点头,大致明白了,无非是重和轻的问题,死活都要坐牢,他憋着一股气,非常不爽。 “那么,如果有证据证明他们是在恶意报复呢?” “你说的恶意报复我明白,那个叫廖永强的小伙子把你们创业的经过跟我聊了聊,他严重怀疑同行做局报复,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个?” 朱律师在来之前显然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 “没错,而且我更怀疑有一个通缉犯参与了对我们的报复。” 赵东阳没想到永强虽然平常闷声不响,但心里清楚的很,于是他把与李喜、张旺来兄弟等人的矛盾全部跟朱律师说了一遍,就连花钱收买陈老六的照片的事儿也没隐瞒。 “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朱律师摇摇头,“刑案诉讼就是要直截了当,就案情论案情,越简单越好, “你不是说要占据主动么?”赵东阳奇怪。 “呵呵,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事实上你并没有掌握主动,如果你获得了通缉犯张旺杰出现的线索,应该在第一时间报警,而不是犹豫,或者想什么糊涂心思,现在造成这种被动局面,你自己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 “再退一步说,如果你真掌握了李喜和张旺来的违法事实,你大可以一试,但如果只是推测、判断,或者仅凭几张模棱两可的照片,那是远远不够的,不但对你不利,还会打草惊蛇。” 赵东阳凝眉沉思,末了,晒然摇头,朱律师一针见血,说到了要害,他的确是有点小心思,想把网子编大一点,争取把城中村这帮祸害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回想整个过程,还是天真了。 “行,我听您的。当时开打的时候我不在场,我只是看到了有人围观打架,我才跑过去看的,一看是永强挨打,我才动手的。” “证人,证明?” “龙山小炒的老板,袁宏亮,我当时还他的餐具。” “你冲进围观的人群,当时有没有喝止和警告对方?” “当时太乱了,我也记不住了。” “有还是没有?”朱律师强调。 “真记不住了,不至于这么较真吧?” “细节往往很重要。” “卧槽,当时永强被打的站都站不起来,我冲过去为了防止他们进一步伤害,我给了一个家伙一拳……对!是防止侵害。” 朱律师乐了,点点头道,“你继续。” “后来有人提醒我,好像是另一个地痞掏刀子了,为了进一步防止不法侵害,我就去抢他的刀。” “谁提醒你?” “看热闹的那么多,我哪儿知道……咦,不对,听声音好像是一个街坊,他叫赵罗平,外号赵平头。” “然后呢?” “最可气的是,我当时双拳难敌四手,有一个王八蛋还在那儿使劲摁着永强踹,用那种大头皮鞋使劲踹永强的头,我当时急了,就喊他住手,他不听,我就伸腿把他绊倒了。” “你喝止他住手?” “是啊。” “喊,还是没喊?” “喊了。”赵东阳一本正经,面色肃穆,连眼睛都不眨。 “再然后?” “再然后么……我又听人说,这小子也有刀子,我干脆就冲上去摁住他,不让他掏刀子。” “仅仅是摁住?”朱律师再问。 “嗯,还打了,他拼命挣扎,我害怕摁不住。” “好了。”朱律师合上了手中的资料袋,“你述说的经过跟我了解到的大体差不多,但是细节上有出入,相信检方也会一一认真核实,你最好想清楚了,不要有遗漏。”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还能咋说?” “没遗漏最好。”眼看朱律师就要起身结束这次谈话,赵东阳连忙道,“等等,朱律师,难得来一趟,跟我说说永强咋样了。” “伤势不重,第二天就出院了,作为斗殴事件的当事一方也被关了一周,不过他基本没有动手,有人帮他办理了取保候审。” “哦……”赵东阳放心了,但他实在想不出有哪一位好心人能帮永强办取保候审,那是要花钱的吧? “大家都很关心你,希望你也不辜负大家。” 赵东阳点点头,知道朱律师暗指什么,到了看守所第一天他就打架,这对他的刑诉非常不利。 “替我谢谢洪天。” “我转告。”朱律师起身离开。 莺歌巷三号楼,张娜刚刚放下电话,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暗道只要那个人肯点头,赵东阳的事情八成有眉目了。 不过这件事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趁着李巧珍去上晚班,她正好找一下廖永强,争取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第六十章 豁出去,不能寒人家的心 猫儿巷口的永阳电器维修服务部已经关闭了门头灯,招牌字还亮着,卷帘门也是半拉着。 永强一直在店里,自从被取保放出来以后,就独守空店。 他每天早上按时开门,到晚上八点半又按时打烊。 生意没做成几笔,因为活儿拿不下来,但永强依然倔强的坚持着。 没人的时候,他就拿出《电路知识》恶补,可是长进太慢,书本上的内容就算看懂了,一拿到实物还是挠头。 只能怪自己太笨。 张娜独自夜间来访,永强并不算太意外,毕竟大家刚刚经历了一场令人糟心的事情,算是共患难。 而且永强出来前后,大家一直保持联系,总是相约一起去探视赵东阳,可总不能成行,因为在案件侦察阶段,看守所拒绝探视。 况且,严格来说无论永强、张娜还是李巧珍都是斗殴案件的当事人,制度上也不允许探视。 碰了几次壁,就失了锐气。 短短的几次相处,永强发现张娜并不普通,她好像认识很多人,而且对打官司的门道也非常熟悉。 感觉尤其突兀的是,张娜很关心赵东阳的情况,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他。 “我来是想问问你上次说的,关于赵东阳和别人产生矛盾的事情。” “这个好像没啥好说的,我们这行总有竞争,东阳说和别人闹矛盾也不奇怪。” 那天从派出所出来,永强在激愤之下痛骂李喜和张旺来,事后很后悔,害怕这样口无遮拦会给赵东阳带来麻烦,之后他就谨慎了很多。 “请你相信,我是想帮帮赵东阳。现在就是寻找一切有利于他的事情、证据,之前你不是很肯定的说三个混蛋对巧珍姐耍流氓是有预谋的吗?是针对赵东阳和你的的吗?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警察都说了,那只是我的猜测,说话要讲证据。”永强还是不松口,因为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证据是要靠你主动发掘的,它不是天上掉下来等着你捡的,有怀疑,为什么不努力去验证它呢?” 面对张娜的质问,永强无言以对,或许,他应该相信对方。 稍稍整理了一番思路,永强把他所知道的赵东阳与李喜、张旺来之间的矛盾全都说了出来,包括刚装潢时被人砸了橱窗的事情。 末了,永强还拿出了两张收条给张娜看。 那是两张李喜收规费时亲笔写下的收条。 上面的字迹丑陋,但收款人“李喜”两个字却非常清楚。 “赵东阳心甘情愿交这样的规费?”张娜问。 “怎么可能?这就是保护费,李喜就是城中村的老地痞,不给钱他就给你玩儿阴的,你防不胜防。我当时气的想骂人,东阳却安慰我说,放心吧,这钱他吃不下去。” “这钱他吃不下去?这是什么意思?”张娜奇怪。 “我也犯迷糊,但是我了解东阳很要强,从上学到工厂从不肯吃亏,所以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感觉他好像一直在憋着劲儿,总有一天让李喜吃不了兜着走。” 张娜点点头,心中立刻有了好几条思路,她冰雪聪明,永强看不透的,她一下就听懂了。 “你千万要把这两张收条保管好,我可以拍张照片吗?”张娜问。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永强还是有点吃不透张娜。 “请相信我,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赵东阳。”张娜的双眸清澈无比,清澈的让永强无法拒绝。 “你拍吧。” 豁出去了,除了洪天,张娜是第二个主动要帮助赵东阳的,总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还有,那天缠着你、向你打听赵东阳的那个大叔是谁呀?” “哪天?你是说那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陈老六?他就是个收破烂的,人缘很差,经常顺人家东西,所以街坊们都讨厌他。可是很奇怪,东阳跟他的关系不错。” “哦?你说说看呢?”张娜立刻来了兴趣。 “反正东阳决定开修理摊的时候,用的三轮车就是找陈老六租的,后来东阳和他一直有交往,还有,那天我们店的橱窗被人砸的时候,也是陈老六最早报的信,他和东阳的关系还真心不错。” “哦哦,那陈老六住在哪里?” “就在破烂巷18号,我们以前是挨得很近的邻居。” “好的,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又能帮助赵东阳的事情。” 永强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来了。 “我们之间的谈话,麻烦你能保密,至少在赵东阳的事情有眉目之前,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那是当然。”谨慎的永强不会乱说。 就在张娜离开永阳电器维修部的时候,猫儿巷深处的一座小院里,李喜和张旺来在喝酒,气氛挺沉闷。 “老弟,情况并非你我想象中那么好,店里的生意毫无变化,好像修电器的主顾们一下死光了?还有那个维修点,我们暂时也动不了,路一下子被走死了,可不是件好事儿。” “老哥哥,你到底想说啥呀?”张旺来听着眼前这个老不死的唠叨就直皱眉头。 “听哥一句话,也劝劝旺杰,这样鲁莽的事情不要再干,虽然把姓赵的给弄进去了,可你有擦不完的屁股,不划算。” “哥,不是我有怨气,按你的法子弄走姓赵的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旺杰虽然冲动了点,可他有自己的章法,这种情况必须快刀斩乱麻,优柔不得。”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老狐狸李喜自然察觉到了张旺来的不满,可他并不怵这兄弟俩,在城中村这一亩三分地,还是他李家最大,张家永远是老二。 李喜怕的是,按照张旺来兄弟这么胡来,迟早弄出大事,自己也跟着倒霉,所以,尽管张旺来不高兴、不耐烦,他还是坚持要说。 “不瞒老弟,这几天我的眼皮总是跳,心烦意乱不是好兆头,所以老哥有几条建议,不管你爱不听爱听,至少用心想一想。” 张旺来冷哼一声,重重的放下了酒杯。 李喜装作没看见,“第一条,让旺杰把那个人处理清楚,他自己干脆也到外地玩儿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其次,给干活儿的那几个兄弟家里多给点好处,以防他们胡说八道; “这第三条么,最近你我手中的业务最好停一停,等风声过去了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三条建议立刻让张旺来勃然变色,若不是有事情捏在李喜的手上,他当场就会掀桌子。 这件事儿等同于张家兄弟的命脉,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 李喜手上攥着假冒电器的经销商,两家贴牌的家电都由这个经销商出货,若是李喜把下水道给封住,张家兄弟就得喝西北风。 而且这个经销商的老板路子很野,手下马仔众多,也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偏偏是李喜曾经的哥们,就认李喜说话,其他人不好使。 想到这里,张旺来压了压火儿,“老哥的意见我自然会认真考虑,这第一条、第二条都好说,可是第三条停了业务就等于断了财路,大家那么多人,那么多兄弟,都去喝西北风么?” 第六十一章 十万火急,要请大佛 “暂时的嘛。”李喜打着哈哈笑道。 “暂时的也不行,损失太大。”张旺来不让步,那架势也做了撕破脸的准备,李喜也有把柄捏在他手上,大不了互相扒个精光。 “这就没意思了老弟,这样吧,我保证,就停半个月,半个月后,随你怎么样。” “五天。” “十天,最少了。” 张旺来拂袖而去,双方貌似达成了协议,却是不欢而散。 …… 景阳市中心的威尔斯大酒店,当张娜下了出租车的时候,两名身着黑色休闲装的年轻人已经迎在了酒店门口。 他们微微欠身,又默不作声,可眼神里对张娜非常尊敬。 此时的张娜还是穿着那身普通的牛仔裤、白色休闲装,脚上的白色运动鞋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恐怕就连一百块以内的地摊货也比她脚上的鞋新潮。 可张娜整个人的气质与往日截然不同,她昂首而行,目不斜视,马尾辫在脑后一荡一荡,步幅不大,却行走如风,几乎每一步的步长都是标准的一脚半,绝不会有丝毫偏差。 张娜就像一位骄傲的公主,对迎来的两名年轻人几乎视而不见,似一阵风而来。 两名年轻人立时侧身避让,然后迅速转身紧跟在张娜身后。 这一幕把旁边的酒店门迎给看傻了,想犯傻阻拦,佯装问一声,“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可身体却很诚实,绝不敢拦。 两名年轻男子是总统套房贵客的跟班,上午刚刚入住,就是他给送的行李,还得了两百块小费。 “几楼?”张娜并未回头,随着荡漾的马尾辫也只飘来了两个字。 “17层,总统套房。”一名男子连忙回答。 “好了,你们不用跟着了。” “我帮您刷卡到17楼。”另一名男子小声提醒。 张娜未再说话。 此刻的17楼总统套房里,一名年轻帅气的高个男子正叉着腰原地转圈,他刚刚挂掉一个电话,原本淡然的眼神里多了几许无奈。 门铃声响起,男子二话不说开门。 门口的张娜让他飞快的把那几分无奈给扔到了脑后,可也被眼前的张娜吓了一跳。 男子保持了应有的涵养,点头示意两名年轻的跟班没事了,然后侧身让进张娜,才缓缓带上门。 “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隔绝的空间里,男子立刻卸掉了所有可以公开示人的扮装,尖声怪叫。 “什么鬼样子?普通打工人的本色,看不惯啊?” 张娜毫不留情的反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那张价值不菲的牛皮沙发上,看起来非常放松。 “进门连声哥都不叫,你胆儿真长肥了。” 男子笑骂,从冰箱拿出饮料,缓缓坐在了张娜对面。 “叫什么叫,不叫,难道你就不是我哥了?” “尖牙利齿,才半年没见,你难道已经修炼成凡尘中的金刚啦?” “哪比得上你堂堂大公子,高高在上,出入前呼后拥,非总统套房不住,你可比我神气多了。” “哈哈,好了,不开玩笑了,说说看你到底要干啥?” “是你叫我来的,反过来问我?” “你要是不找卫律师,大家相安无事,现在可倒好,老妈知道了,立刻跳起来了,非逼着我把你绑回去,我又能怎么样?” 张娜哥哥双手一摊,很无奈。 “我就知道卫旭会通风报信,不过也无所谓了,十万火急的事情,不找他恐怕搞不定。” “发生了什么,非要请这尊大佛。” “你不知道,你妹妹我在街上被人欺负了,危急时刻,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从天而降,把那些欺负我的毛贼打的满地找牙,那一刻,我别提有多开心了,可惜,痛快一时,那家伙被关进去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说童话故事?” “真的真的真的,他就用了三拳,外加无数个耳光,把三个体壮如牛的地痞都给送进了医院,牛不牛?” “你等等,景阳市的小地痞也敢欺负你,疯了吧他们,等等,哥马上打个电话,特么的气死我了,从小到大就没人敢欺负我妹妹……” 张娜的哥哥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立刻拿起手机翻看电话簿。 “哎哎哎,说正经事儿呢,你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打电话我立刻走人。” 这一招很管用,张娜的哥哥立刻放下了电话,瞪着自己的妹妹左看右看,虽然不像是被欺负的样子,但一阵后怕就从后腰蹿到了后脊梁。 “风险太大了,还是妈说的对,放任你一个人在外面飘,迟早要出事儿,这趟来,你必须跟我回去。” “你忘了来之前,我们在电话里的约法三章吗?你要是再说一遍回家的事儿,我也马上走。” “不至于吧,我说小妹,妈想你了还不成……” “我就问一句,让卫叔叔出马,是不是非要得到你们的首肯?” “哎呦,你不要打岔好不好,我刚才在说家事,家事谈好了再谈别的事好不好?” “约法三章,你说话不算数。” 张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抬腿就走。 “哎哎哎,我的老妹呀,你怎么脾气迎风长啊……好好,不说不说,约法三章,就约法三章。” 张娜哥哥不管平时在集团里有多威风,可在自家妹妹面前只能低声下气,拉着妹妹又摁回到了沙发上。 “说吧,继续说你的事儿。” “就是请卫叔叔出马打官司。”面对自家大哥,张娜一向习惯用最直接的沟通方式。 “这种打了人的小事情,何必非要请卫叔叔?哥一个电话帮你找景阳市最好的律师,要不跟当地头头打个招呼?都是老妹你一句话的事儿。” “不需要,我就信任卫叔叔,而且那个男人需要堂堂正正的打赢这场官司。” “不是,我说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男人是谁呀?那么牛逼么?你不会背着老哥我跟那个男人……啊?” “我倒是想呢,人家不搭理我。” “哎呀,瞧瞧,瞧瞧,你堂堂一个……我张飞杨的妹妹,说话就算不能含蓄,至少也知道害点臊吧?” “我含蓄不了,你不要总是岔开话题,同意还是不同意,你给个准话。” “不是,我总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你要不打岔,我早就说清楚了。” 张娜气呼呼的整理情绪,然后把那天在城中村的遭遇以及赵东阳所面临的困境都详细描述了一遍。 第六十二章 以朱律师为主,我当个辅助 在看守所羁押的第四周,赵东阳迎来了第二位探视他的人,准确的说是朱律师带来的一位陌生人。 这是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体有些微微发福,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黑西装,面带微笑,给人看了如沐春风,却又很低调的样子。 赵东阳有点纳闷,一向不苟言笑的朱律师对此人非常尊敬,甚至可以用毕恭毕敬来形容也不为过。 “介绍一下,这位是卫老师,来自京城金枰律师事务所。” 言及于此,朱律师不再说话。 赵东阳就更纳闷了,来自京城?朱律师对其称呼是卫老师? 朱律师在景阳市的律师圈已经小有名气,既然都称其为老师,那么想来这人的来头很大。 这是唱的哪出?难道老子的官司已经成了热点事件?需要京城来人?谁招来的?恐怕除了朱律师,其他人也没这个能力吧? 但是为什么?难道官司连朱律师都搞不定? 一连串的问号就像是弹幕一样在赵东阳的脑子里不断冒出来,然后就反复窜来窜去,不得要领。 “我叫卫旭,一个偶然的因素关注到了你的案子,所以不请自来,希望跟朱律师一起,成为你的辩护律师。” 老头一张口,赵东阳脑子里的所有问号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什么偶然因素? “是不是能有这个机会,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卫旭非常谦虚的进一步阐明来意,而一旁的朱律师把已经准备好的辩护律师变更声明书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上面在受托律师一栏添加了卫旭的名字。 当然是需要赵东阳签字同意的。 卧槽!律师团呐? 我赵东阳何德何能?打个架居然也能组个律师团? 难道系统自惭形秽了?还是说以前的几个福袋累积下来的因果还有点余量? “冒昧问下,我不理解您说的偶然因素。” “就是偶发事件。”卫旭笑道,“我恰好刷到了一个视频,关于你究竟属于打架斗殴,还是正当防卫的大讨论,觉得挺有意思,所以就萌发了过来看看的想法,这样通俗易懂吧?” 视频?大讨论? 赵东阳彻底懵了。 他被关了近一个月,早就跟手机隔绝了,每天只能看半小时新闻,根本接触不到所谓大讨论的一根汗毛。 而经常跟赵东阳聊上两句的赵管教也是严格遵守纪律,只聊家常,顺带观察赵东阳的思想动态,绝不会啰嗦与案情相关的东西,偶尔漏两句,那也是到了很关键的时候。 所以,蹲在看守多的赵东阳哪里知道有关他的视频现在已经满天飞了。 一周前一个自媒体首发题为“面对不法侵害,我们是否要被迫选择麻木?市民赵某某用他的实际行动唤醒了大众的良知。” 视频剪辑了十几帧当时现场打斗的混乱场景,其中,一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蹲在地上抱头尖叫的画面尤为引人注目。 一个口才非常好的自媒体主播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介绍了事件经过,呼吁所有市民都应该站起来支持这位见义勇为的赵某某。 但遗憾的是,现在这位赵姓义士被扣上了打架斗殴的罪名关进了监狱,是也?非也?希望所有人站出来评判。 一石激起千层浪,视频一经上传,浏览量和转发量立刻直线飙升,当晚就连破新闻类小时记录、热搜攀升记录。 随后,各路自媒体纷纷跟上,有带着长枪短炮到现场打卡的,也有到花岗派出所门口拍摄花絮的,还有到永阳电器修理服务部深扒赵东阳身份的等等。 视频热潮的高峰出现在第三天,随后就有不少质疑和反对的声音冒出来,反对过分渲染,反对绑架司法,视频随即遭到了各平台大面积的禁播和下架。 可是从第四天开始,从另外一个角度描述赵东阳事件的视频突然冒了出来,声言此事件不是偶发,在此两周前,赵东阳的店铺被人打砸过,怀疑有恶意竞争者在挟私报复,暗指两件事是关联的。 该视频无疑是个大炸弹,就在赵东阳事件热点的余温尚在时被引爆,立刻让吃瓜群众们的情绪再度亢奋,视频以火箭般的速度刷新了小时流量。 不仅如此,之前被禁播的不少视频又被翻了出来,平台似乎也突然间集体改变了风向,放手不管了,一时间热闹之极。 “您只是感兴趣?”一头雾水的赵东阳有点无功不受禄的怪诞感觉。 “感兴趣。这个案件最终的结果会对现行司法的某些方面产生重要影响,而且我也正在学习和研究这方面的事情。” 老头儿的话赵东阳呵呵一笑,既然是你自己感兴趣,那和我没关系,他抓起笔稍加犹豫,还是在那份声明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好的,从现在起,我也成为你的辩护律师中的一员,我和朱律师交换过意见,希望再和你聊一聊事件的经过。” 赵东阳咂咂嘴,有点烦躁,可人家既然主动来帮你说话,总不能甩张冷脸,于是耐着性子把当时事件的经过又讲了一遍。 所描述的内容与讲给朱律师听的没什么区别。 但是一直安静倾听的卫旭却突然问道,“事发时,你确定和对方不认识?” “昂,从没见过。”赵东阳确定。 卫旭又问,“你描述你当时冲过去,看到同伴被不法侵害,在你的主观驱动上,第一时间是想要制止侵害,还是想要揍人?” 嗯? “有区别么?”赵东阳明显不高兴了,这是什么鸟问题,老子的脑袋瓜当时开锅了,哪管那么多? “有区别。”卫旭很肯定。 “卧槽,我不打他,我怎么制止?”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制止不法侵害,不得已而动手?” “这不是扯淡的笑话问题吗?抠字眼啊,啊?” 赵东阳扭头看向朱律师,这位老兄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介绍卫旭的话,然后就一直沉默着,眼下更是紧锁眉头在思考什么,根本没有回应赵东阳询问的眼神。 “请你不要误会,每个人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方式不同,甚至出发点也不同,我只是随意模拟了一下庭审时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切,哪个法官会问这样白痴的问题?” 赵东阳不屑一顾,严重怀疑这位不请自来、名声很大的卫老先生可能没什么真材实料,而是被吹嘘的过于厉害了。 “有关案情细节上的问题,都不是白痴。”卫旭强调。 “我说你们俩到底以谁为主?辩护律师要为我说话的,对吧?” “以卫老师为主?”朱律师终于开口。 “啊?!那不行,我是先委托你的。”赵东阳急了。 朱律师刚要解释,却被卫旭拦住了,“就以朱律师为主,我做个辅助,查缺补漏也是要的嘛。” 卧槽,还有这样死皮赖脸的? 赵东阳很后悔在委托变更声明书上签了字,但也不能当面反悔,人家大老远赶来,一片热心肠,辅助就辅助吧。 “这怎么能行?当然是以卫老师为主……”这次轮到朱律师急了。 “哎,都一样,以你为主也好啊,就这么定了。”卫旭很谦虚。 识相还是蛮识相的,赵东阳点点头,他并不知道,一周后庭审的现场,卫旭随便模拟出来的场景就真实再现了。 第六十三章 首战告捷,非常重要 庭审再听到这句话时,赵东阳差点站起来向问话的公诉方吐口水。 他不知道,这场庭审有多么轰动,影响力又有多么广泛,全国最著名的刑案律师卫旭到了景阳市,而且还亲自代理了当地的网红案件。 这被广泛视为,“但有不平,路途虽远,吾亦往之”的豪迈和侠义之情。 但最为关键的是,卫大律师还只是个打下手的,首席律师居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景阳本地人,朱同和律师。 庭审时间长达三个小时,控方、辩护方唇枪舌之战,几乎像拿着放大镜一样把案件发生经过的每个细节都连皮儿带瓤的翻了一遍。 此时的赵东阳才意识到之前与两位律师的谈话是多么重要。 全在细节。 三个小后,法官宣布休庭,择期再审。 一周后传来好消息,法庭因为事实依据不足将案件发回原检查机关重审。 又是一周,检方重新向法院提交对赵东阳的控诉材料,但罪名不再是聚众斗殴,而是变更为过失伤害。 重大胜利。 这对于朱律师来讲已经是重大胜利,他原来制定的目标就是过失伤害罪,但根据手里掌握的证据,这个难度很大,肯定要经过艰苦的拉锯战,成功与否也只在五五开。 他完全没想到会一步到位。 因为两个关键点,直接戳到了控方律师的要害,卫旭提点,朱同和发挥,配合堪称精妙。 两周后,法院开庭再审,又是经过三个小时的激烈辩论,最终法庭当庭宣判。 被告人赵东阳因在制止不法伤害过程中,采用暴力手段造成两人轻伤,一人重伤的严重的后果。 但鉴于在上述过程中,被告人处于明显劣势、精神状态高度紧张,在自身生命安全遭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客观上难以对后续的行为做出理性约束。 经过合议庭审议,法庭采信上述理由,被告人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但造成的客观后果已经超出了防卫限度,构成过失伤害罪,依据刑法及诉讼法有关条款,判处被告人赵东阳有期徒刑三年,缓期执行二年。 判三缓二,不算是实刑。 也就是说在缓刑期的两年内,赵东阳如果一直遵纪守法,没有犯错,缓刑之后的实刑大概率就没了。 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一向不苟言笑的朱律师都已紧紧的握起了双拳,而卫旭一直面带笑容,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虽然没有当庭抗诉,但原告肯定是不服的,会有二审,而且会附带民事赔偿。” 在这一点上,卫旭和朱律师的判断一致,但不管怎么说,这第一步的胜利,非常重要。 除了原告方,唯一对宣判结果不满意的是张娜,她觉得卫旭没有尽全力,但结果已经是这样了,至少赵东阳不用坐牢了。 坐不坐牢对赵东阳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从被拘在派出所开始,到第二次庭审结束,足足折腾了近两个月。 他已经极其厌烦这种折腾了。 这还不是关键,眼看时间即将进入九月,挣够三十万积分的目标已经基本没有实现可能,但该死的是,朱律师告诉他,要积极准备,准备二审胜诉。 现在的朱律师比赵东阳本人要积极的多,跟打了鸡血一样,时不时的就跑到看守所,在某些细节上跟赵东阳墨迹,执着的好像跟审讯没什么区别。 开什么玩笑,大律师卫旭给朱同和打下手,这是什么概念?很多人都在问朱同和何许人也? 最后被扒出来一些边角料,也足够一些自媒体的各种编排了。 朱同和居然和大律师卫旭毕业于同一所政法大学,是师兄弟关系,虽然相差了近二十年,但同宗同门的情谊总是有些神秘光环的。 总之,朱律师现在的知名度已经远远不再局限于景阳市了,全国都知道。 连带着朱律师所在的律所,名气也如同坐了火箭一样,扶摇直上,这比做什么广告,搞什么直播都来的快。 所以二审坚决不容有失。 赵东阳烦透了,但没办法,还得要重视二审,并要感谢人家在危难中出手相助。 而在威尔斯大酒店的那间总统套房里,张娜正缠着卫旭,用她的话说,没有彻底打赢官司,就退而求其次,替赵东阳讨回公道。 张娜收集了很多证据,包括李喜写的两张收条,还有从陈老六那里弄来的照片,其中一张很关键,是通缉犯张旺杰的近照。 赵东阳和陈老六都以为照片删除了,但其实没删彻底,张娜拿来手机在笔记本电脑上捣鼓了一会儿就全给恢复了。 卧槽,陈老六当时瞪圆了眼睛,给惊奇坏了。 套房里,张飞杨双手插着在裤兜里走来走去,而张娜则拿着笔记本电脑把她收集的证据一一呈现给卫旭,并滔滔不绝的讲述事情经过。 张飞杨也烦,可吵架又吵不过自家妹妹,原本办完事,借着明天离开景阳之前见见卫旭,感谢一番,结果被张娜截胡了。 “这些还远远不够,证据不但要充分,而且要形成闭环,所谓闭环,就是所有零星的证据在相互印证后都能共同指向一个犯罪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我赞同朱律师的意见,不要把这些事情跟之前的诉讼混在一起的原因。 “而且,就算掌握了充分证据,还要经过公安部门的立案侦察,还要提请检察院批捕等等一系列程序,可不是短短几天、几星期就能搞定的。” 看完这些证据,卫旭已经对整件事情了然于胸,但在张飞杨面前不便把事情说的过细,总之,以张娜的聪明应该能听得懂他的暗示。 “好的,谢谢卫叔叔,事情是可以继续的,就是要搜集更多的证据对吧?” 张娜关上了笔记本电脑,盘算着回去怎么跟陈老六交代事情。 “我说我的大妹啊,可以啦,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对吧?他路见不平,你和卫叔叔也帮了他忙,大家两清了,非要唧唧歪歪的扯个没完,有意思吗?” “有意思呀,我在做我喜欢的事,而且是正确的事,通过努力将坏人绳之以法是正义的对吧,卫叔叔?” “呵呵,意思是没错,但要量力而行,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呀,还是听你大哥的,该回家去看看了。” “对呀,老妹,我的话你听烦了,卫叔叔总是肺腑之言吧?” “不去,我还要继续体验生活。”张娜飞快的把她的电脑收到背包里,然后起身道,“感谢卫叔叔,替我向刘阿姨问好。” “走了。” “你站住!” 张飞杨忍无可忍,高声断喝,但一看见张娜扭头气势更盛的怒容,他立刻又软了,于是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就算走,现在给爸妈打个视频电话,半年没见了,你二哥也想你。” “现在没心情,晚些时候我自己打。” 张娜才不上当,跑到门口拉开门还不忘说一声,“一路顺风哈。” “没天理啊,我怎么会摊上这么个妹妹?” 在张飞杨的长叹声中,咣当一声门又开了,去而复返的张娜如同一股风一样的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给了大哥一个拥抱。 “差点忘了感谢你,我亲爱的大哥,好手段!” 言毕,张娜不待自家哥哥反应,又如一股风般的逃离而去。 第六十四章 赵东阳的女人,不简单 这两天,张旺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生意停了本来就心情糟糕,偏偏兄弟旺杰不听劝,非但没有把那个人留下来的尾巴处理干净,反而被几个伤者的家属搞的不胜其烦。 官司恐怕打不赢了,那个重伤号的家属天天来找小于东,找不到小于东就找他老板,他老板自然就是张旺杰。 家属声言,小于东如果不出来,或者他老板不露面,他们就到派出所把事情捅出去。 张旺来固然不怕威胁,把事情一推六二五,把人轰走,但长此以往,肯定会出问题。 偏偏张旺杰不知死活,非要在景阳待着,哪儿也不去,他有产业啊,虽然是一家上不了台面的野酒吧,但还能挣钱。 之前,张旺杰出事儿,酒吧一直是马仔小于东在打理,现在小于东跑路避风头了,没合适的人管,张旺杰自然不愿意离开。 但错就错在张旺杰把给三个干活人的补助分了一半给小于东,这种处理方式看似公平,不亏待每个弟兄,可实际上是最愚蠢的做法。 张旺来气的没辙,去找李喜商量。 卧槽,李喜住院了,说突发高血压。 你大爷个臭脚姥姥的,张旺来在李喜家门口差点憋出一口老血。 …… 莺歌巷三号楼,张娜刚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李巧珍已经起床了,正在梳洗打扮。 没办法,值夜班只能颠倒睡觉。 “你这些天都在忙啥呀,鬼鬼祟祟的,院里也不去了,院长还问你呢?” 李巧珍问,这一个多月来,她刚刚缓过劲儿,本想下班回来能找个人说说话,可是总也碰不到张娜。 “有亲戚从外地来,忙着接待。”张娜随口应道。 “什么大亲戚呀,忙这么久?你不知道,下夜班的时候,房子里就我一个人,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差不多了,明天就滚蛋了。”张娜伸了个懒腰,想起哥哥张飞杨那张像酸菜的脸,心里就暗自发笑。 “你背地里这么说亲戚,当心闪了舌头。” “没事,听见了,他也拿我没辙。”张娜从冰箱里取了一听可乐,舒舒服服的坐在了沙发上。 “你说,东阳的事情是不是就这么定了?”李巧珍问。 “不出意外,到了二审也是这么个结果。” “那,这么个判法,会不会留案底呀?” “当然了,只要刑事立案,只要不是冤案,肯定留案底,不过我觉得赵东阳不在乎这个。” “你咋知道他不在乎?有案底会影响以后做生意吧?” “小生意影象个啥呀,除非他做大了……不过做大了也没啥。” 张娜偷偷翻个白眼,心道,你到底是关心赵东阳啊,还是关心他的生意啊? “那按说都已经判了,东阳也应该出来了,怎么还关在看守所?” “我哪儿知道。”张娜故作不在意的摇摇头,“可能是这种案子要到终审以后,才能变更强制措施吧。” “哦,那什么时候终审呀?” “快了,可能个把月后。”张娜再次翻了个白眼,心道一审你也没到场啊,就那么点心理素质,真怕看见那几个鸟人么? “那……” “哎哎,我说别总聊不开心的事儿,我认为赵东阳吉人自有天象,绝对不会有问题。倒是院长问我啥?你咋跟她说的?” “她问你怎么不来上班,我说你生病了。” “切,老妖婆,喊我去上班,又不发我一分钱工资,本小姐是自由之身,高兴了就去两天,不高兴了,怎么念叨都没用。” 张娜是景阳市小动物救助站的志愿者,被分配到了城市流浪猫狗救治这一组,经常会到李巧珍所在的宠物医院去。 后来二人混熟了,成了好朋友,相约一起租间便宜的房子,就选在了城中村,离宠物医院不远也不近。 因为对接的需要,张娜经常到宠物医院去蹲点,会帮着医院的工作人员照顾受伤的猫猫狗狗。 时间长了,张娜俨然就成了不收取工资的候补工作人员,院长似乎也心安理得的使唤来使唤去,所以二人背地里都叫院长为老妖婆。 “那你就等着她诅咒你。” “嗯,我看她连个圈圈都画不圆,知道诅咒俩字怎么写吗?” “哈哈,老妖婆听了这话要气疯掉。” 叮咚,张娜的手机响,她连忙打开看,是陈老六发来的消息。 张娜立刻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穿好鞋,背上包就往外跑。 “什么情况?这么慌慌张张?” “小有急事,回来再聊。”张娜头也不回。 “你莫不是找男朋友了吧?” “切,我心目中的男子,他还远在天边。” “妖精。”李巧珍小声嘟囔一句,却不料门口啊的一声,张娜出啥事儿了? “对不起,刚要敲门,没吓着你吧?” 是永强的声音,李巧珍立刻砰的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没事没事,找巧珍?” “嗯,她这会儿方便吧?”永强问。 “方便,刚起来。你进去坐坐,我有事儿出去。” “哎,张娜等等我,说好一起去夜市,你别跑那么快。” 卫生间里传来李巧珍的喊声让张娜很不快,也让永强颇为尴尬。 “不去了,我有急事,你们聊。” 张娜就算不当面拆穿李巧珍的谎言,也不会有好话说出来,咚咚咚的就下楼了。 就算再不怎么敏感,永强也察觉出来气氛不对,至少是李巧珍的情绪不对,都没搭理他,于是连忙道,“巧珍既然不方便,我改日再来,没什么大事儿。” 东宝路建材市场的牛肉面馆门口,陈老六正站在一侧的角落里左顾右盼,终于盼来了张娜。 之所以把见面地点约到这里,陈老六是延续了赵东阳的习惯,只要是赵东阳认为好的,他也认为好,还能吃到香喷喷的牛肉面。 “陈大叔,里面坐,等久了吧?” “不久不久,下午在东岗那头收纸盒子,没留意到你的消息。” “不要紧,进去坐,想吃什么点什么。” “哎哎,不客气。” 二人坐下,陈老六自然是不客气的点了一大碗牛肉烩面,张娜则点了份牛肉粉丝汤。 “小张姑娘,有个新情况,因为吃不准,所以也没拍照片,不太好跟你汇报。” 陈老六完全把张娜当作了赵东阳的女人,跟张娜说话非常小心,也很奇迹般的管住了自己的眼睛,面对一个如花似玉充满青春气息的女孩,他居然能低头小声说话,不敢用眼睛瞎瞄。 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活了大半辈子的陈老六自从懂那种事儿起,跟任何女人说话,如果不用眼睛瞄来瞄去,他就不是陈老六。 但面对张娜,陈老六仿佛立地成佛了。 陈老六的表现固然和赵东阳有莫大干系,但张娜也让他折服,心服口服。 这个小丫头太聪明、太执着,很不简单,第一天找到他时,就把他吓了个半死,仿佛,他和赵东阳的事情,她什么都知道。 要说她不是赵东阳的女人,打死陈老六都不信。 “你说说看。” “今天我在悦来那个什么香酒吧门口,看见里面有人吵架,吵的特别凶,差点打起来,后来那几个吵架的男女被一帮痞子轰走了。” “我听不明白。”张娜费解。 “我陆陆续续听了几声,他们说找小于东要钱,赔医药费,不行就找小于东的大哥要,你知道小于东的大哥是谁?是张旺杰。” 第六十五章 世界很烂,但总有点温度 凡是有关张旺杰的消息都很敏感,尤其是有人追着张旺杰要医药费的事,就更让张娜高度警觉。 “这个小于东,你熟吗?”张娜问。 “我们这片儿混世界的小年轻不少,他算是有点能耐的,以前跟着张旺杰经常惹事儿闯祸,后来他们一起开了家酒吧,好像他还做了老板,张家老二反而混的很拉皮,像个鬼一样,都不敢见人。” 陈老六虽然实话实说,但毕竟对张旺杰又恨又怕,不仅声音像蚊子哼哼,还不断左右张望。 “嗯,这段时间,你有意无意的就在那个酒吧周围转悠,要是再看见来闹事要钱的,想办法拍张照片,但要注意保护自己,实在没条件,宁可不拍。” “好的,我懂得。”陈老六点头,暗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到底是赵东阳的女人,都心善。 “还有,李喜和张旺来的加工作坊这些天怎么样?” “没开了,不知道为啥?” “有多久了?” “可能有个七八天了,我上周去捡纸盒子,就看见大门锁着,于是我扒着门缝看了看,没车、没货,啥动静也没有,后来我又去了两次,也是这样。” “没关系,过两天再去看看,只要不影响你生意,没事儿就去看看。”这里面也有文章,张娜需要多叮嘱两句。 “好的,我记下了。” 牛肉烩面和粉丝汤先后上桌,张娜吃了几口觉得太咸就不吃了,付完饭钱后,又拿了五十块钱递给陈老六。 “这个……” “按赵东阳的规矩,一条五十块。” “我没拍上啥。” “拿着,就凭那条消息也值这个钱。” 张娜先行离开,陈老六迅速把钱收进衣兜,大口吃起面来,感觉格外的爽气和舒服。 …… 景阳市第一看守所,犯人放风时间,赵东阳找了片阴凉地坐下,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碧蓝的天空,感觉百无聊赖。 系统这两天像抽风一样,一连给了他两个福袋,一个绿色的,一个紫色的。 赵东阳赌气,暂时没有点击收取,蹲在大牢里没干活也能有福袋,系统安的什么心思? 再说了,拿了也没用,30万积分,似乎遥不可及,倘若如此,计划中回老家处理事情也将困难重重,没意思。 人一旦颓废,精神和意志就会懈怠到看什么都无聊的程度。 除了赌气外,赵东阳对系统产生了严重的警惕心理,虽然依靠系统选择了幸福人生,等同于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而且还开着挂。 但是,赵东阳认为系统模式下的幸福人生其实挺操蛋。 不真实,像个在各种规则限制下的提线木偶。 任何一个生活在社会中的人都会受规则的限制,或多或少,或繁或简,赵东阳不反对,他反对的是这种因诱惑而限制、又因限制产生新诱惑的螺旋式、递进式的引导。 引导的终极目的是什么?赵东阳暂时看不透。 陷阱?天堂还是地狱? 倘若因为系统约束的原因而被迫重新选择人生,赵东阳宁可到水镜寺的后山再跳一次。 “阳哥,舒服着呢?”有人凑到了身边。 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都是一个监舍的狱友,有一半挨过赵东阳的打。 “不舒服。”赵东阳都懒得睁开眼睛。 “爽一口就舒服了。” 有人递上了香烟,小心翼翼的递到赵东阳的嘴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屁快放。”赵东阳不得不睁开眼睛将香烟含嘴里,立刻有人把火奉上。 “听管教说,你过两天就出去了?” “要办啥事儿,直说。”赵东阳恶狠狠的吐出一口浓烟,再睁开眼睛,又得面对这污浊遍地、稀里哗啦的世界。 “就是帮我带封信,在朔北石塘镇,投到邮箱就好。” “那么远?” 赵东阳诧异,面前的家伙叫林小林,绰号吊毛,是监舍里蹲的时间最长的“老人”,至少比赵东阳早得多,小半年了,案子一直没判下来,在看守所就这么蹲着。 “还好吧,很久没有写过信了,我妈腿不好,挺想她的……” “小事情,一定投出去。” 赵东阳爽快的把对方递来的信揣兜里。 “东阳哥,还有我的。”一个小伙拿着卷起来的纸条塞给赵东阳,几乎是趴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是我爸电话号码,麻烦你到时候给他打个电话就好,就说我年底一定回家,其他的么……” 小伙子人很精神,叫夏小强,搞电话诈骗进来的,也没判,他只是个小马仔,如果老老实实,判不了太重。 但就是因为这家伙不老实,连拘留通知书都被退回来了,到现在还在通过派出所查他的详细住址和家庭状况呢,也是奇葩一个。 夏小强在监舍挨打的次数可不少,也是因为谎话连篇,似乎一天不说他几句,日子都过不下去,就连脾气好的赵管教都收拾了他好几顿,也不敢说这家伙能改掉几分。 所以,赵东阳拿着小纸条,手有些发烫,这特么号码真的假的? 要是真的,老子知情不报要倒霉,要是假的,那么能看得见的就是被夏小强耍一道,看不见的还不知道有什么龌龊事。 “你特么的……”赵东阳瞪起了眼睛。 “真的。”夏小强很认真,双目毫不畏惧的与赵东阳对视,眼眸清澈无比。 “好好,我懂,我就说你这孙子手机丢了,人缘挺好,干活儿不错,发了工资就买新手机。” “哎哎,还是东阳哥厉害,火眼金睛,懂我。” “那要是你老爸想要跟你说两句,咋整?” “他是哑巴,脾气大,一听我丢手机了,恨不得能把自己的手机给砸了。” “啊?这样也行?”赵东阳郁闷,身边一片哄笑声。 笑话而已,没人会把夏小强的话当回事儿。 “东阳哥,还有我的……” “还有我的……” “行行行,一个个来,卧槽,我特么就快干回跑腿小哥了。” 不知为什么,赵东阳的鼻子有点酸,尽管身边这帮家伙,包括他本人在内是垃圾中的垃圾,但很真实。 这个垃圾世界,虽然污浊遍地,好在还有点温度。 第六十六章 施主可要沐浴,洗却凡尘 案件二审,颓废的赵东阳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曙光。 法庭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关于上诉中提出的附加民事赔偿的申请,法院予以受理,并宣布择期开庭审理。 非常奇怪的是,检察院并未按照朱律师的推测提出抗诉,但无论怎么样,都不影响赵东阳离开看守所了。 永强、李巧珍等人原本计划到看守所去接赵东阳,但由于缓刑人员出来有很多程序要走,赵东阳直接被移交到了花岗派出所处理。 等所有手续办完,已经快中午了。 令赵东阳惊讶和感动的是,一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居然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他。 永强、袁老板、洪天、李巧珍、张娜,周雪儿,居然还有余大勇和另外俩徒弟。 “没瘦,好像还胖了。”永强很少见的幽默了一把。 “大家都等着你,我做东,就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为你接风洗尘。” “老余本来也要来,但临时走不开,他托我向你问好。” “……谢谢你,在里面一定很辛苦。“ “别说丧气话啊,什么在里面在外面的?东阳,把外套脱了,看姐给你买的这一身。” 周雪儿还真不是在吹牛,说话间便从手铃袋里取出了一套新买的深灰色休闲装.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姐了?” “现在不可以吗?” “哈哈……” 大家哄笑,还真的七手八脚的把赵东阳的外套给扒下来扔地上并狠狠的踩了几脚,然后换上了周雪儿新买的休闲装,整个人的面貌焕然一新。 传说中的习俗,图吉利,赵东阳也只得随大家。 在龙山小炒举行的接风宴,有了袁老板和周雪儿两个人在场,气氛自然被烘托的很热闹。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罕见醉酒的赵东阳喝多了,他被永强和余大勇抬着送回了自家店面,倒在沙发上便蒙头大睡。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赵东阳嚯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看着眼前店里熟悉的场景,感觉有点不真实,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里有个大和尚在跟他说禅语。 赵东阳不想听,也听不懂,翻来覆去的就想问大和尚,你收不收我,不收的话,老子还从你的后山跳下去。 大和尚笑呵呵问,“施主用过斋饭了没有?” “我不饿。” “既是如此,施主一定是想沐浴一番,洗却凡尘中的烦恼?” “洗澡先放一边,我就问你,收不收我当和尚?” “柴房的门上锁了,那懒和尚一定又偷偷下山去玩耍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呀?” “和尚我的意思是,没有斋饭吃,从现在起到明日此刻,恐怕都要饿着肚皮。” “我说过了,我不饿,我要当和尚。” “可是,院中的菩提树已经枯死多年了。” “我日你个大爷……” 赵东阳实在忍无可忍,举起拳头摁着大和尚就打,一通好揍。 大和尚头破血流,非但不还手,还抹着脸上的血迹道,“这副皮囊就是麻烦,尘杂浸染,污秽不堪,麻烦施主再帮帮忙。” 于是,赵东阳便再次挥拳满足了大和尚。 两个人打一阵,便又开始说着驴头不对马嘴的话,直到满脸血污的大和尚说,那个懒和尚回来了,大家有斋饭吃了。 赵东阳的脑袋便轰然如重锤击打,一佛升天,二佛出窍,昏暗的水镜寺瞬时间佛光普照。 卧槽,我又打了和尚了…… “东阳,你醒了。”耳边传来永强的声音,他一直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了赵东阳一夜。 “醒了,你没上楼睡觉啊?” “睡了一会儿,半夜不放心,就下来看看。” “嗯,喝多了,搞得大家不得安宁。”赵东阳用手使劲搓了搓面颊,整个立刻精神了许多。 “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话,我去买早饭。” 永强找遥控器打开了卷帘门,外面骄阳似火,才早上八点钟就已经热浪滚滚。 九月初,三伏天,正是一年当中最为炎热的时候。 店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工作台、接待区都被整理的井井有条,赵东阳蹲大牢的这段时间。难为永强了。 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一个电话就把赵东阳切切实实的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是朱律师,提前跟赵东阳沟通最后一场官司,也就是刑案中附带的民事赔偿,这也是最麻烦的一场官司,对方提出的赔偿总金额一百三十二万,要做好心理准备。 “疯了吧?”赵东阳吓了一跳。 “狮子大张口,很正常,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遵守法条的前提下据理力争,该赔的赔,不该赔的一分都不让。” “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没这么多钱赔,爱咋样咋样。” “不能说这种丧气话,从以往的经验看,对方要价往往都不切实际,法庭判下来的数额,基本都是对折再对折,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分析了一下一百三十二万的构成,那个重伤患者的抢救治疗费,还有精神损失费占大头,包括一些后期治疗和护理的费用,这几笔就干到了七十万,另外两个家伙的要价纯粹就是在起哄。” “嗯。”赵东阳深吸一口气,瞬时间就感觉一座大山轰然砸了下来,现在不是什么三十万积分的问题了,而是要命的问题。 “谢谢朱律师,你预计什么时候开庭?” “民事案比较啰嗦,但再怎么啰嗦,应该也会在三个月以内开庭,快的话两个月。” “好的,有空我找您详谈。” 挂了电话,赵东阳深吸一口气,一抬头看见了一位穿淡蓝色工装的老头抬腿进门了。 房东,供销社老主任,魏同化。 “哎呀,赵老板,回来了?”魏同化人老成精,一句回来了就说的非常得体。 赵东阳蹲大牢的事儿,小半个城中村都知道,网上更是沸沸扬扬,见面打招呼,言语越含糊,就越不容易得罪人。 “昂,回来了,坐坐,老主任。”赵东阳连忙让座。 “没啥事儿,不坐了,就是过来看看,顺便提个醒,下个季度的房租该交了。” 当! 就像一根木棍,结结实实的敲在赵东阳的额头上,贼响贼疼,还晕不了,眼前金星乱冒。 特么的,以后打架真要看黄历,前脚出了看守所,后脚就是一屁股债,还让不让人活了? 第七十二章 强词夺理,凶蛮 “看够了?”张娜跳下机车。 “没看够。”赵东阳呵呵一笑,却赶紧收敛眼神。 他暗暗吃惊,这么大的机车,寻常的女孩别说骑了,扶都扶不住,张娜却能极为娴熟的将其停好,不是力气问题,是技术。 “感觉怎么样?”张娜一脸得意。 “猴儿骑骆驼。” “你……会不会说话?”张娜气的跺脚。 “英姿飒爽,风中女侠。”赵东阳竖起大拇指,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算是互相在言语上占了便宜,打个平手。 “到哪儿吃饭?” “我忽然就不敢请你了,光这车子的身价恐怕就要在百万上下吧?” 赵东阳虽然没玩儿过高级货,可在上技校的时候着实当过一段过干瘾的发烧友,什么超跑啊、机车呀,都研究过那些炫酷的彩图。 单单这台纯进口的哈雷裸价就不下八十万,再加上各种手续,全办下来差不多百万上下了。 “请不请吃饭,跟这车有什么关系?” “要不还是小梅园街的牛肉面馆?”赵东阳调侃道。 “切,你也就这点能量?” “爱吃不吃。” “吃!牛肉粉丝汤。” “那就走着?” “你跟着我,去一趟莱蒙水榭山庄,我把车还了,你再带我回来。” “啊?感情这车不是你的呀?” “你买给我呀?”张娜一撇嘴。 “靠,凭什么我买给你?再说我也买不起呀。” “哈哈,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的。” 张娜重新带上头盔,走到机车前双手握把,身体下沉,双腿发力,整个身体的重心将机车向外一顶,咔哒一声脚撑被打开的同时,她已经灵活的跳上了座椅,脚尖点地,如同蜻蜓点水,同时拧动了手把上的离合。 机车缓缓开动,非常平稳。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虽然看上去有些吃力,但赵东阳自问就算是自己会骑这种大号机车,他也要练练才能如此自如。 莱蒙水榭山庄就在花岗西北向,是景阳市最高档的别墅区,距离城中村很近,十来公里就到了。 “等我呀,分分钟。”到了山庄门口,张娜扭头跟赵东阳打了声招呼,直接就骑进了看管森严的大门。 赵东阳抬抬手,把车停在大门一侧等着。 虽然不是分分钟,但也是非常快,赵东阳的一根香烟还没抽完,张娜就出来了,又恢复了牛仔裤、白T恤的普通打扮,就像是变戏法一样。 “你家住这里?”赵东阳奇怪。 “昂,牛不牛?”张娜把头一扬,十分高傲的样子。 “那是老有钱了。”赵东阳扔了烟头,以十分夸张的口吻问道,“去吃牛肉粉丝汤是不是体验生活?” “你话多,都说对了。” 张娜毫不客气的拿了挂在车把上的头盔,然后很娴熟的坐在了后座上,并搂住了赵东阳的腰喊道,“开动。” 那种火炭般的感觉又来了,可面对自来熟的张娜,赵东阳又无可奈何,只能努力稳定心性,多做深呼吸,但一路骑回去可谓惊心动魄。 还是在那间牛肉面馆的老座位,赵东阳正襟危坐,就像幼儿园排排坐、吃果果的小朋友一样,耐心的等待着所有疑惑的答案。 “这么严肃的看着我干嘛?” “为啥要跟踪人家的货车?” “完善证据链呀,你可能比我更想知道李喜的下家是谁吧?” “但这种危险的事,你以后不要干。” “这么危险的事儿,难道你让陈老六干?” 张娜的反问把赵东阳噎得说不出话来,但又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好像没毛病,赵东阳当然不会让陈老六去干这种事。 但是陈老六不干,除了赵东阳自己也没人干,用繁忙和分身乏术来解释,好像过于牵强了。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懈怠,可我必须要赶紧挣钱交房租,挣钱糊住我和永强的两张嘴,必须给客人有所交代,所以……是有点懈怠哈。” “岂止懈怠,你有没有想过,你挣的那点钱够不够赔官司的?孰轻孰重,你是大男人,应该比我一个弱女子更能分得清吧?” “接受批评,完全接受。我也正琢磨着怎样把那三个家伙后面的人揪出来,反正说不清道不白的,我感觉他们和李喜是有联系的。” “嗯,你总算还没晕头。” 说着话,张娜打开手机,点开图片库,然后递给赵东阳看,“这是我下午刚拍的,红色货车车牌尾号7386的,一直在负责李喜和张旺来两家加工作坊的运输。” “车上装的是家用厨房烤箱,一个杂牌小工厂的货,贴牌成一线品牌,外包装、防伪标识、激光喷码一应俱全,售价翻两倍都不止,他们很谨慎,只在三四线小城或者是县城销售,经销商是个老狐狸。” “你刚才说在普宁,有没有查到是谁?” “没有。”张娜摇摇头,“货物拉到普宁开发区后就没有卸货,那里有很多物流仓库,如果不是里面的工作人员,很难知道这些货被码在什么地方,会在哪里中转,又会发向哪里。除非,干脆熬夜守在那儿,可我一个弱女子怎好……” “好,好,理解,理解。我去,下回我去,但是,你千万要答应我下回不能再干这种冒险的事儿了。” “不冒险呀,我觉得挺刺激。” “好意心领了,以后这些事儿,你不要再掺合,真的真的,我没有嫌弃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自己的事儿,本来就应该是我自己干,没必要把你扯进来……” “我乐意呀。” “可我不乐意。” “你不乐意关我什么事儿?” “卧槽……”赵东阳差点把含在嘴里的一口面给喷出来,调整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我一直是讲道理的,凡是能说服我的,就是有道理,反之,就算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都不是道理。” 强词夺理!凶蛮! 赵东阳无言以对,只好在心里咒骂,低头对付面条。 回去的路上,赵东阳忍不住问,“我说你家住那么高档的别墅,你为什么偏要自己跑到拉屎都要排队的城中村?” “爱好呀,你都说了,体验生活。” 赵东阳选择闭嘴,然后又像是骑着毛驴过火焰山,一路煎熬的把后面的宝贝送回家。 第八十三章 只身赴约,没得选 张旺来出门骑上电瓶车直奔悦来留香酒吧而去,一路上至少看见了两拨摩托车队在到处晃悠,让他愈发感到了事情的诡异和蹊跷。 果然,酒吧里就剩下了几个服务生,其他跟张旺杰一块儿玩儿的那些小兄弟跑的一个不剩。 “牛欢呢?金鹏呢?人都去哪儿了?”张旺来揪住一个服务生问。 “不知道啊,刚才还玩儿的好好的,金鹏哥接了个电话,大家就呼啦一下,一起走了。” “有听见他们去哪儿了吗?” 服务生摇头,今天张旺来的眼神有点吓人,他不敢胡乱说话。 “特马勒戈壁的……”张旺来气的实在没办法,只能掏出手机再打电话。 已经是晚上八点十分,贾家兄妹招来的车队已经找到了三个电器修理铺,李喜家电维修和永阳电器维修服务部,两家都关门了。 李喜家暂被自动忽略。 而永阳电器却是被官家给封掉的,封条还在上面。 贾旭超在卷帘门中间靠下的位置看到了被撕掉一半的告示,而另一半是贾悦儿用手机电筒照着,在一旁的砖缝边捡到的,已经被雨水泡烂了。 小心翼翼的打开,依稀能分辨上面的字迹,大意是暂停营业的原因,有任何事情拨打落款的手机号。 贾旭超二话不说就照着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喂,请问哪位……”是永强接的电话,告示上留的是店里的业务电话号码。 “你是永阳电器的老板?姓赵?” “不是,我姓廖,姓赵的是我合伙人,你是谁?” “我找姓赵的,让他听电话话。” “他没跟我在一起,刚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请问什么事情?” “你没唬我吧?”贾旭超一头恼火,怎么会这么巧?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的永强也很警惕,十五分钟前,赵东阳接了一个电话后脸色非常难看,立刻急匆匆的骑车离开,临走前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在余老板这里也不错,以后好好干。” 永强甚至都没来得及问明白,赵东阳便一拧车把,嗖的一下冲出了厂区,大晚上的,骑的相当快。 平日里,尽管永强看上去很木讷,但话少并不代表人傻,他只是不愿意说,其实照样很敏感,尤其近几日来是多事之秋,赵东阳如此反常的表现,他怎能无动于衷? 于是,永强只是愣了一会儿便跳上了自己的电瓶车追了出去。 但是绕了好一大圈,也没看到赵东阳的影子,于是停车给赵东阳发了个消息,“有什么事情别冲动,我还等着咱们的店重新开张呢。” 这个时候,正想着是不是回城中村看看的永强接到了贾旭超的电话,于是就更紧张了。 “我是谁不重要,你还有没有姓赵的其他联系方式?”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不好乱提供什么。” “我姓贾,你既然是永阳的老板之一,认不认识一个叫张娜的人?她是我朋友。” “认识。”永强很意外,事情怎么会一下子又扯到张娜那边去了? “你听好了,事关人命,张娜失联了,我找姓赵的就是要向他了解最近的情况,尤其是昨天和今天是不是跟张娜在一起?” “失联了?”永强一下子就懵了,对方语气急躁,语义尤其不善,难道赵东阳的突然离开和这件事有关? 联想到张娜对赵东阳的事情很上心,还曾找他问过很多关于店铺和李喜之间矛盾的问题,甚至连陈老六也成了她了解事情的对象,当时是为了打官司,可突然间出了这么件事情,永强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喂喂,你在听我说吗?” “在听,张娜也是我朋友,她是怎么失联的?”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打了一天的电话都关机,你说是怎么失联的?不要磨蹭,时间紧张,是朋友的话你就应该帮忙想办法,姓赵的到底有没有跟张娜在一起?” “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开发区的工厂干活,店里暂时没营业了,也没见过张娜……对了,四天前,我们在店门口看见张娜骑了个电动车好像在搬家。” “四天前?”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我们店被市监局给封了,在门口刚好见到张娜路过,于是就打了个招呼,后来我们也是好几天没见过了。” “你最好没骗我,赶紧把姓赵的电话给我。” 永强被呛的很生气,但想想事情紧急,还是把赵东阳的电话给了对方。 已经是八点四十了,贾旭超连续不停的拨打赵东阳的电话,虽然每次都能拨通,但就是无人接听。 “怎么办?”一旁的贾悦儿已经急的没了主意。 “我咋知道怎么办?麻痹的,刚才那孙子是不是给我了个假号码?”贾旭超更是气急败坏。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赵东阳只身赴约,手机早就调成静音了。 就像张娜想的那样,张旺杰只需要一个电话,赵东阳就会冒着傻气儿乖乖的跑过来。 傻吗?在张娜心中当然不傻。 她此刻比谁都渴望见到赵东阳,心目中的男人虽然远在天边,可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就会及时的出现在面前。 同时,张娜又希望赵东阳不要真的犯傻,张旺杰是亡命之徒,敢叫赵东阳过来,那一定是设好了陷阱。 张旺来行事还算有分寸,可张旺杰就不一样了,一念之间就可能会要人命,从他们兄弟俩来简单的处事方式就能判断。 赵东阳毫不犹豫的赴约,只为了证明一件事情,张旺杰电话里说的那女的,究竟是被扣住了,还是一场骗局。 对方能够清楚的把赵东阳与陈老六在速信里的对话说出来,就证明陈老六一定是栽了,可还捎带上了一个女的,八成是张娜。 看似不经意的捎带,对方要挟的味道很浓,去还是不去,赵东阳根本就没得选。 黄阳场,介于城中村花岗和东平镇开发区中间,是景阳市东南城乡结合部最荒凉的一处野地,没有几户人家,成片的小山丘只有一条公路穿过。 之所以叫黄阳场,是因为这里曾经有过一座国有农场,现如今早就荒废了。 张旺杰选择这里,当然是为了送赵东阳上路。 第八十四章 只会拿女人说事儿的,是孬种 在李喜和张旺来眼里认为不值当的事情,往往在张旺杰看来是理所当然。 自从赵东阳出现在张旺杰的视线里时,他就认为这个人不该存在,最直接的办法是暴打一顿,然后撵出城中村。 什么玩意儿,也特么敢舔着脸跑来抢张李两家的饭碗? 可是无奈,无论是老狐狸李喜,还是自家兄长都不同意张旺杰如此简单粗暴的做法,用点小手段把人折腾的呆不下去,问题也就自然而然的解决了,何必打打杀杀? 况且,张旺杰背着案子在身,一个不留神就给弄进去了,划不来。 可是随着与赵东阳不断交锋,李喜和张家兄弟发现此人是个犟种,不好对付,于是一些后续手段就缓了下来。 本以为就这样安稳几天,日后再算账。 可没想到赵东阳居然一直在找人盯梢黑他们,这还能忍?就算李喜和兄长还想抱着老观念忍下去,张旺杰也不可能再忍。 这次不是打一顿赶走那么简单了,上路吧白痴! 此时张旺杰的心态是扭曲的,源于赵东阳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他,这等于是挑了他的逆鳞,其二,因为这些破烂事,兄长老是催着他到外面去躲一躲,既然要躲,索性就躲痛快点。 赵东阳不好对付,两次冲突,其身手张旺杰也心里有数,但你再如何能打,不过就是一枪的事情。 稍有点麻烦的是,需要验明正身。 身边的小弟倒是有那么两三个见过赵东阳,但都是匆匆一瞥,或者躲在暗处见了个侧脸,印象有多深恐怕真谈不上,大晚上的是个小难题,这要考验张旺杰的枪法。 在张旺杰身边摆着两支枪,一把钢珠枪,一把破烂的猎枪。 钢珠枪是高价找人弄的,比较可靠,近距离也能杀人,那把破猎枪是在一个兄弟那儿拿的,拿回来就试过两回,一次打响了,一次卡壳了,可靠性差。 稍加考虑,张旺杰还是决定首选钢珠枪。 他就躲在一块岩石的后面,距离马路不足十五米远。 几个小弟把摩托车停在了路边,开着大灯,等着赵东阳。 一辆电动车由远而近驶来,车速非常快,嗖的一下就过去了,车手戴着头盔,对停在路边的摩托车视而不见,别说停下来,连减速都没有。 电动车沿着道路一路蜿蜒而去,直到看不见后面的红色尾灯。 张旺杰却没由来的眼睛一跳,感觉车手的体态与赵东阳很相似,只是天色太黑,对方又戴着头盔不好确认。 按说也快到了约定时间,此人不是赵东阳?那赵东阳在哪儿? 张旺杰被自己的两连问弄的心浮气躁,感觉自己愤怒之下弄出的这个计划有点小漏洞,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正在疑神疑鬼的时候,又有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驶来,速度并不快,看见路边停着的几辆摩托车,还有影影绰绰站着的人,两名骑手立刻加快了车速远去。 张旺杰明显沉不住气了,掏出手机拨打了赵东阳的号码。 “孙子,你是不是不敢来了?” “你急个屁呀,洗干净了乖乖的等着老子。” “草泥马的,你现在横,到时候见了你的小女人,老子看你怎么哭?” “只会拿女人说事儿的孬种,也敢跟老子叫板,你配吗?” “我去尼玛的……” 张旺杰气的直哆嗦,然而那边的赵东阳已经挂了电话。 “都精神点,那傻逼说话就到。” 眼看着小弟们点燃了香烟,开始吹牛打屁,张旺杰一脑袋的火都撒到了小弟身上。 陆续有几辆小轿车过去,不久后又有一辆摩托车缓缓而来,所有小弟都打起了精神,这个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就连岩石后面的张旺杰也端起了枪,试图把对方尽早的套入准星里。 只要这个人停车下来,张旺杰就随时准备开枪。 可惜,这个摩托车手一看眼前的阵仗,也立刻加大了油门远去。 又是虚惊一场! 我日你个吗的,张旺杰气的想破口大骂,却忽然听闻身后有响动,他不自觉的汗毛就竖了起来,猛然扭头,一个硕大的拳头迎面砸来。 嘭! 只一拳,张旺杰便被砸挺了,从后面荒坡上摸过来的赵东阳一身煞气,一把夺过了钢珠枪,紧接着又对着张旺杰的脸再补一拳。 听到动静的小弟纷纷看过来,赵东阳从岩石后面抢步而出,抡圆了钢珠枪,一枪托一个,几个喘息的功夫,六个小弟全被砸翻在地。 “叫啥?” 赵东阳撕扯着一名小弟的头发问,他清楚自己下手的轻重,这名小弟能保持清醒,自然是他手下留情了。 “……你特么是谁?你……” “你是张旺杰的人?” “你是赵东阳?” “那错不了了。”赵东阳说完,给这位清醒的小弟也补了一拳。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赵东阳推了摩托车到岩石旁边,把昏过去的张旺杰给拖了出来,随手扯了几名小弟的衣服,将张旺杰的手脚捆牢了,然后又脱小弟的裤子,将张旺杰牢牢的绑在车后座上。 试了试结实程度,赵东阳发动摩托,直奔城中村。 眼看着已经过了晚上九点钟,还是没能打通赵东阳的电话,贾旭超也不再抱什么幻想了,他使劲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拨打了张飞杨的电话。 “喂,飞扬哥。” “啊呦,小超啊,这么晚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有件很麻烦的事儿……张娜她,她失联了。” “你说什么?” 贾旭超一个激灵,听见话筒那头哗啦一声,好像是什么玻璃、瓷器之类的东西给摔碎了。 “张娜的电话从下午就打不通了,我们一直在拨打,电话始终是关机,所以我们第一时间赶到了她租住的地方,室友说她搬走了……” “特么的,下午的事情,你现在才告诉我?”电话那头的张飞杨勃然大怒,“手机打不通,不会定位啊?你是干什么吃的?” 贾旭超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只能忍着张飞杨劈头盖脸的痛骂,心里却委屈的不得了,从傍晚忙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城中村已经快翻个底掉了,再者说,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妹妹,你都没办法定她的位,我哪有那个能力? “你报案了没有?”张飞杨又问。 “没有,还没来得及,我只是……” “特么的,一头猪啊。”张飞杨气疯了,“我给刘朝辉打电话,其他的事儿等会儿再说。” 张飞杨急匆匆挂了电话,又找出景阳市公安局政委刘朝辉的号码拨打过去。 “喂,刘政委好,大晚上给你添麻烦了。” “哎呦,张大公子,我就说嘛,怎么大晚上的耳朵根子发热……” “我妹妹失联了,麻烦你帮忙查一下。“ “什么?”刘朝晖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儿?在景阳么?” “今天下午就联系不上了,在景阳,你看能不能上手段给她的电话号码定下位?” “好好好,没问题,你把号码报一下,我马上安排。” 没想到张飞杨一口气报了三个号码,没办法,妹妹为了躲避她二哥出其不意的出现,小半年内换了三个电话号码。 “最后一个号码应该是最近才使用的。” “好的,我明白,报案了没有?” “没有,我也是刚得到消息。” “事情交给我,特事特办。你不要着急,哎哎,带问张老好。” 挂了电话,刘朝辉一抹额头上的冷汗,掏出另一部手机立刻拨打出去。 第八十五章 这个时候,谁也别走了 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城中村内街头小巷的人流渐渐稀少,奇怪的是那些摩托车队居然还未散去,不知道在游来荡去的干什么。 贾旭超有苦说不出,他还在等着张飞杨的电话。 张飞杨不来电话,他当然不敢把人散了,万一有个什么紧急要办的事情,他把人散了,再召集就难了。 “哥,飞扬哥是不是忘了给你电话呀?” “不能,也许他这会儿正在忙,这个事儿如果他都束手无策,那就糟糕了。” “你是说……” “还用说么?如果张旭扬来了,你看他怎么折腾吧。” 贾旭超唉声叹气,贾悦儿也愁眉不展,担心好友的同时,也对其兄长做出的假设深感担忧。 此时,几乎没人在意到,一辆嘉陵摩托车以不紧不慢的速度由南向北纵贯城中村的五品街,拐向西北。 猫儿巷的李家小院内,李庆向李喜汇报完诸多繁杂事情后,顺带辞行,并托付一下妻儿老小。 这是李喜的安排,必须走,没得商量。 等事情过去后再回来,只要张家兄弟没闹出人命,最多也就是个把月的事情,权当旅游了,大男人无须瞻前顾后,唧唧歪歪。 这是李喜的原话。 但李庆不敢苟同,张家兄弟就算不闹出人命,事情也没那么简单会平息,听说张家老二带人出去了,应该是去找赵东阳了。 以张旺杰的性格,这次恐怕要分生死。 所以,这趟出去,何时回来还真是个未知数。 骤然要离家的李庆感觉有点惶恐和凄凉。 “放心吧,有我有一口吃的,还能难为弟妹和娃娃?谁敢乱来,他大伯也不答应,是不是?” 李庆只得点头。 打发走了李庆,李喜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分了点,仔细回顾了一下事情的整个过程,不能算滴水不漏,但该抹的也都抹干净了。 他认为只要李庆远走高飞了,他李喜的问题就不大,所有事情都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就算有些照片在赵东阳手里,也不能说明什么,何况张家兄弟发疯了,赵东阳自己泥菩萨过河,能不能活过这几天都两说。 但过分的谨慎和猜疑,在非常状态下往往会向另一个极端快速转变,目前的李喜有点盲目自信。 他对张家兄弟的判断,只对了一半。 张旺杰是疯癫了,但张旺来没有。 兜了好大一圈都没找回自己兄弟的张旺来反而慢慢冷静下来,关键是张娜的话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老子凭什么要接李喜的屎盆子? 回到院子,刘大夫告诉张旺来,陈老六伤的太重,他的能力只能暂时稳住伤情,必须尽快送医院,否则连命都保不住。 张旺来坐腊了,送也不是,不送更不是,这个难题全都是李喜那个王八蛋给硬栽的,老子现在就把人再给他送回去! 这种腌臜事,张旺来是做的出来的,主意拿定,他立刻找来本家侄子,吩咐道,“去弄辆车,把陈老六还给李喜。” 本家侄子听懵了,张旺来却不再理会,而是大步流星的走向关着张娜的柴房。 殊不知,刘大夫的话也只能听个三七开,陈老六固然伤的很重,但刘大夫还是有办法暂时保住其性命,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和对张家人的极度不信任,他有意夸大了严重程度。 随着咣的一声巨响,张李两家患得患失的诡异氛围被彻底打破。 一辆摩托车直接撞开了张家大院的铁皮门,连门框都给撞废了。 摩托车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也失控翻倒在张家院子里。 大晚上的,骤然发生的事故把张家上上下下惊了个遍,呼啦一下子跑出来十几口子。 眼看着一个一米八上下的大高个从地上爬了起来,扭扭腰,活动了一下臂膀,旁若无人的从翻倒的摩托车一侧拾起了一杆枪。 此人单臂端着枪环视院中之人,然后缓缓摘下了头盔。 正要张嘴喝骂的张旺来,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他吃惊的不止是见到了赵东阳,还有被摩托车压着半个身子的人,这人明显是被捆绑在车后座上,此刻正痛苦的呼嚎,好像腿被压断了。 那是他的兄弟张旺杰! “赵东阳!你想干什么?” 终于反应过来的张旺来在惊骇中大怒。挥手指挥院中发愣的工人、本家亲戚把赵东阳给团团围住,有人还偷偷的堵上了大门。 “陈老六在哪儿?还有那个女的在哪儿?”赵东阳问。 仇家见面,无需啰嗦什么废话。 “放开他,否则休想跟老子谈其他的。”张旺来说着话,努努嘴,暗示一旁的本家兄弟赶快抢人。 嘭! 一声枪响,随之而来的就是张旺杰凄厉的惨叫,赵东阳可不是被谁能随意拿捏的主儿,一枪轰在了张旺杰的大腿上。 尽管是钢珠枪,如此近的距离打中要害也是能要人命的。 张旺杰疼的在地上大喊大叫,并言语不清的胡乱咒骂着,可无奈的是被那些衣服搓成的布条捆扎的太紧,他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赵东阳却突然转身就是一脚侧踹,一名在他身后跃跃欲试的工人被一脚踹了个跟头,而一个想动的家伙直接被赵东阳用枪顶在了脑袋上,吓得此人面色煞白,腿肚子发软,被赵东阳一拳就给打翻了。 “我不喜欢啰嗦,把陈老六和那个女的交出来。” “卧槽泥马……” 嘭! 又是一枪,这枪打完,赵东阳干脆把枪口顶在了张旺杰的太阳穴上,“我话不说第三遍。” 张旺来虽然为人流氓,也二杆子,但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他充其量也就是混迹在城中村的小流氓头子,面对真刀真枪干起来的赵东阳,他连提鞋都不配。 只能让人把重伤的陈老六用床板抬了出来。 还有张娜,张旺来刚才邪念一闪还想拿人家作人质要挟一番,再一看自己惨不忍睹的弟弟,这个念头立刻就熄了。 张旺杰敢下手,而且还带去了一堆人去,结果怎么样? 张旺来陡然崩溃,认栽了。 骤然见到赵东阳的张娜喜极而泣,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是否还会有和赵东阳再见面的场景,没想到是她觉得最不切合实际的那一个。 “人你带走,我兄弟留下。”张旺来哑声道。 可是,谁也走不了了,一队黑衣制服、全副武装的人员冲进了张家院子。 “都不许动,放下武器!”领头的大喝,他手里端的可是制式真家伙。 第八十六章 是福是祸,全凭天意 这队武装人员从着装上看不到任何标识,但训练有素,一冲进来就控制了手持武器的所有人员,包括赵东阳在内。 赵东阳原本还想反抗,但看到张娜使劲的冲他摇头,不知为什么,那种不管不顾的暴躁情绪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一个愣神便被人扑倒,然后给摁在了地上。 景阳防暴。 一名战士弯腰时露出了防弹背心的标识,赵东阳苦笑,放弃了逃跑的最后念想。 其实,在冲进张家大院之前,另一队防暴警察已经把李喜家筛过一遍了。 速度之所以如此之快,就是因为逮住了刚刚离开城中村的李庆。 手机精准定位,李庆瞒着李喜保留了张娜的手机,就是想以后可以随时拿李喜一把,没想到却成了把自己栽进去的祸害。 “找到了,找到了。”很快,贾旭超就得到了消息,一块大石头落地,飞速的拨打张飞杨的电话。 “嗯,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张飞杨打了个哈欠。 “我和悦儿想现在看一下娜娜。” “暂没必要。”张飞杨兴致明显不高,说完就挂了电话。 贾旭超一头雾水,心里满是失落,但很快悚然一惊,找到张娜并确认安全了,张飞杨居然不高兴? 只有一个解释,张旭扬知道了这件事。 而且这家伙很可能已经在来景阳的路上了。 卧槽,贾旭超飞快的给几个兄弟打电话,言语上着实感谢了一番,让各回各家,日后请客吃饭。 然后,贾旭超拉着妹妹就往家赶。 “到底怎么回事儿呀?娜娜找到了,你怎么跟中邪了一样?” 贾悦儿自然不明白自家老哥已经如火烧屁股一般。 “张旭扬要来了,我得找个由头,明天出去,到云南见见老同学之类的,总之要快。” “张旭扬又不是老虎,你就那么怕他?” “他要是老虎就好了,老子反而不怕了。” 贾旭超追张娜的事情还是在半年之前的京城,当时被张旭扬知道了,他便‘深情’的找贾旭超谈过一次话,从那以后,贾旭超见到张旭扬就像见到了鬼一样。 这种事情贾悦儿自然不知道,只知道哥哥从京城回来后虽然对张娜依旧念念不忘,可很少在嘴边提及了。 就算再度见到张娜,贾旭超也是彬彬有礼,没有之前那么狂热了。 赵东阳在不知名的小黑屋被关了两天,之后被移交到南凌区公安分局羁押,这算是二进宫了,对于缓刑期的赵东阳来说可谓是泼天的祸事。 不过,他也看开了,虽然垃圾系统还没有宣判他第三次严重违规,但大概率是逃离不了的,寄希望于系统这种东西,恐怕比相信母猪能上树还不靠谱。 赵东阳决定找机会逃离,回一趟老家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掉,然后去水镜寺找老和尚,是福是祸,全凭天意。 李喜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栽在本家弟弟手上,把自己完全摘干净固然很美好,但有些事情如果不亲自去做,美好很可能就是个假象。 被关了一天的李喜,一夜之间黑发变白发,接下来将面对的生活,他想都不敢想。 当然,还有不幸中的万幸,张家兄弟终究没能闹出人命来,听说陈老六被送进了医院保住了命,可能会落个终身残疾。 垃圾人都有傻福,李喜却对自己的后半生不抱任何希望。 但总要活下去,虽然有些自诩为智者的家伙总给人灌鸡汤,让人们不要盲目攀比,但现在的李喜如果不攀比,恐怕真活不下去。 对比张家兄弟,自己似乎要好很多,张旺杰作为在逃重犯被抓,那一定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张旺来更麻烦,从他家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恐怕真会把牢底坐穿,什么激光喷码那都是小意思,地窖里居然还藏着两块伪钞的模板。 卧槽,张家威武,牛皮泼拉斯! 尽管这些事情是李喜后来才知道的,但无疑给他继续活着照亮了阳关大道。 贾旭超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就在他上飞机前的二十分钟,接到了张旭扬的电话,“我在松岭别院,就差你了。” 就这么一句话,贾旭超也不敢真的去上那架航班了,乖乖退票,打车去松岭别院。 就差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贾旭超已经在云南的某机场落地了,人在外地就另当别论,你莫莫的。 松岭别院是景阳市一处高端休闲会所,坐落在景阳市北的翠微山中,高端却不奢华,甚至低调的毫无名气,至少绝大部分景阳市的普通市民不知道松岭别院是个什么所在。 确切的说,张旭扬是第二次来景阳,第一次还是在三年前看望一位老战友的家人,这次若不是妹妹出事,他是绝不会来的。 伤心地。 张旭扬当然也不太清楚松岭别院,是景阳的本地朋友帮着安排的,在这种事情上他一向马马虎虎,客随主变。 此次小聚会,或者说小范围见面,他只邀请了几个人,贾旭超有幸在列,但对贾旭超本人来说很不幸。 其他几个人,贾旭超很陌生,一个都没见过,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些有来头的公子哥, 一共五位客人,一个个生得面孔硬朗,身上的肌肉绷的像铁块一样。 贾旭超猜测这些家伙应该都是行伍中人,虽然没穿制服,但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人。 贾旭超进门,就算人到齐了,张旭扬行事相当霸道,大家见面就是一人一盅绿茶,其他什么也没有。 “大老远的把你喊来,就想听最真实的经过,几位都是我的哥们、战友,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遗漏,也不要顾及。” 贾旭超有点懵,但既然张旭扬这样要求,他便清了清嗓子,把发现张娜失联开始,一直到在城中村得到张娜被成功解救的消息后才回家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的口才本身就不错,娓娓道来,让人听着也顺耳,但可怕的是听众,整个过程没人吭声,每个人都在一本正经的竖着耳朵听,关键是大家聆听时瞪着他的眼睛都是一个样子,让贾旭超心里发毛。 这都是些什么人? 无奈贾旭超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少,直到讲完后口干舌燥,他发现张旭扬的眼神是有些失望的。 “也做了不少,难为你了。” 在诡异的氛围中,贾旭超忽然听到了张旭扬的这句话,如蒙大赦。 第八十八章 无聊中,也有乐子 记不得被提审了多少次,赵东阳又被转进了景阳市第一看守所羁押,算是暂时消停下来。 时隔不到一个月,故地重游,还真的是人生无常。 让赵东阳惊讶的是,在监舍里看到了两名老狱友,一个是在等待二审的毁林犯老戴,他成了之前老狱友后唯一的钉子户。 另一个人差点没把赵东阳的鼻子气歪,居然是夏小强。 夏小强的吃惊程度明显更甚于赵东阳,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都合不拢。 但是没办法,被鬼使神差的又分到了同一个监舍,假装不认识是不可能的,做贼心虚的夏小强的反应极快,立刻扑上去抱住赵东阳的腿哭泣道,“大哥,真的是你呀,我以为看错了?你一定又是被人冤枉了,呜呜……” 你大爷个泼皮破落户! 赵东阳刚想伸脚踢开对方,却发现老戴看他的眼神异样,这才注意到一帮犯人已经站起身,从墙壁两侧缓缓向他靠近。 领头的是一名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一双环眼,面相凶恶,一看就是个地痞无赖。 又要来一遍? 赵东阳很烦,也未在意夏小强的险恶用意,伸脚将之踢开,对着黑脸汉子就是一记冲天炮。 一拳就把这个体壮如牛的家伙给打了个趔趄,赵东阳再补一脚,黑脸汉子终于扛不住,嗷的嚎了一嗓子跪坐在地。 先下手为强,一拳一脚收拾了最难搞的家伙,其他人至少被吓退一半。 在黑脸汉子的怒骂和怂恿下,还是有胆大的家伙上手,被赵东阳轻松的一一放倒。 可能赵东阳自己都意识不到,他的拳脚不但快的不可思议,而且势大力沉,就算再如何控制力道,一拳下去也足够一个成年男子喝一壶的,倘若稍稍加力,就有可能让人骨断筋折。 所以,一群人打他一个,照样被赵东阳轻松的收拾。 系统福袋的效果一直存在。 接下来的流程,赵东阳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被管教拎出去,训诫、关单人仓,两天以后放回来,他又成了号子里的老大。 这回夏小强躲不掉了,蹲在赵东阳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他的“惨痛”经历,滇南的朋友不是东西,把他和同伴骗过去后,搜刮掉了身上所有钱财,还抢了手机,要把他们卖到边境那边。 夏小强寻了个机会逃出来,九死一生,如何如何,巴拉巴拉。 赵东阳一个字儿都不信,厉声问道,“老子让你先去看林小林,你特么把路费吃到狗肚子里啦?” “没有,我不是存心的,就是那边催的急,我本来计划顺路下车跑一趟,哪知道高铁那站不停……” “你大爷的,滚那边去!”赵东阳一巴掌扇在夏小强的脑袋上,拿这种货色实在没招。 夏小强不气反喜,知道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羁押的日子不好过,偶尔才有点逗乐子的事情,就是在放风的时候,赵东阳无意间看到了隔壁监区的李喜。 卧槽,这个老东西居然也被关在了一看。 两个监区是用铁丝网隔开的,中间还有很宽的隔离带,就算是放风,不同监区的犯人也是无法交流的,就是为了防止同案犯寻仇、串供等等。 但是赵东阳看到李喜就没由来的开心,先是连吹了几声口哨,然后大喊李二狗子,老东西貌似还是听不见,就只好直呼其名了。 李喜扭头,骤然看见了赵东阳,一双本不再有神的死鱼眼再度放出了寒光,他死死盯着赵东阳,目光如果能杀人,赵东阳早就被杀死一百遍了。 直到哈哈大笑的赵东阳被管教给拖走,李喜的死鱼眼才陡然失去了所有光泽,一个人站在当场,如同枯死的老树桩。 此后,每当放风,赵东阳总要在第一时间寻找对面监区里的李喜,然后大声的口哨和戏虐,不知所以然的狱友们为了拍马屁也一起跟着起哄,倒是非常热闹。 可是数天后,李喜就被调离了那个监区,再也没见到。 赵东阳无聊,就天天跟系统较真,在耐心的等待白痴系统机械的播报积分情况后,他便在反馈区写上一句话,老子究竟有没有违规?给个痛快话! 以前在反馈区写留言必须要借助手机APP,自从领了那个大号的紫色福袋后,赵东阳可以凭借思维意识打开留言反馈区,并简单的表达意图。 刚开始写不好,总要改来改去,但慢慢的就熟悉了。 每天都写一句,可是系统从未给予反馈。 这很伤脑筋,因为系统一直按时播报,累计积分也始终停留在69816分,并没有扣除任何分数,按道理这表明所谓的严惩是不存在的。 可赵东阳深表怀疑,上次被关进看守所,系统严惩并扣除十万积分就发生在数日之后,这玩意儿似乎是有严重的滞后效应,这一次就更不确定了。 但这种情况显然影响赵东阳的思路,回老家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他需要做出选择,越狱,还是等待宣判。 原来的设想,如果系统明确给出不惩罚的结果,赵东阳大可不必去冒风险,可以再忍一忍,去攒积分;反之,赵东阳就可以放开手脚,无需再顾虑太多。 可眼下的状况是,系统含糊不清,不给明示。 所以,还是那句话,相信系统,比相信母猪能上树还要滑稽可笑。 赵东阳决定在公审之前逃离。 夕阳西下,打扮齐整的李巧珍去上夜班,刚一拉开房门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推进了房间里。 几乎站都站不稳的李巧珍惊骇的看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走进了房间,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李巧珍被吓的花容失色,刚要张嘴叫嚷,却被这人一手掐住了喉咙,“我没有恶意,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你若配合,我就守规矩。” “你是谁,我……我没得罪过你吧?” “我只想了解你的室友张娜,还有一个叫赵东阳的人,如实的说说他们的情况,我不会为难你,如果你认为这种方式难以接受而拒绝我的问题,我等下可以去宠物医院等你。” 李巧珍倒吸一口冷气,此人不但有恃无恐,而且对她了如指掌。 第八十九章 普罗大众,挣扎中的前半生 永强每隔一天就要从开发区回来一趟,先是去小市街市监所问问情况,然后再到店门口看看,心情是寥落和复杂的。 他真恨自己那天晚上的态度不够坚决,如果再多追一段路,说不定就能追上赵东阳,或许就能避免后来发生的事情。 关于那个蹊跷的晚上、那些不知所谓的摩托车和骑手、那些突然出现在月新路上的成排警车……这一切,对于整个城中村来说都很莫名其妙,但后来都成为轰动性的新闻。 那晚之后的消息陆续传来。李喜家被抄了,张家被抄的更为彻底,张旺来兄弟也成了重要案件的嫌疑人被抓了。 还有永阳电器的小老板赵东阳又被弄进了局子里,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每天都有人在永阳电器维修部的周围晃悠,有街坊,也有陌生人。 永强很郁闷,他一出现就会被人围着问,尤其是那些陌生人,问的问题,五个里面有三个都很变态,这让他有揍人的冲动。 “请问,店铺的经营会不会因为赵东阳事件而受影响?” “你们同行间是不是存在着恶性竞争?周围的三家店铺同时歇业,不会是简单的巧合吧?” “有人说赵东阳一贯有暴力倾向,在你们的日常合作中会……“ “会尼玛!滚!” 永强也有发飙的时候,一帮垃圾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永强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做自媒体的,无风都能掀起三尺浪。 赵东阳第一次出事时曾经火过一把,虽然很短暂,但网络是有记忆的,此刻这些人闻着味儿又冒出来了,乱哄哄的像苍蝇一样。 也有好心的街坊小声问,店还开不开了? 这个问题又让永强有哭的冲动,他不知道店还能不能开下去,至少预感是非常糟糕的,失去了赵东阳的维修店,其实没有存在的意义。 昨天,永强通过洪天联系了朱律师,详细了解了一下赵东阳的情况,很不乐观,朱律师明确告知,缓刑期再度犯案,肯定会导致判罚加重。 但是也要视这次案情的具体情况和造成的后果而定,被伤害的嫌疑人张旺杰还在医院治疗,目前还没有结论性的伤情鉴定意见,朱律师正在积极了解情况,并递交了探视申请,但还没有被获准。 除了缓刑变实刑,现在赵东阳还要面临两场官司,一场民事赔偿,一场是故意伤害的刑事公诉,前者很可能会视情况后延。 朱律师坦言,案子非常辣手,但他会竭尽全力。 当时挂了电话,永强就感觉身上陡然间压了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尚且如此,那么赵东阳又该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压力。 为了避免麻烦,今天永强只是远远的站在五品街的街口看了一眼紧闭大门的自家店铺,然后转身就走。 没想到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撞的很结实,永强都感觉自己的前胸和肩膀生疼,对方却纹丝不动。 “对不住。”永强道声抱歉,想绕过这个人,他甚至都没有仔细看对方的长相。 “廖永强?” 永强闻听一愣,这才驻足认真端瞧对方,一个大高个,人很魁梧,一头板寸,穿着草绿色的半短裤和坎肩,戴着一副墨镜,很阳光,但是一般的市民好像很少这么穿搭。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永强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我姓杜,张娜的朋友,想了解一下赵东阳的情况。” “张娜?”永强更谨慎了,赵东阳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就接过一个自称是张娜朋友的电话,但说话的声音不像。 “没错,难道你不认识张娜?” “认识,但和赵东阳有什么关系?” “我们了解到,张娜出了点小意外,起因是因为一个叫赵东阳的人,所以,我打听到了你。” “既然是朋友,你找张娜了解好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经过几次事件以后,永强也懂得了谨慎应变,说完话立刻就走。 “或许,你提供的一些信息可以帮助赵东阳也未可知。” 永强闻声驻步,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竭尽全力帮助赵东阳。 富华大道,弗莱登国际大厦,朱律师拎着公文包刚刚走出东二门,便有一名穿着笔挺黑西装的年轻男子拦住了他。 “朱律师吧?”男子问。 “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蒋,是你代理案件相关方张娜的朋友,也是卫律师的助手。” “噢,蒋先生幸会,卫老师好吧?听说他回京以后偶感风寒,身体抱恙?” “没什么大事儿,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蒋先生找我是卫老师有……” “不是,我此次拜访不代表卫老师,只是从相关方的角度了解一下你的当事人赵东阳的情况。” “相关方?”原本很激动的朱律师有点小小的失望,他还以为大律师卫旭会再度来到景阳与他一起代理赵东阳的官司,未料想刚才的小激动只是一厢情愿。 “对,张娜。”男子强调。 朱律师点点头,可能卫旭就算本人不来,也在时刻关注这件事。 他并不清楚张娜与卫旭之间的关系,上次代理赵东阳案件时,卫旭是通过律所合伙人直接找上门的,当时在律所内的几名律师都很意外,也受宠若惊。 对于张娜,朱律师原本不熟,甚至没什么印象,但这次案件中,张娜是受害人,由张娜被挟持案又牵扯出了好几个案件,包括赵东阳的故意伤害案在内,张娜之名才被朱律师牢牢记住。 “我们找个地方聊,这边一楼就有间咖啡屋,环境不错。” …… 松岭别院后面是别墅式宾馆,张旭阳并不喜欢这里,但也懒得换地方了,送妹妹回京后,他能沉下心做点事。 两天时间,一份言简意赅的文字描述放到了他的案头。 赵东阳,男,23岁,普罗县大观镇人。 父母在其幼年相继离世,由爷爷和姑姑抚养长大。 小学到初中,均在罗塘镇就读。 15岁考入景阳市高等职业技术学校。 19岁毕业,进入景阳万象工业园世家电子厂就职,流水线工人。 两年后辞职,先后做过推销员、送水工及外卖员,期间生活窘迫颠沛,有过数次自杀记录。 最后一次记录存档于南凌区消防中队和花岗派出所,方式跳崖。 其后开始自由职业,以修理电器为营生,并在今年7月与人合伙创办永阳电器维修服务部。 该店于9月28日被当地市监所以无照经营为由查封。 简历普普通通,童年时遭遇不幸,青年时代为生活奋斗和挣扎,普罗大众很多人的前半生,大都能被这份简历诠释。 但再看后面的描述和评估,张旭阳终于来了点儿精神。 第九十章 动机?扯淡! “工作技能:电器维修;评定:精熟。” “疑点:尽管与所学专业相符,但实践和动手能力远超常人,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没有额外培训,普通人做不到。” 的确,专业技术工能达到精熟级别,至少要到35岁左右,而赵东阳只有23岁,生猛了一点。 “身体素质:优,擅搏击;评定:标准8级+” “疑点:未入伍,没有任何训练履历,但在几次斗殴中均是以寡敌众,一击制敌,没有例外。” 这就有点意思了,标准级是军事散打的评级,也适用于竞技散打,10级为最高,8级+已经相当不错了,比很多专业运动员都强,但这跟之前的履历完全不匹配。 再往下看。 “思维敏锐度:优;善观察,评定:A-” “说明:冷静,不盲信。以本案为例,其对付七名手持凶器的对手,没有盲目正面硬碰,而是麻痹对手,借助环境、地形反偷袭,同样一击制敌。” “思想意识:矛盾且混乱,评定:无法评定。” “说明:自主创业,帮助朋友,对待生活有积极的一面,但同时又擅冲动,这与他对敌时的表现截然相反,有自杀过往,价值观偏负面。” “疑点:屡次轻生的动机可能源于学生时代,甚至更早,其母在其六岁时意外身亡对其世界观有重大影响,其父亲于一年后自杀,两起命案在当地曾造成一时轰动,原因暂未深入调查。” 嘶~ 看到这里,张旭阳没由来的砸了砸嘴,一个悲剧式的开局,赵东阳能混到这一步也算不容易。 总体评价,这是一个充满疑点和矛盾的年轻人,有着令人惊讶的体魄、以及与年龄不相称的谋生技能,仅此而已。 张旭杨呼出一口气,顺手拿了支铅笔,笔头屡次落在了“其父亲一年后死于自杀,原因暂未深入调查。”这一行。 可是良久,张旭杨也没有下笔,最后又烦躁的把笔扔在了桌子上。 点燃一支香烟,有助于缓解情绪,张旭杨又拿起了笔在空白处画了一只小猫的卡通头像,笔法熟练,非常生动,足见张旭杨没事时经常画小猫。 停顿了一下,他又在旁边写了“动机”两个字。 小猫代表妹妹,从小张旭杨就把妹妹比作猫,乖巧、灵动,却在骨子里透露出鄙视一切世俗的傲气,这也是张娜最反感张旭杨的地方,比作什么不好,非要猫猫狗狗? “动机?扯淡!” 张旭杨再度把笔扔在了桌子上,并伸手将这份报告揉成了纸团,厌恶的扔进了纸篓里。 “浪费时间。”张旭杨掐了烟头站起身,走近窗户边眺望翠微山不远处的主峰。 险峻清秀有余,毫无雄奇之美,倒也应了翠微山三个字。 张旭杨掏出手机,准备让兄弟们撤了。 赵东阳,只能算一个比普通人有点意思、拥有点特长的人,妹妹只是猎奇,绝非动了真心。 花费两天时间,五个兄弟奔波形成的评价,其实要比刑侦部门掌握的一手资料还要详细的多,可在张旭杨这里只换来了轻飘飘的一句结论和一张废纸。 可恰在这时,手机震动,来电是张飞杨。 张旭杨皱着眉头按下接听键,“大哥,又有什么指教?” “指教个屁,娜娜又不见了。”电话那头的张飞杨气急败坏,从其焦躁的情绪就能判断他没开玩笑。 张旭杨愣在当场,两天,仅仅两天,他心中那个灵动的猫,被家里所有人都宠溺着的妹妹又跑了,她似乎总也不恋家。 “喂,发什么愣啊?”张飞杨大喊。 “没有,你说,我听着呢?” “据我分析,她一定又去了景阳,好像那里有什么磁石一样吸引着她,你正好还在,找到她不要发脾气,好好谈,开诚布公的谈,妈有一句话让你带到,大意就是妈错了,只要她回去,妈向她道歉,从此不再干涉她的任何私事。” 张旭杨冷笑,这句话要是管用,何至于此。 “我知道了,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我一直会待在景阳。” 挂了大哥的电话,张旭杨立刻拨打了一个号码,“阿力,帮我盯着莱蒙水榭山庄,尤其是贾悦儿的行踪。” 稍加思索,张旭杨又拨了一个电话,“亚东,辛苦你跑一趟大观镇和罗塘镇,帮我调查一下赵东阳的详细背景,尤其是发生在十七年前的两起命案。” 李巧珍这两天请病假了,被那个男子吓得不轻,还好,对方说话算数,了解完情况,便礼貌的向她道歉后走了。 纠结着要不要报案,李巧珍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等稍微好一点就去找房子,从这里搬出去,太不靠谱了。 张娜到底是什么人呀?怎么惹了这么多乱七八糟人,还连带上了赵东阳,以前怎么没识破她会如此复杂? 一想到赵东阳,李巧珍就十分气苦,难过中带着恨意,一个样样优秀的大男人,怎么就会被张娜这样的……给迷瞎了眼睛?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停的胡思乱想,一停下来就感觉瘆得慌,看着永强不断发来的消息,李巧珍迟疑了很久还是回复了,“谢谢,我这两天不舒服,请假在家。” “那正好,我刚回城中村,过来看看你。” “不用,没什么大事。” “不要紧,顺路的。” “嗯。” 永强很快来到莺歌巷,拎了一大堆水果。 用情专一的永强在心上人面前反而不善言辞,木讷的令人抓狂。 因为在意,所以紧张,担心一不留神哪句话说的不好惹李巧珍不高兴。 在得知有陌生人闯进来时,永强坚决赞同换地方住,但这两天也不能掉以轻心,他立刻跑下楼拿了工具,费劲巴拉的给李巧珍家的门上挖了个猫眼,这样就能有预防了。 “都在问赵东阳的情况?”永强心里咯噔一下,回想前日碰上的那个陌生人,没由来的后怕和自责,不到两个小时的谈话,他几乎把赵东阳给卖了个干净。 不得不承认,那个家伙很厉害,看似心平气和的聊天,但稍不注意就会被带沟里,问的问题也很细,鸡毛蒜皮的事都不放过。 永强明明已经非常厌烦对方了,可那家伙几句话之后,又把永强的一肚子火给消弭于无形。 “我碰到的那个家伙特别横,冷冰冰的让人害怕,可是他说的每句话都把我捏的死死的,他知道我的单位,知道我最要好的同事,知道张娜和院长有矛盾,知道……哎呀,总之,我快被他吓疯了。” “不要紧,我想他们是为了帮助赵东阳……” “胡说,我不信。” “……” “我明天就想搬家。” “好的,明天我请假,过来可以搭把手的。” 共同的话题说完后,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于是,永强便开始干活,洗水果、拖地、打扫卫生,一口气干了一个多小时。 刚开始,李巧珍看着忙忙碌碌的永强很烦躁,甚至还带着点鄙视的情绪,但渐渐的她的心境莫名其妙的安定下来,不再那么紧张,房间里那种阴森、诡异的气息也荡然无存。 就这样,两个人在安静沉默中度过了半个下午,不管李巧珍怎么想,永强是非常满足了。 “我该回厂里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明天你搬家前给我发个消息,我一定能赶过来。” “你也照顾好自己。” 李巧珍的回应算是破天荒了,让永强激动不已,小跑着下楼时,手机来了消息,永强打开一看,惊出一身冷汗,是张娜。 第九十一章 意外,拐弯抹角的约见 “我是张娜,请帮忙到医院看下陈老六,表达一下心意。如果还有空的话,请联系一下朱律师,打这个电话:138*****7212,谢谢!” “请千万保密,否则我有危险。” 连着两条速信让永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鉴于李巧珍的原因,永强对张娜的印象并不好。 不过在这次赵东阳事件中,张娜是一个关键人物,永强虽然不了解细节,但知道张娜对赵东阳的事情一直很关心,可能做了什么事惹急了李喜,才引来祸事。 也正因为如此,赵东阳随后就出了事儿,站在这个角度,永强倒也不好拒张娜于千里之外。 正想着怎么表达一下心意,叮的一声,速信又来了,永强打开一看,吓了一跳,连着两个大额转账,各五万块。 “他的伤势怎么样,我不清楚,治疗需要钱,就麻烦你转交了,谢谢!” 这个大手笔瞬间颠覆了永强对张娜的认知,以前相处,没看出来张娜如此有钱,还这么大方。 其次,张娜结识陈老六不过一个多月,近乎萍水相逢,不管他们二人在帮赵东阳折腾什么,张娜能在关键时候出手相助,就极为难能可贵。 相比之下,永强感到汗颜,总感觉不仅欠了赵东阳太多,还欠了陈老六点什么。 就冲这一点,永强决定晚点儿回去,直奔市红会医院。 陈老六没结过婚,无儿无女,也没有其他亲人,被送过去快两个礼拜了,治疗费、护理费很是吓人。 之前街道还发起了一次募捐活动,虽然没捐到多少钱,但也表达了街坊们的一片心意,以前陈老六为人是糟糕了点,但相处一场的邻居,总不能看着一个大活人就那么死了。 可是杯水车薪,一个街坊从一名街道干部那里听来的,钱刚送去,没两天就快见底了。 现在欠费,如果再不续上,陈老六就算不被扫地出门,治疗恐怕也要停了。 陈老六的真实状况比想象中还惨,全身浮肿,肋骨被打断了四根,脾脏破裂,肾损伤,右小腿也被打折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他的腰椎严重挫伤,弄不好会终身瘫痪。 给陈老六的住院账户冲了值,永强把充值截图发给了张娜,然后像逃一样的离开了医院。 不知为什么,他怕跟陈老六说话,甚至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朱律师今天很恼火,递交了两天的探视申请被驳回,理由是因为赵东阳的身体状况欠佳,暂时不能探视。 这明显就是在搪塞嘛,朱律师抱怨。 受托律师约见当事人是受法律保护的,可市一看与上次的态度截然不同,连拒绝的理由都找的如此牵强,难道会有什么猫腻? 朱律师掏出手机,给司法口子的一个同学打电话了解情况,没想到老同学还挺给力,没多久就反馈了消息。 赵东阳真生病了,情况挺严重,前天刚由市一看医院转到了市区某家大医院,事实情况如此,看守所不存在为难谁,尤其是律师。 “也许是太敏感了。”朱律师摘了眼镜,缓缓的揉着太阳穴。 但这种方式并不能缓解紧张的心理,这两天以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莫名其妙的,总感觉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电话铃声响了,朱律师重新带上眼镜,一看来电,廖先生,想到是廖永强。 接通电话,那边的廖永强却很奇怪,不是要了解案情,而是支支吾吾的说有人想见他,随后报了一个号码便挂机了。 稍加思索,朱律师还是按照永强给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你好,我是朱同和,请问你找我?” “朱律师好,我是张娜,方便的话约个地方见下面?” 朱律师一愣,没想到会是张娜,可是联系他的方式怎么会如此拐弯抹角? 不同于永强,朱律师的认知和政治敏感度都是远超普通人的,前几天和那个自称是卫老师助手的年轻人聊过之后,他就敏感的意识到张娜的身份很特殊。 更甚至可以大胆的猜测,卫老师上次突然从京城赶到景阳,说不定背后就有张娜的影子。 “我没问题,你定时间和地点。” “好的,宜早不宜迟,就今天下午五点吧,在景阳大剧院后面的翡翠茶舍。” “好。” “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对见面一事保密。” “好。” 挂了电话,朱律师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便开始着手整理这几日来收集到的零散线索。 按照时间点将这些线索形成有利的和不利的两条线,然后尝试在最契合的点交叉寻找漏洞,这是朱同和多年工作形成的一套拓展思维的有效方法。 张娜在案件的身份有多重性,既是主要受害者,也是系列案件的引发者,同时,她还涉嫌侵犯他人隐私。 尽管这种侵犯可能带有正义性,但毕竟没有合法理由和授权,不经主人同意,多次拍摄他人院落内的场景,至少程序违法。 当然,且不论李喜家还是张家兄弟有没有涉嫌犯罪,所拍摄的照片并没有被广泛扩散造成影响,公诉方也只能将涉嫌当抓手,无法形成实质性的定性。 真正的矛头会指向赵东阳,张娜和陈老六的行为是受到了赵东阳的指使,甚至可能存在金钱交易,这必然是对方攻击的重点,如果坐实,性质就不一样了,很麻烦。 所以,未来张娜的证词非常关键。 作为案件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张娜却是自由的,这一点也让朱律师非常谨慎和敏感,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时间,合上了文件夹。 翡翠茶舍没什么名气,就坐落在景阳大剧院后面的商业街一角。 朱律师提前了十分钟到达,茶舍里没几个客人,他随意选择座位坐定后,给张娜发了一条消息,“我到了。” 很快就收到了张娜的回复,“不好意思,突发情况,见面的地点临时改在馨香园茶餐厅,正想给您消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朱律师皱起了眉头,在手机上搜了一下馨香园茶餐厅的位置,也不远,距此只有两点一公里,打个车也就起步价,于是有点尴尬的起身告知服务员,“抱歉,临时有事,订位取消。” 然而,在馨香园茶餐厅,朱律师依然没有等来张娜,却意外得到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消息,他的当事人赵东阳越狱了。 第九十二章 上河镇,一个手艺人 消息是司法口子那位老同学给的,应该不会有假。 而且越狱发生在中午,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市一看的人再如何封锁消息,恐怕也捂不住了。 那么,张娜是不是也得到了消息? 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在只是在朱律师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果断取消约会,赶往律所。 此时的赵东阳已经身处距离景阳市北四十公里外的清平镇。 严格来说这里依然属于翠微山的范围,再向北走五里地才算真正离开景阳。 谁都没想到赵东阳会以自残的方式,造成了必须外出就医的假象,也是事实,然后择机逃离,而且还是选择在大中午,正值人员换班和就餐的时点。 狠绝、眼光和胆气无不出人意料。 临时换上的粗布裤衩和花T恤有些碍眼,也不伦不类,赵东阳琢磨着在附近农人家搞套衣服。 但不能盲干,他现在的身体有点虚,刚刚手术后不久,根本没有足够的恢复时间。 玛德,以后如果还有机会,一定要狠狠的教训一番夏小强,他弄的牙刷把、钮扣和碎石片太锋利了,好悬没把自己吃死。 在一处土窝子里躺到了天擦黑,赵东阳才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手术留下的刀口很疼,麻醉效力早就过了。 但精气神恢复的不错,四处观察一番后,赵东阳选择了农田西北向的一户农家。 将入夜又未入夜的狗子不怎么叫,至少不会连片叫。 成功的搞到了一套衣服,最普通不过的牛仔裤和灰色T恤。 顺手,赵东阳还推走了院落外唯一的一辆摩托车,他在院外的土地上用砖头划着留下了几个字,“暂借,一定赔偿。” 推行了很远之后,赵东阳才发动打火,骑着远去。 以清平镇为原点,向西北五十五公里是老家普罗县大观镇,向西南三十公里是罗塘镇,也是赵东阳的姑姑家。 此时景阳警方早就就在各个交通要道设卡,甚至会在更远的交通节点、高速公路闸口设点围堵,赵东阳才不会傻到马上就去这两个敏感的地方,而是去了正北的上河镇。 上河镇是一个古老且平穷的小地方,它不属于普罗县,也不属于景阳管辖,行政区划归属另一个县,但地理位置靠近景阳市。 因为被四周的丘陵团团环绕,巴掌大的小镇交通状况很差,人口也不多,据说镇上有一小半人都去外地打工了。 留下来的要么是老弱病残,要么是舍不得离乡离土的手艺人。 季瘸子就是个典型,干了一辈子木匠,只出过两趟远门。 一次是去深圳,年轻的时候打算打工挣大钱,结果一年不到在工地上摔断了腿,便成了瘸子。 第二次是去景阳,去时已经年近半百,办事儿顺带见见世面,觉得没啥意思,溜达一圈回家了。 当然,去的有些小地方就不值一提了,这两个都是大城市。 季瘸子的手艺很好,各种木器活儿都能手到擒来,你想要什么样的家具,他就能给打出什么样的来,但为人脾气很坏,发起脾气来连自己都打,所以周围的邻居对他都很忌惮,但也理解他。 三十岁那年,季瘸子去过一趟大观镇,去奔丧,自家姐姐死了,可能是受了刺激,回来就性情大变,动不动酗酒,酒后打骂妻儿,最后把老婆给打跑了。 两个孩子,老大儿子留下,老二是个姑娘,跟着老婆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 就算儿子懂事听话,从小到大也挨了不少打,最近两年才好一些,因为季瘸子打不动了,喝醉了酒,不是睡觉,就是到处串门,找人说胡话。 儿子继承了季瘸子的手艺,木工活干的很漂亮,青出于蓝胜于蓝,因为人品好,手艺好,小季颇受周围乡邻们的赞誉,前年就说下了媳妇,但一直没有迎娶过门。 因为没钱。 小地方的生意做不开,需求不旺,季瘸子辛苦了半辈子也没攒下几个钱,同时他严格禁止小季外出打工,人生大事就卡在了这个节骨眼上。 常年酗酒导致季瘸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今年。季瘸子不爱动了,很少再跑到外面串门,两鬓陡生白发,酒也喝不动了,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十岁。 他开始喜欢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晒太阳,眼睛不是看向天空,就是瞄着自家的大门,仿佛门上长着一朵花一样。 一晒就是一个上午,小季不喊他吃饭,他都不知道挪窝。 今天的太阳稍微毒了点,一大早就灼人,迷迷糊糊的季瘸子好像看见自家的院门被打开了,一个大个子走进了院子。 这人不是小季,小季在后面忙着做饭。 季瘸子的眼皮一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伸手拿了旁边的拐棍想站起来,却一时用不上劲儿。 “舅舅,就您老一个人啊?”赵东阳转身把院门关好,还把门闩给插上了。 “一个人又怎样?” “一个人就别晒这么烈的太阳了,小心晕倒。” 赵东阳缓缓走近季瘸子,试图将他扶起来,却遭到了拒绝,他将拐棍一横,厉声道:“准备去大观镇了?” “是。” “那么,挣了钱了?” “没有。”赵东阳摇头,越狱了还谈个屁的钱。 “没有?没有你来干干啥?” “我想通了,没有也一样去大观镇。” 季瘸子呵呵的冷笑,“穷鬼一个,又没本事,难道去送死?” “这倒未必。” “吹什么牛?从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 “滚不回去了。”赵东阳叹了口气,真要回去,大牢恐怕都要蹲穿了。 “什么意思?” “我刚从里面跑出来。” 季瘸子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就这本事?” “你是谁?”此时小季听到动静后从后院跑了出来,他以前是见过赵东阳的,是在很小的时候,早就没印象了。 但眼前这个大高个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小峰吧?我是你哥。” 季峰愣在那里,扭头看看自己的老爹,季瘸子撇撇嘴,点头承认,“是你表哥,跟你一样没出息的东西。” 赵东阳尴尬的朝季峰笑笑,而季峰却紧张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眼熟了,早晨手机里刷到了的通缉在逃越狱犯的视频,照片上的人很像眼前的这个表哥。 第九十三章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季峰疑神疑鬼,季瘸子却一脸无所谓的问,“中午弄什么吃的?” “炒豆角、咸菜和一条鱼。”季峰回道。 “再加两个,把我那坛子好酒也拿出来。” 季峰还想说什么话,季瘸子却把眼睛一蹬喝道,“快去!” “我不喝酒,就是想把当年的事问清楚……” “来见我,又没有兑现承诺,你还管我怎么安排?” 赵东阳笑笑,又挠着头朝后院的方向看了看。 “他胆子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季瘸子大声道,搞的赵东阳更不好意思,干脆将屋里的桌椅都搬到了院中的槐树荫凉下。 扶着季瘸子在上首坐定,这回老头没有拒绝赵东阳。 “你告诉我,去了家,你怎么弄?”季瘸子开门见山。 “舅舅一定是有主意的,所以我的任何想法都建立在舅舅如何指点迷津的基础上。” “别灌迷魂汤,我没有能力指点什么,但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点事情,可我家峰儿怎么办?” “您老放心,这次去,就是要处理干净,不会给您和峰儿留什么尾巴。” 季瘸子摇头不语。 赵东阳也犯难,很久之前若不是考虑对舅舅的承诺,考虑还有个表弟,他是绝不会忍到现在。 可现实的问题是,赵东阳已经没有任何能力给表弟一点后路了。 小院里,舅甥二人安静下来,赵东阳不说话,季瘸子肯定不会再吭声了。 初秋的知了似乎预感到了快乐时光的短暂,使劲儿的叫着,呱噪的让人心烦意乱。 “或许可以去景阳,我还有一两个朋友。” 赵东阳这番话很没底气,他不是不愿意麻烦人,但永强除了要自己混个温饱外,还要照顾一大家子,断然没有再帮别人的能力。 只有洪天还可以,但也未见得就能打包票。 倘若店铺还在,而且生意稳定,这点事儿都不算难,可惜,越狱这条路一脚踩出去,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除非是你自己的家当,其他的都靠不住。” 季瘸子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来赵东阳的难处。 “我……”赵东阳双手一摊,的确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又是在无数昆虫的呱噪声中沉默,好在季峰做事利落,一口气又加了两个菜陆续端上桌。 桌子上诡异的氛围让季峰有点不知所措,在盛饭、拿酒的过程中不小心还摔碎了一个碗。 “别毛毛躁躁的了,坐下来吃饭。”季瘸子断喝。 三个人围坐,气氛就更不正常了。 季瘸子端起了第一杯酒,“咱们甥舅第一次坐下来吃饭,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第一杯不管你什么情况,都必须喝了。” 说完话,季瘸子也不管赵东阳的反应,一口把酒杯喝干净。 赵东阳有苦说不出,自己的食道、肠胃破了好几道大口子,胃部大出血差点把命给扔了,手术后两天了,除了硬挺着喝点水,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这口酒下去,吉凶难料。 但不喝,不像话。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也是大概率的事情,毫不夸张。 赵东阳想到此处,把心一横,一口闷掉了杯中如同刀子般的烈酒。 一钱酒如同火线一般沿着食管而下,一阵剧痛袭来,赵东阳面色苍白,他闷哼一声强忍着,紧接着又是一阵更为可怕的痛苦,让他紧咬牙关,额头上顿时涌出了豆大的汗珠。 “伤着哪儿了?” 季瘸子斜着眼珠子问,一脸不屑的样子。 其实从赵东阳进门以来他就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外甥,一眼看出他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这种情况下还能出现在自家小院里,一定是因为出了变故,才下了大决心。 但这种决心往往是靠不住的,等冲动的那股劲儿过去后,什么决心?什么狗屁誓言都会跟纸糊的一样一碰就垮。 可是后面赵东阳说是自己逃出来的,季瘸子才重新审视刚才的判断,这种事是不好开玩笑的,至少季家人从不会,赵东阳身子里流淌着姐姐的血液,当然也算半个季家人。 “胃里动了下刀。” 最恐怖的疼痛终于过去,赵东阳总算缓了一口气。 季瘸子皱起了眉头,“年纪轻轻的,怎么胃上出毛病?” “呵呵,就是胡吃乱吃惹的祸。” 季瘸子冷哼一声不再纠缠这些有的没的细节,“今天能留下你吃顿饭,就是要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忘,这两年身体不行了,害怕等不到那一天,所以,我什么都不求了,就是让小峰有个去处。” 老头儿的话算是给了赵东阳一个台阶下,却让季峰心里骇了一跳。 他完全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强烈感觉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大表哥突然闯进自家院门,一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的朋友还算靠得住。” “待在山窝窝里没前途,我一直不让小峰出门打工,因为人生地不熟,像他这种脑瓜子不灵的,出去了也是没前途,指望你,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 “在景阳,应该还能混口饭吃。” 赵东阳当然是越说越没底气,洪天就算看在他的面子,顶死了能给个小工干干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余老板那里恐怕没戏,人家做生意,拎的很清的。 “去拿纸笔。” 季瘸子瞪眼吩咐,把闷头吃饭的季峰又吓一跳,但面对父亲绝不可违的目光,只能放下碗筷进屋拿了纸和笔。 “写吧,给你那朋友写封信,小峰反正要出去,瞒着我折腾很久了,看能不能成为他进城的敲门砖?” 季瘸子的话让季峰汗流浃背,他原本没有出去闯荡的胆量,但留在家里的确看不到希望,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有时候会逼的他用头撞墙。 可这些都不能起决定作用,镇西街曾说下的媳妇,人家家里已经提出悔婚了,但姑娘对季峰中意,也想着去景阳闯一闯。 胳膊拗不过大腿,姑娘也改变不了家人的决定,于是二人约好了私奔,为这事儿他们已经商量了有些日子了。 但是现在的工作不好找,不少在外地打工的同乡都回家了,二人从未出过小镇,指望联系乡朋同学互相帮衬的路子也不好走了。 赵东阳抬头看了看表弟,心下谦然,但也没办法给予更多的帮助。 他提笔刷刷的给洪天写了一封短信,并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顺带也把袁老板的电话号码写上面了。 “他们两个,一个搞装潢的,一个开饭店的,只要肯努力,都能有口饭吃。” 第九十四章 一个男人,什么是出息 一个莫名其妙接着一个莫名其妙,季峰迟迟不敢接赵东阳递过来的信纸,却被季瘸子一把抢了过来,摔在了他手边。 “好歹一去就能落个脚,吃完饭收拾收拾就滚吧。” “爹,我做错了什么……” “你啥也没做错,是老子耽误你了。按我最初的想法,你这脑子就应该踏踏实实的待在这个地方,虽然没出息,但一辈子图个安稳也不错,可是,世事变化,这样下去连个媳妇都讨不上,不如出去。” “可这也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 “准备个屁,出门打工,像你老子当年背个铺盖卷就走了,特么的连火车站在哪儿都找不到,不照样到了深圳?” “可是……” “特么的,老子最烦的就是你这一点,哪儿来那么多可是?去找那谁商量一下,一块儿去,记住,离开后先去你妈那儿呆几天,替我看看她,顺便带个话,就说老子一辈子做的最烂的一件事儿就是动手打了她……就这样吧。” 季瘸子仰头又灌下了一杯烈酒,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季峰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真不理解,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这个表哥一来,父亲会如此激动,事情咋能搞成这样? “没出息,滚!” 季瘸子勃然大怒,抬手就将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此刻的赵东阳再如何装傻充愣都看不下去了。 “老舅,就算表弟要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他不急我急,一个男人,二十好几了,就算不能成事儿,也不能这样婆婆妈妈,滚吧,收拾东西去,再不动,老子不认你这个儿子!” 季峰无奈,抬头狠狠的瞪了赵东阳一眼,起身离去。 …… 景阳市东平镇开发区,余老板的物资回收公司。 永强刚骑着电瓶车出门,没多远便被一名戴着口罩的风衣女子给拦住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半钟,天色昏暗,女子不但戴着口罩还裹着头巾,虽然已经不是三伏天了,可捂得如此严实也是相当少见。 “请问,有什么事儿?”永强礼貌的问。 “永强,借一步说话。” “你……”女子的声音一下子让永强听出来是张娜,立刻就愣在了当场。 “不方便?” “方便,方便。”永强潜意识里认为见到张娜,可能能了解到赵东阳的一点近况,这两天太吓人了。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伸手指着工厂后面,那里有一小片空地,平常少有人去,“那边怎么样?” “不用那么紧张,边走边说吧。”张娜倒是淡定的很。 “也好。” “长话短说,东阳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嗯。”赵东阳越狱,已经人尽皆知,通缉的告示贴遍了全城,永强本人都被花岗派出所的找过好几次了。 “现在东阳的情况很不好,如果没有外力帮助,他这辈子可能就真完了。” 永强机械的点点头,心情也沉重,他又何尝不知? 但是怎么帮,又去借助哪里的外力? “我也只能去试试看,但需要得到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永强不自觉的就紧张起来,上次也是以帮助赵东阳为名,他把陈老六介绍给张娜认识,结果弄出了大事情,这片阴影始终压在他的心头。 “对,你们是朋友,是无话不谈的要好同学,我想知道赵东阳更多的信息,争取能在他做傻事之前找到他。” “做傻事?你是说他还要干出什么不好的事?” “不知道,只是一种预感。就算没有什么不好的事,这样逃下去也是最糟糕的选择,如果被抓住,会被判的很重。但是我们如果能劝他主动投案,性质就不一样了。“ “该说的,我上次好像都跟你说过了……” “不不,那些只是近一年来在城中村发生的事情,我想知道他的过往,比如工厂里的事情,还有学生时代,他的老家在哪里等等,还有,我听说赵东阳曾经自杀过,这是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自杀过?”永强下意识反问,只是一种防御性的心态,赵东阳自杀的事情,破烂巷的邻居都知道,张娜想了解也不难。 可是永强现在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跟张娜说的更多。 “时间很紧张,东阳躲不了太久,如果我们都不能帮他,现在他孤身一人,东躲西藏的,会不会感到很悲哀?” “而且,我通过熟人了解到,他从里面跑出来时刚动过手术,胃部大出血,这样的身体状况不在医院养好,难保不出大问题。” “他动手术?为什么?他的身体一向很好的,怎么会大出血?”永强吃了一惊,若不是张娜说,他完全不知道赵东阳在看守所里有着怎样糟糕的经历。 “详情我不知道,但消息是可靠的。” “……” “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过往的事情我不想再纠结,现在时间紧迫,你作为他的朋友,帮助他,不应该是责无旁贷的么?” “好吧。”永强终于下定了决心,“从什么地方说起?” “自杀,他为什么会自杀?” “谁都有过不去的坎儿,对于我们这些打工人来说,能扛得住就继续撑下去,抗不住……呵呵,东阳本来就有心病,上学时经常打架,但有一多半是因为我。” “你说东阳有心病?” “对,他父母去世的早,可能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就都不在了,邻居们还有风言风语,他是被爷爷和姑姑带大的,总之,东阳的身世很惨,家里的状况比我家还要差的多。” “这个能说详细一点么,比如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我也不知道,东阳没说过,他的心事很重,要不是毕业后一次聚会喝酒,他喝醉了,这些事情都不会说的。” 张娜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业以后我们还算顺利,都有工作,进了同一家电子厂,可是从工作开始后,我发现东阳的脾气越来越火爆,看不惯的事情就要说、就要管,总是被人记恨,所以在厂子里也打了几次狠的,但总算没出什么大事。 “后来我们一起辞职,就在前年,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莫名其妙的倒霉,做什么事都倒霉,连后来的同事小潘都说,没见过这么倒霉的家伙。 “做销售导购员,东阳被一个客人骂急了,就跟客人对吵,结果被客人投诉,还找了一帮小流氓在街边堵他,被东阳揍了一顿之后,他就被被开除了。 “做送水工的时候,小偷把他的车连同整本的水票都给偷了,车是公司的车,水票的损失更大,他白干了一个多月,一分钱工资没拿到,还一直被那家公司追着要赔偿。 “然后送外卖,同样干了不到两个月,一个不留神又把老太太撞了,老太太一家人讹他钱……总之倒霉的事情总能找上他,钱没挣到,倒赔出去不少。 “那段时间他过的很辛苦,后来他说要回一趟老家,可能三四天时间吧,回来没多久就在我们租的房子里烧炭自杀,我那天回来的早,没出大事。 “后来他还跳过河,幸亏被人看见,救上岸了,今年六月初的时候,他还在水镜寺的后山跳过崖…… “我是事后才知道,东阳的爷爷去世了,失去了至亲的人,这件事可能对他的刺激很大。” 第九十五章 案头上的纸片,三条结论 松岭别院后面的宾馆,张旭杨房间的灯火彻夜通明,案头上贴着一些小纸片,按照奇怪的图形排列。 张旭杨每看一会儿,就可能把纸片的顺序打乱,然后重新排列一次。 在此期间,还有不断的消息传到他的手机上,张旭杨看后思索一番,扯下一张空白纸片写上一句话,然后将其加入到纸片队列里。 最终,张旭杨按照事件的重要性选择了三张纸片。 赵东阳越狱的目的,很可能是寻仇。 赵东阳目前不在重点关注的罗塘镇和大观镇,暂时去向不明。 寻仇的对象是本镇人刘金田。 而刘金田本人早就不在镇上居住,十年前就举家搬到了普罗县城,作为著名的乡镇企业家,他旗下的公司正在冲击上市,因而在整个县里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十七年前,刘家与赵家恩怨,便由刘金田一手主导。 因为宅基地争端,刘赵两家曾有过数次冲突,因为刘家在当地是大姓,人多势众,赵家一直吃亏,后经派出所调解,两家暂时平息争端。 其后不久,刘金田侄子夜里酒后翻墙,爬进赵家欲对赵家媳妇季氏图谋不轨,被当场抓包,愤怒之极的赵勇将其打了个半死。 次日,刘金田带着侄子状告赵勇打人,赵勇当日被派出所拘留。 因为赵勇并不认罪,他先后被羁押过三次,最后一次超过了七天,回家后,妻子已经身亡。 警方给出的结论,死亡原因是失足落水溺亡。 但赵家人不认,因为疑点太多,有参与捞尸的乡邻反应,季氏身上少衣物,而且有多处伤痕。 更为令人愤怒的是,未经赵家人同意,季氏尸体居然在两天后被殡仪馆火化了。 于是赵勇走上了告状追凶的路,他一直怀疑是刘金田在幕后主使害了自己妻子,但苦于缺少证据,告状无门,曾有两次去省城的路上,赵勇被不明身份的人给拦截送回了家。 半年后,精神状态已经非常糟糕的赵勇自杀。 这便是当年轰动大观镇命案的背景和经过。 当时因为赵家风波不断,年幼的赵东阳被送到了罗塘镇的姑姑家寄养,直到九岁时才被爷爷接回来,那时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之后,赵东阳十二岁那年,因为爷爷身体不适,无能力抚养,他又被送回了姑姑家生活,一直到初中毕业。 还有一张纸片被张旭杨捏在指间很久,上面写着,“赵东阳有一个亲舅舅,家住上河镇,十七年前曾去过大观镇奔丧,其后一直蜗居在镇内,极少外出。”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围绕着赵东阳的事情就相当明朗了,他此番越狱寻仇的概率超过了九成。 但有一个疑问,假设寻仇成立,赵东阳为什么不是在更早的时间回老家,而是偏偏在官司缠身、不自由的情况下选择越狱呢? 为了造成轰动效果? 好像概率不大,从赵东阳的性格和为人处世判断,他不是那种为了哗众取宠而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赵东阳是近一两年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和经过,而他的爷爷恰好于今年过世,十有八九就在于此了。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张旭杨并不满意,沉重的事件背景给他带来的似乎只有失望。 他只是因为妹妹,发现了赵东阳的特别之处,才尝试去投入一点资源了解其人,无意介入太多,更没有心思去琢磨当年案件的真相,当然也不会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那个刘金田的身上。 同时,另一条线却始终没有传来有价值的消息,张娜回到了景阳,便如石沉大海。 这让张旭杨感到不可思议,五名同伴,两个人去了解赵东阳,三个人负责寻找张娜,以这三个人的能力居然找不到她,看来自家妹妹还真是长本事了。 而此时的赵东阳正在给远方大观镇的父母坟冢遥遥叩头,季瘸子则红着脸在一旁看着。 直到此时,甥舅俩都没有述及当年那段敏感而又刺痛神经的事情,但是无声胜有声,两人都默契的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默契的下定了决心。 “去奔丧的时候,你爷爷顾虑太多,拒绝跟我说有任何关你母亲的事情,为这件事,我是恨过他的。 “后来,我是通过一个叫赵长武的人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不建议我滞留在大观镇,更别指望着寻仇什么的,否则绝没好处。 “你的爷爷也是这个意思,劝我赶紧走,要替你着想。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我还是没听劝,异想天开的去报案,结果还没靠近派出所大门就被一辆冲过来的三轮车给撞了,倒霉催的,撞的还是这条右腿,当时就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幸亏你爷爷,他不放心,一直在跟着我,用板车把我拖回家,给我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然后连夜送我离开了大观镇。” “那么,你说的赵长武他是……” “他是你父亲的一个本家叔叔,我离开的时候,他再也没露过面,如果能活到现在至少有七十五了。”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当年的事情,除了我爷爷,赵长武是唯一了解真相的人,而你所知道的都是他告诉你的,他若是没有告诉你的,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样了。”季瘸子点头,他当年就感觉赵长武总是话里有话,说一半藏一半,甚至手头留有证据也未可知,但那种状况下,人家不说也情有可原。 “您觉得赵长武还健在么?”赵东阳对这位本家爷叔没有任何印象,即便这次回去送爷爷一程,他也没有见到过赵长武。 “不好说,但我猜测,我离开后不久,他也应该离开了东石村。” “你没有他的什么消息和线索?” “有,他早年在县上做小买卖,算是他们那辈几个兄弟里脑子最活泛的,后来生意做赔本了,跑回东石村躲债,一躲就是好几年,他如果不在东石村了,一定会回县城。” “明白了。” 之后,赵东阳美美的在舅舅家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季瘸子已经准备好了外出的一应用具,一辆摩托车,干粮和水,一杆猎枪,一把劈柴刀,一摞现钞,甚至还有一顶简易的折叠帐篷。 考虑的可谓相当仔细。 随便吃了点干粮,甥舅俩准备出发,季瘸子已经把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那把常年放置在槐树下的小竹椅也被擦的一尘不染。 赵东阳检查了下摩托车,把所有物品都捆绑好,然后请舅舅在后座试着坐一下。 就在季瘸子转身拄着拐杖准备迈腿的时候,在身后扶着的赵东阳给了舅舅一记手刀。 “这种事情么,并不是要家里所有男人都去逞能,你还是主持大局为好。” 赵东阳笑着把季瘸子扛起来,轻轻的放在了那把小竹椅上,拐杖靠在一边,又搬来个小茶几,在上面放了清水和干粮。 想了想,赵东阳又把猎枪从行囊中取了出来,放回后院的柴房里,这玩意儿他用不着,而且带在路上很麻烦。 诸事办妥,赵东阳推着摩托车出了院门。 为了防止意外,季瘸子给赵东阳备下了一套养蜂人常年穿的行头,草帽,大白褂外罩着黑纱衫。包括黑纱网的面罩,这样看起来就很像地地道道的上河镇山里人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正午一点钟,赵东阳发动摩托车出发。 第九十六章 自行了断,与我何干? 在通缉的紧要关头,赵东阳反其道而行之,正常的心态是昼伏夜行,他是昼行夜伏,一路向北。 走出五十里远才折向西,然后再向西北,从七十里外的泰景公路向东南进入普罗县城,如此兜一个大圈子,要跑超过二百里路。 这条路赵东阳经过深思熟虑,应该是最安全的,完全是从追捕者的心态去琢磨。 次日入夜,赵东阳进入普罗县城,已经换上了一套当地人非常普遍的装束,皱巴巴的直筒裤配上T恤。 县城很繁华,赵东阳骑着摩托车沿着马路慢慢溜达,他并不急着停留歇脚,而是熟悉和了解,包括寻找可以真正歇脚的地方。 在一片灯红酒绿的饭店后面,有一处半开放的停车场,赵东阳把摩托车停在了偏僻的角落,这车的牌照不是本地的,很惹眼。 从车上取下了一些必备的用物,用那件白大褂当包袱困扎了背在肩上,但看上去不伦不类,赵东阳干脆又把这些东西全扔在摩托车上。 双手空着,如果再趿拉着一双人字拖,那就是完美的本土人。 赵东阳很快就搞到了一双人字拖,某个饭店后场的空调架上就放着好几双。 双手插在裤兜里溜达,瞬时间就轻松自如多了。 县城不大,尤其是内陆县,基本只有一两条主干道比较繁华,小街小巷里就冷清多了,除非是夜市和长途车站。 花了一个多小时,赵东阳便逛完了一南一北两条主干道,看见了不止一辆治安巡逻车,至于有没有抓捕他的告示,赵东阳是不会往人堆里凑的。 在县城西北向的民主路农贸市场旁,赵东阳找到了一处可以栖身的所在。 这里光线昏暗,停着很多三轮车,都是菜贩子和菜农上货用的,菜场边上的味道很难闻,臭味中混杂着腥味和腐败的气息。 苍蝇蚊虫遍地,这么一个所在,基本没人来,连菜场值班的家伙都躲的不见了鬼影,赵东阳便找了一辆三轮车躺下休息,旅途疲乏,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刘金田好找,但找到赵长武就非常困难了,首先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其次,赵东阳没见过这位爷叔,寻找他就像大海捞针。 舅舅能给出的可怜线索就是他在县城做调料生意,因为赔本躲债,还有没有继续做下去,也是个未知数。 除此之外,爷叔还有一个跟舅舅一样的瘸腿儿子,其实不是瘸腿,是小儿麻痹后遗症。 赵东阳给了自己一天时间,用来寻找赵长武,如果从明天清晨六点算起,二十四小时内找不到这位爷叔,就放弃。 之后的事情反而简单多了,直接找了刘金田和他的侄子,事情能不能说清楚在其次,一刀两断了干净。 赵东阳甚至还给自己设计了一条如何返回景阳,去水镜寺的线路,总要跟大和尚道个别吧,自从上次跳崖,就再没见过。 事情基本理顺,又轻松了不少,但是该死的系统还是每天在机械的播报,越狱居然也没有给出惩戒,系统设定的最后一次违规好像很难产,又好像是刻意在跟宿主玩儿心眼,就像那什么……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脑袋顶上,就是不落下来? 甚至,赵东阳怀疑这套垃圾是不是已经失灵了? 不过,不重要了,店铺没了,表弟也有去处,积不积分的,都是浮云。 迷迷糊糊中,赵东阳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水镜寺中,屁股底下软软的,就坐在一片蒲团上,对面是那和尚。 说来奇怪,每次见到和尚,赵东阳总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这次居然清晰无比。 和尚很老,眼袋很重,五官规规矩矩,看不出宝相如何庄严,从下巴到头顶也没有一丝毛发,纯种的秃瓢。 不对,还有一双眉毛,卧蚕眉,老和尚唯一特别的地方。 “大和尚,我记不得如何又来了?” “呵呵,想来便来,为何要记得?” 说的也是哈,可是老子还有事没办完,没道理就想着过来呀? “按你的意思当然很好,只是我来了便不走了,你没意见吧?” “不走便不走,与我何干?” “你得给我剃度当和尚呀,要不然我问你干嘛?” “来了便是与我佛有缘,去了未必缘尽,你因何执著于剃度呢?” “不当和尚有个屁的缘分,看来我还是要从后山跳下去?” “呵呵,你要自行了断,那更与我没关系了。” “卧槽!你个假和尚,嘴上挂着我佛慈悲,老子要跳崖了,你却冷眼旁观?你当的什么和尚?” “你性子燥,尘缘未了,我佛度化一切厄难,跳了也未必是坏事。” “你大爷的……”赵东阳暴起,照例又把和尚捶打了一顿。 这顿打完并未神清气爽,而是头疼欲裂,胸腹憋闷,浑身奇痒。 赵东阳猛然睁眼,居然已经是大白天了,身上落满了蚊子苍蝇,四周吵吵嚷嚷,菜市场早就开市了。 “喂,这个地方不能睡觉,大清早的死了爹呀?晦气!”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俯视着赵东阳,凶神恶煞,此人穿着粗布衣服,身上到处都是泥点子,貌似是个菜农。 “这是你的车?对不住。” 赵东阳赶紧起身下车,老头儿好像一大早就从哪里受了一肚子气,见赵东阳还算识相,也不再啰嗦,开锁推着车就走。 喧嚣热闹的早市,人们摩肩接踵。 这种环境最有安全感,赵东阳收拾心情,吃了一碗稀粥后开始有目的的溜达,主要是在几家调料摊前转悠,看看有没有瘸了腿的中年人。 很遗憾,一共六家调料摊和店铺,一个瘸腿的也没有。 别看一座县城,人口至少十几万,大县上百万人口的都有,何止一两个农贸市场,这种找法效率太低。 可是除此之外,又别无他法。 正当赵东阳转身离去的时候,听到旁边店铺的老板娘在通电话,“小斌,你跟赵老板说一下,来的时候再带青红花椒各五斤,桂皮十斤,昨天下单的时候忘了,让他一块儿捎上……嗯嗯。” 赵老板? 赵东阳立刻来了精神,左右看看,找了一处茶叶摊蹲那儿品茶挑茶。 这两天身体恢复的还行,至少能吃点稀饭、馄饨之类的流质食物,喝水喝茶已经不存在太大的障碍和痛苦了。 第九十七章 大哥的原话,看住死丫头 张娜刚刚到达大观镇便被人盯上了,不过她也不在意,知道这人是谁,原本她也没想着再藏下去。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找不到赵东阳,便暴露自己求二哥帮忙,大不了回家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张娜不能眼看着赵东阳把自己彻底给毁了,穷极一切办法,只要她能做到的都愿意尝试。 在镇东头一条小巷的转角,张娜驻足转身等来了薛甲,对方也不避讳,甚至还规规矩矩的打了声招呼。 薛甲是二哥身边的头号猛人,擅辨识跟踪,有连续三天不眠不休长距离追捕一名危险分子的可怕记录,自由搏击水平很高,而且会使用各种车辆枪械,他这种身段的人,如果不是重大事件,二哥也不会轻易使唤他。 这反而让张娜有点不自觉的骄傲,对付赵东阳么?动用薛甲,二哥终究还算看得起他。 “抓我回去?”张娜笑嘻嘻问道。 “不敢,大哥的原话是,保护这个死丫头。”薛甲还是客气了,原话不是保护,而是看住。 “就这一句?”张娜愕然。 “目前为止,就这一句。”薛甲说话向来直接,不会藏着掖着。 “那么二哥他……” “大哥知道你来的目的,刘家的宅子由族弟刘金锋代管,除了逢年过节和祭祖,刘金田几乎不会回来。” “这我知道,但是……” “赵东阳也不会在这里,赵家的祖宅自从赵老爷子今年过世后,已经无人居住。” “可是……” “如果想查明当年的迷案,大观镇自然能是首选,但对眼下的赵东阳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是说他应该在普罗县?” “那里我不熟,是钱乙负责。” “那么,我现在就去普罗,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大哥的原话是,保护这死丫头。” 张娜为之气结,但想了想也不至于跟薛甲置气,于是边走边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某滴快车就停在了小巷的巷口,这是某人帮张娜包的快车,一天服务十二个小时,二千五百块钱。 就因为雇了这辆车,某人便被刘丙给请到了松岭别院,此刻正诚惶诚恐的冲着张旭杨尬笑。 “你这副表情比哭还难看。”张旭杨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支香烟,好像突然想起来他在跟一个大活人说话,于是又向贾旭超扔了一支。 贾旭超从地毯上捡起香烟,就那么拿在手上不敢点燃,张旭杨这个态度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还对娜娜有想法?”张旭杨问。 “不,没有,真没有。我也是没办法,那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帮下忙,她的一个同学刚到景阳,人生地不熟的,跑出来玩儿自然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就让我帮忙雇个向导带司机,我当时也没想到是她本人,所以……” “特么的,你先学会了撒谎再长这个贼胆,我是不是警告过你?” “是的,是的。可是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不听劝呀,啊?” “听劝,听劝,我一向听劝,也知道二哥您一向是为了我好。就求您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不让自己犯糊涂,一定……” “这两天就待在这儿吧,给你爹妈打个电话,理由随你编。” “啊?” “不待也可以,我来给你爹妈打电话。” “别别别,还是我打,可我什么都没带呀。” “你要带啥?又不是出国嫖娼,自己花钱到隔壁开间房,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随你欣赏,但走出大门前,要跟我说一声。” 贾旭超无奈,哭丧着脸出门。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令赵东阳失望的是,来送货的是一个体态微胖的年轻人,腿脚好好的,骑着一辆大号的摩托车,前前后后都装满了干活和调料。 送完货,年轻人便带上头盔,骑车离去。 赵东阳无奈,随便买了二两茶叶拎在手上,倒也是个不错的道具,正打算离去,可转念一想,干脆返身又去了斜对面的调料干货店。 老板娘正在低头刷手机,赵东阳在店里四下看看,肚子里便有了话说。 “老板娘,生意兴隆啊。” “嗯?啊……请问有什么需要?”老板娘抬头,见有客人便连忙关了手机。 “想谈个买卖,我在菜场外面的育人街开了个小馆子,想找家靠谱的店进调料,不知道价格上是不是可以谈谈?” “当然当然,育人街很近的,我们随时都可以配送,随叫随到,价格优惠,那边好几家饭馆都是用的我们家调料,您坐,坐坐。” 老板娘立刻热情的像一团火,给赵东阳搬了小凳子,还忙不迭的泡了一杯茶,这点眼力劲儿是有的,赵东阳手上就拎着茶包。 “不知道客人开多大的店,是什么口味的?” “小店,四十张座椅,做川菜,要上好的花椒。” “没问题,我们家的花椒绝对是正宗的川椒,根据你的用量,我们有不同的优惠力度,但就算是最小的优惠,价格也是这个市场最便宜的。” “青红花椒什么价?” “要味道正宗的当属茂源产的,青红都一个价,我们拿六十二,零卖最少在八十,开饭店长期供货的,我们一律七十,就赚个辛苦费。” “价格还算公道,你说茂源椒其实也是二道货吧?”赵东阳说着话伸手一指刚送来的两包花椒,上面还贴着送货单,单子的落款是凯源调味,普罗农副产品快批大市场,开票人,赵。 “哎呀,看你说的,老板是刚开始做生意吧?市场上哪家货不是走批发拿呀,你指望着我们真能从产地进货?那还不把我们赔死。” “那倒是,的确是初次创业,有很多不懂,唐突之处,您多包涵。” “好说,好说,一回生二回熟,谁都是从新手过来的。” “大市场我也去看过,问了问行情,好像就是这家,B-12号摊位,这个赵老板是不是个瘸子?” “啊呦,那还真撞对人了,赵胖子是个瘸子不假,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和赵老板搭上线了,就没必要在我这儿多此一举了。” 老板娘倒也不尴尬,是个爽快人。 “那倒未必,大市场太远,我跑一次不容易,就准备在你这儿进货,只要价格合适,我图个方便。” “还是您做事儿会算账,跑来跑去的,油费停车费也是钱,这样吧,我六十二拿的,给您六十五,就剩个跑腿费了。” “那就这么定了,你爽快,我也爽快。” ”给您一张名片,需要什么只管打电话,保证十分钟内送到。” 赵东阳客客气气的接了名片告辞。 第九十八章 抽丝剥茧,需要耐心 赵东阳前脚刚走,调味店又来了一位客人,很年轻,穿着牛仔裤、夹克衫,留着板寸,很阳光的模样。 但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来买调料的。 “老板娘,麻烦你问件事儿。” “客气了,你只管说什么事儿?”尽管不是来买货的,老板娘一样热情。 “刚才那个大个子,我看他管您要了张名片,是不是要给你推销调料呀?” “你问这个干嘛?”老板娘狐疑。 “我表哥也开了个调味店,就在东门那边的市场里,没开几天这人就跑来推销调料,说能拿到大品类调料的最低价,至少比咱们这个市场低百分之十五。 “我哥不信,就让他先供货再付钱,试试看,头几次他倒是都能很及时供货,货的品相也不错,可后来又说还能拿到更便宜的好货,但有个前提条件,要走量。 “他让我哥先付预付款,因为钱多他垫不起,我哥就信了他了,打了几千块的预付款,可没想到这王八蛋拿了钱就不见人了,今天巧了,让我在这儿碰上了,我可给您提个醒……” “不对呀。”老板娘感觉自己没听糊涂,“那大个子说,他是开饭店的,不是你说的推销调料的。” “你看看,骗子往往都有多张面孔,看人下菜,碰见你,他就是开饭店的,碰见我哥那样的,他就说是推销调料的,总之是给你点甜头,然后放长线钓大鱼。” “哎呀,看不出来呀。”老板娘一拍手,一脸后怕的样子,“他那么个斯文人居然是个骗子,刚才还说的头头是道,把我蒙的一愣一愣的,又是到批发市场问行情,又说是做川菜的,还有鼻子有眼的,说批发市场里的赵老板是个瘸子,你说神不神?他是真去看过呀,还是随口瞎蒙的?” “骗子在骗人前,肯定是有准备的,警惕警惕啊,不说了,我得盯着他,叫我哥来。” 年轻人说完话便急匆匆的闪身离去。 热闹的农贸市场人流涌动,眼看赵东阳的身影在前面的水产摊一晃不见,年轻人加快了步伐。 可没想到刚到水产一条街的口子上,一旁卖鱼的摊贩便将一盆水泼在了蹲在前面卖甲鱼的人的脑袋上。 “你麻辣隔壁的,天天在这占便宜也就算了,还抢我客人,往我池子里撒药,白眼狼,给老子滚!” 卖甲鱼的当场就跳了起来,抡起手上的秤杆子就砸向对方。 周围的好几个人被那盆水波及到,纷纷指责鱼老板,年轻人因为冲的急也被泼了一身水,但他哪里有心思在乎这些,举目四望,早就没了赵东阳的影子。 年轻人凭多年经验立刻选择了一个方向快步追去,身后两个贩子已经打作一团。 县农副产品快批大市场的B区在二楼,东边的十多个批发商店都是经营干货和调味料的,12号店正是凯源调味品店。 这里的热闹程度不比长途车站边的农贸市场差,到快批大市场来采购的不仅仅是商贩和店主,还有数量更庞大的县城市民,自然图的是便宜实惠,少一道中间商。 戴着口罩的赵东阳刻意弄了顶太阳帽扣脑袋上,随着人流溜达,但眼睛一直在关注四周,尤其是12店的情况。 有一个中年大胖子在店里忙碌,一手端着饭碗,边吃边跟客人交谈,赵东阳注意到大胖子在走动时一摇一晃,是瘸子不假。 第一次路过12号店,逗留在期间的赵东阳一边佯装看调料,一边倾听胖子老板跟别人的谈话,没由来的心跳加快,胖子有着浓重的大观镇口音。 景阳市周围的几个县,方言听上去都一个味儿,那是外地人的感觉,若是本地人,他就知道每个县的口音都不同,甚至一个县内都有好几种腔调,大观镇人在说话的时候,‘的地得’都有明显的翘舌,不是本地人很难分辨。 有碍于周围人多且杂,赵东阳没有立刻上前搭讪,而是随着人流继续向前,花了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当赵东阳绕了一大圈再度来到12号店时,他已大体确定周围没有盯梢的人。 “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赵东阳单刀直入,刻意说的是大观镇地道方言。 “阿,你说。”好容易空闲下来,胖子似乎没在意,忙着使劲往嘴里扒拉饭。 “有一个也是在这里做调料生意的大观镇人,而且巧的是,他也姓赵,叫赵长武,您听说过……” 赵东阳的话还没说完,胖子的表情就不对了,猛然放下手中的饭盆,眼睛也变得警惕和冷漠。 “不认识,没听说过。” “我也是大观镇人,按辈分……” “不买货就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胖子下了逐客令,声色俱厉,像是突然被人踩了一脚尾巴。 赵东阳反应极快,这个时候绝不能惹出事端,连忙抬手道,“抱歉,抱歉,刚才着急问错人了。” 说罢,赵东阳转身就走,绝不耽误。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12号店营业执照上的胖子叫赵宇,应该是赵长武的儿子,上午去送货的年轻胖子应该是赵宇的儿子,赵长武的孙子。 老人家大概率还活着,否则赵宇不会那么激动。 在快批市场B区的远端,赵东阳又逗留了很久,直到确信刚才发生的小插曲没人注意到,并且没有其他可疑的盯梢人之后,他才悄然离去。 张娜是下午到的普罗县城,快车一直开到了金域农业科技大厦的楼下,这栋县城里为数不多的写字高楼便是刘金田的产业。 坐在车上没事儿,张娜用手机查的。 可是到了地方后,张娜却没了主张,直接闯到楼上去找刘金田那是无脑、无厘头的行为。 但是想在这里碰到赵东阳,似乎也有点守株待兔的愚蠢嫌疑。 一向聪慧果断的张娜在大厦下晃荡了一圈,干脆掏出手机给自己的一位在证券交易所的同学打电话,查一查金域农业是不是已经递交了上市申请。 这似乎跟寻找赵东阳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但没办法,人生地不熟,张娜总要找个理由,为后续可能去见刘金田做点准备。 薛甲一直跟着张娜,无论张娜做什么,他都不干涉,只要不涉及安全,他甚至都不会靠近张娜三米之内。 第九十九章 人与人之间,有时侯说不清楚 打完电话的张娜心里有了点谱,金域农业的确在数月前递交了上市申请,目前正在上市辅导期,距离上市过会审核还有段距离。 接下来做什么? 张娜还是没头绪,满县城的去寻找赵东阳? 她想问问薛甲,至少给点什么建议,可是人家躲得远远的在抽香烟,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把张娜的鼻子气歪。 豁出去了,张娜拨通了二哥张旭杨的电话。 “二哥,我是娜娜,你让薛甲在我身边啥意思?” “你终于舍得冒出来啦?薛甲么,腿长他身上,我怎么管得了?” “你胡扯,他说,你的原话是保护这死丫头!” “保护?”电话那头的张旭杨乐了,当然能理解薛甲的善意,“做哥哥的当然要保护自己的妹妹,人家薛甲也没说错呀。” “要保护我,就必须帮助我,不要弄个冰冷的机器人跟在我身边转悠。”张娜明显提高了音量。 “难道薛甲惹到你啦?这么大的火气。” “没有。他很好,但我不喜欢,你知道我回来的目的,不要装糊涂,告诉我怎么找到赵东阳,我要劝他回去自首。” “你太高看你哥了吧?我又不是警察,也没那个义务找他,况且你跟赵东阳萍水相逢,你老哥想破脑袋都没想通,你为啥巴巴跑回来要上杆子帮人家?你欠他钱了?还是他欠你钱啦?” “不要扯歪了,我现在郑重表明态度,你帮我找到赵东阳,事了后我就回家,保证不再往外跑,否则,我永远不回家!” 电话那头的张旭杨一下子愣住了,他太了解自家妹妹了,向来是不服软的,嘴上、行动上一贯如此,从不可能说出什么保证之类的话来,别说对兄长保证什么,就算对爹妈也不可能,这算是破天荒了。 “喂,发什么愣啊?行不行?可不可以?” “我这儿可是开着电话录音呢……” “随你怎么录。” “让薛甲听电话。”张旭杨不知为什么,一股怒火在心头燃起。 正在喷云吐雾的薛甲被张娜招手叫了过来,“我哥让你听电话。” 薛甲一愣,看着张娜不像是开玩笑,赶紧接过手机。 “联系陈戊,寻找和盯死赵东阳,随时给我消息。” 入夜,是赵东阳来到普罗县城的第二个夜晚,也是他给自己设定的二十四小时的最后时刻,此时他正在县城东南角的一小不知名的小街上吃馄饨。 馄饨摊向西走三十米远有一处小院落,便是赵宇家。 在快批大市场外,赵东阳只是稍稍花了点时间,就等到了赵宇的儿子,他应该是送货刚回来。 在确认无误后,赵东阳快步赶回第一天晚上来时的停车场,骑了摩托车重新返回大市场,上楼到B区确认后,又到市场外继续等待。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赵宇的儿子终于骑车出来了,赵东阳一路尾随,找到了赵宇家。 事情其实不复杂,只需要细心和耐性。 边吃馄饨边盘算,赵东阳认为,这个点是进去拜访赵长武的最佳时机,按照一般生意人,赵宇应该还在大市场忙碌一番,盘点、收货、关门等等都需要时间。 于是,赵东阳立刻起身结账,然后走过去敲响了赵家的院门。 “你找谁?”开门的是那位微胖的年轻人,看着赵东阳以为是问路的。 “我找赵长武赵老爷子,我是他本家的侄孙,从老家来。” 年轻胖子明显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东阳后,扭头冲院里喊道,“妈,老家来人,说是找爷爷。” “谁?找谁?”说话间,一名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院内走到了门口,看见赵东阳后也是一愣,但女人的发愣神情明显与自家儿子不同,就好像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熟人一般。 “婶子,我从大观镇来,赵爷爷是我的爷叔,我也姓赵,赵……” “你是赵勇的儿子?”妇人一下子认出了眼前的脸模子,虽然五官轮廓不能说明什么,但赵东阳的眼神和那份儿气质,简直与赵勇当年如出一辙。 “婶子,您还记得我爸。” “记得记得,可惜了,门口说话不方便,快里面坐。” 赵东阳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 一番相互间的嘘寒问暖后,有点激动的妇人没能控制情绪,提及了当年季小月和赵勇先后殒命的往事,眼圈顿时就红了,紧接着眼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都长这么大了,可怜当年小月走的太冤枉了……” 赵东阳自己也是心如针扎,但还要安慰貌似不会说话的婶子,“您别难过,我如今也进城做工了,这次路过普罗,舅舅叮嘱我别忘记了,我还有个爷叔,一定要过来看看。” “哎哎,也难为你记挂,我公公身体不好,常年卧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很不错,斌子,去看看你爷爷醒了没。” 院中那个年轻胖子应了一声,他一直都没走开,暗中观察着赵东阳,似乎有点不放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亲戚。 “不着急,不着急。” “没事儿,你来了,他一定高兴。”婶子很爽快,顿了一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大伯身子还硬朗吧?” 女人口中的大伯自然指的是赵东阳的爷爷,叫赵长庚。 “爷爷过世了,今年六月份。” “哦……”女人一声叹息,继而满面歉意道,“你看看,我们窝在县城里讨生活,忙的就像每天要上磨的驴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实在是说不过去,好多年没回去了,年底说什么都要回家看看,给大伯上柱香。” “都不容易,爷爷走的还算安详。” 说到这里,赵东阳也无话可说了,屋子里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寂。 太静了,气氛就显得愈发怪诞,赵东阳只好有目的的没话找话,“对了,叔叔还没回来么?” “他忙,在大市场搞批发,每天差不多要八点钟才到家。” “哦……” 赵东阳点点头,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斌子,爷爷醒了嘛?怎么这么久?”婶子还是忍不住了。 年轻的胖子磨蹭了半天才出现,“爷爷刚醒,我跟他说有个从大观镇来的亲戚要看看他,他说不见。” “啊?不能吧?你没说是他侄孙子”女人错愕。 “哎呀,关系那么乱,我弄不清楚。”胖子不耐烦的甩了一句,居然出了堂屋,径直离开了小院,根本都没看赵东阳一眼。 赵东阳意识到,他的突然出现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不小的震动,甚至可能是麻烦。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候是相当微妙的,赵小胖子一见赵东阳就充满了疑惑和敌意,其实说不清楚原因,可能毫无原因。 “你个滚球,办不成个人事,我去问。”女人狠狠数落了自家儿子一句,跟赵东阳道了声抱歉,然后急匆匆的走向后院。 第一百章 活着,有时候要凭感觉 离开赵家小院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五十分,赵东阳把时间卡的刚刚好,在赵长武家待了近一个小时,可以说达到了预期目的,也可能毫无收获。 赵老爷子见到赵东阳非常激动,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但一经转入正题,提起当年父母意外过世的事情,老头子似乎就开始犯糊涂了,而且耳朵也不灵光,赵东阳常常要大声重复好几遍才行。 当年惨痛无比的血色往事,按照这样的方式问下去,别说在一旁的女人,就是赵东阳本人也会崩溃。 直到赵老爷子开始大声咳嗽,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女人才慌张的在老爷子的小桌上乱翻一通。 可能要紧的药没翻到,没办法,又跑到别的屋里去找药。 这个难得的空挡,赵老爷子突然就清醒了,伸着手颤颤巍巍,手里有一把比食指指节长一点的钥匙,已经锈的不成样。 然后老人家指着小桌最左侧的抽屉,示意赵东阳打开。 抽屉里一股发霉的味道,放着几个有塑料封面的笔记本,这种样式的笔记本至少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 赵东阳每拿出一本就给老爷子示意,直到老头使劲点头为止。 停留在手上的是一本已经翘皮开裂的红色封面笔记本,上面还印着某个英雄人物的头像。 赵东阳刚想打开,赵长武却连连摆手不让现在看,仿佛用了很大的气力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原本就属于你的……还给你……咳咳……”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赵东阳连忙收进了怀里。 女人很快就找药回来,用温水帮着老爷子服下,老头儿的剧烈咳嗽才缓和下来。 如此,又费劲儿的聊了两句,赵东阳不得不告辞,他看出来老人虚弱的已近油灯枯竭,不应该再继续打扰了。 出了院门,赵东阳看见了蹲在墙角抽烟的赵小胖子。 “怎么蹲在这个地方?” 赵东阳只是出于礼貌和歉意,毕竟算是未出五服的弟弟,贸然打扰一番,也该有个招呼。 可没想到赵小胖扔了烟头,用脚狠狠的踩灭之后,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家院门。 赵东阳也不放在心上,但才走了几步路,就感觉巷道里的气氛不太对头。 昏黄路灯下的小巷,非常寂静,除了那个馄饨摊,几乎就没什么人了,与之前吃馄饨时的热闹不可同日而语。 至少有孩童的嬉笑,街坊之间的打趣闲聊,锅碗瓢盆碰撞的嘈杂,非但不呱噪,反而很安详,活色市井,令人踏实。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现在太空了、太静了。 可能是县城人的作息习惯,也可能是时间太晚的缘故,但给人的感官反差太大。 奇怪的是,馄饨摊还没有打样的意思。 摊子上趴着一个客人,在那里不知道是在吃馄饨,还是刷手机,反正手机屏在亮着。 摊贩更无聊,弓着个身子低着个头,好像也在看手机,脑袋都埋到招牌下面去了。 赵东阳缓步路过馄饨摊,刻意停顿了一下,无论摊贩还是客人好像都没什么反应。 于是,赵东阳拔腿就跑。 几乎于此同时,趴在桌子上的客人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喝一声,“站住!” 摊贩的反应更快,一把扯掉了身上的围裙狂奔着追了上去。 赵东阳只跑了十多米远,迎面突然冒出一个黑影,同样大喝道,“站住!” 赵东阳哪里理会,非但不站住,反而双腿发力,加快了速度,黑影立刻连连撤步,准备拉开距离和角度拦截。 可没想到赵东阳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黑影的重心还没调整好,人便被撞了个跟头。 但前方又出现了两个黑影,一左一右,把狭窄的巷道几乎给堵的死死的。 这里已经是天罗地网。 可是赵东阳根本不想那么多,力量和速度一旦爆发就没想着再停下来,几个健步直奔左手那人。 “站住……” 这人连撤步都没来及,赵东阳就已经到了眼前,正当他要合身扑上时,赵东阳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双腿蹬到了墙上。 狂奔中的躯体瞬间腾空,与地面成四十五夹角,借着冲力和惯性,赵东阳接连在墙壁上蹬出了七八步,不但迅速绕过此人,双手还在对方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又借了把力。 “草!”这人狂怒,但没辙,赵东阳太快了,此时已经在其身后十米开外了。 “站住!” “再不站住,开枪了……” “第一次警告!” “第二次警告!” “第三次,嘭!” 有便衣已经朝天鸣枪示警,除了警告外,也给外围的兄弟们提个醒,嫌犯在试图反抗、冲卡,立刻压缩围堵。 “卧槽,这家伙行不行?难不成真要冒险出手?” “再等等,这活儿太敏感,千万不能惹麻烦。” 两个黑影就蹲在小巷深处的一栋三层小楼的楼顶上,一个是陈戊,一个是柳丁。 二人接到张旭杨的电话后,很快就找到了赵东阳,并一直盯着他到赵长武家附近。 原本想等赵东阳出来,二人找个合适机会把他拿下,扔给薛甲和张娜就算完事儿交差了。 没想到追捕赵东阳的刑警嗅觉也相当灵敏,赵东阳进了赵长武家不久就有警车悄无声息的开到,在这条无名小巷内外设下了抓捕圈儿。 现在,曲溜拐弯的几条小巷外围已经停满了警车,参与抓捕的警员少说也有三四十号,赵东阳想跑出去,恐怕势比登天还难。 而且,有警员已经鸣枪示警,赵东阳如果在拘捕中有任何暴力举动就可能被当场击毙,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从那边绕过去跟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 “那你干啥?” “我跟大哥汇报啊,情况挺复杂。” “草!” 陈戊很郁闷,他排名最后,自然干的都是很糙的活儿。 稍加观察,认准了方向,陈戊便离开了三层小楼,从另一条小巷道绕过去跟踪,赵东阳逃窜的方向被一眼就看穿了,心里就开始不停的咒骂,今天看来是要倒霉。 因为赵东阳选择的方向,正是对方警力最多的地方,简直就是准备拿头往石头上撞。 可令陈戊非常焦躁的是,他在小巷里狂奔的时候,又听到了几声枪响,不由的心里一紧,暗道这小子可别真的被毙掉了。 等陈戊冲出小巷,前面设想的目标位,一处有着众多障碍物的丁字路口,别说是赵东阳,就连警察的影子也没有一个。 都跑哪儿去了? 正在纳闷的陈戊接到了同伴的电话,话筒那头是柳丁兴奋的声音。 “卧槽,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就在快要钻进最后的包围圈的时候,这厮突然转身往回跑,把紧追在身后的几个兄弟都放翻了,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卧槽这胆量……” “你别卧槽了,现在人在哪儿?” “西北方向的春茂路,卧槽,有意思,他居然还有时间骑上他那辆破摩托,很快……卧槽,不跟你说了,这家伙反应太快了。” 柳丁已经挂断电话,显然来不及再跟陈戊啰嗦。 怪不得又有几声枪响,赵东阳不但拘捕,还使用暴力,简直是在找死。 尼玛的,春茂路?这是要出县城么? 陈戊也没时间想太多,转身往回跑,他的摩托在巷子另一端。 第一百零一章 大祸临头,刘大川 赵东阳最终跑掉了,消失在漆黑的县城郊外。 抓捕人员展开了拉网式的搜索,在凌晨也只找到了那辆破旧的摩托车,以及一套养蜂人传统的防护装束。 摩托车斜躺在泥泞的小路上,车牌已被卸掉,由于在紧张的抓捕过程中没能清晰的拍下车牌上的数字,还需要时间鉴定。 但警员们基本能判定,车子是来自邻县的上河镇,养蜂人的装束也应源于上河。 而赵长武家虽然处在被严密的监视下,但赵东阳大概率不会再度出现。 其他的,则一无所获。 而令张旭杨意外的是,在薛甲、柳丁和陈戊三人的全力追踪下居然也把赵东阳给弄丢了。 眼皮子底下,三人联手,就这么个结果? 这让薛甲很挂不住面子,张旭杨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赵东阳真正的特别之处,之前小瞧了他。 张娜虽然更为紧张,可骨子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酣畅和骄傲,还专门给二哥打了个电话,说话要算数哦。 张旭杨在冷笑中,眼神不知不觉的出现了一丝怪诞的神采。 万豪金标娱乐总会是县城里档次最高、最有名气的销金窟。 娱乐总会的老板姓刘,叫刘大川,名字响,人气足,财大气粗,在县城里的某些圈子中是相当吃得开的。 吃的开的人往往都有靠山,刘大川的靠山就是自己的亲大伯刘金田,是手握十多亿资产的大企业家,大善人。 刘家从小地方到县城里混的风生水起,全靠了了刘金田的一路拼杀,从倒卖沙石开始,一路玩儿到了农业高科技。 大观镇刘氏一门四兄弟,各个都是桀骜不驯的人物,以刘金田做事最为大胆果决,且心狠手辣,对内对外都是一副面孔,冷酷无情。 打残了自己家亲兄弟老三刘金发后,刘金田统一了家族内部,一言九鼎,随后干掉了同样挖沙抢工程的对手,他便一发不可收拾。 刘家在刘金田的带领下一路高歌猛进,从粗糙低端的沙石行业杀进土石方工程,然后迁跃到房地产,最近几年又弄了大片的土地搞所谓生态农业开发,连哄带吓的收购了几家养猪场,成立金域农业。 短短十来年,刘家不仅在县城里站稳了脚跟,而且还把触角伸到了周边地级市和省城,刘金田本人也连续三年被评为省级优秀民营企业家,在普罗这样的小地方也算是有头有脸了。 最近,刘金田旗下的金域农业科技正在冲刺上市,如果一旦上市成功,金域农业将成为县里第一家民营上市企业。 拥有这样的地位和经济实力,刘家想低调都不可能,况且,刘家的几个最能折腾的主儿也不想低调。 如此,赵东阳自然也不用太费劲,就轻而易举的能查到了刘氏家族重要人物的基础信息,比如刘金田、刘大川的办公地、住处、甚至是什么座驾等等。 于是在消失了两天后,打扮成现代中二青年的赵东阳重新出现在了县城。 按说侥幸逃脱的赵东阳应该收敛低调几天,可他不想再等了,赵老爷子转赠的笔记本,给了赵东阳更多愤怒的信息,让他坐如针扎。 严格来说,这本笔记本属于父亲赵勇,其中记录了很多当时案发前后的事情,包括多位乡邻私下里提供的信息、证明,也记录了赵勇告状前后的点点滴滴,一把辛酸泪。 赵勇过世后,赵长庚整理遗物发现了笔记本,于是偷偷保管起来,绝不能让笔记本里的内容给年幼的赵东阳知晓。 老头儿的内心是很矛盾的,害怕赵东阳从小就在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长大若是想自不量力的去报仇,必遭横祸。 可是毁了笔记本又让赵长庚心有不甘,于是辗转将此物交给了赵长武,这位堂弟虽然当时落魄,但为人还算靠得住。 倘若赵东阳日后出息了,这个笔记本自然有点用处,否则,宁可毁了也不能害了赵东阳。 可是直到赵长庚去世前的一刻,他也没有把当年事情的真相完整的告诉赵东阳,更没有提及笔记本以及远在县城的赵长武。 很难分析老人家当时的心理,他可能是真的看开了,也可能固执的认为赵东阳日后无论如何也难以出人头地,就不要盲目的去搭上一条小命,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赵东阳能理解爷爷的良苦用心,但不能接受所谓看开了的说法,大仇如何可以不报? 从信中的内容分析,也基本坐实了赵东阳从各种渠道拼凑出来的事情真相,母亲被刘大川所害,刘金田是幕后主使。 刘家当时可能并不是为了害命,他们设计陷阱,让容易冲动的赵勇一头跳了进去,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宅基地,更重要的是赵家承包的十五亩鱼塘。 这片鱼塘的存在,严重影响了刘家的沙石生意的扩大,不仅如此,江边附近的鱼塘也都是刘金田的眼中钉,曾有人连续写信告发他违法采砂的行为。 不管告发的人是不是赵勇,刘金田都把这笔帐都算在了赵家身上,也成了刘赵两家矛盾集中的爆发点。 但事情发展到后来却走偏了,刘大川人面兽心,趁着赵勇蹲班房的时机想侵犯季氏,遭到激烈反抗后失手打死了对方,为了掩盖罪行,刘大川抛尸灭迹。 合上笔记本,赵东阳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撕开,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去算账了。 当然,虽然笔记本上的很多内容没有证据,一片好心的乡邻们也不会在上面按手印画押,给自己找麻烦。 但赵东阳认为,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只需通过刘大川的嘴来证实,即可。 万豪金标娱乐总汇的地下停车场内,换上了物业制服的赵东阳刚刚钻进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里。 虽然嘭的一声车门响动在地下停车场的回音很大,可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远端还有两名保安,一名正趴在岗亭里睡觉,另一个正叼着香烟刷手机,这个点儿正是客人玩儿的最嗨的时候,很少有离开的,也很少会有人动车。 可真的没有人注意到这嘭的一声。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清扫工,他只是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奔驰车看了一眼,又低头摆弄手里的手机。 这是一辆S700豪华型奔驰车,价格在百万以上,是刘大川的座驾,在县城里一共就三辆,彰显了刘大川的财大气粗。 在反复观察了四周后,坐在车后座的赵东阳缓缓的把身子滑了下去,确保双眼能平视窗外即可。 车子的车膜贴的很深,从外面是很难看到车内情况的。 第一百零二章 你摊上事儿了,死定了 等待是相当无聊的,赵东阳却已习惯了。 习惯的不是无聊本身,而是能够达到理想结果的过程。 无意间,赵东阳看到了一名佝偻着身体的清扫工,骑着三轮垃圾车缓缓的从旁边的路口通过。 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孔,但赵东阳注意到了两点,其一,清扫工骑行的姿势有点古怪,两条腿并不对称,身体一歪一歪的,好像有点残疾。 其二,很少见到清扫工会在地下停车场逗留的,大部分的老板首先关心的是地面上有没有面子,其次才会是里子,当然,万豪金标财大气粗,另当别论。 不过,虽然是匆匆一瞥,清扫工给赵东阳留下的印象似乎过于深刻,他很像一个人,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脚步声,一群人从电梯口向奔驰车的车位走来,在前面引路的是两名穿着白衬衫、黑直筒裤的年轻人,应该是侍应生或者小弟。 其后三个人,左边的西装笔挺,三七开的分头梳的油光发亮,中间是一名穿着十分随意的大胖子,右手挽着一名娇滴滴的素衣靓女。 后面还跟着两个黑西装的家伙,估计是保镖或司机。 大胖子就是刘大川,已年近半百的货,保养的非常好,赵东阳有他的照片,化成灰也能认识。 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前呼后拥的倒是气派。 赵东阳皱起眉头,看来这个机会选择的并不是太好,但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 他伸手四下摸索一番,尝试着扣开后排座椅,将其中一个靠背缓缓放倒,后备箱的空间倒是空着大部分,赵东阳干脆钻了进去。 尽管S700的后排空间很大,但以赵东阳的大个头,整个人腾挪进后背箱,还是费了老鼻子劲儿。 更大的难点是把倒下的椅背重新竖起来,可是怎么折腾也没完全竖好,貌似在后背箱操作几乎是无法复位的。 正在这时,一帮人说着话已经到了车边上,两声悦耳的蜂鸣,车门被解锁,其中一名黑西装小跑着到了车后门,随时准备拉开车门等着老板上车。 但费劲儿的是,刘大川一直没上车,一直在跟身边的人说话,什么给老子稳住,那个家伙一定拿下,麻麻们不上路子,一律给老子换掉,在普罗这块地界,老子的话就是标准等等,口气张狂,不可一世。 咔哒,前排车门拉开,一名黑西装钻进了驾驶室,紧接着车身一沉,刘大川的肥腿迈进了后排座,一屁股坐下后,伸手使劲儿拍打着旁边的位置,“来来,宝贝,坐这边。” “大哥,这车好像有人动过。”驾驶位上的黑西装突然说道。 还没等刘大川回应,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有人大喝,“干什么的?” 赵东阳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站住!”又有人大喊。 “刘大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激动,嗓音明显发颤,后备箱里的赵东阳并没有虚惊一场的庆幸,心里反而咯噔一下。 “拦住他!” “干他!” “砰!”一声枪响,在地下车库里的回音极大,夹杂着喊叫声、击打声,还有混乱的脚步声,外面已经乱了套了。 赵东阳哪里还能再待得下去,反正椅子背也没完全复位,干脆一脚踹开,人紧跟着就冲了出来。 车上已经没人了,车左侧受了惊吓的女子正被一个小弟护着,右侧有好几个人在围着一个男子又踢又打,刘大川也在其中,边打边骂。 “你特么谁呀?敢跟老子玩命?” “信不信老子一刀刀活刮了你……” 清洁工橘红色的衣服映入眼帘,赵东阳只是一呆,随即便跳起来把体态肥硕的刘大川给踹了个跟头,紧接着一拳就把一名打的最狠的黑西装给抡翻了。 另外一个小弟刚刚反应过来就被赵东阳一脚踢在了腹股沟,直接就翻了白眼。 谁也没想到车子里居然还钻出了一个人。 眼前是横躺在地上、被打的满脸鲜血的季瘸子,不远处还有一杆很熟悉的猎枪,刚才的枪声恐怕就来自于它,貌似没打中? “你怎么来了?” 赵东阳简直难以置信,季瘸子却眦着牙想挣扎着站起来,但伤的狠了,没什么力气。 “小……” 季瘸子突然瞪大了眼睛想提醒赵东阳,哪知道赵东阳身后就像长了眼睛,侧身、哈腰,然后在伸腿的一霎那身体陡然绷得笔直。 侧踹,非常有弹性的一脚,扑过来搞偷袭的家伙当胸挨了一下,然后就像人肉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咣叽的撞在了四米开外的墙上。 赵东阳今天动手根本不会刻意收敛力道,有多大劲儿用多大劲儿,三拳两脚,除了那位尖叫的女郎,其他人全都躺在了地上。 包括刘大川在内,他今天喝的有点多,原本身体就发软,赵东阳的那一脚又踹在了他的后腰上,十分凶狠,以至于他挣扎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你谁呀?马勒戈壁的,报上名号!” “你今天惹祸了知道不?你死定了……” 其他人疼的哼哼唧唧,刘大川却在叫嚣,在小弟面前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一扭头看见远端几个想聚又不敢聚拢过来保安便破口大骂,“草泥马的,饭桶啊,快招呼人,把门堵上!” 此时的赵东阳早已把季瘸子扶起来坐定,拾起猎枪塞在他手上,然后走到了刘大川面前,抬手左右开弓就给了他几个耳光,让其闭嘴。 然后就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奔驰车里,为了防止万一,赵东阳又在刘大川的肚子上掏了一拳,大胖子扛不住揍,哇的一口喷吐出一堆腌臜物。 “你到车里看着他。”赵东阳又扶着季瘸子到了后排座。 最后,赵东阳把几个小弟的领带和裤腰带都给扯了下来一起丢给季瘸子,然后上了驾驶位。 做这一切时,赵东阳都有条不紊,只是如何驾驶四轮车着实让他愣了一会儿神。 不过,他在余老板的厂子里摸过车,没敢开出去,只在厂里面晃过两次,倒也不是太复杂,于是边回忆边操作,发动车子,一脚油门下去,嗡的一声,车子猛然蹿出去,咣的撞在了前面的墙壁上。 貌似踹的太狠了。 挂倒挡、打方向,缓缓踩下油门,车子终于回到正确方向,然后再挂前进挡开动,车子平稳前进,赵东阳尝试着脚上加力、收力,体会着车子的反应,他很快就有了心得。 奔驰车在停车场转了半圈后,迅速冲向了出口。 第一百零三章 三次警告,阴差阳错 停车场出入口的钢网闸门正在缓缓放下,陆续有保安和身着白衬衫的小弟涌来,赵东阳招呼季瘸子抓稳了,然后一脚油门踩到底。 轰隆一声,奔驰车撞坏闸门飞一样的冲出了停车场,沿途的保安、小弟纷纷避让,等他们惊魂未定的再度抬头时,车子已经汇入灯光交错的马路上,尾灯几个闪烁后便看不见了。 “往哪儿开呀?”缓过劲儿来到的季瘸子问。 “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 “费那事儿干嘛?一枪弄死就完了呗。” 季瘸子不理解赵东阳的做法,刚才在地下停车场就应该把刘大川弄死,各跑各的路,哪需要这么啰嗦? 赵东阳不答,而是专心开车。 舅舅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他不能无脑,即便是拼凑起来的消息与红色日记本上的陈述可以互相印证,但都不是直接证据,如果就样简单的把人弄死,他是做不来的。 最起码的限度,刘大川亲口承认。 如果不承认,赵东阳还有最后一个办法,用系统判定。 尽管垃圾系统极不可靠,但第三次惩戒已经迫在眉睫,红色的警告出现了两次,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说明系统也受够了。 第一次是在两天前的拒捕中,赵东阳不得已打伤了某个警员。 第二次就在刚才,赵东阳毫无顾忌的出手伤人,系统马上给出了警告,参照之前第二次被判定违规的过程,系统会在三次警告后,不得不做出最后判罚。 拖拖拉拉了这么久,赵东阳也好,系统也罢,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在一片臭气熏天的空地上,赵东阳停下了车,这里已经是县城郊外,前边的铁栅栏大门内是金域农业科技的一处养殖基地,说白了就是一片成规模的养猪场。 周围都是一排一排的平房猪舍,哼哼声一片。 这里是养殖场的后门,根本见不到人影子。 选择在这个地方,一是让对方意想不到,二是赵东阳来过,逃出县城的两天,他就在这里度过。 赵东阳深知一旦冒头,很快就会被抓捕他的警察发现,而且刘大川遇袭被劫,也很快会被刘金田知道,他大概率会发动各种关系和力量找他。 所以,县城里面是呆不住的。 刘金田之所以会这么在意这个本家侄子,两点原因,一是他起家以来干的所有坏事,都有刘大川参与其中。 二是,刘金田恶事做多,可能遭了报应,年逾六旬的人,膝下没有一男半女,只好把老二家最对脾气的刘大川过继过来。 “下来!” 赵东阳一声断喝,伸手就把刘大川从车上拽了下来。 此时的刘大川像滩烂泥一样,根本站不住,赵东阳也随他,侧卧在地上。 刘大川之所以搞成这样,并不是因为酒喝多了,而是赵东阳给他肚子上掏的那一拳实在暴力,在车上一路呕吐,苦胆、酸水,能吐的都吐了,没得吐了还在不停的干呕。 “知道为啥找你么?” 趴在地上的刘大川只有摇头的劲儿,他在肚子里已经把赵东阳二人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若是能有力气骂出来早就暴跳如雷了。 “还记得季小月么?” 刘大川闻言一愣,居然停止了干呕,或许是被夜风吹过之后清醒了,也或者是季小月三个字把他给吓醒了。 “十七年前,你杀了她!” 赵东阳揪住刘大川的头发,一把将他的头颅给扯的翻了过来。 “你……扯什么淡?你特么才杀人了。” 两个人脸对脸,但片刻后刘大川眼角的肌肉开始抽动,继而整个面皮都开始抖动了,眼前这张脸很年轻,但似曾相识,忽然间他就明白这个年轻人是谁了。 “你……赵勇的儿子,这么大了,一定是……” “我问你问题,你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不,你不要误会,你听我说,不要听乡下那些人胡说八道……嗷……” 刘大川突然一声惨叫,脚踝被季瘸子拿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就算没骨断筋折,一般人也扛不住这种痛苦。 “现在开始,如果我认为某个问题回答的不对,你只有一次改正机会,否则你自找皮肉之苦。” “不是,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情,那时候……哎呦~” 刘大川再次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因为季瘸子又给了他一石头,还是脚踝。 “她……我妈去世的当晚,你跟踪过她,是不是?” “没有的事……啊!” 季瘸子的第三下,终于把刘大川的脚踝给砸断了,立刻又揪住了他的另一只脚,小臂粗细的花岗石,随时都可能再落下。 “奉劝你不要再存侥幸,那晚,赵东升家的媳妇看见你鬼鬼祟祟,并且你还把她家门口的花盆给撞倒了,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是是。” 刘大川已经疼的浑身颤抖,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赵东阳深吸一口气,泪水已经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滑落,“第二个,你是在刘家洼的水塘边截住了她,是不是?” “我……那个……” “回答是还是不是?” “啊,啊,求你了不要再砸了……” 这样问问题,形同于亲手撕开了旧日的伤疤,别说赵东阳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季瘸子哪里还能忍得住,石头下去又砸断了刘大川的另一个脚踝,此时他恨不得一石头直接砸死对方。 “是还是不是?” “是是是,哎呦啊,哎呦……”刘大川哀嚎着,疼的浑身抽搐,屎尿都流了出来。 “够了,东阳,没必要了,就算你能说下去,老子我也听不下去。”季瘸子怒吼,对赵东阳表达了极度的不满。 可就在这时,远端有手电光闪烁,很快就有狗叫声传来,赵东阳原本以为是养猪场里值班的人被惊动了,可突然发现身后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手电光,他立刻意识到行踪被发现了。 “啊啊啊,我在这里,我是刘大川,呜呜……” 听到狗叫的刘大川就像听到了天籁之音,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嚎叫,被赵东阳抓了一把泥土塞进了嘴巴里。 本来还有问题,问过了就可以过了心里那道坎,但没时间了,看着对方惊恐而又丑陋的眼睛,赵东阳站起了身冲舅舅点点头,示意摁住对方,他要亲手结果了这个畜生。 此刻,第三次系统警告也以非常强烈的血色在赵东阳的脑海里呈现,“警告!此次违规警告后,幸福人生将终结,宿主未来的人生将被强行置换。” “我可以接受惩罚乃至所谓的置换,只问一句话,刘大川是不是真凶?” “警告!宿主在收到本次警告后应当及时收手,约束行为,否则……” “去你妈的,老子在问你话!” 赵东阳在意识中大吼。 “去死吧!” 嘭! 一声枪响,把愤怒的赵东阳瞬间炸回到现实中来,他刚刚抽出腰间的柴刀,季瘸子却已经先开枪了,不到两米的距离,直接打穿了刘大川的胸膛。 第一百零四章 三次违规,判罚生效 枪声仿佛让时空凝固,赵东阳呆在了当场,而季瘸子大仇得报禁不住哈哈大笑,还异常嫌恶的踹了一脚刘大川的脑袋。 “小子,分头跑?” 然而赵东阳没有回应,仿佛石化了一般,脑海里的系统正在对他做出最终判罚。 因三次重大违规,系统判定数幸福人生被终止,有关幸福人生过往的一切记忆都将被抹除,宿主的人生之路被强行置换为:激情人生。 在置换生成之前,系统将有24小时的静默冷却期,宿主可以调整自我,也可以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 卧……槽! 赵东阳长出一口气,终于有了反应,季瘸子却已经急疯了,使劲拍打着赵东阳,他以为外甥过于激动,或者是没见过死人而被吓傻了。 此时的四面八方都有人围上来,刺目的手电光已经形成了一道光圈。 “小子快醒醒,再不跑来不及了。” 赵东阳扫视一下四周,一把抢过季瘸子的猎枪扔在了草丛中,然后不由分说背起季瘸子就往奔驰车方向跑。 “我说你干什么?小子!” “发癫啊……” “站住!你们已经被包围。” “立刻放下武器和人质!” “站住!立刻抱头蹲下!” “……” 赵东阳根本不理会四下里的警告和喊话声,几个健步就冲到了车边,一把拉开车门将季瘸子塞进了后座,然后自己跳上驾驶位,点火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就冲向了养猪场的后门。 正前方已经出现了好几名便衣,他们手拿武器,却被骤然亮起的车大灯给晃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快躲开!” 有经验的便衣反应很快,跃身而起撞开了同事,自己也一个跟头滚落一片,轿车嗡的一声就冲身侧冲了过去,轰隆一声将铁栅栏门给撞开了。 养猪场内的建设还算规整,车头已经严重变形的奔驰车一路疯狂的从后门冲到了前门,随即咣的一声又把前门给撞飞了,车子冲出了路牙外。 赵东阳不慌不忙的调整,然后大方向拐入大路,这是一条路况非常糟糕的县道,向东北通往上河镇。 奔驰车一路呼啸着狂奔,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喂喂,小子,你要干嘛?呆在一块儿谁也跑了不了……” “送你回上河镇。” “发疯啊?老子去了不是自投罗网?” “去养蜂吧,去山里,否则你还能去哪里?” “清口。” “嗯?”赵东阳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 “我早年有一个兄弟,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算是过命交情,他那个地方才叫真正的穷山恶水。” “好!” 赵东阳没意见,只要能把老舅摘出去,他就没什么遗憾了。 但是二人都没有手机,无法通过地图导航到听都没听说的过的清口,奔驰车上有,但打不开,只能凭借着季瘸子的记忆摸索着往前开。 可这也是暂时的,赵东阳可不会傻到一直借用这辆奔驰车,一进入山区,他就会果断弃车,徒步是最安全的。 赵东阳可以想象到,他的身后不远处,就有成串的警车在追赶,甚至在前方某处,还有可能出现围堵的抓捕者,绝不能掉以轻心。 但赵东阳万万没想到,警车的确是成串的,但还有些距离,紧咬在他身后是两辆摩托,每辆摩托上都有两个人,其中一辆是柳丁和陈戊,另一辆是薛甲和张娜。 追的最近的时候,张娜甚至能看到奔驰车的尾灯,但在盘旋曲折的县道上,很快就不见了前方车辆的踪迹。 侧前方的陈戊伸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要大幅加速,薛甲鸣笛表示同意,他们现在已经是120码的速度,再加速就会相当危险,薛甲载着张娜,肯定是不方便的。 嗡的一声,柳丁的摩托骤然向前蹿,很快就拉开了与薛甲之间的距离,肉眼可见的越拉越远。 薛甲反而稍稍放慢了速度,有张娜在车上,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同时他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就算柳丁把速度加到极致,大概率也难以找到赵东阳。 “为什么慢下来啦?” 张娜不满的问,她此刻心情焦躁,赵东阳不出预料的迈出了危险的一步,糟糕的是现场还传来了枪声,他们当时距离赵东阳的位置太远,再加之天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正要冒险看看情况时,周围出现了警察,很多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为了谨慎、不惹麻烦,薛甲拒绝张娜的要求让大伙缓缓退出了事发地的中心圈。 紧接着,奔驰车突然启动冲进了养猪场,一定是出事儿了。 “前面就是山路,太危险。” “柳丁他们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想磨洋工啊?” “如果柳丁都追不上,我们也是白搭。” “我看你就是敷衍。” 薛甲不再回应,而是专心驾驶摩托车,前方的路况更糟糕,出现那了大面积的坑坑洼洼,而且道路在变窄,两侧逐渐有了巨石和土丘,已经进入山区了。 他理解张娜此时正着急上火,绝不会在言语上与之发生冲突,因为很快就能够用事实说话。 张娜也没了声音,她自知刚才的话有点过火,既然薛甲油盐不进,只能期盼柳丁他们有所收获。 又前行了近四十分钟,刚出了普罗县境,道路前方便出现了一个幅度很大的弯道,紧贴山体的道路在这个弯道后消失不见,道路另一侧是断崖,虽然落差不大,但很凶险。 有一辆摩托车的尾灯一闪一闪的,车子就停在断崖边上,但没有看到任何人。 “有情况了。” 薛甲招呼一声,加快了速度。 是柳丁的摩托车,人跑哪儿了去了? 薛甲有股不详的预感,连忙停好车,掏出电筒往向下看,张娜动作更快,但面对悬崖也是束手无策。 下方长满了密集的蒿草、灌木,在夜色下根本看不出什么情况,但从路边一直到马路上都有明显的刹车痕迹,轮胎的印迹很宽,显然不是摩托车,而是汽车。 除此之外,还有浓重的汽油味飘来,他们坠崖了? 直到看见了路基下悬崖边上的十字铆和绳索,薛甲才松了口气,暗道两个家伙下去了,也不招呼一声。 正在思索间,张娜使劲拍打薛甲的肩膀,崖下有模糊的影子晃动。 “柳丁?” “是我,哥。”气喘吁吁的柳丁一边回应,一边开始攀爬。 第一百零五章 要当老板,老板更自由 不一会儿,柳丁和陈戊先后爬了上来。 “怎么不打声招呼。”薛甲责怪。 “太急了,我们刚从后面那个弯儿转过来就看见车子冲下去了。” “掉下去了?”张娜一声惊呼。 “是的,车子前脸被摔扁了,可奇怪的是,我俩在周围前前后后找了半天,没发现人。” “怎么可能?难道他跳车了?” “这就不好说了,从那个弯道到这里大概只有五百米不到,我没有看到跳车的情况,除非扩大搜索范围,但是……” 柳丁说到这里耸耸肩膀看着薛甲,表明这不是他拿主意的事儿,而且警方说话就到,也没那个机会。 张娜急了,央求薛甲别放弃,再找一次,就算是警方来了也有说的过去的理由,但薛甲不敢擅作主张,却也不能直接得罪张娜,而是掏出手机打给了张旭杨。 张旭杨拒绝了张娜的要求,而且态度强硬,兄妹俩隔着话筒大吵一架,但丝毫不能改变张旭杨的态度,他直接下令薛甲把张娜带回去,然后就挂断电话。 在山崖下的灌木丛林藏了半天,听着上面的人吵完架离去,赵东阳才背起季瘸子赶路。 前方是好几里的野地,之后便是上水河谷,渡过上水河就算正式钻入了山林里,能不能逃出生天,全看活命的能力。 次日上午十点多,赵东阳居然鬼使神差的的找到了舅舅所描述的清口,果然是穷山恶水,一座不能称之为村庄的小村子居然建在数座险峰环抱的山岩之上。 山岩之巨大超乎想象,只有亲眼所见才理解什么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岩顶的横切面是缓坡,面积约有数百亩,裸露的岩石和泥土间或分布,零星有几户人家。 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初来乍到的赵东阳居然奇迹般的找到了唯一一条上山的路,人工开凿的阶梯,看上去非常不靠谱,陡峭的连立足都很困难,有几处近乎垂直的绝壁只能依靠垂下来的锁链攀爬。 一路惊险,两百多米高的岩顶居然被赵东阳一口气爬上去了,当他背着季瘸子出现在岩顶的时候,不仅自己难以置信,就连他们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两个背着背篓的家伙,身体都很强壮,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他们皮肤黝黑且粗糙,像土人一般,蓝裤子、绿上衣的打扮似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风格。 更为巧合的是,其中一位还认出了季瘸子,互相喊出对方的外号后紧紧拥抱,这样倒是避免了大家初次见面的各种尴尬和提防。 不知道为什么,赵东阳忽然很羡慕这样的世外桃源,但如此情绪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时间有限,能把舅舅送到这里,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心愿。 可是24小时的静默时间明显不够用,赵东阳借来了笔,抓紧时间打开红色的日记本,在后面的空白页上写下了自水镜寺跳崖以来的种种经历,然后慎重的交给季瘸子保管。 赵东阳无法想象静默期之后,所有记忆被抹除该是怎样一种境遇,以后是不是还能再来清口这个地方也不知道,留下来一点文字总是踏实一些。 在舅舅的朋友家混了一顿饭后,赵东阳匆匆告辞,从清口回景阳市少说也有上百公里,在静默期结束前赶回去的概率非常小,但赵东阳有那么一点点执念,想看看小店和永强,然后去水镜寺。 尤其水镜寺,赵东阳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可能是与寺里的大和尚有缘,在梦里也总让人家吃亏,现实中的大和尚能不能给自己一点启发? 回程的路很艰难,仅仅是走出大山,赵东阳就走到了晚上,眼看静默期还剩不到三个小时,他干脆在路上偷了一辆面包车,风驰电掣的开回景阳。 刚刚开到城中村西端永新路的入口,面包车便迎头与一辆急速驶来的小货车相撞。 面包车被撞的面目全非,小货车的左前脸也被撞瘪了,惊魂未定的货车司机下车后查看,诡异的是面包车里没有人。 …… 此时,景阳市万象工业园的世家电子厂门口,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厂区内发生了打架斗殴,十多名工人和一群保安群殴,有伤者。 所以报案以后,警车和120救护车齐到。 起因是工人对个别保安在安检时的粗鲁和流氓行为不满,双方发生口角,继而大打出手。 所谓安检,就是工人出车间时的电子检查,以防止有人夹带贵重电子元器件,有个保安意图对一名女工搜身,成了斗殴的导火索。 一共三名伤势较重者都被送进了医院,其中一名伤者因为是事件的挑起人,所以被警方特殊‘照顾’,安置在独立病房。 经反复案情询问和笔录之后,赵东阳沉沉睡去。 脑海里忽然叮的一声,很快弹出一个画面,灰底蓝边的呆板对话框内显示了一排火红的文字,恭喜,激情人生之路开启! 赵东阳愣了一下,系统? 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凝视了这排文字很久才发现对话框下有个很暗淡的按钮:确定。 确定? 赵东阳下意识的伸出手摁了一下,实际上他还是不知道究竟是手指的作用,还是在意识中摁了一下。 叮! 对话框消失,紧接着弹出一个更大的界面,色彩稍稍有了点亲和度,但还是呆板的要死,题头加三行两排选项按钮。 题头:请选择激情人生的相关职业和必备技能 第一排第一行:职业 第一排第二行:辅助能力 第一排第三行:目标 第二排三行全是暗的,暂时没法选。 随性点开了第一行,画面切换,出现了一个大转盘,就像是很多APP设计的抽奖转盘一样花花绿绿,两个同心圆环,每一环按顺时针三十六格,每格内都写了职业名称。 内圈是红色格子,依次有学者、官员、艺术家、金融师……律师、军人、警察、医生等等,看上去都很高大上。 赵东阳看花了眼,自己一个打工的,似乎跟这些都搭不上边,只有一个警察,他比较喜欢。 于是选择。 很快就跳出来一个对话框,以宿主现有的条件与该职业不匹配。 紧接着一个友情提示:只有积分达到800万分,或者外圈职业实现了迁跃,才能选择内圈职业(迁跃的条件需积分达到500万分,且申请后由系统判定)。 你大爷! 赵东阳唾骂了一句,感觉很无聊,获得系统的惊喜一下子就被冲淡了许多,但系统界面这玩意儿就像狗皮膏药一样,出现在他的思维意识的角角落落。 无论睁眼、闭眼,它就在眼前。 一阵脚步声,外面走廊传来说话的声音,此刻赵东阳努力睁眼打量了一番自己,确信是清醒的,不是做梦,一身病号服,眉骨还有阵阵的隐痛,打了石膏的腿被吊带吊着。 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也意味着自己真的平白无故得到了一个系统。 一个看上去土的掉渣的呆板系统。 实在无奈,只好强打精神看外圈的选项,明星,企业主,职业经理人,媒体人、运动员……自由职业者等等。 老子爱自由,选择……不不,要当老板,老板更自由! (本卷终) 第一章 强横的能力,往往是诱惑 赵东阳选择了企业主,很有点拜金的味道,但除此之外,他感兴趣的,或者是可以做的并不多。 系统叮的一声提示:选择成功! 紧接着便跳出了下层选项,密密麻麻的一堆,看的赵东阳头皮发麻,各行各业,根本无从下手去选。 好在,在这些选项的末尾出现了一个按钮,略过。 这样也可以? 赵东阳麻溜的略过。 叮! 系统提示,建议选择行业,辅助技能加成更有针对性,忽略则退出本选项。 不要,退出! 赵东阳倒不是不耐烦,他是真没想好要做什么,刚才脑瓜子一热选了企业主,紧接着面临现实选择,立刻就茫然了。 归根到底还是书读的少,见识也少,在技校里成天混日子,学业自然是十分的拉跨。毕业后,想象空间和选择空间都十分有限。 下层选项的界面退出后,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大选项界面,职业一条已经暗淡,看来过程是不可逆的,接下来就是辅助技能。 点击进入下层界面,内容不多,却让兴致不高的赵东阳精神为之一振,一排五个选项按钮,全是寻常人可遇不可求的。 第一个,智慧力。 意念一扫便能看到小字说明:此能力分五级,从低到高,思维活跃度和脑容量依次是正常人的1.5倍、2倍、2.5倍、3倍和5倍。 初选者默认为一级,超越职业目标后才会晋级。 第二个,预判力。 同样有小字说明:此能力分三级,初级判断准确率为50%,可预判三天以内将发生的事件,中级判断准确率为70%,可预判一周以内将要发生的事件,高级判断准确率为85%,可预判一个月可能发生的事件。 牛逼!预判呐,可是战略级别的能力。 在古代只有国师级别的那种政治大家、军事大能才可做到的事情,在现在就更了不得了,依靠算法和数学大模型去判断,都不见得有这个准确率高。 即便是百分之五十的准确率,也是相恐怖的概率。 第三个,读心术。 小字说明:此能力也分为三级,初级可根据目标的言谈举止获取其心理活动内容,目标多为所熟知的人。 中级,只需通过外貌、面相、眼神等就可大致知道其想法,无论熟人还是陌生人。 高级读心术最恐怖,可以精准获知目标所有想法,甚至可以利用催眠或其他辅助手段搜索对方脑海中记忆的内容。 太逆天了,赵东阳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可怕的读心术,就算是网络小说里描述的能够飞升的大能神仙也不过如此。 当然,任何一种辅助能力想要达到最高级都是极其艰难的,要不断的攒积分,和不断的晋级。 第四个,健体术 这个能力是所有辅助选项中唯一的武力加成,与智慧力一样分为五级,从低到高,力量、反应速度、抗击打能力,乃至身体的恢复能力分别是正常人的2倍、4倍、6倍、8倍、10倍。 最后一个,点金术,选项界面是暗的,只有一句说明,前四项能力的任何两项达到高阶,方可选择。 卧槽,第五个不看也罢,前四项已经牛掰的不要不要。 赵东阳一一点击获取,顿时感觉身体状态不一样了,轻飘飘的,脑子里异常空灵,有种扶摇直上的快感,而且刚刚疼痛的伤口也很快不疼了。 如此爽滑的感觉过去后,赵东阳浑身立刻充满了力量,就连打着石膏的右腿似乎也不用那么吊着了,感知力说明它在加速恢复。 回到界面,最后一个选项,目标。 小企业主,自由自在; 大企业家,时代轿子; 财团掌舵人,站在风头浪尖的领航者。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选项,还有一句文字说明,目标的选择决定了你的成长高度,也会使辅助能力的成长充满弹性。 赵东阳却皱起了眉头,看似简单,实际却有陷阱。 按正常逻辑,三个目标是递进关系,从小到大也是自然顺序,没有人可以一步到位财团掌舵人那样的高度,就算他爸是巴菲特也做不到。 但如果一旦选择了小企业主,又不能晋级,那么辅助能力是不是也同样会被限制在初级阶段? 吹牛也不用上税, 这是赵东阳最朴素的想法,于是果断选择了财团掌舵人。 叮! 恭喜宿主,所有选择圆满完成,请以饱满的热情迎接属于你的激情人生吧! 赵东阳哑然失笑,系统的煽情让他很难侍适应现实身份与价值观取向出现巨大落差的尴尬境地。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一名警官陪着医生和数名护士查房。 “恢复的怎么样?”一名年长医生和蔼可亲。 “还好。” “下午进行一次全面检查,你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来来,小刘,这边这边。” 医生边说,边查看赵东阳的伤口,两个年轻护士连忙在旁边辅助,三人一起将赵东阳打着石膏的腿缓缓放了下来,揭开创面一角观察,然后点点头道,“到底是年轻人,恢复的超乎想象。” “好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养,多吃有营养的食物。” 说罢,医生跟警官打了声招呼,带着护士们走了。 “早饭吃什么?”警官也姓刘,是个很随和的人,值了一夜的班,满面倦意,目前赵东阳还不能被允许探视,所以打饭的活儿只能顺手揽下。 “您吃什么,我吃什么,添麻烦了警官。” “麻不麻烦的放一边,现在知道难过了吧?人家打输了才进医院,你倒好,打赢了也进医院,所以啊,年轻人凡事多想想,别动不动就热血冲头。” 刘警官伸手指了指脑袋,然后转身离去。 …… 三天后,赵东阳出院,被转入派出所继续羁押,因为是打架斗殴的主犯,尽管没有给对方造成伤残,但依然被行政拘留十天,并加处罚款。 当然,住院期间也算拘留期,所以赵东阳实际在派出所里蹲了五天,出来那天便收到了电子厂的除名通知。 考虑到息事宁人,厂子里也没做的太绝,不仅给赵东阳补发了当月工资,还给了一个半月的道义补偿,加起来到手一万三千块。 扣除罚款、医药费等等,就剩下了个零头。 第二章 摆地摊终极神器,大粗布 赵东阳原本去意已决,也就懒得跟厂里较真,回厂办离职的时候跟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工友吃了一顿散伙饭,就算了结了这段打工生涯。 好哥们廖永强挺不舍的,私下里表达了也想离开工厂。 赵东阳劝他先忍一忍,毕竟还要照顾一大家子人,突然辞职就断了生计,不如看好了再动,不像他赵东阳,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最终永强接受了建议,临别赵东阳说找落脚地再联系。 离开了工厂,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赵东阳手握三千块,实际上慌得一笔,满大街转悠寻找廉租房,最后来到了城北边的城中村。 这片名叫花岗的地方非常热闹,居然还有200块一个月的廉价出租屋,还是个单间,小的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一个凳子,剩下的连转身都嫌拥挤。 这种小鸽子笼在城中村很流行,也很受欢迎,基本上都是房东把一间正常的房子隔成数间分开出租,看上去便宜,实际上房东的收入不低。 赵东阳租住在一间大杂院里,一栋小二楼,两侧都是平房,像是北方的四合院,小二楼后面还有个后院,又有几间平房,看出来是后期搭建的,总之房子叠房子,住了几十口子人。 包租婆是位五十多岁的爽利阿姨,说话的语速很快,也很直接,一口气收了赵东阳三个月的房租后便喜笑颜开,把他安排在二楼最好的一个房间里。 房子不仅在最中间,靠近楼梯,进出方便,而且比其他的隔间都要大一点点,除了一张单人床,还勉强挤了一张小书桌和一把椅子,已经非常难得了。 安顿好,赵东阳接茬出去溜达,没有什么目的,就是看行情。 有了系统,貌似也有了金手指,可就是没有专业技能,或者说,专业技能在选择时被自己给硬生生的嘎了,想退回去重选已是不可能的了。 城中村真的很热闹,满街的小店铺,到处都是人,以三品街和五品街的交汇点为中心,向西北有规模很大的夜市,向东北是菜市场和批发市场,这几处人流尤其多。 吃了一碗地道的猪脚饭,夜色下的城中村更为繁华,各色灯光下的烟火气让徜徉其中的赵东阳心情都好了许多。 貌似餐饮生意很容易上手,而且投入不大,但掂量掂量自己口袋里的钞票,赵东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到批发市场的外围,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广场,很多摆地摊的,小装饰品、工艺品,衣帽鞋袜,针头线脑,玩具,给手机贴膜的,什么都有,还有卖废旧图书的,八块钱一捆。 最稀奇的还有卖怀旧情怀的,陶罐泥盆,老旧的收音机,光碟机,琳琅满目的影视光碟,都是一套一套的。 转了一圈,赵东阳颇为感慨,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在一个鞋摊前逗留,赵东阳买了一双人字拖,顺便就跟摊贩聊了起来,一通天南地北的海吹,他便基本了解了摆地摊的套路。 首先,进货要足够便宜,其次要了解需求,再次要有必备的工具,大号的蛇皮袋和粗布毯子是必不可少的,方便机动,万一碰到意外,把货用毯子一兜,扛在肩膀上就走。 这些摊贩不仅仅在夜市摆摊,在城中村周围的街道也摆,有机会就摆,否则大白天的不能躺在家里睡觉。 在周围街道摆摊的最大风险就是怕遇到城管,一旦被逮住,货就全没了,相比之下夜市要自由的多,交五块钱摊位费外加两块钱卫生费,就没人管了。 总体来说夜市上的生意好,一个晚上如果顺的话,能买出四五十双鞋,一双鞋少说赚个两三块,如果是皮鞋还远远不止,怎么着也能搞个一百多的纯利。 赵东阳暗暗点头,从小摊小贩做起也是很有搞头的。 又在夜市转了一会儿,赵东阳才回到住处,总结了一下,觉得明天还要继续转,除了了解行情,还要了解需求。 如此,赵东阳游手好闲般的足足转悠了三天,有一天从夜市开市到夜里十二点收摊,他整整蹲了六个小时,终于拿定主意。 卖小日用品,尤其是厨房卫生间的小挂件、小用具。 无论年轻男女,还是家庭主妇都爱逛夜市和旁边的跳蚤市场,这种小东西品类繁多,需求很大,只要质量好,又便宜,不愁没生意。 尽管现在网购已经深入生活,但在性价比上不如夜市的东西,城中村生活的人大多是经济条件一般,甚至很差的平头百姓,就图物美价廉。 进货渠道,赵东阳也做了深入的了解,他发现夜市的绝大多数摊贩都不在城中村的批发市场进货,而是去更远北郊小商贸城批发中心。 那里的东西便宜到赵东阳都不敢想象,一双塑料拖鞋,批发价才两三块,在夜市上至少卖六到十块,如果是EVA材质的,更便宜。 再比如贴在浴室里的金属挂架,小到可以挂毛巾的,大到可以放置洗发水、脸盆的,种类款式上百种,批发价和售卖价至少差两倍。 有了方向,赵东阳并不敢掉以轻心,他的本钱就那么两千块,弄没了就全没了。 所以,赵东阳又干了一件事,打开手机上最热门的购物平台某宝,在批发市场里对着同样、同品质的商品比价,一转悠又是两天。 晚上赵东阳也没闲着,洗漱完毕就躺床上看直播,他可不是看热闹,而是从每个网红主播推荐的商品中找流行趋势,找品味元素。 哪怕再如何廉价的东西,只要能被大众接受,就一定有它的卖点。 两天后,赵东阳果断进货,一口气进了一千五百块的厨房类用具和浴室小挂件,就算没梭哈,也基本上把可怜的身价都扔里面了。 第一次出战夜市,赵东阳并不怯场,一咬牙买了一包三十五元的利群,以备急需。 当然,那位卖鞋老哥说的摆摊必备神器也准备好了,两个大蛇皮袋,还有一片超大的粗布,全铺开有三个平米。 如此,遇到任何意外,赵东阳都有本事在三秒钟内把所有货物塞进蛇皮袋内,如果还来不及,这块大粗布就终极神器,一兜了事。 第三章 小小地摊生意,真有搞头 首战告捷。 第一天晚上,五个小时,货走掉了一半。 按赵东阳盘算,首批进的这些货至少要买一周,因为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太多,就算如何顺利,也要时间消耗。 可没想到摊子一摆开,生意就上门了。 围在摊前挑拣的,大多是年轻的家庭主妇,她们对用品的造型和价格尤其关心,从晚上七点到八点半就没闲着。 这些不值钱的小挂件,批发价几毛钱或者一两块一个,卖个三四块钱轻轻松松,很实用,也很前卫。 比如卡通造型的挂架,可以挂炒勺、漏勺、洗碗巾,随意贴在厨房的角角落落;又比如设计很巧妙的沥水神器等等。 只是在当晚闹了点小插曲,一个卖趣味照明灯的家伙嫌赵东阳占了他的地盘,从小动作到骂骂咧咧,一直没断过,若不是看赵东阳人高马大,说不定就动手了。 拥有了初级读心术的赵东阳随便瞄了两眼摊贩,便看出这人表面上凶恶,可心里面虚的很,是万万不敢动手的,只要你稍稍强硬那么一点点,他立刻会乖的像孙子。 赵东阳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也绝非心慈手软之人,初来乍到如果不能立威,以后在夜市上就会到处受欺负。 于是,赵东阳趁其不备,把自己的大粗布又往对方的摊子上挪了挪,布的一边几乎都压住了那人的卡通照明灯上。 这一招果然激怒了对方,伸手指着赵东阳破口大骂,意在吸引其他摊贩注意,大家应该联手对付这种新来的、不懂规矩的人,火气上头之下,一脚踩坏了赵东阳的一个卫生间金属挂架。 “你干什么?” 赵东阳嚯的起身,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稍稍加力就让此人疼的龇牙咧嘴。 “你占我地方了,眼睛瞎呀?”摊贩怒骂。 “好好说话,为啥踩坏我东西?” “特么的,你占我地方还有理了……哎呦!” “有理说理,踩坏我的东西就要赔钱!” “我赔你妈……啊!” 摊贩的嘴太脏,也成功的激怒了赵东阳,手指头再度加力,有体魄加成的赵东阳,力气远超常人,几乎能把此人的手腕给捏折了。 “我数一二三,不赔钱别怪我不客气。” “放手,放手!大家伙儿来看看,这小王八蛋不讲理……哎呦,哎呦……” 咔嚓、咔嚓…… 赵东阳也不客气,上前便将摊贩摆在地上的灯具给踩的稀烂。 两脚下去,五六盏生肖照明灯全部成了渣渣。 这一举动不仅把灯贩给搞懵了,也让周围其他蠢蠢欲动的摊贩收敛起想要起哄欺负人的想法,干脆静观其变。 可接下来,赵东阳更狠,松开对方后掏出十块钱拍在了对方的脸上,而且拍的贼响。 “踩坏你六盏灯,应该赔你十二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你蒙不了我,小商品城批发市场1246号摊位的批发价,每件两块,你踩坏老子的东西应该赔五块,给你打个折呗,不用找了。” 这番话把其他摊贩的嘴都给堵上了,暗道这新来的小子有点唬,而且手上、嘴上都没有轻重,不能招惹。 因为赵东阳有意无意的揭开了灯贩的老底,一盏批发价两块的卡通灯,摊贩卖人家十块,基本上都是忽悠小朋友的,定价有点黑。 要知道看热闹的人堆里,不只有摊贩,更多的是夜市里闲逛的普通顾客,这一揭老底,人家该怎么看这卖灯的? 果然,气急败坏的灯贩暴跳如雷,转身拎起地上的小马扎就要跟赵东阳拼命,结果被赵东阳一把把马扎夺过来,随手就给拆了。 干净利落的动作清晰可见,要用很多螺丝卯上的木凳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赵东阳的手里变成了若干木条。 露了这一手,灯贩终于蔫了,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干脆撒泼打滚,躺地上大声哭喊。 赵东阳也不惯着,托那买鞋的帮着看下摊子,挤开人群去找市场管理员。 灯贩每次来的迟,就是想赖掉摊位费和卫生费,赵东阳在这里晃荡了不止一两天了,不敢说对谁都很熟,但对自己看重的地盘上的邻居还是比较敏感的。 你不闹,交不交摊位费跟老子没关系,你特么敢蹬鼻子上脸,老子也不客气。 市场管理员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壮汉,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了,第一次听说有人举报别人没交摊位费的,立刻精神头十足,颠颠跑过来就把灯贩摁在了当场,让他拿出缴费凭证。 没有? 没有,就补交! 以前交没交? 记不得了? 你麻痹的,你记不记得每天吃饭啊? 忘记有几天了。 按半个月算,拿钱! 灯贩被收拾的很惨很彻底,大获全胜的赵东阳其实心里也不舒服,原本没想搞的如此过火,可那家伙的嘴太欠,不该在脏话里带老姆。 仅仅两天时间,首批进货全部出手。 从第一天有收入开始,系统就开启了积分播报,两天下来,积分已经达到了2351分,而且还有首开的奖励200分。 开局不错。 次日,赵东阳麻溜进货两千块,三天后便全部出售,积分也一下猛增到了4182分。 第三次进货四千块,再度扩大战果,这次用了五天时间消化才全部脱手,积分也增加到了7980分。 起手2000块的本钱,仅仅用十天时间就连本带利就干到了七千块,这个速度其实相当惊人。 之后,赵东阳决定转行,改卖女生头饰和服装配饰。 这源于赵东阳拥有的另一个辅助能力的不断提醒,预判力。 自从赵东阳的生意红火后,夜市上忽然多出了好几个摊贩贩卖厨卫挂件的,都想复制赵东阳小火一把的路径,用不了多久,这些物件就很难卖了。 接下来一周,转卖女生服装配饰的赵东阳再度在夜市上斩获丰厚,两次进货,价值都在五千元左右,平均全部脱手的周期只有三天,积分一下子蹿到了16809分。 因为预判力的再度警示,赵东阳迅速转行,改卖儿童玩具。 这行竞争非常激烈,夜市的地摊至少有五六家是卖儿童玩具的,生意有好有坏,但总体不行。 预判力提示赵东阳要懂得分析和取舍,既然是摆地摊,所选择的商品一定要低端货,价格是第一要素,要卖那些简单、好玩,没有危险性的便宜玩具,定价最好不要超过五十,否则,家长宁可去商场和高端网店购买,也不会选择地摊货。 按照这个逻辑,赵东阳在小商品城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挑选进货。 又是一周的收获期,赵东阳虽然也只进了两次货,但脱手的速度非常快,积分稳步增长,已经达到23905分。 盘点一下,赵东阳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两千块钱的本钱,就已经赚到了超十倍的收益,虽然非常辛苦,但这种赚钱速度,还是个被容易忽略的地摊商贩,如果有人来复盘,一定会惊掉下巴。 第四章 卧槽,我也练摊 又倒腾了一次运动鞋帽后,赵东阳决定休息两天。 这次的生意不理想,进了一次货,卖了一周才消化了七成,本钱是赚回来了,但基本没剩什么利润,床底下塞了一堆运动鞋、沙滩鞋和太阳帽之类的货品。 总结了一下,主要心太急,定价失策,而且需求定位不准确。 预判力已经给出了警告,但赵东阳发现夜市上这种摊位很少,就决定赌一把,没想到还真就不行。 另一个原因,永强打电话要来,不是来认门玩玩儿,是投奔。 永强今天刚刚辞职,原因复杂,以永强踏实稳重的性格,不被逼到那个份儿上,不会轻易辞职。 跟赵东阳一样,永强的老家也是农村的,失去厂里的工作,在城里就没了住处,自然急着要找一处便宜的居所。 所以,放下电话,赵东阳便去找包租婆,二楼靠西头最里面还有一间空房,先定下来再说。 包租婆正在吃晚饭,居然还搞了二两白酒,一旁的包租公反而不喝酒,这倒是挺新鲜的。 听闻赵东阳的要求,包租婆心花怒放,立刻放下碗筷,一抬手把剩下的一两酒一口灌进嘴里,起身就拿钥匙看房。 房子倒是不错,隔的规规整整,长时间租不出去就越是因为夕晒,整间房子从早到晚都是热烘烘的。 “放个电风扇,不要你钱,每月我适当降十块钱,租不租就一句话。” “租!” 赵东阳当即拍板,立刻给包租婆转钱,三个月房租才570块钱,很难找了,还没有押金。 “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伙子,等会到我那儿拿一套席子被单,也不要你钱。” “那太谢谢了!” 事情搞定,赵东阳发消息过去,永强立刻决定赶过来,大晚上的也不想在厂里多待一分钟。 赵东阳马上跑到包租婆家里拿了席子、枕头和被单,蚊帐是不提供的,一会儿自己买。 足足转了三次车,花了一个半小时,永强才到了城中村。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赵东阳也没吃饭,先带着永强到大杂院放行李,然后吃饭。 “我们这个地方叫破烂巷,这个大杂院是破烂巷7号。” “破烂巷?” “嗯呐,城中村的有很多巷道,名字很有意思,明天带你转转。” “不用,你忙你的事儿,我自己转转就熟了。” “别吹牛哈,这个地方没我有带着,你三两天都转不熟,不信你明天试试。” 别说明天试试,从破烂巷里刚出来,只拐了两道弯,永强立刻就晕头转向了,看哪儿,哪儿都一样,一看路牌,居然不是刚才来时的三品街,变成了五品街。 “前面有个龙山小炒,生意很好,就去那儿吃。” “不不,不用,花那个冤枉钱干嘛,随便吃个炒面炒饭就好。” “扯淡,天天炒面,脸都吃黄了,吃点好的补补。” 赵东阳不由分说,拉着永强就进了龙山小炒,虽然餐馆的面积不大,但装潢布置的相当精致,在城中村这一片是少有高档餐馆。 菜品也精致,赵东阳当当当,一口气就点了四道菜一个汤,还跑到外面买了一瓶白酒,腰包里有了点底子,气质就是不一样了。 “你找到好工作了?发达了?”永强不愿意朋友为他乱花钱,于是小声询问。 “没有,无业游民,业余摊贩。” “啥意思?” “在夜市上练摊,白天溜达睡觉。” “地摊?”永强很意外。 “昂,你以为哥们傍富婆啊?” “不不,我就是问问,摆地摊能挣大钱?” “大钱没有,小钱不断。”赵东阳呵呵一笑,把自己这一个月来练摊的经历大致聊了聊。 永强听了眼睛立刻就放光了,如果不是赵东阳亲口说,他完全不会相信,地摊也能挣这么多钱,一个月,小两万? 卧槽! “我也摆地摊。” “没问题,咱哥俩儿先一块儿来,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喝酒!” 赵东阳知道永强缺钱,非常缺的那种,从上学到工厂就这么一个谈得来的朋友,自然是毫无保留的带着一起混。 “拖了一个月,还是辞职了,那个肥头三欺负你了?” “都有吧,挺复杂的。你离开后,肥头三越来越嚣张,把小潘开了,然后又把姬军和张浩调岗了,工资各降五百,总之,凡是之前跟你关系好的,都被这厮整了,我有自知之明,气不过跟这货吵了一架,干脆辞职了。” “特马勒个逼的,小人!” 赵东阳猛的灌下一口酒,一股怒气冲头,但很快就散去了。 永强嘴里的肥头三叫朱友三,是流水线上的工段长,为人心胸狭窄且刻薄,在没升上工段长之前就被赵东阳揍过,一直都怀恨在心,明着不敢搞赵东阳,暗地里小动作常有。 因为赵东阳和另外一个工段长的关系不错,朱友三始终不敢有大动作,现在赵东阳不在厂子,他自然就放开了手脚。 “别冲动,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发火打架,只是告诉你,咱们跟电子厂的缘分断了。” 赵东阳点点头,“没错,断了好!有空联系他们几个,一起聚一聚。” “我也这么想的,过两天我问问小潘在干啥?” “嗯,如果没找到活儿,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咱俩练摊。” “好嘞。”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赵东阳就带着永强去吃早饭,顺带将整个城中村转了一圈,下午又特别去了城北郊的小商品批发中心。 一通大水漫灌,晚上就练摊。 永强可不像赵东阳,虽然也出身农村,但面子薄,面对陌生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见到年轻漂亮的女孩问价格,他立就刻紧张,把价格表背了又背,还总是弄错。 折腾了一晚上,货没买几件,笑话闹了不少。 这样下去可不行,赵东阳决定第二天四处溜达看行情选品,让永强一个人练摊,特意锻炼他,在压力下,人总能挖掘出自己意想不到的潜力。 溜达了两个多小时,赵东阳才回返,远远的一看就傻了眼,一堆人正围着自家摊子吵架,永强本来个头就不高,被人围着连影子都看不见。 “啥情况?” 赵东阳不急着上前,询问跟自己关系不错的鞋贩,这位老兄正翘着二郎腿歪着脑袋看热闹。 “卧槽,你可够悠闲的,人家设套欺负你哥们呢。” 第五章 小风波,永强打退堂鼓 还有这事儿? 赵东阳的脸立刻就拉下来了,他冲鞋老板摆摆手指头,意思是别声张,还从兜里掏了一包香烟拍给对方道,“一会儿帮个小忙。” 这句话反倒把鞋老板给整不会了。 其实也不用人家声张,周围的小摊贩都看见赵东阳回来了,一个个的流着口水的笑容都僵在了当场。 这家伙瞪着眼睛、哈着腰,貌似有点凶残啊。 自从上次跟赵东阳闹了矛盾以后,灯老板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同情弱者是很正常的情感,但很多无脑的家伙一旦这种情感泛滥,根本不会管那个弱者到底值不值得同情。 所以赵东阳小小的立威之后,在夜市里非但没有赢得什么口碑,反而小有凶名。 赵东阳已经走到了几人身后,居然没有任何人发声提醒。 大家都想看笑话,看看赵东阳今天还怎么霸道,人家四个人干你们两个,总能让你喝一壶吧? 大多数幸灾乐祸。 三男一女,一个比一个凶,围着永强指指点点,吐沫星子像雨点一样飞向面红脖子粗的永强。 显然永强已经难以招架,恰在这时看见了赵东阳,眼神和情绪立刻复杂起来。 而赵东阳只是微微冲他摇头。 随便听了两句,赵东阳便知晓了事情的大概,女的是来退货的,声称前天买了摊上的沙滩鞋,回去后没怎么穿过,今天试穿,鞋袢断了,质量太差,要求退货,并假一赔十。 “我是摊子上的老板,有事说事,别那么激动。” 赵东阳的话从身后传来,让四人一愣,立刻一起转脸看过来。 “你是老板?”女子狐疑。 “如假包换。”赵东阳笑嘻嘻的,还特意指着一旁卖凉席的摊贩道,“不信你问他。” 凉席老板立刻面色一僵,赶紧埋头假装整理腰带里的零钱。 “不用问,既然你是老板,那正好。我们前天卖的这双鞋,质量太差,穿都没怎么穿鞋袢就断了,我要退货,你们做生意不讲诚信,我要求假一赔十。” “哦?哪儿断了?我看看。” “自己看。”女子气呼呼的把那双鞋塞到赵东阳的手上。 右脚鞋的鞋袢的确断了,仔细查看,是从根部断开的,人为弄坏的可能性小,多半是流水线上的缝合工艺不过关,是个残次货。 但赵东阳并不慌乱,读心术告诉他,女人不是买鞋人,三个男的也不是,是有目的的陪女人过来的。 一双三十块的鞋其实犯不着这样,出现问题拿来换很正常,但是假一赔十就有点疯狂了。 赵东阳又仔细看了看鞋底,再看看鞋帮,上面有鞋号尺码字样,还有一串很小的数字,其后是“madeinchina”。 杂牌的地摊货很多都没商标,这双鞋也同样,可赵东阳进的货都有商标,叫踏浪,甭管商标是真是假,都是他在小商品批发市场特意挑选的,就是图质量至少过得去。 “看够了没有?怎么说?” 旁边一个留着板寸的年轻男子不耐烦了。 “你确认是前天买的?”赵东样反问那女子。 “就两天的时间,有什么确不确认的?” “那对不起,这鞋不是我的,前天我没摆摊。”赵东阳呵呵一笑,把鞋又扔给了女人。 “扯你嘛蛋吧?耍赖是不是?”板寸男立刻火了,张口便是脏话。 “尼玛才长蛋呢!” 赵东阳可以很有耐心,也可以忍受很多谩骂,但唯独脏话里不能提老姆,这如同是他的逆鳞,碰都碰不得。 “我草泥马的,想打架是吧……”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刚说着鞋的赔偿呢……”永强赶紧过来拦在赵东阳跟前,他深知哥们的脾气,一旦动起手绝对会闯祸,每次都没有例外。 但今天赵东阳反而忍住了,倒不是因为永强拦着,而是读心术警告他,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三个莽汉无赖,肯定会先动手,不值得被激怒。 所以赵东阳干脆冲着不远处的鞋贩子嚷嚷道,“去叫管理员,这几个傻逼扰乱市场。” “我操你大爷的,尼玛的疯啊!” 另一个站在侧面的男子趁着永强没在意,一拳就抡了过来,手疾眼快的赵东阳一把拉开永强,自己在犹豫间没躲,被一拳砸在眼眶上。 这个滋味差点让赵东阳火冒三丈,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个男子也动手了,一脚踹过来,没踹到永强,反而又踹到了赵东阳身上。 差不多了。 侧面男子第二拳砸来,被赵东阳侧身一把叼住对方手腕,顺势用力一拧,男子便疼的如杀猪一般嚎叫,于此同时,赵东阳的腿也没闲着,一脚将板寸男给蹬飞了。 紧接着是气急败坏的另一个男子,又是一脚撩阴腿,被赵东阳就势捞住此人的大腿,猛然往上一掀,对方直接来了个后空翻,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摔在地上的脆响声让所有围观的人牙床都发酸。 就三下,三次反击,三个狂妄的家伙便收拾挺了,两个爬不起来了,另一个家伙的手腕依然牢牢的被赵东阳捏在手里。 赵东阳知道自己的力道轻重,不怕他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那女人早就被吓傻了,拿着双鞋,跑也不是,骂也不是,想动手就别扯淡了,但最后她还是跑了,因为赵东阳打电话报警了。 一帮人被带到派出所,那女的最后也没跑掉,警官一个电话,她就乖乖自己来了,毕竟心虚。 搞了大半夜才基本把事情弄清楚。 因为赵东阳手里头有进货证据,还有人证,三男一女无可抵赖承认是受人指使,试图讹诈。 由于他们先动手打人,赵东阳又主动报警,尽管也打人了,但属于正当防卫,凌晨赵东阳和永强就回家了。 动手的三个男子都被拘留。 赵东阳还想死气掰咧要点医药费、损失费之类的,被人家警官一通呵斥给骂出来了。 当赵东阳和永强第二天又出现在夜市上时,所有吃瓜的摊贩们便一目了然了。 当然,赵东阳也一目了然。 一眼扫过去有一个卖服装的胖子没有出现,他卖的也是以沙滩裤、运动鞋品类为主的商品,就是昨天那个女人供述的肖老板,算弄清楚了背后指使搞讹诈的家伙不是那个灯贩。 此后,至少在夜市上,赵东阳的摊子没人再敢轻易打主意。 “小潘说,他找到工作了,送外卖,后天他说约了姬军和张浩到这边来玩儿,一块吃顿饭。” “没问题,我请客。” “东阳……” “嗯?”赵东阳没在意永强说话吞吞吐吐,正想着更换品类,上次进的货还剩下一成不到,干脆不卖了,留着自己穿,反正眼看六月天热了,这些沙滩裤、太阳帽之类的都能用,还能给哥几个一人送一套。 “我想说个事儿。” “有事儿就说呗。” “我想跟小潘一样送外卖,练摊的事情我……我干不来。” 第六章 拥有预判力,商机无限 谈了半个晚上,赵东阳没能说服永强,也就随他去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喜好和想法,不能强求,永强不擅于跟陌生人交流,也的确是个问题。 次日,赵东阳确定了选品去北郊进货,而永强则去市区里找小潘,争取能尽快上岗。 这次依照预判力和自己原本就有的感觉,赵东阳选择了很少被摊贩看好的储物收纳盒。 因为这东西从出现到现在好多年,也已经火过好几次了,尽管在材质、设计上还在不断更新迭代,但竞争太激烈,进货成本高,利润太薄了,夜市摊上几乎没人卖这个东西。 赵东阳则有自己的看法,要细分需求,越细越好。 高档塑料的收纳盒,在夜市上肯定没销路,太贵,低端塑料的也不行,没利润、质量差,口碑不好。 其他材质的,如木板、铝铁的,受众并不大。 他选择的是中档塑料、硬纸板和可折叠绒布三类。 尤其可折叠绒布、帆布的,不仅品类花色繁多,而且价格便宜、耐用,内衬材质是PVC的,外形坚韧易摆放、叠放,应该会受到主妇们青睐。 果然,这个判断让赵东阳的生意再度火了起来,当天就干掉了进货量的一半还多,第二天要不是跟哥几个聚餐,肯定就全脱手了。 聚餐挺开心,大伙儿聊完了近况,姬军第一个嚷嚷着要辞职,跑过来跟赵东阳一块儿练摊,张浩也有类似想法,但要等到拿到季度奖金后再说。 赵东阳一概欢迎,等两位有准信,他就帮忙在附近看房子。 永强顺利入职,和小潘在一个站,也算是找到了方向,外卖这行就是吃辛苦,跑的多,拿得多,不动脑子,很踏实。 一通小酒,一直喝到了晚上九点半,众人才尽兴而散。 其后的一周,赵东阳的生意蒸蒸日上,进了三次货,每次货款都在上万,两天内就全部脱手,积分一下子就飙涨到了46936分,创业资金再度翻倍。 “生意兴隆啊。” 快收市的时候,鞋老板再也坐不住了,主动凑过来给赵东阳递烟想聊两句。 “托福托福,走了点狗屎运。” “你老弟眼光真是这个。”鞋老板说着话伸出了大拇哥,“卖什么赚什么,背后是不是高人指点啊?” “瞎蒙的,我这人做事儿没个准性儿,想到哪儿算哪儿。” 赵东阳胡乱敷衍着,但敷衍也要有个限度,毕竟在夜市这个小圈圈里,能聊上几句、关系还算融洽的人也没几个。 “哪能瞎蒙呀,没有那个水平,财神也不会罩着你。” 赵东阳呵呵一笑道,“我主要是每天都看直播带货的,感觉哪个品类有点风头了,就试着进一点,就这么着,走了点狗屎运,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蒙对。” “我也看呀,怎么感觉不出什么风头?” “这个就是仁者见仁了,你说皮包好卖,我说袜子好卖,到底啥好卖?说不准的,那些直播的也要看谁咖位大,对吧?” 赵东阳一通话把鞋老板给听懵了,好像说了很多,但又好像啥都没说。 “说个门道呗?不白说,赚了,我拿三成给你。” 鞋老板干脆来最直接的,扯太虚的,大家都累。 赵东阳被逼的没办法,想了想道,“最近,我又看好了两样,随便说说,你挑一样试试,不能保证成功。” “太好了,就算不成功也不能怨你,我洗耳恭听。” “第一样,球衫和文化衫,材质不用太好,只要穿着舒服、便宜就行;第二样,老式的扫把,就是秸秆和草杆困扎的那种,又便宜又好用。” 鞋老板咂咂嘴,赵东阳的两条所谓商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太过普通,而且竞争激烈,没什么搞头啊。 “那,我只说说我的理解,你觉得有道理就姑且听着,没道理就扔一边,碍不着谁,对吧?” 鞋老板点点头,但感觉赵东阳还是有点敷衍的意思。 “球衫和文化衫,我分开说,一类是明星的,我听小道消息,那个什么傅什么辉,张啥灵的,最近要到景阳开演唱会,还有一个红星男孩儿组合也要来,都在六月上旬,去市场找找,有这样的多批点。 “还有球衫,那就没办法展开说了,反正也有个小道消息,咱们省的中超主场要转到景阳,这个东东一旦坐实,卧槽……。” 这回鞋老板终于有了点精神,文娱明星的文化衫向来很好卖的,疯狂的粉丝都不会问价格,有多少就能卖多少。 而中超主场那就更劲爆了,直接拎着货去体育场门口卖,保准爆赚一笔。 但都是小道消息,也不知道赵东阳从哪儿听来的,万一是假消息,进的货全得砸手里。 “你刚才说的消息准不准啊?” “小道消息嘛,哪敢打保票。” “不是,我说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你不能抱着手机每天只刷靓女呀,要看新闻啊,不过自媒体的新闻要谨慎再谨慎。” “哦,哦哦。” 鞋老板决定观察,不能全听赵东阳的,反正这小子今天的货卖的差不多了,看他明后天的进货,就知道分晓。 赵东阳不再啰嗦,所谓两条小道消息,都是预判力赋予的,他担心泄露了天机,而且从鞋老板的表情和回应就能判断,对方没有轻信,那就随你了,麻溜收摊回家。 第二天,赵东阳就进了一大批老式的扫把,圆木案板,还有竹子柄制的各种厨房用具,全部是那种复古的乡村家庭用具。 卖的并不好,至少不如前几批货走的快。 但赵东阳不着急,这东西每天都有稳定的需求,比起现代简约的家庭厨房用具,比如聚酯案板、静电扫把之类的,老物件安全、好用、便宜,更适合城中村的消费者。 另外,赵东阳已经向小商品城的一个熟悉老板订货了,三千件足球衫,印有本省中超球队俱乐部徽标的两千件,各种个性足球衫一千件,比如被景阳球迷所喜爱的9号、10号和13号球衣。 文化衫暂时没订到,采购商和生产商的嗅觉还不太灵敏,但那老板答应帮忙去打听。 收摊时,鞋老板照例跑来跟赵东阳聊了两句,但没有再提及昨天推荐的文化衫和球衣,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失望的。 两天之后,赵东阳订购的足球衫到货,他并没有把货物优先摆到地摊夜市上,而是存在了包租婆空闲杂物间,不着急,消息还没有放出来。 而且赵东阳要抓紧办一件事,去搞两件交通工具,每次进货用自行车驮,太原始了,一辆电瓶车,一辆三轮车。 电瓶车好搞,按永强的推荐,坐716路公交到市区的永安路二手电瓶车交易市场,花了一千五就搞到一辆非常不错的二手车。 三轮车其实到处都有,但买回来没地方停,大杂院里已经挤的塞不下任何东西了,干脆听包租婆的,找到同巷子邻居陈老六租了一辆,他就住隔壁9号,有地方停。 事情解决,晚饭后刷手机时,赵东阳看到了一则景阳当地新闻,接上级主管体育部门批准,省中超俱乐部主场正式确定为景阳市人民体育馆。 卧槽!赵东阳当即从床上跳了起来,提前半个小时出摊。 第七章 一个小风口,只是开胃菜 这一周,注定是赵东阳在夜市上杀疯了的一周,尤其是足球衫,第一天还不温不火,第二天开始就疯抢了,首批进货两天内就干光。 第二批进货,消化只用了一天。 第三批进货,赵东阳干脆押了定金买断了小商品城范老板刚刚向上游下的订单,他要囤点货,等热度降下去到体育场去卖。 目前的批发价还不高,等到主场比赛的前几天,同样的价格根本不可能拿到货。 不仅囤了足球衫,赵东阳还囤了一批荧光棒、小喇叭、贴脸小国旗等等一整套球迷用具。 “把我这里当仓库啦?你这一包一包的,占地方不要钱啊?” 包租婆气坏了,赵东阳在她的杂物间里塞了足足六大包货品,除了能下脚的位置,其他都被赵东阳占满了。 “哪能那么认真呢,我就知道包租婆人靓、心眼好,暂时的,暂时的。” 赵东阳早有准备,嬉皮笑脸的赔不是,从三轮车上抱了一个小纸箱递给包租婆。 “什么东西……” 恼怒的包租婆只说了几个字,便顿住了,一箱罗江窖藏,当地最受欢迎的白酒,当然也是包租婆的最爱。 尤其这款一箱六瓶的小包装,是真正的典藏版,虽然不贵,但在市面上并不一定能买得到。 “哎呀,小赵你这就小看阿姨了……这搞的阿姨不好意思,不过我喜欢哈,这样这样,我专门在这间房给你辟一处存放区,只要别越界就好,别越界……” “绝对不越界,感谢阿姨。” 包租婆抱着小酒欢天喜地而去,一箱酒解决库房问题,对赵东阳来说非常划算,而且钱也不是他出的,鞋老板给的。 赵东阳囤的货里有一小部分是鞋老板的,他忍痛割肉,不放出点儿诚意,恐怕连点肉汤都喝不上。 眼看着赵东阳这几天的生意好像蹿天猴一般的红火,鞋老板就后悔的直想抽自己嘴巴子,痛定思痛,忙不迭的找赵东阳帮忙订货。 其实鞋老板之前也跑去了北郊,无奈晚了一步,根本找不到货,只有两家有货源的批发商,他们的货全被订光了,不止赵东阳一个人有眼光。 不管赵东阳怎么婉拒都不行,鞋老板不但当场掏了定货款,还预支了之前说过的利润分成,赵东阳无奈,只好从自己囤的货里面抽出三分之一给对方。 好在赵东阳跟北郊市场的范老板混的很熟了,彼此建立了相对稳固的合作关系,所以,只要有现货,都优先供应赵东阳。 不仅如此,范老板帮忙订了一批印有几个主要明星卡通头像的文化衫,货源不多,也没人抢,赵东阳也一口气全部吃下。 赵东阳现在在夜市上的摊子铺大了,原来灯老板的地盘被他拿了一半,另一半被一个后来的、贩卖竹器工艺品的家伙占了。 即便如此,赵东阳也是整个夜市上摊子铺的最大的摊贩,一个人真有点忙不过来,好在姬军刚刚办好了离职手续,明天就到,到时候能减轻很大压力。 姬军与永强截然不同,是个典型的话痨,跟谁都能聊几句,跟谁都是自来熟,而且脑子灵光,除了爱占点儿小便宜,人品还算可以。 其实在赵东阳原来的想法里,除了永强,他不想带任何人,关系没到那个份儿上,一开始他也担心会受系统的制约或者会衍生什么其他不好的事情。 可是随着生意逐步做开,他发现个人的精力是很有限的,哪怕他有系统赋予的很多辅助能力加持,也忙不过来,必须要有一批帮手在身边,才能把步子甩开来往前跑。 至于会不会受系统的影响和制约,赵东阳也想开了,在逻辑上应该是不成立的,获得系统是自己的事儿,做生意可以是大家的事儿。 姬军的到来,果然大大的给赵东阳减轻了很多繁杂的负担,比如说理货、盘点、记账等等。 似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离开工厂流水线的姬军,根本没有什么跨行业的不适感,在赵东阳这里如鱼得水,不仅货码的好,跟顾客聊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很快就独立上手。 足足奋战了十天,这波足球衫加文化衫的热点才降温,赵东阳这次真是数钱数到了手软,积分居然蹿到89888分,看上去非常吉利的数字,本钱也几乎再次翻翻。 鞋老板也美美的小赚一笔,快收摊的时候跑过来要请客吃饭。 “改日改日,心领了,今天跟几个哥们约好了。” 赵东阳倒不是有意推脱,他速信约了永强,加上姬军,三个人一起到夜市的美食街吃烧烤,姬军来了六七天了,一直连轴转的跟着忙,也该犒劳犒劳。 姬军没办法再挤进大杂院里住,包租婆给介绍租了破烂巷27号的一间单独的平房,有高低床,可以住两个人,既然张浩也想来,那就给预留着。 二人都很少能碰到永强,作息时间完全不一样,一大早六点半永强就要上工了,晚上十一点半才回来,疲惫的倒头就睡,如果不刻意等着,根本见不到人。 “你也太拼了吧?这么干,一个月能搞多少钱?”姬军就不喜欢这样刻板的作息时间。 “不拼拿不到奖励,我们站做的最好的一个,这个月差不多有一万块。” “卧槽,最好的一万块,那你呢?” “我没干满全月,小潘给我推算了一下,假如放满一个月差不多五六千吧。” “我晕死,拼死拼活就五六千?”姬军嚼着烤肉大摇其头,“还不如跟着东阳一起干,知道这一周下来,我们卖了多少货么?” 永强很实在的摇摇头,他对做生意实在生不起太多兴趣。 “六万多块钱的货啊,按毛利30%计算,就有一万八的赚头,一周啊,可不是一个月。” “可是也有卖不出去的时候呗。” 永强不眼红,他跟赵东阳干的时候,那批货就很难卖,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踏实。 永强的话把姬军给噎得够呛,偏偏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有哪个做生意的敢拍胸脯保证永远都包赚不赔的? “但我们自由啊,白天进完货,就可以到处溜达,玩玩游戏,实在没意思还可以睡大觉,你呢,累的跟狗吃屎一样……” “我睡不着。” 短短四个字不仅又把姬军给噎在了当场,也把一直闷声吃肉的赵东阳给逗乐了,永强虽然话不多,可句句实诚,白天如果不干活睡大觉,那对他来说是莫大的罪过。 每个人的背景不同,永强家境不好,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绝不敢懈怠浪费时间。 第八章 转战批发,升级不翻篇 而姬军家的条件虽然一般,但父母都有事做,退休了也有工资拿,不用他负担啥,除了被逼着找女朋友,没有任何压力。 “只能说,各有各的优点,觉得好就继续干,觉得不好可以不干。 “不过永强有一点说的对,干啥都要尽量保持稳定,所以姬军到我这里帮忙不能再有后顾之忧,我开工资,生意好与不好,都有个基本工资拿,永强你那边要是太辛苦,也可以再回来。” 赵东阳这番话很真诚,意在点明永强,送外卖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赵东阳实际也是这么干的,永强撂挑子之后,他就有过反思,如何消除合伙人的顾虑,毕竟地摊生意,一般人是看不上眼的。 但也要拎得清关系,对于永强是合作,但对其他人还真到不了那个份上。 所以针对姬军,包括以后的张浩都开工资,把话说在明处,基本工资四千块,然后根据生意好坏每月计发奖金,好了多发,差了少发,多少都有那么一点点。 如果这个月保持前十天的劲头,姬军的奖金恐怕要比工资高的多。 永强点头,他也并非顽固之人,只是思想保守,图个稳定而已,他知道东阳为他好,绝对是够意思的好兄弟。 小酒喝到夜里一点收场,再晚,永强第二天就要受罪了。 之后一周多,文化衫和足球衫的生意就不温不火了,赵东阳也有意收缩,减少订货量,反倒是传统的那些清扫用具销路好,一路稳步上扬。 张浩来电话说已经辞职,但不过来了,他家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份相对稳定的超市工作。 赵东阳口头祝福一番,也没所谓,现在的生意规模养两个人富裕,养三个人就有点吃力了。 张浩既然不来,赵东阳也不用再等,调整了作息,白天和姬军一起去人民体育馆售卖球迷道具,晚上摆摊,明显比以前忙碌很多。 但这样奔波只是间歇性的,主场比赛一两周才一次,其他大部分时间还是相对清闲的。 六月三十号,赵东阳盘点整整一个月的收获,积分从上个月末的四万分增长到了171920分,相当于一个月营收有十三万,刨去进货成本和吃喝拉撒,赚了四万块钱。 按照与姬军的约定,工资四千块,按利润预留一半以后的10%发奖金,还能再拿两千块。 但这是第一个月,赵东阳额外再给10%,图个吉利叫开门红,一共给姬军打款九千块,给这小子乐坏了,抱着电话就开始邀人,要请客吃烧烤。 赵东阳没参加,因为永强和小潘都忙,赶不过来,只有张浩带着几个狐朋狗友过来,他懒得和那些不认识的啰嗦,自己去了北郊批发市场,跟范老板喝茶聊天。 范老板在小商品批发这行做了十五年,很有经验,对赵东阳的眼光赞赏有加,也喜欢跟他聊天,聊一聊主流消费品行业的前景。 一下午,泡了六泡铁观音,赵东阳喝的肚子溜圆,也收获满满。 做生意就要不断学习,开拓眼界,入行以来从未系统的听过有关小商品行业的分析,从需求端到制造端,再到流通端,范老板的视野拉的很开,令赵东阳耳目一新,大受裨益。 脑子里立刻就有了新的规划,再练一个月的摊,转行做批发。 初步选址在城中村的批发市场,北郊市场规模太大,也竞争激烈暂时不考虑。 到了七月中旬,赵东阳就开始筹备了,在市场里定了一个摊位,然后办理个体工商执照、食品卫生许可证,没有这些证照是不允许进场经营食品的,比摆地摊要严格的多。 经营品类也大体有了方向,做快消品,以饮料和方便餐食为主的快消品。 这不仅是与范老板反复讨论的结果,预判力也告诉赵东阳,虽然现在快消品竞争激烈、难做,但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中低端快消品会迎来新一轮爆发式增长。 如果赵东阳愿意,预判力会给出很多参考消息和数据,奈何他只是个技校生,有关经济学的知识非常匮乏,勉强看了一两篇后就昏昏欲睡,只能慢慢来。 这段忙碌的时日,夜市的地摊就基本交给了姬军,赵东阳只是每天九十点钟才跑去看两眼,了解一下走货量和库存就行。 还别说,生意一直稳中有升,除了选品正确外,姬军的经营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这个月肯定不如上个月,做到现在才销了五万块,到月底还有一周,我估计营业额摸连八万都摸不到。” 姬军每天都盘点,每天都记账,几遍算下来都是这么个结果。 其实,这个数据对于一个流动摊贩已经是非常吓人的了,有些个体户的实体店也做不到如此高的流水,但姬军没这个概念,总觉得一个月要比一个月好才是正常的。 “上个月特殊,赶上演唱会和足球主场两个热点,这个月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赵东阳给予充分肯定,他知道姬军沮丧于奖金恐怕要大大缩水了,但约定就是约定,除非有更多的活儿指派给姬军,否则收入缩水是肯定的。 “东阳哥,说个事儿。”经过一段时间练摊,姬军对赵东阳愈发佩服,以前也是相当服气的,在工厂里,哥几个都是围着赵东阳转。 现在就更不一样了,东阳后面加个哥字,那是很自然流露出的敬服。 整个夜市就属赵东阳的生意最好,而且没人敢骚扰他的摊子,就连市场管理员跟赵东阳说话也客客气气,偶尔还互相让支香烟,对别的摊贩,管理员不是爱理不理,就是横眉冷对、大声呵斥, 这很牛逼的。 “嗯。” “我有两个朋友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工作,想过来见识见识,看可不可以,管顿午饭,给点生活费就行。” “你朋友什么条件?”赵东阳问。 “跟我一样,都是那种大专毕业的,原来在亲戚家的工地上混碗饭吃,现在工地散了,没地方去了。” 所谓那种大专,就是以前民营的三本院校,比高职生、技校生高不到哪儿去。 “男的女的?” “一男两女。” “你不说俩朋友么?” “呃,再多一个应该也不介意吧?” “我可不开福利院。”赵东阳呵呵一笑,虽然眼下需要人,但不是知根知底的,就很谨慎。 “那当然,他们知道,不干活儿当然是不可能拿钱的。” “做地摊生意,他们能拉下这个面子?” “都没饭吃了,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行,明天就让他们过来,我看看。” “谢谢东阳哥。” “我还有件事跟你商量,月底我在批发市场的摊位要开张,现在就要做准备,需要去扫街,挨家挨户的扫。” 说着话,赵东阳掏出一张刚印好的名片递给姬军。 名片很简单,赵记快消品批发部,几个大字,下面是配送热线,个体户的名字起的很随意。 背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商品名类,桶装饮用水、雪碧、芬达、可乐等等,还有方便面,各种品牌,袋装桶装都有。 “卧槽,这升级翻篇的太快了……” “只升级,没翻篇啊,地摊还是要摆,做得好了,承包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坚决做的好!您只管派活儿,指导一下扫街怎么扫。” “简单,每个小卖店、小超市、餐馆都去递名片,要向店主推销后面写的那些商品,重点是价格和折扣,小老板们都关心这个,正规正品,随时配送。” “就这么简单?” “当然,回头我给你张价格表,你能把它吹出花儿来,我也不介意。” “好嘞,不过我建议,是不是搞点小东西作为拜访用的小礼物?” “什么小东西?” “简单的一点的,比如钥匙扣、手机挂件之类的,每件就几块钱,但是可以……” “可以,你去选,我付钱。我的要求简单,不管你怎么吹都要有底线,最起码是我们能做到的。你带着他们三个白天扫街,晚上摆摊,城中村大大小小的街巷,一周内扫完没问题吧?” “没问题。” 赵东阳的话等同于答应三个朋友来试试了,姬军的积极性立刻高涨。 第九章 人品,在货比三家之上 7月28日,赵东阳在批发市场的摊位提前两天开张,姬军几个人一定要在市场外面放挂鞭炮,搞几个花篮之类的,图个吉利。 赵东阳懒得管,随便他们折腾。 扫街的效果还行,之所以提前开张,就是因为已经有附近的小老板开始电话订货了。 通过几天的观察,姬军找来的三个人总体能力都还行。 男的叫龚自如的稍稍差点,喜欢摸鱼玩手机,尤其在夜市练摊的时候,这个情况蛮令人恼火的。 赵东阳已经让姬军敲打他了,如果不改,就立刻滚蛋。 两个女孩反倒能吃苦,一天扫街下来,不叫苦叫累。 赵东阳给他们的待遇是每天管午饭和晚饭,每天扫街的生活补助100元,晚上练摊150元,能干就干,不愿意干拉倒。 结果,三个人都能坚持下来,对待遇没什么怨言。 于是,赵东阳决定都留下来,人尽其用。 龚自如和一名叫王晓悦的女孩留在批发市场,一个负责进货、理货和配送,一个负责接电话,统计配送发单,维护客情。 两个人的基本底薪都是3500元,按月计算,如果盈利并全勤,奖金定额1500元,管三餐。 因为龚自如要跑外勤配送,额外有1000块钱的补贴。 另一个叫顾秀秀的女孩专职跟着姬军练摊,待遇也参照这俩人。 姬军对顾秀秀似乎是有点意思的,赵东阳也有意为之,但愿俩人能成,也算一桩美事。 薪水开的并不高,但三个人都能接受。 好的一点是,三个人在市里都有住处,住宿方面不用赵东阳操心。 一下子有四个人跟在屁股后面吃饭,赵东阳骤然便有了压力。 每天睁开眼,就会想到不管你干不干活,一个月都要扔出去两万块,再加上市场的摊位租金六千块,每个月不先赚出来两万六,心里都不踏实。 开业头一周,批发生意温吞吞的,每天都有单子,可单子不多,有时候七八单,有时候十来单,还都是小单子,根本吃不饱。 毕竟夏天已经过去了一半,矿泉水、冰饮不会再有什么井喷行情,而快消方便食品没有打出知名度来,拿货的人也很少。 夜市倒是维持着不错的行情,姬军凭借自己的感觉又加选了两个品类的小商品,卖的也不错。 但地摊的规模毕竟有限,难以和批发生意相提并论。 赵东阳没事儿就到处溜达看行情,有的时候去北郊市场跟范老板聊聊,对方呵呵一笑,劝赵东阳要耐得住寂寞,做生意就是这样,眼光准,熬得住,一定会有收获。 回来的路上,赵东阳把电瓶车停在了五品街,正好是傍晚六点钟晚饭时间,街边一排餐饮店,他想看看行情,比如哪家饭馆生意好,哪个品牌的饮料酒水卖的好。 一路溜溜达达,赵东阳时而驻足,隔着玻璃橱窗估算一下饭馆的上座率,时而盯着某张餐桌,扫几眼上面摆放的饮料。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五品街南段。 前面几家饭馆的档次就比较高了,乐聚缘餐厅,潮汕肥牛,龙山小炒,尤其龙山小炒,赵东阳还请过两次客,一眼看过去已经宾客满座。 门口有两个小孩在玩儿皮球,大的五六岁,小的大概三岁不到,无忧无虑的年龄,嬉戏起来旁若无人,好像也没有大人看管。 赵东阳正想绕过去,皮球被大男孩一脚踢到了马路中央,小男孩则咯咯咯的笑着去追皮球,身后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随后便传来了惊叫声。 一辆白色越野车开来,速度并不快,可能是司机分神了,根本没减速,突然见到路中央的皮球和小男孩,想刹车都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危机时刻,一个身影一个骨碌从车前脸一掠而过,而越野车足足滑出去了七八米才刹停。 司机的脸都吓白,哆哆嗦嗦的从车上下来,一眼看见坐在路边的赵东阳,他怀里抱着那个小孩安然无事,再也忍不住的喊了一声,“我的个老天爷!”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候有人尖叫着从饭店里跑了出来,疯了一样的趴下来看车底下,然后又在别人提醒和搀扶下冲向马路对面的赵东阳,一把把孩子从他怀里抢了过去嚎啕大哭。 一场虚惊让所有路人都着实松了口气,现场除了司机和蹲在路牙边休息的陈老六,几乎没人看清楚赵东阳是如何飞身从车轮底下把小孩给救出来的,太惊险了。 眼看没事儿了,赵东阳起身拍拍灰正要离去,却闻扑通一声,有人给他跪了下来,是那个司机,“哥们,要不是你,我今天祸闯大了,大恩不言谢。” 话说完,咣一声,就给赵东阳磕了个响头。 司机的举动把赵东阳唬了一跳,可还没等他开口,又是扑通一声,那个抱着小孩的妇人也给赵东阳跪下了,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从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得知救小孩的人是赵东阳。 “谢谢大恩人,你不仅救了娃娃,也救了我们全家。” 赵东阳手忙脚乱的把两人扶起来,“路过,顺手,顺手,不要这样。” 谦虚两句后赵东阳就想离开,司机和妇人哪里肯依,一个当场就要掏钱感谢,一个扭头找人,正好妇人的丈夫就在一旁,一把就拉住了赵东阳,“我说看着眼熟呢,你来我店里吃过饭,今天说什么也要给我个机会表示一下。” “还有事儿,改日改日。” “那不行,不给这个机会,我心里过不去。” “真有事儿……” 店老板,还有妇人,甚至店里伙计也跟着起哄,把赵东阳连拉带拽的给弄到了店里,一直让到了最里间的小包厢。 店老板也不招呼客人了,吩咐厨师搞两个特色菜,然后把门一关非要和赵东阳喝一杯。 “我这个人虽然油腻了点,但骨子里恩怨分明,敬佩英雄。日常刷手机,只要看到类似见义勇为的视频,我都会狠狠的点个赞,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我家孩子身上,更没想到关键的时候会有你这样的义士出手,看来以前的赞都没白点。来来,我敬你一杯!” 赵东阳无奈端起酒杯,“举手之劳,没必要说的这么隆重,换了别人也一样。” “那倒未必,义士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店老板说完话,一口闷,赵东阳也只好跟着一口闷。 “我姓袁,虚长你几岁,不敢多跟你套近乎,就兄弟相称吧,以后只要兄弟你有事儿就招呼一声,有多大力,我姓袁的就出多大力,尤其请客吃饭的,尽管到我店里来,保管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袁哥客气,日后有叨扰之处,还请海涵。” “爽快,对脾气。” 说罢,两人又对着干了一杯。 “我是破例的,平常照顾生意不敢喝酒,怕被老婆骂,今天开心,一定要喝个痛快,对了,兄弟是做哪行的?” “呵呵,小摊贩,在夜市摆摊,什么小物件都卖,然后跟人合伙在批发市场搞了个摊位,做批发。” “哦,年纪轻轻就出来创业,不容易,批发行当很辛苦,生意怎么样?” “刚开始,还看不出来。” “做批发,要做周转快的大批发,比如建材、快消品,尤其是酒水饮料,我以前有个同事就是做这行的,什么时候介绍你认识下。” “那感情好,正要找同行取取经呢,感谢袁哥。” “你我兄弟就不要客气了,敢问兄弟具体做的是什么?” “也是快消品。”赵东阳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了名片递给袁老板。 “哎呀,原来赵记就是你家呀,前段日子我收到过一张,现在还在吧台放着呢,都落土了,兄弟放心,日后我家的酒水饮料都从你那里走,现在就下单。” “不忙不忙,你也是做生意的,货比三家……” “人品要在货比三家之上,谁还没个脾气呢?” 赵东阳哭笑不得,这场两个人的小酒一直喝到了夜里一点半。 第十章 单品大批发,犀利的策略 第二周开始,赵东阳的批发生意有了起色,到了下半周出现了订单井喷的状况。 龚自如一个人忙不过来,赵东阳把姬军抓过来一起参与配送,连续几天,一直都忙到夜里很晚。 这些突然新增的订单不仅仅是袁老板在暗中起作用,选品精准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关于酒类,赵东阳一直是很谨慎,暂时不做白酒,只做啤酒,北郊市场的范老板给了赵东阳宝贵的建议,不要做名牌,要做本地啤酒。 原因很简单,景阳是个乡情氛围很浓重的城市,无论抽烟喝酒,寻常老百姓都喜欢本土品牌,便宜还实惠。 特别典型的是白酒,罗江窖藏几乎占据了全市市场的六成份额,外来的大品牌,无论怎么用广告狂轰滥炸,都很难啃得动罗江的市场。 啤酒虽然没这么夸张,至少央企的某品牌占据景阳的主流,但本土的玉泉啤酒依然有很大市场,尤其受工薪阶层的喜爱,最适合城中村的消费者。 很多批发商的配货策略都是一两个主流品牌,再加一个半个本土品牌,赵东阳反着来,啤酒、矿泉水全是本土品牌,尤其啤酒,根本就没有所谓国内的主流品牌。 这样做有风险,但同样有优势,赵东阳的吃货量大,经熟人介绍,直接能拿到了厂家最优惠的折扣和回款政策,平均批发价也要比别人低一成。 政策甚至比厂家业务员到门店直接铺货的价格还要优惠。 “做单品,做大批发。”这是袁老板介绍的那位朋友给赵东阳的忠告,实战中尝试,果然犀利。 晚饭时间,龚自如拿着刚刚盘点和计算过的清单向赵东阳炫耀,“老板,卧槽牛比大了……”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我的牛皮就大了?” 一旁的王晓悦被逗的咯咯直笑,龚自如向来说话如此,一激动,什么稀烂的口头语都敢往外冒。 “急了点,急了点。您猜猜这两周光玉泉我们出了多少货?” “有屁赶快放!” “是是是,玉泉甘醇,1190件,玉泉冰醇,980件,玉泉佳饮听装560件,礼盒装及赠品150件,卧槽……不,口误,口误,一共销售2880件,我靠,怪不得这些天我的腿都细了两圈。” 的确如此,不仅是龚自如的腿细了两圈,赵东阳在配送的时候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若不是把姬军临时抓壮丁,根本忙不过来。 但是,这个数据摆在齐老板面前,就显得太小儿科了。 齐老板,齐东岳就是饭店袁老板给介绍的朋友,也做批发,人家是大批发,从建材转战到酒水行当,在业内小有名气。 也是齐老板把赵东阳介绍给山泉啤酒营销总监认识的,足见齐老板在这一行的人脉。 “我觉得以城中村的体量,以及它周围附带的街道乡镇,每月出货量至少在两万件,才有点搞头。” 齐老板倒不是鼻孔朝天,胡乱吹牛,人家是好几个白酒厂家的一级代理商,赵东阳的市场只局限在花岗街道及周围,人家覆盖全市,乃至全省,远不是一个体量级的。 受了点小刺激的赵东阳在脑袋里又萌生了新的想法,单品、大批发,这个策略太有特点了,等八月份做完,他要尝试再改变。 一旦忙起来,日子就过的飞快,一转瞬八月就飞一般过去了。 盘点一个月以来的经营成果,批发生意突破了四十万,小小地摊居然也干了九万多,两边加起来的销售额超过五十万。 系统累计积分已经达到了693983分,突破五十万积分,一次性给予一万分奖励。 赵东阳决定犒劳大伙儿,通知两边都早早打样,吃大餐。 地点自然选在龙山小炒,五个人刚好用上了袁老板的那个小包间。 永强也在被邀之列,赵东阳很早就给他发了消息,但一直没等到回复,就干脆不等了,宣布开餐,大家有说有笑,非常开心。 期间,赵东阳给每个人发了红包,不计入工资和奖金。 姬军拿的最多,一千五百块,两头跑,的确辛苦,拿的最少的顾秀秀也有八百块红包。 “你们谁有驾照?”谈笑间,赵东阳突然问。 “我有。”姬军举手。 “我也有。”龚自如也跟着举手。 “能开面包车吗?”赵东阳又问。 姬军和龚自如面面相觑,二人自然都没开过,在学校里拿个驾照很流行,但多半都是突击一番,拿个自动挡的D照就凑凑合合了,谁开过面包车呀。 “在工地上你们也不开车?”赵东阳奇怪。 二人又一起摇头。 “从明天开始,你们俩轮着去学,考个A照,我出钱。” “老板,你要买车啦?” “怎么着?不可以吗?” “老板威武,买个什么牌子商务车的?”龚自如问。 “不会是送货的吧?”姬军问。 “当然是送货的。” 二人一声哀叹,赵东阳却十分得意的抓起酒杯,一口闷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赵东阳连忙拿出来看,居然是小潘打来的。 “什么情况?”有了预判力的加持,赵东阳很快就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东阳,永强出事儿了,现在在市第一医院,方便的话最好过来一下。” 赵东阳闻听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弄到医院里了?” “被人打的,来了详说。” “好,我马上过来。” “东阳哥,出什么事儿了?”姬军就坐在赵东阳身边,断断续续的听了几句。 “永强在医院,跟我去一趟。”赵东阳收了手机和小包,“你们继续,不要搞的太晚,单我买过了。” 二人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钟,很快联系到了小潘。 “在急诊手术室门口。” 小潘就蹲在那里抽烟,一脸疲倦,地上已经扔了好几个烟头了。 见到赵东阳和姬军,就像终于盼来了救星一样。 “人怎么样?” “在手术,医生说很严重,左肺被铁签子给捅破了。” “谁干的?”姬军闻听就火往上蹿。 “锦泰花园的保安,人已经抓了一个,还有两个跑了。” “我草特码的……”姬军挽起袖子就要往里面冲,透过玻璃,他看见有好穿几个保安制服的人在急诊大厅里。 “你先别急,先听小潘说。”赵东阳一把就拽住了二杆子上头的姬军。 “我是傍晚七点钟接到的电话,当时是一个熟悉的哥们打给我的,说我哥们被人打了,人躺在地上。 “我当时就在附近,吓了一跳,连忙赶过去,看见永强就趴在小区门口,地上还有血,已经有好心人报警了,还有我们站的一个同事打电话叫的120。” “啥原因打人?神经病么?”姬军问。 “后来我也是跟一个当时在场的小哥了解的情况,好像是永强送一单到金泰花园,保安不让进,可能永强赶的是急单,跟客人电话沟通后,人家要求必须送进去,没办法,永强就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徒步跑进了小区。 “但等永强回来的时候,他的车被保安用U型锁给锁上了,对方说永强的车阻碍了小区门口的交通。 “永强怎么解释都不行,就急了,因为他手里有好几单都要延时了,就跟锁车的保安吵了起来,这个过程中又跑出来几个保安,吵着吵着就动手了。” 第十一章 善意的谎言,往往编不圆 从小潘的嘴里得知急诊大厅里的几名保安与永强的事情无关后,姬军也安静下来, 急诊大厅右侧的走廊尽头是手术室,永强已经被推进去近两个小时,还没有消息,之前有两名警员候在外面,现在不知去了哪里。 三人商量一下,姬军蹲门口等消息,小潘陪着赵东阳到急诊缴费处交钱,之前是小潘垫付了手术押金三千块,肯定是不够的。 那名被抓的保安是个穷鬼,浑身上下都凑不齐两百块,他们的领导倒是来过一次,带了三千块现金,然后被派出所拎走去了解情况,到现在也没有再出现。 续费一万块,又把小潘垫的钱还了之后,赵东阳径直去外面抽烟,一方面压制怒火,克制情绪。 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很矛盾,要不要通知永强家里人? 如果通知,该怎么说? 如果不通知,万一出现意外,对永强家就是无法挽回的遗憾。 刚才缴费时,旁边一名医生说情况还是很严重的,与其说是手术,其实也是在抢救。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那名医生丝毫没有夸张,抢救了这么久,情况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危急。 赵东阳不想造成这种遗憾,反复几次掏出手机后,最终还是放回了衣兜里。 永强家里的条件很不好,父亲瘫痪在床,两个妹妹都在上学,一个上初中,一个念小学,操持全家生活的只能靠永强的母亲,而永强则是家里的唯一的经济支柱。 想到这里,赵东阳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蹲在一旁的小潘,“里面大概有个十来万,要用钱时随时刷,密码我等下发你手机上,你和姬军在这里盯紧了,一刻都不能松懈,随时给我电话。” “你呢?你要干啥?” “去一趟下沙,事情严重,不能瞒着永强家里人。” “哦,哦,刚才警察还问过永强家里情况,我也不清楚……” “警察再问,你就打电话给我。” “好的,你放心,今天晚上豁出去了。” 赵东阳拍拍小潘肩膀以示感谢,然后快步走出医院大门,招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聊了几句,包车去下沙县。 下沙县在景阳市西南,直线距离在一百公里左右,顺利的话在天亮前是能赶回来的,包车价格一千块,非常贵了,但在夜间,又是急事儿,赵东阳也懒得罗嗦了。 车子驶离市区,赵东阳便拨通了永强母亲的电话,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阿姨,我是永强的同学,我叫赵东阳,这么晚打扰了。” “哦,哦,小强的同学啊,你有什么事嘛?” 农村人都睡得很早,永强母亲的嗓音沙哑,应该是被电话吵醒的。 “是这样,永强在干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现在在医院,我正在赶往您家的路上,他想见见您。” 赵东阳撒谎了,也不得不撒谎,但即便是这样,电话对那头的永强母亲也好比是晴天霹雳,当场就吓懵了。 慌撒的不圆,言辞也过于模糊和闪烁,这就足以说明了问题。 挂了电话,赵东阳很自责,感觉平时能说会道的自己,刚才那一刻显得太过笨拙,而且,电话打的有点早了。 车子在漆黑的乡间小路上飞驰,小潘终于来电话了,“医生说手术很顺利,但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要转入重症监护室,需要病人家属签字。” “告诉医生,我正在接家属来的路上,先转监护室,该掏钱掏钱……” “不是,医生说医院有严格规定,没有家属签字,他很为难……” “人命关天的大事,废特么什么话?!把电话给他,我来说。” “……” “喂,你好,你是病人家属吗?” “我是,我要求立刻转入重症监护室,我正在赶来医院的路上,字可以补签吧?人命不是开玩笑的事。” “我知道,但是……” “人在外地,你总要考虑实际情况吧?我向你保证,三个小时内赶到。” “好吧,希望你尽快。” 农村的夜晚,漆黑一片,永强的家很难找,其母亲慌里慌张的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位置,幸亏司机听了电话后爱心爆棚,不厌其烦的在村子里转悠,终于找到了。 赶回景阳市第一人民医院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钟。 找医生询问情况,签字,办手续,续费,安抚永强的母亲,赵东阳三个人忙的团团转,一直忙到了天亮。 “这两天很关键,要靠他自己,能挺过去就没事了。” 主治医生的话还是压的几个人喘不过气来。 派出所又来人了,主要是询问永强的伤情,知道永强家属来了,也顺便通报了一下调查情况。 两个在逃嫌犯,逮住了一个,另一个还在全力抓捕中,此人也是伤害永强的主要元凶,那根铁仟子就是出自此人之手,很锋利,当时他想给永强身上留个记号,可未料到永强被其同伙踹了一脚,铁仟子直接从肋部戳了进去,造成了严重伤害。 “放心吧,跑不了的。” 两名警员留下了联系电话,匆匆离开了。 永强母亲听完就差点晕倒,原来不是干活受的伤,是被人打的,还是好多人打一个,什么人会如此凶残的对待自己的儿子。 少不了又是一番安慰,赵东阳看看时间,直接打电话给顾秀秀,让她到医院照顾一下永强母亲,他们三个大老爷们不方便。 随即,赵东阳又在医院附近的宾馆开了一个房间,安排永强母亲暂时住下,这样照顾起来方便,重症监护室是不允许家属留宿的。 “行了,你们也都回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永强的事儿,谢了!” “东阳哥你这话就见外了?永强的事儿难道不是我们的事儿么?” “抱歉,说错了说错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对了,姬军,练摊的事儿今天就不用管了,我让王晓悦代替顾秀秀盘点,放心睡觉。” 两天时间,是非常煎熬的,对永强的母亲来说是这样,对赵东阳其实也同样如此,他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同时也在等待警方的进一步消息。 锦泰花园物业方面始终没有人来给个说法。 而那个在逃犯似乎也很滑溜,一直没有传来被抓捕的消息。 第十二章 意外饭局,一张入场卷 三天后,传来了好消息,永强脱离生命危险,当天被转入普通病房,并允许亲友探望。 听到消息的赵东阳正在下沙,受永强母亲的委托,他去接一名相对可靠的远方亲戚去照顾永强瘫痪的父亲。 原本永强大妹妹想请假回家,被赵东阳拦住,暂时应急的事情耽误学业划不来。 办完事后,赵东阳当天返回了景阳。 病房里,永强正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母亲在床边一角打瞌睡,老人家很辛苦,熬了几个通宵没睡觉,哪怕见不到人,她也要固执的坐在外面等消息。 两天变三天,多熬了了一天,天见可怜,永强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屋内光影一暗,永强看见赵东阳走了进来,立刻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身体虚弱,加之手术后创痛难以起身。 赵东阳连忙摆手,示意哥们见面无需客套,然后蹑手蹑脚的坐在了床边,但还是惊动了永强母亲。 老人家慌忙起身,赶紧让出凳子,双手搓揉着站在一边,显得很拘谨,她不知道儿子和这位同学关系到了什么程度,总之就是紧张。 这次不但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而且欠下了一笔巨额债务,上午她刚刚问过护士,永强从抢救住院到现在已经花费了九万八千块,绝大部分都是这位叫赵东阳的同学垫付的。 对于本分的农村人来说,近十万块的债务算得上是巨款,尤其像永强这样的家庭状况,无疑是雪上加霜,重压之下的紧张和焦虑是在所难免的。 “阿姨,你也坐,正好跟你说一下,你让我找的廖云芝已经送到家里了,一切都顺利。” “唉唉,太感谢了,这样我就放心多了,她要不是从来没出过远门,真不能害得你再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小事情,我和永强是老同学、铁哥们,分内的事儿,您就不用总挂在心上。” “唉唉……” “给你添麻烦了……”永强有些哽咽。 “你看看你,这种见外的话听着就不舒服,完全没有咱们上学时候的劲儿,还特么抽抽嗒嗒的,就没意思了。” “……” “好好养病,早点康复比什么都强,阿姨为了你,几天都没合眼了,对了,姬军今天过来没?” “上午来过,小潘是中午过来了。” “特么的,刚才这家伙的电话打不通,得了,你好好养着,我找姬军聊点店里的事儿,晚上再过来。” “阿姨,你也要注意休息,晚上不要睡在这儿,到宾馆休息。” “唉唉……” “先走了。” “东阳,我想……“ “晚上说,晚上我带点好吃的,多聊会儿。”赵东阳站起身,径直离开了病房。 本来想找永强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可是当着永强母亲的面还是有些不方便,赵东阳只能找个借口先行离开。 另外,赵东阳也的确有事,这几天的精力大多放在永强这边,生意上的事情有点混乱,若不是接到袁老板的电话,他还不知道,配送屡屡发生错误,这是很操蛋的事情。 另外,夜市练摊的选品也存在问题,这几天的销售流水明显在往下跌。 龚自如属于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遇到问题不拿主意,姬军的脑子活,但有的时候会瞎拿主意,要赶回去理一理。 第一次把几个家伙聚在一起开会,赵东阳很不高兴,因为对于配送错误,龚自如居然一问三不知,还是王晓悦弱弱的承认,是有接到过投诉电话的。 “给你一个小时,整理所有配送错误的单据,然后,你们两个跟着我挨家挨户去更换,去道歉。” “姬军这里,从今天起全面负责夜市摊位的选品、进货、盘点,但有一个原则,任何选品首次进货量不能超过上一周平均流水的三分之一,如果有特殊理由,那就告诉我知道。 “还有,任何选品,只要三天起不来量,就要考虑更换,同时也要告诉我知道。” 赵东阳在短会上很严厉,刻意没给几个人说话的机会,同时他也反省了自己,要授权,也要有纪律约束。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几个家伙都是不服气的,但因为理亏也不敢争辩,那就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一切以效率为准,直接下令。 晚饭前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齐东岳打来的。 “小赵,忙不忙,明天我组了个局,都是做批发的几个朋友,大家认识一下。” “没问题,齐哥召唤,敢有不从?” “呵呵,那好,明天晚上六点钟你到我这里,咱们一块去,地点在老城东的奇香阁。” “齐哥客气,一定准时到。” 齐东岳搞饭局居然邀请赵东阳,还是蛮令他意外。 不过读心术告诉赵东阳,齐东岳虽然是个老江湖,但在几次聊天中对他还算坦诚,对生意的看法也有几分真知灼见,去一趟见见世面也不是坏事。 赵东阳只拥有初级预判力,还无法预知此次饭局对他的重要性。 挂了电话,赵东阳在市场上买了三份盒饭,又挑了两份卤菜和一些水果便了医院。 之前的饭菜都是在医院里定的,赵东阳想着给老人家换换口味。 永强的气色比下午来时好了很多,病床被摇了起来,说话也有中气了。 “哎,这样看着就对头了,饿了吧?” “买这么多东西。” “晚饭啊,医生说要吃有营养的,红烧肉,猪蹄……对了,阿姨呢?” “说是回宾馆拿东西,顺便买饭。” “哎呦,糟糕,来的时候忘了说了。”赵东阳连忙掏出手机打给永强母亲,让不要买饭了,买重了浪费。 “我吃不了这么多……” “能吃多少,吃多少。边吃边聊。”赵东阳安装好可以放在病床上的简易小桌板,摆好饭食,自己先开动了。 赵东阳不是那种干啥都要讲究的人,永强也不是。 “派出所那边有人来么?” “来过,也是今天上午,问了问情况,其他没说什么?” “那个什么狗屁物业呢?” “没有。”永强摇摇头,“从来没见来过人。” “嗯。”赵东阳点点头又问,“这事儿你打算咋处理?” “还没想好,先听派出所的吧。不过有个警官告诉我,还有一个人没逮住,但是不影响我的民事主张。” “我也是这么想的,先找物业,想躲没那么容易。” “没事,一步步来,你忙你的生意,这件事你不要太浪费精力。” “屁话!”赵东阳恶狠狠的将一块猪头肉塞到嘴里,“谁特么欠的账,谁就老老实实来兑账,一个也别想跑!” “不是,东阳,你千万不能冲动,咱们不是在厂里了……” “算了,先不提了,养好身体再说。还有件事儿,以后是你继续干外卖,还是有其他打算?” “还没想好……” “我就讨厌你磨磨唧唧的,咱俩人之间没什么忌讳,我就是要提醒你,脑子要变一变了,不能抱着老观念,干哪一行都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稳定。” “是的,通过这件事,我也有感触……” “行了,你先感触着,在没感触好之前,先到我这里来帮忙吧。” 赵东阳哪能不了解永强的心思,不想干外卖员了,可是回来练摊又抹不开面子,那不如由他把话说破。 第十三章 喜欢和有胆识的人喝酒 第二天,赵东阳说到做到,亲自带着龚自如和王晓悦到每一家店铺替换错送的货物,并当面道歉。 一共九家,短短四天时间,搞错了九张订货单,绝不单单是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赵东阳不会扣罚二人的工资,但需要二人反省,再出现类似低级错误,而不积极去妥善处理,就直接走人。 赵东阳的话很重,但机会不是没给。 同样的话,赵东阳也转述给姬军和顾秀秀,朋友归朋友,做事归做事。 下午五点半,赵东阳打了个车直接去了齐东岳的办公室。 到底是做大生意的人,办公室十分气派,在大班桌上堆放着一摞礼包,赵东阳一看全是高档茶叶,数千块一斤的铁观音和乌龙茶。 “来来来,坐坐,趁着还有几分钟,坐下来喝一泡。” 齐东岳是个茶痴,一有空就要搞一炮,一边招呼赵东阳,一边娴熟的摆弄着茶具。 “齐哥好雅兴,今天这个局……” “很重要,董总一般人请不到,我也不瞒兄弟你,在这个圈子里混,总有那么几个人,你是一定要抱好他的大腿,不管你是喜欢、讨厌还是无感。” 赵东阳一愣,暗道齐东岳话里有话,看来今天这个局对齐东岳很关键,按道理不应该找他这么个半生不熟的人才对。 “酒量怎么样?” “还行,半斤的量吧。” “半斤怎么可以?”齐东岳说着话,啪的扔给赵东阳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赵东阳仔细一看,解酒神器,某某金樽。 卧槽,这特么是要上战场么? “董总有两个爱好,茶和酒,喜欢跟有缘的人喝茶,更喜欢跟有胆识的人喝酒,本来我想做个有胆识的人,但是这个胃在去年就喝坏了,动过一次手术,所以退而求其次,看看能不能做个有缘人。 “而你不一样,圈圈里还没有给立足的地方,老袁向我大力推崇你,我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聊过几次后也感觉你人不错,就索性带上你,看你能不能成为今天有胆识的人。” 赵东阳恍然大悟,根源还在袁老板,不免心里感动。 一泡茶,十分钟。 齐东岳起身,不用他招呼,赵东阳立刻把桌上六个极品茗茶的礼包全部拎在手上,跟着齐东岳离开办公室。 有专职司机送他们去老城东的奇香阁。 奇香阁又名奇川阁,是景阳市极少有的百年老店,主理传统粤菜,平常很难订到位,齐东岳居然订了个包间,足见其用心。 酒水是自带的,两箱罗江窖藏,就是赵东阳送给包租婆的那种,市面上很难买到。 足足十二瓶,今天难道要喝死个人呐? 就在赵东阳把酒水和茶叶都搬到包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时,客人就陆续到了,生意人都非常守时。 齐东岳一一介绍,赵东阳尽管一个都没听说过,但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做大批发生意的老行家,身价至少在上千万,甚至过亿。 说的最刺耳、也是最亲切的话,“我的小兄弟,姓赵,赵东阳,咱们这行的后起之秀,今天特地带他来砸场子。” 前半句中规中矩,后半句就是把赵东阳架在火上烤了。 但这也表明齐东岳跟这些人极熟,否则也不会这样半开玩笑的说话。 一共五位客人,其中一位穿着黑色衬衫,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虽然其貌不扬,但明显受诸人推崇和尊重,一来便被让到了上首位置。 这人便是齐东岳嘴里的董总了。 “今天咱们这个小聚会能够请到董总,是我齐某人的荣幸,董总来景阳也有小半年了吧?一直没机会去拜会,感谢董总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就自不量力,代表景阳的同行们介绍一下最地道的景阳待客方式……” “哎哎,齐老板客气,入乡随俗,我董某没那么矫情,今天有幸见到各位同行,也很高兴,简单就好,大家开心。” 听起来,董总也没那么大的架子。 “非常简单,先品尝一下景阳地道的菜肴,酒过三巡,咱们去松岭别院品茶,欣赏一下地道的广乐,顺便泡泡温泉,感受一下北粤山泉荡涤凡尘的滋味,别院还有其他消遣,之后各随喜好。” “好,齐老板讲究,我们自然客随主变。” 董总还待要客气一番,见其他客人叫好也就顺其自然了。 菜肴都是事前预定好的,流水般上齐,让人赏心悦目,全都是地道粤菜,却不是那种大盆大碗,而是精致的小碟盛放,那种色香,简直是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真正的生意人在席间不聊生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景阳当地的历史、风土人情,甚至是菜肴的由来,名字称谓的讲究等等。 不知不觉,一瓶白酒在众人互敬中被喝的干干净净,每个人的面色都是那种微醺状态,正是酒场兴头刚起的时候。 开启第二瓶酒后,齐东岳不经意的咳嗽了一声,赵东阳会意,端起刚刚斟满的酒站起身。 “董总,请允许我这个初登大雅的小辈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 赵东阳说完,把酒一口闷进嘴里。 但是董总并没动,虽然笑眯眯的,可是连酒杯都没端起来,这让赵东阳很尴尬。 “酒品看人品,既然是小辈,敬酒就一定要有敬酒的诚意呀。” 立刻有人说话,听上去有些为难赵东阳,其实此人是在给赵东阳台阶下,为其指点迷津。 这人是齐东岳的好朋友,很铁的那种,姓戴,专做红酒生意的戴老板,一见面齐东岳就重点介绍过。 赵东阳二话不说,叫来服务员,要了六个空酒杯,都是三钱的玻璃杯,用小碟子装着,然后一一倒满,他端起小碟继续道,“刚才唐突了,既然敬酒,我就按生意人图吉利的说法,来个六六大顺,还是那句话,先干为敬。” 话音一落,赵东阳抓起酒杯一口一个,一共二两酒,全部干完。 “好,年轻人有冲劲,痛快!” 戴老板起哄,率先鼓掌竖起了大拇哥,其他人也纷纷鼓掌,如此情况,董总自然不能再摆谱了,笑眯眯的端起酒杯,道了声谢,但也只是意思性的抿了一口。 事情到这里,赵东阳就已经看出来了,董总并不是在为难他,而是针对齐东岳,估计齐东岳想要办的事情很难,而董总并不打算轻易松口,但是既然来赴约了,也不是没有谈的机会。 这倒是很有意思,赵东阳决定蛰伏片刻,视情况再动。 而齐东岳就像没事人一样,不时的伸筷子布菜,偶尔还讲着社会上流行的搞笑段子,场面倒是冷不下去,不断有人站起来敬酒,当然不会完全针对董总,这些人都很有分寸,大部分在互敬、热场。 看着差不多了,赵东阳再次起身,还是端着他那个碟子,此番不是专门敬董总,而是按酒桌规矩,顺时针打通关,一口一杯,连眉头都不皱。 敬到董总时,对方终于主动端起了酒杯,不仅喝完了杯中酒,还笑眯眯点头道,“小伙子酒量不错。” “谢谢董总,就是年轻,有点莽。” “哈哈,有意思。” 董总饶有兴趣的坐下,齐东岳立刻接茬了,“董总,莫要看他年纪轻轻,酒量大的连我都害怕,做生意也是头脑相当灵光,悟性没得说,仅仅一个月,花岗、兆南一带,玉泉啤酒就被他给吃透了。” “哦,年轻有为啊。” 董总终于来了兴致,但赵东阳知道见好就收,这个时候不能因为对方的一句赞扬再端起酒杯找人家,在酒桌上属于没品,只是连声道过奖之后,大大方方落座。 董总的兴致一起来,酒桌上的气氛自然就高涨了,就连胃不好的齐东岳也如拼命一般的跟董总连干三杯。 赵东阳自是不消说,虽然是小辈,可氛围到了,也是被其他人抓着敬酒,互相间称兄道弟,不仅如此,赵东阳还有意识的分别给齐东岳和董总都挡了一两次酒。 一直喝到夜里十点钟,饭局才算结束。 原本非常矜持的董总很自然的坐上了齐东岳的车,连赵东阳一起拉上,一伙人,两辆车,一起杀向松岭别院。 一晚上,赵东阳喝了两斤半白酒,回到大杂院就吐了。 第十四章 因为念经,不得不蛰伏 一周后,永强康复出院,未料到这个好消息引来了双喜临门。 一则是派出所来消息,通报最后一个逃窜的嫌疑犯被抓获,第二条,是赵东阳获得了罗江白酒在景阳市的二级代理权,成为南坪区的新晋渠道商。 不要小看这个代理权和渠道商,不是轻易就可以拿到的,以罗江白酒在景阳市的统治地位,只要维护的好,基本上等于躺着赚钱。 而拿到一级代理权的,自然是齐东岳,赵东阳只是获得了相应的回报。 但真正的回报还远不止这些,那天酒桌上的几个家伙都跟赵东阳加了速信,这帮各有一套的人物才是赵东阳打开未来商业世界的指路明灯。 永强的母亲回去了,临走时趁赵东阳不注意留下了一个布包。 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摞钞票,十元、五十元、百元面值的都有,大多是皱皱巴巴的旧钞,估算大概有万把块钱。 这大概是老太太的全部积蓄了。 赵东阳没有追着去退还,而是收下来,把这笔钱当作了永强入股的原始资本金,默默记账。 按照二级代理人对资质的起码要求,必须是有注册资本金的实体公司,赵东阳用了整整两周时间注销个体户,注册公司。 这算是相当快的速度了,齐东岳帮他找了熟人才一口气搞定。 现金流严重不够,铺货进货需要大把的资金,人力资源也是同样如此,赵东阳决定大幅度调整。 结束练摊,所有人员都集中到大批发门店。 跺脚贷款,以门店和营业执照做抵押,一是补充现金流,二是在批发市场周围租赁一个库房,其三是购买两辆送货专用的面包车。 至于工作分工,赵东阳近乎于蛮横,懒得跟每一个人去谈,不仅仅是为了效率,而是经过观察和读心术的加持,他了解每一个员工。 两辆货车分别交给姬军和永强,王晓悦负责所有单据的统计以及进出库盘点,兼做会计,这个姑娘有一定的财务基础。 顾秀秀负责与上游对接,特别是齐东岳那一头,很关键,而龚自如负责客情维护和推广,非常繁琐的工作。 薪水也做了调整,姬军和永强基本薪资六千块,外加奖金,配送的活儿非常累,这点薪水只能算是景阳市的平均水平。 王晓悦和顾秀秀的底薪上调到4000元每月,但奖金是固定的,只要盈利,每月就有五百块,外加年终一次分红。 龚自如的底薪没变,还是3500元,但奖金弹性大,做好了,收入可以超过其他人,做不好就只有3500元。 不出所料,新的薪水方案一公布,龚自如就跳了起来,找赵东阳抗议,摆事实,讲道理,就差破口大骂了。 可赵东阳只有一句回应,“认为不合理,可以不干。” “东阳哥,这样做是不是过了点儿?”姬军私下里找赵东阳沟通、求情。 “我有言在先,认为过了,可以不干。” “……实在不行,我和龚自如对调一下,毕竟带着情绪工作,对公司也不好。” “如果带情绪导致工作失误,或者有任何一个顾客投诉,他就立马走人。”赵东阳毫不让步,“对了,既然你来说情,可以告诉他一件事,因为前段时间九张订单的错误,没有及时跟进解决问题,我们失去了五个客户,客人是有记忆的,我也是记仇的,失去了客户的信任,大家都可以去吃屎了,原话,你跟他说。” 姬军哑口无言,再也不敢替龚自如说情了,他预感这应该是赵东阳最后的警告。 两天后,龚自如辞职,赵东阳立刻补发了全月工资和奖金,自己兼任客情维护和推广工作,暂时不再招人。 谁也没想到,除龚自如外,剩下的这帮人成了赵东阳未来商业帝国的初创班底。 很久没有关心系统,睡觉前,系统播报如往常一样跳出来,赵东阳吓了一跳,累计积分已经干到了一百二十五万分,大批发的效果显现出来,销售额猛窜,如此下去,似乎五百万分的第一道关卡也不是太难。 在系统界面的右下角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心型图标,上面有闪烁着的字体提示,“系统奖励,点击获取。” 赵东阳依言点击,脑子里立刻有了如下信息,智慧力加成5%,判断力加成5%,读心术加成10%,体魄加成5%,恭喜! 还有这等好事?牛逼! 公司在前期磕磕绊绊的试营业中逐渐步入正常运转。 姬军和永强先后拿下了驾照,俩人为了过关也是拼了老命,随后不久,两辆崭新的金杯大面包到货,彻底摆脱了人力三轮和电瓶车相结合的原始送货模式。 回想头一个月,大家都感慨实在不容易,最繁忙的时候,赵东阳甚至雇过陈老六送货,三轮车上还有人家捡来的烂纸盒子和矿泉水瓶子,实在分派不出人手。 渠道商做成这样,被很多门店老板笑话,但终于挺过来了。 十月的一天,永强被故意伤害案开庭,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赵东阳托齐东岳找的律师,但一审结果很不理想。 三名参与殴打永强的嫌犯,都被判处有期徒刑,一个一年,一个两年零一个月,主犯被判五年。 刑事判决也就这样了。 让赵东阳恼火的是,民事赔偿,连主张标的的零头都没有。 按照与律师反复沟通和计算,永强的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一共加起来是十九万一千,但判决只有五万八。 而且这五万八还是由三名打人者分摊了大头,物业公司只摊到了小头,区区七千块,减掉之前垫付的三千块医药费,人家只用付四千。 问题的关键是,剩下的五万一千块,不一定能拿到手,三个嫌犯基本都是穷光蛋,家庭条件也很差,能拿到一半都算阿弥陀佛了。 赵东阳发了一通火,决定换律师上诉。 结果到年底二审开庭,维持原判。 看着物业公司出庭代表一副嘲讽的嘴脸,赵东阳决不能忍了。 “算了,就这样吧。欠你的钱,你就每月在工资里扣,现在生意做的好好的,能不惹事就不惹事,东阳,你听我一句劝。” 永强了解赵东阳,很担心这家伙脑子一热就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磨破了嘴皮子,每天都要像念经一样劝两句。 现在的赵东阳与电子厂时候的赵东阳完全不一样了,生意做的好,成了有资产的老板,在破烂巷里的口碑也好,可以说一帆风顺,千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二杆子,为了自己的这点破事毁了前程。 永强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工资就算按月扣除一千五,每月拿到手还有六千多块,而且跟哥几个在一起工作非常快乐,他不希望这样的好日子因为意外而葬送掉。 “好了好了,听你劝,求你别每天念经就好。” 赵东阳怕了,表面上不得不服软,他理解永强的心思,同样的,永强也知道他的秉性,看来不蛰伏一段是不行的。 第十五章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春节放假,赵东阳送走了包括永强在内的所有员工,自己也心情复杂的开着车回家过年。 赵东阳的家乡在景阳市西北的大观镇,两地相距超过八十公里,不算太远,一个多钟头就到。 但是一进入大观镇的地界,赵东阳的心情就变得沉重。 这里是他的故乡,出生的地方,赵东阳本应该热爱和眷恋这片热土,可是幼年时悲惨的遭遇却令现在的赵东阳非常为仇视和厌恶这里。 赵东阳家在镇外的东石村,是个人多地少的行政村,现在很多村民都搬到镇上居住了,春节期间显得异常冷清。 回家过年,其实就是为了陪陪相依为命的爷爷,否则,除了拜祭爹娘和复仇,他想不出其他理由回到这个地方。 爷爷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却固执的不愿意离开大观镇。 以前的赵东阳完全没有能力,可现在有了能力,却也无法说动爷爷分毫,一起去城里生活。 “不是说好不回来的嘛?”老头歪着脑袋看着赵东阳以及他开来的车。 “大过年的不回来,我去哪里?” “你翅膀硬了?还开上车了?” “公司的,给人家送货用的,过年不用,我就开回来了。” “停远点,出门挡路。” 这便是赵东阳风尘仆仆回来后,爷爷的欢迎词。 爷爷不是不喜欢他回来,而是怕他回来。 曾与刘家结下的仇怨,不应该都压在赵东阳身上,娃娃既然能在城里站住脚跟,就更不应该让陈年旧事拖了后腿。 赵东阳从车子里搬出来不少年货,爷爷都没拿正眼瞧一下。 不是不稀罕,而是怕多看几眼就心软了。 赵东阳知道爷爷的脾气,也不管那么多,将年货分门别类的放好、码好,然后着手开始屋里屋外的打扫卫生。 房子也老了,住了太久没有维护,厨房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打扫完卫生,赵东阳就开车去镇上买水泥、砖瓦和工具,小半天功夫,又拉了半车建材回来。 “待一天就回去吧,折腾这些干嘛?” 赵东阳呵呵一笑,像以前一样并不理会爷爷的唠叨,脱了外套后开始忙碌,丈量、和水泥,修修补补的很快到了晚上。 稍事休息,赵东阳到房子后面的菜地里摘了菜,把年货里的火腿、熏肉和香肠拿几样出来,淘米做饭。 一口气忙碌了一个半小时,六菜一汤,外加一个拼盘。 这就算是腊月二十九爷俩的晚饭了,对于两个人来说很丰盛。 做饭的手艺是赵东阳从小在姑姑家打下的底子,后来和爷爷一块儿住,爷爷忙农活,养鸭、养鹅,他便做饭。 所以,厨艺没得说,但上学的水平的确不咋地,要不然也不会考个技校。 开餐要有酒,也是爷爷的习惯,无论多差的酒,一定要有。 所以,这回赵东阳回来搬了六箱,都是罗江窖藏,别人买不到,但他赵东阳就是贩酒的。 看到好酒,爷爷始终冷漠的面孔终于有了些许温度。 边吃边聊,晚餐倒也融洽。 赵东阳小心翼翼的找着话题,太多敏感东西,尽管他渴望知道,但话语中稍稍带出点苗头,爷爷的脸就立刻冷了下来。 只好再转移话题,聊几句收成、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走动的乡邻,聊聊姑姑一家,再聊两句自己在城里练摊的经历,甚至还能聊到家里养的鸭子的数量,就是无法触碰仅仅一墙之隔的刘家。 一顿晚饭,吃了两个多小时,爷孙俩居然干掉了一瓶半白酒,这已经严重超量了,爷爷还想喝,赵东阳打死都不会再倒一滴酒。 “过完春节,跟我去景阳吧,住的地方不用愁,爷俩在一块也有个照应。” 收拾碗筷的时候,赵东阳再度提及去城里生活。 爷爷却一声不吭的起身,自己去烧水,洗脸洗脚了。 无解。 赵东阳一声叹息,睡觉。 次日是除夕,赵东阳起了个大早,便在屋里屋外都贴上了喜气的对联和福字,大过年的,总要有个样子。 爷爷也没有再固执的把赵东阳轰走,而是佝偻着身子忙着剁菜叶、拌饲料。 赵东阳则抱了一箱酒和两箱果品去看望不远处的邻居费大叔。 费大叔虽然比爷爷矮一辈,但也年近七十了,是村里为数不多跟赵家关系走的近的邻居,平时能和爷爷相能互照应,赵东阳绝大多数时间不在家,也多亏了费大叔。 费老爷子早年丧妻,一直未再娶,有一个女儿嫁到外乡了,很少回来,孤零零一个人活了小半辈子,也是个可怜人。 赵东阳进门时,费老爷子正在贴春联,家里的大黄狗狂吠着冲了出来,但只能冲个三四米远,有铁链子拴着。 别看一个人过活,费大叔是要面子的,干什么都要讲究个规矩,就算家里只有一个人一狗,生活上也不会瞎凑合,该种地种地,该过年过年。 “费叔……” “来的正好,东阳,帮我看看贴的不歪吧?” “不歪,端端正正。” “嘿嘿,一年一次啊,昨天就看见你小子回来了……哎呦,这些是给我的?”老头儿拿着把刷浆糊的刷子,一下就看见了赵东阳刚刚放在石台上的罗江窖藏,立刻双眼放光。 “给您拜个早年,家里还有,叔如果喜欢,等下我再搬两箱来。” “喜欢喜欢,别让你家老头急眼了就行。” 费老爷子是个爽快人,绝不会假兮兮的胡乱客套,喜欢就是喜欢。 他说着话,扔下了排刷,连忙给赵东阳搬了把小竹椅,“坐坐坐,你也是一年一次,不对,去年就没回来。” “叔是好记性,我爷不让回来,说怕耽误工作。” “过年放假,耽误个屁!唉,老家伙心思重,没办法。” 接过赵东阳递来的香烟点上,费老爷子也搬了把小椅子坐在了旁边,吧嗒了两口,原本还算喜庆的面庞很快淡漠下来,眼神也变得复杂而晦涩。 “叔的身体还行吧?” “还好,吃嘛嘛香,打理一两亩地不是问题。” “逛了一圈,我发现今年村里的人不多呀。” “都到镇里、县上过年了,剩下我们这些泥地里的钉子户,哪儿也去不了,哪儿也不想去。” “咱们村跟外边比,有点反着来,别的地方都是过年回家,咱们村却是过年往外跑……” “待不住了,被一帮混账给搞的太穷了,远的不说,这一年就有三户举家迁到镇上了,张秀家,吴敏来家……哎,有点能力的都走了。” “刘家今年没人在?” “没在。”赵东阳的问题立刻让费老头谨慎起来,捏着烟头很是夸张的在四周扫了几眼后才道,“都跑县里去了,平常是刘老六看房子,前几天走的吧。” 第十六章 奇人奇语,认知再上台阶 “他们不是每年都回来祭祖么?”赵东阳追问。 他昨天就把刘家的大宅前前后后的查看了一遍,甚至借着维修自家厨房的时候更是重点关照了他们家的四层豪华小楼,确实没人,连条狗都没有。 “也不是年年祭,今年他家有人升官了,加上老二家在外国留学的那个小子回来了,都到县里热闹去了。” “刘金田升官了?” “不,是刘家老四,具体是个什么官儿我也不知道。” “呵呵,坟头上冒青烟了,升官发财都不回来,当心祖坟爆炸了。”赵东阳冷笑。 “哎,这话不要瞎说,年除夕的,说吉利话。” “费叔……” “跑你费叔家赖着不走啦?该去磕头了。”赵东阳的话被一声粗豪的声音打断,不知道什么时候,爷爷已经到了费家院外了。 赵东阳苦笑一声站起身,而费老爷子反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同样站起身,笑呵呵道,“去吧,你家老头脾气大。” 每次都是这样,赵东阳回来只要在费叔家待着超过十分钟,爷爷马上就跟过来,赵东阳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隐情,没法揭穿而已。 大观镇人的习俗,在除夕这天的中午之前是要上坟磕头的,俗称挂山,参与的都是家中成年男子,赵东阳至少有两年没来祖坟磕头了。 非是不想来,而是爷爷不让来。 今年赵东阳不打招呼的回来,想必也让倔老头措手不及,索性也就顺其自然了。 点上蜡烛,上了香,重重的三个响头磕下,赵东阳已在祖宗面前立誓,不查出事情的真相,不给爹娘报仇,绝不罢休。 鞭炮声响起,赵东阳爷爷站在高处对天叹了口气,好像从孙子的表情里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年夜饭,赵东阳直接把费老爷子请到家里来,大家一起过,他做了九道大菜,两老一少,都在这跨年的夜晚酩酊大醉。 都有心事,酒容易醉人。 年初一的时候,赵东阳见到几个儿时的玩伴,只是随意聊了几句便各奔东西,因为无话可说。 这几个都是刘姓家族的子弟,刘姓在东石村是大姓,整个村子上千人口中有超过六成都姓刘。 赵东阳的父母在十几年前意外身死是轰动一时的大事,那时候同龄的娃娃都年幼,不谙世事,被父母连哄带吓的不敢乱说话,甚至有意无意的远离、孤立赵东阳,以至于在赵东阳小的时候没几个玩伴。 为数不多的两三个说得来的,因为其中一个家伙嘴欠说了赵东阳父亲窝囊的浑话,被赵东阳打了一顿,从此他便形单影孤。 年初二,赵东阳辞别了爷爷和费老爷子,回景阳。 再呆下去真的没意思,赵东阳怀疑自己会发疯,发了疯之后会搞出什么动静,那就不知道了。 年初三开始,赵东阳拎上了事先备好的礼物去拜年,袁老板、齐东岳、董总家,还有那天一起喝过酒的几个大佬家都先后走了一圈,醉了三场,也算有点收获。 在一位叫马晓来的大佬家,认识了一位奇人,此人不但相貌奇怪,而且语出惊人,短短十来分钟的瞎侃就让赵东阳豁然开朗,仿佛打开了另一个认知的世界。 奇人调侃马晓来,批发生意做的再大也没什么意义,现金出现金入的差价生意,本质上还是二道贩子,充其量是大点的二道贩子。 做来做去始终没有自己的东西,为了稳住经销地位,要不断的投入精力和钞票去维护,累不累? 真正有意义的创业,不是简单的低买高卖,这种老旧的商业模式早已被各大电商平台给打的体无完肤,除了特殊一点的商品,所谓的大批发、大经销还不如知名主播的嘴巴一张。 奇人断言,在座诸位如果不改变思路,不出三年,必然后悔。 惊人言论让酒桌上多数人都哑口无言,话糙理不糙。 在座诸位除了两个不做生意的体制内的人,其余的都知道现在线下商业模式的形势严峻,只不过大家这两年都是背靠着一两个过硬的产品,活得还算滋润,但静下心来,心里总是没底的。 奇人最诛心的话就是一句反问,产品没了呢?或者放开渠道走电商呢? 有个家伙不服气的问,做买做卖上千年了,哪有你说的如此不堪?按你的逻辑,外面的实体店铺、综超、大市场都不用开了? 奇人哈哈一笑,没说全盘否定啊,你觉得线下做的踏实和舒服,你继续,开心就好。 老子强调的是有意义的创业,就是创新,对商业模式的创新,至少能突破现有的电商、直播带货模式的东西,否则不如做产品,有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产品,那才叫把小命攥在自己手里。 在座的有一小半不是理工男,就算是,也早把专业知识还给学校了,如此没学问、没技术,搞什么产品?这不扯淡么? 眼光,然后投资自己的眼光。 这便是这位奇人在酒桌上对自己观点的最后结语。 之后,奇人一改夸夸奇谈的作风,开始大口吃肉,大杯子喝酒,找人划拳,声震屋顶。 既然是瞎吹,吹过去也就过去了,赵东阳却听出了一身冷汗,仔细琢么了半天,大感有道理,于是频频与奇人举杯。 但奇人就是奇人,喝到晚上九点半,整个酒桌上就剩下主人马晓来、赵东阳和这位奇人神智清醒,其他人全倒了。 但好话说遍,奇人就是不愿与赵东阳互加速信,声言,有缘还能再见。 “呵呵,这个家伙是我大学同学,以前是做风投的,两年前投资一个创业团队失败了,赔了不少钱,到现在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债,若不是我给他一条渠道维护,日子都过不下去。” “风投?” “对,就是风险投资。任何创业团队在初期都是缺乏资金的,尤其是实体制造业,需求的资金规模大的吓人,小项目几千万,大项目几亿、几十亿的都有,这不是我们能玩儿的起的,老穆的话你就随便听听就行,千万别掉沟里去。” 赵东阳点头,理解马晓来的好意,但他的思维意识其实已经掉沟里去了。 大年初六,正式开张营业,姬军搞了一串一万响的鞭炮,一通崩,众人喜气洋洋开工。 赵东阳却跑不见了,他跑到了景阳市东平工业园去转悠,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感受一下,想着奇人的话,越琢磨越有滋味。 挺好笑的,当初在电子厂的时候,那个高新区更大,忙忙碌碌近两年,却丝毫无感。 第十七章 小小商战,初露锋芒 三月份白酒销售的井喷行情如期而至,但规模远远超出了之前的预料,赵东阳忙着应付,有关与其他渠道商‘抢地盘’的事只能推后。 不是赵东阳贪婪,而是他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恐怕正如那位姓穆的奇人所说,再强势的产品恐怕也要有变天的时候,不是产品本身不行了,而是思维模式的变化。 这种变化,赵东阳认为比那位奇人预料的时间还要早,所以他要抓紧一切时间提高走货量,尽可能的多储备一些现金,以应对变化。 吃水不忘引路人,赵东阳把他的想法跟齐东岳做了交流,却被满脸不以为然的齐东岳给连挖苦带安抚的说了一顿。 “不要杞人忧天,小赵啊,这行你进来的时间不长,还要多体会。 “成熟的渠道是有话语权的,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不堪,罗江酒的效益相当稳定,没有拓宽线上分销的动力,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只管好好做。” 赵东阳见说不通对方,也就不再坚持,他开始有意识的调整进货品类,白酒不变,但逐步加大了啤酒、方便食品的进货量,并花钱找人重新改造装潢了仓库,专门开辟了冷库区,新增冷饮产品。 增加品种,又拓展了新开发的客户,工作量骤然增加,赵东阳干脆一口气又招了两个人。 一个叫袁浩,是袁老板介绍的远房亲戚,不愿意待在饭店里学手艺,喜欢到处转悠,见世面的那种。 另一个是通过同城招聘网招来的,叫吴志刚,是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人非常实诚,能吃苦耐劳。 赵东阳安排袁浩跟着姬军熟悉配送工作,让吴志刚跟着永强,两辆车,四个人总能有个照应。 这样的安排也是暂时的,赵东阳要求袁浩和吴志刚必须利用业余时间学车,尽快拿到驾照,他计划要再采购一辆车,初步设想是冷链配送车。 三月份的营收直接越过了一百万,摸到了两百万,系统积分也顺利突破了五百万大关,达到五百九十万分。 按照系统提示,赵东阳直接可以写申请,变更职业,当然是最初儿时的梦想,当警察,不仅威风,还有挑战性,最重要的是能有机会查清楚十几年前父母迷案的真相。 可惜,该死的系统在二十四小时内连发两个提示,申请不予通过。 原因:宿主目前的条件、环境与警察职业不匹配。 除了这个干巴巴的解释,再没有其他提示。 赵东阳怒了,无声的咒骂了系统半个小时,却也无可奈何,在可选择的菜单里找来找去,貌似也只有当个小老板是最合适的。 至少做小老板挣的那点小钱钱,能帮赵东阳解决不少现实问题。 让员工们都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 姑姑生病住院,赵东阳二话不说跑了一趟罗塘镇,一口气给住院账户打款七万块,并给姑父留了五万现金,随时备用。 给姑父感动的满脸眼泪水,以前赵东阳寄居在家里,他并没有给年幼的侄子好脸色,偶尔喝点酒还要拍桌子,砸碗来发泄,毕竟当时的条件不好,嫌家里多了口吃饭的,多了个累赘。 但人家娃娃不计前嫌,十几万块钱说给就给,连眉头都不皱,到底是长大出息了,姑父很后悔当年的做法,赵东阳只是拍了拍姑父的肩膀,说了声保重便离开了。 此外,姬军和顾秀秀到了谈婚论嫁的节点,想要租个像样一点的婚房,征得房主同意后还要装潢,购置家电家具,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赵东阳直接给俩人包了个三万块钱的大红包。 “说好了,吃喜酒我可没钱了。” “你尽管带张嘴来吃就好。” 姬军乐的屁颠屁颠的,忙不迭的跑去跟顾秀秀显摆去了。 有钱就是好,遇到问题,不会因为囊中羞涩而尴尬和束手无策。 四月上旬,赵东阳被齐东岳拖着到省城参加全省的糖烟酒展销会,期间居然碰到了穆奇人。 赵东阳哪能放过,凑上去一聊才知道,穆奇人也是被马晓来拽过来的,正好俩人都对展会心不在焉,被赵东阳拉着一起跑外面找了个馆子,吃饭喝酒。 这算是缘分,穆奇人也不再像上次那样谨慎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痛快的跟赵东阳互相加了速信,然后侃侃而谈。 从景阳市的商业环境,谈到了几家典型的好企业,然后再与国内外标杆企业做对比,一一分析,最后总结出了现代商业逻辑。 很独特的视角,却浅显易懂,赵东阳如逢甘露,不知不觉的跟穆奇人聊了很久。 不经意间,在谈到商业恶性竞争的时候,赵东阳提及了同级渠道商占了自己地盘的事情,虚心请教有什么对策。 “抢回来呀!还能有啥对策?”穆奇人一瞪眼,立刻展现出了霸道的一面,“用符合商业逻辑的一切手段抢回来,商业竞争其实就相当于战争,你死我活的,你初入行,还看不到商业风暴下的尸山血海,碰到这种事情谁手软谁傻逼。” 没想到穆奇人反应如此激烈,可往深处揣摩,赵东阳深以为然。 “我们之间的冲突会不会让一级商难做?” “有什么难做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一级商是靠二、三级商养活的,只要你带来的利益更大,他齐东岳能说什么?但是要注意把握尺度,把人揍疼了就行,点到即止。” 妥了,赵东阳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有时间,我给你介绍几个做风投的朋友,看兄弟你这么感兴趣,我少不得要提醒一句,风投风投,前提就是风险,大风险大收益就是最本质的逻辑,承担不了大风险,最好不要碰风投。” “感谢提醒,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开糖烟酒会最大的收获,就是赵东阳找到了未来的方向,原来小老板也是可以有追求的。 四月整个下半月,经过周密的踩点和准备,赵东阳开始了抢地盘的‘战斗’。 首先是启贤商业街,是南坪区和建安区的分界线,繁华的街道东侧在南坪,西侧在建安。 建安的渠道商不仅把整条街的终端都抢在手里,还顺带把启贤街南段拐弯的两条小巷道也给搂草打兔子,划在自己的地盘里。 手伸的有点长了。 赵东阳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就是雷霆之势,三天之内就搞定了整条启贤街的二十六个终端客户,而且把北端的属于建安区的一个小型集贸市场也给整体拿下。 没有什么法宝,就是优惠奖励加高返点。 赵东阳足足策划了半个月,策反工作也做到了每个人,那些超市、饭馆的小老板们管你哪个经销商,有实惠当然跟着走。 这种优惠高返点的政策不仅戳破了一级经销商拟定的渠道政策的底线,也破坏了厂家默许的市场规则。 而且这么干,赵东阳不但不赚钱白配送,还亏钱。 但赵东阳管不了那么多,破坏了又怎样?是你先砸锅的,老子只是摔你个破碗,够给面子了。 不赚钱又如何?老子耗也要耗死你。 拼不过,老子认栽,否则,你滚蛋! 第十八章 齐东岳发火,赶尽杀绝 赵东阳的动作立刻激起了对方的激烈反应,先是跑到齐东岳那儿告状,然后开始反策反行动,拉开架势跟赵东阳搏一把。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齐东岳只是象征性的当着那个渠道商的面打电话给赵东阳,严肃批评了几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建安区的经销商姓林,叫林建斌,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中年男人,前半生不得志,后来转行做批发,渐渐有了点家底,因为占便宜无孔不入,人送外号林扒皮。 眼看在齐东岳那里告状的效果不好,林扒皮急了,发动手下的业务员去做小老板的工作,但心疼钞票,给的新政策不疼不痒,甚至都没有给手下人一分钱活动经费。 一周下来,反策反工作效果不好,只有一两个生意要死不活的超市老板口头答应下次进货再改回来。 无奈,林扒皮只能咬牙吐血,加大力度,直接给小老板们现金返点,每次进货不用盘点销量,也不用从回款中扣除,直接按进货量给现金。 这一招算是下了血本,但比起赵东阳给出的优惠,还是差了不少意思,情况是有改观的,策反了两成小老板。 “东阳哥,启贤街那边有五个店面打电话不让我们再配送了,特么的,林扒皮看来不消停啊。” “不着急,才五家,时间长了,如果林扒皮还能坚持,我倒还真会高看他一眼。” 赵东阳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正在考虑两件事,其一是进一步调整货品的规模和结构。 把玉泉啤酒的销量提高到三成,增加冷鲜速冻食品的比重,以及重点品牌的方便面的铺货,这几个品类合计增加到五成,也意味着把罗江白酒的比例由七成降到了五成,以分散风险。 后来事实证明,这样的调整是非常必要和及时的。 其二是重点,穆奇人发消息,邀请他下周五参加一个小型聚会,介绍几个风投行业的朋友认识。 这对赵东阳来说是大事,这两天他一直抱着手机恶补金融常识和风投知识,别跑过去两眼一抹黑,跟个白痴一样就糟糕了。 又是数天过去,林扒皮非但没能进一步策反其他的小老板,还有两个家伙居然倒戈了,这让林扒皮异常恼火,开始玩儿小动作。 人一旦因为愤怒上头,考虑事情往往就非常简单,甚至不顾后果。 林扒皮干了一件让自己后悔莫及的蠢事,居然偷偷绕过了齐东岳,写信给罗江酒厂的营销部,揭发赵东阳破坏销售政策的卑鄙行为。 齐东岳收到酒厂营销部的反馈之后大发脾气,一个电话打过去把赵东阳骂了个狗血喷头,“你现在就到我这里来,立刻滚过来!” 电话那头的齐东岳像吃了枪药。 赵东阳倒是不慌不忙,骑了个电瓶车晃晃悠悠的到了齐东岳的办公室,不出所料,林扒皮也在场。 齐东岳铁青着脸坐在大班桌后面,没有香烟,没有茗茶。 “把你们两个叫过来,我不想和稀泥,而是告诉你们我的态度,你们也可以看作是严重警告,如果再出现什么扰乱价格的问题,你们两个都不要干了,统统给老子滚蛋!” “这件事的影响恶劣,小赵你要给我个解释,不让老子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为了公平起见,林总的全年指标减少两万箱,这少的两万箱老子不会负担一分钱,全部加到小赵的指标里,而且惩罚性的再加一万箱,一共新增三万箱,新旧指标加起来,小赵你该有个数,完不成指标就滚蛋。 “另外,林总是老人,也要做出表率,立刻让出越界的地盘,而相应的,你赵东阳必须、立刻、马上撤销你的狗屁土政策,取消所有超限度的返点,给你三天时间整改,如果有任何一点做不到位,就直接滚蛋吧。” 赵东阳统共在齐东岳的办公室里待了十分钟,有九分钟是在听齐东岳咆哮,还有一分钟是观察林扒皮的反应。 齐东岳的态度和惩罚措施给林扒皮乐坏了,因祸得福,不仅报复了赵东阳,而且自己分担的总指标减少了近四分之一,今年的日子不要太好过呀。 至于让出的那点地盘,实在是毛毛雨啦。 赵东阳也开心,而且要比林扒皮开心的多,在骑车回去的路上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暗道齐东岳到底是行业老手,说话做事实在滴水不漏,老流氓了。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齐东岳的愤怒是真的,但愤怒的对象不是他赵东阳,而是林扒皮,他不知道林扒皮到底做了什么龌龊事让齐东岳下定决心赶尽杀绝。 说赶尽杀绝,一点都不夸张,减少四分之一的指标,就意味着林扒皮丧失了排货量和出货量的优先权,这是所有二级渠道商默认的规则。到时候一旦因为什么因素意外断货,林扒皮哭都来不及,而齐东岳作为一级商完全有调配货源这个操作空间的。 反之,赵东阳拿到了优先权,可以大量囤货,三万箱,二十万瓶,一口气都能把建安区的渠道拿断货。 卧槽,简直特么太爽了。 为了抢占先机,也为了向齐东岳表示坚决改正错误,赵东阳一口气下达了一个季度的订单,以此来试探判断的准确性。 有读心术的加持,大概率不会错。 于此同时,赵东阳迅速接管林扒皮让出来的地盘,并宣布所有高返点的优惠政策取消,用新政策替代。 所谓新政策,比原来的高返点优惠政策一点都不差,但要隐晦的多,具体的操作是无偿为这些新收编的小老板提供一定数量的玉泉啤酒,作为消化历史库存的补偿。 消化历史库存补偿其实是个子虚乌有的说辞,就是做给齐东岳和林扒皮看的,是交接过程逐步取消高返点的过渡方式,具体计算方法是每进一箱罗江白酒,计算两箱玉泉甘醇,白送。 补偿政策只适用于新收编的门店客户,而且有严格的执行期限,最长五个月。 这个政策非常厉害,起到了一箭三鸟的作用,其一,名义上修补了原有罗江白酒高返点政策的错误,让齐东岳无话可说。 其二,安抚了新收编的小老板们,维护了合作双方的权益,迫使小老板为了白送的啤酒而加大白酒的进货量,轻松化解指标压力。 其三,因为啤酒是白送的,还是非常畅销的玉泉牌,小老板们有动力降低零售价格促销,加快回笼现金,等同于用另一种方式推广玉泉啤酒。 要知道赵东阳提供的是玉泉甘醇,是玉泉啤酒系列里相对不温不火的品种,一个品种有期限的优惠活动,并不会被视为破坏玉泉品牌整体市场价格的行为。 就连齐东岳事后知道这个政策前后关联后,也拍案叫绝,毒辣。 第十九章 多看多学,不必妄自菲薄 周五,赵东阳参加了一个名叫李迪的组织的小型聚会,他是受穆奇人邀请的唯一个年轻人。 地点在东郊一座景色非常秀丽的的私人山庄,与会者一共七人,聚会的方式也很随意,在草坪上支起了大桌子,铺上雪白的桌布。 桌上放着各色水果和饮料,旁边还有自助烧烤炉,以及生食和净菜篮,各随喜好。 大家围坐在长桌边,边吃边聊。 聚会的主题是对三个项目的讨论、甄别,以及统计潜在可能的投资机会以及投资人。 而穆奇人作为此次聚会的核心之一,也是唯一受邀的风险顾问师。 虽然只是意向性的讨论,但也属一次严格保密的聚会。 尽管在三年前,穆奇人因为一次重大的投资失误,渐渐淡出了风投圈,但其曾经的阅历、地位和影响力还远没有消弭。 否则,这样的聚会不会邀请穆奇人,更不会接受穆奇人带来一个年轻的陌生面孔。 可以说,除了赵东阳和穆奇人,另外五人都是资本大佬,虽然比不上国内一线大佬,但在景阳这个地方都是风投圈的重量级人物。 三个项目都在初创期,两家软件公司,一家制造业企业。 一家软件公司做的是应用软件,只有十来个人,七八名技术骨干,都是大厂下来的程序员。 李迪做了介绍,手中有一本不算太薄的项目分析说明书,供大家传阅。 “项目说的都挺高大上,但都是泛商业应用,没什么亮点。”一位樊姓大佬简单的翻了翻项目计划书,就一句评语,然后把计划书推给了身边的人。 “创始人是做APP出身的,也是最重要的技术骨干,开发思路侧重前端,太过局限,业务上没什么前景。” 这是第二个人的评语。 第三个人看得倒是挺仔细,但合上计划书后就说了两个字,“没戏。” “……” 几个大佬纷纷置评,都言简意赅。 赵东阳却一头雾水,他听不懂这些东西,软件行业离着他太远了,什么应用、前端、后台,什么基于啥啥构架等等,每个字他都认识,但不懂啥意思。 当项目计划书推到赵东阳跟前时,他想装模做样的看几眼,可现实告诉他,装也不可能装的像,干脆又推给了最后一位,穆奇人。 “我不是太懂……” 这话说的很丢人,之前为了参加这次聚会,赵东阳可是恶补了不少风投知识,但往这里一坐,狗屁不会。 “不懂,就多看多学。” 穆奇人呵呵一笑,就把大家异样的目光全给挡回去了,那本项目计划书,他连看都不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大家也不惊讶,更没人站起来置疑,赵东阳想了想就释然了,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项目,穆奇人作为风险控制顾问就更没必要浪费时间。 第二个项目,还是一家初创的软件公司,做的是基础设计软件。 规模同样很小,二三十号人的团队,创始人曾是一家大厂的设计总监。 大家对这家公司的评价尚可,毕竟这一细分领域是国家政策大力推动的,因为掐脖子的原因,很多工业设计软件需要自主研发,项目的研发团队,整体技术实力也不算弱。 但项目书推到了穆奇人这里,他泛泛的翻了一下,给了简单的评价,技术含量不高,基于开源的二次开发一律不考虑。 大家没有异议,听得出来,穆奇人的理由很有分量,同样没有人置疑。 可赵东阳就更抓瞎了,现在他才明白穆奇人在马晓来请客的那次酒局上说的话,投资自己的眼光,当时根本没人能听懂。 其实短短几个字,包含的内容太过广泛了。 作为一个真正的投资人,要熟悉和了解的领域很多,没有扎实的知识和丰富的阅历是根本做不到的,赵东阳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贫困。 第三个项目,制造业企业,是个不大的小工厂,而且做的是个很不起眼的领域,研发及生产汽车车门的铰链。 这听上去就是个传统的不能再传统的项目,反而引起了所有投资人的兴趣,也包括穆奇人在内。 赵东阳反而看不懂了,车门铰链不就是相当于门板的合叶么?这也叫高技术?也能引起这些大佬的关注? “前段时间M市引进了一家德资企业,也是专门做汽车配套零部件的,我跟他们一个合资人很熟,他跟我讲述了汽车制造业很多细分领域的龙头,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别看一个小小的零部件,很可能会造就一个巨无霸,你很难想象德国一家小作坊式的车门铰链生产企业,凭借着过硬的技术和精细加工,成为一个年销售额几亿欧元的大公司,他们生产的铰链广泛被奔驰、宝马、本田这样的大品牌采购,牛不牛逼?” 一个投资人讲述了他的理由,别看这行很传统,但新工艺和革命性的新技术,很有搞头。 其他几位也纷纷阐述理由,一致看好这家小企业铰链智能化的方向,利用传感器和智能化算法实现铰链的自适应,提高耐用性。 穆奇人犹豫不决,认为智能化设计是个噱头,但抛弃冲压一体化的设计思路虽然有点走回老路的意思,但设计思路独特、结构简单,同品质材料下一定会大幅度提高使用的耐久性。 最后,为了谨慎起见,穆奇人建议在意向达成之前,最起码也要在尽职调查之前,花些时间了解同行业的情况,以及潜在的竞争对手,再做结论。 回去的路上,赵东阳搭的是穆奇人的便车,感慨的一塌糊涂,你之前所说的眼光,原来需要如此广博和复杂的知识,我啥也不懂啊。 穆奇人哈哈大笑,“没有行行都懂的完人,你不需要懂技术,但你要了解行业,要了解产业政策,这是宏观方面的的,在微观上,你要了解技术前沿,了解竞争对手、产品受众等等,当然,这些都很不容易做到,所以要多看多学习,你今天见到的几位就属于啥都懂一点,其实啥都不懂的家伙,你不必妄自菲薄。” 穆奇人不经意的话对赵东阳的影响很大,回家后,赵东阳就给自己列了个计划,多看书和新闻,先从自己懂的方面看起,慢慢向不懂的领域过度。 第二十章 吃相难看,林扒皮哭了 四月份的销售额突破了二百五十万,从二月开始,几乎是一个月一个台阶,积分已经超过了系统设定的升级第一关,800万分。 累计积分达到了830万,增长的十分迅猛,从赵东阳去年五月底练摊创业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一个月,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办到的。 升级是自动的,无需申请。 升级后,赵东阳的智慧力、读心术和体魄能力均达到了中级水平,而预判力还稍稍差一点,系统给出的提示要到1300万分。 此番升级,系统的职业定位没有改变,仍然是小企业主,向上递进的阶梯是企业主、企业家,需要达到的累计积分分别为八千万分,八亿分。 同时,系统提示,点金术选项在八千万分后也予以开放,并自动拥有初级点金术。 这个太遥远,赵东阳暂时不考虑,做好眼下,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五月一开始,又是一个双喜临门。 姬军结婚了,赵东阳虽然有言在先,但还是为了图个喜庆给二人包了一个两千块的小红包。 大家包下了袁老板的馆子,好好的闹腾了一天。 其次,啤酒返点的政策初显成效,尤其是五月第二周开始,玉泉啤酒的出货量猛增,完全不能小看那一两条商业街,消费潜力很大。 虽然在头几个月,赵东阳都是赔本赚吆喝,但优惠政策一结束,消费惯性以及炎炎夏日的到来也会倒逼那些小老板不断进货。 五月下旬,赵东阳再下了一个季度的罗江白酒订单,总订单量已经接近了全年的老指标。 熟料,齐东岳非常不满,认为赵东阳完全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根本没有把新增三万箱的指标考虑在内,拖到下半年,如果为了完成任务而恶意压货,赵东阳也必须卷铺盖卷滚蛋! 吃相这么难看么? 赵东阳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现金流,干脆把三万箱指标全部以追加预定的方式拿到手。 仓库不够就借仓库,老子囤着,不算恶意压货吧? 熟料,仅仅一个月之后的六月下旬,风云突变。 罗江酒厂宣布一条生产线检修停产,两个大型窖坑同时维护,产量锐减四成,货源一下子变的十分紧缺。 各市一级商的货源都缺,齐东岳因为有了小道消息相对好一些,但为了确保高指标渠道商的货源,不得不停止其他渠道商的供货。 林扒皮首先慌了,他全年指标只完成了三成,正准备在七月初把剩余指标全部采购了了事,可没想到一瓶货都没了。 他立刻跑到了齐东岳的办公室要求解决货源问题,被齐东岳臭骂了一顿,他妈的,老子给你减了指标,还要跑到这里嚎丧,丧良心的东西,有本事找罗江酒厂营销部去解决,老子这里一毛货都没有! 林扒皮欲哭无泪,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也明白老齐当时为啥那么好心的帮他减指标了,原来是欲擒故纵,背后早就抡起了大砍刀。 他不服气,真的跑到酒厂营销部去要货源,顺带告状,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在人家办公室门外待了一整天,什么毛人也没见到。 后来林扒皮才听到了一个惊人的小道消息,酒厂营销部集体去培训了,厂里正在搞改革,重头戏就是经营模式的转变,好像要放开线上渠道,全力打造罗江品牌,让罗江白酒走向全国。 整整一周的时间,林扒皮都在跑货源,到处求爷爷告奶奶,齐东岳干脆躲了起来。 最后还是赵东阳在某种授意下,给林扒皮临调了五千箱货才算解决了燃眉之急。 林扒皮意识到,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下半年还有近七成的指标没着落,还得找人调货应急,还得想其他办法。 无奈人缘太差,别家的货也紧张,再加之有风声说齐东岳对林扒皮极为不满,有砍掉的可能,所以,赵东阳顺势抢了其他该抢的地盘后也躲了。 他此时正在穆奇人的提醒下,深入了解一个新玩法,直播带货。 这东西早在两三年前就出现了,赵东阳偶尔刷手机的时候也会看看,但只是在去年练摊的时候才有了一定的关注。 很难想象,一个头部主播的销售能力会达到惊人的亿级,乃至十亿级的水平,这里面大有学问。 有关罗江酒厂可能会改变销售策略的小道消息,赵东阳也听说了,感觉到了形势变化的压力,于是专门向穆奇人请教了一下。 穆奇人似乎无所不通,明确告诉赵东阳这种变化一定会发生,是趋势,无非是开辟电商平台和直播带货模式,或者两种兼而有之。 一旦开放,所谓的线下经销商就不那么香了,甚至因为多渠道竞争而丧失话语权,他预言,来年线下经销商的指标一定会高的离谱,否则别想拿到任何优惠政策,一定要提前布局。 早在一个月前,穆奇人也就类似的事情和马晓来做了沟通,但效果不大,只能自己单干了。 马晓来是做进口听装啤酒的,曾是全省里唯一的代理商,因为拥有大品牌效应,所以销路不错,可在景阳却一直不温不火。 虽然也开辟了电商平台,但没有深度合作,就是把货挂在网上,同样不温不火。 若一直是这个样子,穆奇人也不愿意瞎操心,但今年开始,这个品牌又在省里发展了两个新代理商,大家的压力瞬间就大了,但马晓来似乎一直没有改变的动力。 穆奇人很大胆,说他已经准备差不多了,管不了马晓来有没有动作,直接请了两个快消品行业的主播,准备下周就开干。 两名主播一男一女,虽然不算什么头部,但粉丝量还是可观的,坑位费也相对不贵,开播的时候,赵东阳可以观摩观摩。 连续看了两场直播,赵东阳深有感触,立刻决定上直播,挑选的品类不是白酒和啤酒,而是两款速冻食品和方便面。 目前酒类的销量还算稳定,选其他品类的直播只是试水,为以后做准备。 而且赵东阳也没有花钱请专职主播,而是在直播平台上注册了一个号,办妥手续后让顾秀秀试水,无论形象还是对产品的了解,她都更合适。 因为业务规模的不断扩大,赵东阳再添了一台小型厢式冷链货车,又招聘了两个人,连自己在内,员工规模扩大到了十人。 第二十一章 见世面,交朋友 今年的夏天,来的迟,但热的猛,整个七月的平均气温基本都维持在了35度,啤酒和冷饮的生意爆火。 上游经销商说,赵东阳覆盖的花岗和兆南两个片区的单月出货量创了近五年以来的记录,如果八月能继续保持这个势头,一级商考虑会把南坪区另外一个大片区交给赵东阳打理。 而冷饮生意更是忙的让人头皮发麻,一台冷链车根本不够,不得已,赵东阳临时找别人家租了一辆,自己也参与配送。 本应该处于淡季的罗江白酒,出货量居然也能维持上个月的高位,是个不小的意外。 除了方便面和个别小品类的冷藏食品,赵东阳的批发部可以说是多点开花。 顾秀秀的直播还在尝试阶段,并没有吸引多少粉丝,但是赵东阳也不打算请专业主播,让顾秀秀多摸索,多学习,慢慢来。 七月下旬,还是应穆奇人的邀请,赵东阳又参加了一次小型的投资人聚会,纯粹是为了见世面,交朋友,赵东阳承他这个情。 与会者除了上次的几个老面孔之外,还多了两个新面孔。 这次好像是动真格的了,一共两个项目,其中一个是上次那个做车门铰链的小工厂,另一个是做数控摸具的,已经经过了多轮反复调查和讨论,赵东阳曾参加过第一次。 铰链工厂已经通过了尽职调查,只是在合作细节和投资规模上还在磋商。 而模具这家是尽调之前的最后一次讨论,大家各抒己见,甚至争论的面红耳赤。 可对赵东阳来说,又是听不大懂的新领域、新认知,看着穆奇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他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难得的机会不能浪费。 对模具项目的初步意向是由两个大佬领投,在座的每个人都可以自愿跟投,当然,穆奇人和赵东阳是例外了。 穆奇人还在还债中,赵东阳划拉划拉自己的钞票,账上还躺着四百万,但那是进货和维持运营用的,而且这点小毛毛雨连入圈的资格都不够。 但更重要的是,赵东阳并不如何了解这些领域,哪能盲目的乱来,尽管他一直在学习,可好像怎么看都差着十万八千里。 “不投是对的,看不懂的东西,永远不要投入一分钱,但是我要纠正你一个认知误区,不要以为他们动辄几千万上亿的钱都是自己的,风投这一行有九成的钱都是募集而来,很少有投资人会动用自己的资金。” 这一点赵东阳也了解,但亲眼目睹了大把的钱往里砸,居然都不是自己的,总感觉玄的的慌,这恐怕就是最大的风险所在。 借鸡下蛋,鸡若是没了咋办? 回到城中村,赵东阳就顾不上鸡有的没的了,出事儿了。 姬军的车侧翻在路上,损失了上百件啤酒,还好,人没事。 恶劣的是,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右后轮被扎好几颗三角钉,但究竟是不是人为的,交警还在调查。 因为啤酒太重,车损也很严重,看来要大修了。 姬军一头恼火,告诉赵东阳,这条路他走熟了,路况相当好,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铁渣、三角钉之类的,连个小石子都不多见,况且出事的时候,他的车速并不快。 赵东阳安抚姬军和袁浩,好好休息,没完成的配送让永强他们加个班。 晚上就有了结果,交警调取了沿途三个路口的监控,初步认定是人为的,在离事故地点五百多米远的地方,姬军的车曾停在一家超市门口卸货。 当时车前方的路牙子上蹲着两个穿着黑衬衫的年轻人,看上去在抽烟吹牛,无所事事。 这个地方人行道狭窄,沿街店铺的小老板还时不时的在门口堆些杂物和塑料筐,显得很凌乱。 姬军和袁浩的货还没卸完,两个年轻人就扔了烟头起身走了,但他们走的路线很怪异,是绕着车头外侧向车后走,而不是选择内侧的人行道。 监控无法拍到他们的正面相,只有背影,但二人在车后方有明显的停留,此后,两人便一路摇晃着前行,直到消失在监控的盲区。 赵东阳和姬军去看了监控,二人应该在走了一段后拐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道,因为再往前走是个丁字路口,那里的监控并没有发现他们。 “你有没有记住他们的长相?”赵东阳问。 姬军摇摇头,表示当时完全没在意,而袁浩只顾着卸货也没留意。 剩下的,恐怕只有依靠周围店铺的老板们能提供些线索,警方已经去走访了,只能等消息。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周,赵东阳并没有如期等来好消息,反倒是永强开的那辆车子也出了问题,两个后轮被人放了气。 事情发生在中午,干完活儿的永强和吴志刚把车子停在一家快餐店门口吃午饭,出来就发现车子趴窝了。 同样是人为的,也同上次一样,监控没有拍到嫌疑人的相貌,只有更模糊的两个侧影。 事情到现在,赵东阳心里就很清楚了,有人在非常明确的针对他。 通过预判力和分析,赵东阳基本确定对方是林扒皮。 因为和齐东岳保持了整齐划一的动作,赵东阳有一段时间没有搭理过林扒皮了,未接来电至少有七八个。 这段时间以来,林扒皮混的如何,赵东阳完全没空去操那个心,但酒厂持续一个多月的大修,造成部分市场断货是真的,赵东阳是极少数货源充足的渠道商,仓库里还囤着好几万箱。 在齐东岳的指示下,赵东阳也先后调过几次货给其他渠道商,解燃眉之急,但唯独没有林扒皮的份儿,单从这个角度讲,林扒皮就有严重不满和报复动机。 于是,赵东阳拨了齐东岳的电话,以汇报工作为由,佯装无意提到了林扒皮,却不料齐东岳很反感,“老子已经准备让他滚蛋了,别再提他,接替他的人也找到了,到时候如果有空,大家认识一下。” 事情进一步坐实,赵东阳直接去找林扒皮。 因为已经从小道消息知道自己被踢出局了,林扒皮索性不去经销部上班了,却每天以上班为由躲在某间茶舍的包厢里打牌。 了解这些并不难,赵东阳从其身边的一个业务员嘴里就打听的清清楚楚,当他推开茶社包厢的门时,林扒皮刚刚嗷的一嗓子点了一炮。 第二十二章 低级错误,总也改不了的冲动 这是一家档次不低的茶舍,考究的装潢,精致典雅的餐具,彬彬有礼的服务员,但一楼几乎没什么生意,二楼的包间却是间间爆满。 明显是个赌窝,桌子上除了麻将牌以外都是筹码,一群双眼冒着红光的家伙正在嘲讽刚刚点炮的林扒皮。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赵东阳,牌桌上的人都很惊讶,这里的包间很安全的,没有召唤,服务生不能擅自进来,更遑论是陌生人? 而林扒皮一看见赵东阳,立刻就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除了惊愕、厌恶、仇视,还有一丝丝慌张。 “来,过来。”赵东阳手指着林扒皮,旁若无人。 “卧槽,你谁呀?” 立刻有个胖子站了起来,好歹也是在这片混的,非常厌恶一个陌生人如此嚣张。 “跟你没关系,出来!” “特么的,问你话呢……”胖子被无视,很愤怒,一个斜跨步就横在了赵东阳跟前,却被赵东阳一伸胳膊就扒拉到一边了。 赵东阳的这个举动立刻让其他赌徒不爽,哗啦啦的都站了起来。 “哎,服务生呢?” “什么鸟人都放进来?” 眼看要爆发冲突,林扒皮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我说赵老弟,我好好打着牌,你发什么神经病呀?” “跟你说个事儿。”赵东阳根本不愿意多废话,一把搂着林扒皮的肩膀就往外拽。 “喂,有事说事,干嘛动手啊?哎……哎哎……” “你特么站住!” 这下别说那个胖子,所有赌徒都不干了,输了钱就想走,把钱给了再说,他们都以为赵东阳是林扒皮喊来玩儿双簧的。 于是动手的动手,堵门的堵门,有两三个都奔着赵东阳的脖子去的,本身就窝着一肚子火的赵东阳陡然一晃肩膀,然后抡拳就朝身后扫去。 哎呦声不断,后面人倒了一地,但门口又被刚刚赶过来的服务生给堵住了,人人手上拎着棍棒,一个个不再慈眉善目,而是目露凶光。 “对不住,赵某只找林扒皮,跟诸位无关,如果挡路,我就报警!” “哪儿来的傻逼二愣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废什么话,揍他!” 一个家伙抡圆了棍棒就砸向赵东阳,却被一脚蹬飞了,整个人都贴在了走廊的墙上。 几乎没人看清楚赵东阳的脚是怎么蹬的,反正就是快,势大力沉。 另一个蠢蠢欲动的家伙只是摆了个姿势还没来及动手,就被赵东阳大吼一声,给吓的坐在了地上。 是个硬茬! “马勒戈壁的,哥几个一起呀!” “再说一遍,与诸位无关,让路!”赵东阳再度大吼,倒让几个名服务生不敢轻举妄动,那几个赌徒似乎陡然间也安静了很多。 “哥们,犯不着吧?” 服务生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半老不老的中年男子,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身上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衫,像极了菜市场常见的居家好男人。 这样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男子就是这间茶社的老板,赌徒们都认识,当然知道此人的厉害,这下冲进来的愣小子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服务生们闻听也松了口气,连紧握在手上的木棍都失了力道。 “的确犯不着,有点冲动了,我找这人有点私事,得罪的地方请包涵,损坏了什么东西,赵某一定照价赔偿。” 拥有读心术和预判力的赵东阳扫了一眼中年人便知道此人在这里是管事的,而且很不寻常。 “嗯,话说的漂亮,我想听听你拿什么赔偿?”中年人微微一笑。 “除了钱,我想不出其他的。”赵东阳皱起眉头。 “可就让你这样把人从我的地盘带走,以后我这茶社还怎么开呀?” 中年男子一副语重心长,忧心忡忡的样子,但语义上却锋芒毕露,硬的很。 此时的赵东阳已经冷静了许多,热血上头的二杆子劲儿过去了,于是一把将林扒皮推开,冲中年男子道,“愿请教。” “好,懂规矩。”中年人赞道,“看兄弟不像是混社会的,我就给个明明白白的建议,我没什么财产损失,就不用赔钱了。但这里的客人都受到了干扰和惊吓,总要给点精神损失费,不是给我,是给客人们一个交代。 “另外,我的员工被打了,医药费、营养费总是要有点的,除此之外,给大家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前提是,这人你不能从我这里带走。怎么样?”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赵东阳知道恐怕要掉坑里了,太冲动的毛病总改不了,不是好事。 “你看着像这里的老板,说个数吧。” “我的员工,我就作主了,就给个友情价,一万块,等下送医院,如果钱不够,算我的。” “至于这几位来消遣的客人么,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你问问他们吧。” “你开价,我还价,总可以吧?” “哈哈哈,兄弟你说笑了,这种事情也好意思还价?” “不能还价?” “不能。” “那对不住,我接不住。” 中年男人淡然的面孔终于闪现出一丝温怒,“既然接不住,刚才何必那么冲动呢?” “老板说的是,我也后悔,所以甘愿受罚,干脆点吧,这位挨了一脚的兄弟,我赔偿一千块,几位客人每人一百块,喝口茶还是富裕的,扯多了没意思。” 中年男子没说话,漠然的表情也丝毫未变,只是双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哎呀,今天的天太闷热,我得去冲个凉,借过借过。”中年男子忽然表情放松,很夸张得伸手一抹额头,居然一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围观的一些赌徒们还在吃瓜发愣,赵东阳却已经全身戒备,果然,那几个拎着家伙的服务生几乎是一齐动手,棍棒如雨点般砸下。 若是换作以前的赵东阳,一个人打三四个是很吃力的,在拿着家伙的情况下就更难有胜算,但有了系统加持之后的初级体魄,轻轻松松对付七八个人不是问题,何况他刚刚晋升为中级? 一通随意挥洒,拳拳到肉,五名拿着家伙的服务生连赵东阳的衣角都没沾到,就被全部放倒。 赵东阳不想再耽误时间,一把揪住藏在人堆后面的林扒皮,扯着他就走。 却不料在楼梯口碰上了两名彪形大汉,浑身腱子肉又极其匀称,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 两个人并不说话,直接扑了上来。 赵东阳也无所畏惧,一把推开林扒皮,一拳砸出去的速度比对方还要快。 嘭! 一名大汉直接捂着肚子蹲地上了,表情十分痛苦,赵东阳旋风一样从其身边而过,这人撑不住,直接跪地上了。 另一个家伙吃了一惊,立刻收起轻敌的心思,面对赵东阳架着双拳左右摇晃着上半身,十分专业的散打动作。 可惜,在赵东阳面前,也只是一脚的问题,又快又狠,这人扛不住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总改不了,念经的由来 最终,赵东阳拉着林扒皮,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茶社。 最终,那个看似高深莫测的茶社老板,没有再露面。 量这些人不敢报警,赌窝一个,找死么?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去自首,要么把两个家伙的信息告诉我。” 赵东阳不会给林扒皮上酷刑,甚至很好心的把他拉到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整洁的小饭馆里吃饭。 说话也是轻声细气,绝没有半点恫吓的意思。 林扒皮可就抓狂了,他天生胆小,在茶社里亲眼见识赵东阳收拾那些人时的挥洒自如,他心里早就怂了。 茶社牛老板是什么人物?在整个东祠里一带是无人敢招惹的存在,据说早年是背过命案的,蹲了十几年大牢出来以后,非但没有沉沦下去,反而混的风生水起,谁见他都要给几分面子。 今天碰见赵东阳,居然也怂了。 连牛老板都怂了,林扒皮怂了不很正常么? 有了些许心里安慰的林扒皮壮着胆子道,“都怪我狗眼不识真君,鬼迷心窍,自从生意不好做了以后,我就……就有点记恨您,所以就花了俩钱,找了人做了点下作的事,您大人有大量……” “我问你那两个家伙的信息,别跟我扯远了。” “是……是这样,我找了一个叫黄旭的混混,他认识花岗的一些地痞,说上上眼药而已,说能帮我轻松搞定,我就给了三千块钱。” “黄旭怎么联系,或者住哪里?” “呃……”林扒皮为难了,眼神游离,心里打鼓。 “你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我不会让黄旭找你的麻烦,但你做的事情要付出代价。” “哎哎,付出代价,可我……” “如果我报警,让警察去找黄旭,你觉得你是什么结果?” 林扒皮哭丧着脸,心理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崩溃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东阳想知道的一切,还承诺赔偿一万块钱。 货损六千块,修车可能还不止四千块,赵东阳也不愿意再计较。 为了表示诚意,林扒皮当场就要给赵东阳转账。 “拿现金,一周内,随便你什么时间给我送过去。” 赵东阳才不傻呢,这么明显的转账痕迹,到时候被这个王八蛋反咬一口,还真说不清了。 现场问店家借了纸笔,林扒皮按赵东阳的要求,一五一十的把赔偿协议写的清清楚楚,包括赔偿缘由,损失清单,赵东阳心里本就有一本账,不会错,约定一周内支付赔偿款。 写好后,林扒皮签字按手印,事情算解决了。 麻溜把协议收好,赵东阳要了一瓶罗江头曲,是罗江白酒系列中最便宜的那种,26块一瓶,还真的请林扒皮喝了一顿。 “你有老婆孩子,做这种烂事前为啥不替他们多想想?” “你这种德行,能平安的混到四十岁,也算不容易,去诚心诚意给齐老大道个歉吧,能不能成事,全在运气和你的诚意。” “就这样。”赵东阳把最后一口酒喝进肚子里,起身走人。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林扒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赵东阳的心里陡然就软了。 黄旭是流窜在花岗和兆南一带的小混混,因为能癫能蹿,所以在两边地头上都能混个脸熟。 晚上刚跟几个哥们吃完烧烤,黄旭正摸着肚皮在街边溜达,就被一个大高个给堵上,灌了几杯黄汤的黄旭以为是仇家,吓的撒腿就跑。 可没跑两步,后腰上就挨了一脚,一个狗吃屎,重重的摔在地上。 “兄弟,兄弟,认错人了吧……” 黄旭这一跤摔的比较狠,胳膊腿倒腾了好几下,愣是没爬起来,然而,大高个已经蹲在了他面前。 “黄旭?” “不对,我叫李乐。你认错人了,兄弟……” 啪一个大嘴巴子抽在脸上,立刻让黄旭清醒了不少。 “黄旭?”高个子又问。 “我说你到底想干嘛呀?我不认识你吧?” 啪! 又是一个嘴巴子。 “黄旭?” 黄旭被打懵了,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只能点头承认,“我说兄弟,我没得罪你吧?” “这你还真就问对了。我是赵记批发行的,我的车是不是你让人弄的?” 黄旭一个机灵,陡然间才发现眼前这个大高个是有点面熟,他去城中村带着两个烂仔踩点认车的时候见过,好像还是店里的老板,卧槽,没想到做事这么唬啊。 “我想大哥一定是搞错了,我不认识什么批发行呀,我家住兆南……” “那两个做事的家伙住哪儿?” “不是,我说你怎么……” 第三个嘴巴抽完后,赵东阳直接把黄旭从地上拎了起来,一路拽着往前走。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街,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压根就没什么行人,那种叫天天不灵的感觉让黄旭慌了,“喂喂,你要干嘛?你放手啊……” 赵东阳不答,沉默的拖着他往前走,读心术告诉他,黄旭已经快吓的尿裤裆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小混混,软肋就是胆小。 吓死他,而不是送去派出所,待那里没用,没几天就放出来了。 一直拖出小巷,前面就是黑的连灯就没几盏的市民休闲广场,因为疏于打理,就像块野地,蒿草丛生。 黄旭还是被吓尿了,服软求饶,交代了那两个城中村小烂仔。 “不服的话,尽管来找我,把你的狐朋狗友都带上哈。” “不敢,不敢,您大人有大量。” 放了黄旭,赵东阳快马加鞭的返回城中村,不怕黄旭通风报信,就怕对手不来。 “你这么搞,就是给自己惹麻烦呀,生意做的好好的,要是成天被流氓惦记着,你怎么做的下去嘛。” 没想到永强没睡,一直在等他,听见赵东阳的房门响动,立刻就走了出来。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永强就知道赵东阳有事。 平常七点收工以后,赵东阳总要在仓库巡视一边,然后拉上永强或者姬军、吴志刚几人到外面吃吃烧烤,或者溜达溜达。 今天邪门的厉害,下午两点以后就不见人了,如此反常,联想到公司两辆车接连出事,永强立刻就知道情况不妙。 赵东阳笑呵呵的点头,“接受批评,我这性子还得要进一步打磨调整哈,进一步约束,你还是要多监督。” “我监督个屁呀,一声不吭就玩儿消失了,我到哪儿监督去?” 每当赵东阳打架惹事儿后,永强都忍不住要唠唠叨叨,上学时候还好,到了工厂,赵东阳的脾气越来越坏,有仇向来不过夜的。 他说渐渐在好转,鬼信啊。 第二十四章 跟投,预判力首次发威 永强的话是有道理的,赵东阳能够耐着性子听下去,但是念经念多了也烦,有两次俩人就差点翻脸了。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赵东阳也不认为自己做对了,但偏偏被激怒的时候热血上头,比喝醉了还上头,考虑事情也简单的多,甚至不计后果。 总也改不了,就像是刻录在血液里了一样。 比如,今天这件事就办的比较操蛋,既然找过了元凶林扒皮,也要回了损失,就不应该再去找黄旭,甚至逼问那两个小混混,很不明智,日后还要提防着小人暗算,得不偿失。 不过,既然已经做了,后悔也没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东阳可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折腾了一下午带一个晚上,累得够呛,倒头就睡,连系统积分都懒得看,很快进入梦乡。 此后,一连三天,赵东阳都非常谨慎,就呆在店里哪儿也不去,三辆配送车都加装了前后双摄的行车记录仪,全方位无死角,凡是出车配送,必须两人同行。 几日下来,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估计黄旭那个混混在街痞流氓中没什么地位,吃亏也就吃亏了。 第五日,林扒皮哭丧着脸到访,带了一万块现金,亲手交给赵东阳,还算守约。 哭丧着脸是因为他连续几次拜访齐东岳都吃了闭门羹,而且打电话也不接,搞的林扒皮实在没办法,近乎走投无路。 这几句话下来,赵东阳就很明白齐东岳的意思了,坚决不会再要林扒皮这个人,心肠够硬,手段够狠。 赵东阳当然不会违背齐东岳的意思,只能叹了口气道,“这样吧,啤酒生意愿不愿意做?” “玉泉么?” “在景阳,你还想做什么牌子?” “愿意,愿意。”林扒皮立刻双眼放光。 “我跟他们的万经理还能说上两句话,跟他打个招呼,看他能不能在建安区给你一块渠道做做。” “哎呀,那就太感谢了,您大人大量,不计前嫌,相比之下,我林某人真不是个东西……” “行了,中午我跟万经理打个电话,你下午去拜访一下,成与不成不好说,我也算尽力了。” “感谢,感谢,万分感谢!” 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林扒皮,赵东阳算是松了口气,抢地盘风波告一段落,值得总结的地方很多。 七月份的战果辉煌,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销售额再创新高,干到了三百九十万,差一点就摸到四百万。 系统累计积分已经达到一千三百万分,预判力终于升到了中级。 赵东阳给每一位员工包了红包,三千到六千不等,不计入年度奖金,图个吉利,也算是对大家在酷暑之下坚持工作的一种感谢。 八月上旬,赵东阳接连参加了两场投资人小聚会,同样都是受穆奇人的邀请,虽然还是去学习观摩,但在这个小圈子里,赵东阳也算是半个熟面孔了。 赵东阳与那些大佬交流的机会极少,通常就是安静的听,这些大佬也没闲心跟赵东阳聊什么,都把他当作了穆奇人的小跟班。 大家的时间宝贵,一上桌就是项目,哪怕开个玩笑也与项目有关,谁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找赵东阳聊家常。 对于穆奇人的提携,赵东阳是心存感激的,但心里也有疑惑,如此档次的小圈圈,莫说普通人,就算是那些身价过亿的老板们也不见得能有资格挤进来。 这些大佬不仅仅是有头脑,有钱,而且有广泛的人脉,往往后者在风投圈子里更具备优势。 邀请一次两次,倒还可以理解,次数多了,赵东阳就感觉不踏实了。 但这种事情,穆奇人不主动说,赵东阳当然是不好问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今年的炎热一直持续到了十月上旬,老天爷好像特地为赵东阳送了个大礼包,在啤酒、冷饮大爆发的加持下,批发部的销售额一路高歌猛进,九月的销售额第一次突破了五百万。 系统累计积分过了两千万,作为奖励,系统连续给赵东阳派发了两个锦囊,可以在关键的时候点击打开,起到扭转危机、力挽狂澜的作用。 这么神奇么? 赵东阳感觉吹嘘的成分比较大,恨不得立刻戳开一个试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就算是吹嘘的东西,肯定还是有点用的,当然要用在关键的时候。 十一月底,穆奇人又发来了邀请,这次很轻松,只讨论一个微项目,然后就是酒会,一年一度的,反正是见世面,去玩玩儿。 但这次的微项目触发了赵东阳投钱的冲动,因为预判力给出了强烈推荐,投资下去,盈利的机会是百分之一百,乐观估计会有三倍左右的获利。 这是一支特种轴承的研发初创团队,技术优势明显,因为要广泛运用在高铁、军事、矿山等特种场景,参投人要签订保密协议,而且对投资份额严格限定在股权的20%以内,三年后无论盈利与否,都由公司创始团队按评估价回购。 “20%,也就两个亿以内,玩不玩?”樊姓大佬问。 “太小了,不过三年内就能退出,还算有点吸引力。”另一个大佬兴致廖廖。 “限制条件太多了,我没兴趣。” “恐怕只有一轮天使,没上市前景,我也没兴趣,没法跟我的投资人解释。” “……” “可以跟投的,诸位再想想?”樊姓大佬很有兴致,今天的话比以往几次都多,扭头又问穆奇人,“穆老师,风险方面再给点指导?” “技术含量高,也就意味着研发失败的风险大。” 穆奇人只有一句话,至少画面意思是不赞成。 连续询问了两轮,樊姓大佬居然对冷场视而不见,做了逆向决策,意向领投一个亿,并约定最低跟投一千万。 那位兴致聊聊的大佬最终决定跟投五千万,然后就没有其他人了。 谁都没想到赵东阳突然发声,意向跟投一千万。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继而一起扭头看向穆奇人,言下之意是,你的小跟班替你作主了?难道淡出景阳投资圈的沙皮鳄要重出江湖? 沙皮鳄是穆奇人曾经在投资圈的绰号,一向以滚刀肉和凶狠著称。 可是,穆奇人也是大为愕然,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既不急着否认,也不回避,而是询问,“说说理由。” 赵东阳当然说不出什么原因来,机械行业,他更是睁眼瞎,可是他选择赌一把,就赌中级预判力的准确度,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风险大,收益一定高,我是个做批发的,选品的时候,其实每一次都在赌。” 本以为这番话能够搪塞过去,穆奇人以前常这样说,可没想到外行话让所有人都泄了气,本以为赵东阳得到了穆奇人的真传会有什么高论,可没想到连表述都让圈内忌讳。 赌,对专业的风投人士来说是非常厌恶的,虽然这行面临的就是高风险,但绝对不愿意听赌这个字,一来晦气,二来对风投行业是一种侮辱。 风投是专业的,绝不等于赌运气。 场面尴尬,穆奇人还想着怎么打圆场时,没想到另一个默不作声的大佬却突然发声,宣布意向跟投四千万。 第二十五章 齐东岳提醒,不祥的征兆 小项目封盘了。 “等等,小赵啊,你可想清楚,看不懂的别瞎来,还有,在我们这行不兴说赌,本身就犯忌讳,我劝你三思。” 穆奇人此言一出,明显是反对,但听上去好像不是命令,而是商量,难道这个年轻人与穆沙皮不是师生关系? “抱歉,我刚才说话太随意了,请各位海涵。也谢谢穆老师的好意,但我还是决定,跟投一千万。” 尽管是意向性的表态,但在这个圈子里就被默认为承诺,除非项目意外流产,否则绝不能反悔。 “看不懂你呀,小赵,太冲动了。” 回去的路上,赵东阳照例是搭穆奇人的顺风车,也感觉自己冲动了,但是预判力给出的信号一直没变,于是刚才躁乱的心态很快平和下来。 接下来要过苦日子了,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只有区区六百万,一口气拿出一千万,有点自不量力。 好在批发生意回笼资金快,如果稍微延长一下上游的账期,是能有应付过来的。 而且,从意向投资,到尽职调查,到正式签署协议,再到打款还有段时间,赵东阳粗粗估算是可以调配的。 于是次日,赵东阳准备了非常贵重的礼物去拜访齐东岳。 礼物是托马晓来搞的,市面上很难见到的南投洞顶乌龙茶,两小盒,一盒大概有小半斤,两盒不到一斤,两万八;极品大红袍,两盒,市面上常见,但很少有人买得起,四万八千八。 齐东岳是识货的,见到这两款茶,眼珠子立刻就锃明瓦亮了许多,张了张嘴,但没说话。 他和赵东阳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关系,这种关系之下,赵东阳还要提着厚礼来拜访,不过年不过节,一定有所图么。 “难得搞到的好茶,放我那儿就糟蹋了,还是要找识茶、喜茶的专业人士,所以就给您送过来。另外,我也有事请您帮忙,最近资金周转不灵,能不能把账期延一延?” “你资金周转不灵?你糊鬼呢?” “的确,就两三个月时间,没办法,有些意外要花钱的地方,又不能耽误生意。” “怎么个延长法?” “给我三个月时间,原本账期是十五天的,这三个月都把账期延长一倍,我保证明年二月底恢复正常。” 齐东岳单手摸着下巴,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种要求明显违反合同、违反行规,大批发讲究的是短平快,货物如此,资金也是如此,给你延长了账期,那空挡期的钱,岂不是我齐某人要垫付? 若换作别人,齐东岳早就拍桌子破口大骂了,可赵东阳不是一般人,至少算自己的半个嫡系,小伙子为人一向不错,不好乱发脾气。 “您放心,延长的这三个月账期,我按贷款利息的两倍算账,绝不让您吃亏。” “斯~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急着动用这么一大笔钱?” 赵东阳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缘由。他可以忽悠生意场上的其他人,但不能忽悠齐东岳,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自己生意起步的引路人,一向对自己不错。 “卧槽,你玩儿的深啊,这种事情也敢搞啊?赔死你!” “你知道穆沙皮当年差点跳楼的事儿么?你知道他老婆跟他离婚,带着孩子跑路了么?你能体会天天被债主和投资人追到上天入地如同丧家犬一样的滋味么? “风投这行绝不是你我这样的人随便就能玩儿的,特么的,马晓来这家伙也不是个东西,介绍谁不好,偏偏介绍这个穆沙皮给你认识?操蛋货!” 没想到齐东岳反应挺大,一口口气骂了一分多钟,最后的结论是,“不能搞,如果真要搞,五倍的利息。” 赵东阳哭笑不得,立刻答应了五倍的利息,并且写了字据成为分销合同的附加条款。 齐东岳的训斥和牢骚是真心为赵东阳好,但好也要有个限度。 在商言商,齐东岳的确是爱惜人才不假,但赵东阳若是因为这件事栽了跟头,他可不会讲任何情面,立刻换人,而且本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他有优先偿付权。 事情搞定,但赵东阳感觉和齐东岳之间也有了明显的间隙,不管那么多了。 起身告辞的时候,齐东岳抽冷子来了一句话,立刻让赵东阳感受到了冰冷之后的些许温暖。 “我听说你得罪了东祠茶社的老板,要小心一点,这人很麻烦。” “感谢关心,我心里有数。” 几个月过去了,这件事原本都要淡忘了,但经齐东岳的提醒,赵东阳立刻警惕起来,那人看似高深莫测,说不定真的有点东西。 回到批发部,利用晚饭机会,赵东阳召集所有员工开了一个短会。 主打强调安全生产。 配送安全,上下班路上的安全,库房安全,晚饭后所有员工参与对整个库房进行检查,安排库房夜间值班,防火防盗是必要的,姬军、永强和罗立本三个驾驶员检查车辆安全。 一口气忙活到晚上九点钟,大家才纷纷散去。 如此,一直坚持到过年放假,安然无事,领到奖金和红包的员工都欢天喜地的回家。 赵东阳却犯愁了,兜里、卡里没剩几个钱,爷爷来电话说到姑姑家过年,别回来了。 这是个很烂的理由,但又很充分,赵东阳便提出也去姑姑家过年,爷爷回应,别去,住不下,给人家添乱。 好吧,孤家寡人,就在大杂院跟包租婆一家迎新辞旧了。 投资的事儿成了,一千万在腊月二十刚刚打到指定账户,拿到了律师签署的协议和验资证明,赵东阳成了特种轴承有限公司的最小自然人股东。 在别人眼里,赵东阳的批发经营部一定会过个肥年,全年生意好的简直要冒泡,没想到老板却寒酸的要死,靠着两箱罗江特供在包租婆家混了三天饭。 第四天实在混不下去了,赵东阳跑到网吧呆了一天,然后开始紧锣密鼓的拜年。 礼物早就准备好了,从董总家到齐东岳家、马晓来家、袁老板家,一直到穆奇人家一口气走了个遍,喝了五场酒,场场灌翻一片人,赵东阳却怎么也喝不醉。 貌似酒入愁肠,愁更长,却特么的不醉人。 第二十六章 决心下迟了,预言成真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年初六,大家都陆陆续续正常上班了,赵东阳仿佛才从无处安身的荒野中回到了火热的‘家里’。 忙忙碌碌的开始,又是新的一年,总是有些新变化的。 二月底,店里的流动资金总算恢复到了二百万以上的枯荣生命线,给齐东岳结息之后,恢复了正常合同关系。 三月下旬,顾秀秀怀孕了,请假的次数增多,这迫使赵东阳不得不再招新人,一招招了两个,一男一女。 顾秀秀一请假,姬军就没了魂儿,赵东阳当然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今年的生意比起去年同期要差一些,主要是罗江白酒一开年便放开了网上渠道,先后入驻了几个电商大平台,对旧有的线下渠道商冲击很大。 但赵东阳知道,这才刚刚开始,所幸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在去年年底的时候,罗江白酒的销售额就已经下降到了总销售额的四成,啤酒、矿泉水冲的很快,已经占据了店里总份额的三成多,所以,电商的第一波冲击对赵东阳的影响很小。 可这是暂时的,随着电商的货进一步铺开,线下渠道商将会遭受更为沉重的打击,老旧的铺货手段注定无法和线上渠道相抗衡。 拜年时,董总就有过放风,为了应对这样的冲击,他建议赵东阳也做线上,并给他推荐了一个平台的快消品负责人。 吃水不忘挖井人,赵东阳再次找到齐东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对方听,就一个宗旨,与时俱进,否则大家一起会被埋进黄沙里,看都看不见了。 齐东岳正在为指标的事情生闷气,听了赵东阳这番话也深有感触,但不愿意跟着赵东阳一起去找那个负责人。 自己明明是引路人、老大哥,还没混到要跟自己的小弟去巴结别人吧?太掉价,不愿意。 “我也有个平台上的熟人,你不妨跟着我。”齐东岳反建议。 赵东阳苦笑,“您说的是哪个平台?” “东越拼售啊,我跟那边审核部门的负责人很熟,咱俩一起搞一个网店,大干一场。” “这个平台的风评不好,是靠打折起家的,入驻的电商做的都是低端货,面对的消费群体也都是中老年客户,跟我们罗江酒恐怕很难匹配。” 赵东阳直言不讳,他对几个大的电商平台也做过一些了解和分析,东越拼售是第一个被他拍死的。 以低价打折诱骗消费者,套娃式的促销饱受病垢,这样的平台能坑消费者,也能坑商家,赵东阳还有过真实的网购体验,若不是面对齐东岳,他只有两个字送给这家平台,垃圾。 反而是董总推荐的京华平台非常合适,不仅风评好,而且品类覆盖全面,配送能力一流,很多知名的大企业都入驻其中,错不了的。 齐东岳很不高兴,俩人话不投机,又聊了几句家常话,赵东阳便告辞了。 次日,赵东阳提了点价格适中的小礼品去拜访京华平台的快消部负责人,相谈甚欢,三天内,赵记批零网店的所有手续办好了。 人家还专门派了两个人到店里拍照,然后拍摄了每一款罗江酒的产品照,当天就上传到了网店上,拍的非常好,简直像艺术照。 “如果您有直播方面的兴趣,我们平台也会帮您定制最契合的套餐。” “这个暂时放后面,但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相信很快还会再来拜访你。” 赵东阳对平台的服务很满意,罗江白酒线上线下的渠道都齐了。 接下来,赵东阳又忙不迭的跑去罗江白酒厂营销部电商组去做了备案,因为是董总介绍的,事情办的很快,可以凭备案牌照直接从厂家订货。 如此一来,齐东岳所谓一级商的地位已经名存实亡。 赵东阳也没有必要专门再去跟齐东岳打招呼,已经做过两次类似的沟通努力,有再一再二,但事不过三。 四月中旬开始,赵记批发部的销售额再度被直线拉起,所有品类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力,这得益于线上销售额从零到有,再到突飞猛进的快速递进过程。 尤其是罗江白酒的线上零售,赵东阳完全没想到会那么好。 当然,这也得益于两个负责电商的女孩的辛苦工作,一个是顾秀秀,怀孕了还坚持每天上半天班。给姬军心疼的天天跟赵东阳翻白眼。 “卧槽,我也没逼着她来上班啊,回家养着,我也不会少她一分工资。” “不行,要拿年终奖!要坚决薅干净地主老财的羊毛!”姬军振振有词的回怼,非常合理。 另外一个是新招进来的女孩叫张娜,一个天生丽质、仿佛生来就是做电商的料子的奇特女孩,再如何难缠的客户、再如何复杂的配送问题,她都能够耐心细致的一一化解。 之所以被称之为奇特,是因为张娜是个京城女孩,而且还是名校硕士,如此高的学历,居然会跑到南方这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到最低端的同城网聘找工作,让人想不通。 另外一方面,张娜的性格很倔强,面谈的时候就摆明了条件,工资多少你看着给,但绝不加班,店里再如何忙都不加班。 理由也让赵东阳啼笑皆非,她是景阳市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每个周末都要去义务工作,救助小动物。 保护小动物和正式上班同等重要,不能互相干扰。 好吧,有个性。 不过,啧啧,反正这个人是招对了。 相比之下,那个新招进来的刘姓男子就差多了,成天阴着个脸不吭声,仿佛谁都欠他钱一样,干活倒也能干活,就是属算盘珠子的,不拨不动。 赵东阳找这人谈过一次话,觉得说不上来的味道,一股子土腥味,他虽然在刻意收敛,但难掩那种市井的气息,当时招聘的时候没在意,现在的感觉就很明显。 小刘还算听话,对赵东阳善意的提醒全都接受,声言主要是家里出了点小小的变故,心情不好,他会努力调整过来。 赵东阳没有窥视别人隐私的癖好,关心的问了一下家里需要什么帮助,得到了婉拒后,也就不好再追问了,但已经下了决心,这周,就让这人滚蛋。 因为读心术告诉赵东阳,小刘明显在撒谎。 可偏偏就在这一周,出事了。 周四,轮到姬军值班,赵东阳原本要替换他,让他回家照顾老婆,可姬军死倔,坚持要薅地主老财的羊毛。 加班费、夜班费,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没招,薅吧。 可谁也没想到,后半夜批发行的仓库着火了,火势起的很大,瞬间吞噬了整个仓库,继而向前面的门店蔓延。 幸亏有人报警及时,大火才没把整栋房子烧垮,姬军被第一时间被救了出来送到医院,千幸万幸,命是保住了,但烧伤严重。 这场大火让赵东阳损失惨重,仓库连带门店的货物几乎全被付之一炬,初步估算,价值高达数百万。 虽然当初听了齐东岳的话,罗江白酒系列都买了货物财产险,但其他品类的货物,就不可能找回一分钱了。 但这些损失根本不足以让赵东阳焦虑,他担心的是姬军,听到姬军严重烧伤的消息后,顾秀秀哭昏过去两次,昨天流产了。 飞来横祸,一周以来,赵东阳全都泡在医院里,永强担心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也一直陪伴在左右。 第二十七章 唯一清醒,不起眼的新员工 几天后,所有的店员都来自发的换班,一拨人照顾姬军,另一拨人照顾顾秀秀。 连声称绝不加班的张娜也来了,她和顾秀秀熟,专门来照顾她。 不得不说,除了那个新来的刘姓员工,整个店里的人际氛围是非常好的,这不仅源于赵东阳这个老板的睿智和慷慨,还在于聚在一起的这帮人都属于一类人。 姬军浑身烧伤面积达到百分之三十七,左臂可能要截肢,手术绝不是一轮两轮就能搞得定的,治疗费用恐怕是天文数字。 “再怎么天文数字也要治,按医生说的来,放心吧姬叔、阿姨,我们不会丢下他不管。” 赵东阳安慰姬军的父母,自己也累的够呛,体力和精神力都在强撑着。 人家老板都这么说话了,等同于吃下了定心丸,姬军父母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下午,有派出所的打电话让赵东阳去一趟,有警情火情等相关情况需要沟通和协助。 实际上就是警情火情通报,警方和消防联手,说明火灾不是自然发生的。 果然,消防给出的现场搜救和验证结论,认定有人为纵火迹象,并且找到了用于纵火的物证,三个啤酒瓶,一个相对完整,两个烧裂了,里面均有汽油挥发物残留,还有一个纵火用的打火机。 纵火者实施犯罪的水平并不高明,现场还有很多残留的痕迹,看得出来当时是慌慌张张,那些痕迹也都已经被取证了。 警方一方面在通过街边的监控寻找和排查嫌疑人,另一方面也需要及时跟赵东阳沟通,让他回忆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在生意上与竞争对手有没有爆发过冲突。 还有,就是核实每个店员的情况,近一周内的行踪轨迹等等。 赵东阳都一一作答,尤其重点讲述了火灾之后,一名入职三周多的刘姓新员工失踪。 所谓失踪,就是火灾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这人,打电话先是不接,到后来就打不通了。 除此之外,赵东阳还隐瞒了东祠茶社的牛老板。 直觉告诉他,事情是牛老板干的。 一般类似黄旭那样的小混混就算想报复,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林扒皮也不会,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做。 但牛老板不一样,就连老江湖齐东岳都评价此人很麻烦,听说还背过人命官司,他有什么不敢的? 刻意隐瞒不报,就表明赵东阳又上头了。 但现在赵东阳还顾不上牛老板,自己身边兄弟的命要比这种江湖亡命徒金贵多了。 晚上回到出租屋好好睡了一觉补充体力,第二天约好了姬军父亲,要去医院参加诊断会,为第一次手术做准备。 首次手术的费用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定于一周后姬军身体机能的进一步康复进行左手修复术,以避免截肢。 赵东阳一口气打款二十万,眉头都不皱,如果钱能换回哥们的健康,扔进去所有钱也无所谓。 在医院走廊上碰见了前来换班的张娜,她替换王晓悦,三个女孩一直在轮着倒班,没有人安排,全是自发的,令人感动。 顾秀秀和姬军都住在市第一医院的住院部,不同的楼层。 “辛苦了。”赵东阳主动慰问。 “还好,你也辛苦。” “忙过这一阵,一定给大家补上加班费,凡是在医院轮流倒班照顾同事的,人人有份。” “你是说,你很有钱?” 张娜的反问,把赵东阳给问懵了,他只是想表达一番谢意,最直接的方式不就是在经济上给予一定的激励么?怎么到了张娜这里反倒被嘲讽了一顿?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娜也不待赵东阳解释什么,翻开手机递给赵东阳看,在电商维护群页里,满屏的投诉信息,多到翻了五六页都没翻完。 “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平台惩罚,赵记也臭大街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周多来一直泡在医院,不光是赵东阳自己泡在这里,公司全员都泡在这里,批发部只是发生了火灾,却搞得像倒闭了了一样。 如果客户们被抛弃的感觉一旦形成共识,赵东阳就等着关张大吉吧。 “你提醒的好,非常及时,我马上调整。”赵东阳不知道怎么措辞了,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达对张娜的感谢和赞扬,她是店里面唯一个头脑保持清醒的人。 两个小时后,赵东阳就在店里的工作群里发了通知,不在医院值班的人员下午一点钟到采石路193号报道,做好新店面清扫整理工作,以及讨论下一步工作安排。 效率如此之高,得益于赵东阳的人缘好,马晓来给介绍了一间非常合适的铺面。 马晓来的一个哥们是做工艺美术设计的,在采石路有一栋二百多平的二层小楼,做工艺品设计和展示。 去年人出国了,一直空闲在那里,委托马晓来代管,自用和租出去都随意。 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采石路虽然不在花岗片区,但离着很近,到五品街也就三公里的距离,而且店面十分规整,摆上货架就直接可以上货。 一楼的前半部分做店面,赵东阳也联系了装潢公司,简单装潢改造一下就可以用,而且要比原来的店面宽敞的多,旁边就有停车场,不要太方便。 原来在五品街的店面恐怕要终止合同了,警方因为进一步勘验的需要,要保留现场一段时间,周围的围挡和警戒线不能撤,短期内是没办法经营的。 麻烦的是原房东,这场火灾给他带来的损失也不小,虽然没闹出人命,但毕竟是出过事的地方,以后再租赁是有影响的。 而且,过火之后的房屋结构有没有被破坏,受多大影响,都需要专业机构鉴定。 这些现实情况,赵东阳也理解,跟房东沟通后,决定先暂时终止合同,之前缴纳的五万块钱押金也可以先不退,等鉴定结果出来后再讨论。 房东人不错,不是那种狮子大张口、借机讹人的人,双方谈的还算可以,好聚好散。 一天之后,赵记批发经营部有限公司的牌匾就做好了,下午已经开始大批量进货,同时,装潢施工队也进入了现场,一切都在迅速恢复中。 第二十八章 没事儿,把它烂在肚子里 又是一周,顾秀秀康复出院,而姬军的左手修复术也非常成功。 两条好消息让烦躁的赵东阳终于能够平静下来。 接下来,姬军要休养一段时间做第一次植皮手术,费用又是高的吓人,赵东阳照例续了二十万。 虽然这种大笔的花销已经影响到了店里的现金流,但事急从权,没得选的。 “你千万不要胡来啊,这几天我看你没事儿就跑出去溜达,是不是又上头了?” 永强是店里唯二头脑保持清醒的人,虽然在经营方面他的神经不敏感,但对赵东阳的了解,没人能跟他相提并论。 “莫要瞎猜,我是去跟齐老大看商机,线上的冲击太大了,我们要抱团找活路。” 赵东阳随口胡谄,当然是不想永强再唠叨,一旦上头,他是绝对停不下来的,这几天店里的情况稍稍稳定下来,他便开始在东祠里周围转悠了。 收获不大,但也了解了一些牛老板的背景,的确是个难缠的主儿,可在赵东阳眼里,再难缠的货都是垃圾,问题在于,能不能找到火灾与牛老板直接的因果关联,如果找不到,师出无名。 但警方那头很快就有了动作,不但传唤了赵东阳,连林扒皮也被叫去了,这是很令人费解的举动,赵东阳异常愤怒。 可随着谈话的深入,赵东阳才知道出大事儿了,失踪的刘姓员工死了,死在了自己租住的出租屋里。 这位刘姓员工叫刘孟,数日之前就被警方确定为纵火犯的头号嫌疑人,但离奇的是,此人在火灾发生的当晚逃离后,就失去了踪迹。 “他对你撒了谎,我们核实了你提供的员工信息,他的年龄、籍贯、在景阳的居所、家庭状况都是伪造的,在大规模的走访排查后,我们找到了他的真实住所,可惜,他已经身亡两天了。” 基于对案情的保密,警方并没有告知刘孟的死因,当然也无从判定其是自杀还是他杀。 这是赵东阳准备离开时,一名警官安慰性的解释,他已经在局子里待足了48小时,警方终于排除了刘孟的死与赵东阳有直接关系的可能。 林扒皮也出来了,几乎跟赵东阳前后脚,在里面的两天,他近乎精神崩溃,好在也被排除了嫌疑,担惊受怕带激动,这厮居然坐在派出所门口走不动了,腿软。 赵东阳陪着林扒皮坐了会儿,随便聊了两句家常,又安慰了一番,就去医院了。 姬军的精神状态不错,出事以来,第一次微笑着跟赵东阳开玩笑,尽管他的头被纱布裹得像粽子,左脸毁容严重,但还是比较乐观。 可是等着周围的人离开后,姬军冲赵东阳频使眼色,赵东阳会意,低头把耳朵贴在他嘴边。 “出事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听见了一句话,‘东子,快点。’我以为是在做梦,但很快就被热的跳了起来,一扭头火光冲天……说老实话,我到现在都没办法确认,这句话到底是梦里的,还是真实的。” “这事儿,你告诉警官了么?” “没有,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所以不敢乱说话。” “嗯,那就把它烂在肚子里。” “东阳哥……” “啥事儿都别想,安心养伤,给老子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康复出院是正经。” 姬军很感动,听父亲说从住院到现在,连抢救、治疗、手术等等费用算在一起都快花了三十万了,以后还有好几次植皮手术,费用更是不敢想,全是赵东阳在垫钱,没有任何怨言,碰上这样的朋友和老板,这辈子值了。 现在只需要一个人轮换着帮衬姬家人即可,其他人都回新店上班了,赵记批发再度焕发出勃勃生机。 张娜对投诉的处理速度令赵东阳惊讶,一共168起投诉,圆满解决了九成,还有不到一成客户不满意,但也没有再表现出更过激的言论,只有九名客户二次投诉到了平台上,张娜正在对接解决。 出事后,延迟发货、断货等各种问题,线上平台全靠张娜一个人处理,搞成这样的结果实属不易。 经过沟通后,赵东阳决定在公司正式成立电商部,由张娜负责,再招两个小姑娘给她打下手。 “那不行,我不干负责人的事儿,你另寻高明。” “你不是建议成立电商部的么?让你做负责人还委屈了?” “不委屈,但干不来。” “为啥?” “我更适合安安静静干活,反正干不来负责人。” “我……” 沟通了半天,赵东阳也无法说服张娜,只好退而求其次,由顾秀秀负责电商部,张娜暂时代管,等顾秀秀工作正常了再调整。 夜里十二点,城中村夜市的烧烤摊上,一帮纹着各种奇异图案的年轻社畜们刚刚结束了嗨皮的小酒夜生活,大呼小叫的各自散去。 黄旭今天喝的有点多,狐朋狗友陪他走到路口都没怎么清醒,摸了半天才找出手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摇摇晃晃的往家骑。 一边骑,一边哼着淫词滥调,黄旭今天高兴,刚从里面出来便受到小哥儿几个的热情款待,一通烧烤,少说也要花费两三百,喝的也开心,六个人,干掉了五件啤酒,哥们仗义。 不过刚进去的时候,还真把黄旭给吓尿了,做梦都没想到能摊上人命官司,好在警察叔叔火眼精金,不能冤枉好人,审查了两天,又把他给放了。 但回想起来蛮惊险的,妈的这好死不死的冤死鬼怎么也会跟赵记的老板有瓜葛?害的小爷我心惊肉跳了好久……哎呦! 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半梦半醒的黄旭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这一摔不要紧,胃里一翻腾,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夜风一吹,黄旭觉得清醒了许多,翻江倒海的胃部也舒坦了,正要爬起来,眼前忽然黑影一闪,黄旭的头发便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 大手很蛮横,粗暴的拽着黄旭,一直把他拖到了路边的树坑下,疼的黄旭龇牙咧嘴,感觉头皮都要被拽掉了。 黑影在黄旭面前蹲了下来,待看清对方的面孔后,黄旭吓的完全酒醒了,赵记批发行的老板,怎么又找上门了? 看来,人不能念叨,一念叨就出问题。 第二十九章 牧歌会,有野心的俱乐部 “知道为啥找你不?”赵东阳问。 “大……大大,大哥,那天以后我就很老实呀,从你家门前经过都是绕道走的,绝没再干打扰您的事呀。” “听说你也进局子了?” “大哥真是火眼精金,一场小误会,您不知道,那些警察瞎抓人,跟我没半毛钱的事儿也要叫过去问来问去,但我没有胡乱说话……” 赵东阳早就料到黄旭也会进去,更能猜到警察会问些什么,他才懒得纠结呢,伸手把黄旭扶起来,按到路牙边坐下,然后掏出香烟递给黄旭一根。 黄旭受宠若惊,可同时也心惊肉跳,不知道赵东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哆哆嗦嗦的也不敢点烟。 “嗯,缺钱花不?”赵东阳掏出打火机强行给黄旭把香烟点燃。 “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就问你是不是缺钱花?” 那不废话么?不缺钱,老子哪敢干那些冒险的事儿?即便把半条小命豁出去了,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吃了今天不敢想明天。 哗啦,赵东阳掏出了一摞钞票,即便是在昏暗的路灯下,也红灿灿的相当耀眼,少说得有个千把两千块。 亮瞎眼的黄旭还没反应过来,赵东阳便啪的一下把这摞钞票塞进对方怀里,搞的黄旭手足无措。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不用你消灾,帮我办点小事儿。” 黄旭就知道这钱不好拿,烫手,赵老板交办的事情那一定是玩儿命的买卖,于是拿着钱就想递回去。 “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赵东阳摆摆手示意黄旭不必过分紧张,然后继续道,“帮我打听两个人,越详细越好,又不用你提着脑袋干活儿。” “呃……您说。” 不用砍砍杀杀干硬活儿,那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一个叫牛士林,东祠茶社的老板,另外一个,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小名或者绰号叫东子。” 黄旭倒吸一口凉气,他也是知道好歹和凶险的人,牛士林牛老板,那谁敢惹?打听他的底细不跟找死差不多么? 东子这个绰号倒是很熟,忘记在哪儿听过了,好像是城中村油坊街那一带,也好像是…… “不要怕,你照常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跟人吹牛逼的时候只需要把话头拐个弯儿,在这俩人名头边上绕一绕就行,自然会有人显摆吹嘘一番,谁在乎你们这些街边烂仔的玩笑话?对不对?” “那是那是,可是……” “我不着急,你慢慢打听,缺钱花了,打这个号码。” 赵东阳一把夺过黄旭的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上去回拨了一下就办妥了。 “好的,我试试。”黄旭把心一横,富贵险中求,反正不用提着家伙去砍人,风险自然就小多了,而且,真缺钱。 “嗯,这件事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你安全,我也安全。” “明白明白,大哥放心。” 预演酷热的五月过去,赵东阳难得的认真查看了一下系统积分,居然已经达到了四千一百万分。 从做大批发开始到现在已经一年零八个月,月均销售额超过两百万,非常不错了。 可惜,到现在公司账面上还是紧巴巴的,流动资金只有不到两百万,还有好几家的货损没有赔付,只能靠着人缘和厚脸皮硬吊着。 没办法,若不是硬挤出去那一千万做投资,现在手上要宽裕的多,可以更新两台厢式货车,还可以把旁边那栋小二层也给拿下来,现在只能流着口水忍忍了。 另外,支出也多,比如,姬军第二次植皮手术还要继续垫钱,真有点顶不住了。 六月底,赵东阳收到了牧歌会的邀请,参加投资人小范围聚会。 牧歌会就是穆奇人常邀请赵东阳参加的那个投资人小圈圈,由于几个大佬关系融洽,在找项目的过程中也能基本做到步调一致,所以李迪提议,搞个投资人俱乐部,就叫牧歌会。 牧歌二字也很有意思,李迪将投资比作是放牧,听上去诗情画意,所以有牧字在其中。 而歌字,来自著名科幻小说《三体》中的歌者文明,寓意就有点狂放了,牧歌会追求的目标,就是在投资界,无论眼光和成绩都要成为降维打击的强者。 樊姓大佬喜欢这个名字,于是就定了下来。 这是赵东阳第一次直接被邀请,原因也是他跟投了一个小项目,已经算作是圈内人了。 稍有点紧张的赵东阳在去之前专门给穆奇人打了个电话,确认对方也在被邀之列,也就放心了。 会上两个议题,一是庆祝牧歌会的成立,李迪草拟了俱乐部章程,年度活动议程,会员纪律和入会资格等等。 大家传看一圈后,热热闹闹的讨论一番就算通过了。 在座的都是俱乐部创始会员,所以每年的会费极为优惠,十万一年,以后进来的非创始会员,会费每人每年五十万起,而且入会资格的审核相当严苛。 有关这一点,赵东阳是很不高兴的,但是预判力告诉他,这个俱乐部虽然从成立开始就命运多舛,但未来会有大作为。 穆奇人也在给赵东阳使眼色,让他不要发表反对意见。 想想也是,每次聚会的花费都是相当高的,之前的聚会都是大佬们轮流坐庄,但以后都要别人垫付活动资金,没那种冤大头,于是赵东阳也就勉强接受了。 第二个议题是一个听上去不错的项目,做储能的,而且是被国家政策鼓励和扶持的钒液流电池,非常有前景。 有两个大佬当场拍板决定投钱。 但樊姓大佬和李迪都不看好。 最后都看穆奇人的态度和分析。 沙皮鳄直接给大家浇了一盆凉水,初创团队是奔着上市去的,这原本是风投圈最喜欢的项目类型,可现在资本市场低迷,上市过会周期被严重拉长,回报周期的不确定性太大。 其次,初创团队包装的比较华丽,实际上是个家族企业,核心研发人员的入职时间,最长的没超过三个月,有没有猫腻不知道,总之风险过高。 最终,多数人否定了这个项目,唯有一位叫朱喜和的大佬坚持看好,投资了八个亿。 谁都没想到,这个项目在一年半后失败,初创团队在尽职调查时就隐瞒了严重的问题,朱喜和也因为大笔的投资款无法追回,被逼的走投无路跳楼了。 这是后话,但风投圈的凶险可见一斑。 第三十章 虚心求教,搭建公司构架 整个六月的销售额不温不火,与去年同期相比还略有下降,在给医院打了第三笔款后,经营部的现金流接近枯竭。 无奈之下,赵东阳找了马晓来,这家伙的路子野,给介绍了一家关系不错的银行办了抵押加经营的组合贷款,一口气贷了五百万,除了解决燃眉之急,赵东阳还有几件急需想干的事情,不干就心痒痒。 一是拿下旁边的二层小楼,年租金三十二万,比马晓来给介绍的这一间要贵一些,但位置更好,而且两栋小楼连成一体后,公司的规模、门脸立刻就不一样了。 第二件事添购两辆中型厢式货车,并再招聘两名配送员,覆盖景阳远郊新开发客户的配送。 第三件事,也是赵东阳一直在心里想的、被认为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升级管理,搭建公司的基本架构。 这不仅是他一直以来坚持学习的体会,也是和张娜几次聊天后不断产生新想法的结果。 之前的经营部,员工只有几个人,谈不上任何架构,个体户的野路子,粗犷管理,什么事都是赵东阳一拍脑袋说了算。 如果赵东阳不在店里,该有的活儿,大家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行就商量着来,全凭自觉,但现在人多了,业务门类多,规模也大了,粗狂管理就应付不来了。 现在公司里代理的商品的主打品类就有十一种,这是大类,如果细分小类和规格来算,至少有数百个之多,这么多货品的进出库统计全靠王晓悦一个人扒拉着计算器折腾,不累死才怪。 怪不得赵东阳感觉近一年来王晓悦的脾气极大,属于全门店都不敢招惹的那种,发起火来,赵东阳都要避让三尺。 工作量太大了,而且极容易出错,每到月底对账,王晓悦都要连天加班,这还是在她下载了一个免费的库存软件后的工作量,否则根本无法完成那么多门类的统计核对。 张娜来的第三天就曾吐槽店里的管理简直就是处在蛮荒的原始部落状态,当时大家都当玩笑话听,权当是新来的家伙有个性,恐怕以后又是个脾气大的主儿。 之后,赵东阳跟张娜聊天,人家直言不讳,店里的管理土的掉渣。 月营业额两三百万,财务和库管统计只安排一个人工作,到现在都没出事儿,只能说人家人品好,跟你赵东阳的管理能力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赵东阳当时正抱着手机学习风投和财务知识,听了以后还是很有感触的,并深以为然。 谈及员工待遇,张娜也是嗤之以鼻,起码的福利都没有,你扯什么慷慨和高大上。 赵东阳当然不服气,该给的工资每次都不会耽误,足额、准时发放,该有的奖金、加班费也一个子儿不会少,甚至不该有的红包也经常有,为啥还要说我像黄世仁? 张娜笑的前仰后合,随便聊了几句现在企业员工的福利体系,重点是体系。 休假、晋升、激励,除工资外的医疗待遇等等,不是你当老板的想到了就有,想不到就没有,而是要当管理制度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执行,做到明明白白,让每个员工都有数,这才是福利。 赵东阳沉默了,于是抱着手机猛啃了一两天,决定搞员工手册。 员工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不算赵东阳本人,居然已经有十六个人了,一个月光工资就要干掉九万块钱,再加加班费等别的东西,一个月至少十一万。 头疼,但不能不搞。 赵东阳发现,满店的员工分三类,一类是以永强为代表的,只知道闷头干活儿的老实人,文化水平不高,二类是,有点文化和认知度,脑子又活的员工,比如姬军、袁浩、王晓悦等。 第三类,只有一个人,就是张娜,学历高、认知水平高,而且眼界宽,擅于分析,这种人放在所谓的大公司都是一流的,俺老赵何德何能,居然招到这么好的一名员工? 于是,赵东阳天天缠着张娜聊天,一聊就是个把钟头,连午饭时间也不放过,最后把张娜给气的,直接把赵东阳从电商部的办公室给轰了出来。 外面的吃瓜群众们一片愕然,眼镜碎了一地。 三天后,赵东阳召开了公司的全员会议,意气奋发的干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员工手册,他都印好了,发给每个人看,约定两天的征求意见期过后就严格执行。 员工手册里面的条款很细,包括以岗定资,考勤制度,加班制度,奖金制度,社保制度和其他福利等等,都是赵东阳近日来从张娜那里讨论的心得。 其实,在赵东阳眼里,张娜完全有资格做个总经理,可惜人家死活不干。 第二件事,设立公司的两大业务部门,实体批零部和电商部,两大部门均设经理一职,分别是姬军和张娜,姬军住院期间由永强代理经理。 “我不干!”张娜立刻站起来反对。 “可以保留意见,但现在开会,你有意见,会后找我谈。” 赵东阳就知道有这么一出,他早想好了对策,但现在必须严肃严厉一点。 张娜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知道分清场合,于是气呼呼坐下。 两个部门各有工作侧重、流程和工作目标,赵东阳早都拟好了,第一年不下达指标,但从第二年开始两个部门都要有指标考核。 赵东阳同时建议在电商部设一名直播专员,负责向更深的细分领域拓宽,公司会在新办公室装潢时预留一个直播间。 第三件事,是在两个业务部之外设独立的财务部,由王晓悦负责,再配两个助手,并宣布采购了一套财务及进销存管理系统。 王晓悦早就看好了,就是觉得太贵,用盗版的可能会出问题,现在赵东阳拍板买正版的,也算吃了个定心丸。 三板斧砍完,赵东阳累的直喘粗气,然后找了个借口就溜之大吉了,他才不会让张娜堵住一通啰嗦,经理人选,非她莫属。 当然,赵东阳也不是凭空乱找借口,他真有事。 黄旭发来消息,查清楚那个‘东子’是谁了。 这是个重大突破,赵东阳一刻都不敢耽误,在一个很偏僻的烂尾楼里见到了东张西望的黄旭。 赵东阳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魂都飞掉了一半。 “我说你不要搞的这么神出鬼没好不好?” “小屁胆子,还偏挑这么偏僻的地方。”赵东阳管不了那么多,一屁股坐在黄旭身边,“说说看,详细的情况。” “东子是混花岗油坊街一带的,跟着的大哥叫辉旭,他们那帮人挺狠的,以前经常搞事情,后来有两个兄弟砍人被逮了,才消停了一些,但辉旭也是有大哥的,他好像跟张旺杰混。” “东子的全名叫啥?” “潘向东。” “那个张旺杰又是个啥东西?” “哇塞,大哥,你不会连张旺杰都不知道吧?花岗一带混的最妖的大哥呀,东子在他眼里就是小弟的小弟,很拽的,没人敢惹。” 第三十一章 解决问题,不会煽情 “哦,这么拽,还有没有其他的?”赵东阳点燃了一支香烟。 “还有,杰哥去年砍人跑路了,山中无老虎,花岗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大哥,但都曾经是杰哥的马仔。” “嗯,牛老板的情况呢?”赵东阳对这些大哥小弟的没兴趣。 “牛老大的情况少一些,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小虾米能了解到的残羹冷饭都不够塞牙缝的。 “不过有一条,无论街坊邻居还是道上都传牛老大喜欢靓女,无论年长年少,已婚未婚,都通吃的,兆南那边混的最好的彪哥说,牛老大这人,唯一的弱点是过不了女人关,否则他绝不可能背上人命官司,更不可能窝在东祠里一带,那是真正的大哥级的人物。” “卧槽。”赵东阳被黄旭的话给逗乐了,想了想又问,“以你的眼光看,是张旺杰厉害一些,还是牛老大厉害一些?” “那没得比,杰哥只是单纯的生猛,敢打敢杀的那种,牛老大不一样,他靠脑子,想让哪个不识相的倒霉,绝不会自己亲自动手,反正我觉得牛老大要狠的多。” “不错。”赵东阳掏出一千块钱拍给黄旭,“继续,多了解一下东子的行踪轨迹和习惯,比如家住哪儿,都喜欢在什么场子玩儿,平常都跟谁一起吃宵夜等等,另外,牛老板的事还需要再下点功夫。” “好嘞。” 黄旭这回很大方的把钱揣进了兜里,钱来的太容易,还真不需要他拎着家伙去砍人,毫无风险,如此爽的好事,这辈子也就撞到过这么一件。 “别太得意,注意保住自己,你才有机会赚更多的钱。” 赵东阳狠狠敲打了一番黄旭后离开了。 七月份一开局,销售额就有了恢复性的上涨,尤其是白酒、啤酒和方便面,都是两位数的增长。 白酒特别好,线上的销售额呈一条陡峭的直线上升,张娜执掌电商部真不是吹的。 齐东岳打来电话,约赵东阳去坐坐,好久没见,想聊两句。 老齐碰到了难处,酒厂给的指标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这帮营销部的王八蛋,放开了线上渠道,却不考虑线下老经销商的死活,大家遭受了冲击不算,指标还给的死高,明摆着是不想让人玩儿了嘛。 其次,老齐在线上的战况也惨不忍睹,网店开业有两个月了,他还特意请了一个快消品的男主播,结果销售额都比不过手下随便一个渠道商,赔进去很多坑位费。 眼看一年过半,齐东岳手上的指标都没有消化掉三分之一,所有渠道商都趴窝了,赵东阳是唯一一个百分之百完成任务的。 明白了。 “先给我调拨十万箱,能解决多少是多少。” 赵东阳不会拐弯,帮人解决问题也不会刻意煽情,直接开口了。 齐东岳这人虽然心硬,遇到关键问题不讲情面,但对赵东阳不错,不但是生意上的引路人,而且在店里发生火灾之后,老齐是众多商圈朋友里唯一一个送来慰问金的,钱不多,就五千块,但这份情谊很重。 “不要一下子给你压太多,量力而行,能分担掉一半,我就很高兴了。” 齐东岳很感动,一张口十万箱,两个渠道商的全年指标啊,他身边十多个渠道商,也只有赵东阳有这样的气魄和能力。 “不要紧,半年差不多。你这里实在搞不动了,再给我电话。” 赵东阳起身告辞,樊铁城来消息,通知下午两点去开发区参加第一次投资人见面会暨全体股东大会。 卧槽,赵东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那个特种轴承公司的股东,手机上一大堆短信,都是那家公司董事会联络处发来的消息。 匆匆离开齐东岳办公室,赵东阳迅速返回公司随便扒拉了几口中午饭,躺在沙发上小眯了一觉,然后打了个车去开发区。 “哎呀,赵老弟,巧了。” 在轴承公司办公楼门口正好碰上樊铁城和李新民,两位都是牧歌会的大佬,也都是跟赵东阳一样,是特种轴承项目天使轮的投资人。 两位大佬都是司机开着车直接进入厂区的,只有赵东阳在门口下了出租车,然后跟门卫解释了一番才进来。 一番寒暄,三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到了三楼会议厅,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见到三人后都纷纷起身,樊铁城似乎很有名气,跟谁都脸熟,一一握手后,又回头介绍李新民和赵东阳给大家认识。 一共十七名股东代表,包括创始人、创世团队持股代表,发起机构代表,也包括三位天使轮投资人。 其中董事会成员七人,此次召开股东大会的议题是年度工作计划实施情况,改选、增选董事会成员,计划明年七月份A轮融资等等。 在进行了严格的实名认证和股东身份登记后,会议开始。 公司创始人、董事长石风秋很年轻,是留学海外归来的博士,回国创业,同时也是国家某重点项目课题组的骨干成员,背景非常厉害。 原本赵东阳以为这个可能开一下午的会议,应该可以滥竽充数的睡上两觉,但一拿到会议材料就不淡定了。 公司有两款特种轴承刚刚获得国家立项,并且拨付专项资金予以扶持,还有一款轴承荣获科技进步大奖,已经于今年二月份开始投产,来自国内的订单如雪片一样,市场前景广阔。 初步估算,今年投产的产能只是设计产能的三分之一,全年订单销售额三千万,明年全部产能释放后,销售额会突破一个亿。 卧槽,这比当时的项目计划书要猛多了,很多时间节点都是超前完成的,看来这个项目相当靠谱。 按照产品线、成长性和市场前景,外部权威机构已经对景阳市特种轴承有限公司给出了十九亿市值的估价,比当初天使轮投资时候的估值几乎翻了一倍,这才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年。 董事会进行重大改组,由原来的七名成员,变更为九名,樊铁城当选董事会成员,赵东阳倒是不太关心这个,权当是他代表三名天使轮投资人。 重头戏是第三项议题,公司将于明年七月进行A轮投资的募集,用于支持高铁列车专用车轴的研发和生产,募集资金的规模在十五亿到二十亿左右,并计划在明年五月底召开投资推介会。 这是个重磅消息,茶歇的时候,樊铁城相当开心,悄声告诉李新民和赵东阳,A轮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就算不能拔得头筹,也要维持现有的持股地位。 赵东阳一算自己的持股比例虽然只有百分一点零几,但要维持这个比例不变,按照最新估值和A轮的规模计算,自己至少要再掏出五六千万,那是做不到的,只能撇撇嘴望而兴叹。 第三十二章 诡道行事,不按常理出牌 七月份的销售额猛然蹿到了五百一十万,一口气打了个翻身仗,一扫火灾之后始终笼罩在大家心头的阴霾。 赵东阳请全体员工吃饭,又选在了袁老板的龙山小炒,在大厅里拼了两张桌子。 唯独张娜不参加,理由是不能占用她的休息时间。 有点小扫兴。 “她是个有个性的人。”袁浩说。 “您下回要单独请她吃饭。”吴志刚安慰赵东阳。 “作为哥们,我,我觉得你要加把劲儿……”永强坚定的说。 “滚!” 聚餐还是很开心,赵东阳给每位员工准备了红包,从六百到一千五不等,金额不高,图个喜庆和彩头。 为张娜准备的红包最大,可惜人没来,赵东阳直接用速信发过去了。 本以为张娜要清高一番,没想到很快就有了回应,收钱了,还发了一个跪谢收钱的动图,赵东阳扑哧一乐,俩人之间不是隔阂的隔阂也就自然消除了。 所谓隔阂,就是赵东阳强加给张娜的经理一职,张娜怎么甩都没把这顶帽子甩掉,气的好几天都没跟赵东阳说话。 赵东阳耍起赖皮,也是相当有功底的。 两天后,姬军要做第三次植皮手术,手术结束,他在医院待个一周两周的就可以出院了,算是基本康复。 姬军治疗的事情告一段落,赵东阳接下来就该忙正经事儿了。 在兆南片区的长园路,一间很不起眼的烧烤店里,赵东阳请黄旭吃饭喝酒。 小家伙的收获不少,竹筒倒豆子一般描述了有关东子的很多事情,包括前段时间都在干些啥,周围的兄弟怎么评价他,以及东子的马子如何如何。 非常详细,加之在酒精的作用下,黄旭把很多道听途说的东西还艺术加工了一番,搞得就像说评书一样。 烧烤店的生意清淡,他俩这一桌周围没别的客人,赵东阳也由着黄旭发挥,不加制止。 从黄旭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叙述中,赵东阳总结了几条关键点,其一,东子为人仗义,但仗义的过头,不分是非;其二,东子喜欢冲动,打架不要命,性格是刚的;其三,东子和辉旭其实是拜把子兄弟,认辉旭做老大;其四,东子的家庭状况很糟糕,十分缺钱。 还有第五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东子曾跟人炫耀说,前段时间,好像是四月底,他到边境玩儿了一圈,结识了那边的几个哥们,可以搞到真枪。 黄旭描述的时候并不在意,但赵东阳注意到了时间,四月底。 四月底,正是店里发生火灾的时间,具体是4月29号。 “你能不能确定,究竟是四月底还是五月初?” 黄旭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这些吹牛逼的事儿都是人传人的,传到我这儿,搞不好已经过了一年半载了……” “想办法去核实这个时间,东子身边的人应该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景阳,也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不难。” “很重要么?” “你跟老子讨价还价?”赵东阳把眼睛一瞪,立刻把黄旭吓了一哆嗦,赶紧解释道,“您别误会,我就是随口一问,嘴有点欠,您放心,一定把这事儿确定的实实在在,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说牛士林吧。” “还真不瞒您说,有新发现,牛老大最近搞了一个绝色美女,卧槽你猜猜是谁?” 黄旭说到这里,又狗改不了吃屎,一脸神秘,一脸炫耀。 赵东阳漠然的摇摇头,“他就是搞了一个八十岁的老妈子,我也没你那么激动。” “嘿嘿,那是那是,就是传闻太劲爆,很多在周围玩儿的人都不敢相信,那大美女是辉旭的妹妹。卧槽,你说牛逼不?” 呵呵,这倒是个巧的不能再巧的绯色传闻。 “你不是说辉旭特牛逼么?他就任由自己妹妹跟这个老男人在一起?” “那谁知道,我们这种小虾米哪敢瞎打听,反正有一个传闻很有意思,前几天辉旭跟身边的几个哥们喝酒,喝着喝着就突然把瓶子给砸了,站起来就走,说是有个不识相的家伙开玩笑,他看见辉旭的妹妹在街上跟人打架,为了争风吃醋,那个挨打的女的也不简单,好像是个什么官儿的老婆。” 卧槽,特么够乱的。 “还有什么有点用的?” “还有还有,我听一个混东祠里的傻逼说,牛老大不但在茶社里设场子,还收徒弟讲课。” “收徒弟讲课?”赵东阳奇怪。 “嗯,他讲的课叫自然道,好多人说非常厉害,但他收徒弟很严格,收的不多,而且都保密。” “行了,这两天你要你努把力了,盯住东子的行踪,每天报告我他的作息规律,什么时候去哪儿,跟谁在一起。” “这个……以我的能量,还够不上跟东子哥说话……” “又不是让你跟他喝酒叙旧,远远的盯着就行,不要被发现了。” “哦,哦。” 赵东阳照例又扔下了一小摞钞票,起身走人。 事情的脉络似乎越来越清晰,可摆在赵东阳眼前的情况有些小纠结,要不要先动东子? 如果动了这个人,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打草惊蛇让牛士林警惕起来,显然是得不偿失。 但是如果不动东子,想要摸清楚牛士林在火灾案中起到什么作用的难度是很大的,以黄旭的能力根本办不到,非但办不到,搞不好连小命都得搭进去。 经过反复斟酌,赵东阳决定近几日动手。 但在动手之前,赵东阳要做些准备工作,要尽可能的为公司和员工的安全考虑一下。 于是,赵东阳告诉永强和张娜,他要回老家一趟,短则三五天,长则一周,店里的运转就交给他们两个负责,有重要事情随时发消息。 张娜无所谓。 永强想了想也不疑有他,赵东阳的爷爷年事已高,应该经常回去看看,而且百十来公里也不算远。 于是,当天下班后,赵东阳煞有介事的背了个双肩包走了。 赵东阳没开公司的任何一辆车,而是打车去了景阳市长途汽车南站,买了一张长途大巴车票,回了老家。 赵东阳真回老家了,死皮赖脸的跟爷爷待了一个晚上,一大早就被老头赶走了,临走前,他还去了费叔家赖了一会儿。 次日再回景阳,赵东阳着实费了一番手脚,换了一身衣裳,典型的大观镇泥腿子打扮,穿着一双破了洞的胶鞋,裤腿挽的一个高一个低,看上去要多穷酸就有多穷酸。 这身行头都是他从费叔家顺来的,看着真像那么回事儿,于是赵东阳步行走了三个小时的柏油马路,走到了镇上,又搭了一辆黑摩的,一路飙到了县城。 在县城晃悠了一圈,再换一辆黑车开到景阳市近郊,在傍晚七点,赵东阳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了城中村。 此时的赵东阳不仅是一副典型的农民工打扮,额头上还贴了块膏药,上嘴唇又多了一丛小胡子,就算是永强站在面前,赵东阳不说话,他也认不出来。 第三十三章 一个疯子,让混混也苦恼 赵东阳动手的切入点也完全是另辟蹊径,没有直接找东子,也没找辉旭,而是拿东子手下最亲信的一名小弟开刀。 深夜一点钟,在城中村西北角一个不知名的偏僻小巷里,这位姓胡的小弟被赵东阳一顿抽的找不到北。 原本胡小弟还借着酒劲儿叫嚣、咒骂,最后被打的实在受不了,跪地求饶。 “告诉你那个什么狗屁大哥,要么给钱,要么把老子结拜大哥刘孟的命还来,否则走着瞧。” 放完狠话,赵东阳扬长而去。 次日,几乎是同样的时间,在城中村另一个偏僻的角落,东子身边又一个小弟被打的鬼喊鬼叫,那个神经病照例放了狠话,走着瞧。 第三日,辉旭身边的一个小弟被无缘无故的殴打了一顿,还是那个神经病。 这人似乎已经疯了,在替所谓的刘孟寻仇,每天都找落单的小弟下手,而且全是在后半夜,没有监控的地方。 当然,就算有监控,这帮地痞流氓们也不敢报案,一个个屁股上都有屎,别把自己给栽进去。 但是东子和辉旭疯了,自打在街面上开始混以来,就从没这样被羞辱过,这个场子如果不找回来,以后真的不要再混下去了。 于是,两帮人,拎着家伙,一到夜里就开始在城中村最偏僻的地方转悠,折腾了两天毫无收获后又改变策略。 找几个性子硬的兄弟当诱饵,专门挑夜里十一点开始吃烧烤,吃到凌晨一点钟,就故意落单,往偏僻的地方溜达,周围埋伏了很多小弟,就等着神经病上钩。 可是,神经病非但没有上钩,反而把埋伏的小弟打了一顿,一个人打六七个,突然袭击,分分钟放倒一地人。 如此,又持续了两天,东子和辉旭真受不了了,尤其是辉旭,前几天正为自己妹妹的事儿搞得一头恼火,现在又出了这种鸟事,搞得人心惶惶,于是找东子商量。 “这么下去,咱俩可是没脸见人了。” “特么的,这疯子,也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气死了。” “我说,这个里面有古怪,咱哥俩可要擦亮眼珠子,千万别被人家当枪使。” “哥,你这话是啥意思?” “你想想,他要替刘孟寻仇,刘孟死了不假,可跟咱们有啥关系?为啥偏偏找咱们?” “可能……是不是什么仇家故意栽赃给咱哥俩的?” 东子的解释显然没什么底气,刘孟根本不是混城中村这片的,只是经人介绍,一起干了一票活儿才认识的。 谁知道活儿干完没几天,这倒霉催的就死了。 刘孟怎么死的,东子不知道,反正干完活,他就跑外地去玩儿了一圈避风头。 本想着就直接越境了,呆在景阳没意思,混东混西了好几年,没混到什么钱,也看不到什么前景,不如借这个机会到外面闯一闯。 谁知道偏偏上了一个假蛇头的当,被人家骗了一万块钱。 在边境上窝了一肚子火的东子人生地不熟,也不敢瞎造次,正在进退无路的时候收到家里的消息,说老娘生病了,于是只好捏着鼻子回来了。 一回来没多久就听到了令他心惊肉跳的消息,一块儿干活的刘孟死了,这事儿还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警方张贴的认领尸体的告示上写的明明白白。 他多方打听刘孟是咋死的,可连个皮毛都没打听出来,只好战战兢兢的窝在家里好几天不敢出门。 直到有小弟说,五品街那家被烧的经营部,围挡和警戒线都撤了,东子才有胆子出来晃一圈,后来发现没啥事,才渐渐恢复了常态。 但是,刘孟的死,始终是戳在东子心头的一根大刺,越是不知道死因,东子越是心惊肉跳,所以,无论做什么,他都要拉几个小弟在身边壮胆。 接这票买卖,东子没跟身边的任何人说,也是因为缺钱被逼的没路了,一票活儿,简单的很,放把火五万块,还有人帮忙。 下单的人叫单庸,一个混在兆南一带很阴的人,他说是受人委托,愿意干的话,当场预付三万,事了付尾款,全是现金。 再如何没原则的人,也会替自己的安全考虑,自古以来杀人放火齐名,可见放火的罪孽不轻。 但单庸强调了,不要人命,就放一把火,杀杀对方的锐气。 顾虑消减一小半,但还是要看看对方的来头,在城中村,除了张旺杰,没有他东子和辉旭摆不平的人,再探了探那个经营部的小老板,居然是个外来户,在花岗一带没有任何根基,那就好办了。 东子收了三万烫手的钱之后,在单庸的撮合下与刘孟见了一面,约定一周内完事交差,此后单庸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连给尾款都是一个不认识的家伙直接找上门的,当时把正在准备跑路的东子吓了一跳。 来人很生猛,一看就是那种难以对付的狠货,“东子,潘向东?” “你谁呀……” 啪一声,来人就把两万块拍在东子手里了,“替单哥付钱。” 来人说完话并没急着走路,而是扫了一眼东子刚刚准备的行头,冰冷的眼神才稍稍缓和,然后扬长而去。 不得不说,单庸做事还是讲究的,只要办事,一分钱不拖欠。 但也不得不说,单庸这人阴毒是有道理的,事了没多久,刘孟就死了,东子绝不认为刘孟是死于意外,并且开始怀疑自己不会那么平平安安的享用这五万块钱,至少有一万块已经被人给骗没了。 另则说,突然莫名其妙的在外面跑了一圈,东子是瞒不了辉旭的,回来之后不得已,才把实情告诉了辉旭。 事情已经做下了,辉旭埋怨也没有用,只能告诫东子,单庸曾经跟过的大哥叫范天成,早年犯了大案被毙了。 而范天成还有一个过命的兄弟叫牛士林,在兆南一带也是出了名的狠人,千万不要再跟这些家伙搅合在一起。 人家是敢杀人越货的大盗,我们只是在街边讨口腌臜饭吃的烂仔。 要搞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可惜,这番警告来的晚了,现在又闹出一个疯子,如何收场? 第三十四章 系统警告,来的不是时候 俩人商量了半天,辉旭认为疯子跟单庸脱不了干系,两条路,要么继续躲出去,躲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要么干脆就豁出去,直接把祸水引向单庸。 老子只是拿钱办事,凭什么把命给你? “哪儿也不去,老娘正病着,没办法离开。”东子直摇头。 “那只能豁出去喽,我们兄弟凭什么替别人挡灾消难?” 东子叹了口气,想想也是没别的办法,若是大哥张旺杰在,或许还能和单庸、牛士林等人讲讲规矩,现在这死样子就别想了。 “跟身边兄弟打个招呼吧,再碰到那疯子,就让他直接来找我。” “不不,哪儿能这么直接了当傻乎乎的?你去找单庸,就说刘孟兄弟来寻仇了,看他怎么弄?” “这不更明显么?而且我也不见得能找到姓单的。”东子很诧异,他是怕见单庸的,没想到辉旭居然会出这样的主意。 “找到找不到是一回事儿,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儿,而且我告诉你,姓单的有事没事经常会去茶社转悠,你去一趟,不管有没效果,那疯子就有数了。” 东子敷衍的点点头,心里很不舒服,辉旭这番话,听上去就像是把他卖了一样。 次日夜,东子在自己家门口见到了那疯子,是小弟挨不过打出卖了他,不过也正合了他的意。 同样是把祸水泼出去,东子更愿意自己跟这个疯子谈,而不是听辉旭的话去见单庸。 一是不合规矩,在道上拿钱办事儿后,双方不会再见面,除非事情砸了,或者一方想要另一方的命。 其次,辉旭把祸水引向牛士林的心态很迫切,一个单庸就很难对付了,再加一个更狠的牛士林,你有几条命? 东子万万没想到,磕头的拜把子大哥会把自己像丢破烂一样扔出去,顿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之前恐惧的事情反而看的淡了。 事情很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听完后,疯子沉默不语。 “完事儿第二天,我就去了滇西,跟你兄弟没有任何瓜葛,更不可能害他。” 东子强调。 “你哪只手扔的打火机?”疯子突然厉声喝问。 这问题似乎和刘孟的死风马牛不相及,可东子却下意识的伸出右手,被疯子一把握住摁在墙上。 寒光一闪,东子的两根手指头被切了下来,立刻痛苦的嚎叫,因为害怕被院里的家人听见,他拼命压着嗓子,听上去更像是呜咽。 “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间的事情了了。” 疯子收刀,扔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这也是个狠人,虽然说的话更让人糊涂,但疼的撕心裂肺的东子反而心情一松,有某种预感,单庸恐怕难逃一劫。 单庸其实很好找,就在兆南的翠华小区里面开了一间麻将档,自己住的地方外加半拉院子,能摆四五张麻将桌。 这不是单庸唯一的营生,仗着以前在混混中的地位和人脉,他还是兼做地下生意的掮客。 地下生意凶险大,不常有,但往往很来钱,一笔抽头就够受用半年的,还美其名曰,替人消灾,东子接的这一单就这么来的。 麻将档通常开的很晚,要到凌晨两三点钟才收摊。 以前因为吵闹的问题,邻居们经常投诉,后来一家人养的三条狗莫名其妙的死在小区里,很血腥的那种,被吊死暴尸。 报警后也没查出来究竟是谁干的,可住的久的邻居都清楚,十年前的单庸,手段就是如此暴力残忍。 后来就没什么人投诉了,大家能忍则忍,老流氓对付邻居的招数往往会很无理、很野蛮。 按照东子的描述和黄旭收集到的一些零碎消息,赵东阳很快在这座不大的老小区找到了这家麻将档。 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最后一桌玩完麻将的客人离开,单庸打发走了身边人,活动一番胳膊腿儿,准备关门睡觉,却不料咣的一声,铁门好像撞到了硬物上,居然合不拢。 紧接着一只大手从门缝伸了进来,呼的就盖在了单庸的脸上。 单庸也是老江湖,心知不好,一面抽身后退,一面想伸手拿门后的铁钩,却不料对方太快,力量也超乎想象的刚猛,单庸直接被撞的摔了个跟头。 咣当一声,铁门又迅速关上了,门内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活像农民工一样的家伙,很眼生。 说老不算老,说年轻又不年轻的浑货,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 单庸一个咕噜爬起身,顺手就抽出了角柜下面的一把匕首,寒光闪闪的对着大高个道,“哥们什么路数?若是缺吃饭钱,说句话就行。” “没错,手头紧,借个十万八万的花花。” “哈哈,你不会是真拿老子来打秋风的吧?” “废话,要么拿钱,要么拿命!” 单庸在道上混成了人精,今天这个事儿非常蹊跷,保不齐是以前得罪的哪个仇家,现在不能硬,先以缓兵之计套话,然后再找机会应对,于是二话不说,从身上掏出来一摞百元大钞,呼啦都扔在了桌子上,看那个厚度,少说也有个七八千。 “哥们,单某这里庙小寒酸了点,这点钱先解你急用,不够了再找我商量。” “打发要饭花子?”大个子把眼睛一瞪,“你特么找人放把火也不止这点钱吧?” 此言一出,单庸心里咯噔一下,嘀哩咕噜瞎转的眼睛立刻凝重了许多,“哥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胡说,你深更半夜闯到我家里,我待你也够仁至义尽了吧?既然来了另有目的,何不把话挑明?” “杀人放火者,死!” 大个子说话间凶相毕露,根本不给单庸腾挪的机会,抢上前一步,一把叼住了单庸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嚓一声,直接将其手腕拧断。 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紧接着另一个拳头已经捣在了单庸的脸上,五官开花,满脸血污。 巨大的痛楚让单庸扯着脖子干嚎,却被对方一把掐住了颌骨,五指像钢箍一般捏的他嘴巴张开老大,喉咙却发不出正常声音了,只有嗬嗬的怪异声响。 “我兄弟刘孟是怎么死的?” 大高个这才道出真实目的,单庸凶狠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慌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凶狠。 嗬嗬的声音令人厌烦,于是大高个一拳又捣在了单庸的小腹上,让这位年近五旬的瘦小汉子像虾米一样瘫软在地上。 而就在此刻,大个子赵东阳忽然愣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红光,好死不死的系统突然跳了出来。 两行鲜红的大字横呈,“擅自使用暴力手段,以期达到目的,是非法的,不是激情人生的初衷,系统给予警告!” “这是第一次警告,三次警告视为一次严重警告,两次严重警告后,系统积分自动清零,宿主的人生将被强行置换!!!!!” 第三十五章 吃豆腐要趁热,做事要事赶事 一连串的鲜红色惊叹号,看的赵东阳头晕,却不料心窝处一痛,他下意识的右手一炒,啪的握住了一只手腕,想都没想便用力一拧。 咔嚓,手腕居然被拧折了,杀猪般的嚎叫让偷袭的单庸差点昏死过去,一只大脚已经踩在了单庸的面颊上。 赵东阳也疼的有点发抽,匕首刺入肌肤两寸,差一点就捅进了心脏,中级体魄潜意识的反应救了赵东阳一命,否则没弄死单庸,自己就先挂了。 特么的,这个该死的系统在关键的时候蹦出来,简直是害命。 赵东阳有点发癫了,脚尖在缓缓加力,在不断加力中让对方体会死亡的威胁。 不知道是过于恐惧还是疼痛,单庸昏过去了。 赵东阳一把将其拎起来,捆在了客厅的椅子上,然后喘口气包扎伤口,清理现场,仔细擦掉自己滴落的每一滴鲜血,甚至还换了一双单庸的单鞋,有点挤脚,凑合着穿。 除此之外,赵东阳还仔细擦拭了铁门门框附近的位置,包括门把手,拔掉了单庸家的网线,拆掉了监控,粗暴的破坏了单庸唯一的一台电脑,拆掉了硬盘等等。 做完这一切,赵东阳自信,自己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确对单庸起了杀意,无论能不能从对方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他都觉得这种流氓活在世上,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 可当坐下休息时,赵东阳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了墙壁上挂着的单庸年轻时的和家人的合影,不免想起了老家的堂屋里,似乎是在同样的位置,也挂着自己家人的合影,那时候的赵东阳还很小,爹妈很年轻,爷爷奶奶的嘴角还挂着笑意,那时候,家里一定很幸福。 叹了一口气,赵东阳改了主意,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天亮,他便去卫生间去端了一盆凉水,全泼在了单庸身上。 缓缓睁开眼睛的单庸,似乎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神情萎靡,双眼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狡诈、轻蔑和凶残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惊慌、甚至是绝望。 “可以谈谈?”赵东阳抓了把椅子坐在了单庸对面。 单庸点点头。 “谁杀了我兄弟。” “杨建。” “说清楚一点,杨建是谁?” “杨建是牛哥身边的人,跟我关系也不错,有活儿来的时候帮我打打下手,实际上也是替牛哥看着我。我绝没有要动刘孟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只要他一个人的命,我不知道是不是牛哥的意思,还是说在见面时,杨建和刘孟发生了什么矛盾,总之,不是我。” “有什么证据说不是你?” 单庸苦笑,一咧嘴扯动了伤口,疼的吸溜吸溜,“我没有任何证据,你找到杨建就知道了。” “按你的说法,烧人家铺子的活儿,也牛士林的意思?” “除了他,还有谁敢下这种单子?” “我看,除了你,也没人敢接这种单子。”赵东阳冷笑。 “呵呵……”单庸也在干笑,试图掩饰自己的恐惧,曾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意识到眼前的大个子有杀他的强烈冲动。 无奈,口水混合着血水不停的从嘴角往外流,他的腮帮子被踩伤了,不知道肉还是粘膜破了,可能连牙床都被踩坏,越来越疼痛难忍。 “杨建住哪儿?” “安居华泰小区,吸……六号楼三单元二楼。” 反正都是要说,单庸不如竹筒倒豆子痛快。 “自己住?还是一家人住?” “呵呵,跟我一样跑单帮。” “手机没密码?”赵东阳拿起了桌边的手机。 “有,三个六三个二。” 伸手刷了一下屏幕,验证了密码,赵东阳很快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杨建其人,然后举着手机给单庸看,“是他?” 单庸痛快的点头。 赵东阳起身,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揉成团,然后拧开一瓶白酒浸湿了纸团,抬头托住单庸的下巴将纸团塞进其嘴里。 “啊……”单庸疼的差点抽风。 一拳打晕了单庸,赵东阳起身又把现场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然后拿走了单庸的手机。 安居华泰小区就在附近,距离牛士林的那间茶社更近,凌晨的街道上已经有环卫工人在打扫卫生,勤快的早点摊也已经热气蒸腾。 豆腐要赶热的吃,事情要做顺了,必须事赶事。 于是,凌晨四点五十分,赵东阳出现在了杨建家的楼栋下,先是猛打了两遍电话,然后发了一条短信,“大事、急事,快下来!” 没多久,单庸的手机振动,赵东阳直接挂了,又发一条短信,“没工夫接,快点!” 赵东阳此刻躲在楼栋内,就算杨建扒在窗户上看,也看不见什么,很快就听见开门关门声,然后有人咚咚咚的下楼梯。 五分钟后,赵东阳背着杨建上楼,开门。 杨建又舒舒服服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的手机自然被赵东阳给清理掉了。 找杨建,只为了确定牛士林的确切住址和行踪,这个老流氓狡兔三窟,住的地方是不固定的,有的时候在自己家,有的时候在姘头家,如果不能一次性找到此人,必然打草惊蛇。 当赵东阳出现在牛士林面前的时候,这个高深莫测的中年男子正抱着一个半裸的女人睡觉,他干脆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口罩。 赵东阳先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闪光灯刺目,牛士林顿时被惊醒,可还没来及睁圆迷迷糊糊的眼睛,便被赵东阳一拳砸挺在床上。 女人只是本能的尖叫了一声,便被蒙着面的赵东阳给吓晕了过去。 次日上午十点钟,神采奕奕的赵东阳背着背包回到了城中村的大杂院,回家八天,他还特意拎回了一些土特产,送给包租婆。 中午十一点五十分,赵东阳已经出现在了采石街的办公室,心情愉悦的逐一跟忙碌的众人打招呼,工作井然有序,只有张娜抱怨赵东阳说话不算数。 因为这句抱怨,赵东阳决定请大家吃午饭,点的是高档的云禧楼外卖,精致的六样菜品和炒饭,一份就要八十块钱,办公室全员欢呼。 殊不知,此时一条小道消息已经在兆南一片的混混中间传开了,一向高深莫测、无人敢招惹的牛老大被人给黑了,两只耳朵在睡梦中被人割走。 传闻往往很邪门,但不由得人们不信,牛老大一定是出事儿了,因为东祠里的茶社都关张了,全天没开门。 更有劲爆的消息是,牛老大身边的几个狠人,正满世界的寻找单庸,没人知道单庸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玩儿失踪。 但麻将档关张大吉是真的,门口还歪歪斜斜的写了个告示,“本人因急事外出,暂时歇业。” 第三十六章 眼界的差距,正逐步拉大 八月,赵记批零经营部的销售额再创记录,达到了惊人的五百九十万,照这个趋势,全年销售额突破三千万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累计积分已经达到五千九百万,但在赵东阳看来,营业额已经到了巅峰和瓶颈期,如果没有别的方面的突破,基本就很难再往上走了。 偶尔一次跟穆奇人闲聊,老穆似乎也正有兴趣谈一谈这方面的事。 他认为传统商业模式不可能走很远,电商模式早就确立了国内零售业的统治地位,而发达的专业配送也改变了大批发的格局,如果还想在商业领域发展,必须考虑转型,否则,没有机会了。 这番话听起来很夸张,但已经有无数实例证明,传统商业已经势微,基本到了尽头,而且随着经济下行,老模式下的商家必然会重新洗牌,竞争的惨烈程度是不可想象的。 如果不想继续在商业上折腾,那更要面临转型的问题,而且是跨领域的转型,必须做好充分准备。 其实,近些日来,赵东阳也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可惜,还是受制于知识水平和眼界的限制,不知道该向什么方向转。 “挑选好产品,塑造品牌店,讲故事,然后不断向高端打造,还是在你熟悉的商业领域里,只不过熟悉的味道,配方要变化了; “或者干脆进入制造业领域,电商平台就不要想了,几个大品牌基本已经瓜分了整个市场。” “制造业?”赵东阳的确是对反复进出商品的倒手生意没了兴趣,所谓眼光和商机捕捉能力,更多的是依附在运气之下。 说白了,他这两年只是走的顺而已,没任何技术含量。 “对,制造业,做自己的产品,是不是很有挑战性?但先不要想着怎么高端,怎么高大上,把目光往下移,从某一行最细分的领域做起,比如之前我们聊过的不起眼的汽车配件,小小的铰链就能支撑起一个亿元级的大企业。 “而且从最细分的领域去做,投资少,风险相对可控,哪怕就是从一个小作坊开始,也是值得探索的。” 赵东阳点点头,虽然方向上看到了一点点光亮,可是整体思路还是一团浆糊。 “不着急,骑着马找马,借着你现在的势头不错,多储备现金,多去走走看看,调研市场,发现商机。 “还有,制造业离不开专业人才,你从商业大批发转型,没有专业人才,你什么都做不了,相信你很快就能明白。” 受了穆奇人的点拨,赵东阳又开始迷上了工厂,没事儿就跑开发区溜达,从家用电器,到铸件加工,什么都看。 或者跑到市中心的大型商场,看看那些所谓的高端品牌店,看看琳琅满目的商品和人流,再不济就是缠着张娜各种聊,反正自己的员工,都是免费咨询。 “我说哥呀,你这样影响不好,作为一个老板,你就算是要追员工,也不要搞得这么露骨吧?” 姬军私下里跟赵东阳开玩笑,当然,也不全是玩笑,全店的员工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这厮半个月前就来上班了,整个人恢复的不错,表面上左脸颊的伤疤无法靠植皮来完全遮盖,但马马虎虎,不算太突兀。 左手的外表皮修复的很好,就是功能上有欠缺,还需要靠不断的锻炼恢复,但不影响工作。 虽然从鬼门关里转悠了一圈,但姬军天生就是个乐天派,嘻嘻哈哈的性格丝毫没变。 “我追谁啦?”赵东阳哪能不知道是谁,可事情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能装糊涂。 “最近,我们发现张娜的脾气不好,几乎每个人都被她发火后的余威给灼伤了,你要负责任。” “玛德,你在说胡话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卧槽,还装?你隔三岔五的被人家从办公室里轰出来,虽然你表面狼狈,内心甜蜜,可公然这样,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永强这几天饭量大减,我看都快要得抑郁症了。” “滚……滚滚滚,哪凉快哪呆着去!” 姬军嘻嘻哈哈得跑远了,赵东阳一扭头,玻璃窗后面四五头个脑袋一齐向后转,吃瓜群众们的行动整齐划一。 这特么的,赵东阳摇头苦笑。 不过,说起永强,倒真是有点状况,听说前两天电子厂曾经的几个同事来玩儿,其中就有永强的旧爱李巧珍。 说是旧爱,并不准确,应该是曾经追求过的人。 这帮家伙都是姬军招呼来的,在店里闹了一阵,胡乱吹嘘一番后,又一起跑出去吃饭,还死气掰咧的打电话喊赵东阳,可他当时正在齐东岳办公室谈事情,所以没参加。 聚会之后,永强就不对劲儿了,成天蔫哒哒的,虽然不至于影响工作,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 赵东阳严厉警告了姬军,以后聚会不允许在公司的办公区内,任何人都不可以,然后找了个空闲拉着永强一块儿去喝了顿小酒。 毕竟是一块儿走过来的哥儿俩,无话不谈。 永强承认再见李巧珍,有些没控制住情绪,而且那天来的几个老同事,除了王建,其他都陆续离职了,大家过的都不容易。 “你爱心泛滥啊?”赵东阳调侃永强,其实他听的出来,永强想替李巧珍说句话,看能不能进公司上班。 小破事儿,对赵东阳来说就是一句话,可他就是不喜欢永强吞吞吐吐不痛快的样子。 要哥们干啥?你直接说出来! “不是爱心泛滥,我就是觉得巧珍一个外地人,特不容易,我想……我想替她说个情,看能不能到我们公司来上班?” 这就对了么! 赵东阳在肚子里哈哈大笑,一拍大腿道,“明天让她来吧,我正要调整公司。” “又调整?不是才调整过么?”永强吃了一惊,经营的事儿他不是太懂,知识和眼界也无法和赵东阳相提并论。 在永强的认知里,踏实的工作,努力挣钱,就非常幸福了,老去折腾,怎么想怎么都不踏实呀。 他当然不能理解,赵东阳还在不断的努力学习、摸索和拓宽认知,二人从电子厂出来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差距已经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第三十七章 新的探索,公司转型 九月初的景阳市,依然如火炉一般的炎热。 热的怀疑人生。 中午十二点,排班完成配送任务的配送车陆续回到公司。 停好车,姬军、袁浩、吴志刚等人就发了一声喊,然后一窝蜂的冲进门店后面的员工休息区冲凉,嘻嘻哈哈的十分热闹。 现在公司的条件相比在城中村五品街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赵东阳专门在库房后面搞了一个员工休息区,有就餐和冲凉的地方,还有午睡专用的折叠沙发,比起其他小公司,福利要好太多。 而且,员工餐是免费的,每天都预定,三素两荤,准时准点管饱。 冲完凉,一帮人又一窝蜂的冲到店面外,重新挥汗如雨的抽支香烟,吹牛打屁一番,然后才回来吃饭。 赵东阳绝不允许任何人在开空调的办公区内抽烟,自己也如此。 顾秀秀和王晓悦最烦这些粗鲁的家伙们端着饭盘到处乱转,逮谁开谁玩笑,她们都有自己的办公室,一到吃午饭,赶紧领了各自的饭盘关门。 张娜无所谓,反倒喜欢吃饭时和别人聊两句,办公室也是敞开的,独特的气质和气场,反倒让姬军这些粗胚们不敢过于造次。 唯一被关门轰人的对象就是赵东阳,别无分号。 但今天午饭吃的仓促,赵东阳通知大家抓紧时间吃,开个短会。 赵东阳有自己的小办公室,万一来个人有地方坐,今天三人在一起吃饭,除了他自己,还有永强和李巧珍。 倒不是特意这样安排,李巧珍住的地方远,赶过来的有点迟,一直在等待中的永强,特意为她留了午饭,又不好意思被姬军等人取笑,干脆躲到了赵东阳办公室了。 在门店中厅,赵东阳隆重向大家介绍新员工李巧珍,暂时被安排进入线下团队工作,主要是为了永强考虑,有多接触的机会,可以互相照应。 简单回顾了一下公司七、八两个月的业务情况和问题,赵东阳就宣布短会结束,接下还来有个小会,几个部门负责人参加。 小会是重点,参加的人只有永强、姬军、张娜和王晓悦,赵东阳想了很久了的东西,必须要加快付诸实施。 主要思路是,再注册两家公司,分别承接现有的线下业务和电商业务。 而目前的公司,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业务分流和注入,之后更名并变更经营范围,追加注册资金,以投资控股两家新注册的公司。 变更后的老公司将实现经营转型,投资收购一家小型工厂,一家只有六个人的、像作坊一样的废旧电池回收工厂。 这些思路都不是商量,而是工作计划和安排,每个人必须保密,必须做好业务分流准备。 这里面的重中之重就是股权的拆分和设计,所以赵东阳留下了王晓悦单独沟通。 老公司控股两家新公司,但无须百分之一百持股。 对于实体业务公司,赵东阳计划给永强和姬军一些股份,作为自然人股东。 而电商业务,张娜和顾秀秀同样会获得一些股份,作为自然人股东与老公司一起共同持股。 作为公司创始团队之一的老员工王晓悦,也会相应获得老公司一定的股权。 大体意思说明白了,王晓悦很是兴奋,但实操业务没搞过,有点懵圈,赵东阳批准她去学习,花钱去学,公司给报销。 然后,赵东阳就钻进了张娜的办公室,聊了很久,最后还是被轰了出来,有点没完没了,半个下午过去了,啥活儿都没干。 就像姬军调侃的那样,赵东阳表面狼狈,内心嗨皮,不仅新业务的思路被打开了,而且张娜答应试试看,帮他介绍一两个物理或者电化学专业方面的学弟学妹。 赵东阳找到的这家废旧电池回收厂位于东坪开发区旁边,不属于园区企业,享受不到优惠政策。 但证照齐全,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电子废弃物收购许可证、报废机动车回收拆解资质等,都有。 原来厂子的规模也不错,废弃物收集、存储设备,还有一个电化学溶解提取车间,包括起重设备、危险品专用运输车等等都很齐全,可现在只剩下干巴巴的厂房和仓库了。 因为合同纠纷,厂子的老板吃了官司,不仅欠了大量债务,还被判了几年,现在正在蹲大牢,该变卖的东西全卖光了,连厂房都抵押了,可依然还有上百万债务没还清。 现在厂子是半停顿状态,只有老板娘和儿子带着三四个工人在干活,收回来的电池用手工拆解,然后再粗犷的把拆下来的有用材料卖掉,因为没细拆能力,无法提取贵金属,所以就像二道贩子一样赚点微薄的差价,糊口、还债。 赵东阳和老板娘基本谈妥了,以承担债务加现金补偿的方式收购这间厂子,还差一道手续,就可以拿着合同到监狱找老板本人签字。 粗粗算了一下,给老板一家人的现金补偿是七十万,承担的直接债务是一百一十万,质押厂房的欠款还有一百九十万的本息要付,才能解除质押。 这就意味着赵东阳一口气要掏出三百七十万,才能完成收购,但只收到手一个空壳,最值钱的是那几张资质证书。 人员都保留,工人都是有经验的师傅,能干活儿的,老板娘一家人原则上干满三年就可以离开,实际上就是挂个名,否则法人一变更,资质就没用了。 风险不小,但赵东阳既然认准了,就毫不犹豫。 现在公司的现金流充裕,具备还清了之前贷款的能力而不让公司陷入困境,可以胆子放大一点,关键是读心术告诉赵东阳,老板娘和她的儿子都是非常实诚本分的人,从而推测老板的为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当然,还是要亲自跑一趟监狱,面谈后才能做定论,老板不签字,赵东阳也不可能打一分钱,这要等人家律师安排时间。 剩下的就是缺人,蹲在里面的老板倒是一个材料学方面的专业工程师,可惜还要再蹲两年,已经离开的那些技术人员也可以考虑尝试再挖一挖。 第三十八章 一条短信,如临大敌 一大早,赵东阳收到了一条短息,看过之后,神情立刻凝重起来。 短信内容:赵老板,可以呀,没想到你还是个人物,不如见一面,聊聊咱们之间的乱账,地点就在东祠里茶社,给你一个小时,如若没胆,小心你的小店。 没有署名,但大家互相知道是谁,心照不宣。 稍加思索,赵东阳立刻打电话给张娜和姬军,让他们通知所有人,今天放假不上班,耽误的线上线下的客户的订单,各自想缘由解释。 上班时间,另行通知。 “什么情况?”姬军打电话给张娜,因为再打电话问赵东阳,根本打不通了。 “不知道,一定有什么突发意外,先通知每个人,然后你问问永强,他俩的关系不一般。” 也只能如此,姬军立刻打电话给永强。 正在街上买早点的永强非常惊讶,一溜小跑的赶回大杂院,但赵东阳的房门已经上锁了,再拨电话,只有占线的忙音。 赵东阳如临大敌的原因,是发来短信的手机号码是黄旭的,说明这小子已经栽了,如果栽在什么土鳖流氓的手上,可能还有缓和余地,落在牛士林手里就非常麻烦了。 有点懊恼,那天凌晨如果稍微再心硬一点,一刀送牛士林下了十八层地狱,就没有这么多屁事了,现在却惹下了一坨大麻烦。 眼看还有不到四十分钟,时间非常紧张,必须有所准备,赵东阳可不会傻乎乎的任人摆布。 干架的高级境界是让对手按照自己的套路走,而不是相反。 赵东阳虽然在做生意方面需要不断的摸索和学习,可在打打杀杀这种凶险领域似乎天生无师自通,十分钟不到,他便弄到了一身环卫服,套在身上有些紧巴巴,但更显窘迫和邋遢。 又是十分钟,赵东阳已经骑着环卫车到达了东祠里茶社的后面。 茶社没营业,正门的卷帘门是半垂着的,显然是在等着赵东阳的到来。 里面恐怕早已准备充分,危险重重。 赵东阳只是随意看了几眼,便骑着垃圾车向门店的后面转去。 这是一栋临街的小高层,商住两用楼,一、二楼是裙楼,也是临街门面,东祠茶社就在最南侧。 环卫车就像是万法通行证,哪里都能进,摇摇晃晃的骑进来,保安连问都不问。 将车停在了东祠茶社的后门,赵东阳点燃一支香烟,煞有介事的拎起几包放在门口的垃圾袋扔到垃圾车上,然后看左右无人注意,便伸手拉了一下门把手。 锁着的。 这难不倒赵东阳,从衣兜里掏出口罩戴上,顺便扫了一眼周围监控的位置,从扫把上拆下来一截铁丝,在锁孔里随便捯饬几下,便找准了位置,然后手指放松,手腕柔和,耳朵寻着弹珠的声音缓缓挑动铁丝,咔哒,门锁开了。 赵东阳扔了烟头闪身而入。 冰冷的气息扑面,里面开着空调呢。 等等,有股不寻常的腥味,是血腥味! 空调房间里空气流通不畅,一些异常的气息就会被放大。 阴暗的走廊连接着茶社后场,也即是餐厨垃圾处理间,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逐渐浓重,但也掩盖不住那股血腥味。 后场面积不大,六七个平方的样子,前面的门是锁着的,应该连通厨房。 外面有人说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声音由远及近,赵东阳立刻闪身在一排橱柜后面。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两名黑衬衫男子拖着一个人进来,直接一抬手扔在了地上。 这人浑身鲜血,四肢瘫软,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声不吭,不是昏迷了,就是挂掉了,等他肢体松软摊开,面孔朝上时,赵东阳认出来是黄旭。 “怎么搞?” “我咋知道?老板让陈然处理,问那么多?” 两名黑衫人一问一答,听上去都不愿意粘手,然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黄旭,一前一后出去,带上了门。 赵东阳赶紧俯身查看黄旭的情况,伸手一探鼻息,好像还有点气息,于是连忙用手扑了点凉水在黄旭的额头,然后开始做嘴对嘴的人工呼吸。 赵东阳虽然在干架的时候杀伐果决,甚至心狠手辣,但不是二百五,不会伤害无辜,对自己人更是爱惜之至,所以顾不得那么多。 两次人工呼吸,然后又用双掌按压胸腹,这些都是在技校的实践课上学习的急救方法,也不知道对不对。 糟糕的是,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赵东阳干脆躲在了门背后。 一个身高马大的家伙推门进来,手里拎着黑色的大号垃圾袋,站在门口看了看横陈在地上的黄旭,扭头喊道,“过来一个,搭个手。” 貌似要把黄旭装进黑垃圾袋里。 赵东阳很着急,但外面那个塔拉塔拉的脚步声却不紧不慢。 “马勒戈壁的,快点!”大汉也不满的咒骂。 又进来一个家伙,正是刚才拖黄旭进来的其中一个,显然很不情愿干这种事情。 咣当,大汉随脚把门勾上了,扭头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一个人,这只是意识里极短暂的反应,还没来及由中枢神经再反射出去,便闷哼一声,人已经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刚进来的那个小伙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尸体’上,陡然看见大汉倒下了,先是一愣,紧接看见了赵东阳,并清晰的用视觉记录了对方的手掌如刀一般划过来,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小伙想躲开,同时也想叫嚷,但最终还是先翻了白眼。 连忙扒开两个家伙,赵东阳伸手再探黄旭的鼻息,气息好像有些力量了。 赵东阳继续施救,终于让黄旭苏醒过来。 虚弱的黄旭,眼神相当慌乱,待认清赵东阳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赵东阳连忙将其嘴巴捂住。 “啥都别说,顺着通道往后走,有扇铁门打开后就可以出去了,别停留,也别回头,一口气跑回家躲起来,不要接触任何人。” 黄旭听明白了,使劲儿点点头。 “走吧。” 赵东阳松开手,可是无奈,黄旭的两条腿都断了,龇牙咧嘴的根本爬不起来。 卧槽你大爷的! 赵东阳异常恼怒,干脆扯了那名黑衫男子的衣服,将两名打手分别困的结结实实,一个坐进了垃圾桶里,一个直接和水管绑在一起。 随后,赵东阳又找了一根木棒递给黄旭,“你就在这儿,等我办完事儿回来。” 第三十九章 怒火升腾,激战茶社 伸手拉开门,外面就干净整洁多了,厨房倒是管理的不错。 再拉开厨房的门,是通往前场的走廊,环境便大为不同。 大理石地面,淡黄色的暗花墙纸,考究的吊顶,有很多吸顶的咖啡灯绽放出柔和的光芒,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温馨。 与这种温馨有着刺目反差的是,地板上的血渍,拖拽的痕迹明显,想来就是黄旭的。 又听到了脚步声。 赵东阳干脆带上门,径直前行,一股怒火不断在心头升腾。 走廊外便是楼梯间,一名穿着大裤衩的壮汉刚下楼梯,正下意识的望向走出来的赵东阳。 可能是射灯角度的原因,大汉没看清楚来人,在诧异间驻足,便被赵东阳一伸大手揪住了脖颈,随即整个人都被一股蛮力从扶梯上拽了下来,咣叽一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这人甚至都没来及喊出声,就被赵东阳一拳打的满脸开花,紧接着又被赵东阳揪住头发猛的往地上一磕,便昏死过去。 楼梯间拐个弯就是前堂,放着柔和的轻音乐,至少有十来个黑衫青年或坐或站,但一个个很紧张,还有人不时的弯下腰往卷帘门外面观望,如临大敌,丝毫没注意到后场的动静。 赵东阳喜欢这轻音乐。 他下意识的看看手机,正好一个小时,看来牛士林不过尔尔,搞了这么多花架子,都是些草包。 牛士林安排的见面地点显然是在楼上,下面的前堂一览无余,只有十来个傻子一样的大好青年,可惜,年纪轻轻的都愿意做垃圾。 赵东阳就在楼梯间下换了大汉的衬衣和大裤衩,然后把那套环卫工人的工服扔在了大汉身上,起身上楼。 如果没那个拐角,楼梯的下半部分基本会暴露在前堂的视野下,可惜当初装潢时为了私密性,设计了遮挡的拐角,反而让赵东阳讨了个巧。 二楼楼梯口恰恰有两名大汉准备下楼,看着低着脑袋上来的赵东阳,俩人一脸疑惑,其中一人问道,“阿然,干嘛又回来了?” 赵东阳不答,继续上楼。 “咦,不对……” 另一名大汉发现端倪,来人不像阿然,可是来不及了。 赵东阳猛的向上跨步,伸手已经揪住了大汉的脖领,随后就是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这人的前胸,大汉痛苦倒地。 同伴惊的跳了起来,一面往回跑,一面大喊,“阿然出事了……” 就这句只喊了一半的话,终于惊动了包间里的牛士林和他身边的人,咣当,一个干瘦的汉子首先冲了出来,却迎头撞上了被赵东阳一脚踹飞的同伴,俩人根本收势不住,一齐摔倒在地。 第二冲出来的家伙居然手拎着猎枪,一脸凶蛮,可还没来得及举枪,就被扑过来的赵东阳一脚蹬出去老远,枪也给甩飞了。 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玩儿枪啊? 赵东阳的火气更盛,一扭头撞上了第三个人,但这回麻烦了,对方的反应速度出乎预料,并没莽撞的往外冲,而且手里也握有一杆猎枪,枪口正对着赵东阳。 “麻痹的,胆子真肥,自己上……” 可惜话音未落,枪管被赵东阳翻手握住,使劲一拽,居然没有把枪拽脱手,赵东阳意外,没想到牛士林身边还真有几个狠人。 就算这样也没用,赵东阳的反应极快,没夺下枪,便顺势一脚踹出,正踹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嘭! 挨踹的家伙真能抗揍,剧痛之下居然开枪了。 赵东阳的手就握在枪管上,瞬间的灼热和巨震立刻让他的右手没了知觉,可他依然紧握着没松手,不幸中的万幸,枪口早被拽歪了,并没伤着自己。 “别动!” 此刻有人大喝,第三支枪顶在了赵东阳的脑袋上。 但最后一个出来的人并不是牛士林,而是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中年男子,长得白白净净,同样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此人端枪的手极稳,顶的赵东阳的脑袋生疼,可这么搞偏偏犯了赵东阳的大忌,接下来,中年男子就会后悔的用头撞墙,没有在第一时间果断开枪。 赵东阳根本就不惧,对手喊别动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人虽然不是样子货,可太拘泥于一些东西,他一翻手抓住枪管举向天花板,同时一个拐子腿,踢在了刚才开枪的那名汉子的头上,此人的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中年人的裤裆处。 两个家伙同时受创吃痛,却依然低估了赵东阳出手的速度,中年男子刚一抬脚,却被速度更快的赵东阳的大脚给踹了跟头,枪也被夺走了。 而脑袋上挨了一脚的家伙还在使劲抱着枪,被赵东阳一脚跺在小腹上,屎都跺出来了。 赵东阳顺势夺下了此人的枪。 砰砰! 毫无征兆,赵东阳回身便放了两枪,全都打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他的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之前被踹翻的两名大汉正要偷袭,被这两枪给吓的汗毛直竖,就这么一个愣神,赵东阳一枪托将其中一个试图捡枪的家伙砸翻在地,一脚把猎枪踢到了远端。 “双手抱头,滚进去!” 赵东阳举枪示意另外两个大汉进包间,地上还躺着俩,他也毫不留情,连踢带踹的往包间里赶。 有枪在握的感觉就相当轻松了,楼下听到了上面的动静,乱哄哄的跑上来,见到赵东阳举着双枪,一个个面如土色,其中一个胆小的发了一声喊,又扭头往下跑。 嘭! 赵东阳朝着天花板就是一枪,厉声喝道,“站住!” 所有人都像木偶一样不敢动了。 “都过来!”赵东阳喝令,却依然没有人动,他干脆把枪口对准了最前面的黑衫青年,“你带头,把家伙扔了,过来!” 被枪指着的感觉还是相当恐怖的,黑衫青年一头冷汗,无奈的扔了手中的砍刀,按赵东阳说的走到包间门口。 “后面的,说你呢!” 这帮身着黑衫的家伙只是些马仔,有人带头,自然一个个扔了家伙,按照赵东阳的说法挤在包间门口。 “都滚进去!” 赵东阳在喝令间,咣!又放了一枪,天花板上的吸顶灯被打了个粉碎,包间里的几个家伙不老实,正往门边蹭,试图反击,一枪就让他们老实了。 “你站住,给老子把其他包间的门打开,别耍花样!” 二楼一共六个包间,预判力告诉赵东阳,牛士林就藏在其中一间。 第四十章 就算不能海阔天空,也要退一步 “姓牛的傻逼,出来聊聊啊,老子已经在你的地盘上热身过了,鬼影呢?当缩头乌龟啦?” 怒气冲头的赵东阳刚刚收到了系统的第二次警告,更加暴躁,双手举着枪在走廊里来回叫骂。 赵东阳猜的没错,还没等那个被使唤的小弟动手,最东侧的包间门打开了,两名枪手一前一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的胆识远高于其他打手,与赵东阳举枪对峙,毫不示弱。 其后便是围着头巾,戴着帽子的牛士林。 “兄弟手段可以,但能打,不能代表全部。” “卧槽,跟老子玩儿什么文字游戏?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能崩了你?” “我信。”牛士林非常笃定的点头承认,但话锋一转又道,“打死我,你也活不成,但这不是最终结果,而是刚刚开始。” “什么意思?”赵东阳一皱眉头,头脑瓜渐渐冷静下来,牛士林更冷静,并不好对付。 “很简单,冤冤相报么。”牛士林耸耸肩膀,“我这些兄弟靠我吃饭,我死了,他们会报复,你的兄弟、员工、朋友,恐怕一个都不能好过,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现在有十九名员工,有三个是结婚成家的,这牵扯的范围比较广,我不吃亏。” “草泥马的,你敢威胁老子。” “本来就是相互威胁,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赵东阳一下子被憋在了当场,面对这么一个滚刀肉,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更有效的手段来对付。 “争来斗去的结果,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各让一步。”牛士林呵呵一笑,“不知道兄弟你选哪一个?” “那就听听你的高见,什么叫各让一步?”赵东阳深吸一口气,他虽是半吊子生意人,也不是赌不起,可是这么一赌博不要紧,会害了很多人。 况且,赵东阳自己还有未了的夙愿,绝不会在未实现前与一个不值当的人赌命,需忍,也可以妥协。 “兄弟算是聪明人,不如坐下来谈。”牛士林城府极深,被赵东阳生生割掉了两只耳朵,居然还能彬彬有礼,喜笑颜开。 “就在这里说,你的人我信不过。” “也好。我开条件,你还价。如果你我都能接受,事情就算过去了,如果有一方不能接受,就接着谈,实在不行就只好再打喽。” “好,你开条件。” “我承认,之前看走眼了,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傻逼,得罪了兄弟,但是出来混,总要维护一下名声,不可能让你在我的店把人带走,所以错在我先,可后来你还是把人带走了……啊,哈哈,走眼了,走眼了。之后,你来我往的,咱俩也算切磋了一两个回合,我吃亏了。” 牛士林说着话,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直接开价。”赵东阳懒得跟牛士林扯来扯去。 “五百万,然后把单庸交给我,你我之间的恩怨就算告一段落。” “告一段落?你还没完没了?你真要讹诈,那还不如大家一起完蛋喽。” “你还价呀。” “呵呵,那是,还价!一百万,事情一笔勾销,单庸我不知道去哪儿了,跟我没关系。” “兄弟可真是厚脸皮,三百万,外加替我做件事。” “两百万,其他免谈。” “成交!”牛士林鼓掌,“君子一言,出来混是要讲信誉的。” 我擦! 赵东阳的肺都被气炸了,虽然知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道理,可是刚才的还价还是砍在了半山腰上,说明这个老东西的底价就在一百万左右。 不对,这老东西根本就没有底价,今天他骑虎难下,所谓谈谈只是权宜之计,成了精的老混混被人割掉了两只耳朵,岂能轻易咽下这口恶气?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牛士林他日必然再报复,火烧赵记批发部就是前车之鉴,能忍小半年之久,此人不可不防。 但现在赵东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杀了牛士林,而且他更不可能杀了所有人,玉石俱焚不现实。 “好,一言为定。”赵东阳也佯装痛快,“不过我有个条件。” “兄弟只管说来。” “立个字据,表明你我之事和解,相互间永不反悔,另外,两百万不是小数目,我做生意没那么多现金,分期支付吧。” “字据当然要立,可钱的事儿不好打马虎眼吧?” “实际状况,你要是硬压我,那还是谈不拢。” 牛士林的脸色阴沉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淡然,“兄弟是谈判的高手啊,但不能全由着你的路子走,这样吧,我再让一步,分期就分期,但不能超过一年,首付至少一百万。” “可以,先写字据吧。” 赵东阳不想再啰嗦,有一年的时间,他可以做出很多应对,一百万看似为冲动买单,非常憋屈,但他并不后悔,钱是身外之物,一年之后如果牛士林还能活蹦乱跳,并有所行动,那他必然碾死这个老流氓,绝不再束手束脚。 牛士林当即命人拿了纸笔,亲手写下字据,给赵东阳过目无异议后,还非常耐心的誊抄了一份,双方签字画押。 “这一份要收到那一百万后再给你,没问题吧?” “呵呵,牛老板精细人。” “彼此彼此,一百万,我要现金,三天内见钱。” “一周,现在提现金没那么方便。” “妥了,一周就一周。” “两把小物件借我玩玩?”赵东阳比划着两把小巧的猎枪半开玩笑道,实际上也是一种威胁和警告。 “没问题,兄弟喜欢只管拿去,还有更好的货,哪天兄弟感兴趣了也可以过来看看。” “好,楼下的黄旭我带走,没问题吧?” “黄旭是谁?”牛士林故作惊讶。 “一个多嘴的小家伙,快被你的人打死了。” “还有这种事情?‘打死’这种话千万不要乱说,我牛某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大方,管他是谁,你尽管带走。” 赵东阳点点头,双手举着枪,故意后退着缓缓下楼,还是在用行动进一步警告牛士林,日后想着翻脸算账,小心狗命。 到了楼下后场,赵东阳重新换上了环卫服,把两支猎枪用那个大汉的汗衫裹好了,背着黄旭离开了东祠里茶社。 全程,并没有任何人阻拦和过问。 之前连续几声枪响,也并没有引起周围商户的注意,或者说没有人敢注意,由此可以看出牛士林在这一带有多么嚣张。 第四十一章 跟老板探讨学术,也是一种工作 为了冷静观察,也为了稳妥起见,赵东阳给员工连放两天假。 在这个过程中,只有王晓悦上班,按照赵东阳的吩咐,每天亲自跑银行取现金,取了足足五天,取够了一百万。 当一大旅行箱的钱砸在牛士林的面前时,老流氓露出了令人玩味的笑容,不但麻溜的打好了收条,还请赵东阳喝了一杯猫屎咖啡。 赵东阳也笑呵呵配合演戏,边喝边评价味道古怪,就如同老朋友闲聊一般。 读心术告诉他,牛士林不会下毒,尽管他很想搞死赵东阳,但还差着一百万呢,而且如此轻易的让仇家挂掉,他没有一点点报复的乐趣和快感。 这种人往往很变态。 风波告一段落。 面对着永强、张娜围追堵截一般的盘问,赵东阳只能编一个无厘头的故事搪塞,声称自己做了一个凶险的噩梦,两天之内不适合开门做生意,否则必遭横祸。 别说张娜不信,永强也不信。 可是无奈,赵东阳翻来覆去都这么说,说到后来连自己都怀疑究竟有没有做过噩梦。 十月中旬,两家新注册的公司先后挂牌开业,办公地点就在采石街老公司的办公地,正好一间公司一栋小楼。 而更名后的老公司不久后就要迁往东坪开发区。 没隔两天,电池回收厂的老板娘打来电话,通知赵东阳,律师已经安排好了探视时间,可以签署收购协议了。 老板姓郭,是个老牌大学生,还拿到了硕士学位,他对废旧电池回收的行当认知很深,只可惜信错了人,被设计陷害了。 看得出,郭老板还是很有抱负的,说话也相当有条理,思路清晰,读心术告诉赵东阳,此人可信,而且很想在收购后留下来继续干。 赵东阳并不着急,协议签署完成,他立刻敦促王晓悦加快后续手续的办理,争取在年底前完成所有法律事项,包括合理的股权分配。 “我不要股份,不当股东。” 张娜坚决反对,完全出乎赵东阳的预料,若是换作别的人都要乐傻掉了吧?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另类。 不过,张娜也一向另类惯了,赵东阳反复劝解,等同于苦口婆心的送钱,实在无法说服,也只能随她了。 幸亏张娜在工作上一点也不另类,否则赵东阳就要抓狂了。 真是个怪人。 与此同时,赵东阳开始马不停蹄的出差,去考察设备,主要是废旧电池的回收处理系统,品牌不一样,价格差异很大,转了一大圈,作为门外汉来讲,实在难以下嘴。 最后还是马晓来找了一个做机械的同乡,以三十一万九的价格购买了一整套处理设备,比市面上同类型号的设备便宜了百分之二十。 这只是一套普通的通用设备,只能处理普通电池、铅酸蓄电池,无法处理动力电池,未来需要采购的设备还有很多,赵东阳列了个清单,恐怕要花大几百万。 尽管赵东阳恶补了很多行业知识,也跟郭老板相谈甚欢,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张娜的建议,小碎步快跑,不要一口气吃个胖子。 先从普通电池做起,等熟悉了工艺,熟悉了市场行情后,再慢慢向动力电池拓展,否则,要是按照郭老板之前的雄心壮志,一口气设备全上,花出去上千万,一旦失败,就全打水漂了。 而且现在厂里的技术力量十分有限,老技术工人就两个,还有两个像是半学徒,暂时难堪大用。 救命稻草是在月底,张娜介绍的一名电化学专业的小伙子到位,赵东阳与之谈了很久,感觉人很实在,可用。 于是这位名叫候新东的年轻人被委以重任,被派到厂里当负责人。 而废旧电池回收的资源暂时还要依靠老板娘,他们以前就有固定的合作渠道和协议废品物资回收站,以现在预计的处理规模,是能够满足生产所需的。 但还远远不够,废旧电池就是原料,只有足够的原料才能保证生产,养活生产线,所以赵东阳认为有必要加强和拓宽回收的渠道,大手笔把老板娘的儿子郭东提升为采购经理,并批了预算,抢夺原料。 “你很有侵略性哦,干一行就挤压一行啊,我是不跟你做同行的。” “哈哈,我也有同感,小赵老板年纪轻轻,冲劲儿十足,连我这把岁数听着都感觉带劲儿。” 在牧歌会俱乐部的小型聚会上,樊铁城半开玩笑的评价赵东阳,他对电池回收处理行业有些了解,知道掌握原料资源的重要性。 而且废旧电池回收处理作为新兴行业,很多规则都不健全,谁的手伸的长、伸的快,谁就占便宜,不得不承认,赵东阳在这方面就是天生的猎手,敏锐且动作快。 今天的聚会就是一年一度的俱乐部年会,李迪回顾了一下大事记后,俱乐部成员以放松休闲为主,喝喝茶,聊聊天,交换一下信息。 经济下行的状况下,已经有两次聚会没有什么好项目可谈了。 赵东阳倒是没有任何显摆的意思,而是虚心求教,他初入新行业,多少还是心里没底的,就把自己当个活例子来解剖,虚心听取大佬们的建议。 初步来看,几个了解行业的大佬都非常认可赵东阳抢夺上游资源的霸道策略,认为手腕和力度还可以再强一些。 李迪还开玩笑道,“小赵老板应该做个项目规划书,在座的都在找项目,可没想到项目就在眼前呀,如果真的不错,我是要投钱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诸位怎么看?” 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立刻引起了几名大佬的兴趣,纷纷要求赵东阳拿出项目计划书,大家研究研究。 赵东阳没多想,含笑而富有礼貌的敷衍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可回去的路上,穆奇人建议赵东阳尽快拿出项目计划书,俱乐部内部来一轮天使轮的可能性很大,现在是项目荒,而赵东阳所选择的行业非常有前瞻性,一定有搞头。 穆奇人还建议赵东阳尽快买一辆座驾,出去公务好歹也算是个门面,别整天打车跑来跑去,一看就像个搞皮包公司的。 “有没有做过项目计划书?就是给风投看的那种,包括项目规划、产品定位、分析,远景分析、财务测算、投资回报等等?” 一回到公司,赵东阳就跑到张娜的办公室,他真动心思了,如果想让厂子尽快启动和拓产,他靠自有资金是远远不够的,如果能争取到外部投资,何乐而不为? “你要拉投资?没发烧吧?”张娜今天的情绪似乎并不很好。 “目前体温三十六度八,还算正常。”赵东阳一本正经。 “你认识几个风投?要知道这个圈子里的骗子和骗局很多。” “我要试试,你知道的,厂子里需要的资金是海量的。” “你是不是总喜欢冒险,踩着悬崖边走路?” “还好吧,没悬崖,哪儿来的落差?” 扑哧,一旁的顾秀秀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捂着嘴,端起水杯离开了办公室,新招来的两名助理也是有样学样,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在整个公司里,能公然跟老板这样讲话的,只有张娜,接下来万一发生点什么生人勿视的事情,那就尴尬了。 “她们为啥走了?”见张娜沉默,赵东阳没话找话。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你这么三天两头的老跑来,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我们还怎么做事?” “不是吧,跟老板一起探讨学术问题,也是一种工作呀。” “谁跟你探讨学术问题?” “我这是正经事,投资啊。” “那我的正经事呢?谁来维护客情?谁来策划线上活动?谁来分析客户需求和情绪?谁来……” “好好,好,我来的不是时候,改日改日。” 赵东阳惹不起,落荒而逃,又一次被轰出了办公室。 第四十二章 豪车,和办公室小气候 门外已经围了一群吃瓜群众,随着赵东阳狼狈的走出来,大家一哄而散。 “就像群苍蝇。” 赵东阳没好气的嘟囔,今天的确有点生气,也比以往狼狈,他出门抽了一支烟,随即打车走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一辆的黑色奔驰轿车缓缓的停在了公司门口,立刻引起了玻璃窗内部分员工们的注意。 卧槽,是S级别的S400,还是顶配,上百万的豪车。 更卧槽的是,车门打开,赵东阳戴着墨镜从驾驶室里钻了出来,黑西装白衬衫,不用做任何造型,一米八六的大高个站在车边就相当拉风。 “哇塞,老板终于开窍了?” 一个女孩像花痴一样的盯着赵东阳,发出了啧啧的赞叹。 “不像老板的个性,他更喜欢复古,比如,穿着牛仔裤,黑跨栏,露出古铜色的肌肤,然后骑着没有后座的大马力电瓶车在夕阳下狂飙……” 另一个女孩似乎描述的是影视剧里的情节,想当然的把赵东阳换成了主角。 “会不会说话?那是机车好不好?还大马力电瓶车?听着都想吐。” “咱们老板就喜欢电瓶车车……” “不干活啦,都闲得慌?” 身后传来张娜的训斥声,两个女孩立刻吐吐舌头,各自扭头跑回了办公室,她们都是电商部刚招进来的助理。 摘了墨镜的赵东阳,吹着口哨推门走进办公室,还不忘微笑着冲张娜和王晓悦摇摇手。 “神经病,每天不闹出点花样,都以为大家忘了你是老板。” 张娜嘟囔一句,转身就走。 王晓悦则有点尴尬,举手不是,不举手也不是,只能尬笑,原来赵东阳刚才急吼吼的打电话让她付五十八万居然买的是奔驰S400?这可是上百万的车呀,五十八万是首付么? “东……赵总。”李巧珍也在大厅当花痴,没来及跟着别人一哄而散,只好站在原地打招呼。 “什么赵总,叫我东阳习惯些。” 赵东阳难得的得瑟一把,随便敷衍了一下李巧珍,便伸着脑袋往电商办公室的门里观望。 咣!门被重重的关上。 赵东阳的墨镜像是被飞来的劲风冲击的抖了一下,干脆摘了下来。 “刚才姬军来电话,说车在路上出了点问题,正好跟您说一下。” “什么问题?” “不是大问题,可能要迟一些回来。” “哦哦,让他注意安全。” 赵东阳并没有跟李巧珍聊下去的意思,而是走到王晓悦身边道,“把公司营业执照副本复印了,盖章给我,明天办一下过户。” “二手啊?”王晓悦刚才的兴奋劲儿顿时就从脑门降到了脚后跟。 “可不是二手的么?才七万公里,保养的非常好,捡了个大便宜。” 赵东阳非但不感觉掉价,还十分得意,吹着口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根本就没看略显尴尬的李巧珍, “瞎凑什么热闹,你以为你谁呀。”王晓悦看着离开的李巧珍,十分鄙夷的嘟囔了一句。 王晓悦倒不是为人刻薄,而是看不惯李巧珍,从她第一天来时就看不惯,线下部门其实不缺人,仗着和永强的关系硬被塞了进来,等同于赵东阳花钱白养着。 白养也就算了,还成天没事儿东蹿西荡的,有意无意的就显摆她以前和老板是电子厂的同事云云。 王晓悦的眼里揉不下沙子,是少数从赵东阳开始创业就一起走过来的老员工,深知其中的艰辛,最烦的就是这种靠关系来摘桃子的人。 此时赵东阳正坐在办公室里拿了一张白纸,逐一写下了项目计划书的各种问题,浑然不知道办公室里已经渐渐形成了一股小气候,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气候。 随后,赵东阳为自己沏了一杯茶,想想很好笑,也有点小得意。 之所以得意,是因为他办了件救人救急的事情,完全是被张娜给气的,却又是意外的顺心,帮着齐东岳解决了燃眉之急,加码调拨了五万箱罗江酒,外加五十八万现金。 齐东岳也在转型,步子迈的有点急,遇到了资金问题,两部座驾打算卖掉一部,其中这款奔驰S400,有点太显摆,评估价也高一点,正愁找下家,赵东阳来串门,当即就要了。 评估价,一分都没还,而且再打五万箱酒的三成预付款,一共砸出去三百八十万。 算是报恩,也算是为未来铺路,齐东岳虽然在生意观念上有些守旧和顽固,但人脉非常厉害,官面上的朋友很多。 前几天还组了个饭局,拉着赵东阳一起,结识了几个父母官,也就是赵东阳,换了别人,齐东岳根本不可能给这个机会。 投桃报李,赵东阳需要齐东岳的人脉,而齐东岳也非常欣赏赵东阳,可惜不能挖过来一起共事。 次日上午,赵东阳办好了轿车过户手续,中午赶回公司吃饭,趁着吃饭的当口,他又钻进了电商部的办公室,而且一钻进去就没出来。 害的顾秀秀和两个小助理只好坐在外面的开间办公桌上临时办公,一直到下午下班。 今天有不少人似乎都不约而同的要加班,一个个竖起耳朵、伸长了脖子,或许就是想看看电商办公室的门何时打开。 让大家失望的是,一直到晚上七点钟,赵东阳还在办公室里侃侃而谈,至于张娜说了什么,大家听不到声响,一个个急的抓耳挠腮。 坚持到最后的,除了永强,就剩下了李巧珍,她好像手上还有活儿没干完,就连八卦大师姬军都被顾秀秀拧着耳朵回家了。 一直到晚上八点钟。 一向宣称不加班的张娜居然陪着赵东阳加班到了晚上八点,这个消息第二天迅速在办公室传开,老实人永强莫名其妙,也有一股无名之火下的无奈,他不会胡乱说话,那么剩下的只有…… 更为八卦和劲爆的消息是,张娜请假了,连同赵东阳一起,一口气一周都没来办公室。 她去了东坪开发区的工厂,和小学弟候新东以及几名技术工人一起干活,熟悉流水线和业务,闲暇时间,就找原来的老板娘聊天。 而赵东阳则跑到外地去考察采购除尘烘干设备、环保处理设备,流水线一旦全面运转,没有这些东西,不但违规,而且危险,对自家工人的身体健康也不好。 第四十三章 专业机构?两名员工 历时一个月,一份厚厚的赵氏实业电池回收项目说明书摆在了赵东阳的办公桌上,他翻了一下,一共127页。 赵东阳在瞠目结舌之余,也非常感动。 他知道,一向宣称不加班的张娜,还有一向只做事不怎么说话的王晓悦在这一个月来默默的付出了很多。 于是,十二月底,原本计划当年度不再活动的牧歌会俱乐部在穆奇人和李迪的联名提议下,召开了一次特别聚会。 聚会的唯一目的,就是讨论今年最有希望的一个项目,赵氏实业电池回收项目。 在传看项目说明书的时候,樊铁城和李迪先后被惊艳到了,连声称赞项目说明书的专业程度,是他们近两年看到的最好的分析说明书。 说明书一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本项目在宏观市场的定位。 从废旧电池回收行业的宏观市场、产业政策到细分市场现状的分析,阐明赵氏实业切入产业链的角度,以及在未来产业生态中扮演的角色和愿景,粗估公司价值和成长性。 第二部分,本项目拟投资规模及发展规划,详细到生产线梯次建设的财务模型,包括投资回报情况,再到所有生产线全部达产后的投资回报分析,非常专业的模型测算,既考虑到了项目效益,也分析了项目风险。 第三部分,股权结构及设计,以及天使轮融资后,股权结构的敞口效应对投资人的影响。 “卧槽,牛逼!我说赵老弟,你不会是花了大价钱请专业机构帮你搞的吧?” “没有没有,我的两个员工做的,其中一个很厉害,物理专业的本科,之后又是跨专业的双硕士,不是我这么一个大老粗可比的。” “两个人?就靠两个人做出如此专业的项目分析,我不信。” “梁老哥,别那么绝对,哎哎,我说赵老弟,啥时候介绍一下这位跨专业的双硕士给大家认识一下?” “呵呵,我试试哈,她脾气大,不一定请得动。” “你一个老板请不动员工?” “还真是这样,各位有机会到我公司坐坐就知道了。” 赵东阳一点也不尴尬,说事实而已,没哪条规章制度说老板一定比员工学历高,或者更高贵。 “那一定要去,老哥儿几个有空约个时间,咱们一起呀?” “一起一起,我也有兴趣看看。” 俱乐部小聚会的效果很好,虽然还没有达成什么投资意向,但赵东阳相信,一定会有第二轮讨论。 再好的项目,也不可能只凭一两轮的讨论就能达成投资意向,有的甚至要过五六轮。 聚会上,大家虽然是半开玩笑,但大概率这帮大佬会到工厂和办公室走一趟,专业投资人绝不可能被一份项目分析说明和几句话就能够随意糊弄的。 做好接待工作是重中之重,但赵东阳也不会刻意去粉饰什么,把员工休息区临时改成会议室,买一张椭圆形的大会议桌,搞些精致的水果点心,意思一下就行。 工厂那头的小办公楼需要重新装潢,可现在是来不及了,没啥可看的。 但生产车间还是可圈可点,第一条生产线早就在试运营了,新采购的几个重要设备这两天也正在安装调试,项目分析书上对现有生产设施建设进度条的描述也没有夸张,这就够了。 赵东阳让顾秀秀和王晓悦负责牵头布置和接待,自己死皮赖脸的拉着张娜陪同,搞定。 晚间吃饭,赵东阳借着齐东岳的名义在奇川阁定了一个包间,那里的档次是足够了。 实地调研的当天,牧歌会的大佬除了两位临时有事,该来的都来了,采石街不起眼的二层小楼门前,停了满满一排豪车,赵东阳的那辆奔驰S400也在其中,就像是扔在白菜堆里的白菜帮子毫不起眼。 赵记的员工都看傻了,尤其是那几个年轻的小助理眼睛简直不够用,以为自己很时髦,但发现有好几辆车的牌子都叫不出名来。 办公区不是重点,大家在临时的会议室里随便聊了聊,主要是要跟项目分析说明书的撰写人见一面。 这种关键时候,张娜倒也没让赵东阳下不来台,大大方方的在会议桌上对大家提出的问题一一作答,用词精准,表达简洁明确,项目说明书中的每一组数据就像是印在脑子里一样,没有半分差错。 问到后来,几个金融学出身的家伙似乎有意要考教一番张娜,从项目聊到了产业,又从产业聊到了资本市场,以及对眼下新出台政策的理解,聊的十分火热。 其中一位叫贾元兴的家伙立刻就被张娜的学识和眼界所折服,使劲拍着赵东阳的肩膀嚷嚷道,“这样的人才在你这里真特么被埋没掉了,不如到我那儿,我给年薪,至少在业务上做个副总经理绰绰有余,我们合作的投行虽然不是世界顶级的,但也是业内翘楚……” “卧槽,老贾不地道啊,我们是实地考察,不是来赵老弟这里挖墙脚的,玩笑归玩笑,胡话不能说。” 李迪立刻敲打贾元兴,姓贾的也自知刚才的话过了,赶紧连连点头道,“会长批评的是,人才难得,刚才一下子情不自禁,说的话没过大脑,赵老弟多包涵啊。” “不要紧,贾总的爱才之心可以理解。”赵东阳看看时间,接着道,“大伙儿若是坐乏了,现在去厂区看看?” “好,去厂子看看。” 穆奇人第一个站起来,缠着张娜还在讨论华尔街如何如何的两个家伙也不得不暂停,于是在顾秀秀和王晓悦的引导下,一帮人又呼拉拉的走出办公室,各自登上座驾,一字长蛇阵一般的赶往东坪开发区。 “哇塞,这是多大的阵仗啊?你说咱们老板是不是故意隐瞒了豪门家世,独立创业的那种?”年轻小助理又犯花痴。 “我觉得好像呀。” “已经是豪门了,为啥还要独立创业?”搬运工周畅不解的问。 “老土,这叫个性,叫主角光环,懂不懂?” “不懂,我家要是豪门,我现在说不定就在迪拜塔上泡妞呢,哪有心思创什么业呀。” “垃圾心态,不思进取!”小姑娘嘟起了嘴。 “怪不得现在还是个打工的,只配搬啤酒箱子。” “卧槽,我没惹你吧?说话太伤人了……” “好好好,开个玩笑,两位还吵起来了,别一会儿让姬主管看到,到时候大家尴尬,干活干活。” “……” 吴志刚把几个小年轻给劝开了,一扭头,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把他吓了一跳,李巧珍就站在后面,端着水杯面向窗外发怔。 第四十四章 在外面混的,就是冲啊 有了项目,号称非常繁忙的大佬们,居然又联名提议在过年前再搞一次小聚会。 聚会还是讨论赵东阳手上的项目,最终有五位大佬明确了投资意向,但他们共同提出了一条意见,削减融资规模,由计划的五亿降到三亿,为以后A轮融资做准备。 不是说大佬们没钱,或者对项目没有信心,他们想在规避风险的同时放长线,毕竟生产线还在初建阶段,研发和技术团队力量薄弱,产值规模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没必要把种子融资的规模搞太大。 赵东阳和张娜、王晓悦反复讨论后,决定按照潜在投资人的建议缩小融资规模到三亿,得到了五位投资人的一致好评,很快就给出了投资计划表。 年后上班第一周尽调。 尽调结果出来后的一周内签署投资协议和相关法律文件。 这也意味着赵东阳的工厂最快会在一个半月内拿到三亿的融资款。 又是新年放假,赵东阳决定跟前年一样不跟爷爷打招呼,搞个突然袭击,回家过年。 临出发前,赵东阳特意去看望了一下黄旭,上次把他从茶社带出来后就托齐东岳找了一家私人医院,在里面待了近一个月。 虽然黄旭在这家医院得到了全方位的治疗,但依然落下了残疾。 左脚跟腱被砍断了,右手也被挑断了手筋,因为对方下手太重,手术外加康复术依然无法恢复到理想效果。 赵东阳很内疚,把黄旭当做自己公司的编外员工,每月都支付六千块钱,这次过年,他还特意包了一个两万块的大红包。 钱能解决一些问题,但无法挽回黄旭的健康,终究是在赵东阳的心里扎下了一根尖刺。 账,还是要算的。 赵东阳知道日后与牛士林之间还有一场恶斗,到时一起算吧。 回家的心情很复杂,赵东阳没有开那辆大奔,而是把公司的老面包车开了回去,不招摇,而且能装很多年货。 见到赵东阳回来,爷爷跟往年一样保持着淡漠,但也有转变,没有再急吼吼的催着赵东阳回城里上班,爷孙俩总算一起平和的过了一个冷清、但不算孤独的农历新年。 除夕晚上,照例是把费叔请过来,一起喝了顿守夜酒,爷爷岁数大了,不胜酒力,早早睡去。 费叔心情不错,喝了小半斤,依然精神抖擞,于是赵东阳就开始没话找话的往十几年前绕。 “你小子也别瞎费心思,十几年前的那件事,公安早给了定论,当时我在外面打工没回来,没有亲眼目睹事情的经过,不敢乱说,你要理解叔。” “村里疯传了很多版本,我不相信都是空穴来风,爷爷怕我冲动,想不开乱来,我可以理解,但了解真相也是我的权利,对不对?叔。” 费叔端着酒杯长时间没说话,几次把酒杯放到嘴边,最后还是没喝,咂咂嘴叹口气问道,“你舅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在我上学的时候,那年他突然来学校,我都以为他是个骗子,小时候见过他,印象不深了,实在不应该。” “嗯,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有说,让我好好学习,期望我在三十岁以前要有大出息,到那个时候,他会告诉我想知道的,后来还给我塞了三千块钱。” “季老哥……他还是有想法的,我觉得你应该按他说的话去做,眼光放长远,有了大出息,才有能力做很多事情。” “呵呵,这个大出息的概念太宽泛了。”赵东阳苦笑。 “过两年,你可以去看看他,有没有出息,他会判断。” 费叔说完,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身道,“照顾好爷爷,也别怪他,他希望你一直好好的。” 赵东阳点头,起身一路送费叔回到家。 离家回景阳的前一天,有个小插曲。 隔壁刘家今年有人留守,是刘家本家老六,刘金丰一家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县城过年,一家四口人守着个大宅子倒也自在。 从年初二开始,村里就有很多人登门拜年,刘宅一下子就比往年热闹许多,鞭炮声不绝于耳。 年初三的时候,刘金丰还在院子里摆了十来桌,客人多半都是同村的或者刘家宗亲,趋炎附势、拍马屁的自然不在少数。 十几年前的那桩大案后,赵家和刘家已经断绝往来,虽然只是一墙之隔的近邻,但两家人见面连眼神都不会给对方。 赵家自然不会被邀请。 尽管赵东阳被送到罗塘镇的姑姑家住了几年,回来后不久又去上了学,可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是很深刻的,甚至,自然而然的萌发了仇视对方的情绪,根本不用培养,从记事起就有了。 今天赵东阳突发奇想,陪着爷爷晒了会儿太阳后,到院子周围溜达了一圈,便叼着香烟出门,去了传说中村里的凶地。 在刘家大宅后面五百多米远,有一片荒地,原来是池塘,赵东阳的母亲就是失足淹死在池塘里。 因为出过人命,池塘的水被抽干后就无人打理了,变成了荒地。 小时候,爷爷严厉禁止赵东阳到这个地方玩儿,路过都不可以。 他当时并不理解,有时候会偷偷去,但偶尔一次听了小伙伴说的胡话后,回家哭着问爷爷,反而被严惩了一顿,并在次日又莫名其妙的送到了姑姑家。 后来上学,赵东阳就再也没有来过这片荒地了。 眼前的荒地比小时候见到的更为凄惶,杂草丛生,垃圾成堆,似乎村里根本就没人管过,任由这样撂荒了十多年。 从疑惑、胡思乱想、恐惧和绝望,到勇敢面对现实,赵东阳其实走过了一段相当艰难的心理历程。 现在,站在荒地边上,赵东阳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并默默念叨着曾许下的誓言,一定会查清楚当年的迷案,为双亲讨回公道。 回去的路上,赵东阳从刘家门前经过。 院内,刘家宾客满堂,把酒言欢,猜拳行令非常热闹,两个穿着时髦外套的年轻人出门,其中一个是刘金丰的大儿子刘大军。 可能是喝高了,出来透气吹牛,一眼就认出了赵东阳, “嗨,你丫回来了?”刘大军张嘴招呼,若不是真的喝多了,他才不会搭理赵东阳,势同水火的两家人,小辈之间更是犯冲。 赵东阳佯装未听见,继续前行。 “嗨嗨,说你呢?你丫长脾气了,不认识乡里乡亲的了?” 赵东阳站住,回头。 于是俩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站在了赵东阳的面前。 “还真是东子哈,搞得这么面生啊?”刘大军浑身酒气,走路都是打飘的。 “可不么?我看你也挺面生。”赵东阳冷漠回应。 “切,在外面混的,就是冲啊,在哪儿发财呢?” “发财谈不上,混口饭吃。” “谦虚了吧?那车子你的?” 显然刘大军早就注意上了赵东阳开回来的金杯面包车了,跑了两年多,已经显得有点破旧。 “我们老板的,借我开两天。” “呵呵,我就知道,要面子,村里很多人都这样。”刘大军一脸鄙夷,说着话还满身乱摸,好像要给赵东阳发烟。 “东子,干啥呢?回家了!” 不远处,自家的院门打开了,赵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内。 赵东阳摆摆手,扭头就走。 “嗨嗨嗨,还没聊两句呢……” 赵东阳大踏步而去,头都没回,进院,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卧槽,你拽个几把呀?从小特么傻逼,现在还这个鸟样,活该倒霉死爹!” 刘大军仗着酒劲破口大骂,若是没喝酒,他绝不会这样,赵东阳的父亲自杀,可不仅仅是赵家人言谈中的禁忌。 院内的赵东阳闻听,怒火冲头,刚一转身,却被一只手牢牢拽住,这只手瘦骨嶙峋,但非常有力量。 面对爷爷浑浊的眼睛,赵东阳不得不选择妥协,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刚才如果冲动了,他就算打不死刘大军,也会吃官司,爷爷可就无依无靠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忍。 爷爷什么话也没说,感觉赵东阳安静了,才松开手,“去搞两个菜,陪爷爷喝一盅。” 说罢,爷爷拄着拐杖,蹒跚着进屋去了。 好在刘大军骂了两句后被身边的同伴劝走了。 第四十五章 我说的好戏,跟你理解的不一样 风波似乎就此过去。 中午,赵东阳一口气炒了四个菜,还凉拌了一盘卤牛肉,陪着爷爷认认真真的喝了一顿酒。 认真到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一瓶酒却飞快的下去了一大半,就算赵东阳没任何问题,也不能让爷爷再接着喝,老年人扛不住的。 好在爷爷听劝,放下酒杯就去午休了,临躺下前就说了一句话,“明天就回城里上班。” 也该着刘大军倒霉。 晚上刘家继续有酒席,刘大军自然也要接着喝,喝高兴了,把卡拉OK搬出来在院子里唱歌。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把音量调的很大,杀猪般的嚎叫吵的四邻睡不了觉,当然也包括赵东阳。 刘家霸道惯了,这么闹腾也不会有邻居上门提意见,大家能忍则忍,赵东阳可不惯着,关了手机下床,匆匆穿戴后一打开房门,却发现爷爷坐在门外。 “睡你的觉,实在睡不着,就跟爷爷聊两句。” 赵东阳无语,只好把电炉子搬过来,又拎了把小椅子坐在爷爷身旁,却陡然发现无话可说,外面鬼哭狼嚎的实在扰人心绪。 “这么久了,爷爷还不知你在城里打的什么工?” “给人送货,酒水、饮料等等吧。” “开着车送?”爷爷好像很感兴趣。 “那当然开着车送。” “一个月能挣多少?” “五六千块钱。”赵东阳开始胡编,本不想欺骗爷爷,但说实话反而更让爷爷担心,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在爷爷眼里最实在。 “挣的钱要攒着。”爷爷果然很欣慰。 “我一直在存钱,存了好几万了,爷爷,你现在跟我搬到城里过,不用操心任何花钱的问题。” “不去,哪儿都不去。” 爷爷固执的态度,让赵东阳再度无语。 就这样,爷孙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爷爷终于扛不住,斜靠在小椅子上睡着了。 何苦呢? 赵东阳叹了口气,轻轻的抱起爷爷,把他抱回卧室的床上,盖好被褥,才轻手轻脚的出来,带上门。 此时,外面的刘大军和他的狐朋狗友也不唱了,估计累吐血了。 酒席也散了,刘家爷仨在口齿不清的送客,不停的有酒话和尬笑声传来,剩下的就是狗叫了。 终于安静下来。 赵东阳依然睡不着,点了支烟在自家院里待了一会儿,感觉憋屈,干脆推开院门出去走走。 夜晚的农村伸手不见五指,就算天上有星星月亮,村里关键的路口有路灯,但大部分地方还是黑的摸不着北。 顺着小路漫无目的的前行,赵东阳听见前方不远处有声响,仔细辨听,是有人在干呕,想必是刘家客人喝多了。 可是走近一看,赵东阳乐了,蹲在地上大吐特吐的居然是刘大军,这家伙就蹲在菜地边上,一只手扶着一口大缸,呕的昏天暗地,哪里知道有人站在了身后。 赵东阳扔了烟头,伸脚帮了刘大军一个忙,他踹翻了沤肥水的缸,大缸连带着半缸的肥水和刘大军一起滚到了菜地里。 足够这小子喝一壶了。 干坏事的窃喜让赵东阳憋闷的心绪终于有了排解的空间,尽管他也认为这么干很不地道,可就是说不出的开心。 次日一早,赵东阳做了丰盛的早饭,陪着爷爷吃好喝好后,开车到费叔家打个招呼,然后回景阳。 半路上就收到了费叔的电话,“你小子……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就是我干的?”赵东阳装糊涂。 “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叔您到底想说啥呀?” “那你今天莫名其妙的跟我说,要有好戏瞧喽?” “我说的好戏是神舟飞船成功发射了,您说的是啥事儿?” “……”电话那头的费叔愣住了,砸么半天才道,“哦,那倒是叔理解错了。” “不是,您之前想说的是什么事儿呀?” “哎呀,大过年的,刘金丰家的小子被救护车拉走了,说是昨夜喝多了栽到菜地里,滚了一身粪水和烂泥,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反正早上才被人发现,拖回家后开始发高烧,胡言乱语,像狗一样乱叫,刘家人被搞怕了,这才叫了救护车。” 这么严重? 赵东阳一个激灵,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预判力告诉他未来两三个月内没有什么大的负面的事情发生,反而会有好事。 挂了电话,赵东阳不再多想,如果刘大军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会终止现在的一切,提前去找老舅,自然就知道是不是该找刘金田算账,还是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一回到景阳,赵东阳又开始了马不停蹄的拜年事宜,必须要做的,再如何头疼也要做。 从董总、齐东岳、马晓来到穆奇人,今年该拜的码头真多了不少,只能走马灯一般的赶场,从年初四到初九,每天酒局,每顿至少喝晕自己,再放翻一批人。 年十三,赵东阳意外接到了费叔的电话,说刘金丰家的小子出院了,他说他是被人害的,但具体又说不出来是被谁害的,怎么害的。 刘大军的脑子似乎出了点问题。 刘金丰两口子气呼呼的跑去派出所报案,但是驴头和马嘴都说不清楚,人家公安当然不给立案,闹腾了两三天才消停。 费叔专门打电话来说这几件事,意在警告赵东阳,叔这几天想明白了,事情还是你干的,别动不动那么冲动,要考虑你爷爷还在村子里生活。 赵东阳一头冷汗,虚心接受费叔的批评。 但不得不说,刘大军的命可真硬,大冬天的滚了一身粪水,愣是在菜地里躺了半晚上,居然还没什么事儿,真是属长虫的。 事情已经过去,赵东阳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生意中,焦头烂额的忙完了尽职调查,他才发现,近几年虽然生意做的顺风顺水,但公司管理真的是一塌糊涂。 尽调团队从专业角度指出了公司运营存在的很多问题,从管理、法务到财务,风险多多。 其实人家完全没有必要提醒,如实反映问题和风险就算完成了合同约定,但团队是李迪找的,其实是在帮助赵东阳,公司想要真正实现跨越式发展,一定要夯实基础。 第一次尽调居然没过。 按照惯例和风险控制原则,尽调没过,项目便胎死腹中,不可能再有新的机会。 或许是赵东阳在牧歌会的人缘尚可,或者是看在穆奇人在行业里一贯品行的份儿上,又或者说是赵东阳主角光环使然,几位意向投资的大佬居然打破惯例,约定三个月后对赵记发起第二次尽调。 这无疑给了赵东阳一次抓住救命稻草的机会。 第四十六章 陷入困境,第一个锦囊 赵东阳要下大力气再度调整和拔高公司的管理架构,按照现代公司运营的角度规划,不但要充实财务团队,还要增设人力、法务和市场团队。 一口气要扩招很多人,而且招的还不是什么简单岗位,至少是有学历、有经验的中高层管理人员。 这需要大笔的投入,可这段时间,工厂找人,设备投入,采购原料投入,赵东阳已经把现金流折腾干了。 目前帐面上的现金只够维持一个月的进货所需,回款速度已经远远跟不上砸钱的速度了,下个月能不能按时发工资都是问题。 赵东阳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卵用,只好再找马晓来,看看他朋友所在的那家银行能不能扩大授信,但很快就被回绝了。 “卧槽,你上笔都没还清,再提增加授信是很困难的,作为朋友,我要给你个忠告,饭要慢慢吃,生意要一步步来,玩儿工厂,那东西可老费钱了。” “明白明白,感谢!” 赵东阳被憋屈坏了,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马晓来也算尽力了,不怪人家。 屋漏偏锋阴雨天,这个难熬的时候,齐东岳又打来了电话,非常委婉的询问赵东阳,那五万件白酒的钱,是不是可以付第二笔了。 刚放下电话,一个姓林的人打来电话,催要工厂前期欠下的设备款,这是之前工厂的老账,在签署收购协议后,赵东阳承担债务,陆续按新的还款计划支付欠款,就差这一笔五十五万的尾款,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眼看就要到期了。 卧槽!赵东阳差点用头撞墙,尽管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防止资金链断裂,但转型的所付出的代价往往难以预料和控制的,才小半年就走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尽管很不情愿,赵东阳还是打开了系统,点击了之前收下的两个锦囊,这个当口必须要用一个了。 两个锦囊都是紫色的,没有什么先后顺序,赵东阳随便选择了一个点击打开,漂亮的锦囊随即破碎,画面中,飘舞的碎片很快组合成了一个长条文本。 亲爱的宿主,欢迎选择锦囊妙计,感谢信任,这份信任在危机时刻更显弥足珍贵。 就宿主现在所面临的问题,锦囊提供以下信息及建议: 下周一,宿主投资的单位将会召开全体股东临时会议,讨论A轮融资计划提前的事宜,目前该公司最新估值为51亿,较宿主初始投资已经累计上涨五倍。 鉴于该公司超预期的成长性和雄厚的背景,A轮融资已经成为众多机构追捧的对象,建议宿主转让手中股份,溢价4-5倍已经是非常丰厚的回报,A轮之后,该公司的估值会趋于谨慎,不用去操心赚最后一分钱。 赵东阳沉思片刻,认为言之有理,但愿事情如锦囊所预料的那样成为现实。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王晓悦。 “赵总,玉泉的商务给我打电话,催要货款了,现在帐面上的这点钱我不敢动,你看怎么回复对方?” 尽管大家私下里关系很好,王晓悦又是赵记的初创员工,现在还是公司的股东,可随着公司越来越快的变化节奏,王晓悦也改口喊赵东阳为赵总了。 怎么纠正也改不过来,赵东阳只能顺其自然。 “坐坐,我们跟玉泉的账期不是45天么?” “是的,但是玉泉年后新来的销售总监把所有渠道商的账期都改成了30天,这个事儿,姬军应该跟你汇报过。” 赵东阳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阵子一直为钱的事情忙碌,根本没顾得上做出反应,现在人家追到家门口了。 “按他新的回款政策,我们要付多少钱?” “一百零一万,帐面上只有一百六十万。” “按老协议,我们最迟是哪一天付款?” “两周后,也就是3月23日。” “那就不要理他,再来电话让他直接打给我。”赵东阳想了想又道,“让姬军和永强来一下。” “好的。”王晓悦点点头,但并未站起身,她一方面是为了汇报这件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现金流枯竭而心中不安,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因为两周前,张娜还当面数落过赵东阳,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考虑公司承受能力,不能深刻理解现金流的重要性,对财务工作也不够尊重,如果不及时调整,很快就要沦落到卖车当房子的地步。 当时三人在逐一讨论尽职调查报告指出的问题,赵东阳还有点小小的不服气,狮子大张口的要同时建立三个新的核心部门,张娜忍无可忍才发飙的。 赵东阳被说的灰头土脸,虽然是小范围的,脸上也挂不住,并不承认对王晓悦一再的警示性汇报充耳不闻,实际上他早就开始找钱了,可惜都做了无用功。 “还有什么事?” “那个……我是说账面资金只有一百六十万了,可能不够一个月的运转。” “我知道,放心,现金流不是问题。但你的提醒很重要,从现在起,除了工资,所有超过五万块的支付都提前告诉我一下。” 虽然赵东阳表现得风轻云淡,但王晓悦还是没办法放心,只能惴惴不安的离开。 叮咚,有短信提醒,赵东阳打开手机一看,是特种轴承公司董事会秘书发来的通知,果然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时间就定在了下周一上午九点整。 卧槽,这个系统牛逼呀,虽然看着土了吧唧的,真能够窃天机! 又有敲门声,永强和姬军进门。 现在他们两个,姬军负责线下商务,永强负责配送和下级渠道管理,开车跑门店的活儿早就交给袁浩、吴志刚等人了。 “赵……总好!” 姬军嘻嘻哈哈的拉着长音,从椅子背后面跨出大长腿以高难度的动作坐下,永强要比他安静、正常的多。 “你大爷!”赵东阳笑骂一句,“山泉新来的销售总监叫啥?” “不知道,反正姓马,马个什么玩意儿没记住。” “原来的万总去哪儿了?” “搞升了吧?我也没闹清楚。” “嗯。”赵东阳点点头,对姬军的工作不太满意,作为业务负责人对上游供应商的变化和人事更迭很不敏感,以后要重重敲打。 “是这样,这个姓马的新政策是单方面的行为,我们不接受,但不要明着告诉他,永强通知各下级渠道商多压一批货,越快越好,口头通知,能多压尽量多压。 “姬军在这次进货后就暂停下单了,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至少保持一周时间不要接他们的业务电话,包括姓马的,短信都不要回。” “卧槽,赵……哥啊,你要搞姓马的?” “你特么的少点阴阳怪气好不好?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要搞姓马的?” “嗯?嗯……的确没看见。” “行了,记住保密,尽快办吧。” 两人离开后,赵东阳从手机里找出了玉泉啤酒厂营销部万长峰的电话,拨打过去。 “万总,我赵东阳。” “哎呦,东阳老弟,你好你好。” “好久不见,过年也不出来喝顿小酒,都在忙啥呢?” “真不好意思,家里一堆事儿没厘清,辜负兄弟美意,改日我请客,赔罪赔罪。” “甭那么客气,问你件事儿,我听业务口子的人说你高升啦?” “害,什么狗屁高升,给了我一个虚的总经理助理,不在销售上了,没卵用了。” “那也是厂领导啊,还是高升,恭喜恭喜。” “别拿我开涮,和新来的马总相处还算融洽吧?” “哎呦,要不是今天跟我身边的人聊了几句,还真不知道你们那边的变动,没处过呢。” “哦,有点偷摸上岗的味道啊。” 万长峰这句话就非常露骨了,赵东阳立刻领会其意,姓马的一定和万长峰是不对付的,这就好办了。 “是我们下边人不懂规矩,找时间一定拜会马总。” “哈哈,你老弟是懂世故的,我就不瞎操心了,改日请你喝酒。” “一定一定。” 第四十七章 套现离场,新机遇 周一,景阳特种轴承有限公司的股东大会上,董事会公布了详细的A轮融资方案,原定于七月份的计划提前到了五月份。 方案毫无意外的获得了全票通过。 当日,该方案便通过各大媒体发布出去。 两天后,牧歌会新年度第一次聚会,十三名成员全都到场,讨论的重头项目便是特种轴承的A轮融资,在场的每一个大佬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个别家伙甚至有点亢奋。 当然,大家都非常羡慕樊铁城、李新民和赵东阳,眼光和运气卓然,两年多一点的时间,手中的股权估值就翻了五倍,在眼下不景气的资本市场中是非常亮眼的战绩。 可惜,当时很多人在讨论时都显得过于保守,犹豫了。 错过第一次机会,当然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A轮融资的方案释放出了一条重要信息,轴承公司董事会一改当初不计划上市的初衷,大概率会登陆主板市场。 所以,当前估值哪怕再高出个百分之三十,都是有很大溢价空间的。 大家讨论的相当热烈,所担心的是搭不上A轮融资的快车,方案对参与A轮的风投数量和资格都有明确限制,不超过十家,并且优先配售之前持有股权的机构和个人投资者。 于是赵东阳三人又成了香饽饽。 因为风投圈子不仅仅只有牧歌会,它只是景阳本地的一个代表,或者缩影,放在全国来看还是太小太小,这次A轮方案是面向全国的,由此便知,竞争异常激烈。 有好几次,赵东阳都想当场提出转让现有股权,可考虑到人多眼杂,还是放弃了。 回去的路上,赵东阳硬拉着穆奇人一起喝一杯,在市中心随便挑了间精致的菜馆,点上三四样小菜,一壶黄酒,慢慢聊。 穆奇人赞成赵东阳的做法,因为以他现在的财力,根本无法参与A轮,趁现在能卖个好价钱,尽早脱手,回笼资金。 但在转让对象的选择上,穆奇人偏向李迪,而赵东阳偏向樊铁城。 最终,赵东阳妥协,原因也很简单,作为牧歌会的发起者,最早一批能活下来的风投大佬,李迪的影响力和人脉是樊铁城无法比拟的。 况且,樊铁城已经握有股权,没道理再贪那么多。 意见达成一致,穆奇人自告奋勇做居间人,约李迪和赵东阳直接面谈。 穆奇人办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约好了局,三人相谈甚欢,李迪基本确认按溢价4.5倍收购赵东阳持有的特种轴承的全部股权。 原本赵东阳只要4倍就能接受,李迪特意加了0.5倍,表示是相关收购成本。 为了自己,也为赵东阳考虑,李迪设计了一系列非常复杂的股权置换方案,既可以直接参股赵记实业,也让赵东阳一跃成为李迪旗下私募基金的合伙人,虽然股权比例很小,也是实实在在的合伙人。 表面看上去,赵东阳依然是特种轴承的自然人股东,但实际的股权都归私募基金所有,也即归李迪掌控,如此交叉持股的复杂设计让赵东阳瞠目结舌,但可以合理避开大额的资本利得税。 之后要签署很多法律文件,但李迪承诺,关键协议签署后就可以先期支付一千万,以解决赵东阳的燃眉之急。 二十天后,一千万资金到账,不仅赵东阳松了口气,初创团队的每个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随即,赵东阳开始了大刀阔斧的部门建设,大规模招人。 步子必须要加快,原来老的业务从年初开始就出现了萎缩,月销售额徘徊在三四百万,始终上不去。 预判力告诉赵东阳,这个夏季后,现有业务还会进一步下滑。 如此形势,就必须要和时间赛跑了,厂区办公楼开始装修,定在五月底完工,更名的老公司赵记实业必须搬迁到厂区。 财务部门提级扩招,王晓悦担任总监。 新设融资与法务团队,张娜担任总监。 新设人力资源部门,顾秀秀担任经理。 新设研发团队,新总监待招聘,日常工作暂由候新东负责。 新设市场团队,姬军暂代总监。 原有业务维持线上线下两个部门不变,设总经理,由永强担任。 至此,赵记实业的部门新框架大体打造完成,除张娜以外,当初所有跟着赵东阳摆地摊的初创团队人员,基本都担当了部门头头,并持有一定的公司股份。 缺失的研发总监,赵东阳是想预留给还在蹲大牢的郭老板,当然,新来的候新东还没有发挥出应有的能力,也在继续观察中。 工厂生产区的构架由赵东阳另行考虑制定。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公司扩招了六十五人,员工总数一口气增加到了九十七人,有一半是工厂招聘的工人,其余的管理人员都充实到各个部门中。 月底,李迪也打来了第二批股权转让款,一千五百万,赵东阳让王晓悦买理财,轻易不动这笔钱。 “我觉得我做不来总经理,能量就这么大点,能把手头现有的活儿做好就不错了……” 永强私下里找赵东阳,想把总经理一职推掉,没信心,一谈到管人就发怵。 “有什么做不来的?你看看姬军、顾秀秀他们,不是做的有模有样?感觉能量不大?那是你没认识到自己。” “不是,我觉得吧,这个重要的位置应该让给合适的人……” “哦?你跟我说说,哪个人合适?” “呃……比如说李巧珍,她是正牌大专生,能力上比我要强多了……” “不合适!”赵东阳连连摆手,“这个位置一定是我信得过的兄弟来干,其他人我没做考虑,你不会干,先挂个名都可以,小事你看着处理,大事拿不稳,直接问我和姬军,等摸熟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只有总经理这个位置,我定的年薪是五十万,其他岗位是拿不到这个薪水的。 “兄弟,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总要考虑下你爹你妈吧?大妹妹明年要高考吧?都要花钱的,努力上几年,在景阳买套房子把他们接过来一起过,多好的事?别特么再唧唧歪歪了。” 永强被赵东阳说的无言以对,他当然还有另一个心思,就是想把李巧珍推荐上来,可被赵东阳一眼识破,也明确表达了不可能任用李巧珍在总经理这个岗位的态度。 “作为哥们,咱们私底下说,你跟李巧珍到底咋样了?” “哎,说不上来。”永强叹了口气,眼神中尽是迷茫,“我帮她重新租了套房子,就在公司边上,这样上下班方便,有的时候去她那里坐坐,一块搭伙做个饭什么的,可总是感觉……反正说不上来的味道,没话可说。” “是你没话可说,还是李巧珍没话可说?” “这特么的……好像都有。” 那还谈个屁呀?这句话憋在赵东阳的肚子里,当然不能脱口而出,只能旁敲侧打的安慰和引导。 “你要主动,多找话题,实在引不起她的兴趣,那我看是没啥缘分,公司里女孩蛮多的,那些小助理一个赛一个,一个比一个……” “东阳,打住打住,我还不是那种吃着碗里想锅里的人,我在努力,今天这事我有数了,总经理这活儿我试试,不行了,你立刻换人。” “一定行的。” “还有件事儿,玉泉酒厂的马总一直催我们拿货,姬军交接的时候说渠道里的货还充足,让我不要理他,你看看这个情况,我也拿不准,所以问问你。” “姬军的处理方式没问题,继续晾着,直到姓马的认识到问题,并拿出诚意为止。” “可是,这样会不会断货?或者彻底得罪了酒厂?” “得罪了又怎样?大不了不要一级经销权了,咱代理别的品牌,原则一寸都不能退让。你做总经理,只要拿捏住这个分寸就行了。” 赵东阳没告诉永强,姓马的在上周一天三个电话问候,他一个都没接,这周直接把姓马的挂进黑名单了。 第四十八章 风波迭起,有人惦记 初夏的一个早晨,赵东阳吃完早饭,在大杂院里溜达了一圈,接到了李迪的电话,约定下周一进行第二次尽职调查。 刚放下电话,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永强打来了的,语气有些慌张,说来了一大队穿着制服的人,说是工商和税务联合检查。 赵东阳一看时间,才特么八点半,工作这么敬业么? “慌什么,规规矩矩做生意,查就查呗。”赵东阳安慰了永强几句,马上赶往采石街,这种事情,永强应付起来的确有些勉强。 在路上,赵东阳便电话给齐东岳,简单说了下检查的事情。 “知道是哪个分局或者片区的么?”齐东岳问。 “我身边的人没说清楚。” “这种情况,一定是有人举报才会查的,你让手下人搞搞清楚对方隶属哪个分局,是什么名目的检查。” 也是,光顾着安慰永强别慌,自己却乱了阵脚。 十分钟不到,赵东阳赶到公司。 此时,员工还没到齐呢,中厅的大班桌上已经摞满了账本账册,四五个穿着制服的公职人员正在翻看,李巧珍就陪在一旁。 还有大概十来个人,在永强、吴志刚等的陪同下,分布在公司的各个角落,有的查看电脑,有的到后场仓库查看货品。 看到赵东阳进门,李巧珍可算松了口气,连忙向一位中年男子介绍,“这是我们赵总。” 中年男子站起身,很客气的跟赵东阳自报身份,“我姓邱,市监局南坪分局的,赵总是主要负责人?” “赵东阳,我是负责人。” “这是现场检查通知书,麻烦你配合。”邱姓男子说着话,拿起桌上一张盖有公章的A4纸递给赵东阳,看来之前已经出示过了。 赵东阳扫了一眼,是制式格式的通知,应进一步建立健全公平市场机制的精神要求,按有关规定,我局对你公司进行现场检查。 行文简单到几乎找不出什么因果关系来。 “行,我们依法配合。” “那好,可以简单的和你聊两句么?” “没问题。” 赵东阳说完,便领着邱姓男子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公司主营业做什么的?” “批发,酒水、饮料、方便食品等等。” “我看你们有三张营业执照,注册地都在同一个地址,合在一处办公么?” “是这样,原公司叫赵记批发零售有限公司,后来因为经营需要,业务拆分了,成立了两家新公司,老公司更名为赵记实业正在搬迁。” “迁到哪里?” “东坪开发区。” “哦?为什么迁到开发区?” “尝试做新业务,两家新公司承接原有的业务。” “冒昧问下,新业务做什么?” “呵呵,这个问题是不是跟你们这次检查有关联?” “坦率的说,没有,随便问问。” “新业务做废旧电池的回收和再生能源的利用。” “哦,很不错的朝阳行业嘛。” “瞎倒腾,赶时髦而已。” “呵呵,赵总年轻有为,我们继续,你自便。” “我也冒昧问一下,这次算是例行检查么?” “你可以理解为不是。”邱队长站起身道,“举报必查。” 赵东阳点点头,起身客气的目送邱队长离开办公室,然后抓起手机给齐东岳发了一条消息。 老齐很快回复,“只要守法经营,证照齐全,账册记录完备,不是什么大问题,安着。” 检查持续一上午才结束,并带走了五本账册、六十三瓶饮料样本、十袋、三个品种的方便食品,并开具了暂留物品清单,整个过程还算规范。 本以为风波就此过去,没想到仅仅隔了两天,又一队执法人员开进公司,居然是区劳动稽查大队的。 这队人马来的目的就相当明确了,直言,接到相关部门移交的线索,公司存在非法用工的问题。 赵东阳耐着性子配合,又折腾了一上午。 这次还真查出了问题,公司花名册不包括厂区共有三十六名员工,有五人未按劳动法签订劳动用工合同,有六人未按规定办理缴纳社保。 次日就开出了行政处罚单,责令限期整改,并处罚款三万元。 效率高的惊人。 整改不是大问题,有错就改,罚的钱也不多,对赵东阳来说九牛一毛,但还是令他非常郁闷,这种低级错误本不应该出现,却偏偏明晃晃的摆在眼前没人管。 板子打在顾秀秀一个人身上显然不公平,她以前在电商部,刚刚接手人事工作,还在熟悉的过程中。 以前因为没有独立的人事部门,人事工作一直是王晓悦和李巧珍共同在做,李巧珍负责线下团队,王晓悦兼职电商部门和工厂的人事,多头管理,很容易出问题。 所以,赵东阳承认自己是最大的责任者。 认罚。 但是,事情好像没完没了了。 次日,工厂的候新东打来电话,说仪器设备安装和调试工作暂停了,消防突击检查,认为厂区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当场就下了处罚通知书,包括整改和罚款,起步就是五万。 事情接二连三,再如何糊涂蛋也意识到,背后有人在做局,针对性非常明显,赵东阳心平气和的回顾了一下近半年来发生的有印象的事情,除了牛士林,他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有这样的动机。 大概率是牛士林,应该是在敲打赵东阳,还差着一百万没付呢。 当然,也不能排除其他意外因素。 只不过这种推测没有任何证据,赵东阳正考虑是不是要到东祠里茶社走一趟,齐东岳来电话了。 “小赵,你那头问题有点麻烦呀,怎么让人家在库房里找到了过期饮料?还有过期食品,你平常不盘点清库么?” 卧槽,又是一记闷棍砸在了赵东阳的脑袋上,感觉耳朵边嗡嗡的,当初拿走检查样品的时候,自己没在意,可永强和李巧珍不应该如此马虎吧? 做食品行当的,最忌讳的就是自家店面和库房内出现过期、变质食品,这个基本常识赵东阳曾反复强调过,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出现? “小赵,小赵?” “哎,齐哥,我听着呢。” “还有啊,你的进货台账和出库数据不符,人家查出来两个年度共十一笔,金额虽然不大,但定性上蛮严重,你身边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齐哥,真给你添麻烦了,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从工厂出来创业的,文化水平的确是不高,脑子里总想着先把事情做起来再说,忽略了管理和自我学习,出了这种事,我无话可说……” “可你不是这样的呀。”齐东岳实在是奇了大怪,按说以赵东阳的能力、眼界、人缘等等,身边混的人不应该太差才对。 可能还是识人用人的问题,于是齐东岳又道,“你呀,用人的时候要把眼睛放亮一些,量体裁衣,一定要摸清楚什么人,适合什么岗位,重点岗位的人选,一定要找头脑清楚、懂得轻重缓急的人……” 齐东岳在电话里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也是真心为赵东阳好,最后才道,“你这样,我这周组了个饭局,请了南坪的有关领导,上次一起吃饭的周局也在,你来参加,到时候……” “齐哥,这次栽的我心服口,您的资源很宝贵,应该用在最关键的地方,不给我一个教训,以后还会脚歪拉稀……” “你可能还不知道深浅,仅仅按照这几条处罚下来,可能就要大几十万呀,企业信用都会有问题,你跟我之间不用客气,不是小数目,谁都不容易。” “真的,齐哥,我没问题的,认罚。” 第四十九章 压力山大,何谈戏弄? 几场检查的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又迎来了专业的尽职调查团队,在公司一驻就是半个月,此番比上次还要严格。 公司能堪大用的老员工全都在连轴转,加班到夜里十点钟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顾秀秀仅仅是修改一部员工手册都快修到吐了,姬军也是属于那种赶鸭子上架的粗胚,写出的市场部管理细则,连赵东阳看了都觉得像一坨屎,也不知道人家专业团队该怎么评价。 王晓悦就不用说了,麻木的眼神和呆板的面容,整整半个月都没有舒展过。 唯有张娜一反常态没有抱怨,也不去宠物医院照顾小动物了,她的部门构架、管理流程和细则,以及职能定位都是最先通过的。 不仅如此,有两名审计人员居然向她虚心求教一些金融领域有争议的论题,聊的很深,张娜的学识和眼光深得同行的尊敬。 在张娜的帮助下,王晓悦的财务流程、稽核制度、内审制度等等风控规则是第二个获得通过的。 初创团队里,只有永强很憋闷,他的业务属于拆分出去的,不在尽职调查范围内,但赵东阳依然要求尽调团队给与辅导,额外支付佣金和辅导费。 这哪里是尽职调查,实际上就是对赵记的一次全面的制度建设和流程梳理,是李迪真正接纳赵东阳成为合伙人的关键一步。 工商部门的处罚通知书下来了,销售过期商品,涉及饮料两种,方便食品一种,虽然金额都不大,但做了顶格处罚,一共罚了二十五万,并追缴了两箱半类似的商品予以销毁。 其实在永强眼里,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这些过期的物品都被堆放在仓库后面的临时物料区,用蓝色的塑料布盖着的,上面还贴了一张打印的A4纸,写着非售处理品字样。 姬军与永强交接的时候,专门对仓库做过一次盘点,这些东西永强是知道,准备过两天拉出去销毁,没想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人家上门检查了。 遇事懵圈,找不到北,是永强的性格弱点。 现在回想检查的时候,是永强和吴志刚陪同进行的,库房面积大,抽检的品类也多,他俩当时忙的晕头转向,实在没注意到那块临时物料区的蓝色塑料布啥时候不见了。 事后吴志刚的回忆也与永强同感,至少二人都不可能去扯那块塑料布。 塑料布没了,上面的A4纸自然也就没了,待处理的过期品没有任何标识,还码放的整整齐齐,当然被人家检查人员当作正品了,一口气拿走了三分之一。 之后永强也没有特别在意,货品都是从正规渠道进的,有单据有台账,检查不会有问题,就算过期,公司也没有进行销售,而且是单独摆放的,到时候应该可以够解释清楚。 可没想到这样一个想当然的没在意,后果会如此严重。 永强觉得对不起赵东阳和同事们,就像犯了大错的犯人一样茶饭不思,并提出辞去总经理一职,也不配拿什么年薪。 面对永强认错般的倾诉,赵东阳注意到了两个细节问题,第一,谁把塑料布给掀掉了?事后找到那块塑料布没有? 第二,在现场,过期品是单独摆放的,至少与正品隔开,检查人员之所以坚持认定是正品,其原因是,台账里并没有将这些过期品做出库处理,也没有特别标注,仅凭这一点,申诉都没有可能。 “塑料布找到了,就在仓库门后面的垃圾桶里,不知道谁手欠,而且我在想,会不会是检查人员趁我们没注意,故意这样做的?” “不排除吧。”赵东阳若有所思,又问,“当时在仓库陪同的人,除了你和吴志刚,还有谁?” “李晓艳,张倩,后来还有袁浩,因为检查人员要求的比较多,每个品类都要抽,我和吴志刚忙不过来,就喊他们到仓库帮忙……哦,对了,李巧珍也临时来过仓库,是取现场台账的。” 赵东阳点点头道,“到此为止,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谈论。你的辞职申请我不批,但公司内部的惩罚是要有的,罚款五万,从年薪中扣除,另罚你跟人家审计人员多学习,写出你自己理解的管理规章,就这样。”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知道做兄弟的最烦你哪一点?碰到问题就退缩,这样下去能干成什么屁事?按道理说,你一个人撑起整个家里的重担,吃苦耐劳,承受的压力是别人无法想象的,怎么会有这样矛盾的心态?你自己好好想想,别让哥们老说这些难听的话!” 赵东阳真的有点火了,劈头盖脸的把永强骂出了办公室。 税务部门打来电话,让王晓悦和赵东阳去一趟,配合调查,最终也有了处罚结果,查实账实不符,进项与销项抵扣不符,涉及税额三万元,也是顶格处罚,补税及滞纳金,外加五倍罚款,共计十八万。 回来之后,王晓悦便趴在桌子上大哭一场。 赵东阳示意张娜、顾秀秀都进去帮着劝劝,别哭出毛病来。 不是王晓悦一个人的问题,这十来笔有出入的账目,王晓悦曾查出来过九笔,让李巧珍重新核对仓库台账后修改,找不到问题就重新盘点。 可是李巧珍拖在那里没弄,而且公司在转型过程中,每个人都忙,王晓悦也做不到天天盯着姬军或者李巧珍,忙着忙着就忘了。 风波总算过去,尽职调查也磕磕绊绊的结束了,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底,这阵子忙的,除了轴承公司的股东大会,赵东阳哪儿都没去。 终于可以安静下来放空心灵,浏览了一下系统,复盘了一下近半年发生的事情,赵东阳起身离开公司。 先到银行取了一千块钱,然后赵东阳开着他的大奔直接去了东祠里茶社。 里面的服务生换了很多,可能没几个认识赵东阳的,但领班和后面坐着的经理一眼就认出了赵东阳,一个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一个飞快的钻到桌肚底下打电话。 所以,不到三分钟,赵东阳就在楼上的包间见到了牛士林。 房间外面站满了打手,一个个如临大敌。 “哈哈,稀客,你是不是掐着饭点儿来的?” 牛士林正在吃午饭,还是西餐,三分熟的牛排配红酒,吃的满嘴血滋呼啦。 “来不及吃午饭,也要惦记着还钱啊。”赵东阳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牛士林的对面。 “呵呵,兄弟讲信义……” 牛士林的话讲到一半,只看见赵东阳啪的一声将一叠薄薄的百元大钞扔在了桌面上,不会超过一千块。 票面崭新,如果再配个红包,就像发压岁钱了。 “兄弟是来还钱的?”牛士林的脸色难看起来,再加上两只耳朵没了,整个脑袋就像一颗皱巴了的土豆。 “可不还钱么?最近生意不好,还老被罚款,手头有点紧,但该还的钱还是要还的。” “你戏弄我?”牛士林直起了腰,哗啦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刀叉。 “牛老大,你这话就不对了,欠你一百万,还有小半年时间呢,压力山大呀,所以有钱就赶紧惦记着还上,何谈戏弄?” 说完话,赵东阳老大不客气,抓起牛士林扔下的刀叉,叉上另一块牛排,毫无顾忌的张嘴大嚼。 “马勒戈壁的……” 一个打手实在看不下去了,张嘴就骂,伸手就要掏家伙。 “放肆!老子请人吃饭,你放什么屁?懂不懂规矩!”牛士林喝骂手下,一转脸冲着赵东阳哈哈大笑,“兄弟性情中人,味道怎么样?” “好极了。” 赵东阳伸出大拇哥,“牛排我以前只吃过七分熟的,没想到你这个三分熟的味道更好。” “可惜,人家溪流弯西餐厅这种三分熟的澳洲牛排中午只做五份,都被我点光了,下次兄弟来,提前打个招呼。” “一定打招呼。”赵东阳说话间,已经稀里哗啦的把牛排扫荡干净,抽了张餐巾纸抹了抹嘴,然后抓起一支空酒杯,倒了桌上现成的红酒一饮而尽,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心所欲。 “写收条。” 三个字没把牛士林气吐血,但表面微笑着如沐春风,吩咐手下人拿纸笔,刷刷的写了收条,但特意注明,还欠九十九万九千块。 “回见,下次牛排黑胡椒味淡一点。” 赵东阳拿了收条扬长而去,牛士林却坐在沙发上愣了很久。 第五十章 赏罚不明,谁是纵容者 整个七月,赵东阳很忙。 不是往工厂跑,就是去‘拜访’牛士林,每次都有还钱,从一千到两千不等,就是恶心对方。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一系列风波背后的操控者就是牛士林,意在威胁和敲打赵东阳。 牛士林没想到的是,赵东阳不仅轻易识破了他,并没有跳起来发癫,而且还将计就计,天天来恶心他。 不得不承认,此人如此年轻,可其胆识、武力和精明程度都远远超出了牛士林的预判。 混社会混了大半辈子,牛士林也是第一次碰到了这样的强劲对手,通过暗地里托人详细了解,他发现赵东阳远非普通小老板可比,不仅生意越做越大,而且人脉、关系都把牛士林吓一跳。 别的不说,单单一个李迪,牛士林就不敢招惹。 李迪不混社会,牛士林也不大懂什么风投,但一贯低调的李迪,其背景却相当厉害,可以放言说,莫论景阳市,就算是省里,也没几个人敢动他。 牛士林虽然是出了名的大混混不假,但也真有惹不起的人。 所以,牛士林第一次感到了紧张和后怕。 但是,割去双耳之仇,不仅身心受损,而且是奇耻大辱,这个梁子,牛士林是不可能揭掉的,必须想别的办法,慢慢整治赵东阳,只要不露出明显的把柄,李迪就是想帮忙也下不了嘴吧? 之后,赵东阳只要来茶社,牛士林就热情款待,还让身边的小弟喊哥,搞得俩人不像是仇人,反倒像是拜把子兄弟。 迷魂汤对赵东阳没用,除了恶心牛士林,他不会把主要心思浪费在这里,而是工厂的全面建设,种子轮的投资终于打到了公司账户,足足三个亿。 但凡是个年轻人,手握三个亿现金,都会意气奋发,睥睨天下,不干出一番惊天伟业,那还白活个什么劲儿? 赵东阳亦是如此,但有了前车之鉴,他行事要低调谨慎的多,充分按照尽职调查的建议进行分权,成立了一个资金安全委员会,说白了,动用这笔钱,他一个人说了不算。 委员会中的成员虽然多数都是赵东阳的嫡系,却也有张娜这样的不给面子的刺头,还有投资方派驻的两名高管。 这两个人虽然只是挂名,不参与日常经营,但涉及重大事项,比如动用大额现金,一定会不顾一切跑过来参与投票。 这很头疼,但也有效降低了风险。 工厂如火如荼的建设,最早的生产线已经试运行了三个多月,提取了一批锌粒和铜,还有其他诸如二氧化锰之类的化合物。 试生产的结果不错,辛粒一吨半,铜一吨,粗粗估算的产值在十五万左右,只是试生产,没有开足马力。 第二条生产线,已经安装调试完毕,月底就能试生产,这条生产线的产值和效益就要比普通生产线高出很多,是动力电池回收系统。 动力电池,大多以锂电池为主,可以回收贵金属钴,如果有充足的原料,产能正常开的话,一个月可以回收钴两吨,赵东阳计划建设三条相同的生产线,远景规划是六条以上。 一切都按设想中转入正轨,但烦心事也接踵而来,老业务出现了问题,销售额出现了加速萎缩的趋势,七月份,线上线下两个业务部的销售加起来都不足两百万。 “永强管理不了。” 这是张娜之前预言过的,赵东阳当时没有给予反驳,因为他心里也吃不准,没想到这么快一语成谶。 尽管李巧珍每周都发来销售快报和资金流水周报,但赵东阳不想看,格式太花哨,不太容易看明白,而且错误百出。 王晓悦只好‘翻译’给赵东阳,格式简化,数据清晰,一眼就能看明白,对于这点额外的工作,王晓悦并未抱怨,就是单纯讨厌。 “你打算怎么处理?” 张娜破天荒的第一次来找赵东阳,反映采石街两家新公司暴露了很多风险问题,线上线下乱调货,线上出了问题得不到及时处理,平台上的投诉往往一挂就是一个礼拜,这么搞下去,趁早关门大吉。 “我找永强谈一次。”赵东阳头疼,别的事情都好跟张娜胡扯,唯独这个问题,他有点发怵,根本没法回避。 “有用么?” “应该能够起到一定促进作用吧?” “促进?那我还是建议你关门解散吧。” “你不能动不动就说的这么夸张好不好,出了问题咱们商量着来,着急不能……” “夸张?你现在位置高了,眼睛都滑到脑袋顶上去了,看不到很多问题,平台已经给了两次警告了,第三次就要封店,你说是不是可以关门了?” “这么严重了?”赵东阳吃了一惊,他知道李巧珍常干报喜不报忧的事儿,也知道永强闷头干活,不擅学习,很多东西有问题,他不见得能一眼看明白,可是到了这个地步,永强还是糊涂蛋就很难说得过去了。 “那你认为有多么轻描淡写?就算平台不处理,人家消费者都能告死你,收钱不发货,发错了不纠正补货,若不是从法务角度考虑,我才懒得找你说这些。” “我马上就去采石街,你稍安勿躁。” “呵,你的公司,要开要关,你说了算,我不急不躁。”张娜站起身就走,立刻被赵东阳拉住了,连声道,“等等,说不急,你还是着急,商量一下,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关于李巧珍,大家是不是挺大意见?” “我不知道,就事论事,工作做不好可以学习改正,若还是做不好,那就是不能胜任,很难么?” “理论上不难。” “不要玩儿文字游戏,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有些人无论工作干的有多烂,给公司造成怎样的损失,她都能逍遥自在,就算老板有钱不在乎,可问题是,人总是有参照、有榜样的,她能烂,我也能烂,有样学样,你不在乎么?对其他员工公平么?” 赵东阳沉默了,张娜的话,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没问题,也在强烈暗示,上次风波后,因为过失给公司造成损失的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训和惩罚,永强被扣罚五万块钱似乎扛下了所有。 如此赏罚不明,对公司的危害是巨大的,纵容这种危害的直接责任者不是别人,正是赵东阳自己。 第五十一章 人事变动,惹来的怨气 赵东阳准备辞退李巧珍的消息忽然间在公司里疯传。 永强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找赵东阳谈了半晚上,大杂院二楼某个房间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凌晨三点钟。 两天后,三份人事变动的通知传达到公司各部门。 同意廖永强辞去批发业务部门总经理职务,改任物流部经理; 姬军担任业务部门总经理,市场部负责人由秦东民接任; 因业务拓展需要,原业务主管李巧珍脱产学习半年,吴志刚接任业务主管。 永强终于如愿以偿,把总经理的挑子给扔了,也算给全公司有了一个交代,但在赵东阳的心口划下了一道伤痕。 姬军算平级调动,工厂市场部的活儿他实在捣鼓不起来,重回物流大批发,应该有他的用武之地。 秦东民是马晓来推荐的,原来是一个大公司的市场总监助理,在销售、市场岗位上干了十多年,经验丰富,赵东阳和张娜都面试过,一致认为可用。 李巧珍非但没被开掉,还去脱产学习了,更可气的是,脱产期间公司每月除了交社保,还要发她两千六百块的生活费。 明眼人一看就是出去躲一躲呗,还能镀镀金,这种好事,很多员工想都不敢想的。 这似乎是赵东阳被逼到角落后,多方权衡和稀泥的最终结果,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但三张A4纸还是炸锅了,王晓悦第一个不服气,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了半天牢骚,不停的摔摔打打,吓的几名下属都躲外面去了。 她有怨气,被李巧珍害的抬不起头,自觉愧对公司和赵东阳,可万万没想到会弄出这么个结果,犯事儿的人居然像立功受奖一样去脱产镀金了,这不是颠倒黑白么? 怨气归怨气,王晓悦没敢去找赵东阳说道。 顾秀秀、袁浩等人也不爽,都觉得兢兢业业的干活,居然没有人家瞎捣乱的待遇好。 只有姬军和张娜风平浪静。 尤其姬军,看到通知之后,根本没耽误,立刻开始收拾办公和私人物品,跟赵东阳打了个招呼就开车回采石街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虽然是平级调动,但当上总经理就能拿年薪了,收入立刻长了不少,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姬军更喜欢干回老行当,轻车熟路,不要太轻松。 喜欢抱打不平的顾秀秀私下找张娜聊,结果也没聊出个什么东西,也是空发了一通牢骚。 张娜似乎对这种人事变动毫不在意,对赵东阳的处理方式也没有任何评价,只是轻描淡写道,“每个老板都有自己的喜好,正常。” 面对风波,赵东阳则躲着,一周都没有在办公室里出现,倒是每天去东祠里茶社报道,天天吃西餐,都快吃反胃了。 一周后,本以为风波平息下去的赵东阳刚一出现在办公现场就被张娜堵在了办公室。 “我要请长假,三个月。” “啊?为什么?”赵东阳一惊,立刻意识到不满的员工们开始反击了,可能是共同委托敢说话的张娜打头阵。 但令赵东阳更为惊讶的是,系统装死了,每当他有意识的想了解对方的心理时,读心术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给出答案。 可是,这次没有任何答案,换句话说,赵东阳无法利用开挂的读心术窥视张娜的心理活动。 “私事。” “时间太长了吧?” “我尽量压缩了。” “可是公司的运转……你这个岗位很重要,过几天我们要和红叶资本商谈进一步合作,收购三家报废品回收公司的计划……” “我的私事不能耽误,如果无法请假,那就离职吧。” 张娜的态度坚决,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赵东阳沉默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头蹿起,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逼宫嘛,老子做个用人留人的决策就这么难? “我不同意长假,更不允许离职!” “咦,这话奇怪了,腿长在我身上,你还能限制我的自由?劳动法规定,员工提出离职,公司管理部门……” “等等,等等等……停!我头疼,我知道大家对人事调整有怨气,但其中有很多情况,你们并不了解,我也有苦衷。” 赵东阳说到这里,立刻起身一路小跑着把办公室门给关上,这才转身诚恳的邀请张娜坐下聊。 “我承认,人事调整有问题,至少对李巧珍的处理不对头,没有顾及公平,也没有考虑大家的情绪,但我暂时开不掉她,我需要考虑的因素更多,而且你也知道我和廖永强之间,是铁到不能再铁的兄弟……” “我只是想请个假,拜托呀,赵大老板,我没心思听你的兄弟情长啊。” 张娜也是哭笑不得,赵东阳完全误会了,她也知道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真有可能引起误会,但事情不等人,突发事件让她必须尽快离开景阳,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是以她要请长假,跟人事调整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一定要听,我不管大家怎么想,但你必须弄明白,你是公司里头脑最清醒的人,如果了解原委后,你还是认为我做错了,那我无话可说。” 张娜只能点点头,将错就错吧,反正要离开三个月,有些事情也要提醒赵东阳。 没想到赵东阳接下来讲的事情还真让张娜抹掉了淡漠的心态,至少在态度上认真起来。 赵东阳之所以不遗余力的帮助廖永强,是因为在学生时代,永强对赵东阳的帮助更多、更感人。 两人的条件都不好,放在现在的标准,都属于贫困生,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可以说,是永强的无私帮助,才支撑着赵东阳完成学业。 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情谊,令人感动,但也只是令人感动,张娜依然找不出合理性,如果赵东阳只是顾及兄弟情谊,那他不适合开公司做老板,最起码不可能做大做强。 可接下来,赵东阳的话让张娜出乎预料。 “我其实早就下决心让李巧珍滚蛋,但要讲究方式方法,工作马虎、懒惰、摸鱼混日子,我都可以容忍,唯独不能容忍背叛。” “这话从何说起?” “我只提一点,你知道就好。”赵东阳深吸一口气,他不习惯于背后说人坏话,但是今天迫于形势也不得不说,“你知道检查那天,一号仓库里的那块蓝色塑料布被谁扔掉的么?” 张娜摇头,但潜意识已经感觉到问题了。 “我想你能猜到,是李巧珍。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出于什么目的,接下来的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不敢相信的,检查人员要求拿走一些样品,她居然手指那堆过期品,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是指引和暗示……” “等等,你刚才说亲眼所见?永强不是说监控坏了么?” “没错,那个探头是坏了,姬军这个懒鬼拖了半个月也没找人修理。但是,有了那次火灾教训后,我在仓库里装了不止一套监控,足足三套,有两套都是针孔的,全方位无死角。” 张娜倒吸一口冷气,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还会如此劲爆。 第五十二章 你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难道这些事,你没有跟廖永强说?” 张娜当然不是在挑拨离间,而是替永强考虑,面对这样一个无法揣摩心术的女子是很可怕的,一厢情愿的老实人廖永强如何应对? “我怎么说?”赵东阳苦笑,永强找他聊的那晚上,近乎于苦苦哀求,他于心何忍? 更令他震惊的是,永强说李巧珍怀孕了。 “怀孕了?!” 张娜张大了嘴巴,感觉就像是在听最狗血的言情戏,永强追求李巧珍,求而不得,公司人尽皆知,而且多数人是不看好的。 因为李巧珍对待永强的态度,绝非简简单单一个冷字,稍微敏感的女孩都能嗅出一股厌恶的味道,所以都认为这事儿成不了。 可是这还不到一个月,一下子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真的碎了一地眼镜。 但以张娜之聪明,何尝看不出来这是李巧珍的手段? “可我还是不理解,你的迁就纵容,不仅让她气焰嚣张,还等同于亲手把你的好兄弟给推进火坑,你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赵东阳很平静,“欲让其灭亡,就要先让其疯狂。” “镀个金,随便拿个什么认证或者假学历,会不会进一步膨胀?” 张娜很认真的看着赵东阳,好半天才叹口气道,“看来你能把生意做成这样,也绝不是简单的走了狗屎运。” “你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张娜最终还是请了长假,赵东阳也不得不批,因为张娜确保三个月以后肯定会回来,虽然只是个口头保证,他信。 而此时的永强则痛并快乐着,每天一下班就立刻跑回家做饭,否则李巧珍下课回来会饿肚子。 家,自然是永强为李巧珍租的房子,一栋新楼盘,三室一厅的套间,房东装修的很好,非常舒适。 二人已经同居,李巧珍说她怀孕了,永强当然深信不疑,并激动万分,如何牛马劳碌,也毫无怨言。 但是,仅仅是牛马生活也就罢了,永强感到痛苦的是,李巧珍对他的态度,就好了三天,火热了一天,然后就迅速冷了下去。 冷到比刚认识的时候还不如,冷到永强碰都碰不得,冷到李巧珍随时可以发脾气,斥责永强的无能。 另外一种痛,就是永强对赵东阳的愧疚,他虽然老实的近乎迂腐,却也很清楚之前的所作所为,对赵东阳、对公司造成的伤害。 是以,每天上班,永强总是第一个到,总是最勤快,每天都检查从办公区到仓库的任何安全细节,但也是下班后最先跑回家的人,害的姬军连找他聊天的机会都没有。 “永强变化太大了,李巧珍可真是会拿捏人。” 姬军叹息,满是对老同事、老朋友的担忧。 “他自找的,李巧珍什么人?全公司都知道,只有他捧臭脚,捧的一身臭味,还害的老板替他背骂名,有脑子没脑子呀?” 不提李巧珍也就罢了,一提她,顾秀秀就火力全开,不骂个痛快,根本停不下嘴。 “我说不至于吧?永强只是用情专一,陷在里面了,需要时间去清醒……” “得了吧,给他一百年也醒不过来,她害人不要紧,把张娜也气走了,以后李巧珍回来,还不知道公司会怎么乌烟瘴气呢。” “咦?张娜不是请长假了么?” “你信?老板是为了面子才这么说的,你见过谁能在公司请几个月的长假?做慈善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姬军没说话,只能一声叹息,想想当初摆地摊的时候,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苦是苦了一点,开心啊,现在公司做大了,反而总在回以过去。 大家担心着赵东阳,也担心着公司的未来。 姬军回到大批发,的确要比以前卖力的多,而且没了李巧珍,很多事情做起来都非常顺,尽管如此,销售没有明显的起色,七月下旬猛冲了一把,八月就又掉了下去。 两个月月均销售三百万,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两个月是大批发事业的最后辉煌。 九月份,赵东阳正式把两个公司拆分,彻底切割开来,从进出货、核算、人事都完全独立,其中电商公司的法人也由赵东阳变更为姬军。 而线下公司,早在半年前就变更为永强,这次没有动,好像赵东阳也懒得管了。 在管理方面就很有意思了,姬军仍然负责两个公司的整体运营,但线下公司的具体事务还是永强管,永强不管就交给吴志刚,大事决定不了,吴志刚只能再曲线回报给姬军,搞得非常麻烦,姬军夹在永强和赵东阳中间,也是有苦说不出。 工厂在八月中旬正式投产,三条生产线同时开足马力,一个月不到,产值已经突破了三百万,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 与其他电池回收公司不同,赵东阳在前期布局非常扎实,所以原料供应方面不但能控制成本,而且非常充足。 这也得益于红叶资本的加入,使得采购端有充裕的资金敢于精准的投下资源。 赵记已经与绝大多数电车厂商签署回收拆解协议,跟全市两百家物资回收站签署了长期收购合同。 又有三条生产线在同时开工建设,花钱如流水,但赵东阳花得起,除了那三亿种子轮的投资,红叶资本作为后加入的机构投资者也投入两个亿。 生意方面,东方不亮西方亮,赵东阳走到现在,不能说有多么成功,但也相当稳健。 可是九月份,赵东阳有一个无可回避的坎,月底,他要还清许诺给牛士林的一百万。 经过不间断的恶心对方,赵东阳自己都没在意,居然已经支付给牛士林五万块钱了,当然还差得远。 可剩下的,赵东阳不打算还了,不但不还,还要让牛士林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于是,九月下旬的某一天,迟迟等不到赵东阳还钱消息的牛士林先下手了,派了几个混混跟踪尾随下班回家的王晓悦,被发现后,居然赤裸裸的让王晓悦带话,我们老板说了,马上还钱。 言下之意就是,不给钱,老子有能力找到你身边的任何人。 王晓悦被吓个半死,第二天就请假了,赵东阳给她批了一个礼拜的假,让她好好在家休息。 挂了电话,赵东阳便决定应战。 两天后,牛士林的东祠里茶社,还有未来魔幻娱乐城两个赌窝被警方给抄了,抄赌窝的并不是兆南警方,是市局下属的扫黄打黑办。 所以,牛士林事前根本没听到一丁点风声。 市民举报,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下倒了血霉,两个窝点被查封,据说当场缴获的赌资,身边两个重要兄弟,也先后顶缸进去了,牛士林暴跳如雷,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 既然你姓赵的先撕破脸,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气了。 第五十三章 一致结论,都不是好鸟 一周后,赵记实业的二号车间发生火灾,幸亏事前预防工作做的好,没有引发大面积的火情,但是一条刚刚上马的自动化分拣流水线被破坏。 损失至少在百万之上。 警方调查的结论,是人为纵火。 赵东阳当然也知道是牛士林干的,只是没想到时隔一年多了,这老王八蛋还是采用如此老土的办法。 你出招,我拆招,赵东阳立刻还以颜色。 他继续举报,没隔多久,位于市中心的云梦洗浴中心被警方查封,据说抓了不少人。 赵东阳的每次举报都非常精准,牛士林既意外,又无招架之力。 但仅隔一天,袁浩开的配送车被一辆白色私家车无故别停,然后一帮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把袁浩从车上撕下来一顿暴打,跟车的搬运工周光生也没逃过毒手。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如此嚣张。 袁浩的伤势很重,送到医院动过手术后,立刻转入ICU。 这帮人就是冲着人命下手的,如此,互相踹黑脚的游戏打破了赵东阳的心里底线,他决定让牛士林付出代价。 这次不需要有黄旭那样的眼线,赵东阳能够轻易找到牛士林,不管他怎么躲,都无济于事。 那两个月,赵东阳可不是简单的拜访和恶心牛士林,有读心术的加持,这个老王八蛋的所有心理活动几乎都暴露在赵东阳面前,就像个透明人。 “我来搞定吧,你最好别冲动,咱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跟个小人费劲,完全没必要。” 在出事前,李迪劝赵东阳,因为工厂火灾的事情,赵东阳大致说了一些他和牛士林之间的矛盾,说的很含糊,所以李迪也没当回事。 但后来事情愈演愈烈,李迪烦了,打算动用资源捏死那个王八蛋。 赵东阳表面应承下来,但难以控制内心的冲动,也不想把屎抹在别人身上,于是抢先动手。 在郊区一栋小别墅里,赵东阳找到了躲在这里的牛士林,可能是运气差了那么一点,牛士林的反应很快,看见赵东阳,扭头就跑。 赵东阳抬腿便追,可他没想到,牛士林随身携带着手枪,一甩手就连开两枪,更没想到的是,老流氓居然挖了地道,一个没留神居然被他跑了。 意外失手,让体魄和武力值远超过常人的赵东阳很恼火,毫不犹豫的跳入地道追赶,从地道冲出来并不是什么荒郊野外,而是集市的一家门面的后院。 牛士林疯了,拎着手枪冲入人流涌动的集市,并突然朝天鸣枪,使得本来就拥挤的小街变得异常混乱,迫使赵东阳不得不放弃追赶,误伤了无辜者就糟糕了。 可让赵东阳匪夷所思的是,原本可以逃走的牛士林居然被警察给抓住了,预判力告诉他事情非常蹊跷,有大危险临近。 但给出的预警太笼统,赵东阳找不到方向,他首先给姬军和候新东打电话,让他们留足值班人员,其他人一律放半天假。 赵东阳承认自己的心态有点乱,他太在乎身边的人,也非常清楚对付牛士林这样没底线的流氓,如果一击不中,很大可能会遭受对方疯狂的反扑,就算这王八蛋已经被警察控制,也不得不防。 然而,赵东阳虽然考虑的大方向没错,可还是在细节上失算了。 夜里,警察突然闯进城中村破烂巷的大杂院,直接冲进了赵东阳的房间,从他的床底下搜出了两只猎枪。 几乎于此同时,赵东阳在工厂的办公室被警察带走,他不放心,没回城中村,而是亲自到工厂值班。 不得不说牛士林的痞劲儿实在登峰造极,要命的时候宁可落入警方的手里也不会让赵东阳得逞,而且还“主动交代”,市场里被丢弃的手枪是赵东阳的。 不仅如此,牛士林甚至要立功,声言有重大情况汇报,赵东阳不仅藏有手枪,还有猎枪,他就是一个地下军火贩子。 搅屎棍不见得自己能落什么好,但一定能把水搅浑,牛士林交代完,自然是没什么把握的,说不定赵东阳早就把那两把猎枪给处理掉了,也可能藏到警方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但不管怎样,但凡有屎,就往别人身上抹,这是牛士林的一贯风格,何况是抹在想要他命的大仇家身上。 这一刻,牛士林的运气确实要比赵东阳好一些,警察真的找到了猎枪,还把赵东阳给逮住了。 得到消息的牛士林,当场在号子里得意的笑抽过去。 如此得意,对牛士林来说其实是一种发泄,窝囊和劫后余生的一种庆幸,曾有那么一瞬间,他读懂了赵东阳的眼神,他会杀了他。 李迪是在一天后才得到的消息,赵东阳的电话打不通,工厂突然放假关门,他预感不好,随即找门路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赵东阳以故意伤害和非法持有、买卖枪支的罪名被抓了起来。 这种对不上逻辑的突发事件,李迪最初想不明白,甚至对赵东阳有了一定的负面看法,但他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大致弄清楚了整个来龙去脉。 事情并不难,但过程很难搞,而且复杂。 赵东阳被不间断的连续审问了48个小时,警方得到的信息却少的可怜,三把枪全是牛士林的,牛士林以胁迫的方式,逼他签下巨额的莫须有债务。 审讯人员的反问,既然是胁迫,枪为什么到了你手里? 赵东阳的回答,自卫,我力气大。 审讯人员又问,既然抢到了枪,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案?而是私藏枪支。 赵东阳回答,怕牛士林报复。 而牛士林的供词是,三把枪全是赵东阳的,他没有逼迫对方签下什么债务,那些钱是赵东阳为了做生意问他借的,其实赵东阳就是以做生意为幌子,干着贩卖枪支勾当的不法分子。 审讯人员反问,当时在闹市,有不止一名目击证人证实,枪在你牛士林手里,无端违法开枪的也是你牛士林,作何解释? 牛士林回答,赵东阳想赖掉债务,要我命,迫不得已,我抢下手枪,朝天开枪吓唬他,完全是为了自卫。 都不是好鸟,忙碌了两天两夜的审讯人员也精疲力尽,得出了一致结论。 第五十四章 春夏秋冬,转眼四季 接下来的审讯和侦察工作都非常艰难,两个嫌疑人,一个狡诈无耻,无耻到毫无底线,另一个,嘴硬,心理素质更硬,遇到尖锐和敏感问题时,便保持沉默。 牛士林把自己藏的很好,凡是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和说辞,全都扣到别人身上。 之所以能这么做,除了牛士林足够无耻外,而且还找不到任何戳穿其谎言的直接证据,仅凭逻辑,是无法让其就范的。 而赵东阳虽然不合作,也不胡乱栽赃,但证据确凿,至少非法持有枪支是铁板钉钉的,虽然从逻辑上、还有调查找到的一些零散线索都不足以说明赵东阳是个地下贩卖枪支的不法之徒,但也足够定罪。 情况明显不利于赵东阳。 更让人惊讶的是,无论赵东阳还是牛士林,都把之前交恶和结仇的事情藏的严严实实,尤其是牛士林,把两只耳朵缺失描述为一场事故,一场匪夷所思的户外运动。 俩人就好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这些都是赵东阳后来才了解到的。 这也预示着,两人之间的事情并没有终结,除非一方死翘翘。 两周以后,李迪聘请的律师首次获得了探视机会,详细了解了从王晓悦被跟踪开始,直到赵东阳被抓获的全部经过,反复梳理后直皱眉头,事情显然不完整,缺少有足够说服力的开头。 换句话说,事情的起因漏洞百出。 比如,关于两百万债务,赵东阳的回答更倾向于是一种胁迫或者说敲诈,而不是真正的欠债。 因何胁迫?又如何胁迫? 可诡异的是,律师通过多方收集的证据和小道消息互相印证,证实这笔债务是存在的,赵东阳有多笔还债的事实。 “你不能如实的把事件原委告诉我,警方恐怕很难结案,就算结案,这场官司非常难打。” “尽力吧,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赵东阳出乎意料的固执,倒不是一定要在法律途径之外寻求结果牛士林的性命,而是从律师无法了解案情最初的源头,他判断警方也没有掌握什么东西,这说明牛士林除了栽赃外,没说多少实话。 预判力告诉赵东阳,他的分析是正确的,至于牛士林不说实话的目的有很多,暂时难以分析。 之后的第二次探视,律师转告了李迪的话,“尽可能按律师要求实话实说,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和最好的结果。” 但赵东阳依然坚持原有的态度,让律师很无奈。 其实赵东阳曾想过把之前所有的内情全盘托出,这其中不仅牵扯到纵火案、人命案,还有后来他与牛士林之间你来我往的踹黑脚。 牛士林是地地道道的纯种流氓,罪有应得,但赵东阳也没有把事情全都做在台面上,同样会遭受法律严惩。 可是纵火案,有人替牛士林顶缸,人命案是杨建干的,几乎都捏不住牛士林的命门。 但赵东阳不同了,他不会无耻到让别人顶缸,也没人顶缸。 如此,牛士林大概率死不了,甚至都不用坐几年牢,和盘托出的意义就不大了。 倒不如大家都藏着吧,但牛士林必须死。 李迪很生气,让人转告赵东阳,他如果坐牢,那么合作中止。 赵东阳只回了两个字,同意。 至于采石街的生意如何了,工厂还能不能搞得下去,赵东阳已经无力关心,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随遇而安,现在蹲大牢,就该面对大牢里面的事情。 可是没过一周,大约在开庭前两天,事情突然发生了转机,律师第三次探视,带来一个消息和一张委托书,需要赵东阳签字。 消息是,因为枪案中没有人员伤亡,警方大概率会在近期结案。 委托书让赵东阳惊讶,委托的内容是赵记实业经营权的全权代理,代理人居然是张娜,而第三方申请人和担保人是李迪。 “张娜回来了?”赵东阳不敢相信,这才两个月不到啊。 “我不是太清楚贵公司的事情,但有李先生确认并担保。你如果同意就签字吧。” 赵东阳二话不说,大笔一挥就签上了名字,无论张娜还是李迪都值得信赖。 只是有一点疑惑,张娜和李迪之前只是见过几面,何时变得这么熟络了?按说选择临时代理人,李迪应该找他商量一下才是正确方式。 可不管怎么说,一桩让他无能为力的心事总算有了着落。 一审,赵东阳因故意伤害罪、非法持有枪支罪被判处三年零八个月有期徒刑;而牛士林则以危险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非法持有枪支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零六个月。 三个月之后,二审,赵东阳故意伤害罪因证据不足被拿掉了,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八个月,牛士林维持原判。 两人都没有当庭提起上诉。 随即,赵东阳从看守所转到了景阳市西山监狱服刑,牛士林当然也同样在西山监狱,只是二人不在一个监区而已。 赵东阳不知道李迪有没有在其中活动,所判罚的刑期比预计要轻,实际上,他已经在看守所蹲了四个多月,真正服刑只要一年零二个月。 唯一的遗憾,今年是无法回家陪爷爷过年了。 一年过的很快,春夏秋冬,转眼四季,在洗衣房劳作的赵东阳都不敢相信,监区管教通知他,明天准备出去了。 一大早,赵东阳洗漱干净,精神抖擞的走出了西山监狱的厚重铁门。 重见天日,阳光真好。 不远处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人,正一齐微笑的看着他,一个是张娜,旁边站着姬军和永强,万万没想到齐东岳也来了。 和每个人一一拥抱,连张娜也没有逃过。 出于礼貌,赵东阳坐上了齐东岳的车。 “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还烦劳你老哥亲自跑一趟。” “什么狗屁光不光荣,出来就是好事。”齐东岳呵呵一笑,“不瞒你老弟,这一年来你蹲在里面望墙头,老哥哥我在外面也过的惊心动魄,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找你商量个法子。” 赵东阳一愣,以齐东岳的家底和人脉,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知道老哥说的惊心动魄是怎样一副光景,这么客气的话就折杀我了。” “你是不知道,现在的经济形势很差,我的那个精品总汇商行已经关门了,线上也做的一塌糊涂,半个家底都折在里面。 “在你进去之前,我就看中了一个项目,当时还在摇摆不定,所以也没来及找你商量,就是丰润大道那个鼎新国际城,算是那一带相对高端的shoppingmall了。 “我拿了一个整层,大概两千八百平,前后七七八八的投入了六千多万,贷了一些款。当时想着既可以自己做一间稍有规模的酒精类饮品的精品店,也可以把大部分面积隔开,精装后招租。 “可万万没想到,我就栽这个大阴沟里了,这半年来根本招不到租户,精品店也没生意,装修投进去了最后的家底统统打了水漂,眼看着天天血亏呀。” “这么大的投资,你老哥应该谨慎啊。”赵东阳亦感可惜。 “谁说不是呢,当时想的很好,我这把年纪也干不了几年了,彤彤在国外上大学,指定是留在那边了,经济上我们还要继续帮衬一段时间。 “所以,我一咬牙一跺脚,把其他生意都关了,开个精品店,能做就做,实在做不了,还有房租养着,特么的,当时也是没经住诱惑,因为楼面价太低了,太吸引人了,上了小华富的鬼当。” 小华富叫张华富,赵东阳也认识,一起喝过几次酒,为人十分精明,和齐东岳走的很近,两者关系甚至超过了赵东阳与齐东岳的关系。 第五十五章 做好心理准备,该散就散 接风酒是齐东岳做的东,还是定在了奇川阁,参加者除了齐东岳本人外,都是赵东阳身边的自己人。 老哥哥强势请客,自然是有所图的,赵东阳不动声色。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畅谈近一年来的趣闻世故,当然都是说给赵东阳听的,刚从里面出来,总要更新一下脑袋瓜,捅破旧的信息茧房。 这大抵都是张娜事先就交代过的。 因为有齐东岳在场,几乎没人提及公司的现状,就算是齐东岳自己,也没有再把他的话题进行下去。 一顿饭吃的倒也算愉快,临别,约好了拜访时间,齐东岳就驾车先离开了,赵东阳则坐在自己的大奔上,跟着张娜直接去东坪工厂。 “辛苦你了。” “有什么可辛苦的,赶鸭子上架呗。”张娜专心致志的开车。 “我以为我蹲进去后,这公司也就散了。” “嗯,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该散的还得散。” “怎么说?难道东华商贸行要闹独立?” 东华商贸行是曾经的线下批发业务部,也是赵东阳起家的老业务部门。 后来成立两家新公司,线下业务部门叫东华商贸行有限公司,线上业务部门叫东华快消在线有限公司。 “差不多吧,这一年净亏六百万,贷款也还不起了,靠着从东华在线拆借现金过日子,两个月前我就让姬军停止拆借,你的好兄弟和他的准媳妇就跑到工厂来闹了。” 赵东阳闻听大皱眉头,这一年多来,永强探视过他三次,从没提到过这件事,姬军、顾秀秀、王晓悦也都有过探视,也没说公司的具体经营情况。 唯一带给赵东阳的好消息是袁浩无恙,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几个人好像统一了口风:在张娜的领导下,一切正常。 反倒是真正掌控大局的张娜,从未来探视过。 这个消息多少有点刺激赵东阳,幸亏提前有了防备,把东华在线的法人给换成了姬军,否则更乱套。 “你的决定是对的,不能再把另一个给拖垮。”赵东阳又开始头疼。 “所以,我同意把法人换成李巧珍,没怎么跟他们争执,原法人是永强,你觉得怎么样?” “你已经承诺他们了?” “昂,否则他们赖在办公室不走,影响我工作,不但如此,我还承诺说服你。” 赵东阳苦笑,这哪里是说服,就是简单的通知么。 “他们还有什么条件?” 急着换法人,是非常露骨的阳谋,李巧珍意在为下一步抢夺整个公司的控制权做名义上的铺垫。 赵东阳心里清楚,李巧珍既然敢去闹,就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夺取公司控制权似乎还不能让她满足,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你看看,还是你对你的兄弟更了解,人家说了,想买下你手里的股权,但现在没钱,能不能欠着,以后慢慢还?” 赵东阳沉默了,他绝不相信永强能说出这种话,但李巧珍的贪婪超乎想象。 两家东华公司都是由赵记实业和赵东阳本人联合控股的,其中赵记实业持股百分之五十,赵东阳个人持股百分之十。 换句话说,两家东华公司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是由赵东阳直接或间接控制,其余百分之四十,分别由永强、姬军、顾秀秀和王晓悦持股。 后来王晓悦把她的股权转让给了吴志刚和袁浩,这是赵东阳认可的,转让后,王晓悦只持有赵记实业的股份。 李巧珍的要求就是赵东阳转让手中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而且像极了零元购,我没钱,但是我要你的股权,这种荒唐的要求说出去真的会让同行笑死。 怪不得,每次探视,永强总是无话可说,唉声叹气,也怪不得今天的接风宴上,永强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 “你已经说服我了,你对他们的承诺可以兑现。” 张娜没说话,看了一眼倒视镜里的赵东阳,一脸疲惫。 车子拐进工厂大门,在办公楼门前停下,姬军和永强的车也紧随其后。 “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到会议室开个简会。” 赵东阳下车,随口吩咐一句,就直接去了二楼会议室。 老板回来了,消息疯传,就像热油锅炸开后星星点点的油沫子,迅速弥漫到了整个工厂厂区。 现在工厂规模与赵东阳进去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东北方向的空地上又起来一座大型厂房,几乎把厂区给填满了。 从一号车间到三号车间,从堆料区到库房,从防化品隔离区到物流区,从活动中心到员工食堂,比之赵东阳刚刚接手时的荒凉,现在已经拥挤不堪。 欣欣向荣。 隔着玻璃窗,赵东阳简单的巡视了一圈厂区,心里总算找到了某些慰藉和热度。 参会者有张娜、王晓悦、顾秀秀、候新东、姬军、永强、秦东民和郭东。 因为是简会,每个人汇报发言都不长,顾秀秀总结了人力资源的情况,工厂厂区的员工已经有112人,其中管理人员11人,研发和技术人员32人,已基本满足生产需要。 东华贸易商行员工11人,管理人员4人,较去年同期下降5人。 东华在线员工15人,管理人员同样4人,员工人数与上年持平。 三个实体的组织架构图打在投影上,非常清晰。 候新东汇报了生产情况,全年新建动力电池拆解分拣线一条,两个月前投产,现有生产线一共五条,分拣线三条,单月总产值六百万,全年销售额在五千万左右。 三号车间计划新建两条高效能自动化生产线,建设期为五个月,预计明年三月底投产。 秦东民汇报了市场情况,需求量稳定,甚至高于预期,郭东汇报了采购和上游端的价格变化,总体能保证生产供应。 王晓悦汇报财务情况,在这种简会上,财务数据一般很笼统,赵记实业,全年销售额预计五千五百万,净利润百分之七左右,主要是建设期投入过大,设备折旧、人员招聘等支出超预期。 预计,随着前期投入的减少,净利润会稳步回升,最终会在百分之十到十五之间浮动。 东华商贸继去年年底亏损一百万后,预计今年的净亏损在五百五十万到七百万之间。 东华在线,去年微利,今年有所改观,预计盈利在两百万左右,但现金流不乐观,主要是东华商贸拆借资金占款两百万。 张娜全程主持会议,没有做特别汇报,姬军和永强干脆就没有发言。 “喜忧参半,感谢大家一年多来的辛苦工作,张娜、王晓悦、姬军和永强留下,其余人,散会。” 赵东阳深吸一口气,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第五十六章 股权收购,膈应人的价格 从那座森严的钢铁大门里出来后,除了吃顿饭,赵东阳几乎没怎么休息,给费叔发了条短信,得知爷爷安好后,他的所有心思其实都是在会议桌上等着摊牌。 “永强提出购买东华商贸的全部股权,大家有什么看法都说说。” 赵东阳直接挑开话题,扔掉一切遮掩,这恐怕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摆在了台面上更干脆。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了永强,而永强哪里能够招架,在躲躲闪闪中低下了头。 “永强,在坐的都是自己人,提议也是你提出的,就先说说吧?” “我……这个,我是有这个想法,现在公司亏损的厉害,我和巧珍商量,不要拖累大家,所以……” “嗯,到底还是把李巧珍给搬出来了,说说她是什么方案?” “不全是她的意思,我也有点想法,就是按大家可以接受的价格购买股权,但是,现在公司的现金流有点紧张,所以能不能签个还款协议,我们分期支付?” 永强的话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哼哼,而赵东阳的心却一直在往下沉,仿佛沉入永不见底的黑洞。 “什么是可以接受的价格?” 王晓悦忍不住发问,若是李巧珍在场,她绝不会这样心平气和。 “就是……我们出一个价,大家如果能接受,就拟合同,如果不能接受,我想,还有接着谈的可能。” “你简直……” “不用接着谈,你出价吧。”赵东阳摆摆手,打断了王晓悦。 此刻,永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慢撒气的过程中快泄光了,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手臂都在发抖。 好不容易打开,摊在桌上,永强只是照上面写的念,“截止到上月底,公司净资产是负的二百三十五万,按帐面,股东权益是负的。” 说到这里,永强抬头看了看赵东阳的脸色,淡漠的令他陌生,于是不敢再看,低下头继续念,“虽然很困难,但公司通过拆借资金依然可以运转,而且在发展中受到各位股东的扶持,所以合理的方式是按照内部的评估价估算,” “公司的价值是现金+库存货品+应收账款,等于二百九十万,减去负的二百三十五万,净价值为五十五万,这次是收购公司剩余百分之八十五的股份,所以,收购价暂定为四十六点七五万。” 永强念完,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张娜仰头瞪着天花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姬军的屁股上像是突然长出了刺,抓耳挠腮中还忍不住偷眼看了好几次赵东阳,每次都像是被蜂针蛰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 王晓悦怒气蒸腾,双眼瞪得溜圆,保管她男朋友看了后二话不说,立刻会挽起袖子干架。 “四十六点七万?”赵东阳重复这个数字。 “嗯,少是有点少了,但东华的财务状况实在很艰难,我和巧珍反复计算了,还是勉强的很……” “挺好。”赵东阳呵呵一笑,“就是这个价格有零有整的,听上去挺膈应人,各位什么意见?姬军你说说。” “我?我听你的。” “操!”赵东阳笑骂一句,“给你个任务,去问下吴志刚和袁浩的意见,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 “哦。” “讽刺呀,当初老板投入五百万,只能收来四十万,你好意思……” “好了,就这样,我原则上没意见。”赵东阳再次制止了王晓悦,扭头看向永强,“但有个前提,拆借姬军的二百万必须在股权变更前还清。” “这个……公司还有贷款没那个……” “你做不了主?那就转告李巧珍,这是我的底线,直接说给她听就好,不接受就免谈,就这样。” 话音一落,赵东阳起身就走,张娜和王晓悦也纷纷起身离开,就剩下了永强和姬军。 “怎么会搞到这步田地?你没见阳哥的脸色很难看?” “我也是没办法,李巧珍三天两头的就跟我闹,要不然就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我都快被她逼疯了。” “老子真没想到,你今天会搞这么一出?!”姬军气的直翻白眼,“她凭什么?是你太弱了!正因为你弱爆了,她才能死死的拿住你!特么的,换作老子,不揍她一顿才怪……” 永强嚯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委屈的,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喊道,“我弱?我是弱,可孩子总没什么错吧?” “行行行,你别激动,我承认刚才的话是有点过了,但这样闹下去真的就没原则了,我们从电子厂的烂仔被阳哥一把捞出来,被捞到做梦都难以想象的地位…… “被人家称为高管,开着小车,拿着年薪,指派那些大学毕业生干这干那,威风不?可偏偏不知道珍惜呀……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但哥们告诫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做给阳哥捅刀子的事情啊。” “我知道,我很无能,也对不起东阳,可巧珍说了,她就想做公司的老板,想好好经营公司,为了我们未来的家庭和孩子多做一些储备,她不会再想别的了。” “但愿吧。” 姬军摇摇头,感到非常的无力、无奈。 …… “董事长做的好,就是要狠狠的拿捏一下贪得无厌的李巧珍,看她怎么还这二百万。” 赵东阳的办公室里,王晓悦非常解气,而坐在她旁边的张娜却不置可否。 “好了,题外话不说了,尽快过一下详细的财务状况。” “好的。赵记总体的财务指标都是良性和健康的,目前帐面资金还有两亿三千万,这不包括从东华转过来的买理财的三千万,目前可动用资金合计是两点六个亿。 “负债六千万,主要是应付原料采购款和应付设备款,都在按合同逐笔支付,预计负债规模在半年后会下降到三千万,主要是设备款支付完毕后,大额支付减少了。 “应收账款规模不大,只有一千五百万,主要是这段时间贵金属和有色金属比较抢手,钴价涨到了23万元/吨,铜价也很俏,已经接近七万块一吨,大部分出货都是现结,甚至是预付款……” “嗯,情况还算不错。”赵东阳点头,然后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张娜,又看看王晓悦道,“红叶的那两个鸟人最近来没来?” “有两个月没出现在办公室了,反正现在大额用款审批只需要扫描件签字就可以,董事长你……” “啊,是这样,跟两位提前打个招呼,我可能会动用五千万到一个亿的资金,也说不准,如果不需要这两个鸟人签字是最好了……” “那不行。”张娜立刻就给否掉了,“尊重一下契约精神好不好?资金管理委员会不是摆设,是给李迪吃个定心丸,你可千万别破坏了这个流程。” “卧槽!这么拽么?”赵东阳恨恨的拍了一巴掌,尼玛的,自己的公司做不了主?想想也真的无计可施。 “如果真要急用,而且有合理的逻辑,我建议你直接找李迪。” “嗯,王晓悦,你去帮我约下李迪,找他就找他。” 第五十七章 设一道坎,给彼此机会 “明天老齐过来,我想请你帮个忙。”赵东阳留住张娜,想继续多聊两句。 “我能帮什么忙?” “一起去丰润大道的鼎新国际城看看,他在那里有一层楼,但是运营困难,很着急,你帮着一起参谋参谋。”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厂区里分分钟都有事情,而且商场运营我没有任何经验。” “不需要经验,每个人的眼光不同,我觉得当代女性的视角更独特,厂子里的事情随时电话联系就好。” “公司里现代女性多的是,干嘛偏找我?” “那就补充一点,有眼界、有认知的当代女性,非你莫属。” 张娜切了一声,也不好再拒绝,“对了,东华商贸那边的法人变更现在可不可以继续往下走?” “可以呀,往下走,明天去过鼎新国际后就可以。”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于心不忍啊。”张娜又问。 “什么于心不忍?” “给你的好兄弟设了一道还款的坎,等同于李巧珍的美梦被你给打破了。” “你怎么知道她付不起这二百万?”赵东阳反问。 “哦?这么有把握?”张娜佯装意外。 “李巧珍又不是没脑子,她虽然贪,但在摊牌前一定会做好充分准备,不过,有脑子也不等于聪明,急着做一个亏损公司的法人,你说是不是很矛盾。” “你还不算笨,但仅凭猜测,无法证明东华商贸的亏损是做出来的?除非聘请独立的审计机构。” “没必要,我也不想证明什么。”赵东阳摇摇头,“我就是靠线下批发起家的,店里是啥状况我能不清楚?稍稍问下白酒这一年的走货量就知道她亏不亏了。” “真不打算审计?就这么接受了?” “还能怎样?要想永强幡然醒悟,不来一次狠的,他哪里知道其中厉害?” “你对你兄弟可真是煞费苦心呀。” “呵呵,有些事情是情绪在推动着往前走,我也没办法。” “不过。”赵东阳话锋一转,“也是好事,用一间江河日下的小公司暴露一个人,再拉兄弟一把,都是值得的。” “你不看好未来属于李巧珍的东华商贸?” “不是不看好,是根本不可能好。” “这么有把握?” “掌握两个字,你看事情也会有把握,人性。” 看着赵东阳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张娜的眼神复杂,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赵东阳的判断。 王晓悦敲门告知赵东阳,已经约好了李迪,明天下午三点以后,他都有时间。 “妥了。”赵东阳起身,要回一趟城中村,带些换洗衣服到办公室,也顺便看看包租婆,请人家吃顿饭,压压惊,毕竟一年前被警察闯进大杂院的事情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 次日一早,齐东岳就跑到了工厂,真是急到了一定程度,赵东阳二话不说,开上自己的大奔,载着张娜一起直奔市区。 鼎新国际实际上是一栋高档商用复合体建筑,三十五层高的孪生主楼,一栋是写字楼,一栋是酒店,裙楼有八层,由大到小呈不规则的塔形向上叠加。 整个建筑非常有特点,打造这种大型复合体的地产商实力都非同一般,可无奈的是,近两年房地产市场低迷,楼盘堪堪竣工验收,但后续进场的运营方的资金链先断了,所以只好拆分产权,选择部分楼层出售。 齐东岳拿的是第七层,面积相对小一些,却也有两千八百个平方。 整个商场还处在半开业半招租的状态,人流不多,有装修的,有黑灯空场的,横幅和广告牌到处都是,看着不但混乱,而且很LOW。 一、二层还有些人气,但超过七成的商贩都是做餐饮和游乐项目。 三层以上就差了很多,老齐的第七层还有上面的第八层干脆就没有人流。 情况其实比齐东岳说的还要惨淡。 “整体定位模糊,看不出鼎新要突出什么?主打什么?” “原本是要做景阳市最高端的购物商城,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shoppingmall,请的都是大品牌入驻,从餐饮、化妆品到奢侈品,怎奈生不逢时,运营方没钱了,有些答应投入的硬件做不到,很多前期签署的协议也黄了,还把楼层拆开来卖,就谈不上什么定位了。” “去周边看看。”张娜完全赞同赵东阳的意见,商场定位模糊,想做高端商城,却缺乏统一管理,最初的根基已经破坏了,后期也好不了。 齐东岳立刻表示同意,于是三人下楼上车,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将鼎新国际周围都转了一下,甚至还去了另一条街道的大型综超。 再次回到鼎新商城后,赵东阳提议找个像样的餐厅吃饭,也快中午了。 坐下来边吃边聊,情绪和心态都会更为放松。 “老哥哥,鼎新,包括周围都看过了,恕我直言,这个shoppingmall,至少在五年内都搞不起来。如果经济环境没有大的改变,就更难说了。” 赵东阳的话让齐东岳的脸色很难看,但不得不承认,这番话是实话,而且是有一定现实道理的,可是巨额债务,无法让他死心。 “张娜女士,你帮我出出主意,听说你是东阳的智囊,一定拜托。” “感谢齐总信任,我和我们董事长的看法基本一致,如果你拿下的是一二层的话,我可能还会说一些不入流的点子,可现在确实无能为力。” 既然赵东阳说话不怕老齐伤心,张娜就更没必要顾及面子。 齐东岳沉默了,整个面容像苦瓜一样难看,他无法责怪赵东阳,记得在两年前,赵东阳就是如此直白而又真诚的劝他尽早转型,现在也一如以前。 “老哥,你说句实话,为这层楼,你究竟贷了多少钱?张娜不是外人,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一千九百万,再过一个月,我恐怕连支付利息的钱都没有了。” “还好,做兄弟的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东阳,这都什么时候了,有办法你只管说,我求之不得。” “我可以拆借这一千九百万给你,立刻还清贷款,及时止损。然后用这层楼做抵押,按照现在的银行政策,至少能贷出楼层评估价的60%,运作一下,70%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我估计没错,你的层楼目前的市场价在六千万左右吧?” “差不多,六千万上下。”齐东岳点头,他曾找人做过评估。 “按六折算,就是三千六百万,现在的利率低,你不吃亏,我的拆借也不用急着还,采用抵押再贷款的方法,就是争取时间,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不相信以你的人脉,还翻不了身。” 张娜很惊讶,但没有阻止赵东阳,齐东岳则双手抱头,内心天人交战,好久才抬头道,“东阳,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第五十八章 李迪的心思,新项目起点 齐东岳的事情搞定,约好下周签资金拆借协议,按初步意向,老齐要在五年内逐步还清赵东阳的拆借款。 再贷款的资金用途,老齐要和赵东阳有限度的协商,说白了就是资金投向方面,赵东阳是要把关的。 将张娜送回东坪工厂,赵东阳马不停蹄的开车去了李迪那里。 与齐东岳相比,李迪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真正大佬,不仅为人低调,而且看问题的角度往往与普通人不同,赵东阳与之相处,还是有一定压力的。 李迪也喜欢喝茶,招待赵东阳的是福建奇兰,香气扑鼻,非常甘甜,有了美茶的铺垫,赵东阳略显绷紧的神经很快就松弛下来。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李迪近几日心情不错,而且并没有因为赵东阳的固执而产生不满和隔阂,相反,一年多未见,李迪更愿意跟赵东阳多聊聊。 “齐东岳的事情,我尊重你的决定,但资金管理委员会也有它存在的意义,你能理解是最好了。” “能理解。”赵东阳原本想说服李迪,拆借大笔资金给齐东岳进行商业运作,如果双方能见一面,进一步合作,那更好。 但是从鼎新国际的的观感,别说说服李迪,赵东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所幸齐东岳听取了他的意见,抵押再贷款所需资金并不大,自己买理财的那个小金库就能解决,就无需上杆子再给李迪添麻烦了。 “按现在厂区的地皮,生产线已经基本饱和了,我有个初步的构想,等销售规模进一步增长,不妨搞一次A轮,开发区西南角还有一块地皮,可以考虑拿下。” “拿新地皮的目的,只是为了继续扩充生产线?”赵东阳问。 “不然呢?产值和利润率都不错,为什么不上规模。” “我是这么考虑的,采购部门测算过,在现有产值规模的基础上,再增加百分之三十,可能会导致原料供应吃紧,虽然理论上的原料会越来越充足,但短期价格会受竞争的影响而大幅波动。 “景阳市一共有三家同行,有两家规模跟我们差不多,起步早,但设备和技术不如我们,产值也低,不能忽视的是,他们在上游对原料有一定议价权,如果我们快速扩产,会逼着他们联合起来,或者采取其他不可预料的方式来扰乱上游市场。 “所以,在中短期内不适合再建新的生产线,至少在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控上游定价权之前,不适合。” “嗯,也有道理。”李迪点点头,他不掌握具体的运营和市场竞争情况,如果按赵东阳所述,的确不能太激进。 但是那块地让李迪很感兴趣,一个电器组装厂搬迁了,二百亩地很规整,现在能以很低的价格拿下,如果拖到走招拍程序,价格一定会被抬上来。 “我这里有一个新项目,还不成熟,如果李总有兴趣,可以讨论一下,说不定会用到那块地。” 读心术轻易窥视到李迪所在意的东西,赵东阳也真有项目需要跟李迪进一步合作。 “说说看。” “工厂研发团队里有个在电化学方面搞了二十多年的老同志,好几次跟候新东提起过做储能电池的构想,后来候新东就把他推荐给我,这人叫周发树,我跟他聊过几次后,也在网上学习了一些资料,觉得很有前景。 “可是我当时有顾虑,李总还记得两年前,那个钒液流电池的项目么?” “当然。”李迪面色沉重的点头,那个项目在没人看好的情况下,他的好友朱喜和一口气投了八亿,最后被初创团队摆了一道,人家卷钱跑路了,血本无归,想不开跳楼了。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层,我才暂时没有进一步动作,后来自己又进去了,就这么搁置了。” “具体是什么方向的储能技术?”李迪问。 “也是液流电池,周发树有技术方案。” “能不能尽快把方案拿给我?我找相应的专业人士评估一下,同步的,你也抓紧组织起草项目说分析明书,动作要快。” “没问题。” “你蹲进去后,一整年,牧歌会就活动了三次,没弄到一个可投的项目,大家慌的很,希望这个项目能够带来惊喜。” 李迪一向沉稳,喜怒都不会写在脸上,但现在情绪是明显有些波动的。 “我尽力。” “你之前说过的,还有一个很厉害的电化学技术人员,叫什么来着?”李迪问。 “叫郭春林,是原来我收购的这个厂的老板,现在还蹲在大牢里,还有几个月就出来了,研发总监的位置准备留给他。” “搞什么事情蹲进去的?” “合同诈骗。” 李迪哑然失笑,这种事情太多了,一些技术男、理工男出来创业,着急拓展业务,很容易在这方面栽跟头。 “回头我来问问。” 与李迪的交谈还算愉快,赵东阳回到工厂后就找周发树深入聊了很久,次日便召集张娜、候新东和王晓悦开会,新电池项目立项会。 赵东阳的动作很迅速,但一开头就遇到了问题,如何选择技术路线和市场方向。 现在液流电池有很多种,普遍流行的是锂粒子液流电池,锌溴液流电池和铅液流电池,另外还有锌镍液流和全钒液流电池。 技术较成熟的是锂离子液流和铅液流电池,在商业运用中单位千瓦时的成本较低,缺点是竞争对手多,省内外有很多厂家在做。 周发树的建议搞全钒液流电池,需要技术攻关和突破,国内也有做的,但还很难大规模商业应用,因为电池容量密度低,单位千瓦时的成本太高。 但比之其他液流电池,全钒液流电池的优点十分突出,安全性很高,没有爆燃和火灾风险,输出功率和存储容量可控,电池自放电可控,启动速度快,电池倍率性好,电池寿命长等等。 可以说,未来全钒液流电池逐步取代其他类型的液流电池是大概率事件,周发树认为,要么不搞,要搞就搞最前沿的。 “人家至少已经搞了好几年了,我们一上来就啃硬骨头?如果啃几年都啃不下来,我无法说服投资人。” “还没干就问题多多可不行,不是我老周吹,我在以前单位就搞过全钒液流课题的验证,全套的技术方案虽然不成熟,但方向没问题,就是缺乏资金,后来单位倒闭了,不得不停止。” “你有多大把握?或者说能在多久的时间拿下来?” “这个不敢保证,需要集中力量攻关。” “集中力量?” “是的,如果董事长能够给一次机会,我可以拉几个人过来,他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 赵东阳沉默了,读心术告诉他,虽然周发树没有撒谎,但其对项目成功的把握度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做两个技术方案,一个锂离子液流,一个全钒液流,一周时间够不够?” “我尽力。” “好,一周后我给你答复。” 第五十九章 内部管理,压力测试 繁忙的一周,不仅周发树拿出了两套技术方案,秦东民也对国内储能电池的市场做了详细分析,就差张娜和王晓悦的财务测算模型。 赵东阳立刻把方案亲手交给了李迪,这种资料已经上升到商业秘密,邮件电传都不保险。 就在大家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永强给赵东阳发了个短信,希望就东华商贸股权收购的事情再开个小会。 不知道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赵东阳很烦躁,但冷静片刻后还是回复了一句话,“可以,地点定在采石街。” 这次赵东阳谁也没带,自己开着车去了,没必要兴师动众,自己人之间的一点破事,说出去都嫌丢人。 本以为李巧珍会再次回避,未料到她居然出现了。 按约定的时间,相关人全都到齐,永强、李巧珍、姬军、吴志刚、袁浩,赵东阳扫了大家一眼,大刺刺的坐在了会议桌的最中间。 “说吧,又什么事情?” “是这样,按上次会议备忘,股权的收购价没变化,就是归还拆借姬军的现金,一时半会儿真还不上,但是我们也尽了一切努力,东拼西凑,先支付一百万,我知道这样不好,所以跟姬军协商了一下,他同意剩余的一百万在一年后归还,所以……” “你同意?”赵东阳斜眼瞪着姬军,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 “呃……考虑到永强两口子的实际情况,我是认可的。” “什么两口子?我没喝过喜酒,不知道。”赵东阳把心里的火气像反复和面一样的勉强压了下去。 这句话就像是翻脸之前啐口水,不仅让永强满面通红,李巧珍也异常生气的冷哼了一声,姬军后悔的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嘴里犯贱,说什么不好,偏说两口子。 赵东阳装没听见,从进门起都没正眼看过李巧珍,而是随地便吐了一口痰,冷声道,“白纸黑字?” “协议拟好了。”永强很羞愧的把写好的协议推给赵东阳。 白纸黑字,约定一年归还所欠姬军现金一百万,有日期、永强和姬军的签字。 赵东阳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把这页A4纸又推还给永强,继续冷声问道,“到底谁借款?” “我呀。”永强很奇怪的回答。 “你凭什么?”赵东阳喝问,把一圈人都给问懵了,李巧珍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像抹了一层霜般冰冷。 “不是呀……东阳,你这就……” “我问你,你借钱干啥?”赵东阳瞪着眼睛追问。 “咦,上次不都说了么,公司运营困难,从姬军那里拆借的流动资金,现在还不上,所以希望剩下的一百万延期支付。” “你又不是法人,你借哪门子钱?”赵东阳被气个半死,永强被这个女人拿捏的话都听不懂了。 “董事长,这就没意思了。钱是永强做法人的时候借的,上周刚变更法人,总不能把旧账往新法人头上算吧?” 李巧珍终于憋不住了,赵东阳今天咄咄逼人,在座的这些人又都是他的嫡系,嘴巴更是笨的要死,一瞪眼,几句话就能把所有人震住,她只能亲自上阵。 “咦?刚才谁说的两口子来着?放屁呢?” 赵东阳环顾四下,偏偏就不拿正眼瞧李巧珍,姬军只能低着脑袋装鸵鸟。 “你刚才不是说人家放屁吗?”李巧珍反唇相讥。 “哦,原来不是放屁,既然是两口子,还分什么新账旧账?” “董事长又说笑了,经营公司跟两口子过日子可不是一回事儿,公司作为注册实体……” “打住,别跟我扯,在我这里就是一回事儿,如果你认为不妥当,这个会就不用开了,你今天可以是法人,作为大股东,我也可以让你明天滚蛋!” 赵东阳怒了,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永强找到这种货色简直是瞎了眼睛,如果不狠狠敲打这个娘们,日后有他受的。 “你……”李巧珍伸手指着赵东阳,气的说不出话来,身子一软,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东阳,能不能不要这样。”永强急的手足无措,姬军也赶紧发声劝赵东阳不要上火,不要跟一个女子较真。 吴志刚和袁浩屏住呼吸,一个字都不敢啰嗦。 “这样这样,我可以再让一步……” “你让个屁,老子一分一毫都不让,这份借款协议,李巧珍如果不签字,什么狗屁股权转让,不用继续了。” 赵东阳说完,起身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 永强刚要去劝慰李巧珍,一看见赵东阳离开,又不得不转身追了出去。 “东阳,东阳……” 赵东阳一摆手,“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做兄弟的最后给你个忠告,凡是原则,分毫不让,你是个男人,不是娘们。” 大奔一声呼啸,沿着采石街扬长而去。 “没必要意气用事,把问题搞成僵局,她可以不鸟你,公章、证照都在她手里,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作为大股东,就算你要搞走她,还得走很多程序,不少公司的股权与控制权之争,最后都发展成抢夺公章的戏码,很累人的。” 张娜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除了劝解,也必须把利害关系说清楚。 “真惹急了,老子让她一天都开不下去。”赵东阳还在气头上,他倒不是吹牛,几个电话,上游供货商和渠道商就会停摆,很多价格和优惠政策都是看赵东阳和齐东岳的面子。 “我不相信你能下得了这个手,算了吧,事已至此,你也冷静冷静,先这样僵着吧,李巧珍但凡有点脑子也会权衡利害。” 赵东阳摆摆手,知道张娜的提醒出于好意,等她离开了办公室,赵东阳还是拿起手机给罗江酒厂销售总监肖军打了电话,“麻烦兄弟,东华商贸的供货卡一卡,不结清全款不发货。” “什么意思?赵老弟?”肖军有点懵圈。 “压力测试,公司内部管理,暂时的,拜托了。” 卧槽,肖军从没见过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老板,但赵东阳是老熟人,不会瞎来,又是董总的朋友,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不给李巧珍一点教训,她真会蹬鼻子上脸,就算东华商贸亏干净了,赵东阳也亏的起。 顺手,赵东阳又拨通了一圈二级商的电话,大意是请诸位兄弟帮个忙,凡是有人打着东华商贸旗号要求调货的,一律不予理睬。 诸位兄弟也是个个一脸懵逼。 最后是姬军,赵东阳只有一句话,“不许调货,老子要是发现有一瓶窜货,你就不要干了。” 事情要么不做,做就做绝。 刚放下电话,李迪就打进来了,“老弟,把那个周发树和候新东带着,下午两点到我这里开个小会,有几个专业上的朋友想跟两人聊一聊。” 看来是有点眉目。 周发树很紧张,候新东却是信心爆棚,意气奋发。 聊了一下午,李迪和赵东阳在外面喝茶,小会议室里讨论的非常激烈,直到六点多钟才结束。 结果非常好,李迪拍板决定,采用全钒液流电池方案。 第六十章 募资成功,压力山大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的忙了。 三天后,李迪、樊铁城联名提议牧歌会小范围聚会,之所以是小范围,仅仅是指包括穆奇人在内的十一个初创会员。 赵东阳不知道,在他蹲大牢的一年多时间里,牧歌会又增加了七名会员,现在会员总共有二十人,声势渐壮,但没项目可吃。 好不容易来了个有希望的项目,李迪当然优先考虑初创会员。 一本厚厚的项目分析说明书,比两年前的那本还厚、还要专业,大家传看了很久。 赵东阳做了简明扼要的介绍,重点在市场前景和投资回报方面,技术方案这一块,他也不太懂,完全按照周发树草拟的稿子念,力求用最直白的话说明全钒液流电池的先进性。 第一轮讨论并不热烈,多数人都知道三年前朱喜和投资的也是同样的项目,最后以悲惨收场。 前车之鉴的影响并不会动摇李迪的决定,他计划两周后再搞一次扩大性聚会,邀请全部会员参与。 “跟这帮家伙有时候说不清,我们不能耽误时间,作为发起方,你我先干起来,还是以你为主,五十一对四十九,你的注资可以慢慢来,我一步到位,六亿的投资款,我先打三个亿,多的钱先挂账上。 “你让你的人抓紧时间办理注册手续,先把地拿下来,开发区那边我打过招呼了。” 一旦做了决定,李迪的动作便如同狂风暴雨,连赵东阳都感到吃不消,一回到工厂就安排王晓悦和张娜干活。 办理新公司注册,确定框架是关键,投资总额六个亿,投资双方是赵记实业占百分之五十一,红叶资本占百分之四十九。 还要预留研发人员持股和员工持股的空间,当然,这是后话。 研发那头,周发树也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口气忽悠来了三个人,都是储能电池行业的资深研发人员。 按赵东阳的指示,顾秀秀都给这些人加速办理了入职,每个人的月薪都在两万五左右,与车间主管的待遇相同,还有全年的考核进度奖。 短短半个月,莫说张娜和王晓悦,赵东阳自己都跑断了腿,去看地皮,拜会开发区领导,寻找有资质的企业为工厂整体布局设计并施工,还要拜访高校及相关科研院所,协助公司建设一流水准的电化学实验室。 这些,李迪统统都有人脉,也办的非常顺利,但赵东阳必须亲自一家一家的跑,候新东一直陪在身边。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娜又要请假了,一请又是一个多月。 理由还是急事,态度依然强硬。 赵东阳也没办法,不但捏着鼻子批假,还要好声叮嘱,能早点回来就尽量早点回来。 这段时间,永强发了几条短信,希望和赵东阳单独谈一谈,但他一个都没回,不是赵东阳心硬,而是要帮着永强顶住,顶住那个贪婪女人的压力。 最终,一份扫描文件发到了赵东阳的手机上,还是那张有争议的借款合同,李巧珍服软,在借款人一栏签了字。 “早知今日,你嚣张个什么劲儿?” 赵东阳冷哼,又拨打电话给酒厂营销总监肖军,压力测试结束,可以正常按协议发货。 随后,一众二级商兄弟们也收到了赵东阳电话,游戏结束。 一周后,吴志刚和袁浩大老远的跑到工厂找赵东阳,一见面就诉苦,李巧珍现在拿他俩当牛马使唤,动不动就发脾气,他们不想干了。 “愿不愿意到工厂?这里可干的活儿特别多?” 赵东阳早就想到了有这一出,但不会主动提出来,原本想着永强身边应该有两个得力的人帮衬好一点,可随着事情的发展,他也心灰意冷了,二人如何决定去留,全凭自愿。 “当然愿意,有啥活儿,哥你随便指派。” “这样,你们哥俩先在车间里转悠两天,看什么工种合适再跟我说,现成的也有,开货车,运输电池废料、危化品,一个月八千块,外加每季度三千块的健康补贴。” “这活儿好……” “但我建议,老开车不是条好路子,要趁年轻想办法提高,哪怕想学个电工、机械维修等等,随便什么技能,都实实在在的,脱产学习,公司出钱。” “哥,你放心,我们哥俩绝没啥怨言,危化品车能开……” 赵东阳直摆手,强调道,“先去流水线看过再说。” 随后又把顾秀秀叫到办公室叮嘱,“你跟永强对接一下,给吴志刚和袁浩办离职,然后在赵记实业办入职,老子懒得跟那个女人啰嗦。” “要是那个女人刁难,故意卡着不放呢?” “她敢!你放心,在股权变更完成之前她没那个胆子。” 尽管顾秀秀不情愿,但这个活儿该干还得干。 没想到,吴志刚和袁浩刚一入职,又有两个人跑过来,他们没有面子直接找到赵东阳,委托吴志刚传话,也想辞职到工厂来。 赵东阳也不吝啬,喊顾秀秀办入职,凡是东华商贸离职的人,一律特事特办。 至此,在东华商贸行里基本没有了跟着赵东阳起家的老人了,股权变更后,完全脱离了赵东阳的掌控。 除了偶尔记挂一下永强,赵东阳也没心思再去想东华那边鸡毛蒜皮的狗事,自生自灭吧。 两周后,牧歌会在李迪的一栋湖滨别墅里全员聚会,这次项目讨论获得了巨大成功,居然有十二位大佬明确了意向投资,原本募资总额定在十个亿,最后不得不调整到二十个亿。 也不知道李迪在后面做了什么工作,这十二位大佬为了争取更多的份额,居然当场吵了起来,李迪好一通安抚才平息事端。 种子轮就募集到了二十亿,这是极少见的,赵东阳亚历山大,恨不得自己化身研发人员投入到火热的工作中。 等等,很久没看系统了,赵东阳记得被抓进大牢那天,系统曾给出过第三次警告,三次警告合计为一次大警告,一口气扣掉了他两千万积分,累计积分掉到五千一百万。 除此之外,几个辅助技能也掉级了,除了读心术,其余的全都掉到了初级。 此后的赵东阳虽然蹲大牢,积分也在不断上涨,尽管长的不多,但天天有变化,自然是东华两家企业,外加赵记实业每天都有营收产生,看多了也就麻木了,渐渐懒得搭理了。 今天查了一下,累计积分让赵东阳意外惊喜,居然到了七千九百万分了,只差不到一百万分就会突破八千万,按系统规则,身份由小企业主跃升为企业家,会有奖励、技能加持和职业升华。 区区一百万,按照赵记实业不断释放的产值规模,也就几天的事情,赵东阳拭目以待。 第六十一章 穆奇人的见解,令齐东岳沮丧 三天后,突然请假离开的张娜又突然回到了公司,就如同上次一样,提前回归,出于隐私的禁忌,赵东阳当然不好问什么原因。 此时的赵东阳正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关注着系统积分的变化。 每周五下班前的半个小时,王晓悦都要以邮件的形式发给赵东阳销售简报。 非常简单的流水账,每周扎帐一次,就三个数字,年度累计销售额,本月销售和本周销售额,区分赵记实业和东华快消两个实体。 东华商贸行已经不在统计之列。 叮! 系统提示音响起,一条红色的条幅跳了出来,上面用金黄色字体说明并确认,系统积分累计突破了八千万,达到八千万零三万六千分。 关掉虚头八脑、像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样的闪动福娃,进入了奖励说明界面。 系统奖励给赵东阳一个福袋和五百万积分,几个辅助技能也再度回到了中级。 有一个特别提示,读心术还差三千万分就可以率先突破到高级。 除此之外,突破八千万积分的重要关口后,赵东阳的宿主身份正式变更为企业家,可以有一次行业重构和技能加持的机会。 点击重构,赵东阳脑子里出现的还是那个花花绿绿的大转盘和奶头乐式抽奖选择界面,一陈不变的一张花哨大圆盘。 圆盘的每一个格子里例举一个行业,从电力、煤炭、冶金、石化到机械、化工、轻纺等等,足有三十个大类。 赵东阳果断选择了新能源,在子类里又选择了储能,立刻跳出了技能加持列表,第一列的子菜单显示的是储能类型,机械、电磁、电化学等等。 选择电化学储能,最终跳出了底层菜单,从其中点击选择了全钒液流电池。 随即跳出几行提示:在选择该项目前需补充基础的化学物理知识和所有电化学知识,过程中,身体会稍有不适,如宿主同意,请点击确认,系统将一站式完成知识流的嵌入。 特别说明:此过程不可逆。 赵东阳不假思索,点击确认。 然后轰的一声,脑袋瓜像是被重击了一下,赵东阳顿时昏倒在地。 丢人的是,趴在地上的赵东阳最终被敲门进来汇报工作的王晓悦首先发现,然后她慌慌张张的喊了张娜和另外两个助理,几个人合力把他扶了起来。 那一头,王晓悦还在拨打120,斜靠在沙发上的赵东阳已经醒来,随口就骂了一句,卧槽! 几个女生被骂的一头雾水,赵东阳等看清楚状况以后也是苦笑不已,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连忙道,“刚才头晕,可能是没吃早饭,低血糖。” “拜托,现在快下午下班了。”张娜无语,中午还和赵东阳一起在员工食堂就餐,他说没吃早饭? “哦……反正低血糖,我没事儿了,大家该干啥干啥。” “已经喊了120,到医院检查一下安心些。” “不用不用,绝没问题,赶紧给120电话,让他们回去。” 无论怎么劝,赵东阳也不去医院,大家只能作罢。 王晓悦不放心,和另一个助理一起加了半个小时的班,又探头探脑的看了看赵东阳的办公室,才离开工厂。 第二天一早,赵东阳便找周发树要来了全钒液流电池的技术方案详细说明书,如饥似渴的看了一整天,除了吃顿中午饭,几乎没有离开过办公室。 快下班时,张娜敲门进来,看见赵东阳的办公桌上堆满了书籍和资料,甚至还有铅笔画的各种草图,不免十分意外。 “你在做学问?”张娜随便扫了一眼就更为吃惊了,画的全是电解质反应图,空白的地方写满了化学方程式。 有的纸张上画的是电路图,张娜的本科专业就是物理学,看到这些电路图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项目种子轮融资超预期,压力山大,反正我平常没什么事儿,向周工学习一点东西,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张娜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赵东阳,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子。 董事长亲自参与研发,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许多创业的理工男或留学回国的学者,本身就是行业翘楚,不少高精尖企业,董事长、研发负责人往往都是一肩挑的。 可赵东阳只是个技校生,平常言谈非但没什么高深学者的气质,更谈不上什么儒雅,反而隐隐带着点社会人的粗豪和痞气。 开心的时候会说荤段子,发怒的时候会骂大街,可张娜万万没想到他深藏不露,居然在搞电化学最前沿的课题之一,全钒液流电池? “你……” “什么事儿?” “噢,齐东岳说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打通,就把消息发我这儿来了,说是看中了一个项目,要跟你谈谈。” “哎呀,我把手机调静音了,没注意。” 赵东阳拿起手机看了看,“得了,等会我给他回电话。” 说完,赵东阳继续埋头啃资料,似乎碰上了什么难题,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张娜耸耸肩,悄然离开了办公室。 没想到,从第二天起,赵东阳就不来办公室了,直接跑到了一车间单独开辟的一间实验室里,跟周发树那帮人混在了一起,一混就是一周,齐东岳的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 直到齐东岳亲自开着车跑到了工厂,赵东阳才不得不停下了好像突然悟道一般的工作。 一番歉意后,赵东阳拿出的最好的茶叶招待老齐,给老大哥压惊消火,然后掏出手机给穆奇人打了个电话,约了中午的饭局。 赵东阳其实也并没有把齐东岳完全扔在一边,他早在一周前就给穆奇人打过电话,咨询有什么好项目可以做,聊了蛮久。 后来一转身又被项目中遇到的那个难题给深深吸引,虽然久攻不下,但完全迷进去了。 没想到,做科研攻关会有如此不一样的感受,赵东阳既新奇,又惭愧,自己有开挂的系统加持,居然也搞不下来,但所表现出来的专业能力足以惊掉周发树那帮人的下巴。 没想到董事长才是高人,人不可貌相。 “我最近看好一个项目,凭经验觉得可以尝试,做品牌连锁的餐饮店,经济下行,吃饭是刚需,只要是物美价廉,肯定是有的赚的。” 齐东岳也不介意赵东阳前几日的怠慢,敢一口气借给他一千九百万,那是过命的交情,岂是这点小事就能干扰的了的。 “自创品牌?还是搞加盟?”赵东阳问。 “当然是自创,加盟店,那都是忽悠人的。” “自创的话,手里要有点绝活,比如贴心可靠的大厨,有质量的菜品配方,标准的服务和出餐流程,这些都不容易搞啊。” “那倒不是难事,我有个朋友以前就是开大饭店的,现在人跑到澳洲陪娃娃读书去了,店也不做了,但以前的几个厨子是可以介绍给我的。” “嗯,你先不急着决定,见了穆奇人,咱们一起深聊一下。” 赵东阳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出发了,便和齐东岳一起动身去奇川阁。 老地方,齐东岳感到格外亲切,也不免感慨,记不得三年前还是四年前,他有意提携赵东阳,第一次带他到奇川阁吃饭,让他进入了大批发的圈子,转眼就物是人非。 穆奇人,齐东岳也认识,只是交情不深,他没想到赵东阳与之交往甚厚。 既然都是熟人,大家聊起来也就放得开了。 安静听完齐东岳的想法,穆奇人没有发表赞同和否定的意见,而是另外拎出来两个行业供齐东岳参考。 “其实,无论医美还是养老院,都属于大健康产业,都是有长远增长预期的,缺点就是投资大,风险高一点,但现在什么都不好做,能像赵老弟屡屡踩到风口、踩准节拍的人简直凤毛麟角。” “我对医药行业的认知一片空白,穆兄还是说说,餐饮究竟可不可行?” “也不是不可以做,但很难出头。这行虽然是刚需,但基本上没什么门槛,人人都能做,路边支个小吃摊也叫餐饮。 “品牌连锁的风头已经过去了,只剩下那么两三个头部的顶流在撑着,反而是街边店、苍蝇馆子的生意更好,想做大是很难的,但绝对活的滋润。” 齐东岳听明白了,有点沮丧。 第六十二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赵东阳不是很感冒所谓医美行业,与赚钱无关,纯粹是鄙视,用所谓高科技手段改造客户身体,实际上是一种智商税。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最好不改。 赵东阳承认,在某些方面自己的思想是偏保守和传统的,可是很多骗子打着医美的旗号卖所谓产品,且不说产品有没有作用,但会员制模式搞得像传销一样,也是他严重鄙视这一行的重要原因。 但这个行业正在迅猛发展,捞金的机会要比其他行业多。 而养老院产业被赵东阳推崇,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是进入门槛太高了,仅仅一个准入资格就把大多数人挡在外面,而且初始资金的投入足可以吓跑一般所谓的有钱人。 穆奇人暗示赵东阳,戊新县有一家濒临倒闭的养老院,规模不大,可以考察调研,李迪有硬关系,该县是景阳市三个市辖县中最贫穷的一个。 但见齐东岳的反应很平淡,穆奇人就没有继续往深入去说。 三个行业,最终还是要靠齐东岳自己选择,三人继续聊了聊便各自散去。 穆奇人搭赵东阳的顺风车去城东,俩人在车上再次聊到养老院,齐东岳无心,但赵东阳有意,约穆奇人有空一起去看看,老穆爽快的答应。 一回到工厂,赵东阳便跑到一车间的实验室客串研发人员,没有专业的电化学实验室,很多条件都要临时创造,进展缓慢。 新厂的规划已经完成,施工队进场开始拆迁改造,原有的厂房要拆掉两个,改造一个,仅这一阶段的工期就要三个月,之后会优先建设实验楼和高标准的实验室,至少又是一年过去了。 时间不等人,赵东阳计划必须在这一年内完成第一代产品的设计和可靠性测试,最大的难题就是解决电量密度,使之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内,这是液流储能电池可以商业运用的最起码条件。 另一个难题就是解决原料供应,钒矿是最重要的原料,往往与铁矿伴生,一些大钢厂的副产品就生产钒,但景阳市周边没有这样的钢厂,李迪打包票由他来解决。 两个月后,李迪就与邻省的璞华钢铁厂达成了合作意向,由红叶资本和赵记实业联合出资六个亿,收购钢厂百分之十九的股份,成为该钢厂的第二和第五大股东。 璞华钢铁厂持有该省一家大型铁矿百分之六十的股权,钒矿的产量相当稳定。 由此,原料的问题提前解决,赵东阳看的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以前看到的李迪,其实力只是冰山一角。 而在此之前,郭春林提前出来了,好像提前了一个半月,说是立功减刑了。 但这对赵东阳来说不是重点,与之深入交流后,又拉着郭春林与周发树、候新东等人开了一次聚餐会。 经过全面观察,赵东阳总算是放心的把研发总监的位置交给了郭春林。 而候新东被正式任命为现有工厂的厂长。 至此,赵记实业所有关键部门的负责人都已敲定,可谓兵强马壮。 又要过年了,赵东阳在回家之前,约了穆奇人一起去戊新县考察那家濒临倒闭的养老院。 这是一家隶属县民政局的养老院,前身是福利院,后由政府出资改造而来,占地五十亩,有两栋破旧的小楼,和一栋二层的康复治疗中心,其余的地方空置。 据说空地有规划,要建一栋全新的现代化康养楼,可是十几年了也没有破土动工,没钱。 七八年前,县政府就计划引入社会力量合办养老院,以解决资金不足的根本问题,但是引来的第一家民企是个骗子,利用慈善宣传搞非法集资,负责人卷款跑路后被逮了,留下一堆烂事儿。 一朝被蛇咬,以后引入民间资本的构想,也只有呼声,没雨点了。 养老院的现状很糟糕,设施破旧,卫生条件堪忧,物资和基本的医疗条件也不能完全保障。 这里还住着二十多位老人,都是家里条件不好,能凑合就凑合的,高峰的时候,这里曾住过一百多位老人。 穆奇人找了个熟人带着,赵东阳能看得仔细一些,随口一聊,更是吓了一跳,尽管县财政每年有拨款和补贴,但毕竟很有限,月月入不敷出,十几年下来,累计亏损和欠款已经破千万了。 照这样下去是很难维持的,年后恐怕就要关门。 “你对这里倒是挺熟?”赵东阳问。 “实不相瞒,我以前也参与过竞标,后来没成功,有遗憾。” “哦。”赵东阳点点头,忽然转脸又问,“你没跟李迪提过,其实是一个很好的项目。” “提过,李迪总体不感兴趣,投入太大,看不到回报期。” 赵东阳呵呵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这件事赵东阳已经上心了,如何说服李迪是需要好好盘算一番的,至少在液流电池项目没有取得明显突破之前,也很难找到由头开口,但养老院等不了那么久。 “年后回来,我和你合计一下,是不是可以拆借一些资金让养老院维持一段时间?” “呵呵,这可不是跟企业或者竞争对手谈判,跟政府可不能用这种方式,而且决策层的意志不是你我这样的商人能左右的。” “了解,让我想想办法。” 工厂放假前,周发树按照赵东阳的思路一举解决了电解液冗余自处理的问题,算是一个小突破,为整个研发团队带来了信心。 这次回家过年,是赵东阳最开心的一次。 爷爷第一次没有给他冷脸,而且从读心术窥视,爷爷想念赵东阳很久了,一个月前就在盼望着他回来。 赵东阳依然开了一辆半旧不新的面包车,从姬军那里借来的,塞了整整一车年货。 而且到家的当天下午,姑姑一家人也从罗塘镇赶过来过年,今年正月初三是爷爷八十大寿。 隔壁刘家大院空了,铁锁上门,好像又去县城过年了。 没了这个恶邻,正好耳根清净。 开开心心的待了五天,赵东阳每天都跟费叔和姑父拼酒,零零碎碎的套了一些当年的事情,虽然无法组织起来一个完整闭环的逻辑,但赵东阳确信,母亲的身故绝非意外。 再往深里套话,就引起了爷爷的警觉,在大年初四,他又黑着脸把赵东阳赶回了景阳。 第六十三章 认知障碍的自我修补 ,暴发户? 年初七,赵东阳给李迪拜年的时候,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养老院的事情,不是指望李迪能立刻帮忙,而是看看他的反应。 正如穆奇人所料,李迪毫无反应。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李迪对整个医疗大健康产业都持有谨慎乃至抵触的心理,不知道因为什么,但应该很难扭转。 作为一个有雄厚背景的资深投资人,不应该对任何行业抱有偏颇的观念,但投资人也是人,有自己的好恶也无可厚非。 李迪这里,赵东阳不再指望。 从初八上班开始,赵东阳每天都是白天在研发攻关,下班后拎着礼物去拜年,总有人情世故是躲不开的,圈子里的朋友、领导一个都不能忽视,否则所有酒都白喝了。 大年初九的时候,永强打电话拜年,因为赵东阳很久没回过城中村的大杂院了,永强也早已搬了出去。 住在城中村,似乎是两人近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大过年的情绪不高嘛。”赵东阳半开玩笑。 “还好,这两天忙的有些晚,没睡好。” “公司的事情很多吗?用不着这么拼命吧?” “主要是缺人手,吴志刚他们离开后,熟悉业务的司机很难招,只能一个人顶两个用。” “悠着点吧,钱是挣不完的,命就一条。” “哎,是的,是的。” 永强干巴巴的应承,心里有苦说不出,不是招不到人,而是李巧珍不愿意给合适的待遇,一名熟练的送货司机,只愿意给四千块,还要扣社保,不可能有人愿意干的,吴志刚他们离开时的工资和各种福利都超过八千块了,差了整整一倍。 所以,平时需要五六个人干的活儿,现在只有两个人干,逼的永强每天忙的一刻不得闲,真想把家里的小妹妹叫过来帮忙。 但想到妹妹中途辍学,被埋没前途,这种事情不是一个做长兄能做出来的,最后永强还是忍住了。 永强对赵东阳始终怀有深深的歉意,但没本事改变这一切,也不善表达,又干聊了两句后,索性挂了电话。 赵东阳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最后也只能一声叹息。 一个天气不错的周末,赵东阳请养老院的院长吃饭,之前,他委托穆奇人约了好久,终于能有个见面的机会。 这次赵东阳死磨硬拽的把张娜也给带上了,付出的代价是向流浪动物保护协会的收容站捐赠十万元经费和十吨各类物资。 因为院长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太太,带着张娜在身边好说话。 在餐桌上讨论问题,还是很有成效的,赵东阳明确表达了合作意向,甚至提出了在合作协议签署之前,赵记实业可一次性向养老院无条件捐赠五百万现金,以帮助养老院度过暂时的困境。 老太太姓杨,为人直爽,首先对赵东阳表达了感谢,随后就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请问赵董事长,资本是逐利的,而养老事业更多的体现在公益和责任,您对这两者间的矛盾怎么看?” “我承认矛盾存在,而且可能长期存在。但是不能把目光总集中在矛盾上,两者也可以共生和协调,优良的设施,美好的居住条件,贴心的服务,完善的医疗保健是每一位客户的追求,他们满意,或者子女、监护人满意,才会乐意支付相应的费用。” “做这行,我不谋求赚多少钱,首先考虑的是养老院能够平稳的运转下去,如果矛盾真的到了不可调和的状况,我会选择责任。” 赵东阳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也是他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杨老太太似乎并不为所动,微笑且不失礼貌的表达赞许后,就没了下文了。 “杨院可能对赵氏实业有点陌生,对资金的持续力持谨慎态度是可以理解的。” 穆奇人立刻接下了话题,“赵氏在东坪开发区建有两座新能源厂,投资总额超过了三十亿,这不是关键,赵氏背后两个重要股东红叶资本和启明基金,相信杨院听说过吧?尤其启明基金的655鸿飞和689鸿运两个产品投资了景阳大部分的大健康产业,西山康养中心,松岭康复疗养院等等,信誉和资金实力都没有任何问题。” 一口气抬出了红叶资本和启明基金,终于让非常保守的杨院长动容,但似乎还不够分量。 赵东阳有点着急,读心术告诉他,杨老太太并不是因为担心他的财力问题,而是做养老院的初心,也担心被资本裹挟后的养老院背离公益的初衷,还有重要的一点,有了前车之鉴,行政审批上也不会那么容易。 看着赵东阳着急,张娜发话了,“当下的首要目的,是让养老院活下去,而不是其他,考虑的太多没有意义,如果因为资金问题让养老院关门,一切都无从谈起。 “况且,我们董事长的为人也请您放心,做实业的家伙往往都有一种情怀,一种想为他人和社会做点什么的冲动,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社会责任感,也可以理解为成功人士站在一个新高度后,短暂认知障碍的自我弥补,当然也可以是沽名钓誉,等等,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但基于事实的理解才是正确的。 “我更愿意认为我们董事长属于前者,刚刚,他还为红十字会和流浪动物救助基金会捐过款,作为他的员工,我很感动,这样的捐赠不图谋任何东西。另外,章局长和县府黄主任那里也请您不要有什么顾虑,相信他们对这种善举也会乐见其成。” 张娜的话音落下,杨院长的眼神变得精彩,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最有分量的,她再如何保守,都是圈圈里混的,也知道乐见其成的含义。 穆奇人和赵东阳更是惊讶的相互对望,张娜如何认识县府里的两位重要主官的? “好,我就勉为其难,我会把养老院目前面临的问题、困境和合作建议形成详细报告提交给主管部门,其中有些资料会发给赵董事长,请您在充分了解的基础上,对合作方式、愿景或者是目标形成一些文字上的东西反馈给我。” “没问题。” 赵东阳终于长出一口气,初时艰难,没想到后来还算顺利,更没想到张娜的一席话会打动了杨老太太,今天把人带过来,太有预见性了! 第六十四章 深谙收放之道,并不高明 “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县府里都有认识的人?” 回去的路上,赵东阳很奇怪,张娜居然认识很偏的一个小县城的官员,记得入职时候她履历上的籍贯是京城,似乎隔得有点远了。 “什么深藏不露,我同学的叔叔,县委办公室主任黄立伟,以前去她家玩儿的时候见过两次。” “哦。” 赵东阳没再继续追问,张娜的回答听上去很正常,但总感觉有点过于巧合,更奇怪的是,读心术依然对张娜无效。 五月,既繁忙,又事件频发,忙的赵东阳直呼应付不过来。 趁着劳动节,齐东岳的第一家餐饮品牌店新粤私厨在景阳市中心开业,最终,老齐还是选择了餐饮行业,而且是品牌连锁。 景阳市的旗舰店是第一间,月中到月底,还有六家正在筹备的连锁店在省内三个城市同时开业,一口气开出七家,老齐豪掷近千万。 赵东阳作为最重要的佳宾在开业典礼上剪彩,为了吸引人气和流量,齐东岳在现场高歌一曲《男儿当自强》,据说还上了卫视,和很多地方财经自媒体的热播栏目 谁想到,前一晚上的酒劲儿还没过去,一大早赵东阳便接到了戊新县养老院杨院长的电话,说主管部门希望与合作方就实际投资事项进行现场磋商,如果方便的话,当日最好。 按照张娜的看法,一般被列为特事特办的项目,才会采用临时通知、临时约见的方式。 赵东阳二话不说,又死磨硬拽的把张娜拖着一起赶到了戊新县。 关于养老院项目,县里还是非常重视的,接待赵东阳的除了民政局的一位副局长,还有县招商局局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杨院长则全程亲自陪同。 磋商的过程也很务实,一行人先是现场考察了养老院,在边走边聊的过程中,民政的那位领导透露出要在近期对整个养老院的基础设施进行改造。 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消息,至少说明了三层意思,一是,县里对养老院非常看重,就算合作,也不会完全放手;其二,基础设施改造牵扯面广,投入大,谁来实施?谁来投钱?有一定的想象空间。 其三,无论今后养老院如何运作下去,其发展方向一定由主管部门主导。 之后是面对面的座谈磋商会,三位主官都有想法,也都有原则和不可逾越的红线,基本证实了赵东阳对那条消息的猜测。 谈了一下午,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框架,以养老院设施改造为契机展开合作,原则上引入的资本占比不能超过百分之五十。 但操作起来非常复杂,设施改造工程需要面向社会公开招标,中标者需自行垫资完成工程项目。 项目完工后,中标方可以自愿选择以项目投入作价入股,或者选择结算项目工程款,但回款账期至少三年。 条件很苛刻,难言公平,赵东阳无法接受,谈了很久都不能让对方让步分毫,只好再约时间商谈。 既然动了心思,赵东阳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只能用缓兵之计另找突破口。 但令他郁闷的是,既然重视,又偏偏给合作方设定苛刻的条件,且不谈是否有合作的诚意,这么拉锯的谈下去,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养老院倒掉? 整个磋商的过程,张娜很少发言,她不仅在观察县府的三位领导的态度,也在观察赵东阳的反应,但直到离开也没有阻止赵东阳。 东边不亮,西方亮。 两天后,从市科技局传来好消息,赵记实业储能有限公司报送的液流电池储能实现方案中高效能离子交换膜专利获奖,并获得项目扶持资金立项。 这项技术的突破解决了储能电池的三大技术难题之一,科技含量极高,据专家评定,该项技术超过了国内外同行,一不留神跑到了这个赛道的最前列。 连李迪都非常高兴,特意打电话给赵东阳,向整个研发团队道贺。 赵东阳小有得意,离子交换膜只是小试牛刀,现在他和周发树、郭春林等人正在全力攻关另一个技术难题,就是电池片密封技术。 这项技术关系到电池寿命,电解液的成本,如果成功,第一代产品的雏形就出来了,而且是高标准、高起点的,至少领先国内同行两到三年时间。 可是还没得意几下,黄旭突然打来电话,告诉赵东阳,牛士林的东祠里茶社又开业了,被封了近两年之久,再度容光焕发。 黄旭说,现在茶社的老板叫钱得彪,是牛士林身边的一个资深打手,跟着牛士林混了有十多年了,为人心黑的很,要堤防。 牛士林人还没出来,茶社先开张了,不是个好兆头。 赵东阳算了算,这王八蛋最起码还要在里面再蹲个小半年才能出来,不得不防,但也真没过分在意。 李迪曾在这方面专门跟赵东阳聊过几句,干掉这个王八蛋方法多的是,拿着刀砍人是最愚蠢的方式,以后多用脑子,你一个身价几亿的老板跟街角的垃圾兑命,神经病啊? 赵东阳虽然不以为然,但赞同多用脑子,这大抵就是李迪这种高端人士最普通的处事思路。 于是,赵东阳开始做预防,保证身边人安全的同时,也要逐步挖出牛士林的黑历史,这次不动则已,动则让他万劫不复。 第一件事,就是增加厂区的安保力量,尤其是夜间的安全巡视,换掉现有的保安不现实,人家是管委会指定的保全公司的员工。 只能增聘一家专业安保公司,这家公司是由退伍军人创办的,专业素质高,而且责任心强,收费是贵了点,但赵东阳不在乎。 其次,赵东阳去看望了一次黄旭,提了一个让对方无法拒绝的建议,全家搬到戊新县,所有费用都由赵东阳解决。 除此之外,赵东阳再给十五万现金,让黄旭开一家小卖店或者小超市,生意好赖都可以糊口,省得成天躲家里打游戏,也免除了赵东阳的后顾之忧。 黄旭家就他跟他老娘相依为命过日子,说搬就搬,到哪里都是生活,而且不花一分钱就能住楼房,何乐不为? 再次,根据黄旭的描述,赵东阳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找到了以前被牛士林打残的对头,方猛。 这个人曾经在兆南也是一霸,心狠手辣比牛士林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脑子有点直,斗不过心眼巨多、还毫无底线的牛士林,不但兄弟被打散了,人也被打残了,一条膀子被人卸掉,不可谓不惨痛。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此后方猛龟缩在西堤头一角,跟仅剩的几个兄弟做小吃店,后来又开了麻将档,都是小打小闹,从来不敢再出圈子。 西堤头已经是城乡结合部了,比城中村还偏,牛士林之所以没有对其斩尽杀绝,也是顾及方猛逼急了会拼命的性格。 而且在兆南混,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过分,让有些人心寒了以后抱团,就适得其反了,牛士林也深谙收放之道,没必要。 第六十五章 一种感觉,无法舍弃的破烂 当赵东阳在十分糗逼的西堤头巷道里看到方猛时,就知道自己日后恐怕会常来这里。 第一次在方猛开的小炒排挡吃饭,赵东阳点了一盘爆炒腰花,一碟花生米,两瓶啤酒,慢慢吃喝,慢慢观察。 方猛人如其名,不仅块头大,而且肌肉结实匀称,唯一的缺憾就是左臂没了,从根部断的齐整,像是被截肢的。 大热天,他也不避讳,光着膀子,套了一件超大号的围裙,亲自掌勺。 排挡里只有两个帮杂的,一个干瘦的小伙收拾桌椅碗筷干杂活,一个浓眉大眼的妇人收钱算账、跑堂传菜,打理的也算井井有条。 没有见到方猛几个所谓的兄弟,可能并不在这里帮忙,看着方猛在后厨忙碌的身影,的确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感觉。 还别说,方猛的手艺真不错,爆炒腰花的味道十分地道,入口滑嫩,火候也把握的非常好。 可能赵东阳来的不是饭点,除了他自斟自饮以外,只有一桌客人,三个黑脸汉子,一看就是从外地来干力气活的,一口老表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菜没点几个,啤酒要了一箱。 两瓶啤酒喝了一个小时,赵东阳才结账离去。 走在路上,赵东阳的内心忽然就有一种矛盾的情绪,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五月底似乎也不能让人安生,姬军一早慌慌张张的打电话告诉赵东阳,永强出事儿了。 事发突然,早上上班时,还没有任何征兆,姬军刚在办公室泡了一杯茶,便听到外面非常吵杂,他跑出去一看,才知道是隔壁永强的店出事儿了。 当时透过看热闹的人头,姬军看到永强抡着一柄大铁锤,猛砸自家店面,把店面的玻璃门窗全部砸毁了。 而且永强一边砸,一边在愤怒的大吼,也听不清他在吼什么,当时的场景非常吓人,围观者多,却根本没人敢上去劝阻。 姬军管不了那么多,跑上去死死的抱住了永强的后腰,让他冷静,有什么难事儿,扔了铁锤再说,几名店里的老员工也上来帮忙,终于摁住了永强。 好说歹说,姬军把永强拉到自己的办公室,递上茶水和毛巾,让他冷静休息,天大的事儿,心平气和了都能解决。 原本想稳住永强后,就给赵东阳打电话,可姬军一个转身,就在他想去看看隔壁的李巧珍怎么样了,警察到了。 姬军着实费了些口舌,当他把警察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时,永强又不见了。 打电话不接,姬军正在上火的时候,120救护车赶到。 只看见李巧珍被医护人员从门店里抬了出来,刺目的鲜血让姬军眼皮直跳,一直到救护车呼啸着远去都没回过神儿来。 “他杀了李巧珍?”赵东阳感到事态严重。 “不不,他们店里的小熊说,一早晨上班就看见俩人在店里吵架,吵的非常凶,小熊也不敢啰嗦,把早餐放在办公桌上就赶紧去仓库干活了。 “可没想到,没一会儿工夫就听见啊的一声,他匆忙出来,就看见李巧珍倒在地上,永强面色铁青的冲进仓库,拎了一把铁锤又冲了出来,当时把他吓傻了,他回忆,应该是永强踹了李巧珍一脚,可能流产了。” 赵东阳松了一口气,想想又问道,“医院那边是怎么个情况?有人跟着去吗?” “救护车刚走,我让我助理去了,救护车是红十字医院的,有什么情况,她会及时跟我说。” “好,永强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来找他,你把他的店照应一下,我建议暂时关门算了,找两个搞装修的用木板先把门窗封好。” “好的。” 挂了电话,赵东阳就拨打了永强的手机,可是一连打了三四遍都无法接通,他只好先发一条消息,然后扔了手中的活儿,开车离开厂区。 路上,赵东阳又打了小潘及其他几个关系不错的工友的电话,他们都没有永强的消息,也很久没联系过了。 突然想到了距离采石街不远处的万维花园,那是永强的新家,准备结婚用的,他和李巧珍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赵东阳只去过一次。 然而,结果很令他失望,永强并不在,门窗紧闭,锁的严严实实。 有点挠头,赵东阳开着车子在市区里盲目的兜了几个圈子后,不自觉的拐上了永庆大道,然后一路北上,从浮水岔口下高架,行驶不到五公里就进入城中村的五品街。 赵东阳将车子停在街边,信步往里走,路过破烂巷,他没有丝毫迟疑的走进了大杂院。 “哇塞,大富翁发达了,很久没回来了。” 赵东阳微笑着跟曾经的邻居点点头,一进门他就看见了二楼永强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 听到说话声,永强从窗户里探出脑袋,与赵东阳四目相对。 “真会选地方,看来这间大杂院,你我都忘不了啊。” “不是忘不了,是有些东西要带走。” 此时的永强已经非常平静,有了浓重霉味的床上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仔背包,显然刚刚收拾好。 “另外,还欠了包租婆三个月的房租,写个欠条,以后有钱还上。” 赵东阳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三个月的房租,三百三十块,永强居然拿不出来? “不怕你笑话,做兄弟的鬼迷心窍,一意孤行,落到这步田地也是自找的,欠了很多人情,也欠了很多债,以后有机会……” “先别说这些没屁眼的话,你就不想问问,李巧珍怎么样了?” 原以为提到李巧珍,永强会有些情绪上的敏感反应,可没想到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想了想道,“我不知道,真出事儿了,我抵命,也无所谓。” 赵东阳长吸一口气,掏出手机,里面有姬军刚发过来的两条消息,一条是孩子流掉了,另一条是,李巧珍没啥问题,除了流产,就是受了点惊吓而已。 “看见没?孩子流掉了。”赵东阳的语气变得严肃,对兄弟他不想使用读心术,可永强对自己未出生的小孩都如此漠然,让他有点生气。 “那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是谁的。” 永强此话一出,让赵东阳大吃一惊。 第六十六章 这种事情,是哪种事情? 二人一通长谈,赵东阳终究还是没能留住永强,因为他被随后赶到的警察给带走了。 手机定位精准的很。 虽然只是两口子之间因口角引发的矛盾,但李巧珍在医院里睡了一觉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报警。 故意伤害、家暴,这两项指控估计都没得跑了。 赵东阳委托顾秀秀和姬军去医院看望李巧珍,让二人能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许诺一定的现金回报,希望说服李巧珍撤案,协商解决这件事情。 结果遭到了李巧珍的拒绝。 “蠢货一个,动了我,你就别想安生!” 姬军把临出门前李巧珍的原话说给赵东阳听,事情显然难以扭转。 迫不得已,赵东阳只好亲自跑一趟医院,不出预料的碰了一头一脸的灰。 简直难以置信李巧珍发狠之后的疯狂。 “哈哈,你不是很高傲吗?现在想到来求我了?是给我一千万,还是一个亿呀?想封我的口,告诉你,门都没有!你很讲兄弟义气是吧?那么,就让他尝尝坐牢的滋味吧。” 话听着非常刺耳,赵东阳却没办法过多较真,原本他想着等永强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稍稍用点手段让李巧珍倒足血霉,然后让她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现在看来,赵东阳想的的过于简单,与其说李巧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倒不如说她也是个可怜人,读心术告诉赵东阳,李巧珍由爱生恨,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虽然李巧珍在性格和认知上都有很大的缺陷,但永强才是局外的受害者。 这个结论让赵东阳无法接受,只能仓皇逃离医院。 永强先是被刑事拘留,随后不久被关进了看守所,虽然事情难以挽回,但赵东阳还是请了最好的律师为永强辩护。 一审,永强因故意伤害,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二审,无论赵东阳怎么折腾,还是维持了原判。 李巧珍把砸坏的店面装修一新,重新开张,并让姬军带话,她要还钱,为了有见证,赵东阳必须在场。 “算了吧,不要她还了,我也没必要在场,这事儿就过去了。” 赵东阳很沮丧,再见李巧珍,暂时在心理上是很困难的。 “从没见你会颓废成这样,连主厂房的奠基仪式都不参加了?” 张娜调侃赵东阳,事情的前因后果她都听顾秀秀说了,赵东阳这段时间不务正业的所作所为也全程看在眼里。 “不是颓废,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检讨,永强太倒霉了。” “永强倒霉,你为什么要自我检讨?”张娜奇怪的问。 “你成心的?还是故意的?” “没有呀,不懂就问呗。”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问的?” “哪种事情啊?” “嗨,我说你是不是闲的?”赵东阳很烦躁。 “好吧,那就说点不闲的。”张娜说着话,将手中的一摞A4纸摊在赵东阳的桌子上,“这是戊新县养老院升级改造的方案及拟招标程序说明书,你看看。” “他们还真招标啊?” 赵东阳很意外,翻看着说明书,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有段时间没关心过这件事儿了。 “直接合资的方式比较复杂,牵扯到一系列审批,升级改造的方式要方便很多,而且养老院再不改造也没法运营了。“ “嗯,可这等于把我给排除在外了?” “看清楚了再说话,人家接受联合体投标。” “你的意思是说……” “我没什么意思,按照程序看,找一家信得过的、有实力的工程公司,联合投标,大家公平竞争,你觉得呢?” “呵呵,这么绕啊,我问句玩笑话,要是没人投标呢?” “简单,没人竞标就流标,但改造方案已经公布社会,倒逼上级,要么给钱,要么消除影响。” “卧槽,还可以这样?” “有什么稀奇的?”张娜白了赵东阳一眼,“参不参与投标,你决定,人家杨院大老远跑一趟把方案草稿送过来已经很露骨了,人家在犯错误。” 赵东阳闻听一凛,立刻严肃起来,开始仔细阅读方案。 不知过了多久,赵东阳一抬头,张娜早已离开了办公室。他索性掏出手机给齐东岳打了个电话,让他介绍一家靠谱的工程公司。 电话那头的老齐兴致不高,但赵东阳有事情,他自然竭力帮忙,没多久就回电话,说约好人了,明天一起喝顿小酒。 “不会是小华富吧?” “卧槽,那孙子做了亏心事,我有小一年没见到他了,放心,这种人品,我是不会介绍给你的。” “好嘞。” 挂了电话,赵东阳信步离开办公室,此时已经下班了,肚子有点饿,他干脆开车去了西堤头,在方猛的排挡点了两个炒菜,要了两瓶啤酒。 此时不到晚上八点,排挡的生意要比上次红火的多,方猛依然在做他的火头厨子,浓妆艳抹的妇人忙的脚不沾地,没见到那个黑瘦小伙,打杂的换成了一个病怏怏的年轻人。 年轻人走路驮着背,干什么事情都很慢,眼神也是无光的,就算能勉强站直身体,从脖子到脑袋都是歪的。 但不得不说,这种歪脑袋斜瞪眼的形象反而给人一种十分邪性的感觉,赵东阳本就擅于察言观色,加上有读心术的加持,断定此人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恰恰相反,很不好招惹。 果然,就在赵东阳的两样小菜上桌,灌下第一杯啤酒的时候,有一桌客人嫌年轻人动作慢,从催促到骂骂咧咧。 年轻人根本没当回事儿,盘子端的也更加懒散,好像根本端不稳,汤汁洒在了桌面上,溅了客人一手的油。 “你会不会做事?你们老板怎么会雇你这样的人?“ 年轻人楞了一下,好像还在反应,但手上的动作极快,咣的一声就把盘子墩在了桌子上,不仅汤水四溅,还把旁边一个菜盘子连同酒杯都给撞撒了。 “嘿,你特么有毛病,越说你越来劲是吧?” 年轻人理都不理,扭头就走。 “草泥大爷的,老子花钱消费,不是来受气的,你给老子站住!” “算了,算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有同伴劝阻,在这种夜排挡吃饭,图个自在,少惹事儿为好。 可是,年轻人似乎被傻子一词给刺激到了,突然停步,转身就直奔那个叫骂的客人而来。 此时的赵东阳注意到,年轻人的脑袋越发的歪了,但暗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冒出了一股邪气,暗道要出事情。 “嘿,你想干嘛?特么的还敢打老子不……” 客人的叫嚣还没拉出个圆满的腔调,便哎呦一声,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年轻人一脚,踹的又狠又快。 哗啦一下,这桌的客人几乎同时站起了身,有的抄起板凳,有的拎起酒瓶子,眼看着就要群殴。 “阿庆,脑子抽风啦?马勒戈壁的!” 一声断喝,方猛不知道什么时候拎着炒勺已经站在了年轻人身侧,气场很足,对方四五个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敢动。 而歪脑袋的病秧子,眼睛中的邪气立刻收敛了不少。 “特么的,给客人道歉!”方猛再度喝道。 “卧槽,打人了,你说道歉就能糊弄过去?” 第六十七章 做和事佬还有赔钱的,稀奇 “兄弟你说要怎样?”方猛很直接。 “道歉是肯定的,还要赔医药费,我们等会儿去验伤,你的排挡跑不了,该多少钱,你得赔多少钱。” 刚才劝架的那位客人可算是个人精,看着老板一身腱子肉也不太好惹,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但利益总是要争取的。 “要那么麻烦?这样子兄弟,这餐饭我请客,菜钱酒钱全免单,就算过去了。” “卧槽,你特么开玩笑呢?打人了,还想着菜钱酒钱?” 挨了一脚的那个家伙非常不满,被摔了一身脏泥,骂骂咧咧的爬起来,顺手抄起一个空酒瓶,咣就磕在了地上,瓶嘴带着上半截,全是锋利无比的玻璃碴子。 “那就是谈不拢喽?”方猛瞪起眼睛。 “废什么话?要么赔钱,要么让这孙子跪下跟老子道歉!” 方猛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喂!你什么意思……” 挨踹的家伙话音还未落下,名叫阿庆的歪脖年轻人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抄起一把板凳,抡圆了砸在此人的脑袋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挨踹的客人连吭都没吭一声,直挺挺的栽倒在地,旁边的一名同伴气疯了,同样抡起板凳砸向阿庆,哪知道阿庆更快,微微一侧身的同时,一脚就蹬在此人的肚子上,直接将其踹两个跟头。 莫要小看这不起眼的顺势一踹,完全是借力打力,时机拿捏的非常精准,没有几年散打实战的底子,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赵东阳越看越有兴致,他还特别注意到那位浓妆艳抹的妇人,非但不劝架,也不收拾一地的狼藉,居然还神闲气定的坐在了一旁嗑瓜子,完全是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 此时,整个排挡绝大多数客人都离开了座位,躲的远远的,深怕被溅一身血,只有赵东阳和那妇人坐着,一个边观战,边吃喝,一个皱着眉头嗑瓜子,相当另类。 赵东阳也意识到了自己很另类,于是就在阿庆抽出匕首,顶在另一个冲过来的家伙的脖颈时,他出手了,起身、迈左腿、滑步、然后撞开了阿庆,动作每一步都很清晰,但快的不可思议。 “伤和气,伤和气啊,好端端吃顿饭,没必要吃出肝火哈。” 赵东阳先朝阿庆拱拱手,又转身对那个惊魂未定的客人微笑着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各让一步,和气才能生财,和气才能好身体,对吧?” “让开,跟你不相干!” 那桌客人依然有不服气的,四五个人被一个病怏怏的家伙搞得灰头土脸,很没面子,哪肯善罢甘休。 “当然相干,我好好吃着饭,现在被弄得吃不成了,你赔我啊?” “卧槽,你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劝架!那位老兄挨了一脚踹,另一位也是……卧槽,这位严重了点,要抓紧时间到附近医院看看,别伤着哪里,该多少钱,凭单据给我,我帮你们要。” “妈的,你算老几?你跟这里老板很熟么?” “你别管我老几,给你钱不就得了么?” “白嘴瞎话,老子怎么信你?” “留两个人在这看着不就行了嘛?我饭还没吃完,跑不了的,排挡更跑不掉。” “嗨,那个老板,这家伙要当和事佬,你别想赖账!” “关老子屁事!” 方雄隔着传菜窗口大吼一声,根本不管,更不会领情,破木板围成的后厨里火光闪耀,他还很有心情的在炒菜。 “你看看……” 啪! 赵东阳从兜里掏出一摞百元大钞拍在一旁的小方桌上,“不知道够不够哈,先看病,去看病。” 众食客看着都稀奇,吃顿饭碰上打架的,还有当和事佬的,而且这个和事佬还傻不拉几的自己掏钱劝架,也算是开眼了。 几人不好再动手,关键是看着被板凳抡倒在地上的同伴,虽然没出血,但情况还是挺危机的,于是有一个人直接拨打了120。 “我说老板娘,你也别愣着,大家都是花了钱的,该收拾收拾,继续吃饭啊。” 赵东阳扭头招呼嗑瓜子的妇人。 浓妆艳抹的妇人被喊的一愣,继而表情古怪,狠狠的瞪了一眼赵东阳,这才扔了手中的瓜子起身招呼阿庆,“别跟个桩子一样杵在那里,干活。” 阿庆至始至终都盯着赵东阳,没有丝毫感谢之意,反而充满了警惕,妇人似乎也无法喊动他。 “泥马勒戈壁的,给你脸了是不是?不干活,就给老子滚!” 即便是在叮叮咣咣的炒菜,方雄似乎也能耳听八方,从传菜口伸出脑袋破口大骂。 阿庆这才不情愿的收回目光,动作起来。 赵东阳自然是回到自己的小桌边坐下,继续慢慢吃喝,一口菜,小半杯啤酒,很滋润的样子。 那摞百元大钞非常醒目的躺在不远处的另一张小桌子上,很多眼睛都好奇的瞄上几下,但没人敢动。 不一会,救护车就开到了巷子外,一名食客领着两个白大褂跑来,伤者已经自行醒来,斜靠在桌子边呻吟,但是几个同伴都不敢动他,万一出点啥问题就说不清楚了。 简单的检查一番,两个白大褂小声交流了几句,掏出手机让两个护士抬着医用担架过来,把伤者抬走了。 “哥们,你千万别走,赔钱的话是你说的,万一是脑震荡,这点钱可不够。” “不走,我还没吃饱呢。” 赵东阳笑呵呵的端起手中的酒杯,还遥遥向对方示意了一下,这才美滋滋的灌进嘴里。 “你谁呀?” 赵东阳刚刚放下酒杯,歪脖子阿庆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压低声音询问,语气充满了敌意。 “我姓赵,一个酒囊饭袋。” “为啥管闲事?” “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吵吵闹闹,另外,你们老板炒菜的手艺可真不错。” “关你屁事?” “咦,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你们老板做生意我消费,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下回别来,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 “呵呵,在我面前称老子,你是不是嫌命长啊?” 赵东阳依旧笑呵呵的,但话锋突变,自然而然、不着痕迹的地接近方雄不太现实,倒不如把这个年轻的狂货收拾一顿,来的痛快。 “麻痹的,你再说一遍?” 赵东阳哈哈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声道,“傻逼!” 第六十八章 人性,看热闹不嫌事大 暴怒的阿庆猛然伸手就要抄酒瓶子,却被赵东阳从桌子底下突然伸出来的脚给踹了正着。 这一脚势大力沉,而且赵东阳蓄谋已久,直接把歪脖子阿庆给蹬了个跟头。 年轻人控制不住的摔出去,又撞翻了一张方桌,菜碗汤汁乱撒,刚刚坐定没多久的客人纷纷跳起来躲避。 “我草泥马!” 狼狈不堪的阿庆地上跳了起来,随手抄起一个板凳就朝着赵东阳冲过来,以此人的身手对付普通人,一个打三四个都不成问题,但碰上了赵东阳就完全不够看了。 赵东阳迎着扑来的阿庆微微侧身,同时伸左腿侧踹,借力打力,一脚又把阿庆踹出去更远,直接摔到外面的马路上了。 这一招几乎跟之前阿庆对付那个客人如出一辙,但赵东阳的动作更加舒缓、清晰,如行云流水。 看清楚了也躲不开,就是这么个感觉。 因为在腿上加了力道,阿庆几乎是扑摔在马路上,摔的非常重,半天都爬不起来。 在食客们的惊呼声中,赵东阳下意识的滑步转身,方雄已经冲到了身后。 “兄弟,好端端的打我的人,你找事情?” 好在方雄也没有过于鲁莽,虽然气势汹汹,但控制住没动手。 “完全没这个意思,否则我也不会上杆子劝架,关键是这位兄弟火气太大,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对我出言不逊,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我没得罪他吧?” “兄弟混哪里的?”方雄怎肯轻易相信赵东阳的说辞。 他躲到这里好几年了,几乎没人记得在兆南地界,曾经还有过他这么一号人物,现在人家都喊他阿雄,或者大勺雄,原本以为太平了,没想今天的人和事都不对头,立刻警惕起来。 “我哪儿都不混,正经上班的。” “兄弟你糊弄我没用,我看人不会有什么偏差,要找事情你先等等,我照顾完排挡的生意,有账慢慢算。” “我想你误会了,老板……” “给老子老实点!”方雄大吼一声,扭头又去后厨了,这声大吼当然不是针对赵东阳的,而是阿庆。 这家伙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抽出匕首就要玩儿命,被方雄一吼,只得跺脚作罢。 赵东阳又回到了座位上继续吃喝,而歪脑袋阿庆则点了一支烟狠狠的瞪了赵东阳一眼,貌似到外面消气散心了。 按道理十分钟不到,打了两架,食客们早就该匆匆买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奇怪的是,居然没人离场,更没人报警,被打的人都没说话,他们显然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 就连刚刚被撞翻了菜碗的客人也自己收拾,重新点单加菜。 大抵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妇人的情绪和行为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大大咧咧的无所谓,而是默默的干活,也没有催促歪脑袋阿庆。 最尴尬的是之前跟阿庆闹矛盾的那几个人,有两个陪着伤者去了医院,还剩下两个坐在小凳子上等消息,当然也是看着赵东阳,或者说那摞钱。 如果说,人没啥大问题,那就拿钱走路,如果问题大了,钱也要拿,警也要报,反正不能吃亏。 没多久,两瓶啤酒下肚,菜也吃了个七七八八,赵东阳无所事事,干脆又点了两瓶啤酒。 妇人拎来了啤酒,有意无意的撞了赵东阳一下,读心术告诉赵东阳,妇人很担心出事情,暗示他快走。 赵东阳则冲妇人笑道,“再炒一份花蛤。” 妇人狠狠瞪了赵东阳一眼,无奈离去。 就在此时,那两个尴尬的客人,其中一个拿着手机走到赵东阳跟前,“那那,看清楚了,一共花了一千九百八,出车费、急救费、检查费、止血消炎……” “行了,人没问题?”赵东阳懒得看。 “医生说要观察。” “嗯,那就观察。” “不是,这观察起码要二十四小时,难道就让我们在这干耗二十四小时?” “那你什么意思?”赵东阳反问。 “我们黄哥说了,一共给五千块,事情就算过去了,我们不再追究。” “我要不给呢?” “那对不起,我们报警。” “呵呵,敲诈是不是?” “你给不起?给不起就别装大蒜呀,也行,我们找那老板要。” “这样吧,还是等结果,最后该是多少钱,就算多少钱。” “操……” 这人咒骂一句,一抬头,看见阿庆正在不远处死死的盯着他,不由得浑身一激灵,连忙避开锋芒,拨打电话给同伴。 分分钟后,这人又到赵东阳面前道,“算了,一口价三千块,我们耗不起时间。” 赵东阳呵呵一笑,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那摞钱,点了三千块钱甩给了对方,“写收条,注明事情一笔勾销。” 事情居然就这样烟消云散,等着看热闹的众食客们十分扫兴,陆陆续续买单走人,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了,周围的店铺都已关门歇业。 整个排挡就剩赵东阳一个客人,歪脑袋阿庆不知道去哪里了,浓妆妇人在叮叮咣咣的收拾桌椅板凳,一边收,一边骂骂咧咧。 后厨里的方雄也在收拾家伙什儿,做厨师最重要的是手脚勤快,当天用过的炒瓢灶具都要清理干净才能算是完工。 方雄的动作很利索,十分钟不到已经站在了赵东阳的对面。 “坐。” “我要打烊了,有账算账。”方雄拉了张凳子坐在了赵东阳对面,妇人给拿来一个玻璃杯和一瓶白酒,然后扔了围裙就走了。 “没什么账要算,就是想结识一下方老哥。” “兄弟说话最好痛快一点,我没时间跟你啰嗦。” 方雄把杯中的白酒一口闷了,整整二两酒,然后咣的一声将酒杯重重的墩在桌子上。 就在咣的一声之后,夜排档四周缓缓出现了五个身影,领头的正是歪脖子阿庆。 “这不是待客之道吧?”赵东阳苦笑。 “我做生意时,你是客人,现在我打样了,你不是。” “好吧,我有意结交一番不假,也有事相求。” “说。” “方哥认识一个叫杨建的吧?绰号‘口水建’,或者山佬。” 方雄倒酒的手一顿,随即把酒瓶子缓缓的摆在桌子上,坐直了身体冲着赵东阳呵呵一笑,“怪不得,兄弟像狗皮膏药一样,居然是番薯林的人。” 番薯林,也即是牛士林,早年人送绰号番薯林。 第六十九章 话不投机,改日再聊 不是老混混,绝少有人知道牛士林以前的外号。 方雄是,而且与牛士林之间有着难以化解的矛盾和仇恨,他的话音一落,四周安静站着的几个人便缓缓围了上来。 “方哥还是误会了,我不是番薯林的人,我与杨建有过节,他害死了我兄弟,整个景阳市找遍了,这厮特么的毫无踪迹。” “这个借口编的不好。”方雄摇摇头。 “当然,除此之外,我和牛士林之间也有矛盾,无法化解的那种。” “你到底想说什么?” “跟方老哥一起弄死牛士林。” “干你娘!”方雄啪的一拍桌子就站起了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在他面前口出狂言,不管真的假的,还是心存试探,他都不可能接受,今天得埋人! 没想到赵东阳的火气更大,方雄激怒之下骂出的三个字触犯了他的大忌。 管你特么的是什么东西,都要付出代价。 赵东阳一脚就踹翻了桌子,抓起地上的酒瓶子然后蹬地、拧腰一个侧后翻,一瓶子就拍在了从身后冲过来的一个小伙的脑袋上。 酒瓶粉碎,小伙当场血流满面,摇摇晃晃就找不到北了,赵东阳也早已从他身边滑过,一拳砸在另一个人冲来的家伙的脸上。 此人手里拎着一把砍刀,冲的有点急,就像一头撞在赵东阳的拳头上,实在的不能再实在了,扑通就坐在了地上。 一上手就干趴下两个,歪脖子阿庆急了,提着匕首攒足了劲儿捅向赵东阳的后腰,可赵东阳身后就像长了眼睛,向前踏步、斜胯的同时猛然一扭腰,一肘子就顶在阿庆的肋部。 哎呦,阿庆疼的跪在了地上,他万万没有想到赵东阳动作如此之快,之前挨了一脚还不服气,这下挨的让他无话可说了。 只是一个喘息间,赵东阳的身影像一团狂风在座椅间飞掠,一拳一脚,接连击倒了另外两名年轻人,就剩下方雄本人站在当场。 “你很能打?” 方雄惊讶不已,仅存的一只右臂在微不可察的颤抖,当混混也当蛮久了,能拼能打的人见的太多,但赵东阳很特别、太强了,实在罕见。 赵东阳不答话,嗖的一声冲过来,方雄不敢怠慢,急忙侧身躲避,同时拳头也挥了出去,但还是慢,慢到方雄自己都感到汗颜,二人身体交错的一瞬间,对方的拳头迎面扑来,而自己的拳头在哪里,似乎毫无感觉。 砰! 方雄重重的栽倒,满眼开花,鼻腔里有液体流动,一股腥咸的味道弥漫,貌似鼻梁被打断了,可他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居然很快就爬起来了。 赵东阳下手是很有分寸的,对其他四个小伙子是收力,至多用了五成力量,就算是那一酒瓶砸的狠,也不是奔着要命去的。 而对歪脖子阿庆和方雄是加力,至少用到了七八分的力量,阿庆站不起来很正常,但方雄能很快站起身,令人刮目相看。 “我只是腿脚比别人快一点,方哥没事儿吧?” “你有种!”方雄摇摇晃晃,伸手擦了一把鼻血,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到头来,番薯林还是不肯放过我?放马过来吧!” 赵东阳皱皱眉头,没当过混混,实在是不了解这些人的心理,方雄显然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做牛士林的人了,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多解释也无用。 “算了。”赵东阳摆摆手,“今天话不投机,是我冲动了,改日聊。” “何必改日?今天动手,我方雄和最后的兄弟都在这儿,岂不省事的多?” 赵东阳冲方雄笑笑,未再说话,转身离去。 …… 景阳市西郊监狱里,牛士林在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怎么算怎么烦躁,还有五个月十一天,简直度日如年。 这两天尤其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呆久了厌恶?还是那种若有若无的不好预感,总是挥之不去? 姓赵的已经出去大半年了,在里面待着的牛士林多少都会知道点外面的消息,此人现在越混越妖,攀上了贵人的高枝儿,越发的不好弄了。 但如果不能一脚踩死这个人,自己出去就挺尴尬,牛士林深知他和赵东阳之间的事情远远没有到头,说不定死在这货手上也未可知。 想来想去,只能先下手为强。 以前用点下作的小伎俩,祸害赵东阳的生意、或者他身边的人,换作一般的生意人早就吓破胆服软了,但赵东阳另类,有钱、有靠山,还他妈的特别狠,这种混混胚子怎么能抱上李迪的大腿? 没天理! 但不管怎么说,之前的手段再用下去没意义。 最有效的办法是直接除掉赵东阳。 牛士林身边原来养着三四个亡命徒,杨建是最为胆大包天的,现在早就跑路不在景阳了,另两个家伙因为赌场的事儿顶缸,都被判了十来年,也指望不上,还剩一个陈久安。 但仅仅一个陈久安显然不是赵东阳的对手,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牛士林在里面认识了两个狠角色。 两个外地人,在景阳作案被抓,他进来的时候,这俩人已经关了五年多了,再有个把月就能先后出去。 牛士林极擅长蛊惑和收拢人心,对驾驭之道也甚为娴熟,没用多久就让这两个家伙对他服服帖帖。 其实牛士林眼里的狠角色就是亡命徒,脑子直、敢沾血,还特别贪钱,这种人最好用。 利用探视的机会,牛士林让人将自己的意图不着声色的传达给了陈久安,俩人一出去,多给甜头,然后抓紧办事。 反复推敲了整个事情前后,发现没有什么明显漏洞,牛士林这才能安稳放心的睡大觉。 …… 齐东岳对赵东阳的事情很上心,酒局特意安排在自己饭店的小包间里,全程就三个人,齐东岳作陪,赵东阳,还有景阳华鼎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老总范成华。 齐东岳和范成华是老战友、铁哥们,赵东阳又算是齐东岳的忘年交,三个人很快相谈甚欢,事情也非常顺利的敲定。 约好两天后赵东阳去建筑公司实地考察,所有资质证照齐全,范成华在建筑这行干了有近二十年了,质量方面绝对放心。 一桩事情算是有了眉目,但赵东阳非但没有开心起来,反而心神不宁,刚刚回到工厂,预判里就给出了警示信息,未来两个月要特别注意自身安全。 第七十章 你的鼓励,就是我的动力 系统虽然老土,屡屡被赵东阳病垢,但其赋予的辅助能力都很强大,预判力从未发生过错误,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可是,除了牛士林,能对他造成安全威胁的也没其他什么人。 掐指一算,牛士林至少还要在里面再蹲上五六个月,出来恐怕是年后了,还有什么没想到的? 赵东阳发愣了半个小时,脑海里也实在搜索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干脆不想了,该来的总要来,想挡也无从挡起,去球。 不过,昨日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因为约好了去西郊监狱探望永强,赵东阳缺席了公司董事会。 他委托张娜全权代表和主持会议,没想到李迪的代表、红叶资本的副总裁张帅当场发飙,以项目进展太缓慢为由,含沙射影的骂了一通人,目标对准赵东阳,但恶狠狠的吐沫喷了管理层所有人一脸。 闻听消息的赵东阳当即拨电话给张帅,没想到居然打不通,他干脆直接拨给了李迪。 “还有这样的事儿?张帅没跟我说,这小子处事有的时候过于情绪化,就像来了大姨妈,你别往心里去,找机会我问问他。” 李迪貌似还不太清楚这件事,一次寻常的董事会会议,似乎也不应该有这样令人难堪的场面出现才对。 “好的,那就麻烦李总问问,如果说公司管理层做错了什么,请他指出实质性的问题,有则改之,否则容易挫伤大家的积极性。” 赵东阳也不客气,他隐隐感觉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他与张帅有过交往,为人还算有点城府,怎么莫名其妙在会议桌上当众发飙? 若是责怪我赵某人怠慢了他,大可指名道姓,冲别人发什么火? 没想到才放下电话,张帅就打进来了,“赵董,抱歉抱歉,刚才在车子上,没听到电话,你回来了?” “没有,底下人说张总裁对项目进度提出了批评,我很紧张,可是这帮蠢货也说不清楚哪里没做好,我又不能四处抓瞎,所以电话问问您。” “哦呦,是这样,项目总体进度基本按照时间表在走,但个别核心的建设和设计还有一点点拖后腿,比如封装车间,就动了个地基是吧……哎哎,我也压力大呀,李总三天两头会过问一下新厂区的建设情况,我每次总要跟他说点新鲜的东西不是,实在说不出来,就要做些姿态,哪里谈的上什么批评,赵董你不要误会……” “呃,明白了,你的姿态就是拿我的人撒气呗?下回有气想撒出来,直接找我,别让那些辛苦工作的人寒心,就这样!” 赵东阳毫不客气地怼完,直接摁掉了电话,给老子甩脸色,你算什么东西?! 可让赵东阳想不到的是,他在反怼张帅的时候,李迪就坐在旁边,听筒的音量很大,李迪听的清清楚楚。 “这姓赵的脾气比我还大。”挂了电话的张帅苦笑。 “既然怼你,就说明他很在意身边的人和项目,能干活就行吧,脾气不脾气的先放一边。” 李迪的话莫名其妙,态度上也云里雾里,让张帅根本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多问,李迪让干啥就干啥,问多了反而惹事。 其实,赵东阳不仅反应大,而且在心里上对李迪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了预判力的加持,张帅莫名其妙的发飙预示着一些负面的东西正在滋生,所以,这种心理变化甚至很激烈。 而张娜的提示,让这种变化很快找准了方向。 “最迟下周三,戊新县民政局会发布招标公告,你决定了吗?” “这么快?” “这还快?都拖拖拉拉三四周了,养老院再拖就拖垮了。” “说的也是。投!我和华鼎建筑的范总都谈好了,到时候标书一下来,你帮我们润色一下,他负责工程技术文件,我们搞商务文件。” “提醒一下,这个事儿你最好跟李迪通一下气。” “之前我跟他提过这件事,他没兴趣。” “不一样,以前是意向投资,现在是正式介入。” 赵东阳摆摆手,“懒得跟他说,我自己的事,我作主。不过,我很奇怪,李迪好像对这种大健康产业有抵触。” “不是抵触,是设置壁垒。” “什么意思?这话听上去莫名其妙。”赵东阳疑惑。 “资本大佬间的游戏,很垃圾。最早介入景阳养老保健行业的是启明资本,红叶资本后知后觉,等杀进来的时候,最好的布局时机已经错过,于是凭借资金实力硬刚启明。 “两家前些年斗的精疲力尽,不得已定了城下之盟,以两家现有的市场份额为基准,有限度的在市区扩张,郊区和辖县要商量着来,谁也不能单方面行动,大概是这个么情况吧。” 还有这种鸟事? 赵东阳听了一半脸就绿了,李迪在他面前那种毫无兴趣的姿态全是装出来的,当时出于尊重对方,他没有用读心术进一步深挖,可没想到因为尊重却忽悠了自己。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赵东阳更奇怪。 “我同学的叔叔啊,前年还是大前年,这两家先后到县府去洽谈过合作事宜,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成。” “按这么说,我以赵氏实业的名义参与投标貌似不行啊?” 赵氏实业的两家工厂都有红叶资本参股,赵东阳如果一意孤行,或者拆了李迪的台,但更大的概率会掀了李迪的桌子。 “所以我让你跟李迪打个招呼,但现在看完全用不着。” “特么的,这两家难道就这么霸道不成?” “你要愿意做,就算他们再怎么霸道也拦不住。” “呦呵?我这么厉害?” “我特别喜欢杨院长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当时回答的也算及格,所以,抱有一颗责任心去做这件事,说不定就能捅破他们的壁垒。” “那么,你赞不赞成我投资养老院?” “你自己的事儿呀,为啥要问我?”张娜反问。 “好像也不知道为啥,你的鼓励,我莫名其妙的就会有动力!” “切,少拿我开涮……” 张娜被赵东阳的话给雷到了,就像是突然一击,来不及进一步反应却脸颊飞红,赵东阳却哈哈大笑,冲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七十一章 有句话怎么说,叫不打不相识 第二天,赵东阳便找来姬军商量增资扩股的事情,注册资本由原来的五百万增资到一千五百万,反正不用姬军和顾秀秀出钱,赵东阳自己全部搞定。 两周后,工商变更手续完成。 由东华快消在线有限公司和景阳市华鼎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组成的联合体正式对戊新县养老院的升级改造工程项目投标。 未料想,第一轮竞标,因为投标人不足三家,居然流标了。 赵东阳管不了那么多,让姬军准备第二次投标。 结果,因为同样的原因,第二轮还是流标了。 “卧槽,这么搞是不是有人在搞鬼呀?”赵东阳很郁闷。 “也不见得,但我觉得也不是坏事。”张娜很淡定,“连续两次流标,这样的公开招标往往不会再有第三次。” “那岂不是更糟糕?不招标了还做个屁的改造啊?” “不招标又不是说工程不能继续,他们会按流程公开选择特定的合作商进行项目磋商。” “哦,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张娜微微一笑,也不能解释的太详细,前期招标方案设计以垫资做工程,一方面的确是因为资金困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有可能的流标做考虑,总之很多绕来绕去的事情正是为了让赵东阳避开麻烦而设计。 既然按流程磋商,那就等吧。 这边的事情暂时放下,赵东阳转身又混到郭春林的研发团队里搞电池设计,脑子里有东西总要发挥出来,虽然与李迪之间有了间隙,但不能以个人好恶来对待工作。 一直忙碌到晚上七点钟,赵东阳肚子饿了才发现早就过了下班的点了,连忙招呼郭春林、周发树几人赶紧回家,自己也想着到哪里混一顿肚子,开发区的边上可不像市区,生活便利性太差了。 开着车刚出厂门口,赵东阳便发现慢行道的绿化带边上站着一个人,歪着脑袋,大晚上的站在树荫下挺吓人的。 非常意外,居然是阿庆。 赵东阳相信这厮就是专门等在路边的,想了想也释然,以方雄的能量找到他也不是太困难,否则怎么可能在兆南的混混中称王称霸。 按了两声喇叭,阿庆果然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赵东阳摆摆手示意阿庆上副驾驶。 阿庆也不客气,拉开车门,滋溜一下就坐在了座位上。 “西堤头船板巷?”赵东阳问。 “嗯。” “方雄请我喝酒?” “嗯。” “呵呵。”赵东阳也不再说话,料想挨了一顿打的阿庆对他是相当不服气的,但是干看着牙痒痒,就是没办法,也是趣事一件。 从城东郊,一直开到西北郊,一路高架,四十多分钟就杀到。 赵东阳把车停到巷道外,跟着阿庆来到了那间熟悉的大排档。 今天大排档外围的桌椅用大面积的塑料布围了起来,不营业,外面还挂着个歇业一天的牌子,看来今天方雄专门在等着赵东阳。 阿庆带着赵东阳绕到了平房后面,有个铁门,虚掩着,一推便开了,门内居然是一间小院。 院中央摆着一张方桌,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四荤四素,还有整整一坛子北方高度烧刀子酒。 方桌只设了四把椅子,看来主人至多请三位客人吃饭。 一盏白炽灯泡高悬在桌子正上方,看着倒也敞亮。 院内的堂屋里还有炒瓢碰锅盆的声音,方雄似乎还在忙碌。 “哥,人带到了。”阿庆扯着嗓子喊。 “招呼客人坐。”里面话音未落,人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是那位浓妆艳抹的妇人,看见赵东阳后,五官眉眼居然丰富了起来,“这位兄弟,坐,阿雄还有一道菜就好。” 赵东阳点点头,不客气的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本以为阿庆也会跟着坐了,没想到他冲妇人打了个招呼,径直离开了。 妇人却一屁股坐在了赵东阳的侧首,拆开桌上的一包香烟递给赵东阳一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不好意思,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客的方式也过于唐突,还请兄弟多包涵。” “好说,好说,我不讲那么多礼数。” “兄弟是个痛快人,有句话怎么说,不打不相识……” 正说话间,院门又被推开了,一个黑瘦的汉子走了进来,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打扮的很随意,大裤衩,黑跨栏,人字拖,标准的城乡结合部菜农的样子。 “阿嫂,来迟一步。”虽然其貌不扬,但汉子有意无意的扫了赵东阳一眼,精光四射,好一副精气神。 “没迟没迟,阿雄还在忙,马上好。介绍一下,这位是阿雄新结识的兄弟,呃……兄弟贵姓?” “免贵姓赵。” “啊对,赵兄弟,为人仗义,身手了得,这位是阿力,阿雄的拜把子兄弟,两位亲近亲近。” 赵东阳点点头,阿力则拱拱手,一副老江湖派头。 “呦,来齐了。” 一声吆喝,方雄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了,清蒸东星斑,妇人忙起身整理桌上的菜盘,将这碟东星斑放在了最中央。 方雄落座后麻利的打开那坛子足有五斤的烧刀子,亲手先给赵东阳倒了满满一杯,然后给自己倒满,把酒坛子交给了阿力,端起了酒杯。 “我阿雄粗人,请客吃饭也是鲁莽的让人笑话,希望兄弟不计前嫌,可能干了这一杯?” “干了。” 赵东阳人狠话不多,一仰脖便把手中二两口杯的酒全部灌进肚子里,六十二度的烧刀子,实在是烈。 “好!” 方雄伸出大拇哥赞了一个,也是不皱眉头的一口闷了。 再度把酒满上后,酒桌上的氛围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方雄示意赵东阳多吃菜,这才缓缓开口。 “今天请兄弟喝酒,在坐的都不是外人,这位是我从小玩到大的结拜兄弟周力,我家阿姐方华,你们已经见过几次了。所以有话可以敞开来讲。” 赵东阳点头,“的确是不打不相识,方大哥爽直,我也不能含含糊糊,之所以几次来排挡吃饭,我是有目的的,说来惭愧,当时抱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很二的想法,找机会结识一下方大哥,用心是有点自私的。” “哎,兄弟哪里话,我倒赞成这个很二的想法,我和番薯林之间积怨已久,但最终斗不过他,让兄弟们受了不少罪,躲在西堤头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是迫不得已,番薯林心胸狭窄,也莫怨我敏感。” 话已至此,事情基本都已点开了,读心术告诉赵东阳,方雄对牛士林的怨气极深,也绝不是那种偏安一隅的角色,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报复对方,苦于实力相差悬殊,看不到机会。 赵东阳的出现,给了方雄一点想法,可他对赵东阳的了解几乎是空白,能打,还是个开着大奔的有钱人,仅此而已。 第七十二章 英雄莫问出处,复仇不拘于形式 “理解理解,有些事情也是我唐突,搞的方大哥误会,我在这里赔罪了。” 赵东阳说着话端起酒杯,再度一口,把二两烈酒给灌进了肚子里,方雄也忙着陪了一杯。 互之相间的客气也相当到位了,赵东阳便不再矫情,将他与牛士林之间的矛盾、冲突简单的说了一遍,很多不必要的细节自动隐去,在情节描述上自然是要激起同仇敌忾的情绪。 “欺人太甚!”方雄果然一拍桌子断喝,相比赵东阳的遭遇,他更惨,心中的怨恨难以控制。 “这位赵兄弟,按你刚才的说的,番薯林也差不多年后就要出来了,你有什么想法?” 一旁的周力插话,没有任何掩饰,直点要害。 “让他永远爬不起来。” “恕我直言,兄弟这话太含糊,以你的身份、地位和财力,弄倒一个混社会的大混混好像也不是难事吧?” 赵东阳佯装苦笑,“正是因为这种狗屁身份,我才束手束脚,我也飚过,结果没要了牛士林的命,反而把自己给弄进去了,所以鲁莽和冲动不见得有效果,才想到了联手。” “呵呵,怎么个联手法子?你出钱,我们出力?”周力冷笑。 “没错。”赵东阳点头,“但周老哥在理解上可能有点误会,我在场面上有些朋友,如果能挖出牛士林的违法证据,尤其是命案证据,就没必要让兄弟们冒险去打打杀杀了。 “老哥只需要派出人手盯住牛士林的一举一动,或者能挖出杨建这样的要害人物,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周力和方雄面面相觑,赵东阳的话听起来有点道理,可是越听怎么越像是在跟条谈子合作,这种方式对于常年混世界的烂仔们非常不习惯,甚至感觉丢面子。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我身边的人但凡能做到,也绝不会来麻烦方老哥,英雄不问出处,复仇除恶也莫拘泥于形式,既能达成目的,又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兄弟们,何乐而不为?” “我觉得赵兄弟的话没错,能报仇,能雪耻,还能好好的全身而退,你到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儿?” 方华一拍大腿,严重赞同赵东阳的提议。 他们查过赵东阳的底子,是个大工厂的大老板,有钱是铁定的,场面上又有朋友,那就更是求之不得。 以方雄的能力和身边人的认知,能查到这一步,已经相当厉害了。 以前之所以斗不过牛士林,不就是因为这王八蛋在场面上也有朋友么?若按方雄的想法提着刀去砍人,就算侥幸砍死了牛士林,你方雄和兄弟们的后半辈子也彻底交代了。 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复仇还有什么意义? “两位老哥不用急,认真考虑一下再答复,今天全当是大家互相交个底,说清楚了,心里也就顺了,把正事儿放在喝酒上,来!” 赵东阳第二次举杯,又是整整二两,非常可怖。 “好,喝酒!” 方雄的心头已经热了,哪管周力在旁边使劲使眼色,咣的跟赵东阳对撞一杯,一口下去意气风发。 接下来一通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了夜里十一点钟,三个人把一整坛烈性烧刀子喝了个底朝天,一个人打底都在一斤半以上。 方雄亲自把赵东阳送到路口,喝的太多显然不能开车,周力叫了网约车把赵东阳送回了工厂。 此刻赵东阳才想起来,自己是如何被歪脖子阿庆跟踪的,原来上次喝酒也是把车扔路边上,只能打车回工厂,第二天他又跑了一趟把车取走的。 有点意思。 一周后,姬军收到了一封项目磋商邀请函,是戊新县民政局发来的,于是不敢怠慢,亲自跑了一趟工厂把邀请函送到了赵东阳手上。 赵东阳看了邀请函的内容,知道事情有眉目了,完全是按照张娜的思路在走,这当然不是说张娜有多么神奇,赵东阳深度怀疑事情峰回路转与张娜同学的叔叔有莫大关系。 本想兴冲冲的找张娜聊几句,没想到人不在,王晓悦递给赵东阳一张纸,是张娜的请假条,因突发急事,特请假一周。 好吧,赵东阳实在无语,说请假就请假,连方式都变得潦草而简单。 这也就是张娜,赵东阳没任何脾气。 但在工作上,赵东阳第一次控制不住的对周发树乱发了脾气,大骂这个家伙自以为是,擅自修改他一周前提出的箱式设计思路。 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周发树一把年纪被骂的不敢吭声,赵东阳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过分了,立刻离开了研发实验室。 走在路上,冷风吹过,赵东阳冷静下来,也立刻意识到无名之火来自于强烈的不安,预判力对赵东阳连续发出安全警告,可他却无法找到警告的来源。 本想开车出去兜一圈以是释放这种不安,可一想到系统的警告,赵东阳还是强行忍住了,连晚饭都是在工厂食堂吃的,足不出厂。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不安的情绪才渐渐缓解。 次日一早上班,赵东阳特意叮嘱保安值班人员,提高警惕,加强巡逻的频率,特别注意防范火灾和盗抢。 随后,赵东阳就开车离开了工厂,他与鼎华工程的范总约好,一起去戊新县进行项目磋商。 但是走在路上还是出事了,因为一直在跟范总通电话,赵东阳没有留意后面的车况,在看到前面红灯后,他缓缓降速。 但无意间看了一眼倒视镜被惊出一身冷汗,一辆箱式大货车正全速从后面冲了上来,根本没有减速的迹象,双方距离已经非常近,赵东阳甚至能通过倒视镜看到驾驶员的面孔,满脸横肉,以及冷酷的眼神。 这是奔着要命来的。 赵东阳下意识地微松刹车踏板,猛打方向,零点几秒内,他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 轰隆一声,货车狠狠的撞击在大奔的后屁股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奔驰车撞到另一个车道上,在原地转了两圈又被后面刹不住的小轿车给拦腰撞击,奔驰车直接翻了个底朝天。 货车呼啸着冲过路口扬长而去,留下一片狼藉的现场。 第七十三章 点头轻松,承诺沉重 赵东阳被送进了医院,其实没什么大事,除了一些皮外伤,就是胸椎遭受挤压后的不适。 豪车的安全系数还是很高的,而且在临撞击的一霎那,赵东阳的应急反应也救了自己。 如果当时没打方向并稍稍松开了刹车,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后果了。 即便如此,现场惨不忍睹,奔驰车的后屁股直接被撞没了,另一辆撞在奔驰车上的白色小轿车,前脸全部被毁了,驾驶员的伤情居然比赵东阳要严重的多。 赵东阳看着现场照片,一阵阵后怕。 “现场逃逸的肇事车是套牌,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正全力追查肇事司机,请安心养病。” 两名警员在了解完情况后离开了,他们的办事效率很高,通过还原现场监控确定,在此次事故中,赵东阳没有责任。 可在赵东阳看来,就算是有线索,恐怕也很难抓住那个家伙。 不对,是两个家伙,副驾驶还有一个大高个,当时太仓促,没看清对方的容貌。 预判力的警告和心绪不宁总算落实了直接对象,有人想要他的命。 除了牛士林,赵东阳也想象不出还有谁会对他的命如此迫切和直接,人还没出来,手段就先放出来了。 养老院的项目磋商被迫推迟,到医院来看望赵东阳的人络绎不绝,就连李迪都亲自跑了一趟。 下午,张娜突然出现在病房,让赵东阳大为意外,声言请假一个星期的人,居然第二天又出现了。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啊。” “不灵通,一个小时前才知道。”张娜语调冰冷,但难掩刚刚有过的情绪波动,因为她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发髻也有些凌乱,这个天气,显然是刚刚剧烈运动过。 “你要是有急事,不用这么巴巴的跑一趟。” “巴巴的跑一趟?你看你有多臭美?” “嘿嘿,美是美不起来喽,全身都没毛病,医生偏偏让我再躺两天,闷都会闷个半死。” “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什么为了什么?”赵东阳诧异。 “别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我看过监控了,那辆大货车就是来要你的命的,你究竟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谁?非要瞒着大家,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关心你……” “卧槽,你连监控都看过了?别告诉我你在交管局也有同学哈。” “有又怎么有样?我的同学遍天下,关你什么事儿?” “不是不是,我就是随口一猜……” “我也可以随口一猜,你简直就不正常,以前的事情过去了,本不想再提,可总不能没完没了,你得罪了谁?让人家烧店烧仓库?你是正经做生意的,为什么要藏枪,枪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藏着枪还能被警察挖出来去坐牢?你当别人都是傻子?” 赵东阳不吭声了,张娜一连串的反问十分尖锐,他根本无从回答。 每一句谎言都要用十句或者更多的谎言来掩饰,他编不出来那么多,而且是个无止境的恶性循环,特别是在张娜面前,编这些无聊的谎言只能是对对方的一种亵渎和不尊重。 “说话呀,我们的董事长大人。” “呵呵,啊?哎呦,我胸口难受,帮我叫一下医生,哎呦……” 赵东阳只能耍赖,甚至不能直视张娜的眼睛,干脆用被单把头给蒙住了。 装了半天蒜,房间内似乎安静了,再一打开被单,张娜居然已经走了,赵东阳顿感无趣。 好容易挨到了晚上,赵东阳偷偷从医院溜走,实在躺的难受待不下去,同时他收到了方雄发来的消息,约谈合作,看来是想通了。 还是排挡后面的那间小院,方华没有参加,方雄和周力都在,还多了一个相貌猥琐的年轻人。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兄弟,长耳阿发,绝对信得过的,这位是赵大哥、赵老板,喊大哥。” “大哥。”长耳阿发很听话。 “不是什么大哥,以后合作都是朋友。” “不要跟他客气,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我们的事就是他的事情,反正就是这么个关系。” 赵东阳笑着点点头,也不跟方雄较真,“一旦行动起来,每个兄弟都要注意安全,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做事,我想,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我补充一句,除了安全,我们还需要赵兄弟给个保证。”周力插话。 “周老哥,你只管说。” “以前混社会,大家屁股上多少都有点屎尿,我不希望这次合作把自己给折进去。” “这是自然。”赵东阳点头。 虽然点头很轻松,但承诺是沉重的,谁又能保证中间不出纰漏,赵东阳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兑现承诺。 “够义气!兄弟讲义气,我们也不废话,我和阿力商量过了,要么不做,要么一次性干死番薯林,所以,仅仅挖出杨建是远远不够的,他手下还有几个核心马仔,每个家伙手上都沾着血,都要挖出来。“ “还有,番薯林好色,喜欢装神弄鬼,搞了一个叫什么道,说是给人上课,修炼长生的,专门招收女弟子,很多人上当,不少都是有身份的女人,要是使劲挖一挖,连汤带馅的,货绝对少不了。” 周力如此说,赵东阳倒是想起来了,黄旭跟他提过,那个什么道叫自然道,而且他的手机里还有几张令人面红耳赤的照片,是那天他摸到牛士林居所割其耳朵时拍的。 “这倒是一条很好的线,值得挖。另外,东祠里的茶社前段时间又开张了,有一个叫钱得彪的家伙在里面管事,这人怎么样?” “钱得彪这衰货只是个大号马仔,不算什么人物,牛士林身边有杨、刘、陈、李四个红棍,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地位要比钱得彪高的多,杨就是杨建,也是你正在找的人,最为心狠手辣。 “刘,叫刘明贵,绰号阿鬼,替番薯林顶缸,蹲号子了;陈叫陈久安,又阴又坏;李,叫李立新,非常莽,我的这条臂膀就是被他给废掉的。这王八蛋跟阿鬼一样都去顶缸蹲号子了。” “这么说,这四大红棍只有陈久安目前是活蹦乱跳的?” “差不多,但这厮自知坏事做多,仇家不少,所以非常狡猾,行踪不定,是四个人里面最鬼的一个。” “好!”赵东阳点头,“既然合作,我认为就要有计划、有步骤的来,先查杨建和陈久安,其次是那些马仔们照看的生意,除了赌,还有没有其他的,比如,贩毒、地下军火,最后,从这个女人开始入手,三个方向吧。” 赵东阳说着话打开手机,从相册里调出了两年前他拍的照片,当时是清晨,女人醒来后被赵东阳吓得昏死过去,第一张照片上的女人刚刚睁开眼睛,她身旁是一丝不挂的牛士林。 第二张照片,女人已经被吓昏了,但拍的比第一张清晰。 “卧槽,兄弟,你居然都摸到他家里去了?”方雄看的目瞪口呆。 “可惜当时没宰了他。” “阿发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长相,能不能记在脑子里?” 长耳阿发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然后使劲点点头,“我记住了。” “嗯,找到她。照片暂时不能发给你们。” “了解……” “三个方向,三条线,不知道方大哥的人手够不够。” “放心,阿发身边有一帮头脑灵光的小家伙,我和阿力身边还有靠得住的兄弟。” 第七十四章 抓紧时间找钱,两方面入手 “好,记住一条原则,有任何新发现,都记录下来,千万不要擅自行动。能拍照录音最好,没条件拍照就绝不要勉强去拍,以自身安全为首要。” 赵东阳交代这个原则是有深刻教训的,“我有一个小兄弟,帮我打听了点牛士林的事情,结果被发现了,左手和右脚都被他们废掉了,所以千万不要不当回事儿。” 方雄和周力对视了一眼,一齐点头,方雄道,“放心,兄弟,你不让动手,我们就绝不动手。” 理解上还是有些出入,但大方向没有问题,赵东阳也就不去抠细节了,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袋,推到方雄面前。 里面是鼓鼓囊囊的现金,来之前取的。 “既然是合作,我出钱,老哥几个出力气,这里面是五万块钱,是前期活动经费,不够随时跟我说。” “多了点吧?” “不多,兄弟们冒着风险干活,这点钱远远不够。” 聊完事情,赵东阳就先离开了,这次没喝酒,他需要保持头脑清醒,两个家伙没有撞死他,一定还会想别的办法,不能掉以轻心。 此后的一周,赵东阳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储能电池的研发工作中,一举突破了拖拖拉拉了数个月之久的刀片电池的密封技术,使得电池电解液的稳定性一下子提高到了99%,已处于国际领先地位。 这个技术突破的意义十分重大,可能赵东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这间工厂、这支还不算怎么正规的研发团队在无意间将国内储能电池的整体技术推到了国际领跑的方阵,拉开同行至少三年以上的水平。 李迪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昨天实验结果一出来,晚上就打电话给赵东阳表示祝贺。 另外,李迪又亲自致电研发总监郭春林,敦促他们整理全套实验数据和资料,他会找技术专家和律师申报国家级项目和专利。 为此,郭春林和周发树都跑到赵东阳办公室请示,虽然李迪有要求,但直接老板是谁,他们是分得清的。 “按李总的要求准备吧,反正专利属于厂里就行了。” 赵东阳懒得跟李迪计较,他正需要一些事情和契机弥合与李迪之间出现的裂痕,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绕不开李迪。 工厂这边刚刚有了点收获,戊新县也传来了好消息,范总的华鼎建设设计的改造方案的图纸受到了主管单位的高度评价,施工图可以立刻报审,概预算方面如果再做一些精修和让步,就可以签合同了。 赵东阳工厂闭关的这一周,养老院的事情都是由市场总监秦东民负责和范总接洽,由张娜电话遥控指挥,两人一起跑了好几次戊新县。 而早在此之前,范总的设计团队就已经在养老院开展测绘和设计工作了。 整个过程,赵东阳除了出了一次车祸,几乎没操什么心。 一周以来,长耳阿发的收获也不小,他不但找到了杨建以前的老婆,还盯上了陈久安,并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 陈久安最近行踪招摇,带着身边小弟经常出入高档场所消费,跟之前牛士林刚刚被关进去完全判若两人。 这是一个看似不起眼,但很重要的变化,赵东阳建议阿发把主要精力都投入这条线,但要格外小心。 照片上的女人还没找到,但根据赵东阳描述的地点,长耳阿发亲自盯守在富贵山花园小区门口,有点守株待兔味道,却很浪费时间。 赵东阳想了想,调出那张清晰一点的照片,将女人的头像截图下来发给了方雄,头像没有任何背景,这样方便多了。 养老院的升级改造工程项目终于签下了合同,总金额一千七百万,资金压力很大,只能分期垫付,赵东阳首笔支付了六百万工程款,最多能缓个半年多的时间,二期款就比较吓人了。 所以要抓紧时间找钱,虽然赵氏实业俩家工厂的帐面上一共躺着七个多亿,但没有资金安全委员会的批准,赵东阳一个人是动不了的。 赵东阳打算从两方面入手,一是提振东华快销的盈利能力,这个活儿他交给了张娜,不管张娜如何反对,赵东阳都以最厚的脸皮和最为诚挚的语言表达对张娜的信任。 其次,加快储能电池首款产品的设计和实验,一旦综合测试指标达到商用标准,就是重大技术突破,价值和意义比前几次的局部突破都要高的多,以此为条件,赵东阳会再次尝试说服李迪。 于是,赵东阳又把自己埋进了研发实验室里,直到手机收到了方雄的消息,他才结束了夜以继日的工作。 长耳阿发找到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消息要当面跟赵东阳说,有关陈久安的。 赵东阳让方雄重新换一个见面地点,继上次车祸之后,原本已经消失的不安情绪又出现了,随着预判力对他个人安全的再度发出警告,这种不安越来越明显。 方雄直接换到了建安区的一个很偏僻的巷道里的小平房,长耳阿发已经等在那里,赵东阳连换了两辆出租车,又徒步了一段距离才到约定地点,搞得就像地下情报人员一样神秘。 阿发见到赵东阳很兴奋,他拿出手机,展示了一张照片,图像背景昏暗,但并不模糊,有几个男子正在喝酒聊天,有一个正面像,两个侧面像,还有一个家伙埋着头,捂着脑袋的那只手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这个就是陈久安。”阿发指着照片左侧的一名男子道,是个侧面相,留着长发,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斯文。” 赵东阳却没有在意陈久安,而死死的盯住了正面相的粗豪男子,满脸横肉,此人正是那天开大货车的司机。 “这是在哪里拍到的?” “陈久安的场子,百乐门KTV娱乐总会。”看着赵东阳很在意的样子,阿发也来劲儿了,“我让阿杜带几个兄弟去百乐门潇洒一下,给了他们三千块钱,这货撞大运,喝多了去放水,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了大堂角落里的卡座上坐着陈久安。 “当时场子里正在给新捧的公主刷礼物,乱哄哄的,他就掏出手机刷了一个万花筒,特么的要一千块呀,借着这个机会就拍了一张照片,谁想到在买单的时候都没钱了,还是临时给我打的电话,又给他转了一千块……” “捡重要的说,不要废话罗里吧嗦的。”方雄在一旁呵斥。 第七十五章 人家在读书,你在干嘛? “这张照片是阿杜转给你的?”赵东阳问。 “昂。” “现在打电话给阿杜,立刻把这张照片删掉,并告诉他今后和那几个小兄弟都不允许再去百乐门。” 赵东阳的语气很严肃,方雄也皱起了眉头。 但阿发却一脸的不解,看赵东阳的反应似乎太小题大做了吧? “听见了没?赵兄弟让你打电话!免提!”方雄忍不住再度呵斥。 阿发没办法,当着赵东阳的面拨通了阿杜的电话,一通罗嗦后,电话那头好像还没睡醒的阿杜更没当回事儿,唧唧歪歪了一阵子才答应删照片。 “辛苦你直接跑一趟,把阿杜的手机取回来,给他买一部新的,钱我来付。我就在这里等你。” “啊?没必要这样吧?” “要想命活的长一点,很有必要。”赵东阳忍住火气强调。 “快去!办个事这么磨磨唧唧,听赵兄弟的话,你忘了他之前的那个小兄弟被番薯林发现后,手脚都给废了?” 阿发这才一激灵,起身就要跑出去。 “等等,照片转给我,然后把你手机里的照片也删了。”赵东阳喊住阿发。 阿发无奈照办,然后一溜烟跑了。 “兄弟,阿发做事是有点马大哈,但还是很能干的,有些小纰漏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但一定要反复叮嘱他们小心,无论有多麻烦,事情该做到位的,必须做到位,比如,要管住嘴,不能瞎得瑟,做事儿的时候不要贪杯,不要忘乎所以。我们的对手是番薯林,连你我都搞不定,何况他们这些小东西?” “兄弟说的是,我一定给这些家伙好好上上课,一定让这帮家伙长记性。” “嗯,刚才阿发在这里,我没好说,那张照片里的面有一个人是职业杀手,上上周,我差点死在他手上。” “啊?!这话怎么说?兄弟?”方雄大吃一惊。 “番薯林可能在里面突发奇想,想对我先下手了。”赵东阳把那天遭遇到车祸的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 这件事,他原本不想说,但为了严正警告这些吊儿郎当的家伙,也为了黄旭的惨祸不再重演,赵东阳权衡再三还是要说,而且要反复说。 “操!真特么狠!” 方雄听罢,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原本他的思想上也有些怠慢的,比如赵东阳临时更换见面的地方,又为了张照片跟阿发啰嗦了半天,怎么看都有点小题大作,可现在想想真是很必要。 一个小时后,阿发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我把他手机直接没收了,扔了三千块钱,让他自己随便买去。” 赵东阳接过手机,打开检查了一遍,不由的眉头大皱,速信上,阿杜和他的小兄弟聊天毫不避讳,“今天我请客哈……”,“大家都把眼睛放亮一点,能找到阿鬼头,那就是功劳一件,如果能拍到照片,老子给你们发红包……” “你看看吧。”赵东阳把手机扔方雄。 方雄看了也是脸红脖子粗,一巴掌就扇在阿发的后脑勺上,“特么的,不要命了?这特么要是谁的手机落在百乐门,你们想怎么死?” 阿发被扇的晕头转向,委屈的看了看赵东阳,又偷瞄了一眼方雄,根本不敢说话。 “这样,你再辛苦,让阿杜把这个聊天群删了,以后任何急事、敏感的事都打电话沟通,花不了几个钱,但能保护自己。” 阿发愣愣的看着赵东阳,好像没听懂,怎么今天这么别扭?什么唧唧歪歪的小事都要被赵大哥拿出来啰嗦一番,犯了什么冲? 赵东阳无奈,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那张照片,“看见没,这人是个职业杀手,我差点死在他手上,这样说,你若是还不明白,以后事情就不要干了。” 阿发瞪大了眼睛,这才真正意识到了危险,不由的一阵后怕,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道,“群是我建的,我马上删掉。” 三下五除二操作完,阿发才道,“赵大哥,还有一件事,百乐门楼上的包间里有好多吸粉的,至于有没有货卖,我们没办法接触到,也不知道。” “嗯,百乐门的事你们不用管了,但还是要谢谢你们,下次真的要注意,避免再发生这种事情。” “我知道了。”阿发点头,挠了一下脑袋又道,“还有,你说的那个女人其实有好几个家,富贵山花园只是一个住处,她好像常住的是市中心的嘉华锦园。” “嗯,非常好,等下把详细地址发给我。杨建那边有什么进展?” “他的老婆带着个小孩住在华阳街道的一个巷道里,条件看上去蛮辛苦的。” “小孩有多大?” “上高中吧?反正看着也不小。” 阿发的话把赵东阳给逗乐了,“高中了,至少十六七岁以上了,你多大?” “我也十七了好不好?” “嗯,你也不小了,人家在读书,你在干嘛?” 阿发沉默了,不觉间,鼻子一耸,眼圈也红了。 “赵兄弟有所不知,阿发从小命苦,他老妈离开的早,他爹阿浑一直跟着我混,有一次喝酒掉河里,没救过来,然后他就跟着我了……” 赵东阳也沉默了,没想到阿发居然也是个孤儿,甚至比他还惨,自己虽是无意,但实实在在的戳了人家的伤口,实在不应该。 更不应该的是,他找方雄合作的初衷,当时很自以为是的认为是用混混治混混,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不但肤浅,还有点无耻,可以预见的是,事情发展下去,赵东阳无法确保阿发这些年轻人的安全。 如是想着,赵东阳忽然就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赵兄弟,你莫要责怪,其实我们也想着让阿发去念书,可是那时候混日子,饱一顿饥一顿的,后来又被番薯林搞的自顾不暇,所以给耽误了。但是,这件事如果过去了,不仅是阿发,阿杜他们几个都应该去读书。” “嗯,让我再想想,阿发他们这几天就不要再外出活动了。” “咦,赵兄弟,好好的怎么变卦了?” “后面有些事情我必须想清楚了再说,对了,阿发你跟你的小哥儿们问问,他们合适念什么书?或者学一门什么手艺,统计一下告诉我。” “这也是要干的活儿?” “嗯,必须要干。”赵东阳的语气不容置疑。 第七十六章 一场研讨会,旧人见面 摆在赵东阳面前的问题有点复杂,要么自己动手处理掉那两个杀手,要么把照片提供给警方。 当然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等着有更具价值的发现、等着牛士林出狱,然后老账新账一块儿算。 但都有缺点,尤其第一个选择,显然无法置牛士林于死地。 第二条选择在赵东阳看来也有问题,自己无法掌控,如果没有达到效果,他也很难再介入。 只有第三个选择的操作空间和回旋余地大一些,但要耗费相当多的精力和时间,并且担风险,有些风险不但不可控,且难以承受。 但赵东阳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下定了决心,选第三条路。 因为,如果不能一口气弄死对手,等他缓过劲儿来,后果不堪设想。 让方雄等候消息再行动,赵东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回到工厂,他立刻钻进了研发实验室。 看着复杂的仪器设备,赵东阳努力让自己平静和专注,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躁动的心绪才渐渐平复。 其间,他有过好几次冲动要去一趟百乐门,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尤其是老潘的一声惊呼,算是把赵东阳彻底拉回到了严肃而又紧张的科研攻关工作中。 老潘是周发树喊来的几个资深工程师之一,对电化学的研究近乎于痴迷,他惊叫的原因也很振奋人心,极限测试中的电压容量安全通过阈值,这也预示着整个储能电池离最后的成功又进了一步。 整个实验室都在欢呼庆祝,每个人都跑过来跟赵东阳拥抱一把。 不仅仅因为赵东阳是董事长,更重要的是,电池组的设计思路和电解液的底层配比逻辑都是赵东阳首先提出来的,否则依照常规思路搞下去,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成功。 此刻的赵东阳更像是这些科研人员心目中的偶像,既令人钦佩,又控制不住的从里往外冒酸水。 人比人气死人,人家是老板,靠着批发饮料起家,还是个学电器的技校毕业生,居然比他们干了几十年电化学的高学历工程师还要专业,实在没天理。 两天后,赵东阳收到一份邀请函,是省科技厅发来的,诚邀他参加科技赋能下的产业资本升级研讨会。 会议议程中还有表彰专场,对获得省级以上科技进步奖的企业家和产业资本进行隆重表彰。 表彰的名单列表并不长,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半部分是企业家名单,一共十一个人,赵东阳的名字赫然排在第八位,而张帅排在了第十位。 名单里非常刺眼的是,有一个叫刘金田的人,居然排第五位。 此刘金田,难道就是彼刘金田? 赵东阳不敢确信,但感觉应该是同一个人,他所属的公司名叫金域农业科技有限公司。 这倒有意思了。 产业资本和企业的名单在下半部分,赵东阳不仅看见了赵氏实业新能源储能电池有限公司,还看见了红叶资本。 果然,没几分钟,李迪便打来了电话,热情洋溢的向赵东阳表示祝贺,并表示他也会参加会议,到时候一起去。 电话中,李迪还佯装旁敲侧击的询问电池项目的进展情况,赵东阳自然不会隐瞒,告诉李迪,最后一次极限测试将在月底进行,如果通过,标志着第一代产品基本定型,就等着厂房和生产线进度了。 产品成型比生产线还要快,这也算是非常罕见的。 李迪闻听,夸张的赞扬了一番才挂了电话。 显然,这个消息李迪两天前就知道了,打电话的用意在赵东阳看来很无聊,就是测试忠诚度。 研发团队里有内鬼,赵东阳甚至都能猜到是谁,但没心思揭穿。 研讨会和表彰会都很隆重,赵东阳接连遭遇两个意外。 李迪并不是来凑热闹的,他是坐在主席台上代表产业资本家发言的,抬头是省产业资本集群促进协会的主席。 第二个意外,是李迪的发言,在总结成绩时不但突出了红叶资本在布局新能源行业的前瞻性,还重点提及了红叶资本在农业领域的丰硕成果,其中就举例投资金域科技农业的案例。 这让赵东阳的眉眼一跳,不由的看向了隔着一排坐着的刘金田。 此刘金田当然就是出身于大观镇的刘金田,赵东阳之前的感觉没错,他小时候见过这个黑脸胖子,当时还不胖,现在却已大腹便便了。 刘金田自然也见过赵东阳,那时候他还只有七八岁,看见生人时会躲在爷爷的身后,刘金田是邻居,可赵东阳依然把他当生人对待,而且天生就有一种憎恨和仇视的情绪。 相信,刘金田也应该认出了赵东阳,上台领奖时大家站在一排和领导合影,刘金田的脸比坐在下面时要黑的多。 中午,组织企业家聚餐,刘金田没有参加,提前离开了,而赵东阳则被李迪拉在身边就坐,还特意介绍了几位领导认识。 “大观镇了不起呀,一下子走出了两个省内知名的企业家,老刘是饱经商战,敢打敢拼的悍将,而小赵则是风华正茂、勇于弄潮的年轻新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年轻的时候插队在大观镇待过,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去处,风水宝地。” 也不知道李迪在领导耳边嘀咕了些什么,让领导突然间意气风发,站起身端着酒杯,便口若悬河地大为称赞一番,一桌的人都大声附和,满是溢美之词,空气中四处都飘着屁味儿。 赵东阳却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老子草泥个马! 回去的路上,赵东阳还是搭了李迪的顺风车,李迪没有再提过刘金田一个字,而赵东阳也佯装不在意。 回到厂区,赵东阳便找张娜询问,“红叶资本还投资过农业?” “作为一家知名投资管理公司,投的行业多了去了,哪个行业不能投?” 张娜很奇怪,赵东阳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你听说过一家叫金域农业科技的公司么?” “没有,你到底想说啥呀?” “那算了,没啥事儿了。”赵东阳摇头,不再打扰张娜。 问题很明显了,李迪既然知道他和刘金田同是来自大观镇,一定会有兴趣了解一些详细的背景,而且,自从那个会议名单出来后,刘金田说不准也会找李迪旁敲侧击的询问赵东阳其人。 不管哪种方式,李迪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他与刘金田之间的矛盾或者隐藏的仇恨。 第七十七章 既然不爽,反应激烈又何妨 李迪的目的是什么? 赵东阳不得而知,但他的内心是愤怒的。 所以,最后一次电池的极限测试,赵东阳临时调整研发团队,剔除了候新东,他虽然是生产负责人,工厂厂长,也是研发团队骨干,但还是没有任何理由的被排除在实验参与者行列之外。 实验结果,失败。 电池虽然没有发生爆炸,但电解液溢出,等于报废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赵东阳只是安静的说了一句话,“所有实验数据记录在案,年后重新组织实验。” 李迪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打电话来询问实验结果,而赵东阳也示意郭春林仅做一份内部实验报告,总结经验得失,而不必提交给董事会所有人及投资方。 事情似乎就这样沉默对沉默的过去了,赵东阳才懒得的去理会什么后果,作为更激烈的反应手段,赵东阳缺席了牧歌会年终聚餐联谊会,没请假,也没接任何人电话。 其实,今年的牧歌会活动一共举办了六次,赵东阳只参加了一次,不知为什么,他越来越不喜欢跟这些所谓的大佬们在一起搞钱生钱的围猎游戏,除了赤裸的金钱交易,体会不到任何有温度的东西。 赵东阳更喜欢和方雄这类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肆无忌惮的吹牛或者发泄情绪,这样看起来更真实、更有点烟火味。 回家过年的前一天,赵东阳在方雄家喝的酩酊大醉,这是他到景阳市讨生活以来,第二次喝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才醒。 方华早就为他准备好了可口的早餐,几样点心和小菜,一碗虾仁海鲜粥,赵东阳吃饱喝足,跟方雄姐弟俩开了几句玩笑,便开车上路。 这次开的车还是从姬军那里搞来的老款金杯面包,就停在巷子外面,奔驰被撞散架了以后,赵东阳暂时没有心情再买新车,面包车除了破旧,足够用了。 爷爷的身体大不如前,时常咳嗽,走路也变得缓慢,主要是双腿无力,坐在小院的椅子上,随时都能睡着。 “要多抽空陪陪老爷子,这个状况可不太好。” 费叔来家里喝酒,爷爷陪了两杯酒就回屋睡觉了,也多亏费叔一年多来的照应,否则很难说会不会出大事情。 “我想把爷爷接到景阳去住,可无法说服他。” “不要强求,人老了,更留恋本乡本土,你要理解他,能多抽空回来就好。” 赵东阳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就算把爷爷强行绑去景阳,老人家也不会有丝毫快乐。 “今年刘家人回来了,很低调。”费叔突然压低了声音。 “刘金丰?” “不,刘金田。” 赵东阳放下了筷子,伸出双手呼啦了一下面颊,“不瞒您说,在景阳,我见过他一次。” “哦?这家伙不是在县上么?” “是一个省级企业家表彰大会,我跟我们老板去的,在会场看见了他。” “哦,那这货有没有看见你?” “应该也看见了,一脸黑猪相。” “呵呵,这货不但面相黑,人心更黑,你以后要小心点。” “嗯,叔提醒的是,但能不能跟我说的更详细点?” 费叔不紧不慢的咪了一口酒,擦擦嘴道,“你小子在外面也混了好几年了,能跟着老板开会,也算有了点出息,有些话我就不藏着了,刘金田这个人可以用八个字形容,城府很深,心狠手辣。 “你是知道的,刘家在咱们村是大姓,以前乱糟糟的,各支各系谁也不服谁,好像谁家胆气壮一点的,都敢跑到祠堂里拍桌子,乱喊乱叫一通。 “但是回忆一下,刘家这样乱,对村里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安静平和的多,可自从刘家小三横空出世后就不一样年了,刘家人就是被他逐渐撺掇到一起的,慢慢就拧成了一股绳,谁也不敢招惹,他就有这本事。 “早年都穷,刘金田领着人到处找钱,挖河沙,跟隔壁村的人抢矿、抢路权,经常打架,一打就是大群架,两个村上百号人,那场面你没见过。 “要是刘家小三只在外面横,那村里人都会给他竖起大拇指,但这小子邪门的很,内外通吃,本村但有不服他的、不顺他意的,他也照干不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都是怕他的。 “老金家,秀堂家,还有你们家,都跟刘家闹过矛盾,也都是以吃大亏收场。我早年出去打工,很多事情没有亲眼看到,自然不好乱说,但你父亲的那二十亩鱼塘,就是被刘金田给弄没的,这个我敢确定。 “这件事情以后,你爹和刘金田之间一直水火不容,是不是成了以后事情的导火索,我就不敢瞎说了。 “后来刘金田搞大了,自己搞了一支运输队,还在县里开了个土方公司,就很少回村了,隔个年把就见那么一两回,刘家很多子弟都跟着他到县里吃香喝辣去了。” 虽然费叔挑挑拣拣的说的都是一些笼统的事情,但赵东阳能听明白,刘金田能从泥腿子一口气干到省级表彰的企业家,绝对是个人物。 而且刘金田年轻的时候带着人四处找钱,手段应该是相当狠辣,甚至是凶残的,否则哪能那么顺利的一飞冲天,说不定在半路上就被人埋了。 “您刚才说导火索,就表明我父母的事情不是偶然的……” “不不,口误,你千万不要乱下结论,我只是陈述这个事实,并不能说明什么。” “叔,您不要太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顺着这些事儿往下捋,绝对不是要让你做什么……” “赵叔,赵叔在吗?” 院门外有人喊话,赵东阳没反应过来,但费叔一下变了脸色。 爷爷还在睡觉,赵东阳便起身出去开门,费叔也站起了身,但是神态明显不自然,只能咬牙跟在赵东阳身后。 来人居然是刘金田,穿着极上档次的貂皮大衣,手里拎着礼盒和年货,他身旁站着一个身体过早发福,西装革履,神情冷漠的中年人。 赵东阳也认识,是刘金田的侄子,刘大川,早些年过继给刘金田了。 “呦,是东阳啊,不对,应该叫你赵总,我还在猜呀,过年你回不回家呢?” 刘金田一脸堆笑,虽然皮肤是黑的,却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只是对赵东阳微笑,对缩在其身后的费叔视而不见。 “有事儿?”赵东阳并不领情,两家十多年不往来了,见面就像仇人,此时突然登门,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看看我赵叔,顺便拜个年。”刘金田依然笑容不减。 “我爷睡下了,拜年就不必了。” “你特么放肆!我爹一片好心……”旁边的刘大川忍不住了,张口就骂。 “闭嘴,老子说话,轮到你放屁?”刘金田扭头呵斥,再一转头脸色就不对了,“大侄子,我好意拜年,乡里乡亲的,总不能连老爷子的面都不让见一下吧。” “身体抱恙,免了吧。” “呵呵,也好。”刘金田的脸色终于冰冷下来,“我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跟赵老爷子聊一聊陈年旧事,很多误会不主动说,它也不会自己消失,既然赵总不给这个机会,那就算了,李总说你年少有为,就是脾气大了点,我不信,但现在看来倒是有点意思。” “李总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赵东阳冷笑,抬出李迪吓唬人,老子鸟都不鸟。 “告辞。” 刘金田扔下年货,扭头就走,刘大川还是忍不住,狠狠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等等,把东西拿走。” 在乡里很注重人情世故,如果人走,礼物留下,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连礼物都不收,不但事情无可挽回,而且对拜访者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刘大川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就要破口大骂,却听到刘金田远远的喊了一声,“扔了!” 于是,刘大川像是发了疯一样,捡起地上的礼品盒就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跳上去就是连踩数脚,直到把几个盒子都踩的稀烂,才喘着粗气指着赵东阳道,“不识抬举,走着瞧!” 第七十八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调整思路 赵东阳冷静的关门转身,费叔已经一头冷汗,而爷爷居然拄着拐杖也站在院中。 显然,刚才的吵闹声把爷爷给惊醒了。 “没事儿了,回屋吧。”赵东阳故作轻松。 “刘金田没对你做什么?”爷爷问。 “没有,他说来给您拜年,我说您在休息,让他走了。” “嗯,不见最好。” 爷爷说完,便拄着拐杖蹒跚的回屋了。 这句话对赵东阳来说很有深意,这么多年了,这是爷爷对刘家人表达态度最为明显的一次。 “这样硬呛刘黑子是不是有点冲动啊?”费叔后怕,也替赵东阳担心,但看今天的架势,刘金田对赵东阳似乎多少有点顾忌,若换作旁人,这老混蛋早就发飙了。 “叔不用担心,安安稳稳坐着喝酒,没啥大事儿。”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刘金田今天登门拜访不是他本意,而是迫不得已。 受谁所迫?答案自然是李迪。 但李迪为什么这么做,赵东阳却想不明白。 作为一个真正的大佬,赵东阳在李迪面前只是小卒子一个,他没有必要上杆子去讨好一个随时可以一脚踢开的小人物,就算是赵东阳和他的研发团队掌握着储能电池的核心技术,可在这种大资本者的眼中也不值一提。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惜,读心术没有能够进一步挖掘刘金田藏在心底更深处的秘密。 或许是时间太短了,也或者说,中级读心术还不够。 赵东阳稍稍有点后悔,若是刚才虚与委蛇,让刘金田进院里多聊一会儿,说不定他就能利用读心术查到当年的秘密。 可惜,一看见刘金田,赵东阳就有一股揍人的冲动,有些脾气和情绪是难以控制的。 “你看刘大川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担心……” “放心吧,费叔,没任何问题,刘大川那个白痴就是条恶狗,没有刘金田发话,他不敢乱咬,叫两声就叫两声。” “大侄子,你究竟还是出息了。”费叔朝赵东阳竖起了大拇哥。 这一竖也是有深意的,赵东阳刚才的表现,不卑不亢,能控制情绪,既给刘金田吃了钉子,也没闹出什么事情,仅凭这一点就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轻易办到的。 另外,也很明显,赵东阳在景阳混的相当不错,刚才两人谈话中提到的李总,很可能就是东阳的靠山,刘金田提及此人也是惹不起的,只好捏着鼻子走路。 物是人非呀,才短短的几年,赵东阳真的出息了。 想通了这些,费叔心里阵阵后怕的阴云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叔侄俩又喝了一会儿,费叔才告辞,走在路上,不自觉的感到腰板都硬了起来。 赵东阳是年初七才回到景阳的,若不是郭春林发来消息,他还想再多蹭几天,电池成品的极限测试安排在节后第二周,董事会的张帅已经打电话催问过了。 李迪没有亲自出面,表达了对赵东阳的严重不满。 不满就不满吧,老子对你还有意见呢。 一回到工厂,赵东阳便进入状态,钻进研发实验室,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不出来。 他也一改往年,提着礼物四处拜年的传统,倒是有很多人给赵东阳拜年,但一概没见着,只能放下礼物,悻悻而回。 正月十五前一天,再次实验,取得成功。 这标志着赵氏实业储能电池第一代产品完成了正式面世前的所有技术步骤,也标志着第一款全钒液流储能电池商业化应用在技术上走向了成熟,意义非凡。 不仅研发部门一片欢呼,董事会和相关投资人也互相致电,各道喜讯,就连李迪也不计之前的间隙,亲自给赵东阳打电话表示庆贺。 赵东阳只是淡淡应付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他就离开工厂玩儿起了消失。 倒不是故弄玄虚,赵东阳其实很忙,先去了戊新县的养老院,与范总一起查看了工程进度,然后给几位县里的父母官拜年,想彻底免俗是免不了的。 其次,在齐东岳的饭店里,赵东阳连喝了三天酒,分别宴请了穆奇人、马晓来和樊铁城三人。 在牧歌会的大佬中,赵东阳跟穆奇人的关系最好,跟樊铁城最能聊得来,自然要聚一聚,也是为未来准备后路。 而马晓来不是什么资本大佬,也不是牧歌会会员,但绝对是路子野的高端人士,海外的同学朋友极多,而且为人讲义气,有种特别的江湖豪情。 赵东阳喜欢跟这种人交往,就算是坐在一起喝杯凉茶,俩人都能聊的酣畅淋漓,这种人已经很少见了。 忙完了这一切,赵东阳才能躲到方雄那里休息两天,还是喝酒,却是另一种味道,无拘无束的放肆。 说来也奇怪,赵东阳和方雄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很快就成了忘年交,抱着一坛子酒,俩人能一起海吹到很晚。 当然,赵东阳一直在有意识的淡化牛士林的影响,方雄却不会忘记,他发给赵东阳一摞照片,很多是百乐门包厢里,男男女女K粉的场面,非常夸张。 还有几张更为劲爆,是摇头丸现场交易的场景,钱货同框,能拍到这样的照片,不知道要冒怎样的风险? “是花了点代价,有个家伙以前跟着周力混,后来我们被番薯林给收拾了,他就投靠了阿鬼,前段时间卖粉被人坑了,阿鬼蹲在号子里没人罩着他,这厮就发毛了,要报复,阿力找他一拍即合。” “花了多少钱?” 方雄虽然说的很平淡,但赵东阳知道有多么不容易,这种事情反水是要命的,没有足够的利益,脑子正常一点的都不可能铤而走险。 “答应他十万块,我先付了五万定金。” “好,我马上给你取钱。” “不着急,阿东,我想听听你后续的打算。” “变化比计划快,我要认真考虑再决定,但这个难得的机会不能轻易放过,我原本等着番薯林出来一块算账,现在恐怕等不及了。” “干吧,有的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有。” 赵东阳点点头,起身出门。 他身上有两张银行卡,又动用了姬军和王晓悦的三张银行卡,一共取了二十五万现金,统统交给了方雄。 “让周力也出去躲一躲,警告阿发和他的那些小哥们,除了在家玩儿,哪儿也不能去,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我怎么说都该出点力气吧?”方雄皱起了眉头。 “这次还没办法弄死番薯林,你放心,总有你要出力气的时候。” 第七十九章 请求帮忙,拖李迪染指 次日,赵东阳就去拜访了李迪,拎着很贵重的礼物。 一来是赔罪,解释一下这半个月来不露面的原因,实验室太繁忙,产品的最后一次极限测试生死攸关,为此,他好几天都没睡着觉。 赵东阳说的很平静,没有一点夸张。 李迪却听的很动容,之前对赵东阳的各种不满似乎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件事情是请求帮忙。 赵东阳声称自己受到了死亡威胁,这也是事实,车祸那件事,李迪非常清楚。 但天见可怜,一个朋友无意中在百乐门娱乐总汇拍到了其中一名凶手的正面照,现在交给警方,是不是能确保安全? 另外,照片中也显示百乐门的老板和凶手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经查,这位老板陈久安正是牛士林的拜把子兄弟。 还有,百乐门内存在地下毒品交易,也有照片为证据。 赵东阳讲的不急不徐,用词也言简意赅,既表达了凶险和危机,也透露出了自己的焦虑和无奈。 李迪大皱眉头,眼睛里却流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李迪显然不愿意管这种烂事,但没有想到赵东阳会直接上门求援,一时间无法拒绝。 站在李迪的角度,毕竟还是可以用价值来权衡一番这件事情。 赵东阳能持续贡献的价值要远远大于为掐死一个土流氓所动用的资源,而且,只要赵东阳描述的都是事实,也根本不用冒风险。 不过,除了价值因素,李迪并不喜欢赵东阳,想法太多,性格强势,难以驾驭,以后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乱子。 但是看在另一个不能言说的层面上,李迪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伸手帮一把。 “你整理一下证据,注意其中的逻辑,然后实名举报。记住,找一个不起眼的派出所,就在那个出车祸的什么大道的辖区所最好,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那就感谢李总关心。” 下午,赵东阳就走进了位于沧浪路的良平街道派出所,将整理好的所有证据全部交给了接待的警官。 其中一位警官,赵东阳还认识,出车祸后,交警和派出所都去过医院了解情况。 接下来就静待消息。 赵东阳并不轻松,这次大概率是弄不死牛士林,还会留下严重的隐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没那么多精力耗在牛士林身上,一个比他强大的多,也更难对付的家伙已经从阴影中走到了前台。 一天之后的早晨,方雄就急吼吼的打来电话,告诉赵东阳百乐门被查了,夜里抓了不少人,有人好像还听到了枪声,现在整个百乐门都被封了。 “消息准确?” “当然,阿庆雇了两个烂仔就在场子里玩耍,你放心,没有告诉他们具体做什么,就在里面喝喝酒,看到奇怪的事情告诉我们。” “雇的人?” “放心,他们不知道阿庆的真实身份,出任何问题都找不到他头上。” 赵东阳点点头,他相信方雄做事谨慎,也惊讶于警方的行动速度如此之快。 刚挂了方雄的电话,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居然是良平派出所的警官,喊赵东阳立刻去一趟。 “喊你过来,是要到市局指认一下凶手,另外,有经办案件的警官要找你了解情况。” 还是那位认识的警官接待的赵东阳,干净利索的交代了几句后就开车带着他去了市公安局,肇事逃逸案已经移交给了市局刑侦队。 昨天夜里,警方是以扫黄打非的名义突击检查了百乐门娱乐总汇,发现了不少违法事项。 经过指认和对比,那名肇事司机就在在押人员中,但另一个不在,可能跑掉了,陈久安也漏网了。 有两名警员专门跟赵东阳了解情况,包括但不限于事件的前因后果,什么问题都问,就连赵东阳的创业经历也做了简单了解。 笔录一直做到了下午三点钟才结束。 回到工厂,赵东阳很疲惫,尽管他早有准备,但在很多细小情节的逻辑上都是有瑕疵的。 尤其忽视了一个问题,牛士林在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会不会借题发挥、胡乱反咬? 毕竟,在与牛士林的持续争端中,赵东阳也使用了一些不合法的手段,老流氓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拉人下水的机会的。 反复回忆和琢磨,赵东阳总是不得要领,居然把系统给逼了出来,预判力告诉他,牛士林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 尽管这种判断不是太符合逻辑,但赵东阳相信李迪那句话的份量。 但很快又有新问题让赵东阳挠头,马上要支付养老院改造工程的二期款,将近一千万。 东华快消的帐面上不是没有这笔钱,可是一口气全部抽走,对姬军的压力是很大的,而且也不公平。 更倒霉的是,齐东岳目前还不出一毛钱来,他的餐饮生意并不如预想的顺利,直营连锁店开到了第二十三家,就开始出现了整体性亏损,盈利的店只有三成,亏损的店接近七成。 这可不是好兆头,尽管齐东岳手头上目前还持有数百万的现金,但要应付银行贷款,还要随时补充各门店的现金流,根本没能力偿还赵东阳的欠款。 说好的五年还钱,现在才过了一年,赵东阳也开不了这个口。 于是只好向自己的公司借,以薪资偿还,这样可以绕开红叶资本设立的所谓资金安全委员会。 董事会确认的赵东阳的年薪是三百五十万,只是税前数字,但脸皮厚点,还是被他硬生生借出了三百万。 这事儿很快就会传到李迪的耳朵里,但赵东阳管不了那么多,甚至希望如此,牛士林告一段落了,刘金田总归是耐不住寂寞的。 就如赵东阳的判断,刘金田正在花钱找人搜集赵东阳在景阳市的所有信息,准确的说,这件事从那次科技厅的表彰会议结束之后就开始了。 搜集的结果对刘金田来说喜忧参半,喜的是,除了李迪,赵东阳在景阳市没有什么过硬的根基,而李迪对赵东阳的态度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并没有把他当自己人对待。 忧的是,赵东阳的社会关系比刘金田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从政府官员到投资大佬,从搞科研的到贩夫走卒都有熟人,而且链条线很长,他可没有能力和精力去逐一甄别。 总体来看,喜大于忧。 但有一点让刘金田特别警惕,赵东阳曾经因为涉枪案蹲过大牢,这足以说明赵东阳绝非省油的灯,一旦被其针对,也不见得好应付。 第八十章 挤牙膏,肚子里的货岂止这点? 眼看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出去了,牛士林却坐卧不安,干掉赵东阳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情况不妙。 另外,牛士林有种预感,将会大祸临头。 混迹社会很多年,这种预感是牛士林的本事,越是说不清楚,往往就越是灵验。 果然,晚饭之后,牛士林就被新来的管教关了单人仓。 “报告,我犯了什么错?为啥要升仓?” “你很快会知道答案,老实待着。” “我要投诉……我生病了,哎呦,哎呦,我要找林管教……” 任凭牛士林怎么喊都无济于事,管教已经扬长而去。 第二天,牛士林就被变更为特别羁押,并被告知,因为有了新的犯罪证据,之前的刑期计算暂时终止。 完了。 牛士林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早在管教换成新面孔之时,他就应该警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三月份,赵氏实业新能源公司的主生产厂房提前落成,四月,第一条生产线安装调试完成。 五月份,第一批产品下线,几乎与此同时,公司便收到了来自电网公司的第一笔订单,这速度堪称奇迹。 市场和销售的事情,赵东阳一直不怎么过问,李迪完全有这个底气,具体操作是秦东民和张帅下面的一个总监对接。 产销两旺,但也有一个突出问题摆在了面前,电池的电量密度依然无法和成熟的锂离子电池相比,单位储能成本过高。 为此,张帅亲自跑了一趟,召集研发团队开会,要求抓紧时间解决这个技术难题。 张帅的要求,也即是李迪的想法,只是有点天真。 全钒液流电池的电量密度不够,在国际储能电池领域都是个难题,因为电池正负极分别存储、电解质是液体、外循环系统反应等先天因素都导致电池体积过大,电量密度低。 这些先天短板在商业应用上,很多人断言是无解的,但赵东阳有办法。 一是如何解决不同价态下钒离子反应的能量存储,赵东阳早就设计过一种折叠式蜂巢循环结构,可以极大的压缩空间,二是,解决电极板材料的反应活性,这个也早有设想。 纯技术的东西,赵东阳不会跟张帅说,说了也听不懂,但可以逐步一点点的放给自己的研发团队,再由内鬼转述给张帅或李迪,效果要好的多。 于是,只用了一天时间,二代产品技术升级的立项报告就成型,次日便提交董事会讨论。 李迪的案头上自然也摆了一份草稿,喊来专业人士分析,此人大呼牛逼,尤其是蜂巢循环结构的思路,简直是逆天。 “看来这厮肚子里还是有货呀。” 李迪皱起了眉头,随手拿起手机打给了一个人。 赵东阳的肚子里岂止这点货,如果为了迎合李迪,打造技术壁垒并大把的赚钱,他还有成熟的钠硫离子储能电池的全套技术。 此技术大有可能成为太阳能和分布式光伏的主流储能电池,但不宜一口气都放出来。 就像是钓鱼,李迪在钓赵东阳,赵东阳又何尝不是如此? 于是一周后,赵东阳又放出了一个利用蜂巢式循环结构改进的离子交换膜的构想,只是个构想,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但可以吊足相关人的胃口。 五月底传来好消息,制造车祸案的第二个杀手被抓获,此人供出了陈久安的下落,一周后这位牛士林手下的大红棍在外地落网。 相应的,在赵东阳的亲自操刀下,第二代储能电池产品的设计思路和所有参数都形成了成熟思路和纸面数字,并在刚落成的实验楼进行了第一次实验,获得成功。 随后,赵东阳便请假回老家了,爷爷病重。 一周后,爷爷病逝,在临终前并没有提及赵东阳迫切想知道的十几年前的那些秘密,只是反复念叨赵东阳要照顾好自己,行事要慎之又慎,并要求赵东阳答应他,两年内不去寻找舅舅。 为什么是两年? 为什么不能寻找舅舅? 这对赵东阳来说是非常痛苦的,眼看要开了闸的复仇之火被爷爷的临终遗言重新关回了闸门之内,不能接受也要接受。 “还是那句话,理解爷爷吧,他希望你过得好,平平安安的,这是老人家最朴素的情感。” 除了这句话,费叔也没有更多的可以宽慰和缓解赵东阳情绪的其他道理。 赵东阳在乡下待了一个多月,除了办理爷爷后事外,就是陪着费叔喝喝酒,聊聊天,时不时的会在刘金田家附近转悠,虽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可还是把看宅子的刘金丰一家人给吓跑了,全都搬回县里去了。 事后,刘金田看了自家宅院周围的监控,气的拍桌子大骂本家弟弟刘金丰蠢货、胆小如鼠,丢刘家人的脸。 骂也没用,反正刘金丰是绝不愿意再搬回去的。 回到景阳市,赵东阳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李迪,当然是借着慰问之名来督促研发进展的。 不过李迪还算务实,向赵东阳通报了储能电池获国家级立项的情况,不但有税收优惠,还有专项扶持资金。 只要是为了厂子好,赵东阳也没有理由借故推脱,放下电话就投入工作。 他离开的这一个月,研发部门在上次实验成功的基础上就再也没有任何进展,不是大家不努力,而是赵东阳提出的技术思路过于跳脱,郭春林等人陷入了死胡同。 赵东阳只用了两周时间,就把大家走偏的路重新拉回正轨,接连三次实验全部取得成功,第二代产品的原型打造完成。 不出意外,第二天张帅就亲自跑来拿走了全套实验数据,李迪又要报高新项目,赵东阳也懒得问,随他。 “前两天黄主任和杨院邀请你去一趟,应该是要谈一谈合作运营的事情,看你特别忙,我就没打扰。” 张娜来办公室,主要是汇报东华在线的运营情况以及养老院改造工程的进展程度。 “这么重要的事,我再忙也不能拖着人家。”赵东阳责怪。 “人家特意叮嘱,不着急,选你不忙的时间。” “好,你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 “那就现在,一起去。” 赵东阳直接开走了秦东民的车子,凡是养老院的事情,他一定会拽上张娜,直觉告诉他,有张娜在,事情无往不利。 洽谈果然非常顺利,双方基本同意共同出资成立康养公司。 具体是,以赵东阳垫资一千七百万工程款加承担一千三百万元债务为基准,持股百分之三十九,国资戊新县地方投资平台以养老院实体资产出资,占股百分之六十一。 双方共同聘请管理和工作人员确保养老院的持续平稳运营。 框架敲定,只待审批,及改造工程竣工验收。 “是不是感觉吃亏呀?”回去的路上,张娜问。 “怎么会?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让养老院运营下去,不存在谁吃亏,谁占便宜。” “我是说,你只有运营权,没有决策权。” “那倒是有点,可事情不会一陈不变,协议上不是有句话么,重大问题要经董事会讨论,商量着来吧,都是为了把事情做下去。” “搞这一行,你很可能赚不到钱,还会不断地填窟窿,你真做好准备了?” “呵呵,这句你应该早说。”赵东阳咧嘴一笑。 “我虽然没说,但杨院早就说过,到那时,你是选择责任,还是选择利益。你也有过清晰地回答,难道忘了?” “对对,有过,现在的回答也是一样。” “你不会口是心非,心里像捅了刀子一样疼吧?” “疼疼,疼的我肝都颤,没想到整个公司我认为最理解我的人,居然也会从这种俗气的角度揣摩我。” “又开始自我臭美,哼……”张娜啐了一声,腮边不经意的飞起了一抹红。 第八十一章 孩子他爹,匪夷所思 晚饭,是赵东阳专门开车带着张娜到采石街解决的。 一方面是看看姬军,永强出了事后,赵东阳很久没来过了,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公司的运营情况。 尽管隔壁的李巧珍让赵东阳头疼,但不能总是躲着,分家也分的清清楚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东华快消在线的运营出乎预料的好,经营流水从最低谷的两百万一个月,已经迅速攀升,这个月翻番了。 这得益于年前,张娜对整个公司构架的大刀阔斧的调整,压缩物流配送部门,主要物流服务都交给第三方。 扩充直播部门,重点提升直播带货的业务比重,为此,张娜还说服姬军从别的电商公司挖了两名小网红。 增设选品部,这是张娜重点打造的小而精团队,就三个人,全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懂摄影、直播剪辑、懂生活,懂得产品应用场景的渲染。 这样的人并不好找,张娜花了大量的时间找人,宁缺毋滥,精益求精,也只找到了三个。 货架选品一定要贴近需求,紧跟时代潮流,力求价廉物美,这是张娜定下的规则,其实也跟赵东阳当年摆地摊时的理念一样。 公司新构架成型时已经到了年后,但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整个调整和改造过程,姬军都全力配合,从没把自己当总经理看待,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识趣,在有本事人的面前绝不摆谱。 而且姬军也很清楚张娜的特殊性,不仅在整个赵氏实业中有着特殊地位,在赵东阳眼里也非常特殊。 用顾秀秀的话说,你要有自知之明,千万不要在人家面前装大蒜。 所以,东华快消在线的业务框架整合工作非常顺利。 “隔壁怎么样?”赵东阳突然问。 “还行吧,也转型了,几乎没有大批发了,以直播带货为主。” “哦,我问个小人的话,那一百万最后还了没?” “没有,你都说不用了,她当然是一个子儿都不会给。”姬军很是不满。 “算啦,那一百万到时候我给你补上。” “那我求之不得。”姬军当然是有便宜就占,继而叹了口气道,“也是个可怜人。” “这话怎么说?”赵东阳奇怪。 “孩子他爹之谜解开了,你猜猜是谁?” 赵东阳摇头,如此离奇的事情,他到哪里去猜。 “是龚自如。” “怎么可能?”赵东阳刚喝的一口茶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我也匪夷所思,直到龚自如来串门时我都不相信,现在人家俨然是东华商贸的当家掌柜,你不服不行。” “这尼玛的……”赵东阳简直哭笑不得。 “俩人天天吵架,底下的员工也跟着受罪,我特么都烦了,想找地方搬家。” “搬吧。”赵东阳也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搬离这个无奈之地,永强还有两个月就出来了,千万不要再回到这个戳了他一身伤口的采石街。 “这两天要搞什么公司三周年庆典筹备,你就帮我盯着点,我怕搞这东西,而且要出去一趟。” 回工厂的路上,赵东阳一边交代,一边想事情。 “不是有王晓悦和顾秀秀么?”张娜特别不喜欢赵东阳随意给她加工作。 “你比她们想的全面,该请谁、不该请谁的,她们没那个分寸。” “呵呵,你倒是真看得起我。”张娜冷笑。 “岂止是看得起,你的才华给她们当老师完全绰绰有余。” “胡乱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正经的,你要出去多久?现在公司大了,事儿也多,我可顶不了几天。” “就一两天,去一趟普罗县,去看看那家叫金域农业科技的公司。” “金域农业?你好像问过我?” “当然,你说不知道,我又正好想起来了,就去看看。” “不要跟我说,你要跨界搞农业?” “那倒不是,有个老乡惦记着我,我也想办法满足他。” 喝多啦?张娜实在不解赵东阳在说些什么,晚饭似乎没喝酒。 普罗县城很大,但大部分建筑难言现代化,只有城区中心圈才有都市味儿的感觉,一个城区如同两个世界一般,泾渭分明。 县城大大小小的企业不少,小小一个县居然有两个开发区,所以普罗县是景阳市辖县中最富的一个。 金域农业很好找,就在县城中心圈内,一栋现代化的办公大楼,距离县政府不远,整个城区也没几栋这样的豪华高楼。 赵东阳来之前,还是认真乔装了一番,粘了两撇胡子,戴着一副黑框变色镜,骑着一辆半旧不新的摩托车,牛仔裤白衬衫,非常应景,这个地方很多人都这样打扮。 当然,资料也没少查,从网站上看了金域农业的简介,主要业务,组织构架,还有招商热线等等,凡是有点用的,赵东阳统统都记下来。 公开信息给赵东阳的总体印象很古怪,金域农业的法人是刘金田不假,明面上的实控人却并非刘金田,他只是一个小股东,持股只有百分之三。 而李迪的红叶资本也只是只有百分之十九的股份。 大股东是一家叫金域实业的公司,持股百分之六十,这家金域实业又分别被三家公司联合持股,其中一家叫金域投资的持股比例最高,达百分之四十三。 再往上捋金域投资,股权结构就相当复杂了,什么物流公司,建筑公司,房产开发公司一大堆,互相之间交叉持股,像一团乱麻。 至少从公开信息上无法从一条线捋到底,赵东阳还是请张娜帮忙看了看,才确定一家叫金翔发展的壳公司控制着整个金域系。 而金翔发展只是一家注册资本五十万元的小微公司,有一个叫谢华的人持股百分之一,刘金田持股百分之九十九。 “谢华肯定是他老婆。”张娜一言定论。 “你怎么知道?”赵东阳虽然觉得合理,但想不通张娜为什么如此肯定,他在老家是知道的,刘金田的老婆谢婆子,村里人很多背地里这么叫,或者称不下蛋的生鸡婆。 “呵呵,这种夫妻档太多了,猜都懒得猜,请个高人把股权设计的相当复杂,就是为了很多不方便的事情做准备的。” “什么不方便的事情?” “避税呀,或者在海外设立家族信托,设置个人财富壁垒,一旦搞到钱,就准备润出去呗,鬼人鬼事,见多了。” 赵东阳想了半天,点点头,深以为然。 第八十二章 初探金域,老齐的困局 在金域的总部大楼转了一圈后,赵东阳觉得太扎眼,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就决定去招商部门,它并不在大厦内,而是县城的另一处所在。 一栋二层小楼,“金域农业科技”六个字很小,但“养殖户招商”五个字却很大、很醒目。 门口有一个宣传栏,做的非常精致漂亮,图文并茂,涵盖的农业项目也很多,新型廋肉种猪育种、纳米技术恒温大棚,花卉果蔬栽培,水产品倍增养殖术等等。 每一项都有广阔的市场前景,都有价值可观的收益,几乎每一项都可以传授技术,交一笔不菲的费用就能够得到全套资料,还可以选择入股金域农业科技的新型养殖栽培项目,合作养殖,共同发展,叫金域腾飞计划。 这也叫招商? 赵东阳感觉很古怪,不靠谱。 歪头一看门内,除了办公桌椅和一名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工作人员,根本没有前来洽谈的农户或者商家。 赵东阳没进门,默默的记下了几处所谓的示范养殖基地的地址,便骑着车离开了。 不得不说,金域农业还是有几分实力的,在旺东路的尽头,赵东阳看到了第一家金域腾飞示范养殖基地。 红色的充气大拱门,上书“金域腾飞农业示范养殖基地03号地块”,看上去气派不小,整个基地的占地面积也很可观,赵东阳粗粗估算至少五到六百亩。 门口有人值守,居然还卖门票,十块钱一人,如果采摘果蔬,出门时还要称重算钱。 赵东阳不需要谎称招商,买了一张门票,径直而入。 拱门内便是绿油油的大棚,最前面几排种植的都是火龙果,果实已经接近成熟,到处都挂着半红的果子。 再往后就是满眼挂缀的荔枝园,红彤彤的随处可见。 一直往前走了十多分钟,荔枝园才过渡到了菠萝园,如此大密度多品种的种植方式相当少见,而且果株长势良好,挂果颇丰,的确是有些技术含量的。 围着三号示范基地走了一大圈,赵东阳见到了几个打理果园的果农,找人攀谈一番,大致了解了一些信息。 果农都是附近农户,能说出来的有用信息不多,尤其一些农业知识,比如嫁接技术,高空压条繁殖技术等等赵东阳听不太懂,但其中一条值得玩味。 这些地都是三年前都是农田,后来县里搞特色农业经济,就集中征地了,当时闹出了很多事情,不少在这片土地上种植粮食的农户都被迫放弃了耕作,一些人拿了一点点可怜的补偿款进城务工,还有的干脆找其他营生了。 最没用的,就是接受雇佣,留下来打理果蔬基地,做些粗活,在养殖技术上,他们也不是很精通,有专门的农业园艺师指导。 再细问,人家就很警惕了,不愿意再说。 离开了03号基地,赵东阳又骑着车去了位置更偏的02号基地,是一处面积更大的树苗培育基地,05号基地是新型瘦型猪养殖场。 三个基地转完,已经天黑了。 赶场一样累了一天,赵东阳总算是略有些收获,但心情不好,几条信息反映出了金域农业若隐若现的蛮横和违法线索。 其一,征地很可能是有问题的,其二,招商养殖加盟户也是有陷阱存在的,在交了技术指导费用后,第一年大概率有好收成,接下来如果不续交费用,此后的收成就很难说了。 很多加盟户出问题后去找金域农业理论,但基本无法解决,投诉到主管部门,调查来调查去,最后也不了了之。 本想在县城多待一天,再看看金域系的其他产业,比如金域房地产,金域实业等等,但齐东岳打来电话有要事商量,只得连夜赶回去。 老齐一直在自己的饭店等着赵东阳,一桌菜肴,等到了晚上八点半。 “打扰了兄弟,又感觉走投无路了。”齐东岳愁眉不展,一见到赵东阳就大倒苦水。 “不着急,慢慢说,生意上有困难了?”赵东阳风尘仆仆,进店前才把嘴唇上的两撇胡子撤掉。 “何止困难,快过不下去了,原来还有七家店是盈利的,现在只剩下了两家,二十一家亏损,老子要月月往里面填钞票,几个月前手里握着一千万感觉还挺踏实,现在一数,就剩一半儿了,填不起呀。” 情况比预想中糟糕的多,赵东阳在来的路上就在替老齐盘算,但这么个搞法,最多撑三个月就全完蛋了。 “你每月还贷和利息是多少钱?”赵东阳问。 “五十五万五,卧槽,还有房租。” “断臂求生吧。” 齐东岳摇头苦笑,“我倒是想,但现在恐怕要断到脚脖子上了。” “断到哪里都要断,只要能活着。”赵东阳态度坚决,这可不是齐东岳一个人的事情,他还有一千九百万押在老齐身上,他能理解齐东岳此刻的压力有多大。 “这都是在大把的白扔钱啊。”齐东岳异常痛苦的双手抱着脑袋,哪里还有心情吃得下饭。 “贷款还有多少钱没还完?”赵东阳再问。 “那还早着呢,前面还的都是利息,本金只还了二百来万,至少还有三千万出头没还。” “你这样,明天我带着张娜一块儿过来,一起盘算一下。至于贷款的事情,我去找一下马晓来,看看是不是能够展期,尽量减少每月还款的压力。” 也只能如此,齐东岳仰天叹息,没控制住,两行老泪居然刷拉一下流了下来。 次日,整整一天,赵东阳和张娜都泡在齐东岳的会客室里,用幻灯片一家店一家店面的过,老齐这边有一个管事儿的掌柜和财务作陪。 最终,按照张娜的意见,赵东阳说服了齐东岳,砍! 第一批,在半个月内关掉十一家门店,财务详细核算遣散员工所需的费用,然后挂起招租转让的牌子。 这十一家门店全在景阳周边兄弟城市,位置地段都是非常好的,店面能转掉就转掉,到月底实在转不掉,通知房东停租,支付赔偿金。 在一个月之后,关掉第二批九家门店,包括景阳市和周边城市,地段位置比较一般,策略也同样是能转就转。 只保留景阳市内的三家门店继续运营,但在未来的五个月内也统统关闭,老齐的问题在于拖拖拉拉舍不得,这次的试错成本太大了,但无论如何都要转型。 第八十三章 糖果要一点点抛,釜底要抽薪 “江湖义气不好玩儿吧?” 回去的路上,张娜调侃赵东阳,这次帮老齐算是亏大了,一千九百万恐怕都砸到了泥潭里。 “不纯粹是义气的问题,他是我做生意的领路人,大批发最后风光的那几年,没有他把我带进门,我恐怕还在摆地摊。” “嗯,知恩图报,老齐也算是看对人了。” “呵呵,你也不用挖苦我,尽力吧。太累了,感觉像救火一样,回去睡个好觉。” “那你还真睡不了。” “为什么?” “后天公司三周年庆典,有一大堆请款、报销、文件等你批,昨天张帅神经兮兮的跑过来,让我组织研发部门开个短会,他在郭春林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回头找我,这人脸皮奇厚,软磨硬泡,你不在,我也不好骂他,只能勉为其难,你猜他要干啥?” “我猜不出。”赵东阳摇摇头。 “这人居然异想天开的要搞氢燃料电池,一个人干巴巴的讲了二十多分钟,没一个人理他,然后脸色难看的走了,他没给你打电话?” “应该打了吧?我还在外面忙,除了几个自己人的电话,其他的一概不接。” 赵东阳懒洋洋的回答,根本都没有掏出手机查看的意思。 “张帅异想天开可能是李迪的意思,我猜他应该是嗅到了什么政策动向,才急吼吼的让张帅跑过来,可没想到冷场了。” “氢燃料电池?哪儿那么容易。” 赵东阳冷哼一声,他肚子里有货,现在还不是往外放的时候,但不得不说李迪的嗅觉真敏锐,这个方向才是未来清洁能源的主流。 “李迪肯定不死心,多想想怎么应付吧。” “冷处理,随便他折腾,另外,以后不要搭理张帅,实在不行,你给我打电话。” “呦,我的电话你接吗?” “当然,随时随地,你看我什么时候挂过你的电话?” “稀罕……对了,普罗县跑的怎么样?” “有点收获,但金域真的很复杂。”赵东阳把他一天多来的见闻经历讲了一遍,对于张娜是没什么保留的。 “为什么对金域这么感兴趣?” “确切的说,我对金域没兴趣,但对金域的老板有兴趣。” “你们都是来自大观镇?” “对,你也可以理解为窝里斗,或者互相看不惯。” “不理解。”张娜摇头,很多时候,男人之间的事情的确令她费解,不仅仅是金域的刘金田,还有败家速度奇快的齐东岳。 回到工厂,赵东阳一直忙到深夜,第二天也不能睡个懒觉,被一个电话叫醒后去了市公安局,协助调查,并做进一步指正。 “差不多了,事情也该了结了,你就安心搞你的厂子。对了,国科等会儿过来给你送台车,上次企业家奖励兑现,一辆还算有点品位的电动车,凑合着代代步。” 回去的路上,李迪打来电话,就表明牛士林的事情已经基本尘埃落定。 “李总,这个事情会不会有反复?” “那我不太清楚,最后还要看法院怎么判。” “好的,明白了。” 赵东阳知道李迪说话一贯云里雾里,绝不可能直接回答他这种敏感的问题,但预判力告诉他,牛士林死不了,但也活不好。 既然死不了,就有隐患。 可以预见,牛士林这次被扒层皮,出来后必然迫切翻身,怎可能让他得手? 赵东阳收拾心情,认真应付了一天,赵氏实业新能源公司三周年庆典。 来的嘉宾很多,从友商到主管官员,李迪还请来了一位市领导,算是相当隆重了。所有的筹备、组织和现场服务工作都由张娜、王晓悦和顾秀秀忙活,赵东阳也操不上那份儿心。 “张帅可能没有领会我的意图,关注氢能源方向不是说要立刻投入研发,而是积极准备,比如物色人才,寻找一些处在前沿的技术资料等等,宏观政策很快就会进一步明朗,要把握这个机会。” 张帅出马不利,李迪自然要借着这个场合好好给赵东阳上上发条。 “的确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储备,不完全是电化学方面的,需要时间和资金上的支持,尤其是权限,每次用钱都要开董事会,效率太低。” 赵东阳当然不客气,立刻张嘴提要求。 “我了解,按你我之前的约定,资金安全委员会不能动,但你的审批权限可以提高,我们俩知道就好,单月三百万吧?” “五百万。” 李迪笑笑,也没反对。 但读心术告诉赵东阳,李迪在骂他贪得无厌。 “感谢李总信任,我还有个储能电池的技术方案,所以第二条正在筹建的全钒液流生产线我建议可以考虑暂停,一周之内,我会把方案提交给董事会。” “哦?什么路线?”李迪闻听大感兴趣。 “可以先一步替换锂离子技术的钠硫离子技术,安全、高效、电量密度大了,完全成熟的话,成本不会比锂离子技术高,也不会受原材料的限制。” “非常好!你抓紧时间,不用去管任何事情,我期望能尽快看到这个方案。” 才不会管其他烂事呢,赵东阳开着他的新车跑到西堤头去找方雄,一连玩儿了好几天,根本就没搞什么研发,技术都在脑子里。 赵东阳所谓的玩耍,其实是搞阴谋,连他本人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龌龊,但潜意识一直在驱动他往前走。 就是搞阴谋。 和方雄商量怎么把牛士林的根基彻底抽掉。 牛士林的产业很多,从KTV、茶社到餐饮店,商场游戏房,棋牌娱乐室等等,很多的违法乱纪的已经被查封,但还有不少没查封的,处在无人管理状态。 也不是真的没人管理,而是没有可控制局面的话事人了,牛士林和四大红棍坐牢的坐牢,亡命的亡命,方雄的作用就是去接管。 当然不是抢,而是花一定资金买下控制权,赵东阳会为这笔钱兜底。 这很江湖,跟片子里古惑仔抢地盘没多大区别。 对于赵东阳来说,为了铲掉牛士林的根基,他宁愿游走在灰色地带,对于方雄来说,为了拿回自己曾失去的东西,重回灰色地带。 但赵东阳有原则,阿发、阿杜等未成年人不能参与,而是去读书,其次,所有营生不能害人,不许碰毒品,不能涉黄,尽量避免暴力。 这其实是上了很紧的紧箍咒,方雄有点为难,相对于他们曾经过的日子来说突然要吃素了,恐怕会很不习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都干了这么多年大排档了,哪个难?哪个容易?你想清楚。” 但赵东阳坚持,否则就不再合作。 第八十四章 再探金域系,小有收获 回到办公室,赵东阳还在反复揣摩他和方雄制定的计划,有不少隐患在其中,也深知一旦踏足灰色地带,恐怕就不好再拔出来了。 但没得选,不彻底弄垮牛士林,他和身边的人都没有安全感。 还差一个杨建,只能静待消息。 入夜,赵东阳打开电脑开始写报告,把钠硫离子储能电池的结构图、反应方式,以及电能转换原理都阐述的非常清楚,甚至详细撰写了可实现的技术手段,实际上就是一本产品的技术路线手册。 钠硫离子储能电池在国内已经有同行在做,但都无法解决反应效率和转化成本的问题,赵东阳的这份手册,已经远超同行。 可以说,按手册生产出来的产品绝对是成熟的商业化产品。 因为很多制约因素,赵东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主动和李迪翻脸,所以该做的事一定会做。 反过来,不断的用超前的技术手段始终吊着李迪胃口,想来李大佬也不会主动跟赵东阳过不去。 资料很快在研发部门内传阅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同样的,一个副本已经摆在了李迪的案头。 李迪很慎重,立刻找来了专家团对手册内容进行评估。 得出来的结论让他喜出望外,这款产品的成熟度很高,甚至比现在主流的锂离子电池还要便宜,寿命更长,安全性又好,可以作为大规模替代的最优储能产品。 现在电网公司对锂离子储能电池的意见很多,安全性问题、充放电的不稳定对电网荷载的平稳性帮助有限等等,这些,钠硫离子储能电池都可以克服。 李迪马上拿起手机打给赵东阳,期望能在一到两个月内看到新产品的样品,有任何困难,尽管提。 紧接着,张帅就跑到了工厂,代表董事会向研发团队和赵东阳表示祝贺,并自信满满的宣布,会向董事会申请一笔特别资金,专门用于研发团队的年终奖励。 口号喊足了,噱头也赚饱了,张帅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全程没见到赵东阳,不免有点小遗憾,张帅也知道上次做的有点过火,赵东阳一直对他不感冒,也始终找不到机会缓和。 其实赵东阳早就离开工厂去普罗了,扔出一个技术上的小突破,他就没心思再待着了,抓紧时间办自己的事。 张娜给赵东阳一个提醒,不要按照网上的公开资料去看待金域农业,若是真想弄清楚这家公司以及实控人刘金田的背景,必须要跳开这些框框自己去寻找。 这番话给了赵东阳很大启发,他立刻乔装一番,取了不少现金带在身上,赶往普罗县。 这次的主要目标还是金域农业示范田的03号地块,这片基地的周围还有零零散散几户人家,应该征地留下来的农户,可以西安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赵东阳特意在县城批发市场买了一个简易的可折叠货架,就挂在摩托车后座,然后进了一点点花花绿绿的糖果和炒货,又买了顶草帽扣脑袋上,这样就像个走村串乡的现代版货郎。 普罗县的乡下如何,赵东阳不知道,但位置偏远的大观镇的农村就是这样,只是货品进的有点不着调,也不妨碍他隐藏身份。 一路叫卖,赵东阳和一个在菜园子里锄地的老农攀谈上了,老头禁不住孙儿的吵闹,只好买几颗糖果哄骗。 赵东阳发了香烟,跟老头儿在树荫下乘凉聊天,居然旁敲侧击的了解到了征地有过两次,第一次谈的补偿不错,但不知为什么被上面叫停了,大半年后又来了第二次征地,条件就差了很多。 不少农户不签字,村干部就挨家做工作,没啥效果,后来就来了一帮穿制服的,也搞不清是什么人,反正是连哄带吓的,胆小的签了,胆大的坚持,最后打架,闹哄哄的折腾了很久。 “您家有没有被征地?” “没有,差着一条渠的距离,老天爷保佑。” 告别老农,赵东阳转悠了好大一圈,又有了新发现。 一个口才不错的年轻人跟他说,两次征地不是一个公司,第一次来的叫什么智慧农业科技公司,后来的才叫金域。 年轻人愤愤不平,痛骂金域坏到了骨子里,前面都谈好了,条件还算公道,特么的,全被这个叫金域的搅黄了,土匪一样,呸!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要点,赵东阳记得在公开资料上看到过,于是翻开手机查。 很快就找到了,金秋智慧科技农业有限公司曾有过重大资产重组,被金域实业收购了百分之百的股权,更名为金域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工商注册变更信息是在三年半前。 再查关键词,金秋智慧,立刻跳出来一大堆词条。 赵东阳找到了该公司原来的法人代表叫李德陆,可能是时间久了,没查到金秋智慧上面一层的股东,也可能是李德陆自己出资创办的,但没有更详细的描述了。 随便点开一个词条,是做种业广告的,赵东阳耐下心,蹲在路边一条一条的点开查看,终于找到了企业家李德陆当年的近照。 照片上是一名穿着黑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脸庞方正,面含微笑,目光深邃。 图片背景是舞台和红色大屏幕,上面的字能看清楚,写着金秋智慧十周年,学者型创业者、企……其他的就被遮挡了。 赵东阳把照片截图保存下来,继续翻找了很久,没有新的收获了。 这次再探农业示范基地,足足耗费了大半天,收获不小,赵东阳暂不打算继续折腾,先回县城住一宿再说。 很随便的吃了一餐晚饭,赵东阳找了一间相对干净的宾馆住下,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给张娜发速信,把李德陆的照片也一并发了过去。 “看有什么办法能查到这个人?”赵东阳问。 “又在搞什么新花样?你当我是万金油啊?” “不不,就是觉得有正面像,还有点信息,学者型企业家,是不是好查点,能查到最好,查不到我再想办法。” “我又不是公安派出所的,这人很关键?” “金域科技的前身是金秋智慧农业,这个人就是智慧农业的老板,不知道是不是刘金田的人,我猜大概率不是,但如果能够找到他,聊一聊就可能有突破。” “我也没啥好办法,只能找同学试一试。” “那太感谢了……” “严重抗议!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在单位承担的是法务和协助董事会工作,不是打杂的。” “了解了解,辛苦辛苦……” 第八十五章 初次见面,一点小意思 次日,赵东阳起了个大早,简单洗漱、早餐后,骑着摩托车离开宾馆。 临时进的那些炒货糖果都分给了昨天见面的几家农户,说是连卖带送,实际上没收什么钱,货架扔了。 这些道具在住宾馆的时候都不是太方便,太扎眼。 今天的第一个目标是金域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的一处楼盘,叫东恒郡,是县城里最高端、最奢华的一处纯别墅楼盘。 楼盘虽然占地面积不小,但距离县城中心圈很近,占据了大好的地理位置。 显然,没有过硬的关系和两把刷子是拿不下来这种肥的流油的地块的。 尤其是一家民营开发商,如此能耐不可小觑。 别墅群高墙阔院,建筑设计风格相当气派,可供进出的一共有三个门,都有全身礼装的保安值守。 大热天的,保安还戴着大檐帽,穿着仿制式军装的保安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就是准军事化管理模式。 赵东阳找了个最偏的门停好摩托车,然后直接去了岗亭。 “哥们,问件事。” 赵东阳笑呵呵的掏出了香烟递上,一百多块一包的黄鹤楼。 “客气了哥们,我在值岗,不能抽烟……”小保安摆手拒绝。 “哦,不急不急,就是打听个事儿。” “您如果是业主,或者是业主的客人,您尽管问。” “不是……” “那就请您不要打扰我的工作,那里有物业电话,有事您可以电话咨询。” 保安说着话,伸手一指岗亭一侧贴着的蓝色大牌子,上面真有一串物业电话,保洁、行政、贴心管家、值班领导等等。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眼前的小年轻刚工作没多久,人憨言直,说话是很难拐弯的,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赵东阳并不纠缠,道了声谢后,记下了岗亭上的电话,找了个僻静处,直接拨打给了值班领导。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话筒那头是一个中年男声,很亲和。 “你好,我是恒天家政的,我姓余,想洽谈一下保洁外包的事情,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赵东阳随口乱编,但也编的很有出处,恒天家政有一家很大的门面,就在他住的宾馆旁边。 而保洁外包则是赵东阳在网上看到的,有招标公告,发标方正是东恒郡的物业新天地物业管理公司。 “我们正在走正规的招标流程,有兴趣您可以参与竞标。”对方的语气立刻冷了下来,说着就要挂电话。 “是这样,我是刘总介绍的,正在考虑参与竞标,但是有些事情希望明确,所以想咨询一下。” “刘总?哪个刘总?”男子立刻又提起了精神。 “呃,就是刘大川刘总啊,他让我不懂就问。” “哎呀,您不早说,您现在在哪里?” “就在门岗,应该是5号门。” “好好,您稍等,我来接您。” 卧槽,一通瞎编,还是抬出刘大川更好用。 新天地物业公司是金域发展的全资子公司,与金域房地产开发公司是并列的一家子,说刘大川刘总,他无论是哪一家的总,都是不会错的。 没多久,一个穿着黑西裤、白衬衫,打着纯蓝色领带的中年人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岗。 看见赵东阳,笑意更浓,根本没理会向他敬礼的小保安,隔着十来米就伸出了双手,“哎呀,余总,失礼失礼了。” “不存在,不存在,初次见面,你好。” “你好你好!我姓张,叫我小张就好。” 中年男人紧紧握着赵东阳的手,亲切的能让人心里面发酥。 小张?卧槽,赵东阳也是无语。 这种孙公司的部门主管,在金域系的大块头里就是地位很低的初级管理者,和刘大川恐怕要隔着好几个层级,平常连面都见不到,哪里去找拍马屁、求进步的机会? 今天,机会居然特么的送上门了,可不能跑了。 “里面请,到办公室详谈。” 张姓男子一边说话,一边热情的拉着赵东阳的手往里走,尽管赵东阳很腻歪,但想起刘大川的跋扈,也能理解。 别墅群里虽然花团锦簇,景致怡人,但物业也有独立的小办公楼,虽然位置偏到了假山后面,但三层小楼,面积还挺可观。 “余总你来的正好,公告里的招标流程和内容我们正在考虑修改,已经在和招标公司协商,所以,时间上不成问题。” “那就好,招标要求我都看过了,心里有点没底,所以就给我哥打了个电话,他说你自己找人问,凡是不懂的都可以问。” 赵东阳说得如此露骨,张姓男子自然心领神会,亲自动手给赵东阳沏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落座后道,“你放心,刘总有指示,我心里有数,哪里心里没底,你只管说。” “基本资质我们都能满足,可是对于高端群体的一对一保洁服务,我有点吃不准,员工的培训怎么搞能符合要求?比如一名员工,一对一服务某个客户,那么是否还要承担公共区域,或者专职专做?” “哦,这个的确描述的不详细,你的理解是没错的,是专职专做。” “这样的话,需要的人手就多了,那个招标预算是不是少了点?” “哈哈,余总请放心,我们正在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和修改服务内容,也会考虑业主和服务双方的情况增加预算。” “好,那就好,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是做家政的嘛,一对一的单子也常接,遇到过很多问题,就是雇主和员工之间常闹矛盾,所以我建议哈,为了尽量避免矛盾,是不是能把每个业主的特点、信息给我们交个底,也方便我们提前物色和培训员工?” “这个有点难度,你知道业主的信息是严格保密的,一旦泄露要犯大错误。” “哦,那这样你看好不好?你给我口头介绍一下,或者有什么表格之类的,我只看只听,不带走,也不复制,就是想心里大概有个数?”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眼前这个张经理虽然渴望进步,哪怕是卑微的拍马屁进步都没有心理障碍,但还是讲点底线的,能破掉这层底线的唯一的途径就是超预期的利益,但暂没必要。 “这个么……” “你放心,如果中标了,不会忘记兄弟,而且我也会跟我哥说的,您的全名叫?”赵东阳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个信封,大大方方的塞给了张经理。 “张得法……您这是……” “初次见面,一点小意思,以后还要常打交道。” “哎呀,客气客气,无功不受禄。”张经理连推了几把推不过,只好把信封压在胳膊下面,鼓鼓囊囊的,看样子不少。 第八十六章 普通名册,关系网? “这样吧,我给你看下业主名册,顺便给你简单介绍一下,你可千万谨慎一点,出了事儿我是要掉饭碗的。” “放心,放心。”赵东阳笑咪咪道。 张得法从旁边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起身打开了身侧的铁皮柜,从柜子中拿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夹,缓缓在赵东阳面前摊开。 而在这个过程中,赵东阳已经把那个信封拿起来塞进了放钥匙的抽屉里,当然要让张得法看见,但一切做的又是那么不经意。 名册非常详细,业主姓名、联系方式、几区几栋,车库位置,甚至还有职业和工作单位。 赵东阳一边翻,一边往心里记,系统赋予的中级智慧是非常牛叉的,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记忆力,过目不忘,只要赵东阳想,全都能印在脑子里。 “东恒郡一共分为三个园,翠竹苑有二十八幢,位置最好,业主在地位和素质上也相对较高,他们基本是在政府部门任职。 “海棠园,一共三十六幢,位置和环境也相当不错,业主大部分是老板、企业家,这类业主在服务的时候要非常注意,他们又分为好几类,本县的老板,外地的老板,还有大公司高管。 “你比如说,本县老板为人豪放,喜欢攀比,脾气大,需要员工有足够的耐心,其实常规保洁早中晚各一次,所谓一对一,就是在白天八个小时内随叫随到,其他时间很自由,关键是服务到位,不能和业主闹矛盾。 “外地老板就不一样,性格各异,但有个共同特点就是高冷,有极端的,就是外表非常高傲,实际生活中喜欢挑毛病,员工就更要小心应付,但也有优点,他们不会因为是一对一服务就随意骂人,真交流起来还是讲道理的。 “再比如说,大公司高管……” 张经理滔滔不绝,赵东阳一一记下。 离开时,张经理亲自送到了大门外,一再叮嘱赵东阳,注意重新发布招标公告的时间。 此行不虚,赵东阳决定不再逗留,返回宾馆退了房,然后骑车返回景阳市。 一回到办公室,赵东阳便打开电脑,将脑子里记住的花名册全部敲在了电脑上,做个备份。 看似普普通通的名单,其实很重要,为赵东阳进一步深入调查刘金田的关系网打下基础,不过也有个大瑕疵,就是冒充恒天家政的事情很快就会穿帮。 临走时留给张经理的电话号码也是个假的,能不能打得通都在两说,这会不会引起刘家注意,还不好判断,至少下次去要更加谨慎。 小小眯了一觉,赵东阳被电话的震动声吵醒,打开一看,是方雄。 “兄弟,有空过来喝酒啊?”方雄的嗓门很大。 “太忙,过两天。”赵东阳打了个哈欠,知道方雄得手了,至少是开了个好头。 “好好,兄弟忙就不打扰,简单说一下,两个娱乐游艺厅被拿下了,那几个麻将档也没问题,阿庆一去,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番薯林在兆南差不多要完了。” “嗯,控制一下节奏吧,给别人一点思考的时间,花了多少钱?” “不是太多,两个游艺厅差不多各十万吧,其他的没花钱。下一步就是东祠里茶社,钱得彪昨天派人过来,说要跟我谈谈,我准备晾他几天。” “好,过两天我带钱过来,提醒你,要谨慎再谨慎。” “放心吧,兄弟,我有分寸。” 挂了电话,赵东阳反而睡不着了,起身跑到张娜办公室,却发现人不在。 “昨天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好像有急事的样子。”张娜的小助理人直口快。 赵东阳摆摆手,回到自己办公室给张娜打电话,连拨了两遍都没打通,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只能把刚才想的事情放一边,反正是闲不住,赵东阳干脆去了实验楼,只有忙起来,才能让自己突然烦躁的心绪平静下来。 按照赵东阳的思路和手绘的草图,郭春林已经带着大家弄出了一个模拟的核心反应容器,做电极反应和电能转换测试。 测试的效果还不错,就是距离设计的反应效率还差那么一点点,赵东阳看了实验数据的曲线后,心里有数了,直接开单子采购制作样品电池的所有零配件和材料。 …… 景阳市中心威尔斯大酒店的一间总统套房里,张娜正坐在沙发上端着果盘吃水果,翘着二郎腿,赤着脚丫子,还一荡一荡的,无比慵懒和随意。 这副尊容完全和坐在办公室里、穿着职业套装的现代女性无法相提并论,但她就是张娜。 她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子倒是规矩正统的多,一脸无奈又心疼的看着张娜,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水果当饭吃,当心闹肚子。” “我乐意。” “这是第二盘了,总有个够吧?” “好啦,我吃饱了。现在谈正事儿。”张娜把果盘放在旁边考究的红木茶几上,擦擦嘴,总算坐正了姿势。 “那好,我先说……” “我先说。” “好好,让你让你,你说。” “看我可以,不许再打扰我,不许派人监视我工作的地方,有必要的话,敲打一下李迪,让他老实点。” “李迪惹到你啦?” “没有,总之看不惯他指手画脚的样子,一个投资人,成天瞎掺和经营,最重要的是,不许他在养老院的项目上搞小动作。” “不是,我说你一个打工的,怎么比老板还操心?还管到人家投资人做什么?” “你就说行不行吧?” 年轻男子苦笑,“不要把你哥太高看了,李迪可不是阿猫阿狗,我充其量能吓吓他,动不了他分毫的,而且,你们这位老板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卖命?” “讲话不要那么夸张好不好?什么叫卖命?我就是单纯的喜好,想帮忙就帮忙,反正我看重养老院项目,比起保护小动物,更有意义,怎么样?” “你要是真的看重,哥来投资,你做董事长,把一个县级养老院办的风风光光……” “不需要,我说过,不会占家里一分钱便宜,我有自立更生的能力。” “这就扯了吧?你再如何自立更生,养老院也是你们老板投的钱,跟你有几毛关系?” “你管有几毛关系?我再强调一遍,我要按我的方式做事,不是你的方式,更不是张家的方式。” “好好好,不争这个,这件事我可以点一下李迪,但我想强调的是,你都这么热衷养老项目了,为什么不想着回家看看爸妈?” “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没得谈。”张娜立刻变脸,非常干脆的站起身,拎起沙发上的包就走。 第八十七章 网上悬赏,得来的消息 “怎么说着说着就上火?哎哎,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好吧?” 张娜的强势让做兄长的青年男子很无奈,不得不再次向妹妹服软。 也是当时家里做的太过分,伤了妹妹的心,只能慢慢来,让时间来淡化隔阂和伤痛。 男子叫张飞杨,是张娜的亲大哥,是一家超大型企业集团的董事局副主席,业务触角遍及民生的方方面面,营收和资产规模都稳居国内前一百。 集团在景阳也有业务,虽然市场规模不大,但名声却很响,与国内其他主要城市没有什么不同。 若在以往,张飞杨很难得会跑到景阳出差,但自从知道张娜的确切消息后,这两年跑的很勤快。 张飞杨如此的频繁动作,有公开的,也有私密的,却让景阳当地商界纷纷猜测,张家是不是要在景阳有大动作? 实际上,张飞杨大部分出差的目的是看妹妹,还非常保密。 “要不再来盘水果?猕猴桃能让心境清凉……” “不吃。” “你说的事情,哥全都答应,并且一定努力去做,但你也要答应哥一件事,你放心,绝不是让你回家。” “我也不想听。” “你这就抬杠了吧?明显不公平。” “……” “好好,我再退一步,问个问题总可以吧?” “……” “不回答就是默许,我可问啦,你们公司的老板年纪不大吧?结婚了没?” “什么意思?” “哥没别的意思,如果二十七八都不结婚,要防着点,这种男的往往性格上有问题,靠不住,要学会保护自己,哥建议……” “你建议啥?你都三十多了,不也没结婚?” “那能一样么?”张飞杨瞪眼睛。 “怎么就不能一样?你比他多颗脑袋还是多只手啊?” “又抬杠……” “行了行了,我知道接下来你要说什么,你妹妹我没那么蠢,而且我正告你,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行了,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 “你就不能正经的听哥说两句?” “听的耳朵快起老茧了,好了好了,你是我的好大哥。”张娜起身拥抱大哥,在他耳边悄声说,“我的事你没告诉张旭杨吧?” “你觉得我不说,他就不知道么?”张飞杨苦笑。 “那我不管,只要你不说,就是我的好大哥。” 张娜说完,松开张飞杨就一溜烟的跑了,咣地一声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张旭杨坐在沙发上没动,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张娜跑跳着冲出房间的情景,像一个灵动的精灵。 赵东阳一直忙到晚上八点钟,才疲惫地离开了实验楼,刚换完衣服,就收到了张娜的短消息,“抱歉,刚才没看手机,有事?” “没有,没什么大事,从普罗回来想找你聊两句,你忙就算了。” “你在哪儿?” “工厂。” “吃饭了没?” “还没。” “你开车来接我,一起吃个饭,发定位给你。” “没问题。” 挂了电话,赵东阳有点奇怪,张娜忙什么,这么晚也没吃饭。 地点选在市中心的一条不起眼的巷道,斑驳的石板路看上去有些年景了,饭馆很小,但装修的很有特色,叫一人一锅。 单人小火锅,自主选择锅底和涮菜,自己涮自己吃。之前流行过一段时间,颇受年轻人喜爱,赵东阳并不是太能接受这种调调。 张娜喜欢,而且今天话特别多。 先递给赵东阳一个小文件袋,“你要查的那位学术型企业家,现在人不在景阳了。” 赵东阳闻听,连忙翻看。 资料就三张纸,描述的非常简单、扼要。 李德陆,男,现年四十八岁,著名农林学者、企业家,基因学硕士,农业育种学博士,创办金秋智慧农业科技公司。 后因市场竞争和其他意外因素,李德陆将智慧农业的全部股权转让给当地同行,金域实业,后更名为金域农业科技有限公。 放弃创业后,李德陆携家人赴外地旅居,暂无更多消息。 后面两页纸是当时全国知名某论坛的一位大咖的撰文,还有很多评论,都是截图复印件。 短文详细描述了智慧科技农业是如何遭受胁迫和人身威胁、而被迫转让股份的全部经过。 有很多当地知情人的留言和评论,零零碎碎的揭露了金域实业实控人刘大川指使社会混混对李德陆的威胁事实,甚至殴打和非法拘禁过李德陆的家人。 此事,虽然警方及时介入,但也只是将那些违法的混混绳之以法,对于始作俑者刘大川,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反而拿他没办法。 “嚣张!现在论坛里还有这篇文章么?” “早没了,我找牛人买的。” “买的?” “昂,当时有人保留了截图,有一个互助网知道吧?” 赵东阳摇头。 “在上面发布悬赏,输入关键字,总有牛人大拿跳出来为你分忧解愁、抱打不平,而且还赚钱。” “呵呵,这挺有意思。多少钱?” “不贵,第一次悬赏五百,没人揭榜,第二次加到一千,立刻就有人回复。” “网络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那件事在网上几乎被抹得干干净净,刘家还真挺有能耐,公关也舍得花钱,现在普罗县里最有代表性的农业公司非金域科技莫属,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它的前身是金秋智慧农业。” “垃圾!”赵东阳有点情绪化,刘大川的做法让他不自觉的想到了牛士林,干坏事总是躲在幕后,而且毫无底线,对付这种人,必须斩尽杀绝。 “这就垃圾啦?比他黑的你可没见过。”张娜翻翻白眼,满足于涮好的一块腐竹。 “没见过的我不管,但刘大川必须付出代价。” “你跟他有仇啊?” “有仇,而且……嗯,算了,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些。” “说说呗,而且什么?我不影响的。”张娜却来了兴趣,往沸腾的火锅里倒进去一小碟虾丸。 莫名其妙的去查人家,自然是有缘由的,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没想到赵东阳这么快就承认了。 “不足为外人道。”赵东阳摇摇头,岔开了话题,“文章里好像没写李德陆去了哪里?” “这涉及到更为隐私的问题,不是互助网能做到的。” “帮我再打听打听,我也想想办法,有必要和这位李德陆教授见面谈一谈。” “我没问题呀,但你能不能让我做事情,做的明白一点?” “帮李教授伸冤,这算不算有意义?” “只是一方面,你必须告诉我你的动机。” 赵东阳蹙起眉头,与刘家的恩怨纠葛是他心里的秘密,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但现在在张娜这里已经是半公开了,说与不说都在一念之间,但经过与牛士林之间的纠缠后,赵东阳还是很谨慎。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等你打听到李德陆的住址后,我告诉你。” 第八十八章 恰到好处,差不多得了 一周后,赵东阳收到了法院的正式通知,于三日后出庭作证。 牛士林、陈久安、杨建等犯罪团伙一案已经正式进入公诉阶段,虽然杨建依然在逃,但不影响整个案情的推进。 终于告一段落,赵东阳乐见其成。 在法庭上,他不夸大也不歪曲,有理有据的指正牛士林、杨建等人的违法犯罪事实。 牛士林恼羞成怒,当庭对赵东阳大声咆哮,并声称所有指证不实,赵东阳才是一系列恶性事件的罪魁祸首。 咆哮公堂,曾一度导致休庭。 择日开庭再审,因为多项案件的证据链闭环,无论牛士林如何无赖都无济于事。 最终,牛士林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陈久安被判十六年,两个杀手等其他从犯共十七人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尽管牛士林嚷嚷着表示不服,当庭上诉,但明眼人知道,这个老流氓根本翻不了案。 事情正如赵东阳之前所料,这次他虽然与方雄联手,背后又有李迪帮忙,关键是牛士林自己一屁股屎,任何一件大案只要坐实,他都必死无疑,可结果依然很遗憾,也只能如此。 “我之前小看了这个老地痞,没想到还真有点道行。”李迪喊赵东阳到自己的住处喝茶,是烹煮的那种白茶,在花团锦簇的小院里聊天品香茗,非常有意境。 “我也很遗憾。”赵东阳岂止遗憾,内心是相当不满的。 “你不用遗憾,告诉你一件事情,你权当笑话听,听过之后,你再想想是不是还有遗憾。” “这个朋友跟我讲了个故事,说传统木工的榫卯结构里有一个绝活儿,挖承重的楔槽,一定不能太浅,浅了稳定性差,达不到承重效果,但挖深了更要命,整个立柱会断裂,只有恰到好处,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这种绝活不是说随便拿把尺子就能量出来的,而是凭借经验丰富的匠人的感觉。 “这个朋友还说,他的老上级给他打电话,抱怨这阵子练功找不到感觉,也找不到可以交流的人,脾气很坏,就这样。” 一贯的云里雾里,但赵东阳这回能听懂李迪的弦外之音,想了想道,“敢问这位老上级练的功法是不是叫自然道?” “呵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没说。” 赵东阳笑笑,心里释然,他完全明白了,也就此消了兴师问罪的念头,这件事,李迪还是尽了力的,背后的生态复杂,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摞纸,放到精致的小几上,封面的标题立刻让李迪的双眼放光,《氢能源动力电池技术线路》。 “呵呵,可以呀小赵,你早就有了?” “不是,这段日子一直在查资料和实验,前天侥幸成功,但一次成功不能说明什么,后续还有成百上千次的测试,可以肯定的是技术框架基本确定了。” 也算是投桃报李的交换吧,至少赵东阳的态度让李迪打消了很多顾虑。 “好好好,非常好。这个东西你只有一份儿吧?” “电脑里还有一份电子版的,你需要,我就发一份给你。” “发过来,要加密。我是说,除了你,研发团队里没有其他人拥有完整的文档吧?” “嗯,这你放心,他们各自只负责一部分,完整的只有我有。” “好,你还是要集中精力搞研发,我之前就认为你必然是这个行业的大咖,一语中的吧?” “李总谬赞,瞎胡蒙,有的时候运气好而已。”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你安排一下,过两天我和董事会的几个家伙商量商量,想请几位高管和研发团队吃饭,这样的大事自然要庆祝一下的。” “用不着吧,李总,正常工作……” “哎,完全有必要,鼓舞士气,有时候就是靠一个契机。” 没想到,李迪把这次内部饭局搞成了公开化的宣讲会。 等于是赵氏实业的董事会和主要高管成员半正式的向外界宣布,企业掌握了氢能源动力电池的核心技术,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马上筹备B轮事宜,项目计划书上至少要披露建设两条以上标准化生产线,主要核心技术已经申请专利和国家立项,你让那个谁谁起草,她的水平是公认专业的,还需要什么资源,只管告诉我。” 李迪喜不自胜,宣讲会的反响超出了他的预期,这还是次要的,立项申请报上去以后,马上引起了有关高层的重视,他们组织的评估结果也是大为出乎预料,至少在国际上是领先的。 “另外,那个钠硫离子电池可以放缓一点,实在不行就下马吧,所有资源都要向氢能源项目倾斜。” “不妥。”赵东阳反对,“产品应该是有梯队和储备的,而且储能电池和动力电池不是一类产品,两者并不冲突。 “最关键的是,氢能源的推广需要很多配套技术的支持,上下游产业链多达上百个,我们没办法一口气全吃下,基于此,我个人认为目前还不能大规模的上生产线。” 李迪点头,他不懂技术,但知道赵东阳说的是实情,可是,这只是从产业端角度考虑的,而资本端不这么想。 如果不能及时抓住这个风口,以后就很难拿到高溢价的风投,尤其在这个非常不景气的经济波动敞口期,他可不想错失机会。 “我理解,也赞同你的分析,钠硫离子储能电池可以不停,但B轮势在必行,生产线一定要建,而且要在项目分析说明书上重点体现,顶层产业升级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我们必须要抓住眼下的风口。” “我想,一个前沿的产品,如果没有上下游配套和观念培养,盲目推的太快会中途夭折……” “不要想那么远,谁告诉没有上下游配套?去仔细读一一读最近密集出台的产业政策,你就知道我的决定是契合逻辑的。” “可是……” “这件事不用再讨论,你我合作,最重要的是互补,而不是找分歧,你觉得呢?” 李迪就是李迪,该蛮横的时候毫不含糊,赵东阳非常后悔这么早把氢能源的技术方案给推出来,想收也收不回去了,只能被李迪带着,蒙上眼睛往前莽。 但也有条件,赵东阳点点头,忽然道,“问个题外话,相比赵氏新能源,作为专业的投资者,你更看好金域农业,还是赵氏?” “什么意思?”李迪愕然,他完全没想到赵东阳会突然有此一问,简直是七百二十度的大转弯,风马牛不相及嘛。 “没啥意思,就是随便问问。”赵东阳笑笑,转身离去。 第八十九章 远赴东坪,目的相同 永强出狱了,赵东阳亲自开车去接的,只有姬军相伴,除此之外没有通知其他任何人。 三人找了间最不起眼公共浴室泡了个澡,为永强洗尘。 之后,姬军负责找了一间很上档次、又非常低调的小酒馆,一起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中午饭。 “我都给你想好了,直接去赵氏吧,工厂里有很多踏实且不用操心的岗位,吴志刚他们也在,你随便挑。” 出来之后的生计,自然是不能回避的,赵东阳担心永强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主动邀请。 “如果相不中,就到我这里来,还是老本行,而且你也不用有什么顾虑,我们搬家了,搬到了城东万景路,办公场所比之前的采石街还要宽敞,怎么样?”姬军自然也没得说。 永强沉默了,似乎比入狱之前还要不善言辞。 “如果没想好,就休息几天,回家看看,大妹妹都大二了,我去看过两次,很牛逼的大学呀,可惜你我都没这个福气上。” “我想自己做生意。” “哦?非常好啊,想做哪行?”永强的决定让赵东阳意外。 “我在里面学了些做饭的活计,伙食那边我总是去帮忙的。” 永强虽然没有明说,但在里面能有如此好的待遇,自然是赵东阳托人找关系的。 “餐饮?”赵东阳微蹙眉头,立刻联想到齐东岳,就好像一脚踩进了烂泥潭,根本拔不出来,心里有些抵触,“餐饮这行不好弄啊,门槛低,竞争太激烈,我有个朋友……” “不要紧,我能吃苦的,哪怕开个苍蝇小馆子都可以。” 永强虽然木讷一些,但认准的事情很难拉回头,赵东阳也就不便多说,“行,看好了就做,选址啊、装修啊,你先观察观察,需要多少预算,你说个数。” “借你的,以后会还上。” 赵东阳呵呵一笑,伸手使劲拍了拍永强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 次日,永强便回了老家,赵东阳把一些具体事项都交代给了王晓悦,随时准备五十万现金,只要永强开口,就给他,什么都不要问。 随后,赵东阳去了一趟西堤头,跟方雄几个核心兄弟小聚了一番。 一方面是排解一下心里的莫名其妙的烦躁,另一方面是送钱,顺便了解一下方雄收拾残局的进展。 可以说非常顺利。 方雄很开心,周力也从外地跑回来了,阿庆等人对赵东阳的态度更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言谈举止都非常敬重。 番薯林要蹲二十年大牢,外面的小弟知道这个消息后知道大势已去,纷纷投靠重新翻盘的方雄,番薯林这号人物基本上在兆南成为了历史。 酒局从下午开始,一直喝到夜里才尽兴结束。 赵东阳又喝醉了,一觉睡到了次日天光大亮。 还没来得及享用一番方华做的早餐,张娜便打来电话,已经查到李德陆现在的居住地,在东坪市裕华区。 东坪市在外省了,来回要好几百里路,电动车开起来麻烦,赵东阳随便对付了几口早饭便赶回公司,开了郭春林的车,载着张娜直奔东坪。 张娜给的门牌地址很详细,也的确好找。 当赵东阳看到李德陆时,确信他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很有儒雅气质的中年人。 但现在,眼前的中年人已经苍老了许多,满头的黑发已经有了一层银霜,正坐在居民小区小广场的座椅上摘茶。 一直急着赶路,赵东阳都没注意到时间已经傍晚,夕阳下的男子更显孤独和萧瑟。 “直接上,还是迂回着来?”赵东阳小声征求张娜的意见。 “还是直接简单一点,越早打消对方的顾虑,就越有可能赢得机会。” 赵东阳也是这样想的,于是直接走到了李德陆面前,“请问,是李德陆李教授?” 李德陆抬起头,很意外,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并没有让他有半分慌张,尽管赵东阳在问话时,刻意带上了大观镇的口音,跟刘大川很像。 “你有什么事?” “我来自景阳,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景阳?”李德陆冷笑,“景阳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没记错,您曾在景阳市的省立农科院供职过。” “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有啥可了解的?” “所以景阳还是跟您有关系的。”赵东阳自以为很自洽的逻辑在李德陆面前不值一晒,人家直接保持沉默,连眼皮都不再抬一下。 赵东阳被搞的很尴尬,正打算求助张娜,未料人家已经开口了。 “是这样,李教授,我们在景阳做一间公司,其中有一名股东投资了农业育种项目,我们也很有兴趣,于是去做了调查,没想到金域科技的前身居然就是您创办的金秋智慧农业,在调查中,我们发现了很多逻辑上说不通的问题,所以想着来找您了解情况。” 糟糕! 张娜自编自导的话一说完,赵东阳的读心术就感受到了李德陆的愤怒,而且内心充满了鄙视。 “其实,投资是次要的,我们更需要的是追求真相,我的意思是说,金域科技的管理水平和研发能力,无法与他们宣传的科研成果和经营业绩相匹配,所以……” “这跟我毫不相干,你们来的不是地方。” 尽管李德陆压住了火气,甚至部分认同了赵东阳找补一般的解释,但并不买账,抖了抖塑料袋外的菜叶子,站起身就要离开。 “还有,通过了解,我们知道了一些发生在若干年前的事情,这一切都需要正本清源。” 赵东阳豁出来了,索性从文件袋里掏出了当年那位正义大咖在论坛上写的帖子,以及一些评论截图,可以部分还原智慧农业是如何变成金域农业的真相。 李德陆根本不想看,但被帖子的标题所吸引,“巧取豪夺,智慧农业被邪恶吞噬。” 天色已经昏暗,已经年逾半百的李德陆从口袋里掏出了老花镜开始认真阅读,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嘴唇也控制不住的哆嗦。 很久,李德陆才颓然放下手臂,长叹一声,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如果可能的话,我需要跟您谈一谈,我的的目的就是要让巧取豪夺的刘大川付出代价,还您一个失去的智慧农业。” “我家在那栋楼,一块儿吃顿便饭吧。” 李德陆很快恢复了平静,但是并没有把纸张还给赵东阳,甚至还非常自然的叠好,揣进了衣兜里。 这个举动让赵东阳信心大增,读心术告诉他,李德陆憋在心里很久的怨气已如破闸的洪水一般再也难以收拾,他甚至都没有试探赵东阳实力如何,什么动机,有多大把握,就已经决心讨还公道。 第九十章 巧取豪夺,果然够黑 李德陆家住在一楼,面积不大,两室两厅,可能也就七八十个平方的样子。 老伴向文琴更显苍老,面色发黄,身体恐怕也不大好,听说两个年轻人是从景阳来的,一下子就手足无措。 “慌什么,去搞饭。” 李德陆呵斥一声,随手就把塑料里的蔬菜扔到了桌子上。 “我去帮忙,阿姨,厨房在这边是吧?” 张娜立刻救场,眼力劲儿和行动都相当及时。 客厅里只剩下赵东阳和李德陆,二人没有什么客套,都知道时间宝贵,也似乎各自认准了对方。 “那是在五年前,刘大川派人来找我谈合作,说可以帮我征收农业育种基地,要花钱购买我手中一半的股份,我拒绝了。” “因为,那时候我跟县里、乡里都谈好了合作意向和征地框架,不需要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包工头横插一杠子。” “他做房地产,已经很赚钱了,为什么还要跨界到农业?”赵东阳问。 “有很多黑钱要洗出来,刘金田一家白手起家,别的不会,娱乐业名声不好,也承载不了那么大的体量,所以要找个高大上的产业跨界,刘家是种地出身,一眼就看中我的智慧农业。” “之后就开始威胁您?” “嗯,流氓都是这样的套路,但我小瞧了刘金田,之前跟乡里谈好的土地征收意向,人家突然就不认了,我去县里反映情况,结果也没什么进展,于是,我想到很可能是刘家在背后做手脚。” “刘家可以影响县乡有关部门的决策?” “呵呵,你知道县里有一处城中别墅吧?”李德陆冷笑。 “东恒郡?” “对,一套别墅,随随便便就值个几百万,特别是最高档的那一组群,人家是不卖的,或者说就是为某些人准备的。” 赵东阳点点头,恍然大悟,此刻脑子里还有东恒郡翠竹苑的那些业主的名单,果然是能对的上的。 “其实,刘金田也绝非简单的粗俗之辈,至少他身边有高人,他不仅看重的是我的产业布局,更看重我和我身边的研发团队。 “我创办公司十余年,可以说最有价值的也就是这个团队,我们通过嫁接、杂交和改良技术搞出了很多果蔬的新品种,还有中华传统土猪的新品种,生长优势、繁衍能力完全可以和外来猪相抗衡。 “眼见我态度强硬,刘大川就派人各个击破,这个团队里有我的学生,我的同学,还有我在农科院时的同事,大家虽然看似理念相同,但的确无法做到铁板一块。 “其中一名学生背叛了我,把部分育种技术卖给了刘大川,被我当场抓包,这算是个标志性事件,从此,智慧农业厄运不断,我也走上了法律控诉和维权道路。” “难道团队里就没有支持您,始终坚持理念的同僚?” “有,但不多,其实现在想想,只要有一个,我都应该是心满意足的。” 说到这里,不但李德陆叹了口气,就连赵东阳也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官司打了一年多,我的学生败诉,但刘大川没任何事儿,人家一句解释,就让你哑口无言,正常、但又不恰当的商业行为,只能用道德谴责他。” “更令我无法接受的是,败诉的学生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象征性的赔偿了五万元损失费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公司,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说到这里,李德陆似乎口渴了,胡乱找了两个杯子,倒上开水,又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给赵东阳发了一支,自己点上一支,在喷云吐雾中,重新回到了状态。 “后面的事情就越来越过分了,研发团队被陆续挖走了一半人,技术骨干吴晓是最支持我的,结果下班回家途中被一帮流氓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住院以后就再也没来上班,因为,他的家人也受到了暴力威胁。 “我希望吴晓报案,但出于各种顾虑,他最终没这么做,我能理解他,可我依然坚持着,并让人带话给刘大川,就算把智慧农业搞倒闭了,也不会卖给他一毛钱股份。 “然而,这句话可能激怒了刘大川,一周后的某一天,他指使人绑架了我的女儿,并对我发出了死亡威胁,我果断报案,作为一名父亲,我当时深感无力……” 说到这里,李德陆说不下去了,用手捂着头,似乎所有的气力都用完了。 赵东阳没有再追问,也保持沉默,直到李德陆自我调整好。 “幸亏丽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些地痞流氓也被绳之以法,否则我真的是愧对家人。 “我累了,被迫签了股权转让协议,呵呵,评估价不低于三千万的公司,他只愿意付给我三百万,还要分期,首付六十万,其余百分八十,恐怕也只是个烟雾弹。” 这就是智慧农业变成金域科技的全部过程,刘家父子果然流氓。 “现在您的女儿……” “哦,丽丽已经在国外上大学了,操了半辈子的心,总算有个盼头了。” 怪不得,李德陆看到有反击的机会,立刻毫不犹豫,因为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也在等待时机,还真是巧了。 但还有一个疑点,刘金田看重金秋农业的最初目的是要洗钱,大量的黑钱是哪里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一次刘大川找我时,跟身边的人说漏了嘴,虽然他很快就掩饰过去,可我觉得他所谓的投资款来路不正。” “按说刘家搞了这么多公司,有大笔的资金也不奇怪。” “不一样。”李德陆摇摇头,“我也是做企业的,对资金的性质很敏感,刘大川嘴里的过桥钱绝不是企业帐面上的正规资金,听着有点像做贷款中介的话术,但又不是。“ “嗯,这个重大疑点,必须要想办法弄清楚。您之前提到的那些恶性事件,有多少留有证据?” “有,最初没在意,后几次刘大川威胁我,我都电话录音了,还有,在签署股权收购协议的时候,我明确表示是被逼迫的,刘大川恶狠狠的骂我,并再次威胁我说,当心哪天走在路上被车撞死,我也录音了。” “好,这些录音非常重要,您要保存好,最好复制一份。” “我有准备。”李德陆很淡定。 第九十一章 究竟是做生意,还是搞扶贫? 在李德陆家吃过晚饭后,赵东阳连夜开车离开了东坪。 本来不想搞的如此辛苦,但张娜说不习惯在外面住,只好赶路。 回到景阳市,已经是次日凌晨五点钟。 把熟睡中的张娜送回住处,已经天光放亮,“你好好休息,今天就不用上班了。” 一直看着张娜进了电梯门,赵东阳才放心离开。 但是刚钻进车门,赵东阳便在倒视镜里发现了一辆黑色摩托,就停在一辆丰田大霸王后面,特别眼熟。 赵东阳记得车子进来的时候,丰田车后面什么也没有,摩托车显然是后停进来的。 努力回忆了一番,尤其是在回来的路上,赵东阳曾留意过一辆黑色摩托远远的尾随在后面,一直进入景阳界后,摩托车才消失。 由于天太黑,走的又是省道,当时没有看清楚骑手的样子,但对方的驾车技术无疑很彪悍。 可能是同路巧合,赵东阳也没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同款、甚至非常相似的摩托车又诡异的出现在面前让赵东阳不得不重新警惕起来,他拿起手机给张娜发了条消息,“睡了没?家里没什么异常吧?” 消息发出去数分钟没有回应,赵东阳有点着急了。 再发一条,“回个话,我还在楼下。” 依然没有回应。 赵东阳决定不能再等,于是直接拨打电话,接通的长音响了很久没人接听。 糟糕了,赵东阳关了手机,从车座下面抽出一根钢管,开门下车。 自从上次车祸后,赵东阳就做了简单防备,不但车座下有钢管,后备箱里还有伸缩棍和九节鞭,都是方雄赛给他的防身武器。 推开公寓楼大厅的门,一旁的保安睡的口水流了一桌子,根本醒不来,赵东阳拎着钢管直接走到了电梯间,按了楼层9。 大清早的,整个公寓楼似乎还在沉睡,电梯来的很快,可就在赵东阳前脚刚踏入电梯时,侧边的消防通道传来了脚步声。 非常轻微,但瞒不过赵东阳的耳朵。 他立刻舍了电梯,闪身冲进消防通道,一个黑影在赵东阳眼前一晃,已经上了二楼,赵东阳拔腿就追。 但没想到对方的速度更快,蹭蹭几步就上了三楼。 赵东阳也加快了速度,三个跨步就是一层,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追上对方。 刚迈上六楼的台阶时听到上面咣的一声,七层应急通道的钢制防护门被重重关上。 赵东阳急眼了,根本不做停留,一口气爬上第九层,猛然拉开防护门就冲进了楼道,张娜住在918房,他之前从没来过。 来不及在整个楼道巡视,赵东阳迅速找到918房,就开始伸巴掌拍门。 大清早的,整个楼道都发出咚咚的山响。 眼见没有反应,赵东阳把手中的钢管对准了门把手,打算硬撬。 便在此刻,呼啦一声,门被拉开,张娜伸出了头,“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 从其湿漉漉的头发判断,张娜似乎刚洗过澡,身上只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罩衣,里面的玲珑曲线若隐若现,赵东阳立时面红耳赤。 “有一个人,我刚看见有一个人……” “我要睡觉了,拜托!我辛苦出差了一个晚上,我要睡觉!” 咣! 张娜直接狠狠的把门给关上了。 赵东阳则狠狠的碰了一老鼻子灰,实在无趣,手里拎着根钢管一身臭汗,不但滑稽而且狼狈。 此时,隔壁有人开门,想必是被吵闹声给惊扰了,一个女生的脑袋伸了出来,看见赵东阳便啊的一声惊叫,咣就把门关上了。 这下可倒好,捉贼的变成了贼,如果楼下保安冲上来,还真解释不清楚。 赵东阳只能把钢管先扔了,在九层巡视一圈,然后下到八层转了一圈,突然又折返到九层,再找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个与他比赛爬楼的家伙。 在第七、第六层,赵东阳同样搞了一把狠的,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依然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人。 在第五层,赵东阳反而被保安给堵住了。 好在赵东阳两手空空,那个保安还睡眼惺忪,否则,怎么都扯不清楚。 最终,赵东阳被轰出了公寓。 而九层的公寓楼上,918房间正对着楼下停车场,张娜亲眼看着赵东阳被保安推搡出去,忍俊不止。 笑过后,张娜拿起电话找了个号码拨出去。 “喂……” “张旭杨,你是不是让薛甲盯着我?” “薛甲?没有的事儿。” “我警告你,再派人盯着我,我们就断了这兄妹情,再不见面!” “喂,喂,小妹你听我说……” 张娜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再伸头往下看,郭春林的那辆白色大众还在楼下,赵东阳好像蹲里面睡觉了。 “赶紧回去吧,不要发神经,我没事儿,困了。” 发完短信,张娜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起身再站到窗户边伸头,白色大众还在楼下,傻呵呵的赵东阳好像睡着了。 …… 齐东岳被人打了,是几个闹事的厨师一块儿上的手,打的还挺重,被送到医院去了。 原因无外乎是离职补偿款,其实齐东岳已经做的很人性了,设计的赔偿标准是N+1,几个厨师都是干了一年零两个月,每人获赔两个月的工资,外加一千元安家费。 但几个厨师还是不满意,他们的诉求至少是2N+1,并补发年终奖,齐东岳当然不答应。 几个人便告到了劳动仲裁部门,没想到被驳回,由此引发了冲突。 赵东阳去医院看望了老齐,慰问唏嘘一番后,被迫下了个决定,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抽出一部分精力和资金去干餐饮。 既是帮助齐东岳,也是想把永强扶一程。 在征得永强同意后,赵东阳专门去拜访了一次李迪,借钱。 “做餐饮?”李迪的双眼瞪的比鸡蛋还夸张。 “昂,没办法,兄弟们要吃饭,也干不来咱们这一行,我就帮上一把,我以手上的两项技术做抵押。” “卧槽,你究竟是干嘛的?做生意还是搞扶贫啊?” 赵东阳也不解释,从文件袋里掏出两摞纸扔在桌子上,两个项目的技术路线说明,《氢能源气罐结构及制造技术》,《氢能源中继换气站构造和建设方案》。 “这是氢能源的另外一个技术方向,德国人在搞,非常有潜力,国内还只是个朦胧状态,两项技术您可以找专人评估,看能不能给我借个两千万,该怎么算利息,怎么扣税,你都照规矩来。” 李迪被气笑了,但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两摞纸,很炸裂,这种前沿的东西他也听过点皮毛,德国人是在搞,而且已经开始商业化,氢能源的另一条技术路线,就连美国和日本都感到了压力。 非常……特么的有价值。 一下子把氢能源的两个主流方向的核心技术都握在了手上,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个借法?” “两千万,借三年吧,你按市场价算利息,该扣税扣税,直接打到东华快消在线的账户上,三年后一次性还本付息。” “成交。” “你不评估一下?” “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李迪忙不迭地把两摞纸给收了起来,然后道,“老规矩,电子版发我,加密的。” “成交。” 赵东阳直接当着李迪的面打开电脑,找出文档加密,并发了邮件。 “电脑也给我吧,明天就送你一个新的,高端货。” 赵东阳笑笑,合上笔记本电脑,直接推到了李迪面前,这一推,等同于放弃了技术研发第一署名的权利,就值两千万。 可在李迪的眼里,这三项氢能源技术加在一块,何止十个亿。 第九十二章 都是兄弟,不讲那么多规矩 赵东阳召集齐东岳、永强和姬军一起聚了个餐,本想喊张娜一起,但人家忙着写B轮融资计划项目说明书,根本没时间。 饭店是齐东岳的饭店,请客是赵东阳买的单。 这一回,赵东阳主打一个蛮横霸道,全程作主,宣布自己早就想好的计划。 当然,计划在很大程度上是与张娜商量的结果。 以现有齐东岳手中的五家门店为基础,新设立一家餐饮管理公司,叫东强记,三方共同出资一千万。 姬军的东华快消代表赵东阳出资百分之二十,齐东岳和永强各出资百分之四十,鉴于两个穷光蛋都没有钱,赵东阳个人垫资八百万,约定三年时间偿还。 新成立的餐饮管理公司承担之前齐东岳新粤私厨欠下的所有债务,但不包括齐东岳的个人欠款。 新粤私厨暂时作为餐饮公司的第一家实体,可以继续经营,依然由齐东岳负责。 但经营方向必须下沉,五家保留下来的豪华型餐厅已经是极限,未来可能还要关掉一两家。 新粤私厨以后要走小而精、价格亲民的线路,而且扩张必须有限度,未来三年内,所开门店不能超过十五家,单家门店的初始投入成本不超过一百万,每店客座数不超过八十个。 这是原则,绝不允许打破。 成立第二家连锁实体,名字是永强起的,叫我家食堂。说白了就是快餐店,而且是特色快餐店,以猪脚饭和牛肉面为主打,兼有炒菜和米饭。 选址大都在写字楼商场附近,甚至直接进入商贸综合体。 如此看来,初始投入的成本也不小,永强有自己的想法,先踏实着走路,只开一家店,日后流水稳定了,经营模式成熟了再开连锁店。 如此,东强记餐饮管理有限公司旗下一共两个主打品牌,新粤私厨走精致亲民路线,我家食堂走大众路线,虽然都是连锁店,但经营理念和方式完全不同。 两个品牌独立运营,各自承担债务和风险。 赵东阳一口气拿出了一千万,只是为了扶着一老一少俩个哥们走一程,如果再搞不定,他也没办法了。 为此,赵东阳特别聘请城中村龙山小炒的袁老板为公司运营顾问,他和齐东岳是老相识,在餐饮行当干了很多年,非常有经验。 可惜,袁老板不喜热闹,也没什么做大做强的雄心壮志,就喜欢抱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图个自由自在,否则请他加盟,赵东阳要放心很多。 另外,为了加一道保险,赵东阳规定,每月的财务报表必须抄报王晓悦一份,所有重大事项必须经过张娜同意才可以实施,比如,新开一家分店,就算是重大事件。 不蛮横一点,老齐可能会继续放飞自我,永强也可能会在抠抠索索的性格下把大店开成苍蝇馆子,把苍蝇馆子开没了。 所有协议都拟定好了,齐东岳和廖永强都无话可说,他俩也实在说不出啥来。 前后两次,齐东岳已经累计欠了赵东阳两千三百万,这是什么年景?别说两千三百万,就是两千三百块,你看那些四处吹嘘过命交情的人,谁会借给你? 永强自是不必说了,赵东阳永远是他最信赖的哥们。 还剩下一千万,赵东阳是留着有大用的。 养老院马上就要竣工验收,尾款两百万是必须要付的。 除此之外,之前养老院欠下的债务里,第一批到期偿还的也要两百多万,压力还是很大的。 餐饮这摊子事情初步搞定,赵东阳就马不停蹄的杀到了西堤头找方雄。 “你混了这么多年,身边有没有兄弟认识普罗县的混混?” “兄弟,你在普罗有仇家?” “不是,我就是打听一下,如果有,介绍我认识认识。” “这可不好说,跟在我身边的兄弟,绝大多数都是兆南本地土生土长的,这样,我马上让周力和阿庆去问一下,很快有结果。” 方雄办事是相当麻利的,一通电话把事情交代清楚,一个转身便又抱出一个酒坛子,“晚上就在这里吃饭,一会儿周力也过来,我们三个人还是老规矩,阿姐搞两个精制菜,保管兄弟吃的满意。” 赵东阳苦笑,只能入乡随俗,方雄虽然不是嗜酒如命,但每逢事情必须要有烈酒相伴,一个人一个习惯,且喝着吧。 一个小时后,周力和阿庆先后赶来,还带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后生,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哥,他叫孙祥,跟在我身边的,他就是普罗那边的人,有啥话您只管问。” 阿庆还真找到一个普罗土著人,实在是难得。 附近郊县到景阳来打工、闯世界的人很多,但主要落脚点并不在兆南,而是东坪和南和,孙祥像跑单帮一样在兆南混,也算是个缘分。 赵东阳招呼大家一起坐,在几个大哥面前哪有孙祥的位置?他木讷的站在阿庆身后,动都没敢动。 “大哥让你坐就坐,傻不拉几的给老子丢人。” 阿庆使劲拍打着身边的凳子呵斥孙祥,小伙子这才胆怯的坐了半个屁股。 “都是兄弟,不讲那么多规矩,麻烦你来是有点私事要问,先吃饭,吃饱了说话。”赵东阳示意方华添碗筷、盛饭。 在这里能指挥动方华的,只有赵东阳,方雄都不一定好使。 孙祥受宠若惊,捧着饭碗的手都有点发紧,另一只手在桌子上划拉了半天才摸到筷子,他何时跟着大哥们一起坐着吃过饭? “我们聊我们的,让孙祥慢慢吃。”赵东阳继续解围,顺手端起了酒杯,氛围起来了,才能让过于拘谨的孙祥适度放松。 “最后一块硬骨头拿下,钱得彪这个小崽子还想从我这里捞点油水,老子一毛都没有,硬揍了一顿给扔家里去了,第二天,他老婆就哭着喊着找老子,求原谅,求包养,卧槽,你说特么恶心不?” 赵东阳哭笑不得,但听着也着实不舒服,反复告诫方雄不要乱来,可是发现这些人的二杆子江湖习气是很难改掉的,需要不停的敲打。 “得饶人处且饶人,钱得彪只要不再是障碍,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吧,做事情还是要讲策略,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大家规规矩矩做生意,打打杀杀是过去的事情了。” “兄弟说的是,若是按我以前的脾气,那一定是要废了姓钱的两只手的,算了算了,兄弟宅心仁厚,我心里有数了。” “我说,东祠里茶社要改个名字,一看见这几个字就想起番薯林,心里犯恶心,哥的学问高,给出个主意。”阿庆岔开话题。 “东祠里本来就是个地名,改了反而不太顺口,不如在茶社前面加两个字。” “哎,也有道理哈,加个啥词儿好一点,都说说看。”方雄道。 “大哥的名字里有一个雄字,就叫东祠里雄霸茶社。”周力想了半天才开口。 “卧槽,真特么土,土到掉渣。” “那就再把周哥的名字加上,叫力雄茶社。” “我呸,人家以为不是喝茶的,是打擂台的。” “哈哈哈……” “还是兄弟说,兄弟比我们这帮粗胚有文化。” “叫万华吧,万华茶社,万取诸事顺心、事业隆昌之意,华就取自阿姐的名字了,东祠里万华茶社。”赵东阳微笑道。 “好!” 方雄一拍桌子,伸出了大拇哥。 第九十三章 让渡控制权,一种交换 酒过三巡,孙祥也吃的满嘴流油,肚皮浑圆,方华调制的菜品的确好吃。 “这样,孙祥兄弟,来景阳有多久了?”赵东阳适时放下了酒杯。 “两年……两年不到。”孙祥依旧拘谨,但较之刚才要放松多了。 “今年多大?” “二十一。” “嗯,以前是住在普罗县城,还是乡下?” “我家就住在县城里,我读书不好,给修理档当学徒,有一天我师傅跟人打架,我在场也动手了,人家说要砍死我,师傅跑路的时候顺便把我带到景阳了。” “哦?你为什么没跟师傅在一起?” “他去当海员了,说混社会没意思,他要挣钱,我当时还挺想家,就没有一起去。” “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我老爸。” “这两年回过家没?” “回过,夜里偷着回去的。” “你老爸难道不管你么?” “他怎么管?喜欢喝酒赌钱,根本顾不上我。” 赵东阳点点头,又是个苦命人。 “在县城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刘大川这个人?” 孙祥摇摇头。 “那么,蒋树青呢?” “知道知道,在我们县里很有名,算是一个大哥级的人物,我师傅就是被他的小弟骂急了才打了起来,事后知道惹不起才跑路的。” 赵东阳一乐,还真是有意思,瞎猫撞上死耗子,找对人了。 蒋树青就是几年前绑架李德陆家人的首犯,案发后就被抓起来了,尽管这货有小弟替他顶缸,但也被判了三年,没想到人蹲在里面,外面的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再见面,蒋树青的那个小弟你还认得么?” 孙祥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好说,过去蛮久时间了,但我有一个哥们认识他们。” “你这哥们可靠么?” “玩的蛮好,那家伙带人找我的时候,就是这哥们放风告诉我的。” “嗯,非常好,什么时候我招呼你一起回一趟普罗,你不会推辞吧?” “啊?” “啊你个头啊!这么点小事,是大哥看得起你。”阿庆一巴掌扇在孙祥的后脑勺上,“别给老子丢人。” “没事儿。”赵东阳连忙冲阿庆摆手,转头又对孙祥道,“我保证你安全,而且还会付你一笔酬金,如果实在为难,你可以把你的哥们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那个……呃,好。” “你和那个蒋树青有过节?”阿庆带着孙祥离开后,方雄问赵东阳。 “有一点,跟他上面的大哥也有那么一点。” “卧槽,兄弟你玩儿的深啊。”方雄恶狠狠的灌下一杯白酒,伸手抹抹嘴道,“但我有言在先,但凡用得着哥们的时候,你一定不能藏着。” “呵呵,没到那个份儿上,放心吧。” 告别方雄,赵东阳打了个车回工厂,这两天要准备B轮融资,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却也要养足精神。 因为该走的流程要走,这次大规模融资,李迪预计能融到二十个亿以上,还专门搞了个推介会,有技术专场,到场的都是资深专业人士,无论郭春林还是周发树,根本讲不下来,还得自己上。 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赵东阳打好了草稿,第二天让顾秀秀做成PPT,他没有专职助理,单纯不喜欢,董事会要给他配一个也被婉拒了,赵东阳觉得张娜就好,但人家不乐意。 推介会非常隆重,吸引了来自全国的三十多位投资者到会,他们当中不乏有国内知名的大投行,专耕于新能源领域的大私募,甚至还有国有投资平台的代表。 足见李迪的能量非同小可。 投资推介会最大的亮点无疑是技术专场,赵东阳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很多投行都是带着专家来的。 前半部分是氢能源动力电池技术线路的总体介绍,泛泛而谈,但赵东阳会时不时的扔出一点干货,或者叫辩题诱饵,让这些真正的专业人士在闻到香味以后,欲罢不能,又陷入无法自证的谜团。 下半场,就像辩论赛,专家们不时的扔出问题,赵东阳一一解答,思维敏锐,逻辑清晰,但到了最关键的技术节点便戛然而止,技术秘密,随你去怎么猜想。 与会的专家毫无例外的都有一种感觉,在快要茅塞顿开的时候,又突然陷入混沌。 明明按照赵东阳讲述的逻辑是可以走下去的,却怎么也绕不开一道无形的坎儿,以至于散会后,还有专家要缠着赵东阳要求解惑,却被现场的工作人员非常友好的请开了。 推介会非常成功,融资总规模超过了三十亿,十分罕见,李迪大获全胜,乐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再看现在的赵氏,已经俨然有了庞然大物的雏形,不仅帐面上躺着四十亿资金,还要计划再拿两块地建工厂。 股权结构也物是人非,最早的时候简单,只有赵东阳和红叶资本两个大股东,股权份额是五十对四十九,还有百分之一由王晓悦、顾秀秀、姬军、廖永强共同持有。 A轮之后,就变成了三十三对三十五,一共有了十三个股东。 此番B轮,赵氏拥有了二十九位股东,赵东阳的股权被进一步大幅稀释,变成了百分之九,而红叶资本虽然也被稀释,依然持有赵氏百分之十二的股权,是第二大股东。 第一大股东天玑实业持有赵氏百分之十三的股份,它其实与红叶资本是利益一致行动方,说白了,红叶资本已经合计持有赵氏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掌控了整个赵氏。 很明显,在反复融资扩股中,缺少资金的赵东阳被李迪一步一步的给玩儿残了,张娜看的很清楚,曾反复提醒赵东阳,一定要限制B轮的规模。 可是赵东阳似乎并不看重赵氏的控制权,反而利用李迪的迫切心里与之认真的谈了一次,以交出控制权为代价,换取了包括一个亿的投资款在内的若干条件。 这一个亿投入到东华快消在线,赵东阳和李迪各占百分之五十,换算到东华快消的股权结构里,赵东阳依然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拥有绝对话语权。 “看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娜非常不理解,虽然钱财是身外之物,但赵氏的控制权如此轻易被红叶资本给吞噬掉,换来的仅仅是一个亿给东华的投资款,脑子坏掉了? 第九十四章 没有卖点,不是一路人 “没什么,我和李迪的追求不一样,各取所需。” 赵东阳解释,“用赵氏的控制权换取了几个有利于我的条件,一个亿只是其中的一项,还增加了研发团队持股权,尽管只争取到了百分之一,也算是给郭春林他们有个交代。” 其实,对于权益资产超过五十亿的企业,百分之一的股权也是非常可观的,何况赵氏还在蓬勃发展,未来资产规模也绝不止五十个亿。 “除此之外,李迪承诺不再干涉我对养老院项目的管理和持续投入,确保我在赵氏董事会的地位,以及我与任何关联方发生冲突时保持中立地位。” 尽管赵东阳说的非常含蓄,但张娜完全听明白了,“你要逐步脱离赵氏?” “也没有这么明确,只是利用谈条件的难得机会,能挖一点是一点。” “这些条件里,恐怕最后一条才是你最想要的吧?” “差不多,基本上挑明了,就差说出金域农业科技的名字了,我和他彼此心里有数。” “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一个想钱想疯了,一个干脆就是个偏执狂,为什么?” “一起吃顿饭吧,上次我答应过你,找到李德陆的住处,我就会告诉你缘由,现在偏执狂要兑现诺言。” 张娜心里一动,麻溜的钻进了赵东阳的车。 …… 李迪跑了一趟京城回来,刚刚到家不久,便有一位不速之客上门拜访。 大腹便便的刘金田拎着很贵重的礼物,站在李迪家的小花园里一通左顾右盼,才等到主人换完便装出来。 “刘总,站着干什么,坐。”李迪穿着宽松的白色布褂,足踩京城老布鞋,显得非常放松和随意。 “呃……这个小器物,地道的老货,虽登不得大雅,但把玩起来非常有手感……” “阿华。”李迪在廊亭下的茶几边坐正,朝身后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一个精瘦的黑衣男子跑了过来,把刘金田吓了一跳,完全没看明白这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东西摆到书房。” 黑衣男子点头,立刻从刘金田手里接过非常沉重的木盒,转身离去。 “慢点,慢点……” 价值万金的东西被黑衣人随意的拎着,让刘金田非常担心。 “坐坐,刘总来的巧,尝一尝我刚从京城带来的老茶砖,谈不上高档货,就是品一品电影里老《茶馆》里的滋味。” 刘金田只得落座,瞪眼睛看着李迪摆弄茶具,用小刀切割黄纸包着的茶砖。 李迪爱茶,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可在刘金田这种粗人的眼里简直无聊透顶。 等到热腾腾的茶盅摆到面前时,憋了半天的刘金田才道了声谢,然后继续道,“李总,什么时候您百忙中能抽出一点时间去公司指导一下工作,研发那头有两个新项目取得重大进展,都是省优级别的。话说金域的B轮是不是也该到火候了?” “材料我看过了,说实话,差了点意思。” 李迪端起茶盅,摇着头吹了几口凉气,这才美美的咂了一口。 “不能吧?您的意思……” “我直言快语哈,你说巧不巧?旭飞生物也有新项目出来,已经获得省科技厅扶持立项,其中生猪育种新一代全基因组选择技术是雷同的嘛,金域的还在论文验证阶段,人家已经有了第二代实验数据了,你说是不是差点意思?” 刘金田的黑脸被说的陡然间又黑了一些,没想到今天李迪一上来就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挺难堪的。 以往刘金田找李迪,有些所谓的工作汇报中谈及的项目,都是泛泛说几句之后,大家哈哈一笑。 因为重点不在项目,而是融资,刘金田就是个地产暴发户,对于农业科研一窍不通,秘书怎么写稿子,他就怎么念,根本没办法往深里谈。 实话实说,金域农业的研发团队还是蛮强悍的,前两年搞出来的项目都是拿省级奖励的,这也是红叶资本布局农业时重点关注金域的原因。 可是A轮入局以后,李迪就发现了刘金田的诸多短板,从文化素养到性格,完全不适合去掌舵一家拥有研发实力的农业科技公司,干干土石方,或者去搞搞物业公司还凑合。 可是,刘金田偏偏就坐的稳稳当当,他身边一定是有高人的,否则迟早会把公司给带到沟里去。 后来经过一番了解,李迪发现了刘金田发家的秘密,也触碰到了刘金田背后的人,居然还是两个二代,地位不低,能量也不小,虽然比不过李迪家的底蕴,但也不是随便谁就能拿捏的了的。 怪不得,但凡是省内的企业,李迪只要是关注了,很快就能摸清其背景和资源,唯独这家金域看走眼了,藏的挺深。 当然,大家非但没有互相得罪,还因为投资关系走近了许多,红叶投出去的钱也不算冤枉,可是长期保持这种微妙合作,并不符合双方的愿望和利益。 至少李迪没那个兴趣,因为,不是一路人。 而且以刘家的管理能力,李迪也很难看好金域农业,所以对待这笔投资,李迪没有在回报上抱有什么希望,甚至都没想着让刘金田B轮之后争取上市。 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李迪玩儿了这么多年资本圈,心里是相当清楚的,他曾一度想转让了股权抽身走人,但做的太过明显也不好,一直就这么耗着。 直到有一天,李迪了解到了刘金田和赵东阳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后,他下了决心,耐心观察,然后找到最恰当的时点甩掉金域。 可让李迪万万没想到的是,赵东阳的潜力。 这个背景简单到直白的年轻人居然是条盘在山涧里的蛟龙,学术型创业者不应该是这种出身,可偏偏赵东阳在储能电池这一领域屡创奇迹。 他就读的是职业技术学校,出来后在厂里打螺丝,然后摆地摊,在哪里学到的电化学知识,简直就是个谜。 为此,李迪下了很多功夫对研发团队的成员逐一调查,从郭春林到候新东,每个人都查了个底掉,得出的结论,除了赵东阳,他们是不具备提出如此系统、成熟的储能电池技术方案的能力的。 如此,在投资上如何对待金域和赵氏,以及怎样看待刘赵之间的矛盾,李迪的态度就非常明确了。 投资方面,放弃金域,绑定赵氏,利用刘赵矛盾,试探和挤压赵东阳的心理,既要捆住赵东阳,又能拿下赵氏的控制权。 局面正在朝着李迪设计的方向走,但放弃金域还是有变数,需要仔细权衡。 “的确是有点巧合,但旭飞的项目会不会是抄袭的呀,没道理他们会这么快。” 李迪呵呵一笑,内心对刘金田是十分鄙夷的。 “就算是抄,人家也抢在前面了,所以,这个故事不讲还好,讲出来会闹笑话,到时候别说什么B轮,潜在的投资人都会被吓跑掉,圈子里就是这样,图实在,缺乏安全感。” “那按李总这么说,B轮近期是没戏了?”刘金田粗声粗气,非常郁闷。 “没有故事,没有卖点,就先不要想什么B轮了,不过,以金域现在的营收规模,倒是可以考虑直接登陆创业板,一样的融资,一样可以圈到大把的钱。” “愿李总指点迷津。” “呵呵……”李迪只是摇摇头,端起茶盅,徐徐吹了一口气,又是美美的砸了一口,然后不再言语。 刘金田虽然凶蛮,但在李迪面前还是不够看的,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个传话筒,所谓指点迷津明显不够资格,于是起身告辞。 李迪嚣张,但他老刘身后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第九十五章 无声的准备 留足后路 养老院升级改造工程完工,并验收合格,赵东阳携张娜参加了隆重的开业仪式,并决定续聘杨院长继续担任负责人。 张娜兼职担任副院长,配合杨院展开工作。 接下来的事情很多,增购设备,大规模招聘工作人员,除了普通的行政人员,一线医生和护工必须由张娜亲自面试。 看过太多护工渎职或者虐待老人的事件,张娜绝不允许戊新县养老院发生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张娜对养老事业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一周内有三天会呆在养老院,必须有一天要去东强记餐饮公司,只剩下一天去工厂,或者干脆整周都不去。 赵东阳也非常理解,张娜的很多工作都被剥离出来,交给顾秀秀和王晓悦负责。 二人有怨言也没用,赵东阳的态度坚决,她们跟在身边至少有六七年了,很多该要锻炼的领域都被张娜给分担了。 可能顾秀秀和王晓悦目前还不能理解,甚至会有一些曲解的想法。 但是未来,如果离开了赵东阳的庇护,没有相应的工作能力,迟早会被踢出赵氏的管理层。 很多事情没办法解释,赵东阳也懒得啰嗦,甚至为了一件小事,他狠狠的把顾秀秀骂了一顿,目的就是让她们明白他的态度。 养老院第一期拨款,除了砸出三百万增购设备外,又还掉了之前到期的三百万债务,最后还垫付了二百五十万的营运资金,确保养老院能够平稳运转至少一个季度。 赵东阳和张娜都计算好了,未来半年内都是投入期,半年之后最佳的财务状态是收支平衡,这种公益事业,俩人原本也没打算赚钱。 款项拨付后,赵东阳自己苦笑,一千万似乎也不是很多钱。 幸亏又从李迪嘴里抠出来一个亿,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时下里流行舍得,赵东阳之前是耻笑过这种心灵鸡汤的,可现在看起来,自己似乎也在舍得之间做了选择。 好消息是,东强记餐饮似乎重新焕发了生命活力,连续三个月,新粤私厨品牌的五家门店都实现了盈利。 这得益于张娜的严格管理,尤其是对人员的把关,不能与公司之间保持互相尊重态度的员工,坚决不用,整个后厨都被大换血了一次,而袁老板介绍来的人,多半都很可靠。 齐东岳也卯足了劲儿,不再没事儿喝茶听曲儿了,每天都奔波在各个门店,赚多少钱无所谓,至少不能再亏钱,给赵东阳拖后腿。 永强的我家食堂在装修结束后,也开业一个多月了,算是迎来了开门红,盈利不多,就万把块钱,但首月磨合期能做成这样,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诸事还算过得去,赵东阳把身边一摊子公司的决策权都委托给了张娜,然后直接电话叫来了孙祥,一起去普罗。 这回,赵东阳开了一辆非常破旧的老款捷达轿车,是从二手车市场花一万二买的,找了专人对车子进行了大维修、大保养。 别看车子外表破烂,但性能绝对是顶呱呱的。 戴上蛤蟆镜,从网上淘了两件很有街边闲汉风格的文化T恤衫,穿上一件到处是洞眼的牛仔裤,赵东阳自我感觉形象马马虎虎了。 “哥,我去了就是把人指给你认一下,不用露面吧?” 路上,孙祥小心翼翼地问,他还是很胆怯的。 “怕个鸟啊!”赵东阳随手扔给孙祥一个大号口罩,“戴上它,刀枪不入。” 孙祥很郁闷,这个玩笑对他来说实在不好笑,口罩只能遮脸啊,一个人的外形是没办法遮住的。 “这样,你干脆不用去指认,把你那个好朋友介绍给我,就算完成任务,怎么样?” “可以的,可以的,我现在就能联系他。” “不急,快到县城了,你再发消息。” 从景阳到普罗,车程在一个小时左右,如果遇到路况不好,一个半小时也正常。 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赵东阳很快编好了一个场景,或者一个故事,并反复交代孙祥怎么演,快到县城边上了,孙祥刚好发消息。 “他说在洪博路聚友餐厅见面。” 孙祥的朋友很快回了消息,赵东阳二话不说调整导航的目的地。 洪博路在县城东北角,聚友餐厅倒是不小,有两层楼,就是看上去土里土气的。 停好车,孙祥用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还嫌不够,又从屁股兜里掏出一顶皱巴巴的圆帽顶在了头上。 二人进了餐厅,直上二楼,包房叫揽月阁,孙祥的朋友已经等在里面了。 见赵东阳二人进来,孙祥的朋友站起了身,看着孙祥的模样实在是好笑,“我靠,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这样也能认出来?”孙祥很失望。 “卧槽,凭咱俩的关系,你化成灰,老子也认得。” “介绍一下,这位是赵老大,在景阳很罩我的。” “赵哥你好,哥们姓崔,叫我小崔或者阿顺都好。” “嗯嗯,阿顺是吧?坐坐。”赵东阳端着架子,大咧咧的坐在了正北的位置上,把膀子往旁边的椅背上一架,“点菜了没?” “还没有,不知道赵哥的口味。” “我百无禁忌,随便点,喝什么、吃什么都算我的。” 阿顺看看孙祥道,“我说你累不累呀?我大哥就是那么一说,吓得你跑外面两年,说了多少次了,回来赔点钱,摆桌酒,既往不咎了,你特么就是不信。” 孙祥只好把口罩摘了,狠狠的扔在桌子上,“你的话我信,你大哥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草……” “点菜点菜。” 孙祥和阿顺两人拿着菜单低着头唧唧歪歪的点菜,赵东阳也不着急,点燃一支香烟看着二人,读心术告诉他,阿顺一直在猜测这么个陌生的赵老大突然冒出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而孙祥则渐渐放松了警惕,说明对阿顺这个铁杆发小还是信的过的,但是阿顺在那帮人里面,充其量只是个很边缘的马仔,否则凭着二人的关系,怎么着也能说服老大放发小一马。 “那个,赵老大……”菜点好之后,阿顺欲言又止,显然是想问明来意,他一个马仔,显然吃不准大哥们的事。 “是这样,听说你大哥是做卷花生意的,正好同行,我就想是不是认识一下,大家合作,我手里有电子卷,不知道阿顺方不方便引荐?” “啊?这个么……呃,不瞒赵老大,我只是一个小角色,偶尔也能跟我们老大开几句玩笑,但说到正经生意,我还差点意思。” “哦,那么有没有能在你老大面前说得上话的好朋友,也可以引荐一下?” 第九十六章 歪才,偏才,亦是鬼才 “嘿嘿,这样的朋友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赵老大手里的电子卷是怎样一个玩法?”初次见面,阿顺显然是不放心的。 “去过平陆么?” “没有。”阿顺摇头。 “或者章川、清河一带,人们都玩儿电子的,手机上下一个APP,每周投注,周末开奖,想玩儿什么都有。” “哦,知道知道,最近普罗这边好像也有了,是徐东那帮人在搞,我大哥还挺郁闷的,一直在找他们的上家,可总是摸不到门槛。” “嗯,这东西敏感,服务器在国外,大站棍子也不可能轻易露面,如果想合作,兄弟你可以考虑抓住机会引荐一番。” “哥,这个东西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开眼的机会有的是,但我要见到说话算数的人。” 赵东阳冷笑着端起茶杯,阿顺这个小鸡豆子心眼还挺多,但明显胆量不行,只能不动声色的看他能引荐谁了。 “这样吧,赵老大,给我一天时间,我跟我哥们聊清楚,看他的意思,如果感兴趣,能不能给他先开开眼?也好在我们老大面前做个介绍?” “没问题。” 这时候菜品陆续上齐,赵东阳又特意加了一瓶高度白酒,一通吃喝,天南地北的海吹,阿顺立时就被灌醉了。 借着送阿顺回家的机会,赵东阳认了对方家门,然后开车带着孙祥回了趟家,本想看看对方的老父亲,无奈,老头儿又去赌了。 赵东阳开车把孙祥带到长途车站,让他自己买车票回景阳,临上车前递给孙祥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千块钱,是之前承诺的报酬。 看着长途车离开,赵东阳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说了几句后,驱车离开了普罗,前往隔壁的章川县。 章川县城有一个狱友叫马瑞清,是专门玩儿电子博彩的,因组织赌博罪被关了三年,在市一监里混的很妖,跟赵东阳关系也不错。 “卧槽,那种APP我不敢给你,我可是重新做人了。” 得知赵东阳来意后,马瑞清一脸严肃,小分头翘起,双眉倒竖以正清白。 “滚你妈的蛋,你再给老子装?我不玩儿这个,我有用。” “你明显在给我挖坑?” “老子给你的挖棺材板。”赵东阳一把揪住了马瑞清伸过来的手指,稍加用力就让对方疼的龇牙咧嘴,当然不是来真的。 以前,几人经常在放风的时候开玩笑,赵东阳还帮过马瑞清打过架呢。 “卧槽,你特么纯粹就是暴力种子,好好……松手松手。” “现在有没有?” “我真没有,这段时间风声紧,莫提莫提。但有模拟器,就是那种小范围的,可以忽悠人的,玩儿不了大的。” “那最好了,模拟器给我,告诉我怎么搞。” 分分钟,赵东阳的手机上就多了一个APP图标,金黄底色,鲜红的四个艺术字,飞黄腾达,一款电子博彩模拟器。 “这个东西分三层,黄底红字的图标是总舵,红底黄字的是分舵,羊羔们的图标是淡蓝色背景下的三点式靓女。” 赵东阳大致明白,就像传销一样,总舵是开马者,就是与境外机构联系,组织大家一起投注的大马仔,分舵是小马仔,羊羔自然是那些上当参与赌博的人。 投注的钱全被自动汇往境外机构,根据赔率,大马仔会获得一定的返点,小马仔同样,只是返点根据忽悠的羊羔数量确定。 “安装前要关掉手机的安全防护,点开“我的钞票”图标,先注册,昵称随便,验证码也是模拟器发的,填写银行账号。 “然后到首页,点这个美女,选择玩儿法,赌球、赌马啊,猜字谜、大轮盘,十六字号啊,反正随便选,玩儿法选好了就会跳转的相应的界面,告诉你投注规则,开奖时间,比如这个两块钱一注,投十注就是二十块,点击确认,就算投注结束了……” “等等,这二十块钱是假的吧?” “真的。”马瑞清怪异的看着赵东阳。 “真的?这钱从哪儿来?” “不是刚才绑定银行卡了么?” “卧槽,那钱又去哪儿了?” “在模拟器里空转,等开奖后,一部分钱会流向中奖的人或者分舵,其他的钱还在模拟器里。” “你特么的敢忽悠老子!”赵东阳一把就揪住了马瑞清的脖领子,读心术告诉他,姓马的在撒谎。 “卧槽,我忽悠你干嘛?好心帮你,你……” “特么的,模拟器就是个幌子,你特么就是总舵,钱都留在你的银行卡里,所谓中奖,就是一点点小甜头,赔率你可以随时在你的后台调,你以为老子没玩过,就不知道?!” 马瑞清被赵东阳的揪的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知道赵东阳要发脾气了,不敢再造次,服软。 承认模拟器也能搞钱,其实还有一层,是炫酷的寒冰图标,中间只有两个字,梭哈。 这个图标就掌握在马瑞清手里,而赵东阳安装的那个黄底红字的图标,是第二层,就等同于做了他的大马仔,所有投注的钱都会到马瑞清的银行卡里。 第三层的红底黄字图标也是诈骗帮凶,能获得一点点收益,第四层就是待宰的羔羊,羔羊被忽悠得越多,马仔们的收益就越大,但加在一起也不足第一层的十分之一。 “真特么是害人的东西。”赵东阳咒骂一声,扭头对马瑞清道,“把四层的安装地址都发给我,教我怎么链接。” “不是,哥们,虽然只是个模拟器,我这也是花钱的,而且风险太大了,你要是乱搞的话……” 啪! 赵东阳当场拍了一摞现金,少说也有小一万。 “马上有,我发你,安装密码是随机的,你再找一部手机,我给你源码接收器。” 在马瑞清这里反复安装卸载和练习了很多次,赵东阳已经熟练掌握了这款博彩模拟器,警告马瑞清把嘴闭严实,以后不许捣鼓这些害人的东西,需要工作,随时打电话。 狱友里真有几个不走正路的鬼才歪才,马瑞清好赌,什么赌都玩儿过,扑克牌、麻将、牌九这些东西在他眼里简直幼稚的不值一提。 有一个专门搞诈骗的,口才绝对一流,见谁都和蔼可亲,不仅见识多,读书也多,十句话里有九成九是真的,就那么一分假的,却能把人唬的晕头转向,最后被卖了还帮着他数钱。 还有一个开锁能手,吹嘘什么锁都能开,大家不信,赌一条香烟,他当场就把监区大门的密码锁给搞开了,害的大家全体挨训诫,差点搞出大事情,这孙子现在还蹲在里面呢,明明不是什么重犯,却整天戴着脚撩,也是人才一个。 第九十七章 待宰的羊羔,随你摆布 赵东阳请马瑞清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就在章川找了一家干净的宾馆休息,第二天一早,驱车返回普罗。 因为等待阿顺的电话,闲着也是闲着,赵东阳开着车在县城里转悠,挨个去看看金域系的几个有点份量的公司,金域实业,美传文娱公司,金域土石方公司,金域房地产开发公司。 一路看下来,就一个感觉,都是门脸气派奢华,一股暴发户的气息弥漫,除了金域土石方公司是关门的,其余都在营业。 本想随便挑一个进去转转,阿顺来电话了,说他哥们有意见一面,吃顿中午饭,如果方便,就在前进大街的张哥老私厨。 赵东阳查看了一下导航,位置依然是在县城东北向,由此判断这帮人的经常活动的根据地大致就在这一片。 而金域系有两家实体在上述范围内,美传文娱公司和皇家礼炮娱乐总汇。 这虽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赵东阳据此猜想,刘大川身边的头号打手蒋树青,说不定也在这片区域内混。 赵东阳有意开着车慢慢晃荡了一圈,等着阿顺发来包间号,这才不紧不慢的赶到,在服务员引导下上二楼,推开第一个包间的房门。 阿顺看见赵东阳,立刻站起了身,而他身边一名彪形大汉却纹丝未动,此人一脸横肉,从脖子以下就有纹身,正斜眼睛看着赵东阳。 读心术很快就读出了此人的心里,先给个下马威,力压一头,才好谈事儿,地头蛇有这个优势。 “赵老大,这是我哥,我们都叫他虎哥。” “虎哥你好,我姓赵,初次见面,承蒙关照。”赵东阳主动伸出了手,对方却叼着香烟不屑一顾,抱着两个膀子,动都没动。 “在景阳混的?” “在景阳做点小生意。”赵东阳早有准备,倒也不尴尬,收回了手,拉了个椅子就坐下了。 “呵呵,在景阳跟谁混呐?” “不跟谁,自己玩。” “呦呵,兄弟感情是跑单帮的?”虎哥皮笑肉不笑。 “也不算吧,毕竟身边还有些要吃饭的兄弟。” 虎哥这才收敛了轻蔑的眼神,带小弟的,自然不是一般马仔。 景阳是大地方,不是普罗这个小县城可比的,能在景阳带着一帮小弟找饭吃,当然也是有点能力的。 以虎哥这点可怜的身份显然是唬不住对方,他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拿起桌上的香烟扔给赵东阳,“景阳都能玩儿的转,为什么跑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 “拓展一下业务,现在景阳风声紧,压力太大。” “拓展业务?那岂不是要抢我们这些穷酸的饭碗?” “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了解赵某的为人,你就不会认为我拓展业务是为了抢地盘,其实我只是在寻找钟意的合作伙伴,对地盘不感兴趣。 “其次,在分成上我不会亏待合作方,至少我不会拿大头,我的原则是,谁的地盘,谁拿大头,我只赚该有的抽头。 “再次,据我了解,兄弟的几个场子抽水都不怎么样,还是手段落后了一些,跟我手里的电子工具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虎哥当然知道赵东阳说的是什么,他们也急于搞到这种不费力的电子博彩平台,看着死对头徐东发大财,大家都眼红的冒血。 但现在风声紧,找不到正当的路子,老大联系了几个境外的,结果还没深入交流,博彩网站就都被封了。 还有一次,老大一咬牙一跺脚,打给人家一笔合作诚意金,没想到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对方了。 现在有路子送上门了,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干这行,冒大风险,谨慎一点也不为过吧? “兄弟的话是没错,能不能让哥们饱饱眼福看一下你手里的真货,也好进一步谈合作。” “当然,这没有任何问题,但你说话是不是算数?” “我们老大是讲道理的,只要货不假,他绝对是有合作兴趣的,而且我跟着老大的时间最久,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的话他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是的,虎哥在我们大哥面前就是军师的地位。”阿顺也帮腔。 赵东阳呵呵一笑,“好吧,那就让你们验验货。” 说着话,赵东阳打开手机展示了一下那个博彩APP,然后示意虎哥打开手机,让其关闭手机的防护功能,然后加速信,把预装程序发了过去。 赵东阳给安装的当然是红底黄字的那一层,小马仔。 “注册一下,点‘我的钞票’,哎,绑定银行开,昵称你随便了。” 赵东阳就按昨日马瑞清教的方法一步一步的让虎哥完成了所有安装和注册操作。 “你比如说哈,你选择了大轮盘,并下了注,我这边就自动会有轮盘转动的时间和速率,还有所有投注情况,并且会自动产生赔率,都可以根据你的要求调整。你下一个,下一注两块钱的试试。” 虎哥依言操作,看着轮盘转动十秒,指针指向了东北,便投注两块钱,选择谜面‘东北方金星高照’,寓意提示,五行,押注金鸡。 叮咚~ 虎哥的手机立刻收到了短信,银行自动划扣两元。 随即,赵东阳的手机上大轮盘盘口情况就有了投注一注的记录,已押注的谜面是‘东北方金星高照’,谜底选项分别是,金鸡、旭日、迎客松和烟囱,四个赔率依次为1.3/1.6/2/3。 “好了,投注数量假设就一注,约定两日后开盘。” “你现在就开。” “那也没问题。”赵东阳笑笑,随之伸手点了盘口菜单框,选择了‘依赔率从高到低开盘’,谜底是烟囱。 “卧槽!这简直是狗屎逻辑,东方金星高照难道不是金鸡报晓么?跟特么的烟囱有个毛关系呀?”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金星高照,这里面要有金,金属的金,五行的提示,这里面除了烟囱,有哪一个是金属?” “这特么的太牵强了吧?那旭日呢?” “人家谜面明明说的是金星,跟旭日有什么关系?” 虎哥被说的哑口无言,明知道赵东阳强词夺理,可就是反驳不了,日他姥姥的,这样也行? “老子不服,再来一次。” 虎哥又押注了两块,这回大转盘停下来,指针指向西北,谜面是西北方昆仑巍峨,寓意提示,通玄,押注的谜底是,云海、冰川、王母娘娘和飞机。 “我押飞机。” 按了确定后,虎哥的手机又是叮咚一声被扣了两元。 此时,盘口的赔率是1/1.5/0.8/0.7 赵东阳笑笑,点击开盘的下拉列表,选择依照寓意提示开盘,谜底是王母娘娘。 虎哥瞪圆了眼睛,一口气憋在了喉咙管,满脸的青紫,半天才道,“日他个老姆,这东西邪门。” 虽然阿顺很愣,虎哥生气,但安静下来用脑子想一想,很快就明白赵东阳手里这东西实在是妙不可言,想怎么开盘就怎么开盘,只要能忽悠到羔羊安装注册,大把的钱随便赚,可能比徐东的那个还要夸张、好玩。 第九十八章 有钱人,和如何看待枷锁 酒菜上齐,不再谈“业务”,而是天南地北的海吹。 因为赵东阳手里有真货,虎哥一改之前的傲娇,两杯酒下肚后更是低眉順目,张口闭口赵老大,这可是未来的财神爷,哪能再装逼。 赵东阳则吹嘘景阳的江湖,原来是不了解的,自从和牛士林干架以后,又结识了方雄,他至少很熟悉兆南和城中村,吹的阿顺和虎哥一愣一愣的。 继而虎哥很不服气,吹嘘他老大的老大如何了得,曾经手拎一把大刀从批发市场的路东头一路杀到路西头,沿路砍了多少人不知道,但市场外面的救护车来了一大串。 从你吹,我更吹,到你吹我来捧,三人很快聊的热情火辣,打成一片,两瓶白酒被干了个底朝天,这才尽兴。 “赵老大,能不能把你这个层级的APP也给我按一个,我好给我们老大演示一番?” “容易,但我有言在先,这款APP除了你们老大,不能装给任何人,否则老子就不合作了。” “你放心,兄弟办事从来不贪不歪,稳稳妥妥。” 于是赵东阳把红底黄字的那个层级的安装程序发给了虎哥,这才尽兴散场。 “对了,赵老大在哪里休息,要不要兄弟安排个场子,温泉、美食、靓女管够,随便挑,随便玩。” “我还要去一趟章川,改日。” “既然如此就不勉强了。三天,不,两天之内,兄弟一定给你个准话。” 虎哥冲赵东阳一抱拳,带着阿顺离去。 赵东阳还真是要去章川,找马瑞清,有些东西还是要用手段逼这货就范。 软件的第四层级,也就是羊羔那一层,只要投注超过五次,程序就自动废了,必须要专门的解锁码才能再次启动,要不怎么叫模拟器。 这一层级,赵东阳可以控制。 但第二、第三层怎么锁死,赵东阳没搞明白,还需要马瑞清上手。 这次约见虎哥的收获还是不小的,虽然是海吹,但赵东阳了解到了很多蒋树青团伙的事情,这帮家伙的老巢就在皇家礼炮娱乐总汇。 蒋树青和他手下的大棍李满在县城东北郊一带是出了名的狠角色,虽然还没听说犯过什么命案,但黄、赌、毒等什么坏事都做,而且有确凿逻辑和间接证据表明,这个团伙最初起家的大笔资金都来自于刘大川。 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每次提到死对头徐东,读心术都能告诉赵东阳,虎哥对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极度不满,此人就是刘大川。 虎哥的老大是李满,李满的老板是蒋树青,而蒋树青的老板可不就是刘大川么?这也间接说明刘大川还养着另一股恶势力团伙,徐东。 似乎刘大川并不在意去平衡手下人之间的矛盾,这导致蒋树青和徐东团伙水火不容,一个盘踞县城东北,一个在县城中心区嚣张跋扈。 但对于这两伙人的任用驱使,刘大川却又玩儿的炉火纯青,城中很多棚户改造拆迁,徐东团伙曾屡屡犯案。 而对曾经的金秋智慧农业的围猎,蒋树青团伙充当了打手的角色,甚至在示范田征地过程中,蒋树青和他的小弟们更是上蹿下跳。 刘家人倒还真是不能小看。 在章川休息一晚,赵东阳驱车返回了景阳市。 把张娜约出来,又去了那家一人一锅吃饭,张娜喜欢这一口。 赵东阳把他在普罗的见闻收获都说了一遍,希望得到张娜的一些建议,此女子,思维缜密,逻辑清晰,嫉恶如仇,而且读心术无法穿透,实乃奇人也。 “你要破釜沉舟?” “我觉得还不至于。”赵东阳还是挺乐观。 “实际上你正在滑向深渊,那个赌博模拟器一旦传播开来,你就违法了,至少和马瑞清一样,组织赌博罪,何苦呢?把自己害的不轻,还要带上狱友?” 赵东阳苦笑,张娜言辞尖锐,却是为他好,可事情不这么做就很难突破刘大川手下的那些人,拿不到证据,就无法踩倒蒋树青,踩不倒蒋树青,和谈搞垮刘大川和刘金田? “我知道你的逻辑,但我想跳出事件的本身提醒你,就算你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在普罗县就能确保搞倒刘家?谁来帮你?唯一可以出手的李迪已经和你做了等价交换,没有理由再帮忙,真到了那种危局,你该如何自处?” “我,这个……”一语惊醒赵东阳,这方面他还真是欠考虑,如果到了那一步,他没有别的手段,而刘金田必然疯狂的反咬,自己最后搞得恐怕比李德陆都不如。 这种事情,牛士林就曾充分表演过,若是没有李迪站在后面,赵东阳恐怕也洗不干净自己屁股上的屎。 尤其刘金田,在普罗县耕耘了二十多年,已经树大根深,想要扳倒他,仅凭这点手段是远远不够的。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难不成半途而废?” “只能继续往下走,但要掌握两个原则,在真正摸清刘金田所有人脉之前不要轻易动手,其二,确保这款模拟器不能被广为扩散,否则你必然二进宫,就不要谈任何其他了。” 赵东阳点头,第一条需要时间和资源,第二条问题不大,已经从马瑞清处了解清楚。 第二、第三层程序也是有开奖次数限制的,超过五次,程序就自动锁死,赵东阳也可以通过第一层总舵的梭哈调整,随时可以锁死下级的程序运行,只要自己把控节奏,风险可控。 到底是张娜,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能直戳问题的结点,赵东阳由衷佩服,一股暖流不自觉的在胸中升腾,可惜…… 饭后,二人压马路,聊聊近些日子工厂的情况,东强记的变化,都还不错。 尤其赵氏新能源,简直是全面开花,电池回收厂,产值稳定在以一千百到一千三百万,完全达到了设计产能,每年净利润稳定在百分之十到十三之间。 而储能电池厂,全钒液流电池生产线的产能在逐步提高,每月释放五百万的产值,但还没有达到设计效果。 钠硫离子储能电池在李迪的干预下,后来居上,两条生产线全面投产,第一个月释放出来的产能就有一千五百万,第二月,乐观的预估,产能至少翻番。 氢能源厂房的建设也全面铺开,李迪已经拿下了两个地块,之前开董事会,赵东阳在普罗没有参加,是通过视频投的赞成票。 不仅如此,赵东阳设计的氢能源动力电池技术方案获国家级立项,还拿到了巨额的政策性补贴,工信部和省科技厅都有拨款。 “看来红叶资本的布局开始倾斜和收缩,特别倾力在新能源和储能电池领域。” “嗯,李迪还是有眼光的,做事高效果决,但如果不是撞上你这么个冤大头,他哪来这个运气。” “呵呵,凭红叶资本的规模,李迪就是什么也不干,从现在开始周游世界,恐怕几辈子也吃不完,你说怪不怪,越是有钱人,就越为钱而拼命?” “不奇怪,很多有钱人就这样,不仅追求钞票带来的数字麻木,还追求成功的快感,那种自我陶醉式的迷恋,你我永远不会理解的。” “也对哈,你看我算不算半个有钱人?”赵东阳半开玩笑。 “切,你不能用有钱和没钱来形容,而是一种……怎么说呢?如何去看待枷锁的人。” 第九十九章 不背负枷锁,更厌恶牢笼 张娜的话让赵东阳再次惊讶,继而沉默了,仿佛系统的读心术来了个角色互换,张娜随时都能码准他的心思。 枷锁,过于沉重和犀利。 张娜明示他因为背负过往的事情而把自己囚禁,牢牢的锁在了无形的思维边界内。 张娜还有一层预示,枷锁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可如何打破? 赵东阳苦笑,他始终无法用读心术窥视到张娜的想法,系统搞出这样一个BUG,意欲何为? 两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张娜说困了,赵东阳便开车送她回寓所。 在下车时,赵东阳忽然问张娜,“你是怎么看待枷锁的?只是简单的打破?” “我不背负枷锁,但厌恶牢笼。” 不是一回事儿么? 完全不是一回事,张娜面临的牢笼比枷锁更加令人绝望。 赵东阳坐在车里,看着张娜进入寓所大堂,走进电梯间。 然后不久,918室的灯亮了,一直亮了很久,赵东阳迷糊了一觉醒来,灯还在亮着。 一大早,赵东阳去了位于府前街的我家食堂吃早餐,没有跟永强打招呼,就是专门来看看。 我家食堂位于一栋商住两用楼下,两层临街店铺,一共一百八十平,花了不小的代价拿下,光转让费就掏了二十万。 远远的就看到了我家食堂热气蒸腾的场面,眼下还不到七点钟,四周街道还冷冷清清,食堂内外已经人声鼎沸,门口停满了共享单车和电瓶车。 进得门,大堂里已经座无虚席,听服务员说楼上也满座了,赵东阳只好边点单,边等位。 堂食的大多是中老年人,而年轻人为了赶时间上班,基本都是点单外带,即便如此,点单也排起了队。 门口有移动橱窗,摆着五六个不锈钢桶,标签上写着稀饭,青菜粥,皮蛋廋肉粥,豆腐脑等,还有好几摞大蒸笼,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包子、蒸饺、馒头, 店内右侧还有很长一溜玻璃橱柜,里面摆放着各种小菜,都是不及巴掌大的碟子,豆腐乳、萝卜干、皮蛋,卤牛肉、凉拌腐竹,售价从一元到八元不等。 真正的厨房在大堂后,里面至少有六七个厨师在忙碌,下面条、米粉,还有各类炒饭、炒河粉等,种类很多。 赵东阳粗粗估算了一下,早上这个班次,厨师、服务员带传菜杂工,至少有十五六个人在忙碌,整个店的全职员工恐怕要在二十五人左右,因为张娜说,中午的那班厨师更忙。 欣欣向荣,赵东阳打心眼里是高兴的,永强以前缩手缩脚,只是没有发挥出来而已,现在放得开了,还是很有能力的。 没有见到永强本人,但见到了小妹,正在麻利的唱菜排单,指挥传菜工。 辍学了么? 赵东阳皱起了眉头,但为了不打扰,他端了餐食找了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厚着脸皮跟人家拼桌。 一份皮蛋廋肉粥,一份虾仁蒸饺,一份萝卜干,一碟肠粉。 赵东阳一口气吃了个精光,味道很好,非常满足,才花了一十九元,貌似有点奢侈了,整体价格其实并不贵,就是点多了。 小坐片刻,赵东阳悄然离开了我家食堂,开车赶往普罗。 虎哥昨晚就发消息了,老大李满宴请,谈合作。 地点还是选在了张哥老私厨,换了一间更大更敞亮的包间,李满带了三个跟班,其中一个虎哥,另外两个都是三十多岁的老混混。 李满反而在几人中显得更年轻一些,斯斯文文,但眉眼间的阴气很重,一看便知是心狠手辣之辈。 虎哥给作了简单介绍,李满也客气的让座。 但接下来让赵东阳有点意外,李满并没有直入主题,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哥们不像是景阳人,从口音听上去,倒像是我们普罗的。” “李老大好眼力,的确是普罗,早年跟家里人到景阳讨生活,在缤纷大市场做水产,后来认识了几个哥们,就到兆南一带混了。” 李满点点头,“说到兆南,不知道哥们是否认识牛士林牛老大?” 赵东阳一愣,暗道这家伙居然认识牛士林,应对不好,岂不是一头撞铁板上了? 读心术告诉赵东阳,李满对他主动跑来合作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牛老大跟我隔着远,我在城中村混,不过这期间因为一点不值当的事情,跟牛老大身边的陈久安闹了些矛盾,正想着怎么冰释前嫌呢,没想到安哥也进去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道理,安哥和鬼哥都是性情中人,也难免啊。既然是聊天哈,我就问个题外话,不知兄弟你和安哥闹了什么不值当的矛盾?我就随便这么一问,别介意。” “那倒不至于,安哥喜热闹,泡了我兄弟的马子,我那兄弟是个愣头青,火大了以后,事情也没跟我说,就带人去堵安哥,结果闹得不好收场,我让那兄弟躲出去了,然后找中间人带话,按景阳老辈规矩论是非,但无论谁是谁非,我都赔罪、摆酒,这算仁至义尽吧?” 李满笑笑,冲赵东阳竖起了大拇哥,“有分寸,仗义!” “话带过去了,好几天没下文,中间人也不露面了,我感到奇怪,后来托人一打听,才知道安哥的场子被扫了,人已经进去了。” 赵东阳胡编乱造的话也必须遵循一定原则,不能傻呵呵的说与牛士林之间有矛盾,编一个与陈久安之间的龌龊也要有讲究,不能说混混们忌讳的东西,但是把妹、戴绿帽子,则百无禁忌。 有事情,但又没有任何犯冲的地方,李满就算是了解一些情况,也说不出什么话。 毕竟,牛士林团伙一案是公开宣判的,赵东阳同样摸不清楚李满究竟掌握了什么。 “嗯嗯,天有不测风云,这也没办法,干我们这行在街边找饭吃的都信命……再问下哈,兄弟找的中间人可真不仗义,哪位怂货啊?” “钱得彪啊,虽然不是什么叫的响的大哥,但也是牛老大身边的老人,和陈久安也算是辈分相当吧。” “遇人不淑啊,哈哈,得罪啦兄弟,李某就是好奇心重了点。” “谈不上,谈不上。” “好,言归正传,聊一聊合作。” 第一百章 谁是谁的隐患,还说不清楚 赵东阳在普罗县城待了整整两天,跟李满敲定了所谓合作框架以后又喝了两场酒,还被带到县城最顶级的娱乐中心潇洒。 所谓最顶级,自然是皇家礼炮娱乐总汇,比起景阳市的那些大型娱乐场所,无论装修、消费品目和服务档次都丝毫不差。 赵东阳逢场作戏,最后佯装酒喝多了,睡着了,才算跳过女色诱惑这道坎。 第三日一早,赵东阳给李满发了条消息,便直奔章川,还有很多技术问题需要得到马瑞清的帮助。 比如,小马仔和羔羊那一层,有没有手段限制安装次数?投注的金钱能不能顺原路退回等等。 第一个问题,马瑞清明确表示有技术手段调整,但后面一个退钱问题非常麻烦,理论上可行,可实际上难以做到。 毕竟最高级总舵可以看到所有用户的信息,包括绑定的银行账号,但实际操作起来没办法一键到位,终究只是个模拟器。 “实在不行,那就一笔一笔手动吧。”赵东阳退而求其次。 “我说哥们,你有毛病吧?赚到的钱还要往回退,那你冒这个风险干嘛,闲的蛋疼啊?” “少特么废话,不该问的别瞎问,小心闪了舌头。” 对待马瑞清,赵东阳说冷脸就冷脸,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在号子里帮着这厮扛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但是人家帮忙也冒风险,该有的报酬自然一分不能少,赵东阳又拍了一万块钱,让马瑞清赶紧找人解决问题,等着用。 有钱就是好办事,把赵东阳的吃喝住安顿好了,马瑞清立刻骑着他的小电驴出门了。 虾有虾路,蟹有蟹道,马瑞清玩儿这行有自己的独门路数,赵东阳自然也不会多问。 直到次日清晨,马瑞清才回来,第一个问题圆满解决,除了总舵外的所有层级的安装程序都有限定次数,总舵可以自行调整。 退钱的问题没法搞,限于层级关系,存储容量以及不稳定的服务器等硬件因素,短时间是没法弄的。 赵东阳也不强求,反复试了新的安装程序,道了声谢,立刻告辞离开。 在返回普罗的的路上,赵东阳算了算日子,再有两天就是爷爷的周年忌日,一晃一年,过的真快。 再过一年,就可以去清河找老舅,赵东阳的心里也曾反复挣扎过,最终还是决定遵循爷爷的遗言。 给李满交付了安装程序后,俩人约定头两个月只是小范围实验,等运用成熟后再推广,这俩月赵东阳不收一分抽水。 之所以有这样一个约定,赵东阳是在有意放缓节奏,拖时间,毕竟才是个开头,还有一年时间,方方面面都需要准备好。 但这种赌博软件的扩散速度却是非常快的,快到难以想象,赵东阳虽然有约束手段,但不能经常用,否则会引起李满的怀疑。 尽管李满不是太理解,但为了长远合作,还是接受了。 这次和李满的接触,赵东阳也有很多收获,意外得知蒋树青早在半年前就出来了,一直很低调,躲在东恒郡的一栋别墅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团伙里的事情,蒋树青都是电话遥控指挥,不太愿意抛头露面。 其次,蒋树青和牛士林是认识的,至于熟不熟,熟到什么程度,赵东阳不得而知,但这无疑给他了一个严重的警告,一味的冒进,恐怕疏忽了很多东西。 张娜之前提醒的对,是该要缓一缓了,否则弄不好会出大问题。 尽管赵东阳不了解刘金田的动向,甚至都没有去盯梢刘大川,但他知道,自从上次过年被他挡在门外以后,刘大川对他一定是怀恨在心的,大概率有动作。 可是一年下来,赵东阳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这反而不正常。 …… 在金域农业科技大厦的顶层,被赵东阳反复琢磨的蒋树青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刘大川的办公室里。 被刘大川急着喊过来,当然是有重要的活儿干,但凡是蒋树青经手的活儿,多半都是脏活儿。 “两件事,第一,那批货明天启运,老规矩,你知道怎么做,要万无一失,青州的拍卖会在十九号,务必要在十六号前抵达。” 蒋树青打了个响指表示没问题。 “另外,做件杂活儿。”刘大川说到这里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扔在茶几上,“里面三个人,随便挑一个,弄个半身不遂之类的,你看着办,但不能出人命。” 蒋树青撇了撇嘴,懒洋洋的伸手拿起了信封,拆开来,三张照片,三个中年男子的生活照,确切的说,有两位是中老年男子。 “尽量不要让自己人上手,花点小钱,找两个过江龙吧。” “过江龙?手上没轻没重的,那就不敢保证出不出人命了。” “随你,原则是不能出人命。” “我有数。”蒋树青把照片塞回信封揣兜里,又像变戏法一般从另一侧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缓缓的放在茶几上,“姓赵的。” 刘大川眉眼一跳,立时大声咳嗽起来,咳的涕泪横流,惊天动地。 玛德,狗屎一样的雪茄太呛人,他发狠一般的把手中的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旁边的照片,双眼至少有两分钟没离开过画面。 照片里,一个混混模样的人正举着酒杯谈笑风生,却把刘大川的心头猛刺了一下,虽然贴着两撇八字胡,左边下巴还沾着颗痣,但一个村的邻居,他如何认不出来? 赵东阳居然和李满坐在一起嘻嘻哈哈? “什么情况?” “找李满来推销他的博彩软件,说不得是想找机会收集点什么,或者接近我。” “呵呵,老子还没动手,他的动作倒也不慢。” 刘大川一脸狞笑,伸手又把掐灭的雪茄重新放在嘴边点燃,“暂时什么也不做,等青州拍卖会结束再说。你让李满配合着演,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出面嘛,嗯?吃吃喝喝的容易麻痹,找机会把他送进罗江里吧。” “这么搞,你不怕有隐患?” “隐患?哈哈哈,谁是谁的隐患还说不清楚呢,我老子那里,你不用担心。” 第一百零一章 得过且过,其实内心也有坚持 回家的路上,赵东阳狠狠的打了个喷嚏,鼻子酸酸的,莫名其妙。 但很快预判力就告诉他,最近一个月内,必出大事,诸事需小心谨慎。 赵东阳当即就不淡定了,之前的两次预判力,牛士林就给了他两记重锤,一把大火,外加一场车祸。 他立刻打转向,把车子急停在路边上,然后掏出手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张娜打电话。 “什么事儿?”话筒里传来张娜的声音,周围吵吵嚷嚷的很嘈杂。 “你在哪里?” “养老院啊,食堂里新厨师试菜,我过来看看。” 张娜最近把养老院食堂原有的厨师班子一口气全部开掉,做出来的饭菜不好吃,又咸又硬,老年人完全下不了嘴。 这也倒罢了,这帮厨子混成了老油条,经常假公济私,虚报采购单,还把后厨的东西往家里顺,成桶的食用油、调味料,最过分的记录是一个大厨一次性拿走一箱子咸鸭蛋和半边猪肉。 长此以往,养老院亏钱是必然,老人们根本吃不上可口的饭菜,何谈服务? 新换的厨师有一半是从技校刚毕业的,还有两个领衔的厨子是袁老板推荐的,都很靠谱,今天第二次试菜后就正式上岗了。 “哦,最近没什么事儿吧?” “你希望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最好,你听我说,你这阵子最好都呆在养老院,不要随意外出,东强记和工厂都不要去了。” “又犯什么神经病?” “我的感觉不好,心里慌的厉害,你听我的。” “嗯,我知道,你自己也注意。”张娜听出来赵东阳是认真的,而且很多事情,赵东阳的预感都相当准确。 “让杨院也多注意,养老院内相对安全,所有保安都是谷队长精心挑选的,我们也花了大价钱,要信任他们。” “知道了。” 挂了张娜的电话,赵东阳又拨给了永强,来不及聊天,反复叮嘱他注意饭店内外的安全,尤其是用气用电,勤检查,食材一定要亲自购买等等。 第三个拨给了齐东岳,赵东阳把说给廖永强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搞得老齐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赵东阳是为他好。 第四个电话是姬军,第五个是郭春林和工厂负责内保的谷队长,赵东阳授权其对任何进入厂区的可疑人进行严格检查,原则上除了物流车辆,闲杂人一律不得进入工厂,李迪也不例外。 最后是方雄,赵东阳反而没有太罗嗦,只是告诉他提醒身边亲近的小弟,最近一个月内出入家门和场子,身上带好家伙。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办法,赵东阳只是一个提醒,根本不用说原委,方雄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打完所有电话,赵东阳才松了口气,静下心来,感觉自己的反应可能有点过火了。 但安全问题,无论怎么过火都是必要的。 到了家里,赵东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收拾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三间老房显得格外破败,菜园子里已经荒草丛生,连自己去年打理的石子小路都找不到了。 晚饭,是和费叔搭的伙,一人一瓶白酒,居然都喝了个底朝天。 费叔也明显苍老了很多。 爷爷去世后,他少了一个可以聊天拉家常的人,也少了一份儿牵挂,在村里转悠的实在无聊了,就会搞点烈酒把自己灌醉,然后一睡一整天。 这样好混日子。 “叔,如果不嫌弃的话,跟我去景阳吧,随便干点什么,练太极,跳跳广场舞,说不定还能交上几个好朋友?” 费叔摆摆手,“好意心领了,你叔没那份心境了,守着老宅子,得过且过吧。” 赵东阳默然,知道费叔内心还有一份期盼,也就不再坚持。 次日一早,赵东阳去赵家祖坟,给爹娘扫墓,祭拜爷爷,一个人在坟前枯坐了一上午,什么都不想,完全放飞自我。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有丝毫孤独感,非常放松。 告别费叔,在驱车回景阳的路上,赵东阳收到了坏消息,研发骨干周发树在外出的路上遭遇车祸,伤势严重,一送进医院就转入了ICU病房。 蹊跷的是,车祸地点距厂门口不到二百米,也就是说周发树的车子刚从厂里出来就被撞了。 电话是郭春林打的,刚挂了电话,张帅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赵东阳对这人原本不感冒,但非常时刻,还是接听了。 “赵董,方便吧?厂里出了意外,跟你简单汇报一下。”张帅的姿态放的很低。 “你说。” “研发副总监周发树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医院,这个情况李总也知道了,有个要命的问题,周发树是带着电池组件的核心构造模型和全套资料去省科技厅汇报工作的。 “但是车祸造成了车辆自燃,东西都给烧干净了,资料那些都有备份,可原生模型只有一个,再搞要花很大精力,还有老周的电脑也烧成壳子了,里面据说有您给过参数意见,没有其他备份……” “嗯,有这回事儿,上上周我在研发待了两天,李总怎么说?” “李总今天晚上的飞机到景阳,他让我跟您联系一下,晚上八点半到九点钟的样子能不能见一面?” “没问题,我也在回景阳的路上,周发树住哪家医院?” “中西医结合医院。” “好。”赵东阳挂了电话,反手拨打给了保安谷队长。 五分钟的通话,赵东阳了解到了更多信息,肇事车是一辆红色自卸货车,车速非常快,据现场处理事故的交警估算,撞击时车速至少在八十码以上,关键是逃逸,现在还在搜索抓捕中。 “是外地牌照,空车在交通十字路口附近不减速,如果排除酒驾和毒驾,一定是蓄意,我个人认为蓄意的可能性大,否则不会逃逸。” 之所以打给谷队长,而没找别人,就是因为此人军伍出身,更敏感,更专业一些。 赵东阳赶到中西医结合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钟,围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人依然很多,里面有两名重疾症者在抢救。 郭春林和一名研发部的年轻人还守在这里,见到赵东阳,连忙迎了过来。 “现在情况还没稳定,不过之前出来的那名医生还是蛮有信心的。” 第一百零二章 突然发难,是上眼药? 在医院待了近一个小时,赵东阳安慰了周发树家属,又打电话让王晓悦安排钱款,二十万务必在晚上九点前送到医院,不管你下没下班,还是有什么抱怨,必须做。 之后,赵东阳离开医院,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垫下肚子,然后驱车去李迪家。 李迪已经到家了,正在小院的凉亭里吃晚饭,没想到张帅也在。 “来的刚好,坐坐坐,吃了没?一块儿垫垫肚子。” 李迪一边招呼,一边狼吞虎咽,刚下飞机,饿坏了,他是养尊处优惯了,外面的饭菜,尤其机场、车站的饭菜基本不碰的,一定要家里的厨子做出来的好吃。 “来的路上吃过了。” 赵东阳顺势就坐在了李迪对面,张帅则坐在李迪的左手边。 “从医院来?”张帅问。 “嗯,情况不是太乐观,还在ICU。” “公司有员工守着吧?” “有,研发一个,行政一个,这会儿了,可能会轮班。” “好好,厂里这一块儿还是比较人性化的,见到家属没?” “见到了,不好说太多,先安慰吧。” “嗯,是这样……”李迪推开了手边的饭碗,拿了张纸巾随便抹抹嘴巴道,“让张帅通知你过来,有两件事商量,他大体都跟你说过了,既然谈到了医院,我觉做的还不够,张帅,你辛苦跑一趟,带现金,三万五万都可以,肯定不够,但是意思要表达到,代表董事会。” “现在么?” “当然是现在。” 张帅很意外,也有点尴尬,但看李迪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好站起身,拍拍赵东阳的肩膀走了。 “第一件事,产品技术的问题,先放一边,这个怎么都好谈。我想谈的是,这次车祸,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李迪一改常态,说话如此直接,看来张帅是被借故支走的。 由此推测,不止谷队长怀疑车祸是有预谋的,李迪也同样怀疑。 谷队长出于专业角度,李迪凭什么? 或者说,什么事情刺激到了李迪,让他这样一个大佬去关心一名普通员工的意外? 就算周发树是研发副总监,但在红叶资本庞大的商业帝国里,这样的职位也只是一名比较受关注的普通员工而已。 “我和谷队长了解过情况,他当时在现场,通过监控、门岗目击者等多角度综合判断,车祸是蓄意肇事,我同意谷队长的看法。” “我也同意,虽然我和你一样,啥也没看见。” 李迪此言一出,让赵东阳大为意外,眼前这个喜欢云山雾罩的人似乎改性子了,读心术告诉他,至少此刻的李迪是愤怒的。 “有人想给你我上点眼药,或者说想试探一下我的反应,才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李迪直言不讳,赵东阳却无法理解,任何人,只要踏足社会都有潜在的竞争者,甚至是对头,李迪也不例外。 但以李迪现在的身份,恐怕整个省内能给他上眼药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吧? 况且,到了这种位置和高度的人,不仅处事圆滑,而且极有城府,互相间真有了矛盾,通常的做法是妥协和交换,而不是使用如此简单卑劣的手段,怎么看都令人费解。 “我不明白,有谁敢轻捋李总的虎威?” “呵呵,每个人最大的毛病都自视甚高,我也不例外,但这种自大病很要命。我也不瞒你,想开诚布公跟你聊一聊,但在此之前,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总尽管问。” “你和刘金田之间的矛盾是不是无法调和的?” 赵东阳心里一震,继而皱起了眉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读心术很快就从李迪那里扑捉到了几个关键的信息,车祸与刘金田有关,而且与红叶的投资布局也能扯上关系。 读心术同时提醒赵东阳,对方此刻的情绪很不稳定,愤怒在继续,而报复的心态趋缓,关键是,隐藏在其中的一种潜在的顾虑。 刘金田有这么大的胆子? 赵东阳绝不相信,一定是刘家背后另有其人,这个人的能量不小,即便是李迪也有顾忌。 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借着刘赵矛盾向李迪发难呢?赵东阳依然想不明白。 但不管怎么说,李迪的这个问题很关键,赵东阳也不想隐瞒,于是正面回答道,“可以这么理解。” 李迪点点头,并不见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但读心术告诉赵东阳,李迪的心绪很快回到了相对踏实的状态。 “你成为红叶资本的正式合伙人也有三年多了吧?”李迪问。 “差不多,三年零八个月。” 赵东阳的印象深刻,当时将特种轴承的原始股转让给李迪时,作为对价的一部分,他同时持有了红叶资本一千万的股本份额,成为合伙人,其实占的股权比例极小,换算下来不到百分之一。 “作为正式合伙人,也应该多了解一些红叶的故事,这家私募资管机构是我和一个叫叶道成的联合创办的,第一次不公开募集,找了几个有条件、又想法差不多的人合股,一共五个人。 “其实这五位差不多都叫创始人,除了一个纯商人,其他四个都有点家世背景。 “最开始,红叶投资了几家实体,结果都不错,于是第一次定向募集,又找到了七个新股东,两个自然人,五家机构,资本规模一下子从原来的三亿扩大到了十五亿。” “有了这些钱,我们可以投资更广泛、更赚钱的领域,聘请了专业的分析师团队,甚至进入了股票和期货市场,那几年是红叶的高光时刻,我们曾连续三年综合投资利润率超过了百分之二百,红叶资本在迅速膨胀。 “于是有了第二轮公开募集,十年前你敢想象,那时候红叶的资本金规模就达到了二百亿,投资和管理资产的总市值过千亿。 “可惜,花无百日红,因为我的一个疏忽,一项重要投资失败,损失巨大,这引发了某些合伙人的不满,于是有股东联名提议,创始人决策权的制度已经严重落伍,应该果断抛弃,采用更先进的投资决策模式,表决权决策制和轮值制。 “所谓表决权决策制,就是在所有拥有表决权的股东中选举少数人,组成决策委员会,一共五个人,每五年换届选举,在决策委员会的委员当中再选一位轮值主席,拥有一票否决权,两年一换届,而且参选人必须持有红叶股份在5%以上。 “听上去挺先进的,实际上是对我发动的一次控制权挑战,而且很成功,我虽然能确保在决策委员会中的位置,但无法保证坐上轮值主席的交椅,这样就很难再掌控红叶资本的方向。 “第一届我就败选了,第二届依然如此,本来我有机会翻盘,但叶道成很好的抓住了房地产飞起的机会,得以连任。 “第三届选举前,有两个重要股东被我说服,要注意房地产增长周期,关注新能源、新技术走向,他们在关键的时候把我送上了轮值主席的位置,避免了红叶继续盲目向房地产扩张的冲动。 “但还是有点晚,至少有两个项目,红叶无法全身而退,损失超过了数十亿,红叶由此遭到重创,必须要在挣扎中尽快恢复元气,这也是我一上任就创办风投俱乐部的初衷。 “事实证明,这个牧歌会是很有成效的,至少到目前为止,红叶的每一笔投资都有丰厚的回报和良好的远景。” 说到这里,李迪才深深的出了口气,似乎也口干舌燥了,喊人端茶上来。 赵东阳也大概听出了点名堂,虽然还没有带上刘家,但不远了。 第一百零三章 即使能呼风唤雨,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一盅热茶下肚,李迪这才感觉爽利了许多。 趁着这个工夫,两名穿着灰色家政服装的中年妇人把茶几上的餐食收拾干净,换上了果盘、茶具。 俩人动作非常快,而且是在客人不经意间,显然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那么按时间来推算,李总此次任轮值主席也是连任的了?” “不错,明年五月份又要换届,情况非常不稳定,一笔投资失败就有可能让我再次滚蛋,这次如果下去,就没那么容易再爬上来喽。” 说到这里,赵东阳已经完全明白了李迪为什么对储能项目如此重视,为什么发现了端倪就对他和研发部门穷追猛打,自然要拿业绩说话呀。 然而,赵东阳还是肤浅了,李迪接下来的话才让他理解资管风投领域的水有多深。 “三年前,可能你刚参加风投俱乐部的时候,不不,还要更早一些,我投了两个项目,一个是金域农业,另一个是紫云山的养老项目。 “前者表面上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但创新和竞争能力远低于我的预期。 “后者陷入了半停滞状态,基于很多原因,等于一只脚踩进了烂泥潭,若不是后期几个项目有了起色,我恐怕会被提前轰下台。” 赵东阳知道后期几个项目,一个是特种轴承项目,他的小股本都赚了四倍的利润,红叶拿到手后在A轮又加大了投资规模,现在特种轴承已经上市了,减持脱手后,平均利润依然超过三倍,一个项目就赚翻了。 其次是投资赵氏实业的两个项目,电池回收公司和新能源储能电池公司,都有潜力巨大的收益。 尤其储能公司,刚刚到了发力的最初始阶段,B轮融资的溢价就蹿到了天上,现在钠硫离子储能电池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年底,很多投行的研报,保守的估值都给予六到八倍的溢价,很可怕的。 再次是投资的那家邻省的钢铁厂,随着新能源的火爆和全钒液流电池技术的成熟,钒矿的价格也如同火箭一般往上蹿,收益可观。 但这几个项目,特种轴承是过去式,红叶资本已经退出的差不多了,金域农业很难说,紫云山养老项目大概率失败,钢铁厂钒矿项目有明显的周期性,能给李迪带来信任票的票数十分有限。 最有潜力、也是唯一具有高成长性的,只有赵氏新能源,而且红叶资本也已下注了巨资,对李迪来说是绝不能失败的。 但以上都不是李迪要说的重点。 “介绍金域科技项目的人是叶道成?”赵东阳插话。 “没错,赵老弟的脑瓜反应很快嘛,但是拍板决定投钱的是我,说到底还是我的决策失误。” 赵东阳哪里是脑瓜反应快,而是读心术反复在读取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叶道成。 “可是紫云山养老项目却是他们结结实实给我挖的一个坑,到现在我都是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复杂吧?” 赵东阳点点头,“是有点复杂,可是为什么?” 这显然是很矛盾的,争权夺利搞垮李迪是可以理解的,但就因为这个目的让红叶资本本身遭受巨大损失,对所有投资人不都是一样的伤害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还有一年,我下台,叶道成上去,紫云山项目立刻就可以顺利推进,一两年的资金沉淀,损失是有的,但影响不到根本,他们有这个耐心。” 赵东阳倒吸一口凉气,实在难以想象,一起创业、一起把公司做大的两个人,居然走到了你死我活的死对头道路上,能跟李迪针锋相对的对着干,叶道成的背景和家世也绝非一般。 “还有,若不是刘金田性子急了点,我还真没有下决心去认真查一查金域的背后,你留面子我留手,总要给叶道成一点余地,但是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金域的背后?”赵东阳心里一动,终于说到自己关心的正题上了。 “鉴于你和刘金田的矛盾,我才提点两句,牵扯的事情太过敏感和复杂,其一,刘金田只是个黑手套,控制金域系的另有其人,其二,金域系至少有两家实体碰不得,一碰就炸,刺激吧?” 这番话,赵东阳能听明白字面上的意思,但还是感觉云山雾罩,什么叫一碰就炸? 然而,这已经是李迪最大限度的提示了,再无下文。 “我能问一个问题么?” “你是想问叶道成和刘金田的关系?” “不,我是想问叶道成和金域幕后那个人的关系。” “怎么形容呢?利益共同体吧。” 赵东阳点点头,不再纠缠不放,今天李迪说了这么多,最重要想表达的是他和赵东阳是利益一致方,有共同敌人,而不是互相防备的潜在对手,另外提醒赵东阳,刘金田远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而今天的车祸就是一张半明牌,明确告诉李迪,想要试图甩掉金域,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为什么? 赵东阳不得而知,但他明白了,即便是能呼风唤雨的大佬,也有不得已和难过的时候。 他没有对李迪做出任何承诺,但两人已经心照不宣。 从李迪家离开,赵东阳直接开车返回医院,之前张帅和研发部夏小至分别发来消息,说周发树脱离了生命危险,还在ICU观察。 这无疑是漫长而阴冷的黑夜里忽然出现的一股暖意。 半路上,张娜打来电话询问情况,这些天她都呆在戊县养老院忙碌,赵氏手头的工作大都交给了王晓悦和顾秀秀,基本不再过问厂里的事情了。 今天发生的事故也是事后助理跟她说的,小助理显然是得不到第一手消息的,说的都是似是而非听来的,而且在电脑上摸鱼了很久才想起来给张娜电话。 “没啥大事儿了,周工已经脱离危险,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另外,我在李迪这里待了一会儿,有些事情还要和你聊一聊,明天一起吃个饭?” “今天吧,吃夜宵,到明天可能就没胃口了。” “那好,我去过医院就去接你。” “不用,我们在医院汇合,是中西医结合吧?” “没错。” 第一百零四章 火上浇油,死道友不死贫道 二人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一家烧烤店,撸串、喝啤酒。 晚上吃这种食物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但偶尔一次,能起到放松和活跃心情的作用。 一天下来,赵东阳几乎是马不停蹄,没有像样的休息,感觉脑袋瓜是木的,啤酒中那种淡淡的酒精能够极大的舒缓这种麻木感。 赵东阳把他与李迪之间的谈话详细说给了张娜听。 这在以前是很少有的,遇事都装在自己的肚子里,是赵东阳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或者叫自我保护方式,这与他的成长环境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现在有所不同,至少在张娜面前,赵东阳愿意倾诉,与之共同去分析一件事情,虽然仍无法做到毫无保留,却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转变。 基于什么原因,赵东阳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一种习惯,也可能工作上的默契,形成的信任。 还有,就是俩人共同的好恶和是非观,形成了追求上的共鸣。 当然,张娜学识广博,思维清晰,看看问题的视角往往很独特,也令赵东阳每每受益匪浅。 “李迪也能搞成这样,倒是让人意外,我觉得要特别留意他的提醒,碰不得的实体,你想想,就连他都不敢碰的,这就挺严重了。” “我也对这句话纳闷,有什么样的企业碰不得?除非是做违法勾当的吧……” “没错,而且不是一般的违法,他们这些人,胆子肥的很。” “但是,越说碰不得,越会激发一些人的好奇心,这是一种反向心理暗示。” 张娜说的很慎重,主要是出于对赵东阳的担心。 “也就是说,金域农业只是一个幌子,以农业科技高大上的招牌掩盖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以这么理解吧,但不见得是全部,金域农业也不是简单的幌子,它毕竟有实体,在正常运作,还公开募集过资金,甚至每年都申报科研项目,有这些外衣,很难撼动它,但是不掀开它,也无法识破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赵东阳点头认可,尽管张娜说的含蓄,但他清晰的意识到,越是美丽的外壳,其包裹着的东西就越是肮脏。 “不对……”张娜沉思着,很快又摇摇头。 “什么地方不对?” “李迪属于那种很难一眼看透的人,为人自负,好大喜功,但还是能做一些实事,这些都是表面上的风评,听听就好。 “同时,李迪也是一个高傲、并讲究地位对等的人,没道理把他的秘密、尴尬都说给你听…… “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就单纯从他的个性分析,他给你说这么多,无论真话假话都是很有目的性。” 赵东阳嘬嘬牙花,心里也有这种感觉,至于目的么,无非还是利益交换,他手里还有东西,倒也不担心…… 然而赵东阳似乎误会了。 “李迪问你的那句话很有指向性,你千万注意,你和刘金田的矛盾如何发展,跟他没有必然关联,他这么关心是不是显得过于突兀?”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火上浇油?” “有这个意思,你不觉得吗!” “这好像多此一举吧?” “不见得,他怕你知难而退,所以强烈暗示你,他站在你的背后。” 赵东阳呵呵一笑,可笑过之后立马眉头紧蹙,张娜的话实则点中了他内心是似而非的矛盾。 他与李迪的关系是纯粹的商业合作和利益交换,私人感情很浅。 现在李迪有怨气,赵东阳有需求,显然又是一个不错合作的契机。 可是听了张娜的话后,赵东阳忽然开始思考,维系与李迪之间脆弱的合作逻辑是否还能成立? 用后续的尖端技术换取李迪的承诺,可承诺不能兑现呢? 因为在此之前,赵东阳的需求简单,李迪兑现承诺的代价很小,双方各取所需,还算合作愉快。 现在不一样,不管赵东阳的需求有没有变化,李迪兑现承诺的代价都很大。 因为不但要面对对手,而且还知道对手出乎预料的强大。 如此,后果就很难说了。 李迪尽可大手一挥,你只管大胆的搞,我来帮你擦屁股! “死道友不死贫道?” 赵东阳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时下流行的网络偈语,这显然才是张娜所要表达的核心点。 “就是这个意思。” “我也未必就那么傻,好吧?”赵东阳还是有点纠结。 张娜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放下手中的竹签子正色道,“我建议你,真有必要暂时停下来,认真审视一下最近的作为和日后计划,他们敢给李迪上眼药,就说明他们至少也在关注和针对你。” “好的,我知道了。” 赵东阳把杯中的啤酒一口闷下肚,一股说不出的怒气在胸口淤积,难以排解。 他当然不是针对张娜,而是刘金田、叶道成、金域背后的那个人,甚至还有李迪之流。 流氓也就罢了,还特么如此不要脸。 “这两天养老院很忙,你这个大老板应该亲临一线,鼓励员工,也借着这个机会放松和冷静一下。” “好,我心里有数。” 送张娜回寓所后,赵东阳直接回工厂办公室睡觉。 说来可笑,已经是个标准的亿万富翁了,赵东阳却连个固定的栖身场所都没有。 当然不是买不起,而是压根就没有那个心境买,命运注定,他这一生是短暂而激烈的,买哪门子房呢? 赵东阳甚至很怀念城中村的大杂院,怀念包租婆和她唯唯诺诺的老公。 他想,平静而幸福的生活莫过如此,可他终究无法拥有。 李满发来消息,说搞了一次实验,效果不错,希望赵东阳有空去玩玩,交流一下怎么推广。 赵东阳立刻打开了博彩APP模拟器,在后台看到了详细的投注信息,一共有211人下注,投注资金2532元。 虽然押注的金额小,可二百多人也不是小范围了,说明李满团伙的能量很大,几十个小弟稍微鼓动一下身边人,就有这么个效果。 赵东阳没有丝毫纠结,立刻回了短信,近两日到普罗。 尽管预判力告诉他,月内还有更为凶险的事情发生,可赵东阳不想半途而废,做任何事情都有凶险,何况是对付一群流氓。 第一百零五章 不让你砍人,而是去交朋友 再次去普罗之前,赵东阳必须要做一番准备,带上必要的防身武器,钢管。 这东西用起来最顺手,还不是管制器具,做到车子里随处可以摸到,长的短的,五六根。 其次,赵东阳认真分析了一下博彩模拟器,除了投注情况,几个层级的APP安装次数也是他重点关注的数据。 第二层级,一共安装了九次 如果真有必要,那一定是极为来钱的买卖。 极为来钱……赵东阳反复琢磨着,无论承认与否,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由此,他忽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何不在徐东身上做文章? 如果能让两个团伙之间火拼,那是求之不得,如果火拼搞出了大事情,那是再理想不过的事情。 可是谈何容易? 关掉手机,赵东阳闭目沉思,意识不自觉的滑倒了系统界面。 很久没关注过了,就连播报积分,赵东阳通常也会选择无视。 他从来就没奢望过成为什么金融巨子,中级辅助能力已经足够对付对手,何苦搞的那么累。 但变化太快,刘家从阿猫阿狗变成了大佬的看家犬,而且恶犬还不止一条,赵东阳就感到明显吃力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系统显示,累计积分已经突破了三个亿,距离下一次职业门槛五个亿不远了。 这次小突破,不仅能获得一次额外的抽奖机会,而且宿主称号也由企业家变更为实业投资者。 职业辅助能力同时也会再升一级,由中级升为中级顶格,也即是中级巅峰。 系统没有显示突破后,会不会再有一次职业选择的机会,大概率是没有的,但有一次职业升级的额外福利。 这个福利如同鸡肋,赵东阳的兴趣并不大,但还是点开看了一眼,可惜所有选择页面都是暗的。 勉强辨认下拉框内的暗色字迹,新能源方向研发者、领航者、主导者…… 很多细分领域,储能、新动力能源、核能、生物能,地热、深海能源等等。 看看就头疼,赵东阳无意成为科研领域的领航者,选择一个职业也是不得已。 在意识里关闭了系统,赵东阳无疑又面临选择。 积分突破五亿,是个不错的诱惑,算算几家公司的营业额,差不多一年多时间也能实现了,但他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赵东阳离开了办公室,开着他的捷达轿车直奔西堤头找方雄。 李满之约当然要赴,但在此之前最好能和徐东团伙有所接触。 “兄弟看谁合适,你只管挑,他们没有一个胆小鬼,至少骨头都是硬的。” 得知赵东阳要用人,方雄立刻召集了自己身边最核心的兄弟,包括周力在内,一共六个。 “就阿庆吧。” 赵东阳与此人颇熟,而且算是不打不相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危险,阿庆兄弟想好了再做决定。” “不用,只要赵大哥信任,我阿庆没有二话,跟人拎着刀对砍时,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不让你拿刀砍人,而是让你拿着APP跟徐东的人交朋友,等混的开了,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啊?难道要去待很久?” “是要待一段时间。”赵东阳点点头,“不过也不用太拘泥,想回来就回来,只要不暴露你是混兆南的就行。” 言下之意,不能暴露方雄。 这一点尤为重要,阿庆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甚至都不用赵东阳提醒。 “这里有十万块,你拿着可劲儿造,不够了跟我说。” 赵东阳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阿庆。 “用不着这么多,小事情而已……” “不是给你的,是让你花,交朋友要吃饭,要喝酒,要泡娘们,要唱歌跳舞,要大方点,你是带小弟的大哥,懂不懂?” “我带过小弟呀……”阿庆一脸懵,谁说做大哥就要胡乱花钱了。 “不是胡乱花钱,是花钱如流水,做大哥的有的是钱。” 赵东阳被气乐了,阿庆的意气、勇气都没得说,就是脑筋太直、太愣了,逢场作戏的能力欠缺。 但赵东阳并不担心,人愣一点,霸道一些没啥问题,只要没有明显的露马脚,都不是大问题。 接下来,赵东阳把那款APP安装到阿庆的手机上,说明四个层级的关系,以及如何控制安装次数、投注次数,以及赔率等。 不用赵东阳反复解释,演示了两遍后,阿庆就操作自如,就跟打游戏一样,没什么难度。 “让徐东的人感兴趣,让他们为能轻松的赚到钱而信任你,就算大功告成。” 交代完这些,赵东阳留下来与方雄等人喝了顿酒,次日一早赶往戊新县养老院。 答应张娜的事情,好歹也要应付两天。 至于阿庆如何去接近徐东的人,赵东阳不用操心,混混有混混的路数,肯定要比赵东阳临时客串强的多。 养老院被张娜和杨院打理的井井有条,改造后的寝室、健身中心、活动中心和医疗中心都焕然一新,到处窗明几净,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已经办理入住的老人超过了八十位,还没有达到设计接待能力的饱和量,一百九十位。 但口碑一旦起来,日后的养老院恐怕就要排起长队预约了。 张娜完全有信心在年底就能做到满员,只是遗憾没有更大的接待能力。 “不是还有一块空地,县里曾规划建设养疗一体综合楼么?” 赵东阳笑道,很明白张娜的心思。 “呵呵,只是个规划,县里哪里有钱,大家想想罢了。” “能想想也不错,只要地的权属是院里的就好说。” “什么意思?”张娜笑问。 “这样吧,等院里的入住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你和杨院就打报告,申请综合楼建设项目启动,资金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那要上亿吧?”张娜眉开眼笑,高材生一下子像是不会算账一样。 何止上亿? 九层的综合楼,设计建筑面积超过三万平方米,光是建设成本就要大几千万,后期还有水电气、装潢、设备采购等等,所有搞下来到可运营状态,恐怕得要两亿。 张娜可不是没有算过帐的。 第一百零六章 读心术示警,必有一劫 如果赵东阳真的有心对养老院持续投入,就说明前天晚上的话起到了作用。 至少这算是一种承诺,让赵东阳做任何事都会想起曾经说过的话,约束他盲目冲动。 在张娜看来,赵东阳的话是可信赖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从未食言过。 而从未食言的赵东阳在养老院勉强混了两天后,已经开着车在去往普罗的路上了。 李满再次发来消息,说他的大哥蒋树青有意要见赵东阳一面。 拖是不能再拖了,蒋树青突然愿意冒出来了,不是什么好事情。 毕竟第一次博彩实验,只有两千多块的生意,哪能让蒋树青这样的大混混抬抬眼皮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赵东阳没得选,他之前曾不止一次在李满面前表示过要拜会蒋树青,不见是不行的。 见面吃饭的地方叫海瑞丰大酒店,在县城里的档次数一数二,足见李满的诚意。 可是这种诚意是带毒的,甚至是要命的,赵东阳的预判力一次次发出警告,系统从未有过如此频繁的预警。 赵东阳已然心里有数,只是无法准确判断对方何时发难。 蒋树青坐在一众混混中间很特别,圆圆胖胖的脸,一双非常喜庆的小眼睛,看上去人畜无害。 更有意思的是他的穿搭,像是个中老年的太极拳爱好者,白色的绸子小褂,下半身黑色灯笼裤,足踏圆口布鞋。 从见面伊始,蒋树青就很客气,赵东阳甚至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匪气。 “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交朋友,无论天南地北、三教九流,只要看得起蒋某,都可以结交。” “听闻赵兄弟数次登门,不巧我手头有事,未能见上一面,甚是遗憾,失礼之处,还望赵兄弟海涵。” 蒋树青端着酒杯,全程站着说话,满满诚意,不仅搞的赵东阳不得不客气的站起身,也让李满在内的一众小弟无所适从。 印象中,大哥好像从来没有对谁如此客气过,于是一桌人都站了起来。 “赵某何德何能,让蒋老大屈尊摆酒,实在汗颜,赵某没别的本事,也喜欢交朋友,这第一杯酒就敬蒋老大了。” “好好,俗话说一条好汉三个帮,混咱们这行的,就是要朋友多多,干了!” “干了!” 众人把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后落座,堪堪斟满新酒,李满又站起来敬酒,第二杯酒下肚,已经有小二两了。 如此,对方如果玩儿车轮战,赵东阳尽管不惧,可终究是扛不住的。 好在李满之后,只有一个地位等同的于浩强敬酒,就没有第四个人了,对方并无车轮战的意思。 但来自系统的预警信号一直就没间断过,赵东阳用读心术窥视蒋树青,发现此人心底恶意满满,一股难以掩盖的杀气弥漫。 可偏偏蒋树青圆圆胖胖的脸能将这些内在的情绪掩盖的毫无痕迹。 这人,把笑里藏刀玩儿的炉火纯青。 酒过三巡,一名小弟推门进来,走到蒋树青跟前耳语几句后匆匆离开。 蒋树青又端起了酒杯,清清嗓子道,“哎呀,人在江湖就是身不由己,想好好喝场酒都屁事不断,蒋某不得不抽身处理,只能向赵兄弟赔罪了。” 说完,蒋树青自己先一口把酒干了,赵东阳也只得陪上一杯,“处理正事要紧,蒋老大再这么客气,赵某人以后就不敢再叨扰了。” “哪里是客气?初次见面,该有的礼数岂能免了?阿满务必照顾好赵兄弟,吃好喝好玩好,阿强跟我来。” 说罢,蒋树青头也不回的离去,于浩强放下手中的筷子也起身跟着走了。 但赵东阳分明从蒋树青的内心读出了一句森冷的诅咒,“去罗江里喂王八吧。” 中级读心术能从某个特定对象中读出情绪、思维等一些模糊的心理活动,但极少会窥视到对方以语言表现出来的心里独白,那是高级读心术的范畴。 但是这回,赵东阳切切实实的读出了这句完整的话,很奇妙。 奇妙只是对读心术的体验而言,蒋树青那句话才格外令人冰冷。 看来早就露馅了,在周发树车祸之前?还是更早的时候?赵东阳无从断定,但无疑,这回在普罗必遭大凶险。 现在反而简单的多,赵东阳只是很好奇,李满怎么动手,在什么时间动手。 酒桌上?大概率不会,人多眼杂,就算是下药,也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 饭局结束,李满单独邀请赵东阳泡澡喝茶,其间谈了很多推广博彩软件的事情,无非是如何忽悠,让更多人安装软件投注。 编一些中大奖的故事,甚至不用编,第二次实验就安排一两个小弟中大奖,发财致富的现成例子最吸引人。 全过程,赵东阳都用读心术读取李满的情绪和心理活动。 这厮居然是全心全意的在想着博彩发财的事情,完全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也没有丝毫杀机。 难道搞错了? 赵东阳很奇怪,但逢场作戏,并不会放下警惕心理。 如此,一直到夜里十二点,李满安排赵东阳住下才告辞离开。 确信李满彻底走了,赵东阳立刻更换酒店,还不忘找个借口,恶狠狠的骂了几句前台小姑娘,表示卧室脏乱,浴室臭气熏天。 前台小姑娘非常委屈,还没来及解释,赵东阳却扔下门卡,大步离去,连押金都不要了。 但是新换的快捷酒店在夜里出事了,赵东阳隔壁的房间不知为什么突然起火,浓烟滚滚。 楼层有保安高声大喊,所有客人立即逃生。 刚刚睡下的赵东阳被浓烟呛醒,尽管感觉事出蹊跷,但火势是真的,不得不离开房间避险。 没想到一开门,浓烟更猛,简直难以视物,赵东阳下意识的闭气停步,想转身回房间拿条湿毛巾。 忽然脑后生风,他暗道不好,侧身避让的同时,一脚踹出,结结实实的蹬在了一个影子的身上。 对方闷哼一声,摔了出去,然而赵东阳的后背却同时挨了另一记闷棍,门口埋伏了不止一两个人。 此棍势大力沉,砸的赵东阳眼前一黑,紧接着后脑又挨了一棍。 紧憋着的一口气松了,大股的浓烟灌入口鼻,原本还有意识的赵东阳立刻扛不住,昏了过去。 第一百零七章 系统虽土,但能救命 赵东阳是被水呛醒的,准确的说是灌了一肚子水,整个人都被水压的无比痛苦。 心在不断往下沉,灵魂却在往上飘,好像要死了。 赵东阳努力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偶有幽碧色的光晕浮现,很快又消失。 在光晕下,有气泡扶摇直上,这是在水里? 剧烈的呛咳让赵东阳拼命挣扎,却发现四肢无法活动,被绳索捆的结结实实。 清醒过来后,逼近死亡的痛苦只在一瞬间,刺激赵东阳立刻闭气,脑海里不禁闪过蒋树青恶狠狠的诅咒,“去罗江喂王八吧!” 赵东阳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沉江了,不仅四肢被捆绑,而且置身在一个很狭小的铁笼子里,头都难以抬起,如果真的就此死去,这恐怕是非常痛苦的一种死法。 然而,拥有系统的赵东阳岂能认命,他还有一个救命锦囊没有使用,意识一动,果断打开了锦囊。 于是,赵东阳的左右手掌同时多了个物件,不仅如此,他的鼻孔里也被塞进了像软管一样的东西。 就在赵东阳无法再坚持闭气的时候,鼻腔不由自主的张开,呼吸却突然顺畅起来。 有了救命的氧气,让赵东阳快要模糊的意识再度清明,他立刻感知到左手握的是一把匕首,而右手的物件很沉,握感充实,手感粗糙,应该是一个小的管钳。 赵东阳苦笑,锦囊这个词汇实在名不副实,就是个好听的添头,而救命才是实实在在的。 不管系统多么老土,这回死里逃生让赵东阳无法吐槽。 耗费了近半个小时,赵东阳才割断绳索、撬开铁笼子,从水底浮上水面。 而两个小小的氧气管也只够维系半个小时的输氧,算的如此精准,尽显系统的小气。 赵东阳趴在岸边,一边吐槽,一边呕水,不停的剧烈咳嗽,肚子里不仅灌满了水,肺泡好像都被呛炸了。 用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时间调整恢复,赵东阳才渐渐有了点元气。 身边是滚滚东去的罗江,他本应该成为这江底的一缕冤魂,但好在还有系统。 环顾四周,黑漆漆一片,依然是后半夜。 赵东阳凭记忆推测.,这里的岸边应该处在普罗县下游,从江底脱困后,他至少随着水流漂了十来里路,实在没力气靠岸。 认准方向后,赵东阳一头钻进岸边的芦苇荡,闷头一直向南前行,走了大概四五里地,终于看到了农田,还有零星的灯火,想必是农家。 看着启明星的方向,赵东阳判断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一个多小时,此刻打扰农户,显然过于惊悚,但是他急于联系到方雄,不得不做一次贼。 因为沉江之前,赵东阳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搜刮的一干二净。 偷了第一部手机,是指纹解锁,赵东阳打不开,只好还回去,又到另外一户农家偷了一部手机。 这回运气不错,是图形解锁,赵东阳尝试了三遍,便成功的将手机打开。 赵东阳先看了一下手机定位,普罗县先秀乡大坡村五组,往前两百多米就有一条乡级公路。 然后,赵东阳拨了方雄的电话。深经半夜的,确实把方雄给吓了一跳。 赵东阳什么都不便解释,让方雄开车来接,并用文字发了具体位置后,立刻删除了手机的通话和信息记录,然后又跳进院墙,把手机还给了农户。 实实在在的做了把贼,赵东阳感觉很丢人,但事情到哪一步,便做哪一步的事,也是没办法。 一个多小时后,东方佛晓,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方雄亲自开着他的雅阁轿车赶到目的地,透过车窗,实在不敢辨认路边那个十分邋遢的家伙就是赵东阳。 “兄弟,怎么搞成这样?” “一言难尽,栽了个大跟头。” “是不是蒋树青那个白痴干的?” “嗯,我算计他,他也在算计我,可惜我醒悟的晚了一步。” “马勒戈壁的,老子回去就召集兄弟们,干他娘的……” “莫激动,蒋树青这帮人是狗屎,哥们不能跟狗屎打打杀杀,还没到那一步。另外,说一下,从现在开始,只有你、阿姐和阿庆知道我的存在,其他人都以为我失踪了,或者挂掉了。” “卧槽,这是什么意思?兄弟要玩儿深了么?” “你怎么想都行,但一定严格保密,不开玩笑。” “好啦好啦,不玩笑就是。” 赵东阳失踪了,无论张娜、李迪,还是永强、齐东岳都无法打通他的电话。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张娜心神不宁,再也不能等了,直接把电话打给李迪,让他指示张帅以公司董事会的名义报警。 公司董事长失踪,你们一个个也能坐的住? “特么的,这叫什么事儿?车祸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赵东阳又玩儿起了失踪,这公司还想不想做下去了……” “闭嘴,少发点牢骚,你特么会死啊?!” 李迪喝骂,他的心情很不好,烦躁和愤怒中隐藏着一丝说不出的恐惧。 如果赵东阳的失踪与车祸有直接关联,那恐怕他是死多活少。 那个王八蛋疯了么? 一场车祸还不满足,立刻又拿赵东阳开刀,这哪里是上眼药,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别人敢这么做,李迪分分钟让他跪下,可那个人特殊,不仅家世地位与他相差无几,而且是出了名的滚刀肉和混蛋,很多熟悉那个小圈子的人,莫说是招惹,躲都躲不及,这特么真是倒了邪霉! 若不是叶道成这厮为了一己私利引狼入室,怎会搞的如此狼狈? 李迪狠狠一砸桌子,怒气无处发泄,指着张帅大声道,“报案后,顺便去找一下贾卫立,问他车祸的凶手什么时候能能抓到?老子是纳税人,是间接受害者!” 张帅大气不敢出,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后,转身就跑。 怒不可遏的李迪掏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来,迟疑着是不是要打出去,犹豫再三,他还是把手机关了。 此时的情绪心态都不好,这样的电话暂不打微妙。 沉思片刻后,李迪再度拿起手机,在电话薄里找到一个号码,没有犹豫的拨了出去。 “喂,张主席,我李迪。” “我知道你李迪,什么不美妙的事情让你想起了我啊?” 第一百零八章 死里逃生,改变策略 赵东阳一回到景阳市,就窝在了西堤头方雄家的小院里。 方雄专门买了一部新手机,把自己一个有段时间不用的号给赵东阳使用,以方便他和阿庆的联系。 阿庆已经成功和徐东团伙的几个边缘马仔混熟,等待赵东阳的进一步指示。 有了此番差点要了命的教训,赵东阳决定放缓节奏,一切以谨慎安全为主,让阿庆多认识人,不急于展露博彩APP。 成天吃吃喝喝,会让那些混混们奇怪阿庆钱的来路,一个躲避祸事的家伙,什么也不干,东游西荡的,哪儿来那么多钱? 等奇怪到一定程度,阿庆便可展示一番博彩软件,那是水到渠成很自然的事情。 甚至可以带几个混熟的家伙赌上几把,尝点小甜头。 一定要自下而上,而不是像赵东阳那样,一开始就急着找李满,看上去也符合逻辑,但过于急躁,忽略了人性的多疑和狡诈,这是上次的经验教训。 相信徐东身边那些尝到了甜头的小马仔们,肯定会有人把不住口风,炫耀一番,居然还有一款可以自己控制的博彩软件,没事发点小财的生活,简直要爽到爆。 事情只要传到徐东的耳朵里,赵东阳就有办法让其对蒋树声心生恨意,或者反之亦可。 而安装在李满手里的APP,赵东阳也在密切关注着运行情况。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李满手里的分舵层级又开过一次奖,下注超过了五百人,投注金额超过了三万块。 显然还是在实验,但人数和金额都大幅度攀升,说明李满这个团伙忽悠人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赵东阳点开更详细的数据,查看了一下资金流向,李满拿走了百分之八十的钱,其中有一半自动划扣到总舵,也就是赵东阳的银行卡里,另一半被李满自己吞了。 其余的百分之二十,三级马仔又分走一大半,到了四级羔羊,只有五个人中奖,平均每个人的奖金额才三百块。 百分之一的中奖率,李满也是够贪的,当然,好像又比大街小巷那些合法彩票点的中奖率要高一点。 赵东阳当然没兴趣评价这些事情,但决定在下次开奖的关键时候关掉所有APP的运行,无论彩池里有多少钱,赵东阳一分都不会留给李满。 赵东阳的那张银行卡应该在李满那伙人手里,但他们不知道密码,也无法把钱取出来。 退一步说,他们甚至不知道上一层级的钱流向哪里,以为是赵东阳吹嘘的境外。 但赵东阳可以通过手机银行登录,并修改密码和转账,丝毫不影响什么。 突然关掉博彩APP会让李满那伙人疑神疑鬼,但根本没办法确定赵东阳是不是死而复生,还是说软件本身出了问题? 通常的做法就只能偷偷摸摸四下打听有谁熟悉博彩软件,甚至会花钱找一些熟悉APP前端的码农了解情况。 这就是赵东阳想要的效果。 反复梳理了整个事件往下走的逻辑,赵东阳觉得没啥问题了,便跟方雄交待几句后,趁着夜色回了一趟大观镇。 回大观镇就是为了到祖坟告诉爷爷,二年的承诺无法遵守了,赵东阳要提前结束这段煎熬般的生活,立刻去清河寻找舅舅,彻底搞清楚当年的事情。 若不是因为沉江,赵东阳或许会选择慢慢隐忍,严格遵守对爷爷的承诺,暗中收集刘家人的罪证,利用手头的一些资源,以合法手段让刘金田付出代价。 但现在,赵东阳不再做这些幻想了,以他一人之力是无法扳倒刘家及其背后那个庞然大物的,必须快刀斩乱麻,大家省心。 因为预计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赵东阳在之前就做了不少准备,包括归拢资产,为身边的人留条后路等等。 最大的一块资产还是在赵氏实业里,赵东阳虽然只持有百分之七的股份,但旗下两家公司的权益资产规模已经接近八十亿,而且以后随着产能释放还会继续增长。 其次,赵东阳拥有一千万份额的红叶资本的股权,目前的市值恐怕也要值三个亿。 再次,赵东阳拥有东华快消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还有一个亿的现金资产,拥有东强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和两千七百万现金债权。 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资产总规模超过了十个亿,不梳理没什么概念,认真梳理后赵东阳也被吓了一跳,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有钱了。 而且这些钱都是很优质的股权和现金资产,实打实的钞票。 当然,想要让股权资产顺利变现,必须要有李迪这个关键人物的配合,赵东阳也做了一些安排。 把氢能源动力电池后续技术解决方案和产品升级方案打了三个加密包,存放在姬军的电脑里。 约定每隔半年,让姬军发一个加密包给郭春林,再由郭春林转交李迪。 条件是一定要让李迪在股权变现时作出让步。 唯一知道密码的人也是李迪,赵东阳以前就把文档密码告诉过他,从没变过。 选择姬军,一方面是赵东阳对其信任,另一方面,谁也想不到姬军手里会有这些东西。 而存放在东华快消账户的一个亿是一张托管存单,委托人是赵东阳,受托人是张娜。 换句话说,除了赵东阳本人,唯一能够动用这笔钱的人就是张娜,毕竟是为养老院留的钱。 其实,做到这一步,赵东阳已经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从大观镇到清河县的上河镇舅舅家,要一百多里路,赵东阳小的时候去过一次,早就忘记了,但知道地址,鼻子底下还有张嘴。 推开舅舅家小院的木门时,正事上午十点半钟,太阳开始迸射炙热能量的时候,一位老人正坐在院内的大槐树下晒太阳。 槐树的影子还很小,更本无法为老人遮蔽烈阳。 大热天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行为。 老人肤色黝黑,面部满是皱纹,半眯着眼睛,像是醒着,又好像是睡了过去。 赵东阳却敏锐的捕捉到,在他开门之后的一霎那,老人的身躯微不可察的一震。 他醒着,而且认出了赵东阳。 第一百零九章 舅舅的院中,装着陈年旧事 “舅舅,好多年不见,您还好吧?”赵东阳缓缓关上院门。 “好的很,还没死掉。” 老人微闭的眼睛终于睁圆了,目光虽然混浊,但却像放电一样把赵东阳浑身上下看了遍。 被赵东阳称之为舅舅,自然是季木匠季晓东,又因为早年外出打工摔断了腿,一直没好利索,乡邻们又送了个外号叫季瘸子。 “您很喜欢晒太阳?天太热了。” 赵东阳缓步走到季瘸子身边,试图想把舅舅扶起来挪个窝,换到树荫下,却被老头拒绝了。 “晒太阳有什么不好?晒透了,身上就不冷了。” 老头的话很古怪,赵东阳也不介意,眼睛在小院里一扫,发现了个小马扎,干脆拎过来就坐在老舅身边。 “身上发冷,会不会是生病?最好到医院看一下。” “呵呵,心冷呢?” 季瘸子一翻眼睛,满脸耻笑。 “心冷是心病,或许我能帮老舅治治。” “你,想好了?”季瘸子撇撇嘴,一仰头又重新躺的板板正正。 “想好了。” “我还以为入土之前见不到你这个臭小子了呢。” “……” “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过世了,就在去年。” “哦……” 季瘸子哦了一声,便再无下文,说实话,他从心眼里对赵东阳的爷爷有不满的情绪。 这源于尘封多年的往事,老头太软弱,做事瞻前顾后,丧子之痛,居然也能忍,季瘸子当时是极看不惯的。 当然,那时候去奔丧,因为季瘸子年轻气盛,要找刘家麻烦,也幸亏赵东阳爷爷出手,否则他恐怕都走不出大观镇。 如今,人已故去,想太多也没用,只是可怜了自家的阿姐。 “跟我说说当年吧。” 赵东阳终究是要面对的。 “你不提,我也会说给你听,但我想知道,你混的有多出息?” 赵东阳笑笑,心道人老了,性子拗起来也是没逻辑的,迟早要说,还偏偏非要设个条件。 “挣了点小钱,说起来太复杂,这么形容吧,这些钱足够咱们几辈子吃喝。” “暴发户?” “那倒未必。” “别吞吞吐吐,有没有产业?” “有,还不止一家。” “产业比刘家怎么样?” “不好比,刘家的在县上,我的公司在景阳。” 季瘸子这才停止了刨根问底,嘴里咕囔了几声,也不知道自言自语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很努力的坐直了身子。 “算起来有二十二年了吧,也难为你小子了,没忘记你的爹妈。 “二十二年了。” 季瘸子说道这里,情绪陡然激动,双手狠狠的抠着竹椅的扶手,气息也变得急促。 “二十二年前,你母亲被刘家那两个畜牲害死,你那个实心眼的爹,简直是蠢的让我抓狂,跑来跑去的告状,最后把自己给弄疯了,在半年后自杀。 “啊?你说说看,还有这种事?换作老子,早就拎刀砍了那两个王八蛋。” 赵东阳漠然,这与他小时候在村里听到的碎片消息拼凑起来后是差不多的。 可这些显然太笼统,也缺乏相应的证据。 “要什么证据?当时我在你家就待了三天,整个村的人恐怕都知道这件事,可是对待我这个外乡人像防贼一样,没有谁会跟我说实话,你那个实心眼爹可能手里有点东西,但人被关着,到哪儿找证据?” “老子不服气,知道吧?你爷爷就像个缩头乌龟,老子只能自己干,跑到镇派出所,还没进大门,就被人用车子撞了……妈的!” 季瘸子的火气极旺,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逮谁怼谁。 “或许,您再仔细回忆一下,在村里那三天,有没有接触过别的什么知情人……” “别的个鸟……等等,有个叫赵长武的,你们赵家的本家,和你爷爷是一辈的。 “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你爹第一次被逮进局子里就是刘金田设的套,还有,你们家的鱼塘,也是刘家抢的,明抢是不敢的,但他找镇上的人撑腰,编了一堆什么违法违规的罪名,你爹是扛不住的,赵家总共没几户,也不团结……” 季瘸子如竹筒倒豆子,当年三天的见闻并不多,他把知道的、能想起来的所有细枝末节都说了一遍。 归咎起来,就一个结论,刘家欺人太甚,仗着大户大姓无恶不作,四处欺负人,赵家被欺负的最狠,他们无耻围猎季小月,害人性命,霸占赵家鱼塘,坏事干尽。 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听着这些重新被挖出来的、带血的陈年往事,赵东阳虽然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学生,但也痛苦万分,热血冲头。 倘若刘金田或者刘大川就站在面前,赵东阳会毫不犹豫的活劈了对方。 咣当一声。 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赵东阳已被泪水模糊视线中,他嚯的一下站起了身,双拳已然握紧。 “你是谁?” 身影手中拎着根木棍,被赵东阳的举动吓的猛然后腿了两步。 “拿棍子干啥?家里来客人了,看不见么?” 季瘸子断喝,不仅警醒了赵东阳,也把身影唬的不轻。 “是小峰?”赵东阳揉揉双眼,看清了来人,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脸模子像极了老舅季瘸子,大概就是未谋面的表弟。 “爹,他……” “他是你表哥,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 季峰在后院做事,听到前院说话声也没在意,但后来自家老爸越说越激动,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才拎着棍子跑了出来。 “我叫赵东阳,是你如假包换的表哥,表亲做了这么久,第一次见面。” 赵东阳早已恢复了几分神采,主动伸出了右手。 但季峰还是有些疑惑,而且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有几分天然的戒备,仿佛他的到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没出息的东西,中午做什么饭菜?” 季瘸子生气,扯着喉咙问。 “炒笋干,一条红烧鱼,还有咸菜。” “再加两个菜,把那半只鸡炖了,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季峰不敢违背,应了一声,又偷眼看了下赵东阳,这才转身离去。 “胆子小,脑子里没货,提不上台面呀。” 季瘸子一声叹息,恨铁不成钢,但也不能完全怪季峰,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娃娃。 第一百一十章 留下的是不是隐患,无从判断 季峰从小到大窝在山里,从未离开过上河镇,所以为人老实、拘谨,见识少。 这完全是季瘸子一手造成的,早年阿姐的离世给了他太大的刺激。 老实的季木匠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脾气大、行事乖张,动不动酒后打骂妻儿,把老婆打跑了,季峰也成了拴在裤腰带上拖油瓶。 季瘸子给季峰立了规矩,从今往后,哪里都不许去,不许出了上河镇,在家里老老实实,学手艺。 因为这条规矩,让季峰错过了很多东西,初中就辍学了,也没能跟村里的同龄人搭伙,一起去外面打工闯世界。 季峰完全成了被困在山坳里的一只小鸟,被剪断了翅膀,失去了自由翱翔的能力。 等待开饭的时间,季瘸子一直在絮叨季峰的点点滴滴,赵东阳能听出来话外音,季峰是季瘸子无法释怀的一个遗憾。 当年,季瘸子到职校赵东阳,并送了一笔学费,是有多重含义的,接济一下亲外甥,这是主要目的,父母双双过世,赵东阳实在是过的凄惨。 其次,是看看赵东阳的心劲儿,是不是个有血性的娃娃,看过之后,季瘸子很满意,对赵东阳报以极大的期望。 最后才说了那句话,“想知道你爸妈的事情,书念完了来上河来找我,但是,没混出点出息的话,老舅也不会见你。” 那时候季瘸子的心气儿不一样,他能等,也没有想着外甥混出名堂能照顾一下季峰、季蓉,只是单纯想赵东阳混的不比刘家差,到时候斗起来有底气。 季瘸子自己也知道,期望值放的太高,实现的可能性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安抚一下外甥总是有必要的,不要血气方刚的,书都没念完就往上河镇跑,更有甚者,拎着把刀跑刘家拼命,那就找死了,做舅舅的等于亲手害了外甥,不值当。 一晃七八年,赵东阳从未来过上河镇,连封信都没有。 起初季瘸子还很欣慰,外甥并非是没脑子的莽货,应该在隐忍中捶打磨练自己。 但后来,季瘸子越等越心急,甚至有一次忍不住要在去景阳看看,但没能成行。 因为大病一场,在镇上的卫生院差点没抢救过来。 就算最终挺过来了,季瘸子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恶化的如此之快,心境就完全不同了。 开始懊恼、咒骂赵东阳,大仇不能报,也在为季峰的未来担忧。 形势不一样了,很少再有人找季木匠做家具,人们在网上买的物件又漂亮又便宜,还能送货到镇里,谁还去找人打家具? 不仅季木匠如此,镇上其他几个手艺人也面临着同样的窘境,一年到头挣的几个钱,恐怕连维持生计都不够了。 再看季峰,除了木匠活,就会干点简单的家务,其他什么也不会,连智能手机都玩儿不利索,后悔当年,真把孩子给耽误了。 就这样,季瘸子在自怨自艾中度过了这辈子最为煎熬的半年,感觉自己随时会在如此窝囊的境遇中死去…… 赵东阳便在此时出现了。 季瘸子的心境再度发生了变化,大仇可报,姐姐的娃娃就算不是人中龙凤,最终也会成为也有产业的望族,峰儿的后路不愁了,毕竟身体里都流着季家人的血液。 午饭,季瘸子很高兴,拍开了一坛陈酿,声言三人必须把这坛五斤的老酒喝干净。 赵东阳表示没问题。 季峰却闷着头扒拉饭食,没吭声。 “没出息的东西,老子准你喝酒,也是个要死不活的样子,能不能有点男人味?” 季瘸子张口就骂,骂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季峰身子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却继续保持沉默。 很多时候,季瘸子一旦发脾气,季峰往往都以沉默来对抗,也习惯了。 “你他妈的……” “老舅,听我一句,喝酒这种事情各有喜好,勉强不来,表弟不能喝就不喝。” “狗屁!第一杯酒必须喝!” 季瘸子在家说一不二,季峰胆敢不听,臭骂一顿是轻的,重则就是一顿棍棒。 好在今天有赵东阳在,季瘸子只是骂,季峰也没有顽抗到底,第一杯酒算是勉勉强强喝下肚了。 酒精落肚里,季瘸子的心情才重新好起来,有季峰在场当然不便商量报仇的事情,聊些旁的,比如在景阳有没有成家?开公司具体是做哪一行的等等,倒也都是实际和紧要的。 “那倒还没有,忙着做生意,顾不过来。” 赵东阳含糊应对,别说成家,连女朋友也没有……但好像也不准确。 “不应该呀,二十七八了,抓紧时间娶一个,好歹给老赵家留个种……咳咳……” 季瘸子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失言了,连忙灌口酒,以咳嗽来掩饰。 “老舅说的是,我抓紧,但这事情看缘分。” “嗯嗯,那就给给老舅说说你的产业,做老板的至少置办几件西装啊,那像你这种随随便便的样子?” “谁说做老板的都要穿西装?” 季峰冷不丁插话,他也不完全是个闷罐头,单纯听不惯老爸这种自以为是的调调。 “你懂个屁……” 季峰插话自然是招骂的,赵东阳笑着劝解不能一概而论,紧接着就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几家公司。 什么新能源那些东西,季瘸子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大概听说过太阳能光伏,还是从新闻上看的。 但是,一家餐厅一年的营业额就要大几百万,这可是大买卖,听着外甥的口气,他还不止拥有一家餐厅,季瘸子不仅胆气立刻壮了几分,而且打心眼里高兴啊,自顾自的就闷下一整杯酒。 你刘家势大又如何?我们季家也不是吃醋的,到时候看老子弄不死你们! “表弟如果有兴趣,舅舅又不反对的话,可以到景阳去闯一闯,在我公司里帮忙,或者见见世面,都比蹲在山沟里强。” 赵东阳其实早有准备,自己持有的东华快消和东强记的股份都会留给季家和姑姑,他有和姬军、齐东岳打过招呼,很含糊,但并未告知过张娜和永强。 除此之外,赵东阳再无亲人,股份债权有了着落,也就没了俗物牵挂。 至于留下这些钱财给亲戚,到底是帮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赵东阳也无从判断,说不得要找个专业的律师好好设计设计。 “去,当然要去,待在山沟里没出息,今天准备,明天就出发。” 季瘸子猛的一拍桌子,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面礼,老季家的规矩 季瘸子人老成精,大外甥的话说到这种程度,哪能不知道其中的关键,不仅季峰日后有着落,季蓉也能跟着沾点光。 当然要事不宜迟,生米煮成熟饭再无遗憾。 季峰却是非常诧异,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心里准备,他虽然非常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压抑久了,反而有些莫名的恐慌。 “还不快去!就知道吃,做个事情婆婆妈妈,出去了怎么混?” “我,我还没想好……” “想个屁,你表哥都把路安排好了,用不着你这个猪脑子琢磨。” “……” “马勒戈壁的,老子的话……” “舅舅,是这样,容我一段时间,把一些手续办好,这样,表弟去了也不显突兀。” “有啥手续要办?去了随便安排个活儿先干着,到景阳一样熟悉适应。” “我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啊,而且您的身体也需要照料,不能说走就走。” “老子不需要照料,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和镇上的阿芙早就偷偷摸摸的在商量一块往外跑了,早先老子还以为你有几分胆气,现在怎么没动静啦?孬货!” “我……” 季峰被呛的脸红脖子粗,一时无法反驳,他与一年前定亲的阿芙确实偷着商量过出去打工,但无奈的是,阿芙家里看管的太严,一直无法成行。 “不是什么大事,阿舅的话也在理,我后天回景阳,小峰不如跟我一块过去,先到餐厅适应一下。” “这就对了。”季瘸子一拍桌子,扭头瞪眼睛吼道,“还不赶紧去准备,你表哥给你一天时间,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 季瘸子显然是默认了季峰和未婚妻一块走的事实,赵东阳能听明白,季峰当然也不是傻子。 无奈,季峰放下碗筷回屋。 解决了季峰的问题,舅甥俩忽然安静下来。 日头已经正午,骄阳似火,知了声吵的恼人,小院里的徐徐微风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闷热的让人汗流浃背。 “说说看你是想法?”季瘸子打破沉默。 “我之前做过尝试,但发现小瞧了刘家人,草没打着,兔子却跑了,自己还弄了一身骚,事后想想,如果简单一点,反而更容易成事儿。” 赵东阳说到这里,手上稍稍加力,两根筷子便一齐折断。 季瘸子眉眼一跳,脸上的表情变的复杂而难看,愣了半晌后还是猜出了外甥话里的意思。 虽然有点绕,但以季瘸子的阅历,很多事情不用说出来,他便懂得。 “你是说刘家势大,你比不了?”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季瘸子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浊气,点点头道,“倘若真是这样,那也怨不得谁,到时候咱舅甥俩一起动手,关键的一刀,老舅来!” 山里人直的很,比家世财力不行,又有着无可化解的怨仇,那么直接拎刀子上。 “老舅不用跟我争,也没到那个时候,我正在想其他办法,争取讨个巧,但也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好,老舅也不是犟种,知道其中厉害,就等你的消息,但不能拖太久,一个月为限如何?” “一个月大概也够了。” 赵东阳点头应承,他也不想拖下去,但能稳住老舅就好。 在老舅家晃荡了一天,主要是给季峰时间。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赵东阳辞别老舅,到村外开着他的二手桑塔纳到镇东头的街边等着。 这辆破车是方雄给找的,又破又旧,但性能还行。 跟季峰约好的时间是早上五点半,眼看快到点了,倒视镜里出现了两个身影,东张西望一番后,然后奔着车子而来。 赵东阳哑然失笑,季峰还真把未婚妻给拐了出来了,这下,老舅有的罪受了,自己似乎也是拐带的从犯。 从犯就从犯吧,只要小两口愿意就好。 “表哥……” “介绍一下呀,也好让表哥认识认识咱弟妹。” 赵东阳一边打趣,一边发动车子。 “额,她叫李芙妹,我们订了亲的……叫哥,他就是我表哥。” “表哥。” 女孩的声音很清脆,虽然带着点上河的口音,但很好听。 “哈哈,好!初次见面,这是当哥的见面礼。” 赵东阳一反手便拍了一个大红包,拍在了季峰的背包上,一个缝了又补的黑色双肩背包。 红包不是一般的厚,足足一万块。 “这可使不得,表哥,我们是出门打工的,不是……” “老季家的规矩,拿着!” 赵东阳大声喝道,纯粹是开个玩笑,紧接着一脚油门,车子便呼啸一声驶离了上河镇。 不知为什么,赵东阳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一口气开了两百里,不到两个小时便回到了景阳。 倒视镜中的小两口,很有意思,紧张、木讷,还有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甜蜜,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赵东阳虽然年轻,但阅人无数,心里不禁感慨,真好。 自己很想没有枷锁、没有系统的重新来过一次,可惜……也不知,此时的张娜在做什么。 景阳市北郊的松岭别院,一间幽静的茶舍里,张娜正在生闷气。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此时也是眉头拧成了疙瘩,从脸模子看,张娜与之极为神似。 年轻人便是张娜的二哥张旭阳,从京城匆忙飞到景阳便是因张娜而起。 赵东阳失踪了十多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报案后,警方的调查也没什么进展。 张娜慌了,先是找到李迪,希望他能提供更多的线索和帮助。 李迪此时也烦恼至极,很多敏感的事情根本不想粘手,百般推脱,两人话不投机,大吵一架。 随后,张娜便打电话给大哥张飞扬寻求帮助。 “人自己跑丢了,你找大哥有啥用?我又不是警察。而且他是谁呀?跟你,跟你大哥我有啥关系?” “记住你说的话!” 张娜愤怒之极,当场就把电话砸了。 电话那头的张飞扬立刻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刚才嘴臭,半开玩笑的话恐怕激怒了小妹,立刻把电话拨回去,但哪里还能拨得通。 万般无奈之下,张飞扬只能找二弟帮忙,也不在乎出卖了小妹,反正已经得罪透了。 这么个辗转经过,张娜能很快想明白,不管大哥二哥,此时谁能帮得上忙,她便不计前嫌。 没想到二哥非但不帮忙,还要求张娜回家,他并非不能掌握张娜的行踪,但这回总算有了个勉强的理由。 性格倔强的张娜跟二哥磨嘴皮子磨了近两个小时,争吵、理论,但始终无法说服对方。 “做个交换吧,只要找到赵东阳,我跟你回去。无其他条件。” 这是张娜最后的底牌和希望。 可对张旭阳来说,简直不值一晒,一辆黑色的丰田考斯特已经驶进松岭别院的大门。 这次张旭阳来硬的,直接把小妹绑回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了却一桩心事,但预想不牢靠 张娜被强行带走,张旭阳却累的气喘吁吁,身心疲惫。 对于小妹,除了动粗,张旭阳实在没别的的办法,他也不愿意如此,除了无力感,还有心痛。 调整了好半天,张旭阳才掏出手机,发了一条语音,“薛甲,把这个人找出来。” 紧接着,张旭阳又从图库里调出一张照片,跟在语音后面发了出去。那是赵东阳在办公室的一张全身照。 …… 赵东阳回到景阳市,自然还是先落脚在方雄家。 安排季峰两口子吃喝、休息了半天,赵东阳便请方雄找来一名可靠的小弟去通知姬军到东祠里万华茶社见面。 打电话不见得安全方便,姬军可能还会疑神疑鬼,考虑再三,赵东阳还是决定亲自出面。 在茶社的一个包间内,内心原本十分狐疑的姬军骤然见到赵东阳,瞬时就激动起来。 十多天没见,都以为失踪了,或者遭遇了不测,即便是报警,有些人心里也没报太大希望,没想到赵东阳好好的,就在面前。 姬军给赵东阳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切都在不言中。 “确实遇到了些小麻烦,现在还不便露面,也请你替我保守秘密。” “可是永强和张娜……” “也不要说,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说。” 姬军闻言愕然,但随即又是一阵激动,赵东阳对他的信任度绝对是没得说的。 “今天找你来,不是什么大事,这是我的表弟季峰,还有弟妹叫李芙妹,刚到景阳,就暂时在东华安排些事做吧。” 姬军这才注意到在赵东阳身边坐着的两个年轻人,一身土气的打扮,明显是从乡下来的。 以前赵东阳曾提过一嘴,留一一两个锻炼人的岗位,家乡有亲戚来,历练一下。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懂的人自然能听出话外音,姬军便属于那种反应很快、很活络的人。 这恐怕是赵东阳未来指定的老板,也不好说。 “我叫姬军,是东阳的好哥们,他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欢迎加入东华快消。” 姬军热情的伸出手,把季峰搞的很紧张,站起身很拘谨的握了下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也姓姬,但不是同一个字,他跟我是工厂的同事,现在是东华快消的总经理,以后跟着他多学东西。” 赵东阳笑着替季峰解围,表弟第一次到大城市,需要有个适应过程,有姬军带着,非常合适。 “总经理好……” 在季峰看来,凡是冠以这个名头的,多半都是大人物,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干脆弯腰鞠了个躬。 这下把姬军给搞的手忙脚乱,赶紧扶着季峰的双臂道,“使不得,使不得,咱们平辈论交,哪里受的起这样的大礼,坐坐。” 赵东阳笑笑,也不干扰,扭头看了一眼身边作陪的阿周。 对方马上领会,打了个响指道,“上菜。” 门口立刻有服务生应了一声,转头咚咚咚跑下楼。 阿周是方雄信得过的小弟,而且和阿庆是生死之交,上次在西提头排档与赵东阳交手后,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 万华茶社现在由阿周管理,自然是要服务的仔仔细细。 季峰现在的拘谨劲儿渐渐缓和了一些,与李芙妹对视一眼,都暗暗吃惊。 表哥混的不是一般的生猛啊,不但有产业,而且跟这些街头大哥也有交情。 之前见过的方雄,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就算没什么见识,季峰也一眼能看出,这是个混社会的亡命徒。 但此人对表哥非常热情,就像铁哥们一般。 而对面的阿周,季峰都不敢直视,两条纹过身的大花臂,脸上疙疙瘩瘩的,左脸颊一条长刀疤,看着就瘆得慌,尤其那双眼睛,看人时都冒着寒光,比镇上那几个街霸还要凶。 但此人对表哥不单单是热情了,简直毕恭毕敬,季峰甚至都怀疑表哥会不会也是那种电视剧里说的社会大哥。 饭食非常丰盛,但用餐时间很短暂,其间,除了叮嘱季峰二人多学习,要勤快,不能挑三拣四,赵东阳几乎没说别的。 尽管姬军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但察言观色,意识到此时决不能乱讲话,多说一句,恐怕都会引来麻烦。 连季峰都能看出来,姬军当然很清楚,旁边的阿周是个地道混社会的,不仅是阿周,整个茶社他都感觉怪怪的。 姬军是跟着赵东阳从练摊走到现在的老人,知道赵东阳太多的事情,从搞批发开始就凶事不断。 尽管大家很担心,但生意却在不知不觉中做大,凶险的事情也没消停过,一桩接着一桩。 赵东阳似乎也都能摆平,不是贵人相助,就是另有底牌。 奇怪的是,除了张娜、李迪这样有才华或者有背景的人,大家从没见过一个社会混混。 姬军今天还是第一次与阿周这样的人打交道,但他绝不认为赵东阳也是刚刚和这些混混交往,否则上次的大狱也不是白蹲的。 不得不说,赵东阳在姬军这帮人眼里除了有能力、有财运外,还颇为神秘。 饭后,季峰二人就跟着姬军走了,姬军现在鸟枪换炮,换了一辆奥迪,倒也有谱有面。 把表弟两口子交给姬军,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虽然有点冒险,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姬军做生意差了点,但为人世故圆滑,他一定能领会赵东阳的意思,如果季峰肯努力,二人又脾气相投,未来的东华一定有季峰一席之地。 如果二人不对付,以姬军的性格也不会把事情做绝,顺势会把季峰推到永强或齐东岳那边。 这两个人或许更能让赵东阳放心一些,赵东阳之所以没有首先找他们,是不想把风险扩散。 当然,所有的预想都是不牢靠的,一定要找个律师,用法律手续来约束。 赵东阳随后就返回了西提头,方雄短信告知,阿庆回来了。 西堤头排档后面的小院里,阿庆正和方雄、周力吹牛比。 “怎么样?在徐东那边还吃得开吧?” 一进小院,赵东阳接过方华递来的凉茶便单刀直入。 “还行,昨天见到一个在徐东身边混的很妖的家伙,说以后跟着他混,我把那个APP给他装手机上了,这厮跟我捯饬了半天,看上去挺兴奋。” “你给他装的是哪一层?” “大马仔那一层,可以控制第三第四层的。” 赵东阳闻听便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要小心,他们也是玩儿这行的,不见得真会有多兴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奇怪的邮件,李迪吐血 “大哥放心,我跟那货说,我的老板在海外,在国内几个大城市都有点,这个APP只是给身边几个亲近兄弟的小福利,叫下沉市场,试试水,能成则好,不能成,他也不放在心上。” 阿庆一仰脖子,灌下了一整瓶冰啤,大热天的,这厮就拿冰啤当水来解渴。 方雄望了赵东阳一眼,心道阿庆什么时候这么能吹了?还下沉市场?这尼玛的,时髦啊。 赵东阳也有同感,又问,“你说的’那厮’在徐东跟前是什么身份?” “地位不低,类似于李满在蒋树青身边的地位,但人很唬,像个二愣子,对身边的兄弟还算仗义。” “对了,这厮叫马军,他问了我一件事,有没有跟县城北边的人混过?” “你怎么回答?” “我说没有,被仇家逼的没地方躲,只能跑到县城找朋友,朋友没有找到,先认识了褚立火,然后又认识了其他朋友,紧张兮兮的哪敢往别的地方跑。” 赵东阳紧锁双眉沉思,半响后才道,“这样回答不妥,如果马军心思缜密,你的说法至少有点刻意避嫌的味道。” “啊?!” “不过也不要紧,我相信阿庆兄弟的眼光,马军没理由过度敏感,你在景阳多待两天,再去普罗的时候,我跟你一起。” 赵东阳已经翻开了博彩APP查看,李满那伙人,所有安装的程序都被强行停止运行了,这次大规模投注超过了两千人,投注金额达到八万块,没想到被赵东阳一口气闷在了软件里。 这笔钱,赵东阳已经全部转进了自己的银行卡里,准备找时间顺原路退回到投注人的银行卡里。 两千多人,手动一笔一笔的退回,想想就蛋疼。 而现在看到的数据都是阿庆发展的下线,已经开过两次奖,投注人数和金额都不多,大概就是两三百人,万把块钱的样子。 但显然,马军及身边的人已经尝到了甜头,最为关键的是,不仅马军知道李满那伙人有类似的APP,李满大概率也知道马军手里也有了同款APP。 这实际上已经达到了赵东阳的基本目的。 李满手里的APP突然崩掉,只能说明两个结果,赵东阳没死,在报复他们,其二,赵东阳死了,但APP就是个骗人的东西,只是赵东阳接近李满的手段。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死对头徐东身边的人也有了同款博彩APP。 这尼玛就活见鬼了,难道赵东阳还有同伙?又或是说,这本身就是徐东设的一个圈套? 最不能忍的是,李满的APP刚崩掉,损失了八万多块钱,不知道怎么搞回来,可马军这边的却是正常的,连开了两轮奖,尼玛,简直就是挑衅。 系统里,预判力向赵东阳展现了几个模糊的场景。 其一,李满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码农,正在对APP进行拆解分析; 其二,来自蒋树青的另一伙人已经全县撒开了,寻找赵东阳,甚至还派人去了景阳; 其三,被闷掉了八万块钱的李满暴怒,正在想办法接触马军的人,一旦找到那个号称’有钱花’的飞仔,肯定会动手绑人,查找原因。 赵东阳认为,这三种场景都可能存在,在同时进行,也可能有先后顺序。 唯有赵东阳希望的第四种场景没有被预判力呈现,因为APP的问题,两伙人打起来。 可能是条件还不够成熟,也可能刘大川对两伙人的驾驭有独到之处,所以,赵东阳决定再去添一把火。 阿庆在明,赵东阳在暗。 此行凶险,赵东阳反复告诫阿庆要随时联系,随时保持跑路的警惕心里。 阿庆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方华为大家做了一桌子菜,几个人喝了一坛子烈酒后,周力和阿庆先后离开,小院里只剩下了方雄和赵东阳。 “有没有路子,帮我搞两支枪?”赵东阳问。 “兄弟,你这是要闹哪样?”方雄吓了一跳。 “谨慎起见,保命用。” “这东西现在风险大的很,花费不菲。” “不要紧,钱不是问题。” “兄弟,我还是那句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好歹身边有几十号兄弟,你大可不必这样冒风险。” “放心,需要方哥时候,我一定会开口,帮我问问。” “好吧,两天后给你消息。” …… 李迪正在办公室,打开电脑后收到一封奇怪的邮件,发件人陌生,没有留下任何附言,附件却有两个G的容量。 按照发件人的邮箱名称前缀拼了一下,汉语名应该叫郭春林、郭春丽之类的,好像有了点印象。 于是李迪在好友名录里查找,没有这么个人,再到红叶资本投资的实体里的主要高管里查找,很快找到了赵氏实业新能源动力电池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兼研发总监,郭春林。 卧槽,这段时间有点混乱,把这么个重要的人物给忘了。 但在李迪的印象中,他与郭春林几乎没有直接交集,具体的事情都是由张帅安排,只是在赵氏实业三周年的庆典上,一起喝过一次酒。 他为啥发邮件? 李迪现在很谨慎,不想和赵东阳一系的人有太多纠葛,尤其现在赵东阳失踪了,躲都来不及呢。 犹豫再三,李迪还是下载了附件,反复杀了两遍毒,再点击解压缩,一共十六个文档。 九个WORD,一个PPT,六个ADS专业电路图文文件。 李迪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每个文件名的前缀都是“氢能源动力电池二代产品技术路线方案”。 这是闹哪样? 李迪显然不相信这是郭春林团队的能力,他有内应,研发部真正的灵魂人物是赵东阳。 可以说,赵氏实业所有产品的核心技术都是由赵东阳率先提案或者直接突破的,几乎没有例外。 氢能源动力电池的第一代产品还没投产,第二代就出来了,这是什么鬼? 李迪下意识的就点开了第一WORD文档,还有密码。 这特么的,李迪差点就要打电话骂郭春林,但忽然想想,他尝试输入了以前赵东阳文档的密码。 果然就是此密码,文档第一页居然是赵东阳给李迪写的信。 “李总,见到这些文字,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氢能源第二代产品技术足可以领先世界十年以上。 “我查过文献资料,二代产品的成熟度足可以快速取代现在已有的各种商业化的新能源产品,其安全性和单位耗电成本是划时代的,这是保守估计。 “希望这些东西对你有所帮助,作为交换,我需要李总给与照顾,将我持有的红叶资本股权以目前的市值回购,总价款不低于两亿八千万,回购款打入东华快消在线对公账户,所有法律手续及税费也请李总帮忙一次性完善,感谢! “特别说明,本项技术方案的关键技术参数将会完整的列式在下一个邮件包里,东华在收到款项后,由相关人向您发送第二封邮件。”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速之客,让李迪重新选择 赵东阳居然还活着?那他玩儿失踪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对,不对……李迪查看了文档的最后修改时间,居然是在二十天前。 也就是说,这个文档早就编辑好了,并不能直接说明赵东阳死了还是活着,身边的人只是按照赵东阳交待的话办事而已。 李迪阴着一张脸,梳理了半天赵东阳失踪前后的事情,最后还是无法断定其死活。 但有一点可以明确,赵东阳在事发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风险,不动声色在做一些后事的安排。 这笔钱可能是很重要的一项,恐怕想留给他的家人。 不得不承认,赵东阳是新能源领域的奇才,为人处世也算不错,但往往太冲动,如此留后路倒也显得别出心裁,只是太理想化。 反复琢磨赵东阳的话,李迪不由的冷笑,当我是提款机么? 不过,李迪也清楚,赵东阳的开价并不高,这种顶尖的技术拿到手,随便包装一下,都不用讲什么故事,就可以转手卖出天价。 李迪此时已经萌生退意,叶道成的步步紧逼,以及那个强大对手的疯狂举动,都让他感到疲倦和厌恶。 他正计划着将红叶持有的赵氏实业的股份全部清盘,包括新拿的土地和在建的生产线。 然后以获得的丰厚利润为筹码,跟叶道成做个了断。 下一届理事会主席选举,在内外夹击的情况下,李迪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落选,倒不如退了干净。 如此心境之下,李迪自然是对赵东阳这种别出心裁式的开条件感到不爽。 天上掉馅饼,谁能不动心? 可是大比例溢价回购赵东阳手里的股份,李迪需要动用宝贵的特别权,难免被其他股东病垢,被叶道成抓到把柄。 而且还会让刘金田背后的那个人产生他与赵东阳利益捆绑的错觉,得不偿失啊。 李迪在纠结中陷入沉思,却不料办公室的门被咣的一脚踹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阔步而入,把李迪吓了一跳,继而一头恼火,门外那些家伙都是白痴么? 然而,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满腔怒火就像撞在了冰山上立刻化为乌有。 “张董,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李迪一脸干笑。 “李大公子好逍遥啊。” 来人锐利的目光随便扫了一眼办公室,便大刺刺的坐在了李迪对面的沙发上。 “哪里逍遥啊,做点小买卖,忙的上下团团转,一身铜臭,比不得张董实打实的为国为民有意义。” 李迪一面自我调侃,一面向门口张望,此时,外面的手下恐怕都被迫睡觉了吧?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 “别看了,我让柳丁带着他们吃午饭去了。”来人自然是张旭阳。 “啊?哎呦,这种小事情还要张董破费,实在……” “行了,我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大哥敲打过你吧?你却对张娜的事闭口不谈,此其一,别怪我小肚鸡肠,兴师问罪; “第二,张娜搞了个养老院,她心心念念的,回家了也不踏实,我这做哥哥的于心不忍,你就帮她管着,她还搞了五年三个目标,你也花点心思帮她马马虎虎弄一下。” 说着话,张旭阳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A4纸张,啪的拍在李迪的大板桌上,里面是张娜和赵东阳商量好的养老院发展规划。 “张董,你恐怕不知道,红叶和养老院项目无关,是一个叫赵东阳的人跟张大小姐一起投资的。” 李迪一听就懵了,特么的,老子招谁惹谁了?自己屁股上一堆屎还没来得及擦,又接一坨? “这个姓赵的是红叶的股东,不假吧?”张旭阳挑眉反问。 “呃,那倒是……” “姓赵的失踪了,你们还报过案,这事也不假吧?” “的确有这回事儿。” “那不就结了?左右都跟红叶有关,你不管谁管?” “不是,我说张董,一码归一码的事啊,红叶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有任何重大事项……” “别跟我扯,这事儿你干不干吧?” 卧槽,李迪气疯了,张家人怎么都这么霸道?养老院关老子屁事啊? 但他不敢和张旭阳硬怼,就算李迪的背景深厚,也轻易不敢招惹张家老二。 身份不对等,张旭阳公开的身份是保能集团高管,但实际另有公门身份,隶属国安口子,谁特么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样好不好,我立刻派人去了解养老院现状,然后向董事会提交一份投资计划书,争取能早日通过,这样,养老院至少能获得一笔投资款,维持运营?” “我不管你怎么做,在这个纸上写一笔,确保养老院五年内平稳运营,签上你的大名,之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 你么么的,李迪在心里大骂,还特么既往不咎?要不是张娜出言威胁,老子哪肯就范,你们张家兄妹都特么的霸道惯了,老子惹不起行了吧? 在心里骂过之后,李迪好像舒坦了一点,捏着鼻子在纸上写下了那句话,签了名。 张旭阳说话算数,拿手机拍了照片,起身就走。 维持养老院运营需要的资金量不小,一年最起码是七百万往上走,可对李迪来说,九牛一毛。 李迪早有过测算,同时他也知道赵东阳准备了这笔钱,他自己出不了什么血,单纯的就是不想粘惹赵东阳的事儿。 经过张旭阳这么一闹腾,李迪终于下定决心尽快跟赵东阳撇清关系,立刻按照WORD上赵东阳的开价回购红叶股份,同时转让赵氏实业所有股权。 一进一出,这次李迪对赵氏的投资赚的盆满钵满,他有足够的筹码和叶道成分家。 反正下一任主席也做不成了,不如散了吧。 …… 普罗县城,明望大街发生一起聚众斗殴事件,在这一带有名的混混马军被三个不明身份的人追着满街打。 事件发生在夜晚,马军召集小弟请客吃饭,第三轮开奖,马军至少赚了一万块,高兴。 酒局散了后,喝多了的马军在两名小弟的搀扶下回家,一路摇摇晃晃的跟迎面过来的三个家伙撞在一起。 双方骂骂咧咧,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哪知道都是喝了酒的,马军三人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被打的屁滚尿流。 尤其是阿庆和马军被追着满大街跑,阿庆被打的最惨,满头满脸的血,马军也好不到哪里去,鼻青脸肿的,牙都掉了一颗。 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打成这样,奇耻大辱!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不做二不休,行动升级 马军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誓言必报此仇。 很快,就有小弟查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三人中,为首的是李满身边的马仔薛永成,另外两个也是李满的人。 “你特么认清楚了?” 马军阴着脸问,心里其实很上头,李满的人,那就不奇怪了,以前就是有旧怨的,特么的这回终于憋不住了?见不得老子发财? “认清楚了,花了点小钱,调了街面上烟酒店的监控,薛永成常年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跨栏背心,这次可能为了掩饰,还罩了件卫衣,但打架的时候,衣服被扯掉了。” 马军有这个印象,立刻接过小弟的手机查看拷贝过来的监控录像片段。 画面很黑、很模糊,而且还有蚊虫飞舞的干扰,一个身影在画面中闪现,张牙舞爪的狂奔,随后又一个身影,拎着木棍紧追不舍,的确穿的是跨栏背心。 神特么的,老子跑起来怎么如此难看? 第一个身影自然是马军,当时他挨了两棍子,已经摸不着北了。 至于后面紧追不舍的家伙,那跨栏颜色究竟是黑的还是蓝的,监控里真分辨不清。 短短十五秒,就这么点内容。 草! 当时喝的太多了,马军实在无法回忆那王八蛋究竟是不是薛永成。 但看监控的背影,的确是。 马勒戈壁的,连老子都敢打,不想在普罗混了?! 马军嘬嘬牙花子,脑袋疼,此仇必报,但真要是琢磨着动手又挺麻烦。 老大徐东很早就打过招呼,约束身边兄弟,尽量不要跟蒋树青的人起冲突,以前的恩怨是以前,现在大家不混了,都有了身份,都是一个公司的员工,老板不希望看到大家乱搞。 老板自然是刘大川,这几年为了养这两个团伙,花了不少钱,至于身份,混混洗白了,能有啥高大上的身份? 无非是保安和保镖。 马军是非常厌恶这个所谓的身份,不就是干脏活的保全队么?名声臭大街了,狗屎的身份。 但大哥的话又不能全当耳旁风,真和李满掐起来,他必须要想好善后的事情,否则被徐东削一顿也是挺难受的。 “我们不如先忍两天,等薛永成那几个笔崽仔觉得没事了,咱们再找机会下手?” 一名小弟谏言,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 “我觉得不搞薛永成,直接干于浩强,也选晚上下手。” 另一个小弟很愣,但角度非常别致,不搞李满一系的人,打另一个大马仔,让对方弄不清楚路数。 “去你妈的,于浩强干的活儿是最脏的,人又阴又坏,手上粘过人命,老子不喜欢对上这个阴人。” 马军虽然愣,却也不傻,蒋树青身边三大马仔,李满、于浩强和曲兵。 李满最唬、最刚;曲兵笑里藏刀;而于浩强不仅阴坏,而且是个真正敢下死手的亡命徒。 与蒋树青相对应,徐东身边也有几大马仔,马军是最愣的,但不被逼急了,绝不会玩儿命,另外几个各有特点,但都不如于浩强狠。 普罗县城里的两大混混团伙之所以能够鼎足而立,分庭抗礼,关键还是徐东本人狠,甚至比于浩强还要狠,如果真的火拼起来,蒋树青都要忌惮其三分。 所以,马军听到小弟没脑子的浑话,头都疼,“玛德,让老子再想想,没想清楚前,不要乱吵吵。” “对了,阿飞伤的怎么样?” “比您还惨……不,比您要严重点,不过现在缓过来了。” “嗯,这家伙关键的时候替老子挡了一砖头,是个讲义气兄弟,你拿点钱,到阿嫂菜馆煲个鸡汤给他喝。” 小弟领命而去,马军则重新躺下,盘算他的报复计划。 马军被人当街打了,这种破事一般人根本不关心,也不知道,但在混混中却传的很快。 李满听说以后,起初并不在意,还在心底里呸了一句,活该,打的好! 后来听说马军的小弟在挨家挨户的查监控,虽然看上去也挺正常的,但李满总觉得别扭,好像那帮傻叉怀疑是他干的。 于是李满留了个心眼,让身边人去事发当场的几家小店去探探风声,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尼玛的,怎么传出来是薛永成做的? 他立刻找来薛永成问话,对方一脸懵逼,那天晚上老子在骑大马好不好,神特么的跑街边去打架了?有病么? 李满立刻意识到有问题,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若不是先有博彩APP的问题,后有过江龙被沉江底的事情,李满绝不会如此敏感。 究竟是县城里来了几个不知死活的过江龙,还是另有蹊跷?李满无法判断,立刻把事情告知了蒋树青。 没想到老大的反应很平淡,只是告诫李满约束身边人,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主动招惹徐东,其他什么也没说。 李满一头雾水,但心里面还是升起了一股恶寒。 做掉赵东阳,是蒋树青亲自下命令让于浩强干的,很保密,李满在事发前后都不知情。 后来赵东阳失踪了,李满才有所感觉,尤其事发当晚快捷酒店莫名其妙的火灾,还有赵东阳为什么突然改变住宿地点,那晚后,于浩强接连三天没有露面等等,都是很不寻常的。 李满本身就是个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几个蹊跷联系在一起,稍加推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而且,这种事,于浩强可不是第一次干。 本想找于浩强聊一聊马军被打的事儿,但李满反复琢磨后,还是算了。 赵东阳正躺在一间旅馆的床上休息,连夜把方雄派来的几个兄弟送回景阳,累的很。 但越是累,似乎就越是睡不着,预判力主动跳出来提示,刚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达到预期,反而会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赵东阳一愣,显然出乎预料,认真回顾了一下偷袭马军的经过,感觉没有明显的漏洞。 为什么事情反而会朝相反方向发展? 看来两个团伙能成气候,不是简单的靠运气,或者是刘大川用金钱扶持的结果,他们当中还是有几个长脑子的人。 既然如此,赵东阳便一不做二不休,他在旅馆里苦挨了两天,然后把留在普罗的阿庆也送回了景阳,如此便能施展手脚了。 一个雨后的夜晚,蒋树青身边的大马仔曲兵被人一顿暴打,然后扒光了挂在万年酒店后场的出入口。 万年酒店是蒋树青的产业,专做有色生意,看场子的正是曲兵。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雪前耻?做贼心虚? 曲兵被足足吊了半个晚上,若不是值夜班的保安图方便,跑到后场外撒尿,曲兵很可能会被吊到天亮。 诡异的是,就连曲兵自己都没搞清楚是被谁算计的,当时他刚转悠到酒店后场,后脑勺就挨了一棍子,啥都不知道了。 醒来后,他就像鱼干一样被晾在门口,嘴里不知道塞的谁的臭袜子,连喊都喊不出声。 对方很专业,居然连监控都没有捕捉到其身形。 最可气的是,曲兵的屁股蛋上被人用荧光笔写下了“以雪前耻”四个大字。 左半边“以雪”,右半边“前耻”! 既可笑,又诡异。 曲兵被裸吊在酒店后场的事情,在县城的混混当中就像平地一声惊雷,整个炸锅了。 就连警方都知道了这件事,虽然没有任何人报案,但网上流传着曲兵的裸照。 脸和下体都打了马赛克,但后场门楣侧方的发光字显示“万年大酒店”却清晰可见。 这下,派出所想不管都不行。 一队人浩浩荡荡开进酒店,把黄赌毒一干腌臜事情都查了个底掉,责令停业整顿,并罚款若干。 尽管都知道酒店是蒋树青的产业,但网上的影响太大,不办不行。 奇怪的是,蒋老大居然也很意外的装死,没有找任何人疏通关系,就这么被办了,好几个小弟也被逮了进去。 尼玛的! 实际上蒋树青被气疯了,把李满、曲兵、于浩强叫过来劈头盖脸的打骂一顿。 还不解气,蒋树青有一种直觉,那个从景阳来的姓赵的并没有死,于浩强大概率是失手了。 于是,原本还在嘲笑曲兵的于浩强被逼着去了江边打捞那只铁笼子,蒋树青一定要确认姓赵的到底死没死。 连着两个夜晚,在江里面泡的都脱皮了,于浩强连个笼子毛都没捞上来。 湍流奔腾的罗江水,岂是你一个小小凡人所能看透的。 刘大川也知道了这件事,立刻找蒋树青问话。 老奸巨猾的蒋树青当然不会节外生枝,隐瞒了自己的猜测,只是说自己人闹出格了,没想到会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已经狠狠的训斥了手下,该花钱删帖的就花钱,已经把影响消除了。 之所以没有托关系,蒋树青是考虑到公司的正事要紧,青州的拍卖巡展圆满结束,货物该脱手的也都脱手了,不想额外多事。 考虑的如此周到,刘大川也不得不连连点头说好,但心里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 这种不安自然是有源头的,不知为什么,刘大川也怀疑赵东阳没死,但并没有当面说出来。 谁都没想到,事情似乎才刚刚开始,徐东手下的大马仔马军失踪了,小弟说曲兵被裸吊的第二天军哥就不见了。 “以雪前耻”? 做贼心虚? 双方的小弟在胡乱猜测,两边的大哥倒还相对平静,但明眼人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暗流涌动。 赵东阳把马军安顿好以后,赶回景阳。 马军整个人都是懵的,也不知道自己被绑到了那里,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眼前蒙着脸的大高个孔武有力,自己在他手上就像只只知道蹬腿的小鸡,毫无反抗余地。 气人的是,这王八蛋给他脖子上套了一个铁环,上面挂满了面包,还有一瓶带吸管的水,一低头就能吃喝,确保三五天内饿不死也渴不死。 赵东阳在回路上终于收到了系统的第二轮警告,上一轮连续三次警告,还是和牛市林死掐的时候。 第二轮同样三次,满三次警告后,赵东阳的人生将被强行置换。 “亲爱的宿主,不要因为您的固执和倔强而丧失了美好激情的人生。 “因为您连续使用非法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殴打和侮辱他人,采用非法手段拘禁他人,系统对您发出第二轮第一次警告,希望您能悬崖勒马,尽早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红色的字体在赵东阳的脑海里格外醒目,他只是轻蔑的一笑,狗屁的激情人生,老子不需要,但求大仇得报。 只需留下一次警告,赵东阳便可以亲手取了刘家父子的狗命。 这次赶回景阳,是方雄电话告知赵东阳,硬货已经搞到手。 仿五四手枪,虽然只有一把,但也够了。 “你们俩不要鬼鬼祟祟,太出格的事儿,姐不赞成。” 二人在院子里小声嘀咕,全被方华看在眼里,赵东阳最近行踪非常诡异,她哪能没有数? “没有,绝没有鬼鬼祟祟。” 方雄一脸正气。 “我们谈的都是生意上的正经事。” 赵东阳从眉眼到表情都是相当板正。 方华谈了口气道,“好吧,就当是正经事儿吧,吃饭。” 咣当一声,方华把菜盘子直接墩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走。 “阿姐就是这样,莫怪。” “哪里会怪,是我让阿姐担惊受怕了。” “不相干的,男人的事情,女人不懂。” “阿姐是好意,我心里有数。” 赵东阳摆摆手,示意方雄不再继续前面的话题,转而闲聊方雄手头的店铺。 “优化整合,全部正规化,那些麻将档之类的行当逐步关了吧,重点做些利润稳定的,比如电商、物流,餐饮也很好,让跟在身边的兄弟都有稳定收入,看得见的前途,这是方老哥以后要认真考虑的。” “嗯,兄弟提点的及时,我大老粗一个,身边的人也没啥文化,想不了那么远,也摸不到门道……” “集思广益,多发现身边兄弟的特点和长处,到时候我也会介绍几个人给方哥认识,一起聊聊生意。” “那太好了,求之不得,兄弟的朋友就是我方某的朋友。” 赵东阳笑笑,与方雄对碰了一杯,两人边吃边聊,未再谈及普罗的事情,一直到深夜。 次日一早,赵东阳便悄然离开了,再去普罗县城,去找赵长武,以解开最后一个心结。 按舅舅的说法,完全没必要。 但赵长武的手中可能握有父亲的东西,赵东阳势在必行。 至于被绑在县城郊外烂树林里的马军,让他再受一天罪。 赵长武并不好找,线索太少。 为此赵东阳专门打电话问了一下费叔,才得知赵长武早年做调味料生意,赔钱后躲在乡下,后来不甘心想翻本,又去了县城,还是干的老本行,其他就不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系统人生的悲凉,冷多暖少 香料生意,老本行,赵长武。 凭借着这几个关键词,赵东阳花了两天时间,在县城最大的农贸市场终于锁定了赵家的摊位,并且见到了赵长武的儿子,瘸了一条腿的胖子赵宇。 赵宇明显是对来自大观镇口音的有防备的,赵东阳刻意用家乡口音反而弄巧成拙。 被赵宇用十分恶劣的态度轰赶出来的赵东阳并不灰心,在农贸市场门口耐心等待。 终于通过跟踪赵宇的儿子的方式,找到了赵长武的家。 赵宇的儿子叫赵东林,和赵东阳同是东子辈的堂兄弟。 但是对于从大观镇来的陌生亲戚,赵东林同他的父亲一样十分冷漠,甚至是抵触,若不是赵宇的媳妇儿,赵东阳恐怕会再次遭到被轰赶的冷遇。 赵宇的媳妇,赵东阳应该称之为婶婶,为人十分热情良善,完全不同于赵家父子。 其实,从看到赵东阳第一眼起,婶婶便猜出了赵东阳的身份,热情的把他让到屋里,并端来了糖果茶水。 “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当年你的父亲,脸模子真像。” “婶婶,因为家里出事,我很小就被送到了姑姑家,对我父母的事情所知甚少,你若知道,是否方便跟我说说?” “唉,提起当年的事,村里很多人都同情你……” “咳咳……”一旁佯装陪坐的赵东林突然大声咳嗽,妇人立刻止住了言语,抱歉的笑笑,“当年,我和你叔叔成婚以后就跟着公爹在县城忙生意,很少回大观镇,你父母的事情,我们都是从旁的亲戚听来的只言片语,当不得真的……” “理解。”赵东阳点点头,随即扫了赵东林一眼,暗道这位年轻的本家兄弟哪里知道当年事情的轻重,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他这么做,此人无外乎就是现在还在农贸市场忙碌的赵宇。 但是赵宇明显知道此事干系重大。 就连婶婶刚才拒绝的理由也与费叔如出一辙,不在场,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不好说。 其实,明明知情,却以此种理由推托的其他村里人还有不少,刘家的势力和淫威何以至此? 赵东阳理解他们的顾虑,也不可能强迫任何一个人。 但是,赵长武手里握有他父亲一份遗物,一份检举材料的佐证,这对赵东阳很重要。 “我听人说,当时办理我父母后事的时候,赵长武爷爷也在场,能否让我跟老爷子见上一面。” “这样啊……” “我爷爷病重,受不得任何刺激,这一面恐怕是没办法见的。” 赵东林插话,果断拒绝。 “我想不会有刺激,作为晚辈拜访,问个安、叩个头,如无话可说,东阳立刻就走,不再打扰。” “呵呵……”赵东林低头摆弄着手机,只是呵呵。 咣当一声,院门被推开,人未至,话先到,“没必要,我家老头不见任何外人。” 冰冷的声音还在半空飘荡,赵瘸子已经一步一摇的走了进来,身后的院门是敞着的,并没有,马上关上的意思。 “叔叔,之前在市场……”赵东阳站起身。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们家在县城几十年了,对大观镇的任何事情都不了解、不知情,请回吧。” 赵宇明显带着某种情绪,粗声粗气的尽显冰冷和绝情。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赵东阳知道再纠缠就要翻脸了,心思一转便有了计较,于是起身给婶婶鞠了一躬,转身便走,根本都没有再看赵家父子一眼。 出得小院,漫步在僻静得小巷中,赵东阳心生一股悲凉,有了系统之后,便明白了宿命,在宿命中挣扎,方知另一面的人间同样冷多暖少。 忽然间想起了张娜,似乎很久没有跟她联系了,七天?还是八天?赵东阳记不得了。 以往,无论赵东阳在作什么,张娜总有速信和电话与之联系,就算是偶有间断,也不会超过一天。 但现在,一周以上的静默了。 这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赵东阳也说不清楚,刻意疏远张娜以后,这理应算是个正常的结果,可又好像又不正常,他不由自主的摸出了手机。 但是犹豫了好一会儿,赵东阳还是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或许张娜全心全意的投入在养老院事业当中,不再关心任何事外事务,也包括赵东阳本人。 如此,这样的结果也蛮好。 赵东阳加快了脚步,却陡然间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似乎有人在跟着他,这种感觉在农贸市场时就曾有过一次,当时人多眼杂,赵东阳费了些心思也没有找到源头。 但现在不同,僻静的巷道里除了他本人,就是路口的一个小馄饨摊子,没有顾客,只有摊主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刷手机。 已经入夜,晚饭时间恐怕也等不来生意。 县城的小老百姓还是很节俭朴素的,饭点大都选择回家吃饭,极少数人会因为给小孩解馋,或者换口味来买份混沌。 这只能说明摊主死脑筋,而非不正常,另则,赵东阳刚才的感应是在身后,而非前方的馄饨摊。 赵东阳没有任何迟疑的快步路过馄饨摊,都没有看摊主一眼,一拐弯进入另一个巷道,走不了百米便是大马路。 就在此时,赵东阳突然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拐回小巷,立刻见到了巷道远端的黑影,在昏暗的路灯下像个幽灵一般。 赵东阳此举不但让黑影意外,也让恰好抬起头的馄饨摊主迷糊,难道来生意了? 黑影转身就跑,赵东阳拔腿便追。 两人像两团旋风,在眨眼的一瞬间便消失在小巷深处。 小巷再度恢复了平静,只有馄饨摊主一脸懵逼的看着对面院内的老树,有一片枯黄的叶子飘落。 仅仅十来分钟的时间,黑影和赵东阳便一前一后在县城东南兜了整整一个大圈,当距离无限被拉近时,黑影暗暗叫苦。 一是体力不支,很难再维系现有的速度逃遁,二是绝望,他万万没想到被指定监视的这个普通人会有如此敏锐的反侦察能力,如此之好的体能,对于获得无数比武奖项的他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如果转身搏斗,会是什么结果? 换作十分钟前的概念,赵东阳是个普通人,黑影有绝对的把握一招便将其干翻,但现在他没有任何把握,这是极其罕见的。 如果往坏里想,一旦被赵东阳逮住,丢人倒在其次,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只能违规一次,摆脱尾巴。 想到此处,黑影猛然转向,朝反方向的路口跑去,那里停着一辆摩托车,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刚才路过根本来不及取车发动,现在他有办法。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遭遇跟踪,不止一个人的反思 黑影的办法当然是非常规的,对付敌人、凶犯和亡命徒才会采用,只见他突然急停转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黑色的短棍。 一尺二寸的短棍形同警用的伸缩棍,但要细了一圈,看似不起眼,却是致命的武器,可以放电,也藏有麻醉针。 “站住,再纠缠不休,我不客气了。” 此人全身黑衣,居然还蒙着面。 赵东阳早在一丈外站稳脚跟,气息均匀,异常淡定,“说笑话呢吧?哥们,你没事儿跟踪我干嘛?” “你才笑话,那条巷道,你走得,我走不得?”黑影反问。 “呵呵,那你跑什么?” “你不追,我怎么会跑……”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赵东阳莞尔,“难道老子脸上写着吃人二字?” “别废话,赶紧滚蛋!” “这条马路,你站得,老子站不得?” “……你个王八蛋!”黑影被气蒙了,甩甩手中的短棍,转身又跑,赵东阳当然继续追。 眼看又要被追上了,黑影再次急停转身。 这次掏出来的是一把手枪,黑影显然是被逼急了,似乎被自己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停顿了足足一个呼吸才喝道,“……滚!” 神马路数? 赵东阳也有点懵,最初他怀疑蒙面人是刘家派来的,弄不好是个杀手也未可知? 但哪有如此克制的杀手? 哗啦,黑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开了手枪的保险,赵东阳立刻下意识的连退两步,右手同时摸向后腰。 “别动!否则我开枪了。” “哥们,你确信你敢开枪?” “别赌我的耐心,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哪知道话还未说完,赵东阳拔枪了,动作极快,枪口对准蒙面人的胸口,只是甩了一下膀子,一气呵成。 砰砰! 赵东阳也明显低估了对方,真特么敢开枪啊? 两枪全打在赵东阳身前一米远的水泥地上,碎石和火星乱溅,逼迫他不得不连连后退。 还是心存了一丝善念和犹豫,对方两次都没有下狠手,赵东阳自然也不会把人往死里弄,手枪没开保险,显然不如对方快。 否则刚才一甩膀子,顺便拉开保险也是相当轻松的。 “放下枪,后退!” 黑影声嘶力竭。 赵东阳照做,把枪放在地上,然后缓缓后退,没办法,一步慢,步步慢。 没想到黑影并没有上来缴枪,而是举着枪也在后退,退了有三四米远后突然转身狂奔,一口气冲进了马路对面的岔路。 赵东阳注视着那条被黑暗吞噬的岔路,稍一思索,还是先把枪捡了起来,而此时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很快由近及远而去。 神特么的,赵东阳摇头苦笑。 忙活了半天,居然还是一头雾水,可就在赵东阳转身的一霎那间,他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发生在张娜所住的公寓楼的事情。 同样有一个盯梢的家伙,也是一个摩托车手,而且身手矫健,在公寓楼里爬楼梯,赵东阳愣是没追上对方。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赵东阳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发现了很多相似之处,大概率可以推断是同一个人。 最初,赵东阳认为那人是针对张娜,他不仅怀疑过牛士林,也怀疑过刘金田,甚至怀疑过李迪。 事后赵东阳异常小心,甚至在公寓楼下待过通宵,可张娜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那么最初的怀疑就是错的。 这人针对的目标只能是赵东阳自己。 如是想来,也正常,或许自己树敌太多,或许对方不屑于拿张娜来要挟,那么蒙面人背后的家伙大概率不会是牛士林和刘金田。 还会是谁?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赵东阳暂时放弃,快速回到自己停车的位置,发动桑塔纳驶向县城西南郊外。 为了寻找赵长武,花费了两天多时间,差点忘记了被绑在郊外的马军,再不去,这厮恐怕危险了。 可等赵东阳赶到现场时,只剩下了一张空着的破木椅子,马军已经不知所踪。 旁边的草地上躺着那个穿着面包的铁丝圈,面包被啃的所剩无几,还有被割断的绳索,另一头的草丛里臭烘烘的都是排泄物。 看来是有人救了马军。 赵东阳对绳索打结非常有信心,凭借马军自己的能力肯定是解不开的。 这又是谁干的? 赵东阳眉头紧锁,缓缓叹了一口气,还是小看天下人了,虽然拥有系统,虽然体魄能力远超常人,但这个世界无奇不有,谁告诉你就能天王老子第一了? 反思的人不仅仅只有赵东阳,那个蒙面男子脱困后,内心一番矛盾挣扎,最终还是掏出手机向同伴报告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京城,刚下飞机的张旭杨,打开手机便收到了一连串的信息,总共五条,全部来自薛甲。 边走边看,张旭杨的眉头渐渐拧紧,他回复了一条简短的信息,然后下意识的抬头查看进出港航班显示屏。 找到飞往景阳的航班后,在手机上选择了时间最近的一趟,果断下单订票。 出了马军这档子事儿,赵东阳变得更为谨慎,一直在郊外等到了凌晨两点半,才驱车重新返回县城东南,那条叫鸡窝巷的小街。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赵东阳跳进了赵家院子,并打翻了汪汪大叫的一条黑狗,然后成功的找到了赵长武老爷子居住的房舍。 大黑狗的几声叫嚷并没有惊醒沉睡中的赵家人。 但刚刚跳进赵长武的房间,赵东阳就被老人家的咳嗽声吓了一跳,躲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静候了数分钟,直到四周一片安静,赵东阳这才缓缓站起身。 “是林儿……还是素娥呀?” 赵老爷子突然发问,惊得赵东阳汗毛直竖,原来老头一直是醒着的,此时未闻回答的老头再次剧烈咳嗽,一咳好半天。 视觉适应后,赵东阳看清了室内的情况,房间不大,朝北对窗户的位置是一张床,旁边是一张老旧的写字台,左手边是个贴墙的衣柜,除此之外还有两把椅子,再无他物。 “呃……咳咳……” “赵爷爷,我来自大观镇,我叫赵东阳,我的爷爷叫赵长庚。” 确信卧床的老头儿伸手询问,赵东阳干脆直报其名。 第一百一十九章 物归原主,血缘的亲和力 卧床的赵长武明显一愣,一直伸着的手臂缓缓垂下,但眼睛却瞪的更圆了,似乎想努力看清楚赵东阳的面容。 房间里太黑,仅仅依靠一点微弱的月光来辨别物件的轮廓,是不可能真正看清赵东阳的五官的。 可奇怪的是,老人家并没有因为夜里闯入的不速之客而慌乱,或者叫嚷,甚至连一丝胆怯也没有。 或许冥冥之中,天然的血缘关系起到了难以解释的亲和作用。 赵东阳缓缓靠近床边,安静的等待着老人家。 “你说你叫赵……” “赵东阳。” “长庚他……” “赵长庚是我爷爷。” “哦,是赵勇的儿子,你……这么大了……” 赵长武明显激动了,又把手臂抬起,似乎想要坐起来。 赵东阳稍加犹豫,还是伸手扶着老爷子缓缓坐起靠在床头,并在他后背处垫好了枕头。 “你爷爷还好吧?” 尽管赵长武说话还是毫无中气,但思维明显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爷爷过世了,在去年7月12号。” “哦……” 赵长武哦了一声便沉默了,浑浊的眼睛更为暗淡,整个人的气息也一下子萎顿了不少。 赵东阳安静的等待老人家消化这则消息,他理解爷爷的过世对赵长武这个同龄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由此带来的回忆、伤感对病榻中的老人会有很大的负面作用,赵东阳事先已想到了,但别无选择。 好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维持的时间并不长,赵长武一声叹息,好像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我猜到你爷爷会让你来找我,我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赵东阳应了一声,却不好再继续开口,他在老人家面前撒谎了。 爷爷根本没有这个意愿,甚至在弥留之际让赵东阳在两年内不能去找舅舅。 然而,赵长武却没有能力和心思去注意这些,他又伸手指了指床头旁边的桌子。 “你要的东西在抽屉里,是你爹留下来的,你爷爷怕不保险,就把东西交给了我保管。” 赵东阳伸手摸了一下书桌左边的抽屉,上锁了。 “在这里……这里……” 赵长武伸手又指了指枕头旁边的床单,赵东阳伸手一摸,似乎没什么东西。 “下边……” 赵东阳依言翻开了床单下面的垫被,赫然发现了一把钥匙。 很认真的看了老爷子一眼,赵东阳取了钥匙便打开了抽屉,一股老旧物件的气息扑面,抽屉里有几个小铁盒和一摞书本。 “那个红色的笔记本,就是你父亲的遗物。” 房间里太黑,很难辨认笔记本的颜色,为了不惊扰赵家人,赵东阳也不好点灯,只能掏出手机,借助屏幕微弱的亮光从其中找到了一本硬皮塑料的日记本。 塑料封面破的都翘边了,赵东阳拿给赵老爷子确认一番,便把笔记本揣进了怀里,然后整理了一下抽屉又重新上锁。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物归原主是我的心愿,希望长庚他能理解,我身体不行了,这样躺在床上拖拖拉拉的已经大半年了,不知道是哪一天的事,所以……” “非常感谢您,赵爷爷,这个笔记本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想爷爷也会理解的。” 赵东阳紧紧握住了赵长武老人的手,心里由衷的感谢。 从对方的话里能够听出来爷爷当年的心情是矛盾的,既希望日记本能被保留下来,又不想这个东西最后回到赵东阳手里。 或者说,日记本交给赵长武后,爷爷就后悔了,所以临终前闭口不提还有赵长武这么个亲戚,但是季瘸子对赵长武印象深刻。 无论怎么倒腾,该是赵东阳的东西,最后还是会回到他手里,这世道往往就是这样。 “孩子,你这么说话我就没什么遗憾了,可以放心的去见你爷爷了……” “老爷子,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好好养病,日子还长着呢。” “哎哎,好孩子,我有数的……” 老爷子的话刚说到这里,便闻听前面院子里有响动,咣当一声像是关门,应该是有人起夜了。 赵东阳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连忙道,“老爷子您保重身体,今天以这种方式见面,东阳实在迫不得已,现在告辞了,若有机会便来看你。” “哎,我有数的……” 赵东阳连忙扶着赵长武重新躺好,然后推门离开,刚刚踏足后院的砖石上便闻听一声尖叫,“不好了,有小偷!” 是赵东林的声音,他应该看到了那条躺倒在地的大黑狗,被吓得不轻,声音都变调了。 赵东阳则从容的一个小助跑,提气、抬腿、伸手便上了围墙,身形在墙头一晃便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张旭杨则刚刚落地景阳,柳丁和钱乙开车来接的。 薛甲不是不敢露面,他和闯了祸的陈戊正在反省和接受调查。 坐在后排座的张旭杨疲惫至极,但没功夫闭目养神,而是掏出手机仔细把薛甲发来的消息,逐一又看了一遍。 前两条是对赵东阳个人的背景调查,非常详细,后三条是对当晚发生的事件的描述,以及对赵东阳的评价。 最后概括性的总结,“早年不幸,成长曲折,背景复杂,集创业者、企业家和投资人于一身,与涉恶团伙有交集,并曾因非法持有枪支罪入狱,赵东阳身手敏捷,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此次事件,赵东阳仍然非法持有枪支,并涉嫌绑架和侮辱他人,危险性较大。 “值得一提的是,赵东阳在实业投资方面的成功,与其拥有前沿的专业能力密不可分,可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职校毕业生,难以解释这种跳跃式的成长,这段经历是个空白,无法查到原因。” 张旭杨皱着眉头默念了两边,感觉头疼,以前还真是小看这厮了。 “去松岭别院还是景阳基地?”副驾驶位的柳丁扭头问。 “松岭别院吧。” “那薛甲和陈戌那头怎么办……” “自己没本事,自己受着吧。” 柳丁转过脸吐了吐舌头,用眼角的余光与开车的钱乙小心交流了一下,张旭杨显然是不可能去捞人了。 第一百二十章 父亲的日记,不堪的过往 当赵东阳在县城里七绕八绕的找到一家合适的旅馆时,已经天光放亮。 如此费劲,主要是因为赵东阳需要一个安静、安全的环境。 拿到父亲留下的红色日记本后,赵东阳是心怀忐忑的,虽说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可这次的意义完全不同。 确认房间安全后,赵东阳飞快地冲了个凉,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有着明显年代印记的日记本。 扉页是钢笔摘抄的一段伟人语录,字迹工整,那个年代好像流行这样,赵东阳细读一遍,感觉很有力量。 下面落款只有三个字:赠赵勇 看来这是某个人赠送给父亲的日记本。 翻开正文第一页,字迹果然不同,虽然不是太好看,但笔力锋锐,铿锵有力,这是当年父亲学生时代的字迹。 前十多页都是寻常日记,记录了学校生活的点点滴滴。 之后是两张空白页,再翻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盖满了页面,字迹还是父亲的,但成熟了很多,有不少连笔字,需要仔细辨认。 第一页就讲述了自家承包的鱼塘被侵占的经过,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父亲的愤懑和无奈,以及对刘金田的痛恨。 为了鱼塘,父亲曾先后与刘大川、刘金田的四弟刘金丰发生过激烈的肢体冲突,但这反而成为对方栽赃和陷害父亲的佐证之一。 这一页正反面不足千字,已经把整个事件描述的非常清楚,日记本后面的塑料封面夹页有几张叠的很整齐、却旧的发黄的纸张。 赵东阳抽出来看,其中一张就是鱼塘承包协议,承包期限十年,从时间推算看,父亲承包的第六年就被他们把鱼塘非法夺走了,协议落款署名处还有村委会的红印章。 当时的村支书叫刘满堂,是刘金田的本家大伯。 事实经过与证据俱全,这是刘家欠下的第一笔账。 看到此处,赵东阳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后面的才是重点,大概有十几页,记录了与刘家三次主要的冲突。 有两次是因为宅基地的争执,刘金田借口风水先生的说辞,要把他家的围墙向西移一米,这不仅堵死了赵家朝东开门的小路,而且还会遮挡赵家东屋的大部分阳光。 这种无耻加霸道的要求,父亲自然不会答应,便与刘家理论,蛮横的刘家人岂会在台面上讲道理,大打出手,父亲人单力孤,均以受伤告终,有一次还因为伤势严重住了院。 第三次,没打起来,是因为爷爷被逼急了,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把破旧的猎枪,当场顶在刘家老三刘金寿的胸膛。 爷爷豁出来拼命的架势吓退了对方,也救了父亲,之前刘家人就想阴父亲,刘大萧就曾叫嚣过让赵勇半身不遂,永远躺在床上。 老实人被逼急了,刘家偃旗息鼓,侵占宅基地一事暂未能得逞。 但刘家后续阴人的手段没完没了,爷爷被带去派出所,因为非法持有枪支,那是一定要判刑的。 未料想猎枪只是个样子货,是早年间文工团下乡演出的道具,因为破损赠送给当时很爱看革命歌剧的爷爷。 尽管是件破烂道具,当时还很年轻的爷爷也爱不释手,拿在手里修修补补,居然把猎枪修的很像那么回事儿。 就是一件道具,办案的民警还要嚷嚷着拿去鉴定,结果被上级骂了一顿,爷爷在派出所蹲了一天就回家了,道具枪自然也被没收了。 重点是后来,没占到便宜的刘家人是不甘心的。 一次,刘大川酒后翻墙跑到赵家,对母亲季小月图谋不轨,被父亲发现,新仇旧恨一起算,将刘大川打伤,这便成了父亲日后两次被关进派出所的导火索。 第二次被关进派出所期间,母亲突然溺亡在村东头的池塘里。 其后很多文字是父亲被放出来后、暗中找乡邻了解情况的记录,赵东阳很难体会当时父亲悲愤的心情。 他忍辱负重,寻找母亲溺亡的真相。 找了很多人,可惜绝大多数都三缄其口,或者顾左右而言他,心眼好的,至多出言安慰两句,关系一般的,只管沉默,或者扭头就走。 就在父亲绝望的时候,住在村东头的孙得满给父亲讲他知道事情的经过,条件是拿一千块钱换,因为他要去外地打工。 孙得满是村里头最穷的破落户,早年还算老实,守着自家老娘过活,日子寡淡的很。 没几年老娘撒手而去,孙得满便放飞自我,黄赌毒什么都来,在村里的口碑差的很,好赌,还欠账不还钱,经常被人揍,渐渐就混成了滚刀肉。 最不可信的破落户居然知道实情,父亲尽管怀疑,但还是凑了一千块钱给他。 孙得满讲了两件事,第一件,他亲眼看见季小月从村委后门跑出来,哭哭啼啼的,很伤心的样子。 第二件,孙得满赌博到深夜,输光了钱摸着黑回家,亲眼看见刘大川在鬼鬼祟祟的跟踪季小月。 大半夜的,刘大川一定是不干好事,但孙得满曾被刘家人收拾过好几次,不敢多事,更不敢被刘大川发现,一拐弯钻进村里一条小路。 随后就闻听咣当一声,好像是谁家打碎了锅碗瓢盆,这特么的不正常啊,孙得满吓了一跳,赶紧躲在一户人家的墙后,听了半天没动静,才敢探出头张望。 那天月光暗淡,视线不好,等了一会儿的孙得满觉得没事儿了,又顺原路返回。 在赵东升家门口,他看见了破碎的花盆,赵家的狗还在叫,但是没人出来,孙得满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房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了。 孙得满只好又躲,回趟家居然还一波三折,也是没谁了。 赵东升的媳妇出来了,探出脑袋东张西望一番,然后轻手轻脚的收拾了花盆。 孙得满正看着奇怪时,前面村东头传来了女人的呼救声,隐隐约约好像还有厮打声。 尽管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但孙得满知道轻重,不敢暴露自己,而赵家媳妇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态,踮着脚尖在门口张望了两下,赶紧转身关门。 如此又安静下来,孙得满蹑手蹑脚的往家走,再次看见了刘大川,这货比之前狼狈,衣服好像被扯破了,气喘吁吁的有些慌张,躲在暗处的孙得满看不真切。 直到刘大川远去,孙得满才摸回了家。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出事了,起得早的刘玉封在不远处的刘家洼池塘里发现了季小月的尸体。 这就是孙得满视角下的事件的经过。 为了证实其真实性,父亲赵勇又陆续私下求助不少相邻,尤其是赵东升媳妇,起初一问三不知,最后不忍看赵勇可怜落魄的样子,才证实那晚,她家的花盆的确被撞碎了,她也从门缝里看到了刘大川,当时被吓得不轻。 还有一个人,赵勇在笔记里十分感激对方,她解释了那晚最大的一个疑点,就是大半夜的,季小月为什么独自离开家? 其实是刘大川设的圈套,喊人去传话欺骗季小月,镇里有人来了解情况,对方承诺,只要所述事实清楚,并签署承诺书,缴纳治安罚款,赵勇当晚就可以释放。 季小月二话不说就带了现金出门了,而在此之前,爷爷被刘满堂叫去调解刘赵两家关于宅基地的争端。 老人不在家,出现了足够的时间差,就是无耻的刘大川挖坑的关键点。 第一百二十一章 系统bug,夜赴水镜寺 季小月的尸体在殡仪馆存放了两天,被通知强行火化。 尽管爷爷强烈反对,并扛了杆铁锹守在停尸房门口,但于事无补,老爷子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帮人一哄而上给架走了。 整个事情的始末让赵东阳窒息,以至于不想再读第二遍,他现在非常理解父亲当时的无助和绝望。 尽管如此,承受着巨大痛苦和压力的父亲还是在坚持寻找真相,并开启长达半年的上访之路,一次次的失望终于把他击垮,精神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至此,父亲笔记里提到的几个主要的目击证人,孙得满已经亡故,外出打工的第二年就死在工地上了,村东头的祖宅也已坍塌。 赵东升一家搬离了村子,先去了县城,后来不知所踪。 向父亲提供那个传话人姓名的刘长在,现在还活着,但已经老年痴呆好几年了,连自家儿孙都认不得。 想凭借日记本记述的事情经过,以法律手段讨回公道是很难达成目标的,可现在的赵东阳心里已经毫无负担。 仗势欺人、无恶不作、戕害生命的刘家父子必然付出代价,在赵东阳的心中已死。 他缓缓合上日记本,蓦然看见手边还有几张叠好的泛黄纸张,是日记本封底夹着的。 一张是鱼塘承包协议,另一张是孙得满的誓言,字迹歪歪斜斜,还摁了手印。大意是,对所说的任何一个字负责,如有歪曲欺骗,天打雷劈。 还有一张是名叫李桂香的证言,她证实事发当晚,季小月来过村委会,但办公室无人,反倒是刘大川在不远处晃悠,季小月看见这种情况,立刻就走了。 这张纸也有署名,并按了手印。 看来当年,村里并非所有人都冷血,还是有勇者愿意站出来为孤独的受害者说句话的。 由此可见,当时的父亲耗费了多少心血。 赵东阳一声叹息,把纸张叠好,打开日记本重新放进夹层,但在合上本子的时候突然发现空白的后半部分有字迹,之前几次翻看都没有注意到。 随手翻开,赵东阳只看了一眼便目瞪口呆。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名字,电子厂?水镜寺?城中村?! 这些字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本子上? 赵东阳按耐住强烈的不安和震惊,认真阅读足足写了两页纸的文字,越读越是心惊肉跳,文字是自己亲手写上去的,而且描述的是另一个赵东阳在景阳市的过往。 更不可思议的是,另一个赵东阳也是因为父母早亡,艰难成长,所遇到的人和物有相当一部分是同名的,比如永强、李巧珍、张娜、袁老板等等,不同的境遇却有不同的人生。 可是最终,那个赵东阳也是为了寻找真相,而走上了替亲人报仇的道路。 他居然也有系统?因为成功复仇而被强制置换人生?! 轰隆! 就像惊雷劈在了脑仁上,赵东阳呆坐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儿来。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系统,和被安排的人生。 文字绝对是自己的亲笔,而系统大概率出现了BUG。 系统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明显的BUG? 系统又为什么给老子安排这般凄惨的人生,还冠之于幸福、激情等字眼,多么无耻? 自己难道仅仅就是个实验品? 等等,文字上说,那个赵东阳因为轻生跳崖,才拥有了系统,这个世界里的赵东阳却是因为打架受伤后突然出现了系统。 两者出现的方式似乎无规律可循,但是溯源是最简单的办法。 水镜寺? 真有这个地方么? 赵东阳连忙翻出手机,打开某德地图,将景阳市放大后,在搜索框中输入水镜寺,点击确认。 地图画面立刻切换,赫然出现了一个红点,水镜寺就在景阳市西北郊的西山。 赵东阳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再怀疑日记本里的字迹,以及所描述的另一个世界,和那个世界中的自己。 平行世界大概率是存在的,那么系统属于谁?如何开辟了这样的平行空间? 或者,赵东阳更想问的是,系统凭什么强加给老子不同的世界和人生,这个问题在意识里形成,并很快扔进了系统的反馈对话框中。 然而,问题犹如石沉大海,系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你特么出bug了,知不知道?傻鸟?!” 赵东阳大骂一声,这种带情绪的宣泄,系统自然也未给与理会。 那么就去水镜寺,利用系统想左右他人的人生,很好玩儿么? 赵东阳嚯的站起了身,伸胳膊抬腿检视身体的力量和灵活度,好像没受BUG的影响。 随手拉开窗帘,外面居然已经快天黑了,不知不觉,他已经在旅馆里坐了整整一个白天。 从普罗回景阳,开车只需要一个多小时,赵东阳把车子停在西山脚下时已经晚上八点半。 西山虽然不高,但地势险峻,登山的小径弯弯绕绕,兜兜转转,等赵东阳站在水镜寺山门前时,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凝视黑暗中的紧闭的山门,赵东阳试图在脑海里找到一点点曾经存在的印记,但系统掩盖的很好,什么印象都没有。 寺里的和尚此刻不会睡那么早吧? 赵东阳举拳捶打山门,咣咣咣的,在寂静的深山里犹如炸雷,惊得群鸟飞起,虫豸噤声。 不知道砸了多久,左拳累了,右拳捶,赵东阳终于闻听门内踢哩趿拉的脚步声。 “门外何人?何故深夜叩门?” 里面的和尚似乎很警惕,发声询问却并不开门。 “我找寺里的主持,我姓赵,跳过悬崖的,你一说他便知晓。” “施主说的什么话?你跳崖与我寺住持何干?” “你特么开不开门?”赵东阳喝骂。 “施主还是明日再来。” 咣咣咣,赵东阳继续砸,毫无顾忌。 “施主莫非得了失心疯?如此这般无礼,我偏不开门,看你砸到何时?” “这话是你说的啊,开门!” 咣咣咣,咣咣咣,…… 山门厚重,就凭赵东阳这般砸法,就是砸到后半夜也未必能捶得开。 于是赵东阳突然不砸了,向后退开了二十余步,然后开始助跑、加速,身躯腾空而起,右腿自半空展开与左腿形成弓字形状,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右脚。 一个大飞踹,轰隆一声,山门洞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来呀,老衲正好脸上痒痒 随着山门洞开,传来一声尖叫,里面的和尚被撞了个跟头,赵东阳已经跨步而入,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愣。 摔了个四脚八叉的和尚居然是个老秃驴,光头、白眉、白须,如假包换的老秃驴。 怎的之前的声音那么尖细?难道是刻意做作? 老和尚在地上哼哼唧唧,赵东阳一把将其拽起,厉声问道,“你便是此间的主持?” “你这人实在无礼,先松开手!” “仔细看看我,认不认识?咱们之前应该是见过面的吧?” “你夜闯山门,破坏寺庙财物,又胁迫老衲,就不怕吃官司?” “你特么的先看清楚,是不是跟老子见过面?我曾经在后山跳过崖的,不会否认这件事儿吧?” “不认识,老衲阅人无数,从未见过你这种白痴……” “……” 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谁也不让谁,老和尚被逼急了,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扬言要报警,被赵东阳一把抢过来摔在了地上。 摔了个稀巴烂。 “蛮横无耻之徒……” 赵东阳哪里再与和尚废话,拽着老和尚便直奔前庭大殿走去,“既然你不认识老子,难道还有更老的秃驴在寺内?” 一路拽着和尚进入大殿,正位供奉着观世音菩萨,两侧是四大金刚,立像足有三米多高,殿内只有几盏火烛,颇显森然清冷。 赵东阳左右看看,根本不理会老和尚的唧唧歪歪,拽着他直接穿殿而过,来到中庭。 左边一殿,颇为简单,供奉着大肚子弥勒佛,笑口常开,迎四方香客,但也只燃了几根烛火,没啥看的,右边殿堂供奉的佛像,赵东阳不认得,大同小异吧。 再往后殿绕了一圈,左侧是一处花园,有一条小径通往寺院的菜地,右侧耳门通往僧侣的居所。 赵东阳拽着和尚在僧舍前后转了两圈,最后确信,整个水镜寺只有手边这个老和尚一人。 于是,老和尚又被赵东阳像拎小鸡一样拎回了正殿,就在菩萨座下的蒲团上坐定。 “你不老实,全寺就你一个人,刚才装腔作势干什么?” “你好生无礼,没由来的夜闯水镜寺,该当何罪??” “当你个大头的罪!老子叫赵东阳,你看清楚了,我在后山跳崖,你救了我,在菩萨面前你敢撒谎?” 赵东阳的话把老和尚气的翻白眼,救你一命,你居然还像欠你香火钱般蛮横? “呃……后山险地,每年都有七个八个跳崖的,老衲委实无法记住那么多人。” 当然,在菩萨面前,老和尚说话便谨慎的多,根本不会正面回答赵东阳的问题。 “我当时情况有点特殊,跳下去被挂在树上了,你应该有印象。” “这个么,那颗歪脖子树实在心怀慈悲,每年挂树上的也有那么一两个,长此以往度化众生,却也是能修得正果……” “我特么……”赵东阳气的举起了拳头,使劲扬了扬,最终未能招呼在老和尚的扁脸上。 “你若一直这么不老实,逼急了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破庙。” “我信,像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恶徒,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我特么抽你……” “来呀,老衲正好脸上痒痒。”老和尚在怒怼中还真就把右脸伸了出来。 啪! 一个耳光,清脆响亮,似乎真的有光火存在,为数不多的几根火烛都随着声响爆闪了一下。 老和尚被抽的晕头转向,张嘴便吐了一口血水,含糊不轻的骂道,“竖子泼皮,胆敢殴打长者……” “你还有哪里痒痒?” “……” 两人又恢复到了对骂中,从三更天骂到了五更天,均是口干舌燥,身心俱疲。 老和尚的体力再如何强横也顶不住年轻人,加之又被时不时的抽一俩嘴巴,早就晕头转向了。 深山寒寺孤僧,简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而赵东阳则越战越勇。 “这么跟你说吧,见你第一面就感觉眼熟,我还问你讨要过斋饭吃,不要哄我,那碗斋饭是青菜豆腐和两个馒头,碗是蓝边碗,有两个豁口,我怀疑,那碗是用来喂狗的。” “你胡说八道,欺人太甚,寺内的狗早被你吃了……阿噢,@%*……” 老和尚说着说着,忽然间张口结舌。 赵东阳二话不说,立刻起身跑出大殿,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僧舍旁边的灶房内,一通翻找,又以最快的时间跑了回来。 咣当扔下一只破碗,蓝边,有两个豁口。 “你还有何话讲?!” 赵东阳厉声问,老和尚却笑了,嘴角两边的鲜血早已凝固,配合着大扁脸、三角眉,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此碗乃是我那不成器的师弟所有,他已下山去了,施主若是为了寻他,何不也尽早下山呢?” “你还有师弟?” “再不下山可就晚了,你恐怕都走不出这西山。” 赵东阳皱眉,这回老和尚倒是没有唬他,预判力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告,有危险迅速逼近,他甚至听到了狗叫声。 不对,万一系统真是被老和尚操纵的,所谓预判力岂不就是个骗人的把戏,但为何能左右自己的思维意识? 这一点,赵东阳百思不得其解,但大仇未报,他也不敢托大,转身跑出大殿,在山门一侧观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黑黢黢的山间到处星星点点,都是手电光,那狗叫声也不是幻听,而是警犬,来了很多警察,这老秃驴什么时候报的案? 再返回大殿,老和尚却自在的多,坐在蒲团上就没动过窝,看见赵东阳回返,还龇牙一笑。 赵东阳不由分说,一把提起老和尚,“老子最后问你,你是系统的掌控者?在拿老子做实验,对不对?但这个垃圾系统有BUG,你暴露了,却死不承认,对不对?” “是漏洞。” 这回老和尚的回答出乎预料的光棍,似乎漏洞比BUG一词更能准确表达。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实验?为什么要选择老子?” “每个人的命数早已注定,外界环境再如何改变,都无法左右其归宿,你也跳不出这个圈子,不是么?” “你特么的,这就是你鼓吹的怪论?不惜拿老子的一生来赌?不仅是老子,还有其他无辜者的生命,你个老混蛋!” 赵东阳越说越气,一通老拳,打的大和尚脸都变形了,还在不停的咣咣咣,“你背后藏着谁?你师弟又是哪个王八蛋?张嘴说话呀,你个老混账……” “呃……”赵东阳忽然停手,发现老和尚已经没气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逃亡,记忆的闸门随时打开 这么不禁打? 赵东阳十分懊恼,反复检查老和尚的气息和脉搏,最后放弃。 他把老和尚扶正,靠着功德箱坐好,然后立刻起身离开大殿。 狗叫声越来越近,赵东阳甚至能听到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老和尚是个什么鸟身份,报个警居然招来了这么多警察,这是抓捕重大通缉犯的节奏。 一路狂奔,直接穿过菜地,跳过竹竿围成的藩篱,前面就是一段狭窄的陡坡。 幸亏赵东阳警觉,脚步刹的及时,否则再往前就是悬崖。 实在是糟糕至极,天黑视力受限,还偏偏选了条绝路。 即便赵东阳有系统赋予的二级体魄,视力远超常人,但也无法看清楚崖底的状况。 盲目往下跳,形同于找死。 再返回菜园,好像也来不及了,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分辨不清的说话声,奔着菜园子方向来的至少有七八个人。 老和尚的尸体大概率被发现了,这下子没有了任何退路。 情急之下,赵东阳只能沿着陡坡缓缓向下,一不小心便碰到了碎石滚落,十分凶险。 身后的狗叫声突然放大,他们已经追到了菜园边上,赵东阳别无选择,抽出腰间匕首,顺着陡坡便滑了下去。 就在身体腾空的一霎那,赵东阳猛然拧腰转身,左手抓向一丛黑乎乎的植被,右手高高扬起,然后将匕首狠狠插向下边的山体。 滋啦…… 赵东阳的左手刺痛,抓了一把蒿草,其间藏着的其他藤蔓的尖刺刺破手掌,却未能止住坠势,右手当的一声,匕首居然戳在了坚硬的山岩上,当即折断。 今天的运气不是一般的糟糕,天要亡我…… 即便如此,赵东阳也不会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左手再度猛抓植被,右手剩下的半截匕首,卯足了劲插向山体。 求生欲以及下意识的急救措施虽然看上去慌乱,但噗的一声,赵东阳的左手抓了一把老藤,身躯下坠的态势立时止住。 右手的运气依然不好,但连插了数下,终于插进了一道石缝里。 老藤的韧性极强,赵东阳悬在了半空。 总算躲过一劫,赵东阳刚刚控制好平衡,头顶上就突然出现了手电光。 好在悬崖的上部是向外突出的,再加上有陡坡,电筒无法直接照到赵东阳的位置。 反而是借手电的余光,赵东阳发现下方稍偏一点的位置有一块突出的石台,几尺见方,足够一个人栖身。 天无绝人之路,赵东阳深吸一口气调整体位,趁着上面电筒不再乱晃的时候顺着藤蔓缓缓下滑。 等与石台水平,一脚踩了上去,石台坚挺,纹丝不动,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再度抬头仰望,只能看到悬崖的部分崖体,说明上面的人如何俯视,都很难看到石台的位置。 可是天亮以后就难说了,从崖底仰望,或是放飞无人机,都能轻松找到赵东阳。 所以,石台根本无法久留。 一面调整呼吸,恢复体力,赵东阳一面四下观察,发现石台虽然突兀,但周围依然有可利用的岩石缝隙和零星植被。 尤其…… 赵东阳蓦然看到了一棵歪脖子树,在黑暗中并不显眼,但斜刺里插出来,说不出的挺拔和倔强。 说不清为什么,看到这棵歪脖子树,赵东阳记忆的闸门像是骤然遭受轰击,在岌岌可危中似乎就要一泻千里…… 然而,脑海中突然蓝光一闪,好死不死的,系统却突然在此刻蹦了出来。 “预警:搜捕人员已经在后山围堵布控,请宿主谨慎选择撤离路线。” 我谨慎你个妈! 赵东阳被气个半死,你特么成心的吧? 眼看被隐藏封存的记忆凸现,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想起来点什么紧要的东西,却被你这个该死的系统给搅黄了。 狗屎系统,你在害怕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赵东阳确信这棵树正是他和老和尚都提及的可修得正果的老树。 大约十分钟后,赵东阳已经骑在了歪脖子树上喘息,并瞄准了下一步逃离的路线。 而西山古刹水镜寺内外已经变得嘈杂起来,陆续赶来的不仅有刑警,还有不知道从哪里调来的武警战士。 十分危险的逃犯不见了踪影还在其次,一个不留神,被害的水镜寺住持方悟大和尚也不见了。 众目睽睽,还是具尸体,居然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听到最新消息的张旭阳沉默了,好半天都没说话。 跟在身边的钱乙很清楚,张旭阳越是沉默,藏在心里的火气就越大,此刻根本不敢插话。 “他一定会再回普罗县城,通知老罗,对县城做重点布控,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钱乙应了一声,可心里有苦说不出,你意气风发的下命令,人家谁听你的? 地方有地方的流程,强行插手干预是犯忌讳的。 可张旭阳哪里管那么多,一旦上头,天王老子都靠边站。 此次定位、跟踪赵东阳,完全是张旭阳一手促成的,不是说张旭阳有多牛逼,而是大家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共识。 即,赵东阳是一名非法携带枪支的危险分子,并且与涉恶团伙有诸多厘不清的关系。 关键是,此人近日还有重大作案嫌疑,比如,县城鸡窝巷一户赵姓人家,其卧病在床的老人在昨日凌晨突然去世,死因不明。 有目击者指正,赵东阳曾不止一次去过赵家。 死者亲属也证实,赵东阳在夜里拜访后,凌晨三点钟,家里便有贼人光顾,看家护院的狗都被打死了。 家属严重怀疑赵东阳在首次到访后,未达目的,于是在深夜又去而复返,目的就是为了威逼老人。 至于威逼老人的目的什么,家属含含糊糊也说不清楚。 再比如,有目击者称县城本地人马军被赵东阳无故绑架,并在此过程中实施了羞辱和虐待等暴力手段。 显然,这两起事件的目击证人都是跟踪赵东阳的陈戊。 他说的都是眼睛看到的东西,基本是事实,但对赵东阳极为不利。 实际上,跟踪赵东阳的,也绝非只有陈戊一个人。 所以,为了维护社会治安,保证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对赵东阳上手段是应急措施。 可是,当赵姓老人死后,赵东阳成了首要的嫌疑人,相对缓和的手段立刻变的严厉,甚至可以当场抓捕。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家酿的酒,后劲儿大 最终,在天光完全放亮之前,赵东阳侥幸逃离了警方在西山临时设下的围捕圈。 非常惊险,如果不能赶在天亮之前,赵东阳成功逃离的机会几乎为零,在山里的时候,他就果断的扔掉了手机。 尽管这很可能会对方雄造成麻烦,但赵东阳绝不希望定位信号一直跟着自己。 与张旭杨猜测的不同,赵东阳并没有急着去普罗县城,而是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谷向东北绕行,然后再折向东南,返回景阳市区。 为了不被无人机发现,赵东阳一路钻着密林前行,受老鼻子罪了,而且行动还十分缓慢。 但这样走也有好处,除了费腿脚之外,可以出其不意,而且相对安。 西山东北余脉并不小,赵东阳兜兜转转的一直走到了傍晚才看见郊区公路的路灯。 在东郊一户农家小院外,赵东阳顺走了一辆电瓶车和一件外套,留下了两千块钱,他身上的现金不多了,只能委屈对方。 一路骑行,全走的是小路,直到快进入市区的时候,电瓶车没电了,赵东阳将车停在路边,转身走进一间小超市。 买了面包和饮水,赵东阳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数公里之后下车,又换了一辆,继续西行,如此,一路抵达西堤头,赵东阳一共换了四辆出租车。 来找方雄,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但迫不得已。 赵东阳需要现金,需要一件背景干净的交通工具,最好是摩托车,另外还要通知方雄到外面避一避,他总感觉那部手机会带来麻烦。 好在警方的行动似乎还没有那么快,赵东阳如愿在大排档后面的小院见到了方雄。 而方雄也毫不含糊,在一个小时内置办好了一切,两万块现金,一把匕首,一个耐用电筒,一套野营用具,三套换洗衣服,一辆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摩托车,里面已经加满了油。 送走赵东阳后,方雄立刻把周立找来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关门打烊,开着车,带着老姐方华出门旅行了,以前总没机会,这次干脆来个西北大环线自驾游。 阿庆同时也得到了通知,直接买了一张机票飞海南了,其实他在整个赵东阳的事件中并没有多少出格的戏份,只是赵东阳坚持而已。 随后不久,赵东阳在西郊城乡结合部找到了一间非常偏僻而又土气的小卖店,居然真的看到了付费电话,于是拨给了姬军。 主要是了解表弟的情况,姬军似乎还不知道赵东阳出事了,嗓门大的像扩音喇叭,“表现的非常好,弟妹也很能干,我计划把物流这一块都交给他们小两口。” “另外,昨天我带着小两口去老齐和永强那里转了一圈,晚上在老齐的旗舰店聚餐,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知道季峰小两口就代表您本人。” OK! 赵东阳总算放心了,姬军的脑瓜子很灵光,至少完全码准了他的心思,这样见了老舅也有话说。 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老舅接到可以避风头的地方,赵东阳并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担心日后刘家其他人寻仇。 而季峰日后的安全,赵东阳已经跟方雄和周力反复交代过。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赵东阳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所有准备。 一路昼伏夜行,赵东阳在景阳市外围绕了好大一个圈,从普罗县边缘穿过,直奔清河县上河镇。 “呵呵,差一天,整整一个月,你小子总算说话算数。” 季瘸子还是喜欢蹲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日三餐随便凑合,不吃也可以,饿极了才会淘点米煮饭,然后白米饭拌酱油。 除此之外就是听树上知了的叫声,日子过得太孤独了,却又心急如焚。 除了担心赵东阳会食言,也担心季峰的前途,去了大城市能不能适应,如是种种,心事重重。 “都搞定了老舅,莫要小看人哈。” 赵东阳把摩托车推进院子,然后悄然关上大门。 “既然都搞定了,什么时候动手?” “不着急,一路跑过来,饿了,我弄两个菜,陪舅舅喝一杯。” “也好。” 季瘸子并不反对,自从赵东阳进门,他就始终眯着眼睛微笑着,“伙房在后院,有什么弄什么,好像还有挂熏肉,想吃什么素菜,后面的菜园子里随便摘。” “好嘞。” 赵东阳应承一声,乐呵呵的去后面忙了。 季瘸子一直没动窝,只是双眼死死的盯着摩托车及车后座的包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后院里边传来了当当当的切菜声,除此之外,院子里安静极了,似乎树上的知了也十分知趣,统统哑巴了。 季瘸子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盯了一会儿摩托车,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倒去,很快就传来了酣声。 不知迷糊了多久,季瘸子被叫醒时,面前已经搬来了一张小方桌,上面摆满了菜盘,三素两荤,扑鼻的香气让饿了许久的季瘸子食指大动。 没想到外甥做菜的手艺这么好,立刻指点赵东阳去伙房拿酒,一坛未开封的自酿米酒。 甥舅对饮,边吃边聊,赵东阳谈及季峰眼下的情况,季瘸子频频点头,他丝毫不怀疑外甥的话,不成器的儿子总算是有个不错的前程,只是亏待了外甥了。 酒喝了一半,该死的系统又跳了出来,大红色字体的警告:危险就在眼下,请宿主谨慎,仔细识别。 赵东阳一惊,立刻起身,他不敢相信自己如此隐蔽的行踪会这么快暴露,“老舅,你稍等片刻,我出去看看。” “什么情况?”季瘸子眯着眼睛问。 “一种预感,说不上来,看看就知道。” 季瘸子点点头不再问,更没有较真什么缘由,随便赵东阳折腾。 一刻钟后,赵东阳返回院内,脸上写满了古怪。 “你发现什么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赵东阳摇摇头坐下,给老舅和自己又把酒满上,这才解释道,“我在普罗用了小手段调查刘家父子,应该不太合法,有朋友提醒我,警察可能随时会找上门,所以有点反应过敏。” “哦,那是要注意,不过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应该不会被警察注意吧?” “应该不会。” “夜长梦多啊,东阳,既然去见过赵长武了,你心里应该有个起码的谱了吧?” “有,刘家父子在县城的产业、住宅我都搞清楚了,两天之内,定让他们归西。” “好,干了!” “干了!” 一碗足有二两的陈酿下肚,即便是海量的赵东阳也感觉头晕眼花,自家酿的酒就是后劲儿大,赶紧吃了几口菜,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倦意袭来,赵东阳大惊,想要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膝盖发软,眼前发黑,一个没控制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声鹤唳,姬军竹筒倒豆子 慢慢吞吞的把杯中酒全部喝下肚后,季瘸子才站起身,他虽然腿瘸,但不是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 季瘸子拄着拐棍将小方桌稍稍移开一点,然后拖动竹椅子到赵东阳身边。 前后观察一番,季瘸子俯身单手搂住赵东阳的肩膀,一把便将外甥的上半身扶了起来,臂力大的惊人。 缓缓将赵东阳的头靠在椅子边,季瘸子喘了口气,干脆扔掉了拐杖,一弯腰把赵东阳抱了起来,直接拖到了躺椅上。 做完这些,季瘸子累坏了,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开始收拾方桌上的菜肴,然后简单的打理了一下小院,动作很慢、很认真。 日头西斜,季瘸子开始干正事,将赵东阳的全身翻了一遍,找到了一本日记本,红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 坐在小板凳上,季瘸子一看就是半个多小时,整个过程都很沉默,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快速浏览完之后,季瘸子合上日记本,又顺原路把它塞回赵东阳外套的内衬里。 还有一把手枪,季瘸子并不感到惊讶,拿在手上仔细揣摩了一番后,欣然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接下来,季瘸子也没有放过赵东阳摩托车后座的包裹,仔细打开,一样一样的看过后,又重新叠好,但没有重新捆扎。 随后,季瘸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去了后院,不一会儿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猎枪,跟包裹比划了一下长短,这才斜着把猎枪塞进里面,重新捆扎包裹。 再度休息后,季瘸子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抬头仰望院中一方蓝天,默默的念叨了几句,便拄着拐棍绕着摩托车转圈,身子一歪骑到了摩托车上。 但遗憾的是,季瘸子努力尝试了几次,确信自己不会摆弄这玩意儿,干脆放弃。 在后院翻腾了半天,季瘸子找出了两条大铁链子,将摩托车的前后轮死死的捆扎,锁死,然后拍拍手又一瘸一拐的到后院推出一辆电瓶三轮车,把赵东阳的包裹往车子里一放,总算齐活。 用两把大锁将自家的院门锁好,季瘸子骑着三轮车沿乡间土路扬长而去。 当赵东阳在舅舅家的小院里呼呼大睡时,刚刚应付完一场商务酒局的姬军被两名便衣堵在了自家小区的大门口。 虽然喝了酒,但姬军的头脑是清醒的,至少能判断其中一位亮出的证件是真的,于是他被请到了马路边一辆深灰色的轿车里。 “赵东阳作为公司的股东和实际控制人,有多长时间没来公司了?” “这个,大概一两个月吧。” “也就是说,公司的日常运营都是你来负责?” “可以这么说,重大事情我会电话跟他沟通。”姬军很想认真斟酌用词,但在两名警官锐利的目光下,他力不从心。 “你们最近一次通话在什么时候?” 胖脸警官问话,而瘦脸警官已经在翻看姬军的手机,这看上去很蛮横,似乎也不符合办案流程,但姬军不敢反对,他不知道赵东阳又犯了什么事,自己又是半个法盲,心里本来就是虚的。 “呃……” “希望你认真配合,不要试图隐瞒什么。” “那是,那是,应该是昨天,昨天晚上大概九点钟的样子。” “是这个号码?”瘦脸警官举着手机给姬军看,屏幕上是通话记录,昨晚九点钟时段,只有一条通话记录,是个座机。 “是的,是的。” “立刻查询并定位这个号码。”瘦脸警官将手机递给前排的副驾驶,然后扭头继续问话,“最近同赵东阳的沟通中,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事情?比如,试图或者已经支取公司大额资金,或者说向你交办与公司业务无关的事情?” “呃,钱取的不多吧……我回头要问问财务……” “你作为公司法人,难道不知道大额现金的进出?难道不需要你签字审批?” “不是,不是,公司所有现金进出我都很清楚,但有一笔例外,是托管资金,这笔钱完全属于老板,他是为了给养老院垫资做储备金用的。” “垫资?养老院?”胖脸警官奇怪。 “哎,对对,养老院,就是戊新县养老院,去年刚刚改造修缮完成,初始运作需要大笔的流动资金,就是这样,” “这笔托管资金从哪里来的?” “呃,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应该了解,我们老板除了我这家实体外,在开发区还有两家大的制造工厂,做新能源的……” “不要往别的地方扯,你最起码知道打款的对方户头吧?” “赵氏实业,还有一家是红叶资本。” 说到这里,姬军已经满脑门子的汗,他不知道如此竹筒倒豆子,是不是已经把赵东阳给卖的连裤衩都不剩了? 其实姬军有点杞人忧天了,同样的事情已经在赵氏实业办公室和东强餐饮总部的齐东岳的办公室同时展开了。 甚至李迪那里也来了便衣。 李迪很光火,虽然两名便衣很客气,但他们问的问题让李迪每每都有一股摔东西、打人的冲动。 尽管如此,两位好脾气的便衣还是把该问的问题翻来覆去的问了足足三遍,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去,从中午一点半到下午五点,足足问了三个半小时。 “疯了!该死的赵东阳,你特么在搞什么?” 李迪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脾气,连晚饭都没吃。 调查线索源源不断的汇总,逐渐勾勒出了赵东阳总体的人物性格,行为特征,以及近一个月来越来越诡异的行踪的缘由。 而赵东阳与刘金田的个人恩怨从最初平行的几个矛盾节点迅速上升到了最突出的位置,由此可见张旭杨的直觉是非常敏锐的。 但这些线索对于立刻抓捕赵东阳还是没有直接帮助。 直到警员在齐东岳嘴里得知了季峰的存在,清河县上河镇才被纳入大范围搜捕的焦点区域。 但是张旭杨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不但亲自跑到一线调查现场,还冲进了民宅,一下子打乱了整个抓捕行动部署的节奏。 刚刚完成配合调查没多久的姬军,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便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一接听,吃了一惊,对方居然是张娜。 “赵东阳是不是出事儿了?”张娜很直接,看起来非常着急。 “嗯?你从哪儿听说的?”担心电话被监听,姬军所答非所问。 “你不要管从哪里,告诉我实际情况。” “呃,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有人找我问过话了,怎么说呢……” “你不要婆婆妈妈,我时间有限,赵东阳究竟出什么事儿了?简单告诉我,否则你就是害他!” “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像个白痴?长话短说啊!”张娜急了,怎么也没想到姬军是如此墨迹的人。 “我……” 啪,那头的张娜已经挂了电话。 姬军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张娜为啥发那么大火,至少缓和一下,等我报个新号码换个手机聊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陌生电话,麻烦不断 “你今天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谁的电话呀?” 顾秀秀问,今天公司来了警察,把新上任的总经理还有张帅带到了小会议室,谈了很久。 都在疯传跟赵东阳有关,顾秀秀当时还没太在意,可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王晓悦也被叫到了小会议室。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立刻就不对了,新人还不怎么样,从赵氏实业成立开始就在的老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有的还借故离开办公室,但不一会儿就都回来了,具说楼下也有警察。 顾秀秀很快受到了影响,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可是,似乎没有人要找她,所以一下班她就拎着包跑了,奇怪的是也没有人阻拦。 “是张娜,赵东阳恐怕有大麻烦了。”姬军叹了口气。 “什么事儿啊,搞的这么风声鹤唳?话说很久没有见到张娜了,他俩是不是……” “嘘!不要乱说话。”姬军站起身,抓起手机就扔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还狠狠的关上了门。 “神经病啊……” 不喊叫则已,顾秀秀一叫,姬军才想起忘了她的手机,于是毫不客气的抓在手上,也给扔到了隔壁房间,咣的一声再次把门关上。 “你也跟着犯病啊?这都怎么了这个世界?!”顾秀秀十分不满。 “赵东阳出事儿了,不知道闹出了多大动静,回家的时候我被两个便衣拦在小区门口,要求协助调查,问了很多事,给我慌的一笔。” “然后呢?” “把我的手机也整个查了一遍。” “他们没说什么事儿?” “人家办案,怎么可能告诉你?反正我觉得这事小不了。” “我们公司今天也有警察来,把张帅和魏大新给叫到小会议室问话,到下班时还没结束,连王晓悦都被叫进去了,我以为马上要轮到我,可是没有,一下班我就拎包跑了,管他呢。” “不知道都问了些啥,你后来有没有联系王晓悦?” “我一到家就发消息给她,到现在都没回。” “草!一会儿再发一条。”姬军总感觉心惊肉跳。 “别一惊一乍的了,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就算赵东阳有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东阳待咱们不薄,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现在的生活,我就是担心跟警察说的话,别无意中把他给害了。” “你能说什么?实话实说呗,而且赵东阳一路把公司做大,除了跟张娜神神叨叨的,也没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吧?” “你怕是有健忘症?”姬军翻了个白眼,“咱们在城中村做快消的时候,就被人放过一把火,看看我这张脸,后来据说纵火犯还被人给宰了,你能信? “啊……”顾秀秀惊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其实除了姬军,赵东阳身边的人很少会知道火灾之后,还有人命案,这就吓人了。 “在开发区,仓库也被烧过。后来东阳还出过车祸,三个月前周工在公司门口差点送命,相信赵氏的所有人都还没忘记吧?” 顾秀秀神经大条惯了,从没有把这些事情串起来细想,过去的就过去了,经姬军这么一说,也是到吸一口冷气。 “所以,咱们的老板赵东阳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咣咣咣,姬军的话还没说完,便传来了敲门声。 晚九点,早就过了饭后休闲散步的时间,通常不该有访客的,姬军一下紧张起来。 “谁呀?” “请问是姬军吧?” “我是,你谁呀?” “桃源派出所的,我姓姚,有重要事情向你了解情况,我的警号是0146…” “我靠!”姬军大皱眉头,冲顾秀秀拧了张哭脸。 顾秀秀也是一脸无奈,但该开门还得开门呀。 姬军只好开门,进门的除了姚警官,后面还跟着两名便衣,但面相陌生。 都是年轻面孔,一个略显老成,神情严肃,一个颇显英俊却稚气未脱。 “什么事儿啊警官?我一下班就已经配合调查过了呀。” “对不起,姬先生,有重要事情请你配合一下。” “该配合的,我都……” “你在二十分钟前接到过一个电话,电话归属地是景阳当地的,很可能是重要的嫌疑分子,我们需要对你的手机做一下特殊处理。” “特殊处理?” “嗯,就是在你的手机上装一个小玩意儿,不会干扰和破坏任何功能……” “不是,手机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也检查过了,我没犯什么事儿吧?” “请不要误会,姬先生,只是配合调查案情,时间上有些紧迫。” “这个不好吧……” “配合警方办案、积极提供线索,抓捕犯罪分子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职责,姬先生,我们向您承诺,安装的电子部件不会对您的财产和私人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那行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姬军也清楚赖不过去,只怨自己没准备一部备用手机。 从隔壁房间拿来手机,那名英俊的年轻的便衣立刻确认是姬军本人手机后,飞快关机,然后拆开后机盖,拿掉电池,小心翼翼拆开护板,露出电板、数据线、存储器等等。 在一条集线带的接口处安装了一个比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元器件。 便衣随身携带工具包,动作非常麻利,看来这活儿没少干过。 一分钟不到,手机恢复原状,开机,一切显示正常。 “那个东西是啥呀……”姬军小声问。 便衣指指天花板道,“快速定位。” 人家也没想瞒他。 “再有陌生号码打进来,你照常接听,不用刻意拖延时间等等……” 叮铃铃…… 另一名表情严肃的便衣正在交待注意事项,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电话打进来,姬军一看,眼熟,好像还是刚才张娜那个号码。 恼人而心惊肉跳的电话铃声让姬军下意识的抬头。 “正常接,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自然一点。” 表情严肃的便衣进一步腔调,而另一名便衣则迅速戴上一副耳机,转身出门就下楼了。 “喂,那个……张……” “姬军,赵东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单独交代过你?” “单独交代?没有啊。” “没有?那为什么托管账户的自动转功能被关闭了?” “啊?我不知道啊,你是清楚的,我没有办法动那个账户的……” “你确认?” “当然当然,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东阳对我的信任是一贯的……” 此时,神情严肃的便衣突然掏出手机接了电话,什么也没说,冲姚警官打了个手势后,立刻转身出门。 第一百二十七章 身陷囹圄,艰难的拉锯 赵东阳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阴冷,只感觉头疼的厉害。 他下意识的想四处摸摸,发现自己的双手并不是自由的,周围静的可怕。 赵东阳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置身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光线很昏暗,环境……很熟悉。 有点像号子里的单舱,略大一点,条件也要好很多,床、小凳,甚至墙壁都是柔软的泡沫板。 又被关进来了? 怎么会…… 赵东阳最后的记忆依然停留在和舅舅说话的时候,当时他刚刚灌下了一大杯酒。 好吧。 他大抵明白了,酒里有问题,舅舅自然也有问题,而系统当时警告的危险源指的就是老舅季瘸子。 呵呵,还真没好往那里想。 那么,这又是哪里? 双手是背拷的,是那种拇指拷,等等,特么的,双脚也被拷上了? 赵东阳不再有任何幻想,真的又进来了,而且待遇规格挺高。 或许就是在昏迷的时候,被人发现,然后乐呵呵的给抬进来了。 很窝囊。 赵东阳站起了身,一跳一跳的,咣!后背就撞在了门上。 当然,钢制门表层也包裹了泡沫板,发不出什么大声响。 “有人吗?这是哪里?” 赵东阳大声喊话,他知道,这种监舍一般都有监控和扬声设备。 果然,才喊了两声,就有人来,一名穿着蓝灰色制服的人,没有任何领章徽标,不像是管教的通用制服,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穿着便装的人。 “赵东阳?”其中一名面色冷峻的男子问。 “这是哪里?” “带他再去检查一遍身体,然后到2号审讯室。” “你们是谁?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对方根本没有理会赵东阳,吩咐完,径直向前走去。 “嗨,你们就究竟属于什么单位?我犯了什么错……” 监舍门被打开,蓝制服和一名便衣冲进去,一左一右把赵东阳直接给架了出来。 “哎,为什么不回答我?不要装死啊,你们这是违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半个小时后,赵东阳被带进了一件密不透风的审讯室。 随便瞄了一眼就知道,这件审讯室比他待过的分局、市一看的档次要高多了。 墙群都铺了隔音棉,之上四周都是不透明的玻璃幕墙,后面一定有更高级别的人物在观看审讯的全过程。 参与审讯的一共三个人,全穿着警服,一名年轻女警官负责笔录文书,两名男警官主审。 “赵东阳?”年纪稍轻的警官先开口。 赵东阳沉默,上次蹲大牢,这些他都经历过,自己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自然是能不张口就不张口。 “知道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 “不知道。” “八月二日夜,6:30分,你是否去过普罗县鸡窝巷?” “跟你有啥关系?” “请你正视所面临的严重问题,这里是审讯室,不是你的办公室!” 年轻警官啪的一拍桌子,刚刚开始就已经上火了,赵东阳耻笑。 “赵东阳,如实回答问题,对你只有帮助,没有任何坏处,没必要这副态度……” “我犯了那条法?拷我、关我、审讯我?你认为我该是什么态度?” “赵长武是你什么人?” “远房亲戚。” “他在两日前,也就是8月3号的凌晨意外死亡,经过初步调查,你在事发当晚先后两次去过赵家,对此你不想说点什么么?” 赵东阳脑瓜子嗡的一声,万万没想到赵长武死了,连续四五十个小时的赶场、逃亡,他无暇获得任何有用的消息。 深夜拜访赵长武,赵东阳原本做的相当谨慎,但还是被那个黑衣人给跟踪了。 料想那晚,上半夜的行踪都被警方所掌握,黑衣人居然来自警方? 赵东阳不敢确信,可那又如何? 正常的拜访,与赵长武的死亡没有直接关系吧? “我很意外,但那与我无关。” “推的倒干净,事实情况不是你想抹就能抹的掉的。” 赵东阳冷哼一声,没接话茬,赵长武身故可能与他的拜访有点关联,但没有直接因果,不做亏心事,他毫无心理负担。 “你喜欢夜里两三点钟拜访别人?”年轻警官忍不住又问。 “赵宇和赵东林对我有误会,所以第一次没见到老爷子。” “所以你就像做贼一样……” 年长警官立刻制止了身边的年轻人,然后严肃问道,“执意拜访赵长武,目的是什么?” “我爷爷临终前有这么个心愿,我还有个本家爷爷在县城,一来报丧,二来看看……” “二来是为了这个吧?” 年长警官说着话从档案袋里掏出了一本红色封皮的日记本,正是赵东阳一直携带在身上的那本。 “算是吧,额外的收获。” “你撒谎!”年长警官啪的一下把日记本拍在了桌子上,“这本日记出自于你父亲之手,上面记录了一些你非常在意的往事,无论真假,上辈人的恩怨成为你此行的最主要的目的,据我们调查,早在拜访赵长武之前,你就已经开始了针对刘家人的布局。” 赵东阳呵呵一笑,翻了个白眼未再吭声。既然知道了,还浪费时间问个der啊? “说说看,你接下来的计划。” “……” “据我所知,你还持有一把手枪,枪在哪里? “……” “为什么次日突然返回景阳,去了西山水镜寺?” “……” “是不是心虚了?你在寺里的所作所为,不该解释点什么?” “……” “赵东阳!警告你老实交代,试图蒙混抗拒,只有死路一条!” 年轻警官拍桌子了,这回却没有被同伴约束。 倒不是真有了多大火气,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会翻来覆去的问,也会时不时的有些心里震慑。 初步评估赵东阳的心里素质很好,说不得,审讯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 按以往的经验,进入拉锯,再强的心里素质的嫌犯也有崩溃的时候。 如果再时不时的露那么一点有力的证据,对手会崩溃的更快一些。 只可惜,非常有力的证据几乎没有,赵长武的尸检报告最快明天出来,但按法医初步判断,基本排除了他杀。 那把被陈戊亲眼看见过的手枪,偏偏在拘捕张东阳的时候没找到,整个季家的院子被反复仔细搜查了很多遍,也没发现枪的影子。 更诡异的是,现场刑侦人员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解释水镜寺的凶案,大和尚的尸体明明在现场被发现,却又在现场失踪了。 如此离奇,没有一件有力的直接证据。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遗憾太多,不甘心 第一轮审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效果不好。 两名警官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而赵东阳在后半程都快睡着了。 打着哈欠、微眯着眼睛、留着口水,实际上是一种自我保护和迷惑审讯人员的手段。 因为赵东阳忽然意识到系统赋予的辅助能力在退化,他无法运用读心术窥视两名办案人员的内心。 也就无从得知对方究竟掌握了多少线索和证据。 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是,系统警告也哑火了。 自第二轮第一次警告后,就再也没有过类似的警告。那怕是他在水镜寺失手打死了老和尚,如此重大恶行,居然也没有警告。 说明系统一定出了问题,赵东阳坐着耍无赖的时候曾反复调出系统界面,界面越来越暗淡,九成以上的选项无法打开。 他甚至都无法看清楚积分显示的数字。 最直观的感觉是身体虚弱,以往那种浑身充满力量的状态没有了,表明所谓的二级体魄也差不多退化干净。 这很糟糕,在失去自由的境遇下又失去了超越普通人的能力,想要了却心愿,势必登天了。 但同时赵东阳也很兴奋,系统的结症果然就是老和尚,最不济这和尚也是控制系统的一个重要节点,说明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惜,情急之下,把老和尚给打死了,背上杀人的罪名,赵东阳认,但系统的线索也就此断了。 遗憾太多,赵东阳不甘心。 所以他决定当哑巴,不再回答任何问题。 仔细回顾近几日的经历以及刚才的审讯过程,赵东阳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除了口头和心里威慑外,警官似乎没有出示过任何直接证据,这很奇怪。 或许,他们在等待什么。也或者说,除了那个跟踪者的指正以外,他们还没有获得任何有份量的证据。 也不对…… 老和尚就挺尸在山门,只要出具尸检报告,尸身上满是赵东阳的指纹等痕迹,他无论如何都抵赖不掉。 可是他们在审问的时候雷声大雨点小,总在作案动机上做文章,几个问题翻过来掉过去的问,几乎没有引导赵东阳复盘作案过程,连个照片都没有拿出来震慑一下。 这说明了什么? 赵东阳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能以沉默应对。 反正,杀了老和尚,赵东阳心里是有愧的,静观其变吧。 让赵东阳焦虑和矛盾的是季瘸子,他眼下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老头儿的冲动,很想暗示警官们去控制事态,但骨子里又是不愿意的,万一自己真出不去了,老舅就是唯一一个可以报仇的人了…… 等等,报仇?系统里? 这难道不是一种程式化的设定?如果这种设定也是子虚乌有的,那该怎么办? 我是谁?究竟属于系统,还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 赵东阳的思维有点混乱了,反复回忆着两个不同空间的自己,试图从其中找出什么漏洞,或者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可是太多太乱了。 过多而偏执的回忆,导致赵东阳分不清两个不同空间里的生活轨迹,完全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入夜,普罗县城金域农业大厦大门外的广场一角,停着一辆三轮环卫车。 车上,年老的环卫工似乎太累了,正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眼睛半眯着,眼珠子间或一动,眼角偶有精光闪过,视线始终注视着大厦的大门。 季瘸子已经在大厦附近已经守候了两天。 前一日是在大厦地下车库的出入口,一直守到后半夜,也没发现刘家父子。 今天换到了正门口碰运气,如果还不能成功,明日就要豁出去,直接闯进大厦了。 实在拖不得,环卫车真正的主人被季瘸子用迷药给迷翻在了出租屋里,已经迷翻过两次了,再用这种老套路很可能会露馅。 倒不是怕露馅后有什么大麻烦,季瘸子对自己下药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让睡几个小时就谁几个小时,不会有什么纰漏。 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对方醒来无非就是头疼,没其他的副作用。 季瘸子怕的是露馅后很难再找到这样合适的身份。 广场上停着几辆车豪车,以季瘸子的见识是很难搞清楚什么豪不豪车的,但知道哪一辆是刘大川的车。 这得益于来县城的第一天,晕头转向的季瘸子在寻找刘家住的别墅,无意中随着人流走到了县城中心广场。 这里人头攒动,非常热闹,正在举行农产品博览会开幕式。 本不想看热闹的季瘸子突然听到大喇叭里报幕,“下面有请我县著名的企业家、慈善家、金域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副总裁刘大川先生讲话。” 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季瘸子当时眼睛就亮了,镇定一番后缓缓的往人堆里挤。 终于看清楚了仇家刘大川,这蠢货人高马大,西装革履,胸前戴着大红花,正腆着肚子对着麦克风喷口水。 季瘸子反复观瞧,确认此刘大川就是彼时的仇人,那年见过这小子,就像个土匪一样,他恨不得立刻掏出枪来给这个王八蛋身上凿两个洞泄恨。 殊不知,周围有好些双锐利眼睛在盯着看热闹的人群,但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说不好就会有便衣冲过来,轻则检查证件,重则摁翻在地。 好在季瘸子还有点理智,反复比划了距离,差不多一百来米,无论手枪还是自己老的不堪大用的猎枪,恐怕都无法保证精准命中。 况且,只有刘大川在,没见正主刘金田,万一失手被逮住,那就划不来了。 季瘸子忍了半天,等着刘大川讲完话,冷眼看其在主席台上人模狗样的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 中心广场视野开阔,季瘸子看着刘大川从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后面出去,于是认准了之后,非常吃力的挤开人群,从另一个方向追了上去。 天见可怜,以季瘸子的速度外加绕那么一大圈,原本是追不上刘大川的,偏巧在停车场附近有人跟刘大川说话,差点追丢的季瘸子心里连呼报应,眼睁睁看着刘大川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 他牢牢的记住了车牌号。 …… 持续、高强度的审讯进行到三天时,赵东阳精神出现了问题,开始说胡话。 起初,警官以为赵东阳为了抗拒审讯在装疯卖傻,后来发现不对头,找来医生,初步诊断为应激性精神失常。 第一章 水镜寺内,越干越离谱的和尚 “赵长武的尸检报告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他死于常年支气管疾病诱发的综合性呼吸系统衰竭,我们无法按照这个指控继续扣留赵东阳。” “那么水镜寺呢?” “水镜寺圆通和尚的死亡案是我从警二十多年来经历的最离奇的案件,事情已经过去五天,我们始终无法找到他的尸体。” “但刘武他们几个确确实实见到了圆通和尚的尸体,和尚的面部被钝器连续击打,惨不忍睹,朱可同还对他做了急救,可是……” “可是什么?一转脸就把尸体给弄丢了?说出去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当时太紧急,嫌犯好像要跳崖,李队需要支援,现场的光线又太暗……” “你不觉得这样的解释很苍白么?!”一名年长的警官十分愤怒。 “……” “只有一个结果能说的通,圆通和尚没死,可能是暂时休克,然后他趁乱自行躲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躲?” “就算暂时躲起来,事后也应该找到人才对。” “这不符合逻辑。” “……” “我们对整个西山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至今一无所获……” “另外,痕迹专家和画像师在实地做了大量的模拟工作,基本确定了嫌疑人在作案后的逃跑线路图,请看模拟PPT。” 烟雾缭绕的会议室内,幻灯机亮了起来,清晰的屏幕上呈现了一张以水镜寺为中心的西山俯视图。 一条红线自水镜寺到后山,向北到观心崖,再到东北、正西、再东北……绕着西山主峰山脊线一路向东北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在溪水涧南下,向西南拐了一个很小的弧度的弯后进入景阳市东郊。 “这么大一圈,恐怕得有百十里路吧?” “没错,135华里,徒步的话,普通人需要两天时间,但嫌犯只用了一天不到,而且很多地方山高林密,如果没有特殊的交通工具,他是如何做到的?” “画像师一共提供了五张符合不同条件下的人物面部图,没有一张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五十的。” “也就是说,仅凭我们现场目击同志的描述,无法确定嫌犯就是赵东阳?” “是的。” “鞋、指纹呢?痕迹分析怎么说?” “我们提取了二十九枚指纹,包括寺院门框、摔碎的蓝边碗等,与赵东阳本人的指纹吻合,但鞋印无法匹配,他应该在逃出西山后换了一双鞋,目前正在寻找那双被扔掉的鞋。” “……” “对水镜寺和圆通和尚的背景调查的怎么样?” “民宗局公开资料显示,水镜寺原名通天寺,始建于1902年,距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两次毁于战火,又两次重建。 “现在看到的水镜寺是爱国华侨和海外僧侣共同募集资金按照寺院原貌于1985年在原址复建的,首任住持普光和尚是原闵兴天音寺的高僧,圆通和尚是第三任住持,已任六年。” “值得关注的是,圆通和尚就任住持以来,寺内原有六个和尚,次年就剩下了四个,两年后剩下了三个,近一年多,寺内只有圆通和尚一个僧侣。” “嗯?什么意思?越干人越少了?民宗局有详细备案么?” “有,离开的和尚,有四个去了别的寺院,还有一个下落不明。” “为什么?” “民宗局那边只是备案,离开的和尚原因不详。” “靠,越来越离谱,马上调查这些离开的和尚,尤其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去了哪里?” “是,已经在安排调查。” “还有那支手枪,是个危险源,时间紧迫,必须马上找到,消除隐患。” “正常逻辑是被季瘸子带在了身上,我们安排了充足的人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不管什么正常逻辑,我的要求是在确保季瘸子不离开视线的前提下,不能因为那支枪发生任何恶性事件!” “是!” “张组长他们那边……” “我们办我们的案子,只要他不乱干扰,无需理会。” …… 景阳市第六人民医院,也即是景阳市精神病医院内的一间病房里,赵东阳坐在病床前目不斜视的盯着门框上方,嘴里喃喃自语。 他的脚镣已经解除了,双手还有束缚带捆绑。 病床前围了一圈人,正对面站着的正是张旭阳,左右是钱乙和柳丁,再旁边是几名医护。 “你认为平行空间里,同样的自我可以拥有不同的意识?” “和尚制造的幻境,我觉得他很邪恶……” “于是你打死了他?”张旭阳问。 “我没有,是你,你用拳头一拳又一拳,就这样……” 赵东阳说着话想伸出双手,但臂膀被束缚,他只能左右摇晃肩膀做出出拳的动作。 因为赵东阳的目光始终盯着门框上,显得很呆滞,形体动作又滑稽,这种反差说不出诡异。 扑哧一声,柳丁率先笑出了声,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是柳丁面皮突然一凉,便强行忍住了后续的大笑,他知道张旭阳冰冷的目光正盯着他。 “和尚说他有个师弟?” 张旭阳换了一个角度提问。 这两天,很多怪异的事情都是从赵东阳嘴里听到的,也有红色日记本的启发,张旭阳按一定的逻辑编排,翻来覆去的提问,以评估赵东阳突发神经疾病的真伪。 他并不信任医生两次做出的结论,甚至比任何办案人员都重视那本日记本。 “哪个和尚?” 赵东阳停止了动作,一脸茫然。 “就是水镜寺请你吃饭,你还说他邪恶的那个大和尚。” “哦,对对,那家伙的师弟就是我呀,我可从没说过他邪恶……” 张旭阳一脸黑线,柳丁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组长,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病人有些疲惫……” “最后一个问题。”张旭阳摆摆手打断了医生,“你说你的舅舅会不会拿着你的枪把刘金田给崩了?” “都是胡扯淡的事情,别听那和尚瞎说。” 赵东阳说完,第一次把眼神从门框处挪了回来,直直的瞪着张旭阳,并冲他龇牙一笑。 “我……” “张组长,你刚才说了,是最后一个问题。” 张旭阳阴着一张脸走了,在走廊里叮嘱钱乙和柳丁,死死盯住这间医院,绝不给赵东阳任何逃走的机会。 半路上,张旭阳接到了景阳市刑警队的电话,赵东阳的舅舅季晓东在金域大厦门外试图行凶时被当场抓获。 “找到那支枪了吗?” “没有,季晓东使用的是一把老旧的猎枪。” “怎么会?”张旭阳意外。 “我们已经展开搜索和突击审讯。” 第二章 一实一虚,两个世界的人设 张旭阳一头恼火,警队拒绝他参与对季瘸子的审讯,而且以后也拒绝提供那个关键的物证,红色日记本。 他虽然很克制,不想强势干预地方刑案的正常办理流程,但有关赵东阳和水镜寺,他已经牢牢的盯上了。 赵东阳身上的疑点太多,而且案件本身诡异的地方也不少,很多不符合常理的现象,也无法用公认的逻辑去解释。 所以,按钱乙的建议,张旭阳有权随时将案件提级,从地方刑侦手里拿走,由相应的国安口子介入。 再三斟酌,张旭阳觉得再等等,案件的烈度和危害性还没到那一步,他想用普通刑警的视角观察一段时间。 好在早有准备,在之前借阅物证的时候,张旭阳对日记本的内容做了翻拍,虽然不能更直观,但总好过没有。 对日记本记录的内容,张旭阳细读了好几遍,与其他刑警一样,他首先陷入了一种矛盾的思维里。 赵东阳所描述的另一个段人生在这本日记里十分突兀,与他在现实世界里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 刑侦人员普遍认为是赵东阳看到父亲的手札后情绪波动巨大,在替双亲报仇的强烈暗示下,想象出了另外一种人设和场景,以达到泄愤的目的。 也说不一定,赵东阳从得到红色日记本之后,精神状态就已经不太正常了,被捕后精神病发作就显得顺理成章。 可张旭阳不这么认为,作为一名资深的国安特勤人员,他见过许多离奇古怪的案件,灵异的、玄奇的、鬼怪的,但平行空间中不同人设的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 ……好吧,要以普通刑侦的视角去看待,就算赵东阳受了刺激,虚拟了另外一个时空,以假想的极端手段干掉了仇家,可为什么要在意自己的身份呢? 在虚拟时空,赵东阳是一个电器维修个体户,在现实世界赵东阳可是颇有名气和财富的创业者、企业家,这样的地位应该更容易完成报仇的夙愿,在虚拟世界中宣泄情绪更加酣畅淋漓,却又偏偏自贬身份,这显然不合常理。 还有,在两个世界里同时出现的人物中,与赵东阳报仇直接相关的只有两个,一是赵长武,二是季瘸子。 前者保留了日记本,后者是报仇的直接参与者,而且在两个时空里,季瘸子都甩开了赵东阳单干。 这很有意思,说明季瘸子在替他的大外甥赴死,可赵东阳在激愤之下虚拟出来的另一种人设也能替代季瘸子的行为方式?他为何要考虑的如此仔细和清晰? 只有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印象才会如此深刻,是不是更符合逻辑一些? 当然,赵东阳在日记本后面的描述,与前面其父亲的叙述,成文字迹存在着时间跨度,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鉴定的,相信刑侦方面会想到这一点。 还有……就是张娜,这一点让张旭阳很头疼,且不提自家小妹为什么会闯入赵东阳的生活, 单单赵东阳一实一虚的两段人生里都有张娜的重头戏,就让张旭阳非常的不忿。 小子,你特么很自恋么?张娜在你的笔下就那么不知好歹? 等等,现实中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张旭阳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 张娜又从家里跑了,前天本来能够用技术手段快速定位截住她,可没想到小丫头学聪明了,钱乙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却还是扑了个空,只是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那部被定位的手机。 特么的…… 张旭阳揉揉双眼,努力静气凝神,赶走烦躁。 接下来就那间古怪的水镜寺了,这是赵东阳两段人生中重合出现的最重要场所,类似的还有一个城中村。 其他的,诸如大观镇老家,上学时候的职业技术学校、开发区电子厂等都没有出现其人生中的重大转折和矛盾,可以暂时放一放。 一个小时后,张旭阳又来到了第六人民医院,赵东阳刚刚吃过中午饭,正在看护人员的陪同下看电视。 景阳当地午间新闻节目,赵东阳目不转睛,看的津津有味。 “他昨天晚上怎么样?” 在病房外面窥视了几眼的张旭阳小声问柳丁。 “还好,很安静,不像刚开始来的那两天闹腾。” “上午有什么治疗项目?” “早饭后,半个小时室内锻炼,就是做操、拍手之类的,然后是报纸朗读、认知训练,还有主治医生设置的音乐课。” “有什么异常吗?” “没发现,就是朗读的时候很抵触,两个医护哄了半天。” 张旭阳皱起了眉头,“以后每次治疗都要盯的再紧点,尤其注意他的眼睛,不用你判断,如实记录告诉我。” 离开医院后,张旭阳就独自开车去了西山水镜寺。 此时的水镜寺已不似前几日的喧嚣和肃杀,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已经结束,山间要道的封锁还没撤销,只留了几名警员值班。 张旭阳出示证件,便被放行,之前联合抓捕,大家心里有数。 沿着小路拾级而上,两边古树参天,几乎遮蔽了日光,不得不说这座百年古寺选的地方倒也曲径通幽。 山门前也有留守值班的警员,张旭阳照例出示证件,只是不急着进门,而是在门前十来丈方圆的小广场上来回转悠,从不同角度观察水镜寺的整体建筑布局。 越看越是皱眉头,看到后来,张旭阳只能用凶煞无比来形容。 寺庙实际上是建设在西山主峰西南侧山脊的大平台上,前后左后几乎都是悬崖,只有沿着山脊一路盘旋而上的小径算是缓坡,其实也不好走。 在主峰之下,山脊一侧,从地理上没有建筑选址的优势可言,地形险峻,交通不便,建造难度和成本极高。 从风水堪舆的角度来看更是大凶,断头脊,而不是山肩头,当时选在这里建寺,难道要镇住什么? 通天寺? 张旭阳琢磨着寺庙之前的名字,缓缓迈步进入山门。 寺庙里还留着明显的现场勘察的痕迹,前庭大院时不时的能看到用粉笔划出的图案。 几棵几人合抱的古树静立,仿若山门内的值守的金刚。 前庭大殿为天王殿,张旭阳信步走进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宝鼎前用粉笔画出的人形图案,图案四周插着小旗,缠着保护绳。 这一定是圆通和尚尸体被发现的第一现场。 张旭阳蹲下来仔细查看,尸体形状被画的实在抽象,宝鼎前的功德箱歪在一边,周围有杂乱的脚印,非常明显。 说明现场保护的并不好,也难怪,随后尸体就丢了。 没有看见现场勘察报告中描述的蓝边碗,应该是被技术人员当物证带走了。 寺内无人值守居住,大殿里的火烛都熄了,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 第三章 时空一念,暗示什么? 张旭阳站起身,抬头时不由的一愣,正面佛像是观音菩萨,两侧是四大天王,这是天王殿么? 按照一般常识,正常的天王殿正面供奉的不应该是弥勒佛么?背部是韦驮菩萨,两者背靠背才是小寺庙天王殿的正规布局。 这是个什么路数? 张旭阳转到后面,居然没有佛像供奉? 再穿过中庭院落,进入大雄宝殿,张旭阳感觉更古怪了,正面供奉释迦牟尼,左面却是弥勒佛,右面是普贤菩萨。 张旭阳虽然对佛教没什么研究,但了解一些基本常识,正规寺庙有横三世佛和竖三世佛的说法。 横三世意指空间统一为一念,大殿中间应该供奉释迦牟尼,左边供奉药师佛,右边供的是无量佛。 竖三世意指时间统一于一念,中间供奉的同样是释迦牟尼,左边是燃灯古佛,右边是弥勒佛。 却从未见过水镜寺这般方式的供奉。 “时空统一……两个空间下的不同人生?”张旭阳默默念叨,但眼下这座水镜寺有点四不像啊。 当然,佛教流派众多,张旭阳不会贸然下结论,有些小寺庙就是这么搞的,你也不能说不正常。 关键是时空统一的佛家偈语无意中触动了张旭阳的某条神经,似乎这样的庙宇布局又暗示了什么。 但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张旭阳也不纠结,迈步深入穿过后庭院落是经堂和法堂,再其后才是禅房。 禅房后门,左边通往菜园,右边是僧舍、灶堂和柴房。 僧舍和灶堂都有被翻动的迹象,警探们都做好了专业的标记,张旭阳观察了一会儿,转身去菜园。 这里明显混乱很多,各种脚印、被踩坏的菜秧和植被,说明抓捕赵东阳的那晚非常紧张,可能还有点混乱。 被破坏的篱笆外有大约十五米左右的土坡,然后就是悬崖。 菜园前后虽然立了不止一块“游人止步”的牌子,但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还是非常危险。 悬崖下有郁郁葱葱的植被,张旭阳目测悬崖高度至少超过60米,摔下去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土坡上也有很多脚印,另外还几条长长的滑痕,顺着其中一条滑痕,张旭阳看到了脚下不远处标注用的小三角旗,两米后的视线尽头还有一个,再往前就是悬崖下方了。 张旭阳打起精神,上半身倾斜下探,又看到了两个小旗,已经在悬崖壁上了。 他干脆放下背包,脱去外套,从背包里取出一条盘着很齐整的绳索,展开后在前端安装好了坚固无比的金属抓钩,形同大号的飞虎爪。 在绳索另一端安装了松紧扣和滑轮,张旭阳试了试结实程度,将绳索这端牢牢的捆在腰间,而飞虎爪这端则固定在悬崖边的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这种危险活儿本不该张旭阳来干,但很无奈,薛甲、陈戊还在接受调查,钱乙和柳丁在医院看着赵东阳,尽管那里也有警方的人,但张旭阳更信任自己身边的伙伴。 顺着绳索缓缓而下,张旭阳很快看到了崖壁被金属利器划过的痕迹,并发现了那块凸出来的岩石。 略一思考,张旭阳继续滑落,直到与那块岩石平行,他一个跨步便站到了岩石上。 抬头仰望,只能看到刀削斧劈的峭壁,根本看不到崖顶,这就难怪了。 张旭阳再巡视四周,蓦然间发现了斜下方、崖壁转弯处有一棵斜出来的柏树,不由得心中一动,赵东阳在红色日记本里曾提到过另一段人生中的他,在自杀时被挂在树上的经历,虽然是一笔带过,但张旭阳印象深刻。 就像写故事的人设计的一个有趣的桥段,但在一实一虚的世界里哪里会如此巧合? 况且,在看到父亲记录下的悲愤往事后,赵东阳也不可能有闲情逸致去乱编什么桥段。 目测了一下距离,自己所在的位置与柏树之间有十多米的距离,他的绳索不够,只能望而兴叹。 尽管崖壁上有可以利用的老藤、植被,张旭阳还是不会随意去冒险,但毋庸置疑,那天晚上,赵东阳就是利用这棵老树逃走的。 崖壁的另一侧是什么状况,看不到,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无论如何,从悬崖上逃避干警的追捕,不是常人能办到的。 面对垂直近乎九十度的峭壁,哪怕是顶级的攀岩运动员,如果不借助专业工具都不敢轻易尝试。 系统?超力量? 这两个词汇仅在红色日记本里各出现过一次,但绝不可能被轻易忽略掉。 系统一词很容易被误解,但结合后面提到的超力量,而且又熟悉流行元素和网文的话,才能被正确解读。 最直白的解释是,赵东阳幻想自己拥有系统赋予的超能力,来完成报仇的目标。 起初张旭阳也认可这个解释,但联想陈戊被逼的开枪、赵东阳仅用不到一天时间就逃离西山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有今天看到这棵柏树后,他才知道没那么简单。 或许,真的存在平行空间。 …… 景阳市第六人民医院内,赵东阳在医护人员的哄骗和“帮助”下,胡乱吃了点晚饭,便开始坐在床边上发呆。 眼睛目不斜视的盯着门框,还不时的傻笑,嘴角有口水流出,这让站在门口的柳丁感到意外。 貌似严重了? 下午有治疗,而且是专家会诊,本以为就算没有明显好转,也不至于恶化吧?怎么现在比傻子还傻子? 柳丁立刻发短信把情况简要的通报给了张旭阳。 值班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又说了一些普通人听上去很可笑的胡话,随手打开了电视,但赵东阳连看都不看,只知道傻笑,这与前两天的表现完全不同。 “还要再观察,我现在也不好判断,明天还会有一个联合会诊,你们不要站在门口,尤其穿制服的,以免刺激他。” 值班医生一通啰嗦,抬手把柳丁和一名警员赶到门外,然后一扭一扭的走了。 柳丁牢记张旭阳的叮嘱,就算被赶出来,也透过玻璃窗随时盯着赵东阳的眼睛。 实在是没什么神采和活力,赵东阳的眸子里似乎就没有光,整个一个白天都是这样,柳丁看看时间,把观察记录写在手机上。 第四章 意识世界,一张卡通脸 但此时,在赵东阳混沌的意识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束诡异的光,说不清楚的那种青灰色,瞬间照亮了整个精神世界。 之后,世界变得七彩斑斓,一会儿碧蓝,一会儿浓绿,一会儿酱紫,就像一个染缸,反复变换…… 现实中的赵东阳一声大吼,双臂因为束缚带的约束在剧烈挣扎,手腕处很快勒出了血迹,剧烈的刺痛下,脑袋仿佛要爆炸了…… 等柳丁、医护人员听到异常先后冲进病房时,赵东阳已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什么情况?” “请你让开,不要遮挡,病人需要氧气……” “他在抽搐,可能是某种刺激下导致的神经收缩肌肉痉挛……” “撬开他的嘴巴,对,对。” “这种状况不能持续,否则会导致休克,立刻组织抢救。” “……” 医护们非常忙碌,有的按住赵东阳的双腿,有的翻开眼皮查看瞳孔,有的去取急救设备…… 柳丁和两名警官实在碍手碍脚,只得退出病房。 但柳丁绝不会让赵东阳脱离自己的视线,倚在门框外,探出半个脑袋盯着。 紧急情况把在外围游弋的钱乙也给招了过来。 “这是咋回事儿?” “不知道,这家伙突然大叫一声就倒了。” “跟头儿说了没?” “还没来及。” “靠,我发个消息。” “……”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急救,赵东阳的情况才基本稳定下来。 “你们不要再在门口围着,病人怕受刺激,这里需要安静。” 值班医生呵斥两句后走了。 躺在病床上的赵东阳已经苏醒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意识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色彩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卡通造型的娃娃圆脸。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东阳确信自己的神智是清醒的,看着这张卡通脸,在黑暗的空间里说不出的吊诡。 “我即是你。” 娃娃脸也能说话?还富有表情? 赵东阳试图伸手抓住它,随即一阵剧痛袭来,刺激他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发现躺在病床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很刺眼。 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只有脑袋能够自由活动,左右看看,这是个单人间,自己穿着病号服。 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忒惨了点吧? 这是哪里? 等等,我是谁? 赵东阳努力回忆着,因为刺目的灯光,他不由自主的又闭上了眼睛,重新回到黑暗世界里,娃娃脸还在,悬浮在半空。 “你刚才说什么?”赵东阳问。 “我就是你,你也即是我。” “我为什么会躺在病房里?” “因为你生病了……” “等等,难道不应该说我们生病了吗?” “……是我们。” “你特么不老实,别给老子装腔作势,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就是你,你也即是我……” “你后面是什么东西?” 赵东阳喝问,他可没有虚张声势,娃娃脸后面的确有很暗淡的长方形光幕在闪烁,就像一扇被什么物件遮住了的窗户。 “我后面?呃……那没什么,就如你之前见到的很多色彩而已。” “不对,你在故意遮挡着那东西。” 赵东阳冷声反驳,他有点搞明白了,现在是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很奇怪的是,居然像现实中那样可以用眼睛看,用嘴巴去说,只是看不见自己的身躯和四肢。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神识,或者精神虚拟世界? 咦?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两个名词? 赵东阳又在努力回忆,或者用虚拟世界的眼睛在黑暗中寻找,却怎么也绕不过这张讨厌的娃娃脸。 该死!这个白痴一样的东西绝不是自己。 “好吧,就算我不是完全的你,你我之间也有着很深的渊源。” 娃娃脸似乎能轻易窥视赵东阳的意志和情绪。 “完全听不懂。” “你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所以听不懂,但不要紧,我可以帮你慢慢回忆。可现在紧要的是,你不能再待在这里,抓紧时间离开,否则不但会把小命丢掉,连我也会跟着你一起完蛋。” “我在医院?”赵东阳问。 “没错,你的记忆片段里至少保留着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因为他们认为你受了刺激,得病了。” “他们?他们是谁?” “警察。” “警察?” “他们认为你和一宗杀人案有关,并且还有一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所以你被捕了。” 该死,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赵东阳暗骂一句,没有记忆就无法判断娃娃脸是不是在撒谎,但现实是被绑在医院的病床上,真的很窝火,也很危险。 为什么要说很危险? 赵东阳的思维里似乎又有了一点灵光,但运着气想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 “我知道,取得相互信任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你我都需要耐心和时间,这件事我不会骗你。” “你之前说,你和我有很深的渊源,你究竟是谁?怎么会跑到了我的脑袋里?” “如果我说了,你又怀疑我在撒谎,胡乱编造,岂不是毫无意义?你不如先找回记忆,再讨论这些问题?” 看不出娃娃脸很有谈话技巧,赵东阳也懒得再啰嗦,开始尝试挣脱束缚带,他可不想像死鱼一样躺在这里,任人宰割。 可谈何容易?这条看似简单的帆布套牛筋带能轻易承受几百公斤的力量,赵东阳的手腕再次勒出了血迹,也无法撼动分毫,反而搞得病床嘎吱吱的作响。 立刻有人冲了进来,值班医生和护士一脸冰霜,查看束缚带和赵东阳的伤势,嘴里还不停的大肆抱怨。 他们当然没有把怨气全发在赵东阳的身上,更多的是讨厌门口那个便衣,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喊医生,烦死了。 也难怪,这一晚上几个人也不知道多少次冲进病房了,已是凌晨四点钟,大家都困的要死,而守在门口的柳丁依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 柳丁没办法不精神,钱乙在后半夜突然被调走,张旭阳也没按约定到医院来,只剩自己一个人,只好打起十二分小心。 “这样可不行,只能等到天亮了。” 再次回到意识世界,娃娃脸告诫赵东阳。 “天亮?那岂不是更难搞?” “六点钟,你会洗漱吃早饭,饭后二十分钟,大约是在七点钟左右有巡房医生检查,帮你进行反应性训练,包括肌肉拉伸、活动能力等内容,到时候会临时解除束缚你的绳索,这是全天最好的机会。 “麻烦在于外面的人,以及你逃走后面临的无数麻烦。” 第五章 逃出医院,该去何方? 经过连夜赶路,张旭阳和钱乙在早上八点钟抵达距景阳300公里外的雅江市郊,盘龙山盘龙古寺。 “二位施主,实在不巧,智信师弟他在上个月圆寂了。” 盘龙寺的住持释觉方丈接待了风尘仆仆的张旭阳和钱乙。 “圆寂了?上个月几号?” 张旭阳皱起眉头,那还真是不巧,即便心有不甘,却也没办法。 “12号。” 今天13号,整整一个月。 张旭阳也不纠结,简单问了几个有关智信和尚问题后便起身告辞。 下一个,雁荡山灵岩寺。 不过,出发前先眯两个小时,太疲乏了,二人几乎都是一个通宵没睡觉。 刚眯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张旭阳便跳了起来,柳丁来消息,赵东阳跑了。 计划不如变化快,张旭阳一边用腮帮子夹着手机了解情况,一边发动车子掉头,赶回景阳。 柳丁很自责,但作为一名有丰富经验的外勤人员,还是能很好控制情绪,简单扼要的讲述了事情经过。 早晨起床,从洗漱到吃早饭开始,赵东阳就很配合,虽然看上去人还是呆呆、愣愣的,但比昨天晚上的表现要强多了。 开始做简单的四肢锻炼和反应训练,势必要解开束缚带。 当然,按照单独为他设计的规定,只能部分解开,解上肢,不解下肢,反之亦然,从入院一开始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疏忽和出错,往往只在一瞬间,下肢锻炼结束,一名医护重新捆绑束缚带,另一名医护同时再解开上肢的束缚带,傻呆的赵东阳目露精光突然发力。 嘭嘭两声闷响,赵东阳上下肢的束缚带一起崩开,均是在搭扣尚未锁死时,一名医护惊叫一声,被赵东阳一把推了跟头。 而此时门外,柳丁刚刚拿到一名警员帮他带来的早餐,饥肠辘辘的打开盒盖,嘴巴才张开一半,惊叫声让他下意识的一探头,身材高大的赵东阳已经冲了过来,身上还挂着一名医护。 这个倒霉蛋试图重新控制赵东阳,无奈身材矮小,在这名病人面前简直像个小鸡仔被无视了。 柳丁毕竟训练有素,想都不想就扔了饭盒,一个弓字马将整个门框堵住,随即双拳挥出,这一切都做的非常及时。 只是在挥拳吐力的时候稍微收了点,担心真把赵东阳打伤。 一念之善,便没机会了。 赵东阳的气力远远超出了柳丁的预判,一抬手便将他的双臂架开,身躯更是像一堵横推过来的石墙直接把柳丁撞飞了。 非但如此,挂在赵东阳后背的医护也没了气力,被甩了下来,直接砸在了柳丁身边。 六院精神病治疗中心至少有三道铁门,正是医生巡房、查房时间,第一道铁门只是搭了个锁头虚掩着,直接被赵东阳一把撞开。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赵东阳已经消失在楼道拐角。 “是从三楼跳下去的,大门保安没拦住。” “那些值守的警员在做什么?” 张旭阳很愤怒,很少见的大声嚷嚷。 “他们刚刚换班,但反应也不慢,我们一起追了两条街……不过还是追丢了,现在与六院相邻的数条干道都已经封锁了,大白天的,他也很难逃远……” “你太小看他了。” 张旭阳直接挂了电话,他无意责怪柳丁,只是一肚子火没处发。 …… 两条腿自然是跑不过车轮子,柳丁没猜错,赵东阳是没跑远,此刻正躲在一户人家。 这是一栋带院子的平房,家里没人,可能上班上学去了。 赵东阳找了一套男主人的衣服,把病号服给换掉了,然后按照娃娃脸的建议,在小院花园里挖了个土坑,把病号服给埋了。 “接下来干什么?” 赵东阳的这个问题很实在,暂时离开了危险和窘迫的境地,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首先要摆脱抓捕,其次,你要完成……” “等等,我虽然感谢你的提示,但你最好不要试图引导什么。” “当然,我说过信任是一步一步的,但避免再被抓回去是最紧迫的吧?” “这没有错,但是躲躲藏藏,并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证明自己没有违法?或者说换个身份?” “换个身份?” “对,比如说,你以后不叫赵东阳,叫李东阳,或者刘某某等,当然,换个名字只是第一步,之后还要易容,再做个假身份证……” “麻烦,比如我随便在脸上点颗痣,嘴唇上粘点胡子,是不是也挺好?” “不保险,很容易暴露。” “那还是证明自己吧。” “这恐怕更难。” “为什么?难道我真的杀过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先找回记忆,才知道怎么去证明。” 的确如此,赵东阳嘬了嘬牙花感到十分无趣。 “你刚才说我叫赵东阳?” “是的。” “赵东阳……”似乎真的很熟悉,好像就在眼前晃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里不能待太久,一旦被发现,你很难脱身。” “那么,我去哪儿?” 娃娃脸闷哼了一声似乎也很头大,想了想道,“比如说,找一个你曾经关系最近的熟人,看你能不能激发起你的回忆。” 似乎也对,但我哪里记得什么熟人? “廖永强,有没有印象?” 赵东阳想了半天,还是茫然。 “不管那么多了,你先伪装一下,现在就出发,我能帮你找到他。” “你好像对我很了解的样子?” “我说过,你即是我,我们渊源很深。” “扯淡。” …… 西堤头,那条不算长但又很热闹的无名小巷里,方记排档已经关门一个多礼拜了。 张娜在排档周围转悠了两圈,很失望,察觉周围有目光注意到她了,果断离去。 已经连着两天了,方记排档似乎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实在有点身心俱疲。 这些天来,张娜不但要时刻注意隐蔽行踪,以免被二哥身边的人发现,还要小心翼翼的联系可靠的人,寻求对赵东阳的帮助。 她早在逃离京城回到景阳的第一天就从特殊渠道知道赵东阳被抓的消息了,谈不上有多震惊,但很难过。 起初张娜以为二哥为了泄愤才公器私用惩治赵东阳,吓唬吓唬也就算了。 但了解更多的信息后,张娜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抓捕赵东阳的罪名居然是涉嫌凶杀案,抓人的也是景阳刑侦大队。 二哥虽然霸道,但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毕竟有纪律约束和法纪在,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特别诡异的事情,才会滞留景阳,甚至参与了对赵东阳的行动。 第六章 新发现,自持性拟生体 “等等,等等,我说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难道我不是在南坪区?” “但你一直在往西走。” “我也分不清东西南北……” 赵东阳一边跟意识里的娃娃脸沟通,一边看着路牌的指示箭头辨认方向。 该死的娃娃脸,连地名都不知道,还吹牛能保证找到廖永强? “我没吹牛,要不是你笨手笨脚的差点被发现,我也不会搞错方向。” 赵东阳懒得啰嗦,沿着一条很宽的马路前行。 从六院附近逃出来非常惊险,慌里慌张的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虽然景阳市很大,但娃娃脸告诉赵东阳,现在全市都在抓捕他,市区内到处都是监控探头,尽量绕着市中心外围走,也决不能在一条路上晃悠太久。 所以,赵东阳不仅要警惕四周,还要按照娃娃脸的提示,注意路口的探头,随时拐弯,换一条平行同向小路什么的。 走着走着,就转迷糊了,好在也有喜人的进步,赵东阳能识字能力大大提高。 刚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赵东阳几乎认不得几个汉字,脑子里缺失的记忆太多。 但一路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他至少能认得“东”、“西”、“南”、“北”、“路”……“街”等。 说明赵东阳记忆恢复的非常快,而且注意力关注的方向自然而然的精准,到后来几乎都不用提醒。 若是能在熟悉的环境下待的时间足够长,见到足够多的熟人,赵东阳记忆回复的速度还会更快。 “刘队,情况怎么样?” 刚刚赶回景阳的张旭阳在第一时间给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刘思明打了电话,俩人之前因为公务配合的问题闹得不甚愉快,现在也顾不得这些小事了。 “已经在全市布控,他跑不了。”刘思明情绪不高,只是淡淡的一句话。 近五个小时了,还没有抓住从医院跑出去的赵东阳,脸上很是发烫的。 “会不会再去西山或者普罗?” “那就不劳张大组长操心了,我们的行动部署是缜密的,不会漏掉任何可疑的地方。” “……” “对了,张组长不妨去趟一六院,医生在复查核磁共振报告时有新发现,我们的技术人员也在。” “谢了!” 虽然刘思明情绪不佳,但还是有起码的操守和职业素养,重要的发现也不会隐瞒张旭阳。 抓捕插不上手,张旭阳也知道取舍,二十分钟后已经出现在了六院精神病诊疗中心。 “病人的脑部影像有两个地方存在异常,很难看出来,我们是在反复对比中发现的…… “请看这里,脑桥上边有一个小小的灰点,太小了,估计在1.5mm以下,很难分辨,如果不是它在运动,我们也很难发现这种异常。 “你看,这是5号的片子,这个是8号的,已经跑到了小脑上面,这个是11号的,在大脑左半边……” “冒昧问一下,这个小东西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张旭阳问。 “呃……还不好说,但从片子的变化来看,它似乎在绕着大脑做8字形运动,至于为什么这样,还需要取得更多的数据才能分析……” “好的,你继续。” 医生清清嗓子,似乎不是太适应与张旭阳沟通,又抬眼看了看旁边刑侦大队的人,对方并没有什么表示,这才调整一下道,“第二个异常就更奇怪了,大家看,还是5号的片子,不明灰点在这个位置,再看这里,与它直线相对的地方,亮度明显增强。 “如果还不能说明问题,再看8号的,灰点在这里,与它直线对应的这里,亮度是不是也明显不同?还有11号的片子,也同样。 “这说明,灰点是个反射体或者发光源,我倾向于后者,而你要知道,人类的颅腔内不可能存在主动持续的发光组织。”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小灰点很可能是被植入的?” 张旭阳又插话。 “大概率是这样。”医生点头赞同,“但对患者入院以来的数次全面检查,我们并没有发现开颅手术的迹象,我想是一种很高明的植入手段,比如,大静脉注射,或者其他什么,可惜的是……” 张旭阳知道医生想说什么,如果赵东阳还在医院,医生们恐怕要把他摁在手术台上反复研究,可惜他跑了。 “最后一点,非常重要,如果这个小灰点是个植入芯片之类的什么玩意儿,那就非常可怕了,它没有任何金属材质,是一种类活体。” “类活体?” “大概就是这么个叫法吧,有机自持性拟生命体,我记得去年才有科学家在世界权威杂志上提出这样的概念,现在就有了类似的东西,太不可思议。” “这种前沿的东西是朝什么方向发展,脑机接口的替代介质?还是其他方面?” “哦,用途太广泛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它归根到底还是材料学,生命材料学。” “生命材料学?很有意思的说法。” 从医院出来,张旭阳调整了思路,让钱乙去寻找那四位离开水镜寺的僧人,了解清楚离开的原因,离开后的经历,对水镜寺及圆通大师的看法。 “沟通要讲究策略,不能太直接,也不能过于软弱,而且要特别注意防止发生意外情况,带上武器。” “我们目前人手严重不足,看看能不能变通一下,让薛甲他俩回来戴罪立功?”钱乙趁机替薛甲和柳丁求情。 “嗯,我等会儿电话问一下情况。” 张旭阳也绝非不近人情,两个家伙苦头也吃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说不得自己要亲自跑一趟。 “好嘞。”钱乙很开心,两个人分头行动。 而此刻,市刑侦大队和景阳110指挥中心正忙的不可开交,监控发现了赵东阳的行踪,正在收网抓捕。 但是,两次围堵都失败了,赵东阳的体能、力量和反应速度都远远超出了预估,一个人牵动了二十多号警力和数量警车,最后还是被他跑掉了。 “简直特么的属猴子的……我说呀,这片棚户区该改造一下了,这都什么呀,到处都是窝棚,简直在玩儿密室逃生……” 累的气喘吁吁的行动组2组组长不停的抱怨,这是他参加的最为憋屈的抓捕行动。 “呵呵,你要说了算就太好,赶明天给多年的哥们在家门口附近盖一栋学区楼,肯定在局里名垂青史了。” “哈哈……” “滚蛋吧,你算老几呀?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抓个人都这么费劲儿,都给老子精神起来!” 第七章 烟火灯影处,熟悉的地方 “这又是哪里?” 连续两次惊险而又刺激的脱困逃离,赵东阳身心都有点疲惫,尤其是体力,他肚子里没货,除了医院那点可怜的早餐外,六个多小时了,他滴水未进。 “这应该是市区的西郊了吧?” 娃娃脸似乎也不确定。 赵东阳失忆,而作为作为精神世界里类似于第二意识的娃娃脸则更像是个路痴。 “我们该去哪里?” “我想,往东南方向,大体是没错的。” “我饿了,想吃东西。” “或者,我们可以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晚上再行动,就会很方便了……” “我说我饿了!” “好吧,好吧……应该找一找这里有没有果园或者菜地之类的……” 话音未落,赵东阳已经狂奔起来,前面绿油油的,似乎还真有什么果园之类的。 跑到跟前,还真给蒙对了,深绿色的大叶子下,一团团红色,成熟的火龙果。 “这个东西表皮很厚,不能吃的……” 娃娃脸正待提醒,可赵东阳似乎更加轻车熟路,掰下一颗,熟练的扒皮,露出乳白色的果实,然后大快朵颐。 “你认识这东西?” “火龙果呀……”赵东阳吃的非常快,几口就干掉了,随手又掰一个,突然灵光一闪,“我为啥叫它火龙果?” 发了两秒钟呆,实在想不起来,埋头继续吃。 娃娃脸没有打扰,期待赵东阳再受点什么启发,能回忆出更多的东西。 可惜,一连吃了七八个,赵东阳再也没想起来什么新东西,拍拍肚皮,饱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狗叫声,赵东阳猛然抬头,一条大黄狗狂吠着快速奔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拎着家伙的农人。 “站住!光天化日偷果子……” “跑啊!” 娃娃脸傻眼,感觉赵东阳不对头,但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远处的狗叫声……漆黑而阴森的建筑里,烛火暗的宛如绿豆,一张老脸……” 嗷! 黄狗已经扑了上来,张嘴便叼住了赵东阳的手腕,猝不及防的刺痛立刻让赵东阳发怒了。 伸出另一只扣住了黄狗的上颚,大拇哥直接捅进了黄狗的一个鼻孔。 黄狗吃痛,咬合和撕扯的力道更大,赵东阳的双瞳瞬间血红,抽出手来掐住了黄狗的脖子,咔嚓一声,直接把狗脖子捏断了。 黄狗发出尖厉的悲鸣,瞬间就软了,摆脱黄狗时,挥舞着农具的农人也到了跟前…… “不不不不……千万不要,跑跑跑跑,跑啊!” 娃娃脸急疯了,生怕赵东阳凶性上来,不管不顾的连农人都给宰了。 好在赵东阳没再纠缠,一扭头钻进了果园里。 一旦撒腿跑起来,赵东阳的速度简直无与伦比,参与抓捕他的警员都领教过,眨眼间就把农人给甩没影了。 “看来你是对的,二十分钟前,那小子出现在西郊,他的目标恐怕真是水镜寺。” 刘思明关了手机,一脸疲惫,刚刚赶回指挥中心的张旭阳没接话茬,沉思不语。 “为什么?”一名陈姓警官问。 “再去犯罪现场毁灭证据?还是说水镜寺里有他想要,却没能拿到手的东西?” “现在还没办法判断。”张旭阳摇头,“我在想,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明明可以穿过景兴大道直接往西北方的西山,他为什么先往西去?绕这么大一圈有什么意义?” “那还不简单,这小子想隐藏真实目的,迷惑我们,另外,二个小时前在橡胶厂附近的抓捕也让他心有余悸,肯定为了躲避追捕,七蹿八蹿的,他现在已经慌不择路了。” “嗯。”张旭阳点头,这样解释也说的过去,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头,一时半会儿捋不顺。 “不如重新调整抓捕方案,把重要的警力向水镜寺附近集中,来个瓮中捉鳖?” 陈姓警官建议。 “是要调整……” “不要,不着急。”张旭阳反对,“我现在反而感觉他不像是去水镜寺。”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笃信他会去水镜寺么?” “笃信?只是一种感觉好不好?现在感觉没了。” “你……” 刘思明被噎在当场,干脆不搭理张旭阳了,扭头和身边人重新梳理警力调配。 张旭阳的话也只能是建议,在刑警队这边,他没办法指手画脚。 …… “差不多了,该歇会儿了,我们看下位置……好像是对的哈。” 赵东阳一口气跑出去十多里路,中途在一户人家的菜地后面小憩了一会儿,还顺了件上衣,把粘着血渍的衬衫换了。 接下来又是无休止的狂奔。 “小心头顶上的东西,嗡嗡嗡的烦死,那边有小树林……” “哎哎,不歇会儿嘛?” “……” 相比头顶上偶尔出现的无人机,赵东阳更烦脑袋里娃娃脸的唠叨,不加理会的继续前行。 危险始终存在,只要头顶上的嗡嗡嗡出现的频率一多,恐怕又要遇上大麻烦。 周围早就没有农田和果园了,而是密集的建筑。 街景看上去很舒服,不,应该是很熟悉。 尽管这些低矮破烂的房子远比不上主城区的建筑,但在赵东阳的眼里却非常亲切,尤其是街头弥漫着的有顽固烟油气息的混合味道,让他感到踏实,甚至能够勾起一丝温馨的回味。 “我说,我们真的走错路了,嘿等等,好像误打误撞啊,我也很熟悉这里,哈哈……” “你个路痴,啰嗦的家伙!” 赵东阳懒得废话,在拥挤的人堆里尽量放松,试图让那种温馨的感觉保持的再久一些…… 正是下班高峰和晚市活跃的时候,赵东阳恍然不觉的随着人流穿过了菜市场,拐进了相邻的一条小街。 熟悉的味道更浓了,赵东阳很喜欢,根本没在意娃娃脸在叽叽歪歪的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一抬头,看见了路牌。 “西提头。” “西提头?”赵东阳喃喃自语,而娃娃则兴奋的喊着,“喂,还记得你的好朋友方雄吗?” “方雄?” 更熟悉了,意识里似乎终于有了靶向性的东西,很模糊,但又非常迫切的呼之欲出……赵东阳看见了小巷深处的排档,人影婆娑,热气蒸腾,菜香混合着酒味肆无忌惮的钻入鼻孔,十分诱人。 对了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阿哦……” 娃娃脸有了新发现,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悄然出现在前方,正默默观瞧着热火朝天的排档,专注的模样跟赵东阳如出一辙。 第八章 熟悉的地方,喝酒吃肉 “噢,你应该想起来她是谁,对吧?她是你的女朋友,不,最重要的女性朋友,张娜……” 赵东阳只是愣愣的看着,没有理会脑子里面的呱躁,眼前的场景越来越眼熟,他确信来过这里。 酒香很诱人,坐在那里开怀畅饮、谈笑风生的样子更让赵东阳羡慕不已,甚至馋的流口水。 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恰在此时,女子转身,半垂着头,情绪上似乎略显失望,但不经意间被走近的张东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瞬时愣在了当场。 “她认出你了,张娜,张娜……你们是好盆友,呃……” 赵东阳却眼睛发直的继续往前走。 “东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娜惊喜万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赵东阳,但毋庸置疑,姬军的消息准确,万华茶舍的人也没有欺骗自己。 “呃,东阳……” 赵东阳的情况明显不对头,貌似这家伙不认识自己了,眼神和表情说不上来的古怪,尤其眼神像是小孩一样般充满了某种渴望,衣服也不合身,关节处粘了很多泥土和污渍…… 心思缜密的张娜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此时的赵东阳应该还在被羁押中,据确切消息说,他的精神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正常来说不可能独自出现在市井街巷,难道他自由了? 如果不是…… 赵东阳已经擦肩而过。 “嗨嗨嗨,她是张娜呀,她在跟你打招呼,你发什么神经……” “张娜?” 好熟悉,赵东阳停下了脚步,但随即肚子里便发出了咕咕咕的叫声,实在是饿了,一个白天没吃饭,一米八的大高个,那几颗火龙果根本不抵饱。 “我特么饿了,想吃肉喝酒,就像在……像在方家的小院里,那才叫痛快!” “对对,方家小院,方家,你记起方雄了?” “方雄?对,是方雄!” 赵东阳一下想起来了,就好像半透不透的窗户纸被捅开了一个小洞,黑暗而又混沌的意识世界里顿时就不一样了,它有了一束光。 在光影里出现了几张熟悉面孔,方雄,方华,还有阿庆…… 咦?阿庆,他似乎在帮我做事。 “是方老哥,我和他聊着聊着,一人能喝两斤酒,最喜吃他姐烧的石斑鱼,嘿嘿……” 赵东阳实在是饿,说着说着又要迈步,手腕却是一紧,被那女子给抓住了。 “东阳,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对了,眼前这位叫张娜貌似也很熟悉,绝对是见过的,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他使劲甩甩脑袋,控制住自己的冲动,若不是熟悉的感觉,他早就甩手跑路了,一整天被人撵着东躲西藏,起码的警惕性还是有的。 “我要吃饭,很饿,我一天没吃饭。” “吃饭?在这里?”张娜左顾右盼,感到很不安全,这家伙有点痴痴傻傻,看来消息也是准确的,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 “难道不是?我熟悉这里。” “或者,我们可以选一个更好的地方……” “不不,就这里。” 赵东阳说着话已挣脱了张娜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向前面的排档。 张娜无奈,只得跟上。 这间小樊排档与歇业的方记排档只隔了一间杂货铺,张娜追上来时,赵东阳已经大刺刺的坐在一张空位上了。 张娜并没有坐下,而是掏出手机,悄悄发了一条短信。 “我要……跟那边一样的。” 赵东阳伸手指着邻桌,吩咐笑脸迎上来的老板娘。 “没问题,两位是吧?” “嗯?” “两位。”张娜落座。 “有段时间没见了,还以为你和方老板一块儿玩儿去了。” 老板娘自然认识以前常来的赵东阳,在这里打过不止一次架,就算没说过话,也早就脸熟了。 “嗯?”赵东阳歪着脑袋,似乎又在思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我们刚从外地回来,对了,方老板去哪儿玩了?” “大西北,说是什么西北大环线自驾游……” “那挺有意思的,我们没赶上。” 张娜救场,也一直在暗中观察赵东阳,幸亏有新来的食客点单,才把热情的老板娘给喊走了。 但这个地方真的很危险,有人认识赵东阳,万一他真是逃出来的,下一刻说不定警察就会出现在面前。 “你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张娜小声试探。 “是有点倒霉,总有人要抓我,然后送回那间折磨人的医院。” “他们是谁?为什么抓你?” 好像又正常了点,张娜再问。 “不知道,娃娃脸说他们是警察,怀疑我杀人了……” “娃娃脸是谁?” “娃娃脸……呃,娃娃脸就是娃娃脸你看不见的。” 还是有问题,张娜冰雪聪明,几句就能判断之前的怀疑,赵东阳的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这时候,第一盘菜已经被端上了桌,赵东阳不再理会张娜,抄起筷子埋头吃喝。 张娜皱起了眉头,心里没由来来的酸酸的,这家伙肯定是逃出来的,而且吃了不少苦头。 手机振动,张娜看了一眼,面色立刻变了。 消息基本证实了她刚才的猜测,的确有一名危险的逃犯,警察已经在全市布控,抓人也抓了差不多一天了。 消息来源很靠谱,虽然不甚详细,但逃犯肯定就是赵东阳。 逃了一天了……还真有本事,不行不行,这个地方绝对不能再待下去。 张娜连忙给自己的密友兼同学发了条消息,佯装接电话,然后招呼老板娘,“麻烦你,我们临时有急事,剩下的打包。” “啊呦,那还有好几个菜呢……” “不要紧,没做的就不要了,买单。” 一扭头,赵东阳正看着她,一盘子爆炒腰花全吃完了。 “我刚听说,那些警察又来了,赶紧离开这里,安全以后我再帮你买吃的。“张娜俯身在赵东阳的耳边悄声说。 “你没骗我?” 张娜一头黑线,也不知道赵东阳的神经问题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 “当然不骗你,你既然认出我是张娜,就应该知道我们以前是同事……” 张娜的话未说完,赵东阳蓦然起身,猛的抓住张的手腕就往来路跑,非常突然。 张娜猝不及防,被拽的踉踉跄跄,“怎么了?你干什么……” 殊不知,排档周围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几个身影,先后追了上来。 “前面也有,巷道太窄了,退不回去了……” 一直没有呱躁、想为赵东阳创造找回记忆条件的娃娃脸,此刻就像一个报警的小雷达,实时为赵东阳提示预警。 第九章 未逃过的抓捕,圆寂的和尚 “站住!” 两名便衣一左一右冲过来,堵住了赵东阳的退路,其中一名已经拔出了手枪。 “站住,放开她!” 几次抓捕失败,所有参战干警都憋着一肚子火,若不是赵东阳手里疑似有人质,他们哪里会如此克制的警告,早就扑上去叠罗汉了。 赵东阳可管不了那么多,往前猛冲两步,突然松开张娜,同时人已经腾空跳起,做势扑向冲在前面的警员,右脚却猛的蹬在了巷道的墙壁上,整个身躯陡然转向,挥拳砸向另一名持枪的便衣。 精神高度紧张的便衣,脑子里只有不足一秒的反应时间,还在犹豫是不是开枪,面部已经狠狠挨了一拳,同时手中一空,枪也被夺走了。 另一名便衣虽然反应不慢,但手刚摸到腰间的枪柄,便一下愣在了当场,就像在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拥有多年办案经验的警员,当街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的滋味很不好受。 “别动哈,往后退,还有你,你们……” 赵东阳大吼,之前硬闯、跳起攻击、夺枪等一连串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追上来的警员除了与赵东阳对峙,也暂时没办法。 “你最好别冲动,立刻放下武器……” 张娜处在两拨人中间,有点懵,活脱脱的人质处境。 便衣借着喊话的时机慢慢往前蹭,试图先救人质,却被赵东阳识破,他一个大跨步先冲了上来。 短兵相接,就算遭遇最危险的悍匪都不缺英勇无畏的人,赵东阳迈步的同时,身后被他一拳撂倒的便衣忽然大吼着高高跃起…… 时机稍纵即逝,对面的同伴也迅速做出反应,原本被抢指着的便衣突然不要命般抱住了赵东阳的后腰,另一个抢步上前直接把张娜给撞开了。 砰,便衣被赵东阳一肘子顶开,可还没等他爬起来,后面的便又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腿。 啊! 赵东阳一声怒吼,一脚把后边那个便衣也给蹬开了,才支撑起一条腿,其他的便衣也扑了上来。 叠罗汉,至少有四五个人扑在了赵东阳身上,基本无解。 “下枪,下枪……” “把他手掰过来……” “反拷,反拷。” “摁住,摁住。” 现场十分混乱,即使有四五个人死死的压住赵东阳,但仍力有不逮。 幸亏又有支援的警察过来。 “哎,哎哎,你干什么,站住!” “站住……” 大家刚要松口气,却突发变故,一直躲在墙边的张娜不见了,被一名眼尖的便衣发现时,她已经在巷道另一头的远端,一个转弯,眨眼消失在巷口。 “我靠!” 一名看上去像头头的便衣气的跺脚,又出幺蛾子,还没弄清女子的身份,决不能就这样放走。 “小刘,你带人追上去。” “王浩,通知前面拦截……” “……” 砰!砰!砰! 偏偏就这么一打岔的工夫,接连三声枪响,奇迹般挣脱了摁压的赵东阳只蹒跚的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谁开的枪?” “怎么回事?!” “报告,这小子不老实……没压住,他抢了李波的配枪。” “这踏马都是什么事,打120,快快快。” …… 嫌犯被抓住的消息传来,却不是个好消息,赵东阳身中两枪,生命垂危。 另外还有一名警员中枪,真是够凶险的。 而与此同时,远赴灵岩寺的钱乙也传来消息,六年前到该寺挂单的智行和尚在二十天前刚刚圆寂。 这么巧? 这就不正常了。 张旭阳没法再待下去,命令钱乙迅速赶往位于松海的红枫寺,自己去五百公里外普静寺。 柳丁留下来,依然跟着专案组,他还有个特殊的任务,等张娜没事儿了,把她送回京城。 根据现场传回的简报,突然出现在赵东阳身边的女子就是张娜,她原本跑掉了,但听到枪响后又折了回来,被当场抓住。 张旭阳的鼻子都气歪了,也没辙,更没空跟妹妹去吵架,时间不等人。 “事情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建议刘队重新调查民宗局六年前有关水镜寺在册僧侣的详细信息。” “另外,盘龙寺的智信和尚,灵岩寺的智行和尚先后圆寂,相隔仅有十天,这其中恐怕是有问题的。 “希望刘队重视起来,最好与当地警方取的联系,配合调查两位和尚的死因,稍后我会把详细资料发过来。” 张旭阳自然会在第一时间与刘思明共享信息,临出发前还给出了中肯建议。 刘思明此时正在医院,一个头两个大,暂时也听不进去,只能嗯嗯啊啊的敷衍两句。 嫌犯赵东阳正在抢救,而自己身边的一个兄弟大腿中枪,也在治疗和抢救,人是抓住了,但事情恐怕也搞复杂了。 挂了电话,刘思明听取简要汇报。 “当时我们以为是控制住了,没想到这家伙的后劲特大,不但把压在身上的两个兄弟给顶翻了,还给我肚子上来了一拳……” “长话短说,捡重要的。” 刘思明摆摆手,很烦躁。 “没看清嫌犯怎么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手铐的问题,反正他的一只手居然能活动了,抢了李波的枪……我当时很紧张,就,就开枪了……” “你先开的枪?”刘思明的眉毛竖了起来。 “……好像,呃……”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好像同时枪响的……”另一名在现场的警员接话。 “我警告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 “那么,陈大力中枪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清楚,我只开了两枪。” “另一枪呢?” “我……我打的。” “见鬼了,嫌犯抢了枪,反而没开一枪,你们开了三枪,却打伤了自己人?!” 简直匪夷所思,刘思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身边这些老兄弟平均从警时间超过八年,什么样的阵仗都经过了,从来没出过如此邪门的纰漏。 “报告队长,很怪异,我当时没想着要开枪,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走火了……” “荒唐!扯淡!” “下了他们两个的配枪,停职,写报告给我。” 抢救持续了十个多小时,赵东阳终于脱离生命危险。 两颗子弹,一颗将小腹打穿,一颗击中赵东阳的后腰。 第十章 十天一个,奇怪的等差数列 虽然红枫寺与景阳市的距离,比普静寺近一百多里,但张旭杨与钱乙几乎同时到达目的地。 除了路况不同外,张旭杨玩儿了命,一路飙到底,中途就没有停车休息过,他有很强烈的预感,非常不好。 果然,钱乙先打来了电话,在红枫寺挂单的觉宏和尚在十天前去世了,钱乙特别用了去世一词,而不是圆寂。 说明觉宏大和尚至少不是佛家意义上的正常死亡。 “寺庙里有什么反应?” “主持圆明大师已经报过案的,上周,警方的现场调查已经告一段落,大概经过是这样的,觉宏和尚过世被发现是凌晨五点钟,当时天还没亮,一个起夜的小和尚看见他歪坐在大雄宝殿上。 “小和尚很奇怪,便喊了一声,没反应,连喊几声都没反应,小和尚有点害怕,回去叫了师兄一块来查看,觉宏已经没有气息,但面目狰狞,尤其双眼十分凶厉,嘴角还有血渍。 “老方丈报案的时间大概是五点五十分,警方出警到达现场的时间是六点半左右,已经很迅速了,初步尸检结果,大和尚生前由于强烈的恐惧产生应激反应,导致肾上腺激素急剧增加,加之大和尚有心脏病,符合被吓死的特征,但还没有完全排除他杀。” 很离奇,虽然比不上水镜寺的圆通,但以张旭杨的经验判断基本上是凶案了。 “这么说,所有案情资料都在云海当地警方?” “是的。” “这样,你立刻和云海同僚取得联系,请他联系云海警方,务必掌握第一手、最详细的资料,我也会跟许组长打个招呼。” “这么说,你觉得觉宏死亡案和水镜寺一案有直接关联?”钱乙好像很兴奋,猜到了张旭杨要干什么。 “为时尚早,不要乱下结论,当务之急是了解详细案情。” 跟钱乙交代清楚,张旭杨深吸一口气,自己这边也不轻松。 风尘仆仆,不眠不休抵达普静寺,却扑了个空,智己大和尚昨日下山云游去了,顺便还要去七十里外的天青寺看望师叔。 当着寺里老主持的面,张旭杨拨打了智己大和尚的手机,通话音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不能浪费时间,恐怕寺里的这些住持、和尚的话也要分析着听。 于是张旭杨立刻赶往天青寺,孰料还是没碰上智己和尚,接待他的是一位年逾八十的老和尚,法号释深。 跑了几间寺庙,加上民宗局的备案资料,张旭杨大概捋顺了这些和尚的辈分关系,释字辈高于智字辈,智字辈又高于圆子辈。 如此看,水镜寺离奇失踪的大和尚圆通属于小字辈。 “智己师侄并未说要来,据老衲所知,他有好几年没出山门了。” “你们常保持联系?” “不算经常,但也没断,每年总要通一两次电话,或者写封书信之类的。” “哦,这个年头还写书信?”张旭杨追问。 “呵呵,老脑筋,习惯了,再说,有些重要的事情还是书信更踏实一些。” “冒昧问一下,都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些修行和研读心得,重要的法事活动安排等等。” “那么请问释深大师,智己有没有提及过以前的事,比如说六年前,他为什么离开景阳的水镜寺?” “这个……未曾说起。” 同样的问题,张旭杨其实都挨个问过到访过的寺院,住持们的回答如出一辙。 “贵寺有几个在册的僧侣?”张旭杨再问。 “连老衲算在一起,一共是五个。” “可有挂单和尚在寺院里修行?” “小寺,近三年未曾有过。” “也就是说,三年以前曾有过?” “没错,一位来自北方悬空寺的行脚僧,在寺内挂单三个月后又去云游了,自此再未见过。” “有度牒么?” “有,法名悟性,有册可查的。” “感谢主持,可否参观一下?” “当然,施主请自便。” 得到许可,张旭杨自然是不客气,也不需要什么知客僧引导,一间小小的寺庙,他前前后后转悠了近一个小时,得出了一个结论,中规中矩,这好像反而更能说明水镜寺的邪门。 为什么? 水镜寺好像是被刻意营造出来的孤立者,张旭杨心中烦躁,没有办法静下来认真分析。 当务之急,要尽快找到智己和尚,水镜寺一共出走了五个和尚,其中一个下落不明,另外四个,已经有三人死亡,而且都在近期,很不寻常。 确定非正常死亡的只有觉宏和尚,但另外两个也不见得就是正常死亡。 民宗局备案资料给出的原因也非常笼统,有三个是云游,另外两个干脆就是空白。 十天死一个,非常奇怪的等差数列,如果真是按照这个逻辑往下走,智己恐怕在今天就会遭遇不测。 张旭杨调整心态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为薛甲和陈戊两个惹祸精搽屁股,现在非常缺人,他不但要拉下老脸,可能还要因为大包大揽犯错误。 赵东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缓缓睁开眼睛观察四周,貌似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该死的病房。 ……等等,浑身没办法活动,居然被绑的结结实实,身上还插了很多管子,鼻子上不知道是氧气罩还是其他什么,最可气的是,脑袋被套了个像钢盔一样的东西,简直把自己当成木乃伊了。 这些细致的观察显然不是赵东阳自己一个人完成的,自然还有娃娃脸的帮助,但这家伙看起来与之前不一样,圆圆的卡通脸上,色调暗淡了许多,而且也不怎么聒噪了,至少情绪不高。 与之相对应的是被娃娃脸遮挡着的那块矩形的闪光区域,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一闪一闪的让赵东阳非常烦躁。 “后面那个玩意儿究竟是什么?能不能把它干掉?至少不要让它闪来闪去。” “没有办法,我也希望它炸掉,可我做不到,除非你的记忆能够完全恢复。” “完全恢复?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去的西堤头,是景阳市西郊城乡结合部,我的好朋友方雄就住在那里,我经常去,但是他的排挡关门了,我还遇见了张娜……她是我的同事,也是我最好的……呃,张娜怎么样了?” “你想起来不少,非常不错,可是还差的太远……” “我问你张娜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你一昏倒,我也跟着昏了,太乱了,很多人。” “你他妈的……” “请你不要出言不逊,搞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愿意看到,但是我之前的办法是不是很有效?让你想起了一些人和事,如果你没有被抓住,还能想起来更多……” “等等,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怂恿老子逃跑?” “不然呢?你也看清楚了现在什么情况,你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犯罪嫌疑人了,你会被当成实验品被研究,手术刀会切开你的皮肤、脏器,甚至你的脑袋……” “你特么恐吓我?!” “那你走着瞧呗。” 第十一章 团灭,仿佛施了魔咒 娃娃脸的话还真不是威胁,仅仅一天,赵东阳就受够了,从早到晚,他至少被不同的三拨医生折腾了无数次。 挂在身上的零件拆了又换,换了又拆,各种输液就没停过,病床边加了两个小床头柜,外接的设备也越来越多,赵东阳怀疑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人形活体实验室。 他听从娃娃脸的建议,全天装死,紧闭双眼,对医生的问话不理不睬,给人一种仍然昏迷的假象。 但肚子和鼻孔倒了霉,护士为昏迷中的赵东阳配置了流质食物和葡萄糖液,采取鼻饲和输液方式确保他的营养,明明肚子饿的咕咕叫,可赵东阳全天都精力充沛。 装死其实非常难受。 娃娃脸似乎也不是太好过,纯粹黑暗的意识世界里出现了杂质,斑斑点点的只有灰色的一小块,但娃娃脸好像很厌恶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赵东阳不知道这些杂质是什么,起初以为是恢复部分记忆后的标识印记,可他很快发现不是,他无法感应和解读,似乎没由来的就知道这些玩意儿并不属于自己。 这些杂质对后面闪烁的矩形区域似乎也不友好,受其影响,至少闪的不再那么刺目和让人烦躁了,赵东阳乐见其成。 “这种鬼日子,我受够了。”娃娃脸终于忍不住抱怨。 “你很厌恶它们?” “难道你不是?” “还好了,既然你厌恶,就应该知道这些灰扑扑的东西是什么,对吧?” “当然,那些医生弄的药物,为刺激大脑皮层用的,他们想进一步观察你的脑袋,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难道我不正常……” “一个失去记忆的家伙,靠着第二意识支撑着精神世界,你认为你正常?” “也就是说,我有第二意识,但正常人没有,是这个意思吗?” “呃……”娃娃脸一愣,知道自己话多了,支支吾吾道,“或许,我是说或许都有吧,我也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样。” “可我不明白,属于我的第二意识为什么不能直接由我来支配,非要搞出你这么个物种?” “垃圾!不会说话就别瞎说,因为你失忆了懂不懂?没有我这么个物种,你现在就是个白痴,连吃饭、拉屎都没办法控制……” “哈哈……”赵东阳难得的大笑起来,挑逗一下娃娃脸也算是苦中作乐。 除此之外,赵东阳会只能忍受折磨,或者强行逼着自己回忆有关张娜和方雄的往事,反复的想,既然记忆的窗口被开了个洞,总有扩大的办法。 “所以……” “当然是跑路,可这回就别想那么容易了。” “别说跑了,除了眼皮和嘴巴,我浑身上下几乎都没办法活动。” “总是有机会的……” …… 张旭杨解决了薛甲和陈戊的问题,还收到了刘思明的消息,顽抗了十多天的季瘸子招供了,那把一直悬着的手枪也找到了。 一个聊胜于无的好消息,但刘思明显然没有把他的建议听进去,甚至都没有再去复查民宗局的档案。 好在薛甲马上会去处理这些事,当务之急是找到智己,张旭杨辞别住持,离开天青寺下山。 翠华山看上去不大,实则曲曲折折的山路很长,走到山脚停车的地方居然花费了二十分钟。 张旭杨刚把车开到路口,就看见前方围了很多人,有游客,还有当地居民,他意识到出事儿了,停车查看。 一起交通事故,一辆大型的切诺基撞倒了一名行人,还可能被碾压拖拽了一段距离,人在右后轮,张旭杨一眼就看见了土黄色的僧衣。 警察已经赶到现场,正在拉警戒线,切诺基的司机也被控制了,张旭杨向警官出示了证件后进入现场。 血泊中躺着的的确是一名和尚,看年纪大概四十岁上下,虽然没有被允许查看和尚的随身衣物,但张旭杨知道,他就是智己和尚。 等差数列,刚刚好十天。 张旭杨气的一拳砸在了地上,这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除了那个下落不明的和尚外,从水镜寺出走的其他四个和尚全死了。 薛甲的行动很快,第一时间固定了民宗局有关水镜寺的所有档案,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钱乙也加快了速度,调取灵岩寺、普静寺当地民宗局的档案。 耗费了足足三个小时,张旭杨终于等到初步调查的结果,车祸受害者确实是智己和尚,当时他在过马路,路口绿灯切换黄灯,但速度不慢的切诺基司机正在摆弄耳机,没注意,不仅闯了红灯还把智己和尚撞倒了。 典型的交通肇事案,已经排除了酒驾、毒驾的可能,进一步调查还在继续。 张旭杨给柳丁打了个电话,让他来盯着,自己返回了景阳。 薛甲已经将所有档案都梳理了一遍,非常简单,所有文字加起来就几页纸,乏善可陈,貌似没什么调查价值。 但越是如此,往往就越是有问题藏在其中。 水镜寺自1985年重建以来一共有三代主持,始终保持着四到六个和尚的人头,因为寺院规模很小,也并非重点名胜和游览区,再加上局促和独特的地形,近四十年,寺里基本没有改扩建过。 第三代主持圆通和尚是七年前担任主持的,当时寺内还有三名智字辈的和尚,智信、智行和智己,一名觉字辈和尚,觉宏,另外一名圆子辈和尚,圆嗔。 谁能想到六年之后,觉宏和三名智字辈的和尚全死了,其实还要加上找不到尸体的主持圆通和尚,另有一个生死不明的是圆嗔,水镜寺基本团灭,如同魔咒附体。 反复浏览后,张旭杨罗列了几个主要疑点,其一,作为住持,圆通实只是个圆字辈,比另外三个智字辈的和尚要矮一辈,这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反常的事情,但智字辈三和尚的岁数都不大,最小的四十一,最大的五十二,而圆通本人已经七十了。 辈分小,岁数大,居然能当住持,这就有点玩味了,除非圆通佛法高深,得到广泛认可。 当然,这也并非不可能,还需要深入调查。 其次,先后离开水镜寺的几个和尚为什么舍近求远,不去景阳市周边的寺院,偏偏统一选择了云游,到外地寺庙挂单? 再次,失踪的圆嗔和尚最为神秘,六年前的某一日下山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卷宗记录只有这么一句话。 第十二章 帮朋友忙,没啥好顾忌的 张旭杨所罗列出来的疑点还不是档案本身的全部,还要参照钱乙那边收集的资料对比来看。 但不影响立刻展开调查,“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辖区派出所和景阳110指挥中心查询六年前的档案,圆嗔走失的当时有没有报案,报案人是谁,出警记录等等,越详细越好。 “我去圆通和尚的老家新平市,尝试收集一些他的生平信息,不过,年代久远,你我尽力而为吧。” 张旭杨和薛甲分工,约定不管能不能完成预定目标,两天后与陈戊、钱乙在景阳汇合,是时候要开个会,梳理各种零散线索,确定突破方向,做好与刑侦口子对接的工作准备。 “还有,景阳经侦的帮人已经开始对普罗县的金域系进行摸排调查,现在还在初期阶段,我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的意思是?” “你正好在景阳,不着痕迹的盯一盯吧,我之前跟刘队已经达成默契,在水镜寺案件还没有摸清眉目之前,就案件论案件,不要轻易转移事件焦点,所以……可是经侦那帮人我实在没办法。” “他们是不是早就盯着金域系了?那本日记本的出现正好成了由头或者突破口。” “也有可能。”张旭杨揉了揉眼眶,尽量舒缓因为疲倦带来的困意,“但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案件和日记本内所涉及的场景环境发生重大变化。” “你的意思是说水镜寺案可能涉及某些非自然事件,需要提级?” “对,但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两天后我们碰过头再决定。” “要不要让刘思明打个招呼,暗示一下?” “他也没什么办法,根本不是一码事儿,算了,你盯着就好。” “好的。” …… 一辆灰扑扑的长城越野车缓缓的停在了景阳市春熙路东段一条僻静的巷道外。 戴着大蛤蟆镜的方雄披着件风衣从车上下来,很好的掩饰了他独臂的身体缺憾,早有小弟候着,将他领到巷道里一间不起眼的小院里。 包括周力在内的三个核心兄弟已经等在小院中,得知赵东阳的消息后,方雄提前结束了西北大环线旅游,匆匆赶回景阳。 “不是不听哥几个的劝啊,事先声明,老子可不是疯子,没有膨胀到要劫狱那么狂妄,但是赵兄弟既然找上门,一定是遇到了大难处,老子不能坐视不管,听懂了没?” “呃……”一个家伙还想说话,被旁边的周力踢了一脚。 “听懂了。”三人有气无力的异口同声。 “既然听懂了,就不要跟老子再婆婆妈妈的废话!”方雄发狠,凶恶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包括周力在内都噤若寒蝉,老大的权威还是有相当威慑力的。 “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赵大哥关在哪儿,怎么帮啊?” “现在就是商量这事,我琢磨了半天,有这么几条,发动所有弟兄去打听,尤其是有哥们朋友在蹲号子的,景阳市无非就是一看、二看和开发区三个看守所,这事儿不难……” “但很危险,赵兄弟出事儿前都关照过你和阿庆出去躲一躲,这么多兄弟胡乱打听,肯定会弄出事情。” “烦不了,老子混街头的,能量就这么大,该着倒霉,老子认了。”方雄不耐烦的摆手,拍死了周力的担忧,“第二,阿兵去替我约那个叫什么来着……姬,对,姬军,我要跟他见一面,他是赵兄弟的手下,知道的事情多,就这两天,尽快。” “不妥吧?赵兄弟出事儿了,姬军恐怕早已经被吓个半死了,哪敢……” “还没做,你怎么知道?麻痹的你跟了老子多少年了?怎么越混越叼毛?”方雄对身边人的消极态度很恼火,“以前被姓牛的那个王八蛋搞的东躲西藏,眼看就混不下去了,若不是赵兄弟出手,如何干得掉姓牛的?现在大家都有生意做、有钱赚,特么的就翻脸不认人了?玛德,甘你娘的!” 方雄发了一通火,三个人被骂的羞愧万分,一再向方雄认错、表忠心,这才开始商量行事细节,然后分头行动。 姬军快被折磨的精神不正常了,短短一个月,就被警察找了六回,还接了两次神神秘秘的张娜的电话,一次换一个号码,全是赵东阳的事情,特么的…… 今天的电话更吓人,是那个混社会的方雄要找他,早知道就不接了电话了,可是这种地痞惹不起,不见面,日后肯定阴魂不散,见面就更不合适,没办法,只好出卖……呃,委托朋友了。 对方很快发来见面的地址和时间。 姬军干脆回了一句,“最近不方便,齐总跟他的关系更铁。”附上齐东岳的电话号码。 好像很没道义哈,没办法,警察为了一把手枪传唤了他三趟,谁知道电话有没有被监听啊?等等,特么的,好像他当时说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方雄…… 阿弥陀佛。 齐东岳到是坦荡爽利的多,接到方雄电话,问明来意后,还是决定见一面。 因为赵东阳的事,他也被调查了好几回,但齐东岳毕竟岁数大,阅历广,而且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方方面面的朋友多,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违法的事,他是没啥顾虑的。 下半辈子过的不顺心,是因为在生意上连续失败造成的,若不是赵东阳出手帮忙,他现在恐怕早就资不抵债成老赖了。 为了赵东阳的事儿,管他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齐东岳也豁出来了要见一见。 “你是说东阳两天在你的排挡门口被抓的?”齐东岳很吃惊,前段时间听说赵东阳被抓了,怎么隔了十来天又抓一次?难道他跑出来了不成? “没必要骗你,我隔壁的排挡老板告诉我的,当时还动枪了,现在东阳兄弟是什么个状况,我们都搞不清楚,想帮忙也找不到路。”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齐东岳问。 “你是大老板,姬军说你路子野,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东阳兄弟的下落,被关在哪儿?” “嘶,你们不会想干什么傻事儿吧?” “哪里话,只要知道被关在哪里就好,我们里面有兄弟,至少能帮忙照应一下,其他的再想办法。” 第十三章 想逃跑?基本无解 “该死,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五天吧?”发呆中的赵东阳冷不丁被娃娃脸的吵闹给惊醒。 “应该是第六天。” “随便第几天吧,我真的过糊涂了,可你说的机会在哪里?” “特么的,这些人学聪明了,太有规律了,反而没漏洞可循,你只能自己憋出些不规律的事情。” “什么意思?”赵东阳倒不是真的没听懂,但对娃娃脸的怂恿非常反感。 病房内外的守卫是全方位的,无论是跳窗户,还是打翻守卫夺门而逃,第一步都要离开屁股底下该死的病床,但这很困难。 控制赵东阳四肢的不仅有小巧的镣铐,还有粗如木棍的牛筋,跟床体连接,不仅仅是因为赵东阳过人的爆发力,更重要的是为正在进行的脑神经检测实验做的预防措施。 另外,就是身上的大大小小的累赘,各种管子、外接设备,就算第一时间干掉了所有镣铐,拔除这些累赘恐怕要花费更多精力和时间。 娃娃脸所说的机会很小,就是每天必有的对赵东阳的护理,比如翻身、擦身、按摩肌肉等,以确保他的健康指标在正常水平,当然还有吃饭、排便。 每当这种特殊时候,病房内的安保最为严格,娃娃脸希望从这一系列的活动中找出规律外的缝隙,哪怕只有四到五秒钟的时间,都有可能让逃脱的概率达到百分之三十以上。 百分之三十已经是很大的概率,可惜,连这种缝隙都找不到。 医护为赵东阳配置的营养餐非常均衡,排便的时间精准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而擦身、按摩肌肉等护理时间、间隔就由不得赵东阳本人了。 基本无解。 最后一个绝望的消息是,赵东阳从医护人员简单的谈话中分析出他所在的病区楼层在第十一楼,那跳下去…… 憋大便? 哼哼……赵东阳愤怒之极,每天当着人面排便就已经受够了,这个好死不死的娃娃脸还要让他憋大便,绝不干! “这是迫害!” “绝对是,但现在你很特殊……” “特尼玛个头!” 在意识中与娃娃脸争吵半天,赵东阳索性不再理会对方,一扪心思的寻找回忆了。 除了逃出生天,寻回点滴记忆是赵东阳目前最喜欢的做的事情。 由方雄,赵东阳终于想起了印象非常模糊的方华,想起了方华烹制的美食,甚至想起了一次宿醉,他和方雄,还有一个叫什么的家伙,一口气干掉一坛子烈酒。 当时聊的是什么来着?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貌似走进了死胡同…… 再想张娜,无比滞涩的思维泥沼似乎更容易破解,他想起了与之一起漫步的小街,还想起了一家不错的火锅店,一个人一个小锅,滋滋冒着热气的汤底,红红的炭火,诱人的香味……叫什么来着? 忘了,赵东阳并不喜欢吃火锅,却总是迁就张娜,为的是夜宵后在夜色下的细雨朦胧中一起散步,每次都有新话题,会聊很多事,对了很多事,很重要的事…… 由此,赵东阳在想破脑仁之前,终于回忆起他对张娜最重要的承诺,共同经营好养老院,对对对,养老院……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啊?! 脑袋陡然想要爆炸了一般,继而难以忍受的痛苦如千万根钢针扎入脑仁,意识世界里那片该死的矩形区域正在爆闪,娃娃脸看上去同样的痛苦,赵东阳甚至无法与之沟通。 …… 京郊一间四合院,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浇花,已是初秋,各色菊花、月季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刚下飞机的张旭杨,顾不得歇息,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敲响了四合院的铁门。 “钱老,冒昧打扰……” “你是?” “昨天电话联系过的,是四六那边的,我姓张。” “哦,对对,进来吧,等我把花儿浇完。”老者很随性,侧身让进张旭杨后继续浇花,大大小小的花盆几十个,让小院充满了生机。 钱老浇的很认真,张旭杨除了偶尔称赞两句外,只能静静的看着,他不懂花,胡乱说话会招人嫌。 “喝点什么?”钱老终于完成了他眼下的活计,进里屋端了茶盘出来。 “白开水就好。” “那没有,在我这儿只有茶。” “那就茶呗。” “哎,来了您呐。” 钱老性格很好,偶尔还会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两人哈哈一乐,在院中的茶几两端落座。 “说吧,碰上了什么难事儿要找我唠唠?” “已确认死亡的尸体会自己跑掉,您听说过吗?” “诈死?还是灵异?” “这就很难说了。”张旭杨竹筒倒豆子,把发生在水镜寺的凶案说了一遍。” “当场被打死的?” “是的,案件卷宗记录是这样描述的。”张旭杨当时不在抓捕现场,只能客观引述,“圆通断气的时候至少有三名警员在现场,可惜当时为了追捕凶犯,他们都犯了致命的疏忽。” “谁能保证三名警员没有撒谎?” “他们都是素质过硬的老警员,而且接受了长达数周的调查,没有动机去搞这么个乌龙。但这还不是重点,后续参与抓捕的警员陆续赶到现场,前后的间隔不会超过一分钟,发现尸体丢失后立刻封锁了寺院乃至寺院所在的整个山峦。” “没有找到?” “没有,上百名警力,拉网式搜查了整整五天。” “谁在第一时间发现尸体不见了?” “还是那三个警员中的一个。” “从看到尸体,到发现尸体失踪,这中间间隔多久?” “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十五分钟,大概就在这个区间内。” “大概?可能?”钱老夸张的双手一摊,耸耸肩膀,显然是对这样的措辞很不满意。 张旭杨苦笑,基于同样的原因,他只能引述案情卷宗的描述,但他内心倾向于刘思明把关的陈述是事实,西山就那么大,赵东阳能侥幸跑掉,但七十多岁的老和尚就算诈死,但在重伤的情况下怎么跑? “好吧,我们继续,凶手呢?” “跑了。” 钱老一拍巴掌,瞪圆了眼睛,气的话的都不想说了,上百名警力,凶手能跑掉,凭什么诈死的和尚就不能跑掉?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起初我个人也倾向于诈死,警队在工作上有很大漏洞,但直到前天我去了圆通和尚的老家新平市,调查他的生平,没想到这位大和尚在五十岁的时候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有尸检报告。” 第十四章 平行世界,观察者效应 圆通和尚俗家名字叫白庆成,籍贯临湘省新平市,出生于1953年,初中文化,大集体工人,下岗后自谋职业,先后干过货郎、地摊商贩,后又开豆腐作坊,每一行都干不长久,个人经济能力一直徘徊在温饱线,未结婚成家。 2003年3月某日晨,白庆成外出与一摊贩发生争执,双方互殴中白庆成倒地,送医不治,因其父母早亡,家中无其他直系亲属,只有一个姑表亲负责操办后事,因为想多争取点赔偿,一直打官司,所以有尸检报告。 “一直打官司?”钱老又听不懂了。 “是的,还悬而未决。”张旭杨点头,“说来很蹊跷,尸检后不久,白庆成的尸体不见了,于是白家亲戚又控告当地执法机关和殡仪馆玩忽职守,几场官司打成了无头案,一打打了好几年,在当地圈内有一定影响。” “后来不了了之?”钱老似乎来了兴趣。 “表面上只能不了了之,白家亲戚得了一些赔偿、补助,勉勉强强给压住了,新平市局育红分局的案件主要经办人、法医等都受了处分,可他们没有停止对尸体的追查工作,一直查了十多年都没有结果,后来有些人退休了、调走了,案件才搁置下来。”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此白庆成就是水镜寺的圆通和尚?” “DNA。”张旭杨说着话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抽出其中的纸张递过去,“这是检验比对报告。” “我提取了水镜寺天王殿现场的血迹,与当年育红分局法医一直保存的检材做了检测比对。” “哦,这么说是有些邪门了。”钱老戴上了老花镜,认真阅读。 张旭杨则安静的品茶,观赏这满院的菊花,权当休息了,数日来的奔波,几乎没睡说过一天完整的觉。 “他是什么时候到景阳的?又在什么时候当和尚的?身份确认和比对有异常吗?” 钱老放下老花镜,使劲揉眼睛,岁数大了,看那些小字实在费劲。 “大概十年前,被临湘省五峰寺庙高僧推荐到景阳民宗局下面协会的一个僧团交流,一同推荐的有三个人,他是最年长的,后进入宝华寺修行,不知道是什么机缘被宝华寺的智光大师收为徒弟,法号改为圆通。三年后去了水镜寺,第四年任水镜寺住持。 “他是在临江省五峰市正式出家的?”钱老的问题都很细致。 “是,他出家时的俗家姓名就叫白庆成,当时已经快六十了。我调查过当地民宗局的档案,此白庆成又有另外一种履历,但明显是造假的,因为当时的经办人已经过世,短时间内没办法往下查。” “也就是说他从第一次死亡到再度出现在五峰市,这段长达十年的时间是一段空白?” “没错,我们需要补充大量的调查工作,但不见得会有结果。” “难道姓名不用检索的么?”钱老继续揉着他的眼睛,实际已经陷入了思考。 “您是知道的,地方上有些事情都是……” 钱老摆摆手,“假设白庆成实实在在的死了两次,所以你更倾向于灵异?” “我还有另外一种想法,水镜寺案会不会与平行空间有关?” “哦?怎么说?” 张旭杨又从皮包里掏出一摞纸,是他翻拍的红色日记本的内容,“水镜寺案中的凶手叫赵东阳,他更趋近于经历过两个时空。” 在钱老翻阅的时候,张旭杨把赵东阳日记本里的内容和整个案情都描述了一遍。 “我们调查过,案发前,赵东阳与圆通和尚没有任何交集,当时正频繁往来于景阳和普罗县,策划一些危险行动,一个偶然因素我注意到了他,也及时通报了景阳刑警,但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疯,毫无征兆的从普罗返回景阳,直接去了西山水镜寺,打死了圆通。” “偶然因素?” “呃……一点私事。”张旭杨有些难言,如果被老头听到调查自家妹妹,不仅有公器私用的嫌疑,听上去还特别幼稚,“总之,我发现他携带枪支,而且有实际的违法行为。” 钱老点点头,并不深究,略一思索继续道,“所以,受圆通的两次离奇死亡和失踪事件的启发,你倾向赵东阳在这本日记里所描述的另一段人生是真实存在的?” “是的。” “还是有很多疑点……好吧,让我回到问题本身,平行空间是吧?或者叫平行世界?我的观点,你认为它存在,那么它就存在。” “另一个世界?” “对,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同样的你,也有一个同样的我,如果不找到观察节点,两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 钱老的话很简单,没有张旭杨想象中会长篇大论的解释,而是直接亮明态度,虽然听上去说了像没说一样,但似乎又有那么点奥妙。 张旭杨了解过有些有关平行空间的设想和讨论,无论薛定谔的猫还是普朗克定律,都是试图从微观角度阐述量子纠缠形成的量子叠加态会导致不同世界的演化,看上去一样,实际又不一样。 但钱老的切入点不同,他是玄学大家,研究领域贯通儒释道三家,尤擅道经,他对平行世界的理解是易经,是太极图的阴阳二极的哲学思想。 阴阳对立统一,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实际上与既死又不死的薛定谔的猫一样,都揭示了微观世界中波粒二象性的原理。 “那么,您的思路更倾向于观察者效应?”张旭杨似乎有点启发。 “呵呵,就如你理解的粒子与波态转换吧。” 所谓观察者效应,有个著名的实验,物质同时具备波的特征和粒子的特征,当观察者介入观察光波时,微观世界下的光波会选择成为粒子的形态。 张旭杨听懂了钱老的话,但还是太绕,钱老认为不能用平行世界的观点简单的去套水镜寺案件中出现的诡异现象,这样是找不到答案的,而是要从观察者的角度介入现象中,才能发现本质。 如何介入? “当然是进入到事件的本身。” 更绕了,难道我们正在进行的侦破工作不就是在观察和介入么? 张旭杨抓耳挠腮,刚才的思维中好像抓住了某些东西,被钱老这么一说,又糊涂了。 “呵呵,不用太着急,凶手既然被抓住了,原有事件的发展轨迹是不是已经被终止了?你再想想看。” 张旭杨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第十五章 观察者,不是玩家和NPC 坐落在景阳市中心的宝华寺,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千年古刹,虽然在知名度上比不得白马、少林,但在诸多佛教信徒中的地位超然,也是市区内唯一一座大型古寺院。 烟雨朦胧中,修缮一新的宝华寺,黄墙灰瓦,煌煌然一大片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端得肃穆大气。 后殿院落的一间禅房里烛火摇曳,身形略显佝偻的老法师智光和尚正坐在蒲团上手捻佛珠与访客低声交谈。 一身黑衣的访客背对着窗户,无法看到真容,但从背影判断,此人体魄强健,肌肉发达,尤其上肢,明显是受过艰苦训练才有的外形。 这种人当然不是什么普通香客,选择傍晚到访,还颇有些鬼鬼祟祟的嫌疑。 柳丁化身为一名小知客僧,在禅房外蹲守了一个小时,这位黑衣客人才匆匆离去,走的是寺庙后面的角门。 虽然无法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柳丁的任务就是如此,在这里做知客僧,恐怕要待上一段时间,为此,他还剃了光头,搞了一副行头,很郁闷,但头儿说很重要。 掏出手机给外围的同伴发了条短信后,柳丁很快消失在殿堂一角。 而距宝华寺十里之外的城北闹市,有一所面积不大的院落,灰扑扑的院墙略显斑驳,黑色的珐琅式铁门已经锈迹斑斑,门右侧只挂了一块亮铮铮的铜牌,上面写着蒲汇路112号。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文字。 院落内只有一栋四层老式红砖小楼和两间平房,其他的空间都被高大的榕树和草坪所填满,非常隐蔽和幽静。 三楼会议室亮着灯,正在开会。 会议由张旭杨主持,与会的除了身边熟悉的伙伴薛甲、钱乙、陈戊和刚刚休假归来的李丙外,还有几位生面孔,都是景阳当地的特勤人员。 在张旭杨的努力下,经上级批准,由他牵头,当地国安特勤参与配合的“观察者行动组”成立,小组成员十一人,阵容相当强大。 同样的案子,在景阳市公安刑警队的代号叫“809凶杀案”。 两套人马按照不同的思路、视角,甚至不同的目的,对同一起案件展开侦办工作,还是非常少见的,这也是张旭杨一再坚持的结果。 原本是以提级侦办为名义,由省厅刑侦接手案件后再转交国安口子的思路被张旭杨自己否定了。 用张旭杨的话说,他所指挥的专案组只是案情发展的观察者,绝不轻易干涉刑警队的侦破工作,目的就是确保案件本身的走向和逻辑不发生重大变化。 至于观察者本身的存在会不会影响事件脉络,张旭杨也不敢下结论,只能做到尽量不干扰,在此基础上抽丝剥茧。 所以,张旭杨不但撤走了驻留在刑警队的薛甲和柳丁,还召回了在外省插手当地公安机关工作的陈戊。 其他能做的,便是悄然撤掉了在医院值守的钱乙等非警队力量,甚至不再旁听刘思明的案情分析会。 “如果我们与地方刑侦发生冲突,该怎么处理?”一名外勤人员提出疑问。 “避让,不发生冲突。”张旭杨回答的言简意赅。 “可是,因为固定证据或者防止暴力凶案再度发生而产生冲突呢?” “观察,不干预,详细记录。” “这恐怕有点过了吧……”有人小声嘀咕。 “知道什么叫观察者么?”张旭杨严肃的反问。 “但也不代表什么都不做呀。” “错,我们的工作更繁重,站在第三者的角度,详细记录案情走向的每一个细节,一个人负责一摊子,不干预是原则,任何人不允许打破,否则就离开观察者。” “那么……” “看过游戏实况么?记住,我们不是玩儿家,也不是游戏中的NPC,我们只是坐在电脑面前的观赏者,或者观察者。” 张旭杨摆摆手,不再与提问者纠缠,小组成立会议,他只是大概的介绍了一下案情,会议只强调纪律、原则,以及粗略的分工。 他不否认景阳本地外勤的能力,但在很多诡异案件中转变思路和介入方式是需要过程的,只有在后面的工作中不断提醒修正。 有多年刑侦经验刘思明是很敏感的,对那个令人讨厌的张旭杨等一干人的悄然撤离、而自己没有得到任何风声并不惊讶。 他无所谓,甚至更高兴,没有外力瞎操蛋,刘思明能够集中精力,按自己的思路投入到案情侦破中,看你们牛逼,还是我们内行,用实际结果说话,至于后面还有没有变化,到时候再说。 …… “哎,你觉得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了吧?”赵东阳被娃娃脸叫醒,有点迷糊,他每天都在花大量的时间回忆,试图扩大记忆面,与娃娃脸的沟通反而少了,都是些无聊的牢骚和抱怨,翻来覆去的没意思。 但无奈的是,以点带面找回记忆的方式很难,张娜和方雄之间几乎没有交集,两个破开记忆的熔点无法汇合,这两天几乎没有什么成果,总是在回忆中睡死过去。 “什么叫应该呀?” “反正没什么感觉了。” “那气力呢?” “这么一直躺着,你觉得的呢?” “我有预感,这两天恐怕就会不错的机会。” “你的预感有多少可信度。”赵东阳冷笑。 “你有没有发现,从前天开始,擦身按摩的时候,病房里的守卫减少了。” “然后呢?” “那些牛高马大的医护也换成了瘦瘦巧巧的小姑娘,你难道没住注意观察么?” “可是我身上的这些玩意儿没有减少。” “会的,不信打个赌。” “我信你个鬼。”赵东阳懒得理会,转念又开始了痛苦的回忆深挖中。 但意外的是第二天,医护真的撤走了一台设备,连同夹在手腕上的两个铁夹子也撤掉了,虽然没有明显轻松多少,但真的不一样了。 “我说怎么样?”娃娃脸很得意。 “再观察。”赵东阳的心思这才真正的活泛起来,说不得明天拿话挑逗几句那个胖护士,试探一下。 从苏醒之后,赵东阳装死只持续了一周时间就装不下去了,太难熬,而那些该死的医护也都像是机器人,很少说话,除了例行询问病情,或者生理反应测试,最多会说,“赵东阳,该吃饭了。”“赵东阳,该进行常规按摩了。”等等。 自从前天换了人以后,那个胖护士就不一样了,话多,还特别的体贴人,帮赵东阳换药、解除绳索翻身,动作都很轻柔,按摩肌肉的时候,人家按摩医师全程都没说话,但胖护士会不断问,疼不疼,力量够不够等等。 第十六章 生意人,怕惹事儿 “你今天跟小胖子说的话很危险,机会就在眼前,希望你不要瞎折腾。” “什么危险?只是简单问了几句人之常情的事情,你少拿话来威胁我,老子不吃你这套。” 赵东阳越来越反感娃娃脸,这家伙近几日精力旺盛,上蹿下跳,一会儿怂恿跑路,一会儿有意无意的说一些与张娜和方雄有关的重要事件,或者提一些似是而非的陌生人,当然是打着帮助回忆的幌子。 但吃了大亏的赵东阳不敢相信它,坚决屏蔽这些杂乱信息,坚持自己做深度回忆,可越是这样,就越烦躁,越难有成效。 更该死的是,赵东阳无法左右娃娃脸,但以第二意识自居的娃娃脸却能够随时窥视到他的情绪和想法,严重的不对等,让赵东阳更为烦躁,与娃娃脸之间唯一的共同目标就是跑路,其他则无话可说。 “不要忘了,你在他们眼里始终是一个精神病,一个拥有暴力倾向的杀人嫌疑犯,你说那些话想引起他们的警惕吗?” “关你屁事!”赵东阳翻翻白眼,无话可说不等于不斗嘴。 “你给我听好了!你我是一体的,别自以为是的搞那些白痴的举动,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抓不住,你可能永远躺在这里,被人不停的在身上插管子,在脑袋上扎针、上药、用铁罐子烘烤,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在寻找你脑子里的东西,必要的时候会拿锯子锯开你的头骨……” “我脑子里究竟有什么?你知道?” 赵东阳立刻抓住了问题的本质,娃娃脸这货貌似说漏嘴了。 “呃……那自然是因为我的存在喽,我可不想被他们逮住,更不想你的脑瓜被切开……” “假话。” “信不信由你,总之,不管你怎么想,对我的信任度如何,我就在这里,我们有共同的目标,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不是么?” 这倒是句话,赵东阳也懒得再争辩,只是在心里反复念叨“杀人犯?”、“神经病?” 对呀,老子什么时候变成神经病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糟糕的境遇?真的杀了人么? 该死的记忆…… 永昌路上的新粤私厨是东强记餐饮连锁管理公司的旗舰店,坐落在景阳市中心,也是新粤私厨最赚钱的门店。 齐东岳平时办公就在永昌店,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正是晚饭饭点的时候,门店顾客满堂,门口未能进店的顾客已经排起号了。 若在平时,齐东岳早就在大厅或者店门口溜达了,笑呵呵的在心里默记人流和客单量,然后对比几周来的变化,心里才会踏实些。 但今天,老齐没心思在楼下转悠,而是躲在二楼的一个包间里接待客人,这个包间很不起眼,也不常启用。 客人就两位,方雄和周力。 “这位朋友,我就算说了二位也不认识,是东阳以前投资圈里的一个大佬,他的消息是否准确,我也不敢保证,但突然找上我,我只能冒着风险实话转告二位。” “你只管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们想办法打听。” “呵呵,那个圈子别说你们,我这样的都插不进去……”齐东岳呵呵笑着,却陡然发现自己貌似说错了话,连忙改了口风,“我不知道他名字,但知道外号,叫穆奇人。” “好嘞,感谢齐哥仗义,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兄弟,不打扰了。” 说着话,方雄和周力一齐起身就欲离去,却一把被齐东岳拉住了手腕,他尴尬道,“我知道二位义气,为了东阳的事情我一定要说声谢谢,但有些话我不能不说,帮助东阳是好事,但不能莽撞,也不能……那个,你知道的,我们生意人讲究……” “哎,齐哥的话就见外了,都是朋友,你老哥做你该做的事,我们做兄弟的也要尽兄弟的本份,不会牵扯到老哥,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更好了,告辞!” “等等,这是一点点小意思。”齐东岳连忙从身边的包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就往方雄手里塞,方雄也不客气,估摸着至少有五万块钱,拿了就走。 齐东岳连忙跟上,也只敢送到门口,向侍候在外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引导两个江湖大哥下楼离去。 “这个老家伙不爽快,抠抠索索的,还看不起人。”周力不高兴。 “不要瞎说话,东阳的朋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人家是生意人,怕惹事儿。”说着话掂了掂手中的信封,看也不看就塞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这笔钱本不应该拿,但最近要办大事,方雄手头上的积蓄都散给兄弟们搞生意,自己的排挡有十多天都没开张,的确急需钱用。 …… 蒲汇路112号的小楼里,张旭杨正面对着一张很大的白色亚克力板,手里面攥着一把小纸条,在反复阅读中思索。 偌大的会议室里不止有一块这样的板子,一块板子代表一个事件脉络集,张旭杨在拼图。 “8月7号,陈戊跟踪失败,被迫与目标交手,发现对方有枪……” 第一张纸条被贴在了白板的左上角。 “8月8日,目标失去踪迹,但有迹象表明仍滞留在县城,同日晨六时许,县城鸡窝巷居民赵长武死亡,目标曾在7日夜两次拜访赵长武,事后证明赵长武死于疾病,非他杀。” “8月9日下午19时许,目标突然出现在景阳西山水镜寺,并被发现和确认身份,因行动协调问题,未能预料和阻止目标暴起行凶,该寺住持圆通死与非命,原因仍待进一步侦察确认。” “8月11日,目标在大观镇一农户小院里被抓获……” “……” 不一会儿,以水镜寺圆通和尚遇害事件为中心,白板左边已经贴满了小纸条,像台阶一样,一步一步往下走,代表着主要事件随着时间轴在发展。 偶尔有分叉,表明是同一时间段同时发生的事件,比如赵东阳犯精神病的第二天,他的舅舅季晓东在作案行凶时被抓获。 此时,张旭杨手里的纸条贴完了,但桌子上还有一堆,同样是以水镜寺圆通和尚为中心的另一个事件的脉络。 第十七章 又跑了,还有接应? 于是,第二块白板上也渐渐被张旭杨贴上了纸条。 “水镜寺重建后第一任住持,普济和尚,寺内有度牒备案的和尚共四人;第二任住持,释远和尚,此任时间最长,共一十五年,寺内和尚五人;第三任,圆通和尚,寺内和尚六人。” “备注:辈分自上而下,普,释,智,圆,觉……特别说明,第三任住持圆子辈直接跳过了智字辈。” “圆通,俗家名字白庆成,临湘省新平市人,由五峰寺交流到本市宝华寺,为智光和尚弟子,任住持时已经六十五岁。” “圆通任住持期间,寺内共有智字辈僧人三个,分别为智信、智行、智己,与宝华寺大和尚同辈分;圆字辈僧人两个,圆通本人,再加一个走失的圆嗔,觉字辈僧人一个,觉宏,为圆通弟子。” “圆通任住持第一年,智信离寺云游,讲明去盘龙寺挂单,同年末,圆嗔和尚下山,一去不返。 “次年,智行离寺,第三年,智己离寺,缘由都是云游,第四年,觉宏和尚离寺,原因不明,去了红枫寺,至此,水镜寺内只剩下圆通。” “奇怪的等差数列,智信死于当年7月13日,智行死于同月23日,智己死于8月2日,觉宏死于8月12日,每隔十天死亡一位。” “只有圆通例外,死于8月9日,疑似被赵东阳杀害。” “其中,智己死于车祸,已基本查明是意外,肇事司机并无异常身份和背景,另外三位和尚的死因都在调查中……” “备注:十,道家理解为满,满为盈,盈为亏,亏既是损,难道就是暗合凶意?” “……” 不知不觉,这块大白板上也贴满了台阶式的纸条,张旭杨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把目光瞄向了第三块白板。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钱乙打来的,他负责盯着刑警队,从白天到晚上对每一起事件都做详细记录。 张旭杨给他的原则是“对案情不参、不讨论,被发现了,立刻脱离接触”,唯一的任务就是看着并忠实记录。 “赵东阳跑了,就在刚刚几分钟之前。” “又跑了?”张旭杨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行,知道了,继续跟着,记住原则。”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在病床上躺着的赵东阳忽然大喊疼痛,立刻有驻留病房的医护观察,但见其五官流血,心下大骇,立刻喊人施救。 没想到在救治过程中,监测脑电波的仪器忽然嘭的一声烧了,冒出大股的浓烟,好像是短路,紧接着赵东阳口吐白沫,浑身颤栗出现了休克症状。 医护们七手八脚的拆除插在赵东阳身上的零碎,推着病床冲出病房,去楼下的重症监护室抢救,病情恶化的太快,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其他方面。 赵东阳所居住的病房其实是一间经过特殊改造的实验室,重点是监测观察,各种精密仪器都有,唯独抢救设备不足。 刚进入重症监护室,赵东阳就醒了,只是闭眼假装昏迷,娃娃脸反复发出高频的尖啸声刺激他,终于有了点效果。 “你的四肢已经没有什么束缚,抓紧时间检查活动一下……” “等下,你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就这一次机会,之后就靠你自己了,我必须要休息……” “……” 赵东阳咬牙点头,知道必须尽全力了。 他发现娃娃脸的色泽暗淡了许多,比之前受了枪伤后刚刚苏醒时的状态还要差,这厮发了疯一样的玩儿命折腾,恐怕受创不轻。 病床推接到位,连接心电监护仪,有医生扒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有的在调整设备,很多人影在周围忙碌, “血氧指标还行,但要防止突然恶化。” “要搞清楚出血原因,做颅内创伤扫描,在此之前要确保血样饱和度,维持颅内压稳定,建议马上插管……” “……” 医护们在紧张交流,此时的赵东阳突然睁开了双眼,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非常好,没有一名便衣跟进来。 糟糕的是,虽然重症监护室在三楼,但四周的窗户是全封闭的……咦,靠门口的床位旁有灭火器。 短暂的交流结束,医护们散开各自忙碌,就是这个时候! 赵东阳陡然坐了起来,同时一把拽掉夹在指头上的血氧夹,在这个过程中还飞速的审视了一下身体状况,便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 “哎呀,你干什么……” “哎哎,病人醒了,病人……” 赵东阳在一片惊呼声中已经大跨步到了门边,抄起灭火器就冲向了另一侧的窗户,稍稍有点眩晕,就像是喝醉了一样,脚步踉跄。 但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人影从斜刺里扑过来,被赵东阳稍一侧肩膀就躲了过去。 咣! 咣!咣! 连着三下猛力撞击,坚硬的钢化玻璃终于碎了,此时,门外的便衣已经冲了进来,赵东阳甩手就把灭火器扔到了身后,紧接着跨步上窗台,下一步就消失在了满是碎玻璃碴子的窗户口。 运气很好,窗户外面居然是个大露台,垂直距离不超过两米,赵东阳跳下来非常轻松,不管三七二十一,选择一个方向狂奔,到了露台尽头一看,好家伙,离地面有六七米高,但是靠墙壁一侧有大理石装饰的半圆形立柱。 赵东阳扒着立柱就往下滑,因为长久不活动,肌肉无力,协调能力也差,难以掌握平衡,才滑了一半便直接摔落在地。 好在没摔出严重的外伤,稍加挣扎,赵东阳便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向前跑,反正也分不清方向,只管捡人多的地方冲。 从赵东阳在床上一跃而起,到落地,前后经过不过十几秒钟,虽然警队为了看护他设置了两道关卡,可太突然,依然被他一冲而破。 还有运气成分,赵东阳只奔行了不到三十米便抬头看到了围墙,经过一番剧烈活动,他麻木已久的四肢已经活动开了,近四米高的围墙被他像玩儿一样爬了上去,一眨眼就消失在墙头。 冲在最前面的便衣就差那么几步便能抓到赵东阳的裤腿,可惜不但他没抓到,身后的同伴扔来的木棍也没能干扰到赵东阳,只能望墙兴叹。 赵东阳逃跑的消息很快被通报给刘思明和外围值班的兄弟,已经有一辆警车发动,而此时反方向的赵东阳正在闷头狂奔。 “北侧2号门,对对,是他,我们马上掉头,你们在前面围堵。” “……” “等等,前方那辆黑色捷达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 “是三组的人吗?马上确认一下。” “收到……” “该死,目标上了捷达车!” “咬住他,从前面的凯旋路口围堵。” “各部门注意,目标上了一辆黑色捷达轿车,车号JP78692,经确认很可能是目标同伙,捷达车正经凯旋路向经二路方向逃窜,重复一遍,目标向经二路逃窜……” 第十八章 就是这么巧,好运气 十五分钟后,黑色捷达车被逼停在经二路路口,至少有四辆警车从不同方向将所有退路堵死。 捷达车司机倒也光棍,停车熄火,然后下车举手投降。 但是,车里除了司机,没有其他任何人。 “人呢?”带队的警官很愤怒。 “在罗汉巷里下车了。” “你最好没骗我。”警官大声警告司机,扭头吩咐身边人,“立刻调取罗汉巷的监控,只要前二十分钟以内的。” 监控联网实在是方便,技术警员很快就接入了实况映像,天眼拍的模糊,但交通电子眼却拍的非常清晰。 画面显示,穿着病号服的赵东阳和两名男子下车,飞快的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黄色福特轿车里。 “通知各部门,目标转移到一辆黄色福特轿车里,新目标为本地车牌,车牌尾号6333,新目标穿过广汇路,正向扶南大桥方向逃窜,重复一遍,目标正向扶南大桥方向逃窜……” 然而,半个小时后的扶南大桥的上桥口,第一辆追上来的警车看到了黄色福克斯轿车停在路边,车内已经空无一人。 再调监控,切入指挥车实时跟踪系统…… 短短一个多小时,方雄带着赵东阳一口气换了四辆车,最后一辆是破破烂烂的面包车,车子一颠一晃的穿行在乡间小路上,糟糕的路况,想快也快不起来。 “应该摆脱掉了吧?”周力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的看倒视镜,心里终究虚的厉害。 “不知道,你只管开。” 方雄的脑子现在也是糊的,自己参与设计的线路,设计的接应车辆,感觉就是像是看过惊险警匪片之后的胡乱模仿,不对,是涂鸦,可特么的,它居然就实现了…… 甚至说,方雄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开着车在医院周围晃悠,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该怎么混进戒备森严的脑科病区,就连找到赵东阳都做不到,何谈其他的? 两个伪装成病人家属的小弟都试过了,别说混进去,电梯到了十层就算到顶了,消防通道也被封死,更高的十一到十三层,是禁止社会人员入内的。 其他的方式也尝试了,比如说中午,跟随医院送餐的小推车试图上到十一楼,结果都不用惊动执勤的便衣,医院保安就把小弟给请出来了,盘问了半天,差点给弄到派出所去。 晃了一天又一天,方雄已经非常失望,没什么好办法,那些脑补出来的涂鸦设计干脆撤掉吧,兄弟们也够辛苦的……可没想到,开车的阿兵突然兴奋的大叫,“那是赵哥,是赵哥……” 当时的赵东阳刚从医院围墙上跳下来,非常狼狈,跑姿摇摇晃晃,但速度并不慢,可能是拼命之下身体有点虚脱了。 就是这么巧,就是这么好运,是赵兄弟的好运! 车里的赵东阳正在傻乐,不但顺利逃出来了,还见到了方雄,反复倒腾换车的时候,他看着熟悉的周力,一下子又想起了别的人和事情,比如阿庆,他曾委托阿庆帮忙办事,搞一个赌博APP软件,好像是为了对付普罗县里的一个大流氓…… 为什么要对付那个大流氓? 赵东阳在磕磕绊绊的车里苦思冥想,不留神被车框连着撞了几下脑袋,恍然间又想起了李满和蒋树青,一瞬间,堵在记忆闸口的围墙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坍塌,出现一个好大的缺口,刘大川! 刘大川,刘大川! 对了对了,这个王八蛋是老子的仇人! 这个混蛋和他老子害死了自己的双亲……那是怎样一个痛苦而又彷徨的童年,如此刻骨的记忆怎能轻易蒙尘? 于是,那道无形的封堵记忆的闸口再度扩大。 未料到这次逃亡,一下子回忆起了这么多事情,貌似这娃娃脸说的还真不错呀,要见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才能找回更多的记忆。 咦,这货好像还在沉睡,虚的不得了,后面那一闪一闪的矩形光幕一下子弱了很多,赵东阳试图绕过娃娃脸去看看光幕的真容,可惜无论怎么绕,视线的正前方还是一张娃娃脸。 该死的! “兄弟,要委屈你一下,先在乡下待几天,我和阿力去探探风声。” 胡思乱想间,耳边传来方雄的声音,居然已经到地方了。 果然是大山里,面包车已经开到了路的尽头,旁边停着一辆摩托车,一位满脸褶子、皮肤黢黑的壮汉正蹲在车边抽烟。 “信得过的兄弟,叫阿然,他会带你去他家,吃喝用度一概不用愁,阿庆已经到了景阳,我们处理完事情就赶过来。” 方雄说完话,又跟阿然交代一番,然后目送赵东阳坐在摩托车后座上,随着阿然的摩托车在崎岖的泥土小径拐来拐去,渐渐消失在大山深处。 一路上,方雄和赵东阳其实交流不多,一方面观察赵东阳,在反应上确实有点古怪,时常陷入静默和沉思,他不好多打扰,另一方面方雄也在实时关注小弟们发来的信息,心里还很有些紧张的。 已经有两名小弟被抓,一个是捷达车的司机阿兵,另一个是在关键路口用弹弓打监控的家伙,无论关系很铁的阿兵还是小弟手下的小弟,都是麻烦事。 …… “崔红兵,绰号阿兵,家住西堤头二条巷,初中辍学,在修车行打工,平时聊猫逗狗,惹是生非,经常跟西堤头有名的混混方雄混迹在一起。 “他供认,此次协助赵东阳逃跑,有方雄和团伙另一名骨干周力参与,为什么能准确知道赵东阳被关押的地址省脑科病院、以及他们之间是如何联系的,阿兵并不知情。” “很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的协助罪犯逃亡的恶行案件,方雄整个团伙可能都参与其中……” “赵东阳第一次逃跑后被抓的地点也在西堤头,说明他与方雄团伙之间的关系密切,但以方雄的能力,很难获知赵东阳被关押的地点,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中间有内鬼,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案情分析会上,刘思明异常恼火,之前还在雄心壮志跟国安那帮人别别苗头,可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屁股底下先起火了,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脸都丢到了姥姥家。 “立刻通缉方雄和周青,给那个内鬼以强大的压力,如果他不自己冒出来,被老子揪到,呵呵,坐牢是小事,老子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第十九章 自我怀疑,但不自我否定 “9月11日,也即是昨天,赵东阳从省脑病科医院逃脱。” “同日,疑似协助赵东阳逃脱的嫌疑人崔红兵、刘小军被抓获,由此,一个以方雄为首的流氓团伙浮出水面。” “同样是9月11日,化名为夏志顺的商人黄鹏在6时45分再度出现在宝华寺与智光和尚会晤,滞留时间仅为二十分钟。” “经查,黄鹏是河州省洛县人,现年45岁,硕士学历,早年留学海外,毕业后就职于国际著名的LDD公司,八年前被委派回国,职位是驻亚太商务代表,履职两年后被该公司除名,理由是参与了与公司宗旨和文化不相符的危险活动……” “9月12日,在通缉令发出的次日,方雄团伙的主要成员周力被抓获,方雄在逃……” “现已查明,六年前,即2017年6月某日,圆嗔和尚下山离寺,此后失踪,事发后110指挥中心及当地公安机关均未有报警记录,也无出警记录。” “圆嗔和尚,籍贯粤州省景阳市,僧团登记备案时年龄23岁,俗家姓名赵戈(曾用名),原名不详,在宝华寺出家,一年后随圆通和尚一同以参学为名到水镜寺修行。” “……” 蒲汇路112号的办公楼内,一份份情报如雪片般飞来,张旭杨照例将其打印后裁成小纸条,在白色的亚克力板上拼图。 纸条有大有小,大纸条记录的都是主脉络事件,而小纸条则是分叉的脉络,更小的纸条则是对事件的注释,今天收集到的情报除了黄鹏的相关信息以外,都属于注释性信息。 用拼图的方式进行脉络分析非常直观,容易提纲挈领,便于寻找漏洞和矛盾,这是张旭杨多年来养成的工作习惯。 不知不觉,张旭杨已经拼了三张白色的亚克力版,每个版面并不紧凑,其间还有大量的空间用来弥补验证信息,填满它还早。 此时的张旭杨正在盯着第一张白板,在扫到红色日记本的那一条时,立刻紧锁眉头,一个很明显的细节被忽略了。 赵东阳在日记本里所描述的另一个世界,他与圆通之间是有一定渊源的,跳崖自杀后,命是和尚救的,在和舅舅联手袭杀刘大川之前,赵东阳也曾去过水镜寺。 直到赵东阳出事后,圆通和尚的结果如何都没有给出交代。 可在眼下的这个世界里,赵东阳与圆通毫无瓜葛,却平白无故亲手打死了圆通。 这是不是从反面证明,眼下的世界和赵东阳描述的另一个世界是有因果关联的? 如果因果关联成立,那么两个平行世界的存在就是很大的矛盾了,出现了交集,如何平行? 如果平行世界不存在,那么日记本里赵东阳写的东西的可信度就大大降低了。 是否就印证了刑警队的推断,赵东阳在巨大压力下精神出了问题,幻想了一个非常解气的复仇方式,结合这个方式又创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 那么由这个矛盾又带出了另外一个细节,赵东阳爷爷死亡的时间。 日记本里的世界,赵东阳爷爷故去的时间是在他毕业工作后的第三年,而在现实世界,这个死亡时间整整被推后了五年。 赵东阳和爷爷的感情深厚,搞出这种乌龙,说明了什么? 张旭杨用红笔在纸条旁边画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遗憾的是,赵东阳日记里的描述还是过于笼统,很多细节没办法推敲,而作为执笔者的赵东阳本人在那个世界里的结局如何,也没有只言片语。 张旭杨的情绪有点低落,如果有进一步的证据证明赵东阳在案发前就已经有事实上的精神病存在,那么关于两个平行世界的假设大概率失去了基础,所谓观察者岂不成为了笑话? 这种自我怀疑一旦形成,就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但张旭杨并不会盲目自我否定,另一块大白板上全是问题,而且都是无法解释通的问题。 四个和尚的陆续离开,圆通和尚死了两次还丢失了尸体,离开的和尚们也在近一个月内悉数死亡等等,各种诡异和耸人听闻。 但毫无疑问,这些表面的发生的事件都是为了掩盖水镜寺藏着的秘密,或者圆通本人的秘密,什么样的秘密会引发如此血腥的灭口? 如果以严肃的态度去深挖这个秘密,那么所有符合逻辑的假设都不应该被轻易否定。 另外,围绕着圆通的关注度越高,就越容易忽视另外两个人,智光和圆嗔和尚。 “我若是刘思明,智光和尚应该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可惜,作为观察者就要有观察者的立场,于是,张旭杨又竖起了一块空白的白板,再开一条线,智光和尚。 …… 而刘思明此刻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抓捕赵东阳和深挖方雄团伙两方面,在他的主观意识里,只要抓住了赵东阳,水镜寺“809凶案”就算破了一大半,再把手枪的来源查清楚,整个案件大体就有个交代了。 至于圆通的尸体,以后慢慢找呗。 刘思明绝不相信什么鬼神和灵异,至于平行空间,那是科学家要琢磨的事情,跟破案没有太大关系。 但因为日记本的缘故,刑警队的另一拨人马配合经警在普罗县取得了重要突破,正在紧锣密鼓准备上市的金域集团涉嫌重大经济和刑事犯罪,目前正在逐步收网阶段。 这种意外的搂草打兔子,是不是间接证明日记本里的部分内容是可信的?尤其是赵东阳自述部分,关于刘金田和金域集团的表述是符合事实的。 当然,办案不可能以那本日记本当依据,经侦早就在注意金域系了,但日记本在案情推动中成了催化剂,却是不争的事实。 深夜,赵东阳又在稀里糊涂的逃亡了,方雄连夜回到了深山里,二话不说让阿然收拾东西离开,自己带着赵东阳从另一个方向逃离。 没有办法,周力被逮住了,阿然家自然也藏不住。 已经回忆起很多往事的赵东阳,对方雄天然有一种信任感,尽管身体还有些发虚,却也毫无怨言的跟在后面跑路。 第二十章 活色生香,是生气 一路摸着黑翻山越岭,吃尽了苦头,赵东阳亲眼看见方雄把两部手机、一部迷你IPAID都给扔路上了。 逃亡时刻,任何电子产品都相当危险。 “阿庆怎么办?”休息的时候,赵东阳忽然问。 “我已经电话通知他了,放心吧,这小子精的很。” “我是不是给你们造成了很多麻烦?” “兄弟之间谈什么麻烦?你来找我就是看得起我方雄,你我之间不二话的。” “给我讲讲我的故事。” “你的故事?”方雄诧异。 “对,比如说我俩是怎么认识的,我回忆了很多往事,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和阿庆打架,后来和阿庆兄弟相称,叫不打不相识,还有我们经常在小院里喝酒,阿姐的菜做的很好吃……” 方雄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赵东阳是从脑病科医院里逃出来的,怪不得刚一见面的时候有点呆呆傻傻,恐怕是被折磨久了的受了点刺激,之前跑路的时候太紧张,也没来得及聊这些。 “当时很有意思啊,你到我排挡来吃饭,阿庆以为你是故意来找茬的……” 方雄并不善言辞,但与赵东阳结识的过程倒也说的有声有色,说到牛士林时又触碰到了赵东阳意识深处的某一个点,于是早已漏洞百出的记忆闸门又崩塌了一块。 他想起了城中村的破烂巷,以及娃娃脸提到的廖永强,想到了练摊,还有老同事姬军,以及王晓悦等人,甚至还想到了让他为之愧疚的黄旭等等…… 于是,赵东阳黑暗的意识世界里终于有了色彩,当然不包括沉睡中的娃娃脸以及闪烁不停的矩形区域。 这样的色彩,活色生香,是生气。 “我粗人一个,说的都是些你我兄弟间瓶瓶罐罐的琐事,但你不一样,在咱俩认识之前你应该算是景阳市的一号人物,有产业,有人脉,听阿庆说你还开了家好大的养老院,这是做善事,了不得。我呢,就是街头一个混混,能够相识一场也算是抱大腿了,哈哈…… “不过,和你相处,我还是很开心的,阿庆他们都和你脾性相投,敬你是条汉子,呃……至于你其他方面,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方雄所说的其他方面,指的是赵东阳与普罗县地痞之间的冲突,他除了尽力帮忙,根本就没过问过原委。 见赵东阳听的津津有味,方雄反倒感觉到不对劲儿,这家伙怎么比听评书还乐呵? “谢谢方哥,听了这些,我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你不知道我之前去西堤头的时候,跌跌撞撞的像个游魂一样,看着一切都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往事,还是巷子里的酒香勾的我……” “哈哈……兄弟,一切都会好起来,先把这一关过了。” 说到眼前的难关,赵东阳立刻神色肃然,连眼神都变得比以前清澈了许多,“总会弄清楚的。” 的的确确,赵东阳是被关起来后给搞得神经出了问题,方雄确信这一点,但看他现在得状态,已经相当好了,不枉兄弟们遭一趟罪。 “走吧,再蹲这儿要被蚊子咬死。” “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一处世外桃源。”方雄拍拍胸脯,相当有自信。 …… 入夜,华灯初上,景阳市中心灯火通明,在光影交错下的宝华寺更显得威严、华贵和神秘。 寺院后面的得胜街是游人聚集的文玩市场,虽然已是饭点,但依然热闹非常。 造型独特的摊位顶着佛光普惠的罩子,一字排开,从街东头一直到街西头,宛若市井的一条灯火长龙,满街的游人在长龙周围徜徉。 谁都不会注意到已经谢绝参观的宝华寺,东边的角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黑衣人一闪而出,角门随即无声无息的重新关上。 黑衣人黄鹏左右看了看,便信步汇入人流,很快无影无踪。 半个小时后,黄鹏出现在了景阳市最高档的一条步行街区,华贸天地步行街,然后钻进了一家名为科罗纳的酒吧。 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改头换面,穿了一身价值不菲的灰色西装,头发也梳理的油光锃亮,深蓝色领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副高端精英的模样。 “他见的是前同事,就是以前在LDD里面同一个部门的,叫崔元明,新罗人,现在是亚太首席商务代表,取代了黄鹏以前的位置。” 薛甲就在步行街,坐在星巴克外面露天的遮阳伞下,端着杯咖啡,时不时的扭头看向不远处城市广场上的无人机表演。 “去见以前的同事?叙旧?”张旭杨问。 “不清楚,但我们已经查明黄鹏离职的真实原因,是因为那年颇有影响的“黑芯”案,黄鹏的前副手因涉嫌窃取技术秘密罪和间谍罪,被逮捕法办,迫于压力,LDD让黄鹏辞职,草草了结‘黑芯’案丑闻带来的负面影响。” “既然是草草了结,黄鹏至少是个知情人,这也能漏掉?” “是的,当时没有找到直接证据法办黄鹏,另外,考虑到其他相关因素,暂时退一步,也有放长线的意思。” “呵呵,若是按照这个逻辑,黄鹏的胆子是不是忒大了点?”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黄鹏已经取得米国籍,辞职后的正常逻辑是回米国,就算是避风头也不会留在国内了,他可倒好,才一年时间又回来了,还以个人的名义投资创办了一家葡萄酒厂。” “嗯,当年这个案子是哪个部门办的?” “七九组。” “好,我知道了。” “头儿,我们就这么盯着,什么也不干?”薛甲抢在挂电话前发问,这不止是他的问题,也代表了其他几个同伴。 “当然。”张旭杨知道薛甲什么意思,眼看着黄鹏快要露狐狸尾巴了,这么条大鱼,只能干看着,实在无法忍受,就算不采取激烈行动,至少得上点措施,比如对其或者智光和尚采取监听手段之类的,总要做些事情吧? “可是我……” “时刻记着,你现在是观察者,静静的看着就好,没我的命令,不允许采取任何行动。关于黄鹏的事情我会找七九那边沟通,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第二十一章 三条主线,雾里看花 整整两天一夜,赵东阳都跟着方雄钻山林子,不知道翻过了多少个山头,饱受蚊虫肆虐、蛇豸袭扰,一路磕碰跌跤,吃尽苦头。 当二人终于走出大山仰望着没有一丝遮蔽的蓝天时,才知道已经走到了罗江上游,脚下就是险峻的峡谷和奔腾的罗江水。 “想办法过了峡谷,对面就是宝莲山,我在那里有亲戚。” 方雄伸手遥遥一指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的山势中央,有一座突起的雄峰,形似一朵翻转花瓣的莲花,故名宝莲山。 “那里已经出了粤州省了吧?” “差不多,马马虎虎就在省界上,你说算粤州的也行,算临湘省的也有道理,大家不在乎,三不管吧。” 钻出林子,方雄的精气神明显好了很多,乐呵呵的在身上左摸右摸,终于找出来一盒皱巴巴的烟卷,最后一包了。 仓皇出逃,方雄准备的东西不多,除了一摞饼子外,只背了一桶矿泉水,揣了三包烟和一卷绳索。 现在的状况是,饼子只剩下了两张,矿泉水剩个底子,香烟抽了一包,还掉了一包,物资严重匮乏。 莫要以为河对面的宝莲山近在咫尺,其实望山跑死马,按方雄粗粗估算的路程,至少还要再走两到三天。 而且警惕性一刻都不能放松,越到后面,其实是越危险的。 两人在山里吃喝拉撒不是什么问题,唯独抽烟必须格外小心,赵东阳倒无所谓,方雄烟瘾奇大,到了点不抽就难受的要命。 为了谨慎,两人商量了个规矩,晚上不能抽,抽烟时要找风大的风口,抽完的烟蒂和烟灰要立刻埋进土里,用脚踩实。 如此一路走过来,倒也安静。 眼前的峡谷以及对岸的丘陵,登在高处便一览无余,缺少了高大茂密植被的保护,的确是非常危险的,等再钻到远处的高山里,至少需要一天半左右的路程,二人必须打好十二分的小心。 养精蓄锐是必须的,二人找了个背风的山窝子,窝在里面用蒿草盖着,美美的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天清晨,二人起身,简单的吃了饼子,补充淡水,然后沿着陡峭的山势,一面摸索着下山,一面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 “9月17日上午十时许,刘大川在金域农业集团的办公楼被现场传唤,而在此之前,他身边的多位高管已经被抓捕,包括集团公关部总监、金域地产总经理、金域投资总经理等等。” 李丙负责盯着普罗县的动向,因为前一段时间探亲休假,他没能赶上最早与赵东阳接触后发生的一连串的诡异事件,所以张旭杨特别选择了另一个角度让他尽快介入并熟悉情况。 “都涉嫌什么罪名?” “行贿、非法集资和洗钱且金额巨大、涉嫌倒卖文物,可能还会涉及到其他一些刑事犯罪。” “普罗县府有什么反应?” “目前还算平静,不过刘大川身边关系密切的蒋树青因涉嫌黄赌毒以及其他暴力犯罪,已经被公开通缉了。” “哦?” 张旭杨有点意外,看这个阵势,围着刘大川上拿下撸,并不像是敲山震虎,而是要将整个刘家控制的金域系给拿下,尤其先动金域房地产,县里上下很快会有大震动,说不得连带着景阳市都有反应。 如此,这便不是市局经侦部门所能控制的了,一定有更高层级的部门插手,幸亏自己的观察者小组只是观察,而没有盲动。 但这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张旭杨原本不希望在水镜寺案情有眉目之前,让原有的环境发生本质改变,可事与愿违,他无法左右。 放下李丙的电话,张旭杨想了想拨打了吕鑫才的号码,此人是景阳当地的一名外勤人员,属于观察者小组,脑瓜灵活,能力很强。 “头儿……” “抓捕赵东阳有什么进展?” “目前没有实质进展,另外一名嫌犯方雄应该和赵东阳一起钻到深山沟里去了,两天了,刘队这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手段,还是没有太好的效果。” “有没有框定嫌犯具体的逃窜路径?” “有,基本确定是向北逃窜,以出省界为目的。对了,昨天晚上抓了一名叫贾满的人,绰号阿满,他就是收留赵东阳在山村落脚的房主,与方雄很早就认识,可惜,这人是个哑巴,审讯起来非常费劲儿。” “呵呵,有的老刘受的了,继续盯好了。” 刚挂了吕鑫才的电话,陈戊又打了进来。 “今天上午,景阳市局已经派人远赴云海县,与当地警方联合侦办觉宏和尚非正常死亡的案件。” “这是好事情,是刘思明带队吗?” “不是,刘思明的副手许放。” “哦,难得刘思明能想到这一点。” “恐怕也不是,云海方面推翻了之前觉宏受惊吓死亡的结论,可能找到了什么新的证据,牵扯到水镜寺,应该是对方发的函。” “呵呵,我还以为是刘思明的侦破思路发生了重大变化,原来是我想多了。” 挂了电话,张旭杨陷入沉思,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桌子一角的香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有时候不能不信邪,这玩意儿不仅提神,还能让情绪迅速稳定下来。 由赵东阳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案件,演变到现在已经越来越复杂,让人有种雾里看花,目不暇接的感觉。 随着红色日记本的出现和水镜寺案发,至少已经有三条主线徐徐展开,纷繁交错。 其一,以圆通、圆嗔以及智光为中心的和尚线,这条线的脉络最清晰,但也是最诡异和最惨的,七个和尚死了五个,走失一个,不过好歹觉宏那里可能会出现突破的迹象; 其二,以赵东阳和刘家父子的矛盾为中心,不仅贯穿了赵东阳一虚一实两个世界的人生轨迹,还牵出了一条副线,刘家父子把持的金域系出事,恐怕会引发景阳当地官场的动荡; 这条副线有点莫名其妙,对主体案情是否构成重大影响还不好评估,张旭杨干看着着急,但也没办法,自己确立的观察者身份,哪能由自己去打破? 其三,以黄鹏及宝华寺的智光和尚为中心,翻出了陈年旧案‘黑芯’案,这其中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天秘密藏匿其中。 三条主线并不是完全独立,时不时的会有交汇,许多交汇点的核心人物已经很明确了,圆通、智光和赵东阳。 第二十二章 两种假设,系统启动 但是……张旭杨揉了揉太阳穴,有点伤脑筋,圆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赵东阳在逃,唯一可以突破的焦点人物是智光和尚。 可是,现在智光偏偏又暂时不能动,前日跟七九组沟通了,他们的态度非常明确。 等等,张旭杨用食指骨节缓缓敲击着额头,一个不留神,屁股又坐错了地方,自己是观察者,不是案件的侦破者,能动谁,不能动谁,实在没必要操这份心。 但是,急呀…… 于是又回到了原点,张旭杨掐灭了烟头,把目光重新投向周围竖着的白板,从第一块开始,强忍着不适,这些纸条都快看吐了,重新收拾心情都很费劲。 毕竟有着丰富的阅历和坚韧的意志力,张旭杨在默读了前两张纸条后,很快就融入到了事件脉络中。 呼~ 一口气串完四块白板,张旭杨原本昏涨的脑袋瓜反而清醒了许多,换一个角度和高度去看,遮蔽眼睛的雾气似乎淡去了许多。 赵东阳笔下的世界,剧情是有结果的,他最终和老舅一起杀了仇人刘大川,但结果并不圆满,还漏了个更重要的刘金田。 而现实世界中新的剧情尚无定论,季晓东身囹圄,赵东阳本人在逃亡,想复仇绝非那么容易,但结果一定是会有的。 这就引出了现实世界里的两个假定结果,其一,赵东阳一定会杀了刘金田父子,抹掉虚构世界的遗憾。 若这个结果成立,赵东阳虚构世界的可能性大大增加,符合偏执性精神病的显著特征。 另一个假定结果,执法部门一挖到底,刘家父子被法办,逃亡中的赵东阳再度被抓,结果就这样了。 如此,反而说明平行世界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类活体芯片的危险性实验也是可能的。 现阶段,反而要重点关注的是刘家父子那条副线的走向,以及赵东阳本人的命运,如果再被抓回来,由他引发的剧情会不会就此戛然而止? 至于智光和尚那条线,只能等时机。 赵东阳当然不愿意再回到那种可怖的病房里,随着记忆力的逐渐恢复,此刻他的逃生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尤其是在强渡峡谷的时候,毫无经验的二人简直就是在拿命搏,尝试了十多次之后,赵东阳硬是凭着一股子狠劲儿把方雄带到了对岸。 险之又险的过了罗江,但并不意味着踏实了,在赵东阳的意识里反而感到更危险。 他就像换了一个人,完全不似刚逃出来时那样痴痴愣愣,警惕如荒野上的狸猫,坚韧又似常日跋涉的骆驼,不达目的绝不停步。 方雄瘫软如泥,渡河时被呛了几口水,有两次差点被奔腾的江水冲走,体能消耗太大,眼见是难以前行,赵东阳二话不说,背起方雄便走,岸边绝不能久留。 一路循着蒿草密集的地方前行,极耗体力,赵东阳却不知疲倦,边走边继续回忆,哪怕是透支体力,却也能一心二用的硬扛着。 直到爬上一道土埂,赵东阳忽然眼前一黑,连人带后背背着的方雄一并栽到前面的土坑里,幸亏坑内的野草够密够厚,否则二人至少会摔个半残。 方雄哼哼哈哈,痛苦不堪,赵东阳也不好过,偏偏在这个时候脑袋瓜出了问题,轰隆一声像山崩地裂一般,疼的赵东阳差点没晕死过去。 原来意识里五光十色的记忆越来越饱满,拼图已经接近了尾声,一直闪烁的矩形区域眼看被压制的暗淡无光,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发难,迸射出耀眼的光芒,记忆拼图被崩成了碎片,而一直沉睡着的娃娃脸则被炸的奄奄一息。 可怜这厮,直接从睡梦崩到了昏迷。 好半天,赵东阳才缓过一口气,矩形的闪光区域已经露出了狰容,是一面淡蓝色的屏幕界面,就像普通的笔记本电脑那样。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界面一直被娃娃脸遮挡着,或者排斥着,赵东阳潜意识里知道娃娃脸极度厌恶这玩意儿,他之前只是见不到真容而好奇,现在见了,莫名其妙的也开始厌恶,甚至心有恐惧。 叮! “系统向宿主发出第三次警告,行凶杀人,不仅触犯法律,也违背本系统的基本规则和价值观!” 叮! “鉴于宿主已经触碰警告次数上限,激情人生路将被终结,宿主的命运将再一次被强行置换……” 叮! “本次置换为系统设定的人生置换次数的上限,即是最后一次置换,友情提示宿主珍惜这次机会,否则被系统强行剔除的宿主会面临严重的后果。” 叮! “系统重置将有24小时冷却时间,激情人生路已经终结,会自动停留在脚本末期,因为未知的风险,请宿主保持安静,尽量呆在安全密闭的空间,不要外出……” 叮! “系统置换即将开始,倒计时10,9,8……” 叮!叮!叮! …… 呆板的提示窗口不停的弹出来,一口气弹了几十个,就像一块块狗皮膏药贴在屏幕上,把赵东阳看的目瞪口呆。 系统? 赵东阳绞尽脑汁在想,我居然也有系统了? 不对不对,为什么要说也?难道不是又? 也不对…… 貌似之前还有一段人生叫激情人生……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记忆的拼图一旦被打散,重新拼接修补起来十分费劲,甚至有些浅显的记忆会再度消失…… 赵东阳试图让自己冷静,但刚才叮叮当当的提示音却又完全把他的注意力给勾走了,目光再度集中到了屏幕上。 可惜后面跳出来的七、八条提示窗口太快了,都没来及看明白,是不是点击一个确定就能关闭一条提示窗? 赵东阳假象中的意识触角就像手指一样点在了确定按钮上,但是没有反应。 等等,提示框中间还有个小圈圈在转…… 看了半天,赵东阳才明白过来,玛德,跟那种内存资源被耗光的劣质电脑一样,难不成宕机了? 宕机了会发生什么? 张东阳如是想着,咦,圈圈消失了,倒计时又在继续,“6,5,4……” 冷不丁一个阴影啪的贴在了屏幕上,居然是娃娃脸,暗淡的几乎看不出五官了。 “千万别乱点,一定不能……” 十分衰弱的娃娃脸话还没有说完,便像油锅边上的煎蛋一样滑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继续宕机,突然间醒悟 没了娃娃脸遮挡的屏幕中央又出现一个小小的圆环,并且开始转圈圈…… 继续宕机中? 赵东阳看着这奇怪的一幕,似乎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强行将思绪从混乱的意识里拔了出来。 虽然是强行,但用的很熟练,似乎以前总这么干过。 眼前日光刺目,浑身酥麻疼痛,周身是密集混乱的荒草,有一只脚还在旁边一蹬一蹬的,仔细一看是方雄。 赵东阳这才想起昏倒之前,自己从土埂子上摔了下来,然后脑袋就像爆炸了一样,人事不知了。 方雄的大半个身子被埋在草丛出,脑袋只能看见后脑勺,他还在不停的挣扎,唯一的臂膀似乎摔断了…… 某块记忆碎片掠过,只是干扰了一下,赵东阳就撇了一眼,好像是什么系统积分,背景还是块令人厌恶的淡蓝色屏幕。 赵东阳使劲一甩头,思绪再次挣脱了某种束缚,或者是系统的引诱,他想起来了,所谓激情人生路是系统安排的,有职业的选择,还有积分和奖励,可以不断地晋级…… 果然是有过系统的,赵东阳确信无疑,这东西就像开了挂一样给他带来了职业的跨越,以及随之而来的财富增长,让他办了企业,甚至走入了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投资圈,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 但现在回想起来,系统的存在何尝不是一种诱惑和束缚,似乎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按既定的轨迹往前走,以达成某种目标。 倘若真是如此,赵东阳很容易迷失在其中,享受着一次次成功的快感,这样的激情人生路又何乐而不为? 可系统赋予的东西,赵东阳注定享受不长,更无法达到系统期望的目标,因为他还有记忆,有辛酸的过往,有家人和仇家……他也有自己的目标。 难道系统不知道? 知道了还刻意诱导和约束,那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了解宿主的系统,难道不是垃圾么? 又或者说,系统是有意的,能创造并赋予系统的幕后力量,抹掉赵东阳以前的记忆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没有这样做,为什么? 赌博?娱乐?还是某种刺激性的实验? 蹦出这个念头,是在近两日的事儿了,但赵东阳确信他以前就已经对系统感到了厌烦,不仅懒得听每日播报的积分,甚至直接不鸟它。 现在宕机了,好像更容易从意识中隔离它。 “东阳,兄弟呀,你还好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没问题。”赵东阳收回思绪,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没有伤到要害,立刻起身去搀扶方雄。 便在此刻,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嗡嗡的声响,虽然轻微,但在旷野中却又很特别,赵东阳下意识的看向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然后猛然抬头,蔚蓝的天空下有一个小黑点在缓慢移动。 无人机! 在这荒郊野外出现无人机意味着什么?经过两次逃亡的赵东阳立刻感到了危机,把刚抱起来的方雄又重新按进了草丛里,自己也爬进去一动不动。 “疼……疼疼,卧槽,你……” “嘘,别说话,我感觉是无人机。” 土坑够大,野草够高也够浓密,无人机就算降低高度,抵近到三十米的低空也不见得能够发现赵东阳二人。 嗡嗡声持续的时间不长,不一会儿便消失了,但赵东阳不敢大意,一动不动的在草窝子里足足趴了半个小时,才缓缓扭头看向天空。 碧蓝如洗,远端有几缕白云徜徉,周围安静的很。 “差不多了吧?我受不了了。” 方雄遭了老罪了,疼痛难忍到了极限。 “没事儿,没事儿,我先看看。”赵东阳非常抱歉,缓缓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翻动方雄的身体,唯一的右臂扭断了,小臂与上臂之间呈现出奇怪的S状,方雄能咬牙忍到现在,确实是条硬汉。 正骨接骨,赵东阳不会,只能慢慢扭正错骨和断骨,方雄疼的死去活来,硬是咬着布团子没吭一声。 满头大汗的忙完后,赵东阳扯了衣服搓成绳子,再找来枯树枝和灌木枝条固定方雄的整条臂膀。 全部忙完,耗费了一个多小时,赵东阳潜意识里感觉四周是安全的,于是背了方雄离开草窝子,向着远山进发。 …… 云海方向终于传来了消息,觉宏很有可能是他杀。 但还没有最终结论。 张旭杨和刘思明几乎同时得到了第一手资料,区别在于一个简单一点,一个更为详细。 觉宏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两个心室的瓣膜遭受突然挤压,导致心肌受损,造成心脏骤停,而且是短时间内反复的冲击性挤压,导致不可逆转的损害。 其实第一次解剖时,法医就发现了这个现象,但心肌受损并不明显,生理性弹性也在正常范围内,加之觉宏生前的确曾患过心肌炎,死亡时更符合因为惊厥导致的心脏骤停,所以忽略了。 第二次解剖是缘于一名法医的坚持,心肌炎遗留的病灶与外力挤压明显不同,而且位置差异大,经过实验论证,他的坚持得到了尊重。 不仅如此,在第二次解剖开始后,又有新的疑点产生,觉宏身体表面没有受过明显创伤,胸腹肌肉组织和骨骼都完好,也不可能遭受严重的外力冲击,那么说明,这种挤压很可能来自内部。 这个新疑点和大胆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验证,法医在连接心室的静脉内找到了一块透明的、非人体组织的东西。 经过化验,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材料,此物已经送到京城检验。 随后,塑型专家对这块材料的形状进行了分析,因为它的不规则和破损程度,判断这块材料只是残片,其余的部分应该还在觉宏体内。 但诡异的,法医在反复细致的检查后,只在心室外找到了一片更小的残片,然后就没有了。 可是,仅仅两块残片根本拼不出什么形状,其他的去哪儿了? “会不会是那种类生命体的东西?”张旭杨打电话询问一位在京城的专家,但仅凭口头描述是无法得到答案的,他决定回京一趟,这位大能答应他可以找熟人了解鉴定情况。 第二十四章 记忆中,这个地方我来过 “这个地方我来过。” 抬头仰望眼前高耸陡峭的山峰,赵东阳喃喃自语,不是似是而非,而是很肯定。 这也标志着他被崩乱的记忆拼图已经重新归位,缺少的部分并不多了。 经过两天多的艰难跋涉,赵东阳二人终于来到了望山跑死马的宝莲山脚下。 之所以叫宝莲山而不是宝莲峰,是因为此山并非独峰,而是环绕在一起的五座险峰,中间包裹的是高达数百米的广袤山岩,使得各峰连成一体。 “你来过?那你说说这里的地名。”方雄并不相信,宝莲山在群山深处,几乎与外界没什么联系,因为位置偏僻,路途险峻,当地连旅游开发都懒得搞。 “宝莲山呀。” “这是地图上的叫法,本地人不这么叫。” “哦,你容我想想。”说着话,赵东阳抱着脑袋真的在苦思冥想。 “莫想了,它叫……” “等等,等等,我想想……它叫清口,对不对?” 方雄惊讶,连这种野地方赵东阳都清楚,早知道就不用那么费劲憋着装神秘了,“啥时候来过的?” “这个倒是记不清了。”赵东阳含糊道,那是系统里上一次人生经历,没办法解释。 方雄也不以为意,赵东阳的脑子时好时坏,记不清也很正常,不过这一路的后半程,他倒是没有再犯傻。 “看见没有,那一条斜线就是上山的路,很陡,全是靠人工在石壁上开凿的。” “嗯,我走过。” 赵东阳此刻也正在看着山路,脑子里又有一块记忆的碎片渐渐成型,山岩上有个堪称原始的村落,十来户人家,他曾在这里待过短暂的一天。 “是为啥来这里呢?” 赵东阳不停的问自己,呼之欲出的答案就是朦朦胧胧,它试图以诱导思维的方式回忆出更多内容,但一不留神又拐到了意识深处的系统屏幕界面,它还在转圈圈。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系统还在宕机,赵东阳心里就踏实了,可能是源于内心的厌恶,也可能是娃娃脸不顾一切的警告。 这个令人厌恶的系统很危险。 费了最后一把子气力的娃娃脸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在沉睡中越来越暗淡,赵东阳感觉它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出发上山吧。” 方雄的一句话把赵东阳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上山。”赵东阳也没有二话,背起方雄就走。 方雄的身体也在缓慢恢复中,只是手臂没有外力医治,没办法好起来,上山还是要靠赵东阳。 从踏上第一阶陡峭的台阶开始,又一片记忆拼图形成,赵东阳上次来这里也是背着人,那是自己的老舅,上山的目的同样是避祸。 这片拼图立刻引发了其他拼图接二连三的蹦出来,之所以避祸,是因为他和老舅杀人了,杀的是仇人刘大川,在山岩上的村子里住了一天,他似乎还写了一篇日记。 然后下山回景阳,然后……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这就是系统中上一次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 呼~ 赵东阳长出一口气,失去的记忆大部分都已恢复,剩下的缺失就是与张娜、永强等人在一起更为细节的部分,但已经不会影响他的思维和判断了。 不知道老舅现在的处境如何? 在赵东阳第一次被抓后经历的审讯就能判断,老舅大概率也逃不过这一劫,否则真要把他老人家带过来,看看这里的老朋友。 那么,那个日记本还在么? 恐怕不在了,因为这次的人生,红色日记本是他从赵长武老爷子手里拿到的…… 两次从赵长武手里拿到日记本,是记忆和现实产生了冲突么? 赵东阳忽然间毛骨悚然。 …… 烦不了别人在想什么,刘思明现在很烦恼,几天时间过去,赵东阳到现在都没有抓获归案,心里一时间难以接受。 觉宏的案子很可能要被推翻重来,景阳这边看上去压力不大,但追根溯源还是在水镜寺,那么寻找那个老和尚的尸体又成了侦破重点。 前一个重点被搞成了半吊子,那么后一个呢?刘思明着实荒废了一段时间,现在重新拾起来,首先就想到了民宗局。 面上无光的刘思明不由得感慨,当时张旭杨给他的建议还真是有预见性,嘴上无毛……哼哼,这家伙也就三十出头吧? 嘴上无毛的张旭杨此时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在觉宏体内提取的未知材料是类生命体自我消解后的残留物。 具体成分很复杂,也听不懂,但张旭杨知道这玩意儿属于生物材料学最前沿、最尖端的领域,很多科技强国都在研究,但没有任何可靠消息证实有哪个国家或机构取得了突破。 但现在,类生命体就出现在了一个普通和尚的体内,这何其令人震惊。 那位很乐意帮忙的专家向张旭杨泛泛的介绍了情况,这种东西可以被做成各种形态,但初始一般都很小,显微镜能看到的级别,可以静脉注射到人类等生命体内,执行某些使命和任务。 比如治疗、替代坏死部位、探索生命体更深层次的奥秘、影响特定生命体的特性,甚至可用来谋杀等等。 它能够搭载有神经元触点的特种芯片,可以按设定的程式摄取营养,自行成长,在达到设计寿命后自行消亡,或者根据设定程序完成任务后继续潜伏、自毁等等。 这是一种非常奥妙而又可怕的交叉边缘科学,涉及到材料学、生物学、医学和人工智能等多项学科。 觉宏体内的残留物被首次发现,已经引发了国内一些科研领域的震动,非常敏感,保密级别很高,张旭杨的身份特殊,勉强可以获取这方面的一些信息,但也只是很笼统的,无法得到任何细节。 同时,相关部门由公安牵头成立了一个特别工作小组,已经去了景阳,相应的工作也已布置下去。 首先要做的就是封存另外三名已死亡和尚的遗体,并成立联合调查组重点寻找圆通和尚或者他的尸体。 这也意味着,刘思明恐怕要靠边站了。 张旭杨知道,不仅是觉宏,其他三具遗体都要详细解剖,期待能从他们体内找到更多、更完整的类生命体解构物,智信那里希望渺茫,但智行、智己的尸体都还没被火化。 第二十五章 场景变化,系统的阴谋 呼啦啦~~ 山风很烈,刮在脸上生疼。 赵东阳终于爬上了群峰环绕的山岩,眼前的景象却把他吓了一跳,仿若回到了系统设定的上一段人生中。 两个背着竹篓的土人正在愣愣的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惊讶和警惕,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当时背着老舅上山,首先看到的也是这俩人。 卧槽! 赵东阳使劲揉揉眼睛,确定没眼花,更不是幻觉,两个土人,头发都如同鸡窝一般混乱,在山风狂吼中东倒西歪。 可能是常年生活在山岩上的缘故,饱经山风和日晒,土人的皮肤都极为粗糙,肤色也非常独特,黑里透红,红里泛着点白,那是裂开的皮肤起的皮。 二人都穿着军装绿的土布褂子,到处都是补丁,说褂子又不像褂子,前胸还缝了两个中山装独有的口袋,还是灰色的,其中一位还插着支钢笔,十分……不伦不类。 脚下穿着的都是解放胶鞋,但四只鞋能看见四个大拇哥。 “我……我找,嗨!” 赵东阳不知道说找谁,用倒肘捅了捅方雄,这家伙也似乎跟赵东阳一样,看着俩土人也有点懵,被捅了才反应过来,“我找山雀,我是他堂哥方雄,我小时候来过这里。” 两个土人听了,对视一眼,并没什么表示,好像没听懂。 “哦,特么的该死。”方雄拍了一下额头,然后乌里哇啦的又说了一遍,这下土人听懂了,警惕的神色立刻缓和了许多。 其中一位连比划带乌里哇啦也说了一通,这是哪门子的土话,反正赵东阳一个字也听不懂。 简短的对话后,另一个土人把方雄拉到身边左看看右看看,摸着方雄的左肩,一脸的遗憾和惋惜,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食指长的竹棍,放在嘴边吹响。 竹哨声尖锐而高亢,能传出去很远。 “这里不错吧?”方雄总算是松了口气,仿佛真正回到了自己家里。 “你们刚才说的什么?” “确认一下身份啊,我和山雀是堂兄弟关系,这俩人有一个和山雀他爸是连襟,小时候还见过我,不过现在我是认不出来了。” 不一会儿,就见远处两个小黑点向这边移动,很快就跑近了,是两个年轻人,看穿戴打扮上也没那么土了。 其中一个又高又壮的家伙冲过来就一把抱住方雄,疼的方雄鬼喊鬼叫,这才注意方雄只剩下了一条臂膀,而且剩下的这条还绑着乱七八糟的树枝,貌似也不中用。 一通言语交谈后,大高个情绪很激动,不断的用沙哑的嗓子嚷嚷,看上去在替方雄抱打不平,都没功夫跟赵东阳打招呼。 劝解了半天,大高个才平静下来,热情的拍了拍赵东阳的肩膀,然后引领二人去村子里,另一个跟过来的年轻人始终没说话,只是憨厚的笑着,看着三个人。 位于高岩上的小村落宁而朴实,赵东阳是熟悉这里的,甚至能够凭借记忆找到当时落脚的那户人家,也就是老舅的朋友。 而方雄的亲戚家就在不远处的百十米之外,当时赵东阳并没有见过这两个年轻人,可他心里已经开始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老舅的朋友以及家人是见过赵东阳的,虽然只相处了一天,他依然能记得对方的相貌,可是他们呢,还能不能认出自己来? 如果能够相互认得,那么老舅就不应该被捕入狱,他也应该出现在这高岩上,否则就说明系统存在明显的BUG。 如果不能认出来,甚至根本没见过,说明记忆中系统赋予的那段人生是虚幻的,难道脑子又出现了问题? 相比较于张旭杨和刘思明,作为系统人生的亲历者,基本恢复记忆的赵东阳虽然不识庐山真面目,但有着自己的思索,意识到自己置身于一场阴谋中。 尤其是第三次被置换人生,因系统宕机意外中断,而之前冷却中的系统非但没有抹掉赵东阳的第二段人生记忆,连第一段记忆都被找回来了大半,恐怕也是个大BUG。 从那时起,赵东阳就意识到系统是将他玩弄于鼓掌的工具,背后的操弄者是谁?出于什么目的,他现在还是两眼茫茫然。 而系统连着出意外,还宕机,恐怕都与娃娃脸有关,只是不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之前赵东阳思维混乱,异常警惕,并不信任这家伙,现在想拉着问问,反而貌似没什么机会了。 在山雀家寒暄客套了两句,山雀要带着方雄去村里唯一懂医术的人家去治膀子,赵东阳也借机跟了出来,有意无意的观察着百十米开外的那户熟悉的人家。 遗憾的是,这家人院门紧闭,安安静静,看不出来是否有人在家的样子。 直到傍晚吃饭时,赵东阳才找到了机会随口提了一句,称赞隔壁那户人家,辣椒晒的红彤彤的喜人。 山雀端着酒杯,兴致很高,也是随口解释了几句,隔壁刘麻子家是村子里唯一的外来户,喜欢种辣椒、吃辣椒,村里其他人家很少种的,前日里下山去山口外走亲戚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当然,几句话都是由方雄翻译。 这么巧? 前日里,他和方雄还在旷野中逃命呢。 赵东阳郁闷,之前白紧张了半天,回忆起上山后碰到的两个背竹篓的土人,和系统第一段人生路见面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那次是一面之缘,这次也同样,双方还能不能记得对方似乎不是太重要了。 这反而让赵东阳想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假设,知道自己要上山,系统背后的策划者提前让刘麻子家人滚蛋了。 倘若如此,岂不十分可怕? 老舅当然不在这儿了,那么红色的日记本呢? 赵东阳本想在夜晚翻进刘麻子家寻找一番,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系统既然BUG不断,一定是在重要环节上出了问题,认清这个事实,日记本在不在都不重要了。 “我在这儿休息两天就走,还有重要的事情做,你留下来,等风头过去,我再让阿姐通知你。” 夜晚在小院中与方雄聊天,赵东阳下定决心,要反击。 第二十六章 不低调,不张扬 这日一大早,宝华寺门口便人声鼎沸,正门对着的大街上更是车水马龙,不断涌来的香客和游人一眼看不到头。 宝华寺一年一度的水陆法会首日,为配合市文旅旅游节的活动,高僧释永、智光两位大师还将开坛讲经。 包括柳丁在内的宝华寺的所有和尚,从前日里就开始为这个盛大的道场忙碌,柳丁虽然只是个知客,但前前后后经手的琐事极多。 伪装成知客,本身就是个二吊子,柳丁只能边学边卖,手忙脚乱。 宝华寺是大寺院,千年古刹,在附近几省的影响力不小,寺庙的规模也远超其他小寺,单是大大小小的和尚就有几十号之多,外加一个研习佛法的僧团十二人,凑起来有六七十号。 即便如此,每个人也忙的脚不沾地。 也便是在这一天,柳丁还要承担一项重要的任务,潜入智光的禅房,找到一样事物,并了解其本质、特性,如果是文件材料之类的,还要争取翻拍到更为详细的内容。 这件事物具体是一个黑色的小包,由黄鹏带进寺院,出门时并未再带走,不仅柳丁亲眼所见,寺外牢牢盯死黄鹏的薛甲也见过,说明此物大概率留在了禅房内。 原本这样的任务对于擅长跟踪、窃听的柳丁来说不算是什么特别有难度的,但有风险,就连下达任务的张旭杨都难以评估风险的等级。 原因也简单,这几日寺里来的客人太多,智光和尚忙着接待,那间禅房基本就没空闲下来,难有机会下手。 今天水陆道场,智光要登坛讲经,这是柳丁唯一的机会。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猜测,黄鹏会不会与智光联手挖了个坑,或者搞了个障眼法,让寺内不安分因素暴露出来?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逻辑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智光和尚行事小心,除了专心礼佛,几乎足不出寺,做事也滴水不漏。 但黄鹏不然,从智光被盯上开始起,此人已经三次夜访宝华寺,不算张扬,但绝谈不上谨慎,虽然顶了居士的名头,但每次都是后门进后门出,倘若是有心人留意,那一定是会被注意到的。 不低调,也不张扬,有刻意为之的嫌疑。 这就是张旭杨的困惑,论起老油条,黄鹏恐怕更甚于智光,现在是紧张时刻,圆通的死,警方查的严并非什么秘密,智光谨慎知道避嫌,而黄鹏却是翘尾巴? 如果柳丁失手暴露了,智光与黄鹏这条线大概率就断了,这是最大的风险。 但是不动手不行,几个突发事件,让张旭杨措手不及,就算是观察者,此时也必须要抵近观察了。 智己、智行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在二人体内都发现了类生命体的残留物,这说明当年离开水镜寺的和尚,除了下落不明的圆嗔,其余的全都死于谋杀。 这一连串的谋杀背后必然藏着一个大阴谋。 另一件要紧的事,黄鹏的前同事,那个叫崔元明的新罗人,在昨日突然离境,据说走的很匆忙,找的借口是回总部述职。 不仅是崔元明,LDD亚太区总负责人则在前一日就已经离境回国休假了。 这样巧合的事情,对有着丰富经验的张旭杨来说很敏感,跨国巨头通常在内部权力更迭或者做出重大决策之前,才会出现如此反常的举动。 七九组盯着LDD有两年多了,他们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还有更离谱、更巧合的事情,前日夜,境外一家不算知名的小煤体爆料,新罗国科研机构在类生命体研究上取得了重要突破,并宣称此次突破意义重大,技术成果可以广泛运用在医学、国防和外太空探索等领域。 一家小煤体?主动爆料? 选择在巧合的时间和事件节点。 想都不用想,利用热点炒作转移焦点和矛盾,是幕后策划者惯用的手段,他们制造了一连串谋杀,以掩盖可能出了问题的阴谋,也知道类生命体的残留物暴露了,甚至很清楚智光和黄鹏被盯上,应对的手段烈度从低到高,转移矛盾、甩锅、切断线索、灭口等等。 背后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张旭杨只有一点点浅显的轮廓,还没办法厘清头绪并具化,但可以罗列出对方应对手段的激烈程度,圆通死亡,尸体丢失,水镜寺其他相关僧侣的连续死亡,赵东阳两次越狱…… 赵东阳其实是引发这些连锁事件的中心人物…… 等等,圆通遇害之前,智行和智信就已经死了,貌似在时间上有些出入,是对方有预见性?还是发现了出问题的征兆? 顺着这些问题反复梳理,张旭杨决定让柳丁动手。 同时也安排薛甲做好配合和保护工作,万一柳丁失手,以对方的行事风格判断,大概率是要弄出事情的。 眼看着释永大和尚讲经结束,智光和尚坐上了法坛,在寺院内门值守柳丁已经悄然离开,顶替柳丁的是一个身材与之差不多的年轻人,剃着光头,僧袍加身,垂手侍立,倒也有模有样。 后殿侧院的禅房内非常清静,就连侍奉在外的小沙弥也不见了踪影。 实际上,讲经开始前半个小时,大雄宝殿其后的内殿及各院落都已经清场了,见不到任何香客和僧侣,柳丁反而心里不踏实,任务似乎来的太容易。 远道而来的释永和尚讲了一个半小时,智光作为东道主没道理被客人比过去,至少也要讲个把小时以上,柳丁有充足的时间。 的确非常顺利,柳丁至少把智光的禅房仔仔细细翻了三遍,也没有找到那个黑色的小皮包,眼看逗留的时间太久,只得清理了痕迹以后退出。 “也正常,要是能被我们轻易找到,整个专案组也不用下那么大功夫了。”张旭杨收到柳丁的报告后,并不着急,只是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头,想了想,又给柳丁发了条消息,“任务结束,退场。” 把柳丁撤换下来,并不是说他的工作不出色,也不是要放弃对智光的监视,张旭杨考虑安全问题,启用了备选人。 临时调整后,张旭杨依然感到烦躁和不踏实,也说不出原因,以往办案出现这种状态往往预示着有情况发生。 第二十七章 莫名烦躁,诡异的行为 第二天,张旭杨莫名其妙的烦躁就有了答案。 薛甲报告,柳丁又去了智光的禅房,一通翻找时被人发现,现场很尴尬。 “不是让他撤出宝华寺了吗?”张旭杨奇怪,柳丁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感觉事态诡异了。 “是的,他的任务让小杨顶上了,昨晚我还和柳丁在大马巷子吃了顿饭,他也表现挺正常的呀,有说有笑,要不是任务在身,还想喝杯酒呢。” 张旭杨默然,回忆昨日下午柳丁回来汇报情况,一切都挺正常,而且对上午失手的结果也表现坦然,踏实执行命令,没有找到东西非他之过,而且也没有暴露。 “现在人呢?” “刚被我从派出所接回来,寺里的人怀疑他一直以假身份混迹在寺院是个盗窃惯犯,逮住他就报案了。” “你跟柳丁聊了吗?状态怎么样?是什么东西驱动他再去宝华寺的?” “人有点颓废,反复向我唠叨,执行过那么多任务,这次如此简单反而失手了,想不通。” “那项任务昨天已经结束了,你没强调?” “强调了呀,他很吃惊,还翻出手机给我证明,但看到我和他发信息的时间,他自己也傻眼了,那种见了鬼的情绪很真实,是装不出来的,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夜游一般。” 张旭杨闻听,扶着额头,一股子邪火乱窜,却没处发泄,“看着他,寸步不离,尤其是上午十点二十到十一点半之间。” “要关他禁闭?”薛甲好像搞误会了。 “那倒不必,跟着他,在我说的时间段内,如果他再去宝华寺……也不要阻止他。” “啊?难道他还要去?不会犯了什么邪吧?” “先观察吧,现在还不好说。” 挂了电话后,张旭杨眉头紧锁,想了想,出门驱车直奔景阳市第六人民医院,找到了那位神经科专家,详细了解了一下赵东阳住院时脑子被诊断出来的异常情况。 “可惜,我们没有拿到那位病人脑子里的东西,只有模糊的影像,对于脑神经和大小脑的影响没办法给出精确的评估,但结论是肯定的,那个小东西是人为植入的。” “类生命体芯片,或者是其他什么?” “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拿到实物,实在不好判断。” “那么,假设说,如果有这种类生命体芯片存在,被植入目标对象体内,左右其思维或者行为中枢的过程,贵院在技术上有没有能力做一些捕捉或者追踪工作?” “对不起,对于假设的东西,我们暂不做讨论,所谓类生命体在科研领域还属于不成熟的研发论证阶段,相关有价值的文献很少,如果真的存在,我们在设备和技术上也无能力。” 张旭杨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他需要找柳丁认真聊一聊,于是结束谈话离开六院。 …… 赵东阳还是下山了,方雄怎么劝阻都没用,只能按约定暂时呆在山上养伤。 此番下山,赵东阳的模样为之改观,是那位替方雄接骨的老郎中帮着赵东阳打扮了一番,嘴唇上留了短短的胡须,右眼眉下边点了一颗痣,额头有了皱纹,眼眶被拉宽了。 随便搞了几下,赵东阳已经判若两人。 花了近半个小时下得山来,身背背篓的赵东阳仰望险峰和蓝天,深吸一口气,第一站便是景阳西山水镜寺。 这个与赵东阳有着不解之缘的地方,一想起来就令他心悸,无论怎么捧着脑袋去回忆,他都没办法找齐当时突然去寻圆通的理由。 是受了红色日记本的刺激?还是发现了系统的BUG? 赵东阳也说不清楚,反正必须要去一趟水镜寺,或许还有被埋的更深的记忆可以发掘出来。 出得宝莲山的赵东阳也似一个土人,脚踩黄色的解放胶鞋,蓝色的粗布裤子,草绿色的土布褂子,顶着一顶半旧不新的草帽,十足十的山里人。 身上除揣了百十元的散钞,就剩背篓里的薄饼和水壶,再无其他物件。 一路步行去景阳,还是绕行远路,足足走了三天两夜才进入景阳郊县普罗。 只是在普罗县的边上,赵东阳没去县城,顺着县道一路南下进入景阳西山。 赵东阳在西山脚下的小街上稍事休息,补充了干粮和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窥视了一下意识深处的那块蓝色屏幕,还在宕机中,色彩已经比前两天暗淡了一些。 如此这样宕下去,系统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就崩了? 真崩了自然是大好事,至于会不会带来什么后果,赵东阳反而不在乎,他厌恶被人窥视和控制的感觉。 只可惜一旁的娃娃脸仍在沉睡,没有任何起色,否则有些问题要问问这家伙。 以前不信任,赵东阳不屑去问,现在在潜意识里接受了娃娃脸,反而没机会问,事情似乎往往就是这样。 思绪再度回到现实中,赵东阳无聊的看着日头,夕阳西下,红彤彤的太阳刚刚被远方山脉完全遮挡时,恰是上山的时候。 山路上没什么人,水镜寺本来就不算什么有名的景区,加之一个月前发生凶案,就越发没什么游人了。 赵东阳控制着速度,时不时的回头看向夕阳落下去的地方,其实也在跟一个月前上山时的天色做对比,完全还原做不到,大差不差吧。 山门就在眼前,这里居然还被封着,游人止步的大牌子就立在前面的小广场上,甚至可能还有警员值守。 但赵东阳并不担心,一转身拐进林中的小径,走了数十米远后在一颗大树下席地而坐,因为脑袋里有了变化,虚弱的娃娃脸居然醒了。 不仅醒了,娃娃脸暗淡的色彩也有了少许厚度。 “为什么回来了?”娃娃脸没有任何废话,貌似它昏过去的时候还是在数日前去宝莲山的路上。 “你果然跟这间寺庙有关联。”赵东阳沉声道。 “什么意思?” “你就是那和尚?”赵东阳再问。 “不是。”娃娃脸矢口否认。 “我没想着要打死那大和尚。” “你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不知道,至少我没搞明白为什么要恨那和尚,他好像救过我的命,后来我也来过寺里,还跟他聊的挺投缘……可当时我有很重要的问题问他,他东拉西扯,完全不在乎我的情绪,于是,我打了他,他真死了?” “你恐怕搞错了……不是,这里面有些晦涩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不能把两个世界混为一谈,虽然它们之间可能有些关联。” “两个世界?不是系统造成的么?” “系统?”娃娃脸惊讶,好像对这样一个名词很陌生,但旋即就明白了,“你是说后面这个闪瞎眼的妖孽器物?” 第二十八章 缘法,一念 赵东阳也愣住了,娃娃脸貌似听不懂系统之类的现代名词,但所指的意思大抵是一样的吧? “这个东西很邪门,我弄不懂它的本质,也说不清是从哪儿来的,但因为它的存在,让我拥有了两段人生记忆,真伪难辨,是否就是你所说的两个世界?” “确切的说是两世,你不做和尚了以后,已经两世为人。” “啊?做和尚?!” 赵东阳大吃一惊,如果耳朵没出现意外,他觉得娃娃脸说的这些是他此生听过的最荒诞的话,突然冒出来的系统就已经够诡异了,再来个转世说,这世界乱了么? “你莫要信口胡说,佛家所说的转世,是要带因果、进轮回重生的,就算真有转世,按我自行记录下的,哪有那么短短几年就轮回两次的?” “非我妄言,若不是这妖孽入体,我也早就随着轮回去了,是这妖孽截断了轮回之路,甚至可以蒙蔽阴阳两界,将我封在了你的肉身里,稀里糊涂的已过一世。” 还有这种事情?赵东阳听着都懵圈,这天还能不能聊下去了? “你也别大惊小怪,宁可信这系统,也不信生死阴阳轮回?” “这个么……” 娃娃脸的反问让赵东阳一时间无话可说,对呀,系统又是个什么东西?幻觉?还是某种捕风捉影的高科技?自己却偏偏就信了,而对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东西反而嗤之以鼻,貌似顾此失彼。 “那么做和尚又是怎么回事儿?”赵东阳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娃娃脸刚冒出来的时候就说过与他有着莫大的渊源,难道指的就是和尚? “你这混乱的两世之前是和尚,法号圆嗔,就在上边的水镜寺出家,是那个圆通和尚把你带来的,而我,恰是你那一世的命魂。” 嘶~ 赵东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弄了半天是一家人,不,是一个人,但也不对呀?命魂随轮回转世,娃娃脸自己说被封在了肉身里,那现在老子的命魂又是个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若不是后面这个妖邪之物的刺激,我还不一定能醒过来,醒来之后,我又花了很长时间了解前后的因果,你现在的命魂会不会就藏在这妖邪之物的里面。” 疯了,这通聊天,赵东阳非但没有解决心中的疑问,脑袋瓜反而变得的更加混乱,他使劲甩甩头,结束这种上天入地、不知所谓的聊天,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起身迈步向水镜寺走去。 首选水镜寺,赵东阳有两个目的,其一,验证一个猜测,娃娃脸是不是越靠近水镜寺,就会越有生机,这个猜测似乎是正确的。 其二,到水镜寺现场去看看,验证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 若是两个猜测都被验证,那么两段记忆很可能都是真的,而娃娃脸的话也并非完全胡说八道,至少有三到四成的可信度。 可是这样一来,这个世界岂不是真的混乱了,赵东阳不敢想象。 山门内外其实已无警员值守,只有一位临时雇来看门的老人,看上去有七八十了,但是身体很好,而且胆子很大,可能是附近的山民。 赵东阳很快就发现了监控,并且轻而易举的制住了老人的狗。 “这庙里死过人嘞。”老人好心提醒,倒让赵东阳实在下不了手,干脆拉着老人在寺内转悠。 没了和尚,更没了香客,水镜寺内格外阴森,山风拂面,竟然让人不由自主的打起寒颤,赵东阳使劲甩甩头,扭头发现老头比他淡定,不由得苦笑。 出事的地点在天王殿,赵东阳反复转悠,好在老人有电筒,陪着他唠唠叨叨,倒也削弱了那种阴森恐怖的气氛。 地上的各种划线还在,尤其是在功德箱前右侧,有一个横卧的人形图案让赵东阳的眼皮直跳,这怕是圆通横躺着的位置,侦破电视剧里常有类似画面,应该是死尸躺过的轮廓。 这就是赵东阳挥起老拳痛打圆通的所谓案发现场,他蹲在地上看了很久,脑袋瓜里不自觉地回想起他当时疯狂地样子。 为什么会恨他?为什么当时如此暴躁? 赵东阳想破了脑袋,虽然记忆的拼图已趋于完整,但就是这一点想不明白。 “因为,圆通让我离寺寻求缘法。”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赵东阳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看见手电光后面一张干瘪而苍老的脸,这才意识到是娃娃脸在说话。 “你不要突然这么冒一句好不好?吓死个人。” “这你就害怕了?你当初在这儿揍他的时候可是非常豪气的。” “算,算,你刚才说什么缘法来着?”赵东阳皱起眉头,好像若有若无的抓到点什么。 “一念。” “什么意思?” “缘法要靠机缘,要靠悟,我没悟出来,就在下山的路上寂灭了。” “寂灭了?说话不要打机锋好不好,说明白点。” “就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就是挂掉了?” “好像也不是,直到我再度醒来,才明白我被封印了,肉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你这具的确很像啊……” “这不是又说回来了?”赵东阳瞪眼。 ”……“ “我说小哥啊,这蹲时间也不短了,这里阴气重,我这老头子的身体遭不住啊。” 看寺的老头终于忍不住说话了,若不是赵东阳瞎编的谎话唬住了他,他才没这个耐心陪着,早早钻被窝听“老年之友”去了。 “好好,这就结束了,再到后面看看就好了。” “还要到后面?怪瘆人的……” “要不,您老把电筒借给我用用,就几分钟。” “算了,我还是跟着吧。”老头不愿意,赵东阳当然也不会坚持,转身便要往后面走,但手电光一闪的霎那间,功德箱边上一个白色亮点吸引了他的目光。 赵东阳蹲下身,从砖缝里抠出一个米粒大小的不规则瓷器碎片,因为很薄,而且是竖着卡住的,不仔细根本看不见,若不是手电光反射,在黑布隆冬大殿就更难被发现。 第二十九章 重回旧居,蓝边碗 “这是个什么物件上的?”赵东阳喃喃自语,莫看这么小的一粒残渣,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蓝边碗啊,我吃面用的。”娃娃脸倒是很自信。 “你确定?” “难道你没用过?跑寺庙里来混吃的,寻死觅活,不就是用的这只碗么?” “嗯?”经娃娃脸这么一说,赵东阳倒是想起来了,他决定去跳崖的那一天,貌似就是在寺院里混的最后一餐饭,一大海碗青菜面条。 这特么的,圆通和尚太抠门了,给他用的蓝边碗还是挂掉的和尚的旧碗,膈不膈应? “不对呀,你莫要忽悠我,跳崖是我前一段人生的事儿,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我一直在,状态好的时候就静静的看着你和周围的一切,但是没办法跟你交流,直到这个妖孽不行了,我才算是彻底解除了封印。” “你当时跳下去,我真吓傻了,没任何能力拦住你,你摔死不要紧,我就麻烦大了,被封着,身子要是没人管,烂了、臭了,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转世……” 赵东阳不语,脑子里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的翻转,一事无成,干啥倒啥霉的他,身无旁物,走投无路,偏偏还身负血仇,一时间想不开来到了水镜寺,想要在佛前痛斥发泄一番,然后了此残生。 熟料,这庙里的和尚是个拎不清的话痨,跟赵东阳唧唧歪歪的聊着寺庙里的琐事,哪个和尚奸懒贼滑,哪个和尚小肚鸡肠之类的,聊的他十分烦躁,象征性的捐了几块香火钱后,便厚着脸皮讨要斋饭。 和尚聊的兴起,倒也不介意一碗斋饭,便让一个看上去浓眉大眼老实巴交的小和尚去做来。 实话实说,寺庙里无甚香客,连和尚也只那么两个,这老秃驴恐怕也是寂寞太久了,而那个叫觉宏的和尚老实巴交,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自然也是个无趣之人。 赵东阳忍受着像苍蝇一般老和尚,终于等来一碗热面条,吃饱了上路。 佯装离开寺庙,赵东阳很快又找机会从侧面的围墙翻了进去,一路沿着墙根到了后院,推开一扇小门,便看见了绿油油的菜地,菜地的篱笆外面就是百尺悬崖。 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执着,其实水镜寺两侧山势险峻,也有不少一跳了之的悬崖,赵东阳就偏偏选择了寺院后面。 大抵是想借这一跳,溅这宝相庄严一身血,来控诉这世间的不公,反正跳了之后也没人报仇了,手持法器的各路头陀们,但凡脸皮薄一点的,是不是该收了刘家那对恶贯满盈的父子? 于是彩云飘飘,赵东阳一跃而下…… “差不多了吧,还让不让人睡觉?”拿着手电筒的老头终是忍不住发作了。 赵东阳当然不能见好就收,连声感谢一番,假意辞别老头儿,出得山门下山,走了几十步路,便又钻进山林里绕了回来,翻了围墙再进寺庙。 落地的一霎那,嗅觉灵敏的大黑狗便又开始狂吠,但说也奇怪,看寺老人由着这条狗乱叫,只是躺在被窝里不动,叫烦了便呵斥两声,然后打开半导体听他的“老年之友”。 赵东阳静静的站立片刻,便顺着墙根往前摸,既然想起了蓝边大海碗,便要去僧舍看看,说不得还要去老秃驴的禅房里转一圈。 倒不是要寻找什么东西,原本这里就被警员翻腾了左一遍右一遍,但凡对案情侦破有点价值的物件都被拿走了,包括那只已经摔碎的蓝边碗。 赵东阳不破案,只是想着把记忆拼图里边边角角的缝隙都填满。 而且在娃娃脸的提醒下,还有更深层次的记忆可以挖掘,水镜寺是源头,如果能挖出圆通的底子,那么是不是可以更多的了解圆嗔的过往呢? 还有一个好处,记忆修补的越完善,娃娃脸就越有活力,而后面那个该死的蓝色屏幕就越为暗淡,它还在宕机中,娃娃脸无时不刻的在诅咒这个妖孽曝亡。 在这一点上,赵东阳与之态度一致。 尽管黑灯瞎火,赵东阳还是很顺利的就摸到了寺院的僧舍里,一排歪歪斜斜的平房,外边用竹子围了一圈栅栏,就像后面的菜地一样简陋。 只是见了这简陋的房舍,赵东阳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亲近感,仿佛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旧居一般,而意识深处的娃娃脸更是激动中有点微微的紧张。 此番心情与一个月前来找圆通不同,那时候的赵东阳非常烦躁,乍一看红色日记本受了刺激,当时脑子里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于是不管不顾的从普罗一路杀到西山水镜寺。 可谁知道,这个老秃驴见了赵东阳,不但装作不认识,还一脸嫌弃的轰他出门,威胁着要报警,受了刺激的赵东阳挥起老拳就一通狠揍,打的老和尚满脸鲜血,然后警察就来了。 这么个过程,记忆应该是完整的,没什么疏漏,赵东阳调整情绪,推开篱笆门进了小院。 “最左边那一间是你的居室。”娃娃脸提醒。 一共就四间糗逼的小平房,赵东阳似乎也不陌生,左边第二间住着觉宏,另两间分别是伙房和柴房,原本也是有和尚居住的。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房前,赵东阳伸手,嘎吱吱推开房门,长时间无人居住,浓烈的霉味扑鼻,脑袋上奇痒,想来也是挂了不少蜘蛛网。 “这里……” “你不用说话。”赵东阳站在门口,房间里黑黢黢的,几乎看不清什么物件,但脑子里却浮现出了熟悉的画面,自然而然。 前面是一张小的土炕,进门左边是个木制的脸盆架,放着一个木盆,右侧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柜子,里面放置着简单的衣物,被絮。 土炕床头是个小柜子,被当做香案来用,上面供奉着韦陀菩萨,菩萨面前一个小小的香炉,床边还放着一个光溜溜的木鱼。 这些画面色彩丰富,但现实的僧舍里蒙尘已久。 随手一扶门口木架上的脸盆,赵东阳心里微凛,盆边有一个明显的月牙形凹槽,自己曾用过。 轰~ 一声闷响,赵东阳意识深处响起了惊雷,记忆的拼图开始飞快的旋转,娃娃脸惊呼一声,便不由自主的向那片记忆世界飞去。 第三十章 不如,下山云游去吧 娃娃脸竭力晃动,似在挣扎,表情惊悚,但并不痛苦。 眼看着小东西像仙人飞升一般被吸进了转动中的记忆拼图,赵东阳没有任何办法,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骤然间少了一个说话解闷的伴儿,心里空落落的。 飞速旋转的记忆拼图终于缓缓停了下来,然后开始融化,就像受到高温加热的巧克力块一样。 原本色泽各异、像是地图似的呆板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氤氲的雾状形态,依然有着丰富的色彩,但色块界限被打破,彼此相互交融,瞬息万变。 这种雾状形态向四周蔓延,逐步填满了原本黑暗的意识空间,连宕机了很久的蓝色屏幕也被包裹其间,显得愈发暗淡和渺小。 分不清是幻觉还是意识视觉,赵东阳忽然感到身体一轻,眼前就像万花筒般的一晃,再睁开眼,已经置身在水镜寺菜园里,刚刚浇完粪水的他靠在篱笆边的一棵老树下休息,听到细微的言语声。 “日夜诵念《金刚金》和《韦陀降魔咒》依然无用?”是圆通师兄的话。 “无甚效果,依然噩梦连连……”回者是智信,语调中透露着惶恐不安的情绪。 “既是如此,便下山云游去吧。”圆通叹气道。 “这恐怕不是云游能解决的问题,我总感觉到脑子有东西。” “师叔不必妄言,你我终日诵经,当知佛法随缘,既然有金刚护体,任何邪祟难以近身,我猜是心魔,若囚于寺里不得法,何不云游寻得好机缘?” “这绝非心魔……” “哎,凡夫俗子尚且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何况你我修行度厄之人?” “……” 后面的话赵东阳听不清了,想是二人渐渐走远,原来是智信师叔有心魔了,倒也不甚在意。 没几日,智信师叔居然真的就下山了,并且一去不回。 当然,这些都是之后才了解到的,当时的赵戈,或者叫圆嗔和尚还是很淳朴的,一心念好经文,伺候好住持师兄和菜园子就好。 所以,圆嗔的木讷程度仅次于觉宏,这厮兼着火工一职,但只会做烂面条。 只是,智信师叔一去,寺里便没有再来新的僧人,如此安稳的过了月余,某一日,圆嗔和尚突然便见鬼了。 那晚,他肚子饿,便起身去后面的菜园子偷黄瓜,园子里的几分地都是圆嗔在操持,他也经常这么干,借着干活的时候偷吃一二,但很少晚上去。 因为住持师兄说,水镜寺后山有佛家宝物镇着邪祟,晚间不要随意在后山溜达。 没听师兄的话,于是看见了一个黑影从山崖下爬了上来,是个人形,把圆嗔吓了个半死,躲在树后面不敢吭声。 黑影左右看了看后跳进菜园子,沿着小径一路进了寺院后面的角门,动作不紧不慢,一点不心虚的样子。 进寺里了? 圆嗔猛的一哆嗦,终于反应过来,一时间倒也忘记了黑影究竟是邪祟还是小偷,思想斗争了片刻,还是抄起木棍,冲进角门,嘴里大喊着,“进贼了!抓贼呀!” 很快,师叔师侄,连同住持师兄都被喊醒,大家赶紧点亮火烛,抄起家伙,满院子跑着喊抓贼,着实闹腾了一阵子,但啥也没抓到,那个黑影进了寺里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犯了贪戒、盗戒,还要嘴硬说什么贼人,罚你面壁三天,抄十遍《楞严咒》。” 住持师兄非常生气,按戒律罚了圆嗔。 熟料,数日之后,圆嗔也做了噩梦,有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他看见一个黑影就站在门边,吓得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但是身子动不得,嘴巴也喊不出声。 那个黑影待了片刻后便一晃眼消失了。 小破房里所有的阴森之气也随之消失。 圆嗔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可是活动了一下四肢,又狠狠抽了一下嘴巴,都实实在在,更诡异的是,房门一直是开着的。 圆嗔大病一场,这日舒展筋骨,在菜园里小忙一番,刚回到后院便看到了住持师兄。 “师弟,身子可好些了?”圆通问。 “好多了,多谢师兄关心,只是……” “只是甚么?” “只是我看着后山那儿,总是心惊肉跳。” “出家人,慎妄念,自己吓自己总是不好的。”住持师兄板起脸来训斥一番,随即又道,“若是请了韦陀菩萨也护不周全,不如下山云游去吧。” 啊?! 似曾相识呀,圆嗔垂着头不好接话,仿佛一个多月前,圆通与智信师叔的对话还在耳边回荡,不如下山云游去吧…… 为什么要赶我下山?圆嗔很恐慌,他从小在寺院长大,从五峰寺来到景阳宝华寺后,又跟着圆通到了水镜寺,反正记事起就没有在世俗中生活过,这下山了以后,如何是好? “不是师兄一定要赶你下山,既然有了心魔和梦魇,便要消业,若在这寺内都不得法,不妨去云游,寻个缘法?” “云海红枫寺的住持与我相识,若是倦了,便去寺里挂单,亦可再回水镜寺,莫要瞻前顾后。” 说罢,住持师兄便走了,圆嗔却不想离寺,又不好直接拒绝,就一直沉默着挠着光头想,除了饭量大些,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师兄和寺内其他人,想来也是说说而已吧? 又过了数日,原本以为没事儿的圆嗔再次做了噩梦,并且惊醒后又看到了那个黑影依着门框正静静的看着他,空洞的眼睛居然没有眼白,黑的深不见底。 发了三日高烧后,圆嗔接受了住持师兄循循善诱般的建议,下山云游去了。 下山的路上形单影孤,圆嗔只背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有两件换洗僧衣,一份圆通的亲笔信,一摞死面饼,还有三百块钱。 钱是全寺和尚凑给圆嗔的,非常多了,智信下山时可是一分没有的,出家人行四方路,吃八方斋食,要那些俗物作甚? 似乎水镜寺的和尚们还保留着出家人一贯秉承的朴素理念,但已经很少见了,再则说,水镜寺毕竟太小,香火不旺,比不得那些大寺的和尚,不仅办公礼佛现代化了,有的出门还有豪车。 但不得不说,圆嗔的人缘还是不错的,而且他年岁最小,在世俗世界里没有生活经验,凑些盘缠也算合理。 沿着山路下山,在山脚小街打听景阳市的方向后,圆嗔便一路大步向前,在景阳可以坐长途汽车去云海,当然,既是云游,圆嗔不一定非要直接去红枫寺,但他实在无处可去。 第三十一章 狼狈跳墙,和越狱的尴尬 一念。 两个字,是下山前住持师兄给的偈语,倒像是为了这次云游出的题目,如何寻得缘法解这一念,圆嗔是实实在在的丈二和尚。 圆嗔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一个白天,傍晚时才抵达景阳市东郊的长途汽车站,中途走错了两次路,好在他年轻有脚力,也不怕耽误时间,就是费鞋。 不是舍不得花钱坐车,圆嗔根本就不会花钱,以前在寺里也从来没有负责过采买,所以守着三百块钱,倒像是跟度牒一样宝贝着。 尚未进站买票,圆嗔便遇到了一名行脚僧人,看见圆嗔后,行脚僧居然径直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这位师兄请了。” “阿弥陀佛,师兄好。”圆嗔连忙双手合什还礼。 “敢问宝华寺怎么走?”行脚僧问。 “宝华寺么,我倒是知道,可是记不住怎么走……不是,我是说记不住那些地名,但我在宝华寺待过。” “哦,那么师兄可否告知我大致的方向呢?” “方向么……反正是在市中心,往南走吧?” “啊?如此,便谢过了……”眼看着圆嗔不靠谱,这名行脚僧也不啰嗦,作势便要转身再问他人。 正在纠结着是不是要去云海的圆嗔,干脆一跺脚不去了,“师兄师兄,若是不嫌弃,我带你去如何?” “那感情好,只是要耽误师兄了。” “没什么耽误的,我也是出门云游,日前在宝华寺待过几天,此番远行,正好跟几位师长打个招呼。” “如此甚好。”行脚僧很高兴,一扬手就招来了一辆出租车。 “嗯?”圆嗔不解,既然这位师兄如此阔绰,有能力坐出租车,为什么还要问路? 再者说,出家人不应该一心向佛,力行节俭么?没有几步路的脚程,何须这般奢靡? 圆嗔虽然没有世俗生活的阅历,但不是没见过世面,莫说宝华寺,就是以前待过的五峰寺,有几位师伯也是相当阔绰的,一个个揣着手机,甚至还有背了电脑的,与师傅反复教导的苦修格格不入,也与佛说的身外之物大相径庭,反正身边的几个师兄弟都有让他眼馋的“身外之物”。 “上车上车。”行脚僧开门相邀。 “我这个……习惯了步行。” “实不相瞒,此去宝华寺,我想拜会智光大师傅,师兄既然在寺里待过,好歹头脸熟道,若是能帮忙引见,那便更好了。” 那倒不至于吧?智光师叔虽然很忙碌,但没架子呀,也不能连个见客的时间都没有…… “帮帮忙,师兄,如此巧的相见,何不结个善缘?” “善缘?一念……” 如此,圆嗔便被糊里糊涂的推上了车,行脚僧吩咐一句宝华寺,司机便发动车子,一溜烟的沿站前大道而去,何须让人领路? 怪怪的,圆嗔感觉不对劲,待要开口,却又被那行脚僧抢了话头。 “师兄有所不知,我从偏远的平凉而来,一路云游到普济寺,听闻寺里高僧惠恒大师对宝华寺的智光大和尚推崇备至,于是我就巴巴的跑来了,但谁知道错过了寺里的水陆道场,就有点……” 圆嗔耐性子听着,只是看着行脚僧的面庞有些奇怪,似乎下巴拉长了,一刻不停的嘴巴也变大了许多,那眼睛么……本来眼皮就薄,现在变成了吊眼眉了…… 头晕,圆嗔一惊,努力把目光挪开,但车窗外五彩缤纷的灯火又让他犯恶心。 糟糕了,莫非遭小人暗算了?圆嗔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清醒,但晕晕乎乎的,眼皮终究越来越沉,他一把揪住对方,但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头一歪就此人事不知。 呼~ 汪,汪汪…… 赵东阳惊醒,眼前黑黢黢的,他下意识地一扭头,那只被他吓唬过的黑狗迎面扑来,一口便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钻心的疼痛让赵东阳勃然大怒,一拳就砸在了狗头上,可这狗咬的更狠了。 “不知死活的孽畜!” 赵东阳小臂下捞一翻手腕便抓在了狗脖子上,原本看在老头儿的份上不想弄死这条狗,但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让赵东阳手上猝然发力,咔嚓,狗脖子便被扭断了。 一道手电光射来,亮瞎了眼睛,虽然无法看清电光后面的人影,但赵东阳知道是老头,实在不想照面,于是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就是高大的围墙,而围墙外面…… 赵东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蹭蹭两步助跑,紧跟着单腿发力一跃而起,右手已经朳住了墙头,同时收紧小腹,左手也扒在了墙头上,双膀发力,嗖的一声便上了墙头。 “站住,你个王八蛋,明明就是个贼,还骗我老头子……” 刺目的手电光也如影随形,老头子气急败坏,手里拎着一杆铁锹,看样子不从赵东阳身上卸点什么零件,他是绝不解恨。 这老东西难道打电话找警察求证了? 赵东阳心里一惊,转身便从围墙上跳了下去,不是怕这老头,而是怕随之而来的警察。 但是,围墙外面是…… 密密麻麻的树丛枝桠,与菜园子后面的悬崖不同,僧舍东侧的围墙外是断崖和乱草窝子,地形的复杂程度要远远超过菜园子那边,而且蛇虫横行,没人敢待的地方…… …… 与赵东阳的狼狈不堪不同,柳丁居然也“越狱”了。 随着第三次在智光和尚的禅房里被抓住,张旭杨知道事情大条了,亲自跑到派出所把人领回来,就在办公室里和薛甲一起与之聊天,聊了一下午,居然没有察觉到任何明显的异常。 柳丁什么都记得,什么都说的头头是道,偏偏对刚刚执行的任务一脸迷糊,“难道不是明天水陆法会的时候行动么?” “那是两天前的事情了,前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饭说过这事儿!” 薛甲直翻白眼,无奈之下,只能把手机里的短信时间显示给柳丁看,然后又把柳丁的手机打开相对应,“难道你真不看么?” 柳丁这才一下子恍然大悟,直呼不可能,做了这么多年的外勤,不可能看错时间。 每次都是一种如梦方醒的样子,但第二天转脸就忘。 张旭杨严重怀疑柳丁也被人植入了那种未知的芯片,毫不犹豫的把柳丁送到了六院精神病科,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柳丁居然受不了那种严格的约束,从医院里跑了。 第三十二章 被选出来的,实验品? “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他,带他回来。” 张旭杨发出命令,对在景阳市内执行任务的所有组员。 柳丁的事情把观察者小组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张旭杨也不是迂腐之人,随机应变,他决定去见一见智光和尚。 这看上去像是被对手给逼出来了一样,被啪啪打脸,实在是无奈之举,但张旭杨不这么看,顺势而为,逼出来又怎样? 但在去见智光之前,张旭杨要做两件事,一是要跟七九组打声招呼,见智光不是小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次,张旭杨要等待柳丁的检查结果出来。 下午五点钟,柳丁被找到了,薛甲和李丙已经在带他回来的路上。 紧接着,六院的邵主任也打来电话,柳丁头颅的核磁影像也存在不明的运动物质,与当时赵东阳的情况非常相似。 若是想做进一步的检查和确认,需要柳丁配合。 张旭杨不能做决定,要跟柳丁本人认真谈一次,上次谈的并不理想,柳丁明显不在状态,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控制了。 “我没意见,不会是开瓢吧?”见到张旭杨后,柳丁仿佛又恢复了正常,对自己逃离医院一事只是解释非常憋闷,就想出去走走。 “没那么严重,只是上一些更先进的手段和仪器,来确定你脑袋瓜里是不是被植入了什么不好的玩意儿。” 这件事涉及到柳丁的生命安全,他有权自行选择,张旭杨也有义务讲的明明白白,不能隐瞒。 “那万一要是查出来什么,会不会真的开瓢?” “我和邵主任沟通了,以他们医院现有的技术还真保不齐,所以真到那个时候,我们去京城,那里的条件要好很多,但开不开瓢,还是你说了算。” 柳丁终于松了一口气。 跟七九组的沟通并不顺畅,但最终对方答应要做一些准备,到时候等电话。 也只能如此,张旭杨虽然无奈,却也不会呆板的等待,让李丙暂时抽身,与薛甲一起看死黄鹏,必要时准备一些手段,关键时刻用的上的,直接把人拿下。 七九组当年虽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摁死黄鹏,但这人一屁股屎,张旭杨至少能找出七八条正当理由暂时扣留黄鹏。 观察者搞到现在,也真没办法再坐视观察了。 张旭杨有种直觉,案情已经到了很关键的时刻,如果新来的工作小组没办法短时间内打开局面,他就要准备好破局的手段。 这并非张旭杨自大,是基于对案情有了相当深刻的了解。 “正好,你们俩都在,开个小会吧。” 张旭杨一边说着,一边把案头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分发给二人。 “几个和尚的生平,你们仔细看看,是不是能看出点什么苗头?” 薛甲和李丙不敢怠慢,一个瞪圆了眼睛,一个紧锁眉头,对着手头的A4纸先是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开始细读,逐字逐句地推敲。 张旭杨则站起身,点燃了一支香烟,慢慢踱步到白板前,默不作声的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张旭杨手上的第三支香烟烧到了烟屁股的时候,李丙首先长出了一口气,“头儿,我先来。” 张旭杨惊讶,对案情了解程度不深的李丙倒是先有了收获。 “先说共同点,三个死去的和尚都是自幼出家,智信11岁,智行9岁,觉宏7岁,他们都对世俗世界了解的不多; “其二,三人都有着令人唏嘘的不幸童年,很小的时候都受过心灵创伤。 “智信在8岁那年被人贩子拐卖,若不是机缘巧合碰上了他的师傅释矶和尚,说不定都活不到现在; “智行在6岁那年父母双双病亡,在叔父家过的不好,常遭虐待,一日被婶婶打的受不了,偷跑出门,却不料误打误撞的跑到了五峰寺,被好心的和尚收留。 “觉宏是最惨的,6岁那年,父母做生意遭人算计,一把火把店铺家当以及亲人全部烧了个干净,孤儿的他被当地民政部门的收容机构暂时抚养,受了刺激的孩子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连续外逃,性格也颇为凶悍,最后被躲到当地的寺庙里,死都不肯出来,被老住持收留了。” “其三,基于上述的不幸,三人虽然自幼出家,但都有一股子难以化解的怨气,我不了解佛教,但感觉佛音也无法完全化解掉他们心灵的创伤。” “嗯,说的不错。”张旭杨点点头,“薛甲呢,有什么补充?” 薛甲皱着眉头想了想,回道,“恐怕都与宝华寺有渊源,智信和智行出家在五峰寺,但后来都随着交流僧团到宝华寺修行,觉宏出家在本地小寺庙,后来去了五峰寺,然后又随另一批僧团来到宝华寺。” “也就是说,出自五峰寺,目的地是宝华寺。” “还有,圆嗔的生平的也类似,最重要的是同样出自五峰寺,其后来到宝华寺。” 张旭杨非常认可两人的归纳总结,但也仅是字面意义上的归纳总结,如果结合案情再往深入想就更好了。 “头儿,难道这几人还有什么其他的共性么?” “除了圆嗔暂时难以下结论,其他人均死于谋杀。”李丙抢话。 也对,张旭杨点头,“你们不觉得,他们都是被选中的么?” 此言一出,李丙顿时一愣,而薛甲忽然间就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你是说,这场大阴谋幕后的策划者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就开始选择受害者了?” “十几二十年前倒未必,但准确一些的措辞是,他们在选择实验品,选择条件有这么几个关键词,不幸的人生、出家人、来自五峰寺或者宝华寺。这么描述是不是更合适?” “卧槽,实验品?难道是为了植入脑袋里的芯片做实验?” “不全是,我从某个渠道了解到了一种非常前沿的科技假说,脑部磁场矩阵效应。” “假说?” “对,假说,咱们不是搞科研的,就大概理解为是科技前沿理论的假设,是一种新的研究方向,而这种假设在形成真正的理论之前是需要进行大量实例论证的。” “所以,这些和尚就成了实验品?”李丙终于明白过来。 “嗯,我是这么代入的,可能也包括赵东阳。” “我怎么听着这么邪恶?” “呵呵,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会死么?”薛甲翻翻白眼。 第三十三章 脱困,崖下山洞 噗嗤! 赵东阳狠狠的摔进了浓密的黑暗中。 无数尖刺和枝桠将其身躯包裹,有的扎入肌肤中,有的恶狠狠抽打着他,赵东阳仿佛坠入到了布满利器和荆棘的陷阱里。 不对呀,围墙外至少还有个几米宽的岩石,怎么一下子布满了植被?更关键的是,身躯这一下坠便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心也跟着直往下沉。 赵东阳不知道这点回忆从何而来,意识里原有的记忆拼图早已不见,或许是当时圆嗔所看到的样子。 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噗,这段黑到令人心颤的空间不是深渊,它还是有底的。 赵东阳只感觉身躯一震,紧接着便开始大幅度的左右晃荡,好像是被什么网兜之类的东西给兜住了。 勉强伸手扒开胡乱缠在脑袋上的藤条枝桠,赵东阳被血水糊住的眼睛终于能够分辨出现在的处境,自己置身于半空、围墙下的断崖之外,借着朦胧的月光,还能看到远山的轮廓。 断崖就像山体顶部凸出来的一块有弧度的石台,像是山鹰的下弯的尖喙被截了一段,虽然短,但很形象,这在上面是很难被看出来的,但在山下或者悬在半空中观看,就不一样了。 山风吹拂,让赵东阳的脑袋瓜清醒了很多,之前从围墙跳下的细节在脑子里浮现,他没想到只是轻轻一跃,落地时脚下一滑,会有如此之大的冲力,就算是光滑如镜的冰面,滑到这种程度也需要一定距离的助跑吧? 又算捡回一条命,但问题是该如何自处? 那老头子肯定报警了,否则不会那么胆大和愤怒,水镜寺何其敏感,赵东阳心里很清楚,这不上不下的,如果不能马上脱困,自己大概率会再次被抓,而且更说不清楚了。 赵东阳努力调整身姿,双手使劲儿摸索一番,居然摸到了一块触感柔软圆润的东西,完全不似这些乱七八糟的植被粗糙扎人。 他费了好大劲儿把这物件从后腰抽了出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只布鞋。 还是质量极好的千层底圆领布鞋,比自己脚上穿的黄色解放胶鞋要昂贵的多,什么人想不通从这里跳下去? 似乎也不容易哈,要想从这里一跃而下,那一定是要翻过僧舍东面的围墙,从菜园子那边是绕不过来的,除非你是猴子。 一心侍佛的和尚们自然是不会跳崖的吧? 自杀在佛家来说是大戒,尤其在佛堂面前选择轻生就更犯忌了,就不怕坠入阿鼻地狱么? 赵东阳一时半会儿愣是没想明白,也只有当时头脑发热的自己才会选择从寺院的后山跳崖,只是这段记忆究竟是真是假,他现在反而说不清楚了,干脆把布鞋揣进怀里再说。 花了很大气力从倒垂状换成了斜卧的状态,没办法,赵东阳自身重量大,粗细不一的藤条时软时硬,也不好借力,不过,盘根错节的倒是有利于攀爬。 再调整一番,赵东阳费力的抹了一把脸,全是血腥味,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被尖利的荆棘给刺破了。 但是脱困逃命要紧,赵东阳顾不了那么多,双手握住一根粗大的藤条试了试结实程度,然后发力往上爬,目测到突出的崖顶也就十多米的距离,有难度,但还不至于令人绝望。 只是几口喘息,赵东阳便爬了五六米,再向上还真挺费劲儿,脚下借力的东西越来越少,因为越往上,藤条间的距离就越大了。 小歇片刻,赵东阳待要再度发力的时候,突然看见奇怪的一幕,断崖下面有一道与黑暗不同的色带,浅灰色的几乎围了断崖一圈,再往上爬抵近一看,都是生长旺盛的蒿草、荆棘和灌木。 这些植被在月光下与岩体之间形成了明显的色差,可奇怪的是,植被上方有黑色的空隙,像极了巨鸟上下喙间的合缝。 再往上爬,赵东阳距离崖顶不到四米了,差不多与那个合缝平行,也能看得更为真切,居然是一排低矮的横向深洞。 赵东阳目测自己与那深洞的距离大概也有三四米的样子,正想着是不是凑近看看,忽然心头一动,上面的寺庙传来了嘈杂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夜晚的空山里也能够传的很远了。 显然寺庙里来人了,警察的反应速度超乎寻常的快,水镜寺的命案至今未破,如此也算合理。 这样一来,断崖边缘的深洞反而成了赵东阳唯一的去处,大不了躲进洞里,磨断藤蔓,看谁耗得过谁。 赵东阳发狠,开始发力拧腰摇动藤条,幅度越来越大,荡过去并不容易,好在洞边也有藤条,只不过细了一点,只要抓住这根藤条,爬进山洞不是问题。 唯一的风险是在赵东阳如此操作下,藤条千万不要断了。 自从发现红色日记本里自己留下来的笔记之后,赵东阳就从来没有过所谓的好运气,不是在病床上当木乃伊便是逃亡。 这次不一样了,只荡了五六下,赵东阳便准确的抓住了山洞边的藤条,用左腿缠绕两圈,又在腰上围了一圈,作为安全保证,然后看准了洞边一块突起的石笋,放开原来的藤条后纵身一跃,牢牢抱住了石笋。 腰身和臂膀几经发力,赵东阳终于狼狈的翻进了山洞,他仰面朝天的躺着大口喘气,脱力感让他半天都爬不起来,回想之前种种惊险,一阵阵后怕。 一股股阴冷的气息从山洞深处涌出,让赵东阳又不得不勉力坐起身来,地下很潮湿,在终日山风的吹拂下,很不正常,山体内似乎渗水或有泉眼也未可知。 洞内的面积要比外面想象的大很多,所谓一排深洞,其实是连在一起的一个整体,山洞里面过于漆黑,只有几个洞口附近可见到事物的轮廓,一个奇怪的圆筒状物体吸引了赵东阳的目光,就在山洞内侧的洞壁上。 他靠近一看,大吃一惊,这东西居然是一个类似于辘轳的滑轮,旁边有摇把,滑轮上缠满了筷子粗细的绳索,从淡淡的铁锈味道判断,绳索是钢丝材质。 什么人居然在这里安装了起重用的滑轮?实在不可思议。 第三十四章 山府遇险,夜访宝刹 滑轮不止一个,随着赵东阳在山洞里活动开了,眼睛也渐渐适应了四周黑暗的环境,他一共发现了四组滑轮。 滑轮里伸出的钢丝沿着洞壁的不同方向延伸到外面,相互间并不纠葛,但很像是一个整体。 不仅如此,赵东阳还在其中一组滑轮旁看见一个弯起弧度的木棍,大概三四十公分,好像是扳手。 赵东阳将手握在上面,触感并不粗糙,自然而然的就想往下扳,因为握着发力非常舒服。 来自头顶上的声音更清晰了,说明那些警察已经来到了围墙边,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像吊篮一样的藤蔓,自己还是逃无可逃。 或许这个像扳手一样东西就是吊篮的开关? 这样想着,赵东阳的膀子不自觉的加了点气力。 咔哒一下,很好扳,根本用不着那么大力气,四周传来嘎吱吱的声响,几个滑轮同时转动,随着钢丝发出兹拉兹拉的摩擦声,所有受力的藤蔓正在快速向上移动。 赵东阳把半个身子从山洞里探了出去,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迅速变大,那是兜住自己的天然大网兜的兜底吧?全是盘根错节的荆棘和藤蔓。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赵东阳迅速缩回身子,呼的一声,那一大团蓬乱就从洞口边呼啸而过,上去了。 如此,赵东阳便完全明白了,这是有人刻意在山洞里设计的机关,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看样子这东西存在了很久了。 “……看清楚了,是这里么?从这儿跳下去的?” “我耳不聋眼不花,打着手电,他就是那么跳的,就是这个位置。” “小刘,注意安全……” “不要轻易下去……,是悬崖,危险!” “去找绳子,用绳子绑着。” “对对,安全起见。” “悬崖边上怎么会有这么密集的蒿草?” “手电筒不顶用啊……” “我刚才听见了什么声音,呼噜噜的,不像是山风……” “……” 崖顶上,寺院的围墙附近传来各种讨论的声音,七嘴八舌,断断续续,看样子有不少人,赵东阳很清楚,警方从来都没有真正放松过对水镜寺的关注。 现在的处境不上不下,说不定不等天亮,他们就会发现崖下的秘密,现在赶过来的人比较仓促,没带专业工具或者说那些专案组的人还在路上,必须利用这个空窗期想办法逃离,否则没机会了。 赵东阳只能向山洞深处摸索,原因也很简单,设置了这种钢索滑轮的人绝对有他的目的性,如果山洞只是眼前见到的这点,岂不是太无聊了? 除了一个打火机,赵东阳没有其他照明工具,而且山洞里有阴风涌动,照明效果并不好,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凭直觉摸索。 在连续撞了两次头后,赵东阳终于找到了一个深入山体内部的洞口,此洞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弓着腰前行,但冷风较其他地方更强烈一些,里面一定有更大的空间。 脚下很湿滑,赵东阳伸手摸了摸洞壁,感觉整个洞道都是湿漉漉的,有山泉渗透的样子,慢慢前行中,洞道的走势一直在缓缓向下,而且是盘旋着的。 山腹比想象中要大的多,没想到西山一个不起眼的山峰会有如此神秘的洞府,赵东阳思摸着这样盘旋着往下走,至少像下楼梯一样下了四五层了吧,还不见底。 唯一令赵东阳舒服点的是,越往深入,洞道就越为宽敞,至少不要弓着腰走路了,可随之而来的是脚下的路却越发陡峭起来。 赵东阳一个不留神,脚下打滑,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身体居然刹不住的往前滑,他伸手试图扶住洞壁,但屁股底下像是抹了洗衣粉一般根本控制不住。 咣! 赵东阳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洞壁上,以为这样能止住身体下滑的冲力,没想到被撞了个七荤八素的他冲的更猛,拐了个弯儿后,前方出现了亮光,他努力调整已经完全失去平衡的躯体,耳边忽然传来了水流声,随着身躯不断地下滑,声音愈发明显。 糟糕,前面应该是一条地下暗河,在不知道深浅的情况下,以如此速度栽下去,恐怕小命难保…… 求生的欲望让赵东阳手舞足蹈,疯狂的想抓住周围一切能抓的东西……啪,他的手指剧痛,居然真的扣住了某个事物,是洞壁侧下方一块突起的岩石 …… 刚刚入夜,宝华寺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张旭杨正式拜会智光大师,不是问佛,也不是探寻前世今生,而是公务。 选择这样一个时间点,张旭杨有明显的心理暗示,但走的是光明正大的正门。 然而,智光和尚却绝不是个吃素的和尚,他似乎问心无愧,就在常与黄鹏见面的那间禅房接待了客人。 选择在禅房接待张旭杨,智光和尚似乎隐隐也有着针锋相对的意思,前几日,那个冒充知客的柳丁连续在这里丢丑,老衲不怵你呀。 “选择饭点儿来,情非得已,不会耽误大师用饭吧?” “出家人吃斋念佛,一顿半顿的,不打紧。” “哦?大师难道已经到了辟谷的境界?” “那倒不是,老衲虽然是出家人,但也是肉身凡胎,就算参得几篇经文略有些感悟,但远不足以登堂入室,那五谷俗物却也是断不得的。” “哦,那就唐突了,我正好也没吃,不知道宝刹有没有斋饭给我应应急,或者边吃边聊?” 张旭杨不着急直接进入主题,先磨磨老和尚的性子,识相的不要东拉西扯,乱打机锋,不识相的,今天说不得就很难看了。 黄鹏已经被秘密抓捕,让张旭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动手,七九组就先动了,说是发现了黄鹏的重大违法事实,更让张旭杨意外的是被留置了长达半个月的刘大川昨日被放回家了。 两个大意外让张旭杨一下没了选择的余地,黄鹏落网,说明涉及LDD公司‘黑芯’案的后续已经有了结尾的剧情,七九组要收网了。 而刘大川突然间没事儿了,说明刘家父子背后的人能量不小,至于角力的双方最终会不会走向妥协,不好判断,但对整个809案来说又出现了一个不确定的变数。 “当然,正合我意。”智光拍拍手吩咐门口的小沙弥去端两份斋饭过来。 宝光寺财大气粗,自己的食堂规模比一般机关单位都要大,不仅供应寺内和尚吃食,还开了一间素心斋,专门为香客游客提供素食,虽然售卖的价格不便宜,但食客们天天排队,生意火爆。 第三十五章 出家人,不该四大皆空么? “大师每天讲经礼佛,还要管理庙里诸般事务,看精神头倒要比我这年轻人还要强,有八十多了吧?” 等着斋饭的功夫,张旭杨随口闲聊,但显然也不是没话找话。 “呵呵,张居士好眼力,老衲七十有六了。” “哦?高寿高寿,身体好比什么都强,怪不得那七十三岁的圆通和尚也要的拜在你的门下。” 智光一愣,张旭杨这番话非但不讲什么逻辑,还有点含沙射影、挖苦讽刺的味道。 但他只是面色一僵,很快又笑道,“出家人讲究缘法,不问出身和岁数,圆通与老衲有缘,所谓师徒,只是个叫法而已。” “所谓缘法,你指的是宝华寺与五峰寺之间的关系?” “并非全部,五峰寺的住持智远和尚是我的师弟,他对圆通的悟性颇为赞赏,于是建议其加入了来宝华寺交流的僧团当中,我与圆通虽说不上一见如故,但谈及佛法奥义,便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圆通是半路出家,六十一岁方入五峰寺剃度,但并未拜师,可见其悟性之高并非虚言,在宝华寺盘桓数日后,圆通居然提出拜老衲为师,在征询了智远师弟的意见后,老衲欣然同意,这便是老衲与其的缘法吧。” “原来如此。”张旭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心里冷笑,圆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随你怎么说了,于是话锋突然一转,“既是缘法,大师对圆通的死有什么看法?” 一下子咄咄逼人,张旭杨倒不是真要看到智光慌乱的样子,只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心性。 “缘生,便意味着以后缘灭,缘生是业,那么缘灭就是果。死亡,只是俗世中的说法,在佛家看来,圆通只是舍去了先前的那副肉身,换了一种形式存在,或者去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张旭杨死死盯着智光和尚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和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但目前来看,没什么变化,老头儿镇定的很,半垂着双目,手捻佛珠,一副慈悲的面孔,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变过。 “任何人都有业报和因果轮回,出家人也不例外,入六道轮回便如重生,重生者眼中的世界便为另一个世界。” “圆通既是大师正式的衣钵弟子,难道对他就没什么更为直观的评价么?” “有慧根,却无慧果,有佛缘,却少佛性,拜佛却不侍佛,一个……不太正经的出家人。” 智光的回答让张旭杨大感意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此评价一个已经死去的弟子,固然毫无师徒情谊可言,而且,刚才大和尚还颇为真诚的回顾他与圆通的缘法,转脸就忘了? 怎么忽然就大义灭亲了?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问题很困惑,我不懂佛学,但是圆通是被殴打致死的,死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按佛家的看法,便是枉死,枉死之人的业果往往不好,他能顺利往生么?即使勉强入六道轮回,新生的他能够看到怎样一个世界?” “呵呵,居士刚才也说了,圆通的遗体并未寻得,那么官家如何判定他就一定死了呢?” 智光反将一语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张旭杨立时有点被动,此时恰好小沙弥端着食盘进来,两碗素面,两碟子精致的腌菜。 “居士如不嫌弃,尝尝寺内素面的味道。” “叨扰了。” 张旭杨抄起筷子便吃,面条入口劲道,咸淡适中,汤汁伴着葱花和麻油味在齿间生香,果然美味。 “好吃!”张旭杨竖起了大拇指,掩饰尴尬、调节气氛倒在其次,他的脑袋瓜正在飞速转动,单纯拿圆通说事儿,并不能轻易找到老和尚的漏洞,要不要再把黄鹏拿出来砸他一下? “谬赞谬赞,不过老衲在寺里吃了几十年素面,总是百吃不厌。” “寺里的大师傅如果不在这里干,到外面随便开个面馆,那一定赚的盆满钵满。” “呵呵,智了师弟可不是贪图凡俗之物的人,除了睡觉做饭,他便在佛堂前诵念《大悲咒》,佛心至诚,无人能及。” “哦,难得宝光寺还有这样一位痴心向佛的僧人,佩服。” 这番话说的相当无礼,甚至是在骂人。 话音方落,智光和尚已然放下了筷子,始终半垂着的双眼皮完全睁开了,养气功夫再好,也扛不住被人直接指着鼻子骂。 “大师莫怪,我并非无心之言,而是有感而发,若是说的没有道理,大可轰我出寺,若是有道理,我们不妨探讨一番可好?” 智光没说话,只是盯着张旭杨的眼睛看,眸子里的慈悲情绪已经化成了冷漠,还有一股别样的锋芒。 “不管你承认与否,宝华寺里,如智了和尚这样虔心向佛的僧人并不多,看看讲经堂等这样的场所,单从表面上看到的,都已经现代化办公了,电脑、打印机、宽带应有尽有,代步工具,奔驰一辆,凯斯鲍尔商务车一辆,丰田轿车两辆,都是寺庙里的财产吧?你所说的凡俗之物是不是已经遍布了寺院的角角落落呢?” “与时俱进吧。”智光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难言的不自在。 “好一个与时俱进。”张旭杨冷笑,“与时俱进到寺庙里有了自己的三产,明面上的素心斋,放不到台面上的要不要我也举一些例子?身为出家人、修行者,不是说好的四大皆空么?现在倒在意起个人财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时的智光已不是刚才泰然自若地高僧了,他被激怒了,虽然他知道张旭杨的来意和背景,也知道相关部门因为圆通的离奇死亡开始注意宝光寺了,甚至知道夏志顺被盯的牢牢的。 对此,智光并不在意,至少有应对之策,可他万万没想对方的来意远不止于此,他们已经在摸整个宝华寺的底,甚至可能知道每个人的财产状况,如果到了这一步还不明白,智光十多年的住持就白做了。 “有一家叫安普德的研究机构和国内的某公司在联合公关一种非常前沿的生物介质材料,作为新型生物芯片的载体,以改变传统脑机接口的植入方式,意义重大。 “据我所知,这家公司居然与宝华寺有关……唔,我用词可能不够严谨,应该是与寺内的某个人有关,刘小冰这个人你不会陌生吧?” “呵呵,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智光晒然摇头。 第三十六章 洞中有洞,山府佛堂 “刘小冰便是这家公司的实控人,他有个哥哥叫刘小军,在中年出家,现任五峰寺住持,法号智远,也即是你的师弟。” 张旭杨说的不紧不慢,眼睛始终玩味的看着一脸冷肃的智光大和尚,老头儿沉不住气了。 “拿智远师弟的私事说来与老衲听,还是不能理解张居士你意欲何为?” “好吧,我再来说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不算圆通和尚,你的两个师弟,一个师侄在一个月内都死光了……” “这件不幸的事,老衲略有耳闻。”智光点点头,看不出情绪上有明显的波动。 “重点是,他们都死于谋杀,而且隔十天死一个,这在佛学中有什么讲究啊?” “张居士过分了,拿不幸的人开玩笑,你当老衲是没脾气的么?”智光伸手啪的一拍面前的案几,震的尚未吃完的面碗汤水四溅,老头儿动真火了。 “出家人慈悲为怀,听到这么多枉死之人,难道就没想着寻找真相、讨回公道么?”张旭杨缓缓的坐直了身体,双目如电,直视智光。 “破案、办案是官家人的事情,老衲力有不逮。” “整个水镜寺,除了失踪的,其他人都死光了,大和尚依然能冷漠视之,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不过,你既然力有不逮,我就顺便告诉你一些题外消息,LDD既然可以轻松放弃豢养的那几条烂狗,那么砍掉运作已久的项目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毕竟见不得光。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项目可能是毕生的追求,但对那种级别的寡头财阀来说,只是玩玩儿,不好玩就扔了。” “水镜寺的不幸,老衲重申之前的态度,不要随便拿出来要挟别人或者开玩笑,至于你说的题外的东西,也超出了老衲的认知,居士随便怎么想都好。” “要挟?大和尚真这么认为?”张旭杨眉眼舒展开来,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打个比方而已,在别人伤口上撒盐总是不好吧?”智光又缓缓垂下了眼皮,内心却惊怒异常,一个不留神居然就这么着了道了。 “言已至此,感谢贵寺的素面,很好吃。”张旭杨站起身告辞,“还有件事,我为我同事这两天的不恰当的行为当面向你道歉,并确保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 “呵呵,那位柳居士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智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话还未说完,张旭杨已经转身离去,矫健的身形如风一般没入黑暗中,小沙弥和知客都追不上他的步伐,智光看着窗外久久不语,末了,噗通一下跌坐在蒲团上。 …… 赵东阳最终没有滑入那颇为湍急的地下河中,右手死死的抓住了凸起的岩石,同时身体尽量放松,因为越是挣扎就越滑的厉害。 到了眼下,他也算是了解了山洞内的一些问题,因为常年阴冷潮湿,洞壁内长满了苔藓,所以湿滑,但还不足以滑到难以下脚的程度。 除非有人动了手脚,喷洒了类似于润滑剂的东西,而且可以长期有效,比如凡士林等等。 可是,谁会如此无聊对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洞动手脚呢? 不合理的事情之下往往隐藏着不寻常的问题。 稳住了身形的赵东阳休息片刻,恢复些许气力,便从包裹内摸出一把断了半截木柄的柴刀。 此刀是清口的山里货,粗糙而耐用,临下山时方雄让他拿着赶路,在荒地里披荆斩棘最实用,还可以防身。 只可惜,砍灌木的时候,用力过猛,刀把被弄断了,现在柴刀的用场是铲掉洞道里的苔藓和不明的滑腻事物。 但效果不好,凹凸不平的地面难以发挥柴刀的作用,折腾了几下,赵东阳放弃了,收了柴刀后干脆把鞋脱了,光着脚丫子对地面的感觉要敏锐很多,赵东阳开始往上爬。 他可不想坠入那情况不明的山体暗河中,一步步小心翼翼,直到整个躯体都爬回了那块突起的岩石处。 头顶上有阵阵阴风掠过,赵东阳惊讶,倾斜下垂的山洞里怎么会有横向的风? 顺着风向抬头望去,赵东阳看见了右侧方靠上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的弧形轮廓,他点燃了打火机,虽然很快就被阴风吹灭,但他确确实实看到了一个洞口,原来山洞里面还有岔洞。 刚才顺着洞道滑下时,异常惊险,赵东阳无暇顾及四周的情况,没想到差点错过了一条岔路,阴风便出自此洞。 再度抬头仰望黑黢黢的主洞道,赵东阳自我评估一番,以现在的体力很难爬上去,除非借助工具,即便爬上去,又回到了鹰喙那个位置,还是无处可去。 而且经过他这么一闹腾,水镜寺内肯定全是警察,说不定他们已经找来了器具,随时都能下来查看究竟,上去更可能自投罗网,倒不如去岔洞里看一看。 而且赵东阳想到了圆嗔的记忆,圆通和尚曾经警告过圆嗔不要在后山乱跑,水镜寺镇压着邪祟。 普普通通的一句警告,或许当时的圆嗔并不在意,但现在的赵东阳则格外警惕,联系到滑轮装置,洞道的不正常的湿滑等等,圆通一定知道隐藏着的秘密。 岔洞入口处很狭窄,勉强能容纳赵东阳这样体格的爬行,洞内比外面干燥了许多,而且越往里,洞道就越宽敞,它不像主洞那样盘旋而下,而是弯弯曲曲。 诡异的是,洞道内有不知名的香味飘入鼻孔,若隐若现,赵东阳很熟这个味道,仿佛经年已久的就是闻着这个味儿长大的。 大约前行了二十多米,赵东阳再次惊讶的看到了亮光,淡黄色的非常柔和,此时他距洞口应该不足十米,那股香味也越来越浓。 居然是沉香。 一种颇为珍贵的奉香,反正水镜寺用不起,一般烧的是艾香。 一口气行进到洞口尽头,赵东阳惊呆了,里面居然别有洞天,很大一个山洞,宽敞如厅堂,四下火光香烛缭绕。 这里居然是间隐蔽在山府内的佛堂? 第三十七章 镇魔塔下,微缩景观 赵东阳立时感觉山洞内有人,第一时间藏匿身形屏住呼吸,但偷眼看了半天,除了自己并无他人存在。 当然,他所处的位置在洞府一角,无法窥视到山洞全貌,但也差不离能看到七八成了,视线死角和其他犄角旮旯暂时未知。 一股煞气扑面,让赵东阳心悸,浑身战栗,这来自于山洞正中央的一座尖顶佛塔,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指天穹。 此塔只有三米多高,通体黑色,四面九层,每层都雕有佛像、罗汉镇座,每面的佛像各有不同,像个微缩的景观模型,锋锐的杀气弥漫在整个山洞中。 佛塔四面树金色经幢,汉白玉的大龙柱镇塔基四角,塔基五层,最下层外围被香烛围了一圈,烛光摇曳,烘托着无形的煞气,目光凝视久了,耳边似乎能听到滚滚的惊雷之声。 好厉害! 传说中的镇魔塔并非虚言,但不知这山洞下镇的是什么妖孽邪祟,赵东阳赶紧移开目光,压制住越来越激烈的心跳。 情况稍好后,再抬眼望去,斜对面的位置是一座高大的佛像,紧贴洞壁,有五六米高,佛陀的头部已接近洞顶。 佛像被黄幔罩着,看不出是哪尊菩萨,但旁边竖着一根长达丈余的降魔杵,正是韦陀菩萨的随身法器。 一座镇魔塔不够,旁边还要再塑韦陀菩萨的金身坐镇,下面压着的难道是牛魔王么? 赵东阳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一放接着观察。 镇魔塔及塔基占据了洞府中央的主要空间,右侧还有一块类似于山水沙盘一样的事物,占了大概不到两个平方的面积。 因为镇魔塔的凶煞和突兀,赵东阳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沙盘,它一片墨绿,在洞府昏暗的光线下很不显眼。 但当赵东阳的目光聚焦在沙盘上时,一下子呆住了,长方形的沙盘分成了三块,每一块都是西山西段主峰和水镜寺坐落的无名峰的立体塑型。 三块塑型从北到南,一模一样,而且惟妙惟肖,比教学用的地理微缩数雕还要逼真,无名峰顶上的水镜寺只有指甲盖大小,但该有的东西全有,就算是最有名的微雕大师的巅峰之作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怎么弄出来的?赵东阳叹为观止。 但是,为什么要弄出三个一模一样的微观塑型呢? 不对不对,并非一模一样,三块塑型之间虽然没有划分界限,但有明显的色差,而且水镜寺在峰顶坐落的方位也不同。 以山门朝向为基准,靠北的第一块塑型,山门是朝东的,颜色最深,第二块,山门是朝南的,颜色稍浅,第三块,山门是朝西的,颜色最浅,已经成了翠绿色。 色差按照方位递进还是递减?赵东阳捉摸不透,意味着什么,更是稀里糊涂。 但有一点赵东阳一下就注意到了,第三块塑型下方多出来一截颜色更浅的长条形,经过仔细对比后发现,多出来的这一截与前三块的下沿部分一模一样,相同的断崖、山谷里弯曲的河流、芝麻粒大小的巨岩等等,分毫不差。 难道还有第四块? 从水镜寺山门朝向的变化来看,正应该如此,还缺一个正北方。 这样一来,赵东阳震惊了,难道这东西不是人为制造的,而是自己生成的? 如何生成?依据什么条件? 赵东阳想破脑袋,最后咽了口唾沫,以他的学识和见识,就算搜刮了圆嗔那实在有限的记忆,他也无法想明白。 阴冷的风吹来,火烛摇曳,赵东阳擦了擦眼睛,扔掉杂乱无章的思绪继续四下观察。 韦陀菩萨像下是一个香案,摆放着香炉贡品,香炉里的三柱香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二。 香案前则是三个金黄色的蒲团,说明经常有人来诵经侍佛。 会是谁? 相对于景阳市来说,西山很大,但人烟稀少,只有西段有村庄和小镇,再加一座水镜寺,所以无论怎么说,也只有水镜寺的和尚有条件常来这里。 但是寺内只有圆通一个老和尚,他已经被老子亲手打死了…… 等等,除非这老货没死! 一个念头突然间蹦出来,让赵东阳毛骨悚然。 圆通一定没死,被警方查找了好多天的圆通和尚居然就躲在水镜寺下面的山府里,他是如何逃出去的?简直就是个活死人么。 他想干什么?又靠什么过活? 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一个比一个离奇和荒诞,让赵东阳原本清醒的头脑陷入短暂的混乱。 必须要捋一捋,否则要出乱子。 三段人生记忆,从发现红色日记本所记载的另一段人生开始,水镜寺就成了赵东阳脑子里阴魂不散的东西,仅次于系统。 从系统左右下的第一段人生跳崖开始,到第二段人生于水镜寺内打死老和尚圆通,再到融合了娃娃脸圆嗔的一部分记忆,赵东阳勉强将其视作前置人生,也算第三段人生,都离不开水镜寺。 现在水镜寺像魔咒一般已经超出了系统对自己的威胁,没有融合圆嗔的记忆前,赵东阳还没有特别清醒的意识,现在他需要认真考虑哪一段人生才是真实的。 如果都不真实,那么自己究竟是谁?一直处在梦境与幻象中么? 如果某一段人生是真实的,他就必须要搞清楚圆嗔残缺不全的记忆,如果不能否定圆嗔,也不能基于同样的理由否定系统左右下的两段短暂的人生。 但现在,赵东阳从骨子里相当厌恶系统人生,这东西有着明显人为设定的痕迹,就像是一款游戏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么圆嗔他……赵东阳意识到自己恐怕又要回到了记忆拼图的状态下,即便是娃娃脸融合进了那个奇妙的意识空间,但似乎有什么东西遮挡了那些琐碎的片段,必须要依靠外力来解锁,就像之前看到街巷,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想到了西堤头,看到了张娜,想起了福利院等等。 赵东阳怀疑这种无形的遮挡力量来自于系统,这个东西虽然在自己的意识空间里已经变得微弱而渺小,还在宕机状态下,可谁知道它什么时候突然又能够顺利启动呢? 如此,势必要再回水镜寺,甚至要找到圆通那个老秃驴,才有可能得到大的帮助。 圆通会出现在这山府之内么? 第三十八章 深山夜雨,蓑笠孤影 在洞口趴了半个钟头,赵东阳混乱的思绪渐渐恢复了清明。 下山前制定好的计划需要调整,暂时不去普罗,而是想办法滞留在西山,搞清楚圆嗔的生平是最为迫切的目标。 或者流连于寺内,以睹物思人的方式逐步解锁记忆碎片,甚至找到圆通,从他嘴里撬出东西。 这很冒险,水镜寺周围全是办案人员,一个不留神就无处遁形了,甚至,赵东阳猜想警方已经发现了藤蔓网兜的作用和那些藏在岩石缝隙里的钢丝,顺藤摸瓜,很容易找到外形似鹰喙的山洞。 山洞一旦被发现,藏在山腹中的这些东西也将很快不是秘密了。 诚如赵东阳的猜测,警方行动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不仅找到了山洞,而且还发现了辘轳的秘密,此刻正兵分两路,一路在山洞里搭设临时指挥和中转点,另一路发现了深入山腹的洞穴,已经有第一波队员被派了下去。 一共两人,一前一后以绳索捆绑腰间相互牵引,是探险未知洞穴的常规操作,但是,他们找到的洞穴与赵东阳走的不是同一个,朝向也相反,但都会滑落到湍急的山腹暗河中。 随着一声惊呼,走在最前方的队员脚下打滑,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摔倒了,连着身后的队员一起带倒。 在布满苔藓的湿滑洞道内,二人根本无处借力,一路下滑,冲势越来越猛,幸亏洞穴外还有安全绳索作最后一道防护,排头的那名队员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坠势终于止住,脚下就是哗啦啦的暗河。 参与搜查的办案人员一通忙乱,五六个人一起上手才牢牢的控制住了绳索,接下来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营救两名队员的身上,搜查行动近乎停止。 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整个西山连带景阳市都下起了大雨,在悬崖边搭建吊索的高风险搜寻工作被迫完全停止。 只是谁也不知道,无名峰下不远处的山涧里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断崖,夜幕中的大雨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清楚,直到山涧水流成瀑,这双眼睛才消失在黑暗中。 而在趴在洞口的赵东阳并不知道山体另一侧发生的事情,他准备进入这山腹佛堂,在进去之前还要再仔细观察一下,撞到圆通最好,可千万不要一头栽进什么机关之类的陷阱里。 忽然间,赵东阳听到了水流声,没多久就感觉到从大腿到小腹、前胸都凉湿一片。 洞口积水,虽然不大,但他立刻意识到山外下雨了,这些洞穴或许一直就是无名峰的排水暗道,最终会汇入地下暗河。 看无可看了,赵东阳索性把捡来的布鞋扔到了下方洞府的平地上,啪嗒一下,响声在其间回响,并无任何反应。 赵东阳这才缓缓团身,嗖的跳了下去,双脚落地的一霎那,他感觉到周围的景物有了很大的不同,不是变化了,而是随着视角的不同,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洞府大概有三四十平,地面是平整的,洞顶中间高四周低,最高处超过了六米,整体就像个鼓起的伞包。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正中央的镇魔塔在赵东阳眼里不但显得高大,而且凶厉无比,塔身棱角处弥漫出的煞气似乎能切割肌肤。 只是看了两眼,赵东阳便不敢再直视,只能迅速在四下查看一番,确定山府内无人,然后目光立刻被叮叮咚咚的流水声所吸引。 围绕着洞府的边角有石质的水槽,不太像是天然的,至少有三个洞道与这个洞府相连通,两个洞口靠西,直径都很小,还没有一个蓝边碗的口径大,距离地面三十公分的样子。 赵东阳爬过的洞口靠东南,直径大概在一米二三左右,距离地面近一米,跳下来自然是轻轻松松。 三个洞口此刻都在哗啦啦的流着水,水流不大,汇入水槽后环绕着洞府,最后向西北方向流去,赵东阳心里一动,顺着水槽往前走,之前还不忘向东北侧的韦陀菩萨像双手合十。 这个行为完全是自然而然,似乎以前就是做惯了的,根本不用去思考,之后赵东阳自己也很奇怪,小心翼翼的顺着水槽走到山腹的西北向,不由得双目一张,惊讶不已。 居然还有洞口,就在地平下方,不仅如此,倾斜向下的山洞还有台阶,弯弯曲曲的没入黑暗中,台阶的一侧便是迅速收窄的水槽,不管怎么看,若是顺着台阶而去,倒像是出口了? …… 黑暗的山林里,大雨引发了小小的山洪,原本浅浅的溪水,此刻水流湍急,数股溪水汇集后形成了山洪,轰隆隆的沿着陡峭的山体倾泻而下,水量越来越大,居然很快形成了瀑布。 一个身披蓑笠的身影站在一处山涧旁,望着被突然出现的瀑布冲断的小径不住叹息。 过不去了。 如果过不去,有些重要的东西没取走,还有两个机关没有彻底关闭,实在不保险,但如果强行迎着瀑布冲过去,那将死多活少。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大雨滂沱的山涧里待着,随时都有意想不到的危险,而且还是深夜,一旦有大的山洪暴发,将尸骨无存。 身影抬头看看天色,暗道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此时就算是待在这里不动,也是在冒生命危险,不值当。 以他观察水镜寺方向的那些人,恐怕也没办法在这大雨中冒险继续搜山,于是身影立刻转身,顺来路而去。 此时的赵东阳控制住了好奇心,没有继续探寻未知的台阶,而是拜过菩萨后安稳的坐在了一个蒲团上恢复体力,补充点干粮,包袱里还剩下两三张面饼,淡水是没了,但有现成的山泉,凑凑合合能解决饥渴。 只要山崖上的搜寻没什么进展,赵东阳便打算坚持待在山洞里,他相信会有人来,而且来人大概率是圆通。 说不出太多理由,赵东阳潜意识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吃饱喝足,赵东阳一抬头,便又再度看见了镇魔塔,因为并不大的洞厅里,正中央的镇魔塔实在无法回避,而此刻,那种令人心悸的煞气一下子淡了许多。 不由自主的,赵东阳抖了抖身上的碎饼渣滓站起身,稍整衣冠后双手合十拜了拜镇魔塔,似乎又是无意中的行为,却又那么自然而然。 说也奇怪,无形的煞气近乎消散了,此时赵东阳的目光又被那沙盘一样的微观塑型所吸引,第四块露出来的长条似乎宽了一些。 第三十九章 圆嗔的记忆,新发现 仔细看了半天,赵东阳确信不是记错了,那长条状的微缩景观,之前已没入边界的河流出现了拐弯,而一座切了一半的山峰也相对完整起来。 沙盘塑型确实能自我运行,或者说正在缓慢自我生长,最终会像前面的三块塑型一样,只是色彩更浅了,水镜寺的山门会朝向正北方。 这会是一种什么预示? 赵东阳虽然不得要领,但知道这种神秘而又古怪的布局很像一种仪式,或者阵法,一定是在酝酿着某个大事件。 之所以古怪,便是眼前这个沙盘一般的微缩景观塑型,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种现代科技的产物。 沙盘由来已久,古时多用于行军打仗,随着时代发展慢慢精密化,并运用于多个领域,但像如此精美细致入微的东西,脱离不了现代工业的影子,关键的是,这玩意儿跟佛陀有什么关系? “镇魔塔下镇的是邪祟。” 这是圆通警告圆嗔的话,当时随口说出来,可能吓唬的意味更浓,但一直被圆嗔记在脑子里。 果真这样么? 此话结合眼前的景物似乎触发了意识中的某个敏感的节点,赵东阳不自觉的陷入了回忆。 ……吵吵嚷嚷的小院里,一名少年僧人正与一名体格壮硕的大和尚对打,不是寻常修身健体,而是打架。 因为体格所限,少年僧人明显不是大和尚的对手,但在气势上越来越凶,无论是挨了一记老拳,还是摔倒在地,少年僧人都会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以最狠的姿态加倍还击。 周围有数名和尚围观,非但无人上去劝阻,还各个兴奋不已。 大和尚年约二十岁,初时占尽便宜,但越打越心虚,越打越心寒,一个不留神,鼻子挨了一拳,顿时鲜血长流。 大和尚暴怒,嗷的一声嚎叫,双臂乱舞,一通王八拳输出倒也声势骇人,但不一会儿便力竭了,小腹又挨了那少年僧人一脚,顿时剧痛难忍跪在了地上。 少年僧人得理不饶人,扑上去对大和尚就是一通暴打…… “圆嗔!”一声断喝,院门处已站着一位上了年岁的僧人,一脸肃然。 围观打架的和尚们吓了一跳,立刻止住了嬉笑,双手合十垂首站立,来的可是戒律执事,铁面无私。 此时的圆嗔才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双手鲜血淋漓,手都打破了,若是别人,他没有任何顾忌,唯一有点惧怕的就是这位戒律院执事智远和尚。 “因何生事?” “他欺负人。”圆嗔回道。 “圆性,此话当真?” 那个吃了亏的年青和尚此时还疼的哼哼唧唧,但在智远面前也不敢怠慢,更不敢胡言乱语,“我闹肚子,就想请圆嗔师弟帮我挑担水,哪知道他不但不肯,还张嘴骂我,我就……” “你放屁……” “圆嗔,出家人不妄语,戒骄戒躁,今日之事虽非因你而起,但你不是没有责任,罚你面壁一日,抄经文十篇;圆性,你虽未犯大戒,但欺辱同门,懈怠懒惰,性质尤恶,罚你明日起担水十日,抄《金刚般若波罗密经》十遍。” 智远和尚向来处事果断,只要道理清楚,根本不会在意什么细枝末节的事情,当场判罚,众人均不敢有异议。 唯独圆嗔冷眼一瞪,跳脚喊道,“我不服,我没错,圆性这狗逼欺负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等着,老子有的时机会干死你……” “圆嗔!”智远大喝,“在本座面前大肆咆哮,胡言乱语,处罚加倍,罚面壁十日,来人!” 两名身强力壮的青年僧人立刻出现在小院门口,二话不说快步上前,架着圆嗔就走。 一件小风波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圆嗔入寺六年来何止有这么一件小风波,面壁十日刚过,圆嗔便在寺外截住外出办事的圆性,然后又是一顿好打…… 回忆到这里,赵东阳不由的嘴角一抽,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很多,圆嗔何止是顽劣,简直性如烈火,野的无法管束,每隔月余都能闯出一两件祸事,在入寺第七年,终于被逐出山门。 但诡异的是,三年后,他又回到了五峰寺,这三年,在圆嗔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但其后的记忆又模糊了,赵东阳只在一些碎片里找出了这样一副画面,在讲经堂,智远大和尚单独与圆嗔讲解《楞严经》的情形。 圆嗔似懂非懂的听着,上下眼皮自坐下那一刻起就开始打架,只是两分钟便已酣睡过去…… 赵东阳反复回忆着这些经年往事,试图再触发那些敏感的地方解锁更多的记忆碎片,可惜,再也难有寸进。 圆嗔的过往如果就是自己的真实人生,那么系统人生应该是假的,可是这样的结论又会带出更为矛盾的问题,赵东阳是谁?正在经历的这一切,都在系统营造的幻境中么? 那么多人和物,张娜、方雄、永强、姬军,城中村、养老院等等都可以虚幻重塑么?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如果圆嗔是假的,或者只是别人的一段经历,那么娃娃脸如何跑到自己的脑袋里的?为什么两段系统人生又和水镜寺有交集? 赵东阳原本清明的脑瓜又陷入了混乱,看来以现在的认知和记忆还是暂不碰这个问题为好,于是,他强迫自己游离的目光落到实处。 目光触及长方形的沙盘下有一个三十公分高的黑色基座,全封闭的,就像是个木头台子。 赵东阳围着基座看了半天,伸手在侧面敲了敲,发出了咚咚的声响,是空的,应该就是个普通木工板做的台盒。 板面光滑,赵东阳摸了好几圈,很快找到了一个几乎看不到色差的凹陷条,伸手摸了摸,便自然知道它的用途了。 指尖微微用力一抠,一扇小门缓缓滑开,手上有很轻微的颤动感,一股热气散出,好像是保温炉一般,赵东阳干脆半跪着趴下,赫然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木盒里包裹的是十分复杂的灰色模块组合,长条状的、方形的、菱形的等等,混乱而又有序的拼接在一起,在其间还能看到不同色彩的条带穿梭其中,好像是各种线路。 这分明就是一部复杂的电子元器件组合体,赵东阳曾在系统的某段人生中上过技校,虽然电器学的不怎么样,但也知道这种组合体的复杂度远远超过了一般的集成电路,电脑、精密机床都没有这样密集的电路板构造。 电从哪里来? 假设它是一台智能电脑或者高速计算器,都需要大量电力,赵东阳前后左右看看,都没有发现电线、电缆,哪怕是一根细细的可以点着灯泡的电线都没有。 洞府内实际上也没有电路照明,光亮全都来自于四周的香烛,除了集中在镇魔塔基座四周的香烛,还有佛陀前香案上的、其他位置的零零总总上百根之多。 不对,不是没有线缆,或许就在基座下面。 赵东阳想伸手摸索一番,但发现空间不够,暂时放弃了。 可惜没有手机,否则拍个照片在网上查一查,可能会有收获,赵东阳关好了小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山府里的佛堂已经不能用诡异和古怪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一处意义和目的不明的基地。 误打误撞发现的这些东西让赵东阳有种难以言表的危机感,他神色凝重,双目的视线游离,却蓦然发现了香案下两个深灰色的盒子,之前被黄色幔布遮挡没注意。 这又是什么东西? 咔哒! 很突兀的声音就像是在耳边,又像是佛堂深处,赵东阳的意识忽然有些迷糊,紧接着脑袋瓜便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痛。 第四十章 出乎预料,新的转折 沉闷的会议室里,光线暗淡,尽管四扇窗户都打开了,缭绕在其间的烟雾也依然浓的呛人。 张旭杨头发蓬乱,好几天没有像样的休息过了,指间还夹着半截香烟,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实则神经也已经崩到了极限。 自从上次单独见过智光以来,张旭杨就在赌一件事情,智光大概率会经受不住压力,有所行动。 可是三天过去了,这个老秃驴没有任何异常,一直待在寺庙里,该干啥干啥,没有受到上次谈话的丝毫影响。 非但如此,远赴五峰寺监视智远和尚的陈戊和周建波也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两个人藏匿在山林里,百无聊赖,身上都快生蛆了。 与智光相比,智远似乎更能沉得住气,不仅毫无异常,还在寺庙里住持了一场法会活动,虽然只是一个地区性的小法会,但很隆重。 五峰寺也是大寺庙,规模甚至超过了宝华寺。 与宝华寺稍有不同的是,五峰寺坐落在城市远郊,也有着千年的历史,在中部地区的影响力很大,所以法会那天,从寺院到山间景区,满眼望过去都是人。 这给陈戊和周建波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难度,不过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二人干脆混在香客中,倒也多了一层保护,智光住持自然是法会中最为瞩目的人物,只要此人不离开视线,就一切好办。 一天法会下来,没有任何问题,智远和尚就像个明星一般被当地文旅民宗官员、有影响的宗教人士包围,估计连放个屁的时间都没有,就别指望人家有什么异动了。 无论智光还是智远,都没有出现预想中的不正常行为,但以上都不是让张旭杨心弦紧绷的最主因,而是伴随在其中的其他几条消息。 柳丁似乎入了魔怔,在医院的三天逃离了两次,每次逃离的时间点都在上午十点钟,逃离的目的地都是市中心的宝华寺,昨日不得不对其进行了特殊处理,四肢被禁锢,就像当时对待赵东阳一样。 哪料到,陷入绝望的柳丁居然骗取钱乙的同情,哄着他解开了双手的牛皮筋,又趁钱乙不备,柳丁突然暴起,打伤钱乙和两名医护逃离,花了大半个下午才把躲在居民小区的柳丁给“请”回来。 毫无疑问,柳丁的“病情”在迅速恶化,与当时的赵东阳相比是同一个类型,均是脑部被植入异物造成了严重的精神问题。 “虽然病因相同,但两名患者在细节上存在着很大不同,如果我们把植入的异物看作是生物介质的芯片,那么前一个患者被植入的芯片复杂,数量远不止一个,甚至可以称为芯片组,或者集成。 “而后一位患者被植入的芯片相对简单,就是单一的,但潜在的破坏力很大,如果不干涉的话,患者的神经疾病会迅速恶化,但如果干涉的话,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无从下手,盲目介入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那位神经科主任的话很明确,无法通过介入手术来解决柳丁脑子里的东西,甚至不介入,某个意外因素都会要了柳丁的命。 这让张旭杨不由得想起了智信、智行等死去的和尚,他们在意外发生前或许也经历了类似于柳丁这样的诡异经历,只是者表现方式不同或者干脆被隐瞒了,这让人不寒而栗。 另外一则消息是有关水镜寺的,刑侦人员疑似发现了赵东阳的行踪,在对其的搜捕工作中,还意外发现了寺庙下的山体内可能藏有不为人知的复杂设施,甚至是异常的电磁波,目前已经征调专业力量对水镜寺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技术勘察。 “不应该呀……怪不得圆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真的藏到了山腹里?” 张旭杨是去过水镜寺实地调查的,当时的主要目的是通过模拟赵东阳逃跑的路径,试图解开圆通尸体离奇失踪的缘由。 当时的行动虽然不成功,但也有意外的收获,他发现寺庙的建筑格局古怪,但暗合着佛门偈语的奥妙,由此,张旭杨才把主要精力放在红色日记本所暴露出来的平行世界的方面。 但张旭杨万万没想到寺院的山腹内也另有世界,由此可以大胆的推测,圆通大概率没有死,而以智光、智远为代表的和尚们,似乎在图谋更大、更隐晦的事情。 这种隐晦从某种角度讲是非常危险和可怕的。 第三则刚刚收到的消息,七九组那边出了点问题,黄鹏,也即化名为夏志顺的LDD前高管在凌晨意外身亡,原因正在调查。 三条消息看上去各不相干,但其实互有联系,而且都是事件脉络走向的拐点,对非常了解案情的张旭杨来说,一眼就能看出三个拐点同时出现,中间的焦点人物依然是那个大和尚智光。 “总体来看,两条好消息,一条坏消息,他们拿柳丁开刀,就是对我们的警告和严重挑衅,我建议,用一些手段拘捕智光。” “我同意李丙的看法,现在黄鹏死了,双方都没了顾忌,我们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 不仅薛甲和李丙二人建议立刻抓捕智光,与会的其他成员也都是这个看法,岂能容忍对手嚣张? 但张旭杨摇摇头,“恰恰相反,我认为是两条坏消息,一条消息暂评估为中性,也即是柳丁眼下的处境,因为不管我们怎么做、怎么应对,对手都会报复,猫捉耗子,水火不容,这是必然的。 “那为什么说另外两条反而是坏消息呢?如果能找到赵东阳或者圆通,对案件本身来讲意义重大。” “圆通和赵东阳在这个时候浮出水面,暂不好评估,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转移视线的做法,而黄鹏的死毫无疑问就是个麻烦,这意味着LDD或智光放弃了他,在这种关头放弃一个关键人物,要么退缩,要么孤注一掷,圆通的尸体再跑出来一搅合,都不是好事情。” 张旭杨摇摇头,伸手掐掉了早就已经熄灭的烟头,继续道,“当然,事情总有它的两面性,就案情来说,有变化总比没变化要好,所以,我们也要做出有针对的调整,一,不管时机是否成熟,先拿下刘小冰,二,我们恐怕需要回头再看一看水镜寺的真面目,薛甲在明处,给我打个掩护。” 张旭杨说着话,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摞资料递给钱乙,“你和陈戊一起,办利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