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从衙役肝成帝君》 第1章 陈活 大厦,并州府庆阳县。 寒风猎猎,乌云闭月。 陈活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双腿上放了一把牛尾刀。 用手捂住耳朵,似乎这样便听不见女子的哭喊。 眼前的刀,是自己顶头上司张霆的,他习惯进屋之前,把佩刀交给陈活保管。 穿越两年,陈活终于在半年前筹够五两银子上供张霆,才得了这捕班白役的缺。 没想到对方是个披着捕快缁衣的恶魔。 一个月之前,张霆开始每夜寻觅少女,手段残忍的杀害。 陈活则被迫望风。 自己这顶头上司当了八年捕快,以往只是个一脉武者,上官看不上,同僚看不起。 自从每夜做了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 实力进展神速,前几日竟又开了一脉,成了二脉武者。 在衙门的十位捕快中,也算武力中游。 如今上官倚重,往日不甚来往的同僚,也时常给他分润些街面得来的好处。 夜幕如同黑绸,北栅坊一间破落民房内,女子哭天抢地的呼喊声,像是一把铁锤,敲击在陈活心房,一阵一阵,让他憋闷难忍。 好几次,他都想冲入房内,砍杀了这个魔鬼。 直到过了四更天,张霆双手染着鲜血,虚弱的走出房门。 陈活便跟了上去。 大厦王朝治下,说不上民不聊生,可也不知有多少方才这草菅人命之事,不断上演。 或许是某个县令的临时起意,便有平民的黄花闺女送入帐内。 又或许是谁惹恼了哪位豪强,夜里便惨死家中。 更遑论民生凋敝的乡野,时常有鬼怪索命的传闻。 唯有武者,能在这吃人的世道中,活出一丝尊严来。 十年前,南甸府兵荒,原主陈活与家人逃入并州,一家离散。 六岁的陈活在城外遇到养父母时,身上只带着一个纹了陈字的绣囊,已经两日没有进食,差一点便成了流民的两脚羊。 养父母收养了他,取名陈活,希望他能存活于世,更是节衣缩食供养陈活上了几年私塾,算得上是恩重如山。 穿越而来的两年间,陈活的养父母相继离世。 只留下了唯一的女儿邱玉兰,与其相依为命。 “对了,你那义姐,今年十九了吧。” 听见张霆话语,他只觉内心一沉,脑海中想起这些时日的场景。 看着张霆背影,似乎能听见义姐的惨叫,全身泛起一阵寒意。 “哈哈哈,别急,我就问问…” 身前的上官,缁衣染了鲜红,陈活紧了紧拳头,每次他跟在对方身后,都很想一刀剐了这个人间祸害。 县衙四个捕班,六个快班,一共十名捕快,每个捕快带三五个正役,至于白役,有的则十个八个,有的只两三个,人数全凭捕快意愿。 如今还是白役的陈活,算得上整个衙门的最底层,想要与张霆作对,有如痴人说梦。 转角便是张霆所居院落,对方转头接过自己的牛尾刀,踉跄着进了屋内。 寅时未尽,辰时将至。 天凉如水。 拖着沉重心思,陈活往家中踱步。 大东坊,青石巷。 木栅栏围成的院子内,一间白墙青瓦的矮房,两旁各搭了一间茅屋。 这便是陈活的家。 已经是辰时,天空依然漆黑如墨,冬日的夜,漫长而寂寥。 推开房门。 屋内收拾的纤尘不染,只是室徒四壁,仅有一张短了一角的四方桌,和两把破损椅子。 邱玉兰正坐在破损椅子上吃早饭,碗里没多少稻米,大半都是米糠。 见陈活回来,内心欢喜,拢了拢披散的刘海,站起身子,身前的鼓鼓囊囊也跟着晃动起来。 上前接过一对铁尺,又为陈活掸了掸身上的风尘,衣衫单薄的女子便打了声喷嚏。 邱玉兰身上的衣衫还是两年前所裁,手脚早就短了一截,雪白的小臂和脚踝都露出不少,天寒地冻,衣衫单薄,陈活心疼不已。 自己区区四百文的月饷,只是刚够温饱。 还好捕班快手免了税银,比起早几年,还是好过了一些。 给陈活盛了一碗只掺杂了少许米糠的早饭,邱玉兰便出门做帮工去了。 如同嚼蜡的吃完早饭。 陈活来到院内,心念一动。 脑海中一阵金光大盛,光芒之中渐渐升腾起浩荡之意,而后轮廓显现,竟是一本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金书。 封面有各类飞禽走兽,刀枪剑戟图样,又见青面獠牙,人面兽身之怪异形象。 这些奇异图案皆为动态,仿佛要挣脱书册,跃然而出。 繁复的纹样围绕在封面四周,中央书了五个大字——奉祀无量书。 金册扉页,显现出了流光文字: 【书主】陈活 【境界】无 【功法】无 【术法】无 【技法】形意刀『大成985/1000』(不入流);垂钓『精通458/500』 【心性】无 【阳寿】16/72 【奉祀】无 “如今这世道,也只有练武一途可以自保了。” “可是两年了,最后这个【奉祀】到底是什么?” 凛冽寒风中,陈活以铁尺为刀,不一会,便汗如雨注。 两个时辰之后。 【技法】形意刀『大成991/1000』(不入流) … 一觉睡到日暮西山,陈活才醒了过来。 这半旬他值夜,戌时才上值。 没有听见如往常一样,浆洗衣物的邦邦作响。 “嗯?都这个时辰了,玉兰姐还未回来么?” 疑惑的爬起身,呼喊了几次没有应答。 便急切掀起义姐门帘。 却见对方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如何呼喊也不作应答。 上前一探额头,滚烫如火。 显然已经烧迷糊了。 … “许郎中!这药钱…” 见陈活家中空荡,对方摇了摇头。 “诊金,我可以不收,抓药钱,你得给我…” “许郎中在此稍等片刻。”陈活立马翻箱倒柜,连同自己身上的二十文钱,勉强凑了一百一十文出来。 那郎中身旁的小童嗤笑一声。“这点还不够半副药钱,你家娘子这样子,不吃十五副,起码也得十副。” “风寒入体可是会死人的,你自己考虑,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听了对方话语,陈活也不恼怒,如今救人要紧。“二位在此稍等,我出去一会。” 却是去与邻里借钱。 “张婶…” “没有没有!我家都揭不开锅了…” … “冬叔!” “去去去!要我说啊,你趁早把玉兰那丫头送到怡然楼算了,省得跟着你受罪。” … “小活,你张伯这还有百来个铜板…” “老张!你这挨千刀的,这是要扔钱到大街上吗…” … “陆姐…” “喏,这是一百文,就这些了。” … 终于,勉强凑齐了七百文,陈活跟着二人回了药寮。 黑夜里,少年向着自家飞奔,手中提着的三副药,晃晃荡荡。 熬完药,已经到了戌时。 “陈活!” 手中喂药的羹勺明显晃动了一下,陈活心内莫名升起恐慌来。 门外的呼喊,是张霆。 天气,越来越冷了。 第2章 世间有鬼物 “下次该你上值见不着人,你知道后果。” 霆特意找来,让陈活心中的急迫感越来越强。 承贵坊,黄家大宅。 “头!黄贵川那厮先进去了。”张霆手下的正役快手王腾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另一位正役,刘庆馀。 “他要找死,谁也拦不住。”张霆嗤笑一声,从陈活怀里取过佩刀。 “老刘头,怎么回事?”陈活靠近五十出头的老汉刘庆馀,他的形意刀便是师从于眼前这个邋遢老头。 “说是闹鬼了,死了两个家丁。” “前两年那黄员外看上了别人家的闺女,为了霸占对方,把人搞得家破人亡,到后来那闺女投了井,如今说是找上门来了。”刘庆馀压低声音。 “有准吗?”陈活半信半疑,像是听戏文一般。 “死那两个家丁,据说就是当年出手行凶之人…” 几人随即进入了黄家大宅。 肥胖的黄员外带着一众家眷躲在一名黄袍道士身后。 家丁护院则围成圆圈,护着众人。 不见黄贵川与其手下快手,料想已经进了内院。 庆阳衙门十名捕快之中,黄贵川实力中等,但却最是跋扈,原因也很简单,县衙师爷杜斐是其表哥,连捕头曾大彪也得仰其鼻息。 “张捕快,曾捕头啥时候到?平日里我可没少给好处。”黄员外显然吓得不轻,身体筛糠般颤抖。 张霆眼色凶厉的扫视了前院一圈,拔出刀来。“曾头不来了,此事有我足够,不过,得加钱。” 示意身后三名快手跟上,也向内院走去。 几人穿过月门,后院已经没有了家眷奴仆,各屋并未掌灯,静谧幽深。 “黑狗血,黑驴蹄带了么?”张霆问话。 “有的,有的。”刘庆馀紧张得牙齿碰撞,发出咯咯声响。 忽然院内传来惊恐喊叫,三名皂衣快手跑了出来,见几人往内院深入,大喊有鬼。 而后竟穿过月门,逃离而去。 身后踉跄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婢,绑着一对冲天羊角辫,青葱的面容被吓得毫无血色。 见前方几名官家来人,这才镇定了些许。 停在几人跟前喘息。 带着一丝祈求的眼神瞥了一眼陈活,开口呼救。 “救…” 张霆抬手便砍出一刀,女婢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倒伏地下,血液从淡青色的衣裙内涌出,清澈的眼眸圆睁,眼看活不成了。 几滴鲜血溅洒到陈活脸庞,温热,腥甜。 “可惜了。”他砍杀女子后,发现并非鬼物,叹息一声。 麻木的抹掉血迹,陈活强压着心头怒火。 “唉,造孽…”拉了拉少年,刘庆馀示意跟上。 这晚乌云密布,月光被遮挡得严实。 很快,几人便见主家内室之外,昏迷的黄贵川与两名快手躺倒在地。 四周一片幽静,王腾咽了咽口水,一把夺过老刘头手上的黑驴蹄,护在身前。 “陈活!你去,进屋看看。” 别无选择,少年硬着头皮上前推开房门。 床榻之上,艳红的丝绸被子掉了一半在地,白色的床幔飘飘荡荡,透过漆黑似乎能看见一个人影。 穿越两年,陈活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鬼物,内心慌乱起来。 “你是人是鬼?”壮着胆子喊了一句。 并没有得到回应。 雕花窗棂多少透进来些许光线,影影绰绰,让人更加不安。 就在陈活想要逃离之际,先是脖颈一凉,而后一把女声从耳畔传来。 “你说黄员外该不该死?” 感受到距离极近的女鬼身上阴气越发浓郁,陈活心中叫苦不迭。 血液从脚底板冲上脑门,四肢瞬时冰凉。 对方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让他脑壳发烫,冷汗从额头渗出。 就在这时,刘庆馀也进了屋内,见陈活身后飘着一只女鬼,手中的黑狗血立马泼洒而出。 陈活被劈头盖脸的腥臭灌了满身,天气寒凉,狗血早已冰冷。 直泼得少年周身更加阴寒起来。 而后便是张霆的大喝。 只几息间,便见张霆持刀奔至女鬼身旁,正要落刀。 那鬼影徒然消失。 再次出现,已然到了张霆身后,一双惨白的鬼手掐在捕快脖子,脸上的表情却并不狰狞。 王腾进得屋内,见此情形,双腿瘫软,往地上一倒,吓晕了过去。 “陈活,快用黑驴蹄。”张霆嘶吼,听得出来,气息已经紊乱。 这才反应了过来的陈活从地上拾起掉落的黑驴蹄子,心中却犹豫起来。 “说不准可以借这鬼物,击杀了此獠。”内心只思忖一阵。 张霆便已怒气大盛。 “等什么?” 把心一横,陈活用力将黑驴蹄子扔向张霆脚边,却是故意如此。 张霆见此,心中大骇,抬手举刀,向着自己身后捅去。 女鬼发出痛苦的啸叫。 “这刀竟然可以击伤鬼物?”陈活心中一惊,迅速冲前捡起黑驴蹄子,再想击向女鬼,哪里还有鬼物的影子。 跌坐在地的刘庆馀双手捂眼,见屋内已然没了动静,这才放下手来。“逃了?” 好像为了反驳刘庆馀,一个黑影霎时从天而降,张霆还没来得及举刀,手臂被鬼物撕破衣衫,一片血红。 而后女鬼再次消失。 “到我这来!”受了伤,张霆对陈活嘶吼。 就在陈活跨步上前之际,一只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 看清手掌主人,陈活有些错愕。“嗯?王腾?” “他被附身了。”刘庆馀眼见不对,出口提醒。 一阵凌厉的破风声,张霆手中的牛尾刀直插入王腾后心。 哇的一声惨叫以后,一股白烟迅速从被刺之人体内飞离,向着敞开的窗户飞去,带动窗页碰撞,噼啪作响。 屋内一时安静得可怕。 “这次是真的逃了。”老刘头喘着粗气。 看着地上没了气息的王腾,陈活多少有些兔死狐悲。 “陈活,你已有取死之道。”张霆狠戾看向眼前的白役快手,心中怒意滔滔。 举刀便要砍向少年。 “陈活这是被吓得手软了。”刘庆馀上前辩解。 “哼!”张霆眼眸转动,闪过一丝戏谑,这才放下将要劈向下属的长刀,出了门去。 从黄员外手上接过五十两白银,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宅。 刘庆馀一脸后怕的看着陈活,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方才奔逃的几位皂吏便飞快跑进内院。 不一会,黄贵川带着人走了出来,看得出还心有余悸。 临出门,剜了一眼陈活二人。 …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黄贵川破口大骂。“那个姓张的怎么突然有了这般能耐?你们谁去给他下点眼药。” 手下的正役李齐一脸献媚开口。“头!这个好办,我给他手下的快手先敲打敲打,看他如何回应便是…” … 寒冬腊月。 亥时六刻。 屋内烧着小炉,勉强有了一丝暖意。 班房内只有老刘头靠着竹椅入寐。 从黄家大宅出来,二人回到衙门值夜。 陈活此时汗流浃背的挥舞着铁尺,这是在习练《形意刀》。 一挥一砍,带着无限怒意,方才张霆停下砍向自己的动作之后,思索的眼神,他很清楚对方所想,他要变强,他要保护家人。 【技法】形意刀『大成995/1000』(不入流) 直到卯时将至,才停下了习练,全身被汗液湿透,不用寒风吹过,便能感觉到深深的寒意。 下了值,陈活迫不及待的往家中赶去,义姐感染风寒,不得没人照料。 推开家门,进屋探了探邱玉兰额头,手上便被大汗沾湿,身体依然滚烫,或许是感觉到陈活在身旁,迷迷糊糊说着胡话,被子之下早已被汗水湿透。 于心不忍,陈活只得煮了热水,把自己的被子抱来换上。 为对方仔仔细细的擦拭身体,白皙的胴体也泛起潮红,而后又换了衣衫,这才到厨房为其熬粥。 看着米缸内最后一点陈米,苦涩的笑了笑,全数舀了出来。 第4章 会有些头晕,很快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