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极品家的傻闺女》 1、第 1 章 五月的北方,天气渐渐热起来。 鹅公井大队,社员们正忙着收花生。 这活不好干,得蹲地上用手拔。 劲太大了不行,只拽出花生秧子,花生果都埋在了地下。劲太小也不行,花生秧子都拽不动。 分配过来收花生的都是老手。 苗艳红更是个中翘楚。只见她两只大手抓住花生秧子底部,贴着地皮用力向上扒,整颗花生便提了出来。 三下五除二摘下花生,秧子扔到田埂上。 她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其余人甩在了后头。 嘿- 苗艳红不动声色往周围瞅了瞅,趁队员们不注意,快速将一把花生塞到腰间的布袋里。 随后又若无其事低头干活。 来回几次,太阳没落山呢,她的布袋就满了。 苗艳红勾勾嘴角,这一大袋得两斤吧?回头做成花生米,给闺女当零嘴。 她家姜姜,最喜欢吃花生了。 正在她暗自得意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地头传来。 苗艳红急忙把布袋子塞回腰间,随着众人一起起身。 发生啥事了? “妈,妈,不好了,小姑从山上摔下来了。”苗艳红的儿媳妇罗兰香站在地头大声喊道。 她跟婆婆不是一个任务,他们队今天负责给山脚下的麦田施肥。 啥?苗艳红脑袋顿时嗡嗡响,她闺女咋了。 “傻站着干啥,快回去看看啊。” 见她愣着不动,社员们上前提醒。 吓魔怔了? 苗艳红回过神,扔掉花生秧子便往地头跑。边跑,边紧了紧腰间的布袋子。 她闺女好好的,怎么会从山上摔下来? 刚下过雨,地里泥泞,田埂上又扔的到处都是花生秧子。 没跑两步,苗艳红便摔了个狗吃屎,脸砸进了泥地里,鞋子也掉了。 她起身捡起鞋穿上,又深一脚浅一脚跑起来。 乡亲们望着她狼狈的身影,忍不住叹息。 “人不咋的,倒是真心疼闺女。” “谁说不是呢,腰里那花生也是给姜姜带的吧。”当他们眼瞎呢,那么大一兜。 薅羊毛也没这个薅法啊。 “姜姜这孩子命苦啊。” 虽然瞧不上嚣张跋扈又爱占公家便宜的苗艳红,对许姜姜,乡亲们还是打心底喜欢。 * 许家,大夫刚走。 苗艳红坐在炕头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娘的乖乖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炕上的女孩看上去十六七岁,双眼紧闭,面容平静。若不是额头上的伤,不知情的还当她在熟睡。 许有粮头疼,“别哭了,大夫不是说没啥大事,很快会醒。”她爷爷保佑,幸好没伤到要害。 “他懂个屁,一个赤脚大夫。”苗艳红冷哼。 人都昏了过去,咋不是大事。就算外伤不重,万一有内伤呢。 站在炕头处的许春梅抿了抿嘴,小声道,“二婶,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堂姐去追野鸡的。” “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你们干活辛苦了,想给大家加个餐。” “要是我在,一定不会让堂姐到处乱走。” 马后炮。 苗艳红翻了个白眼,有心骂她两句,又怕闺女醒来不高兴。 家里这么多孩子,姜姜最喜欢这个堂妹。 许姜姜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她妈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过。 她爸站在她妈身后,一手扶着她妈肩膀,眉头紧锁。 四个哥哥脸色也不好。 堂妹春梅一脸自责。 侄子侄女们挤在墙角,小脸煞白。 嫂子们看着墙角的孩子,一脸担忧。 除了奶奶,家中人都在呢。 发生什么事了? 对了,她好像从山坡上摔了下来。 “娘的乖乖,你醒了?”苗艳红第一个注意到女儿的变化。 “有没有哪里疼啊。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你要把妈吓死啊。” 老二媳妇来报信时,她腿都软了。 “姜姜,你想吃啥,爸去给你买。” “妹子,下次不跟你侄子们上山玩了,四哥带你去赶集。” 许姜姜还有几分懵,愣愣的打量众人,眼神直勾勾的。 对大家的嘘寒问暖,没有任何反应。 苗艳红心一沉,“姜姜,我是娘啊,你还认识不?” “姜姜,我是你四哥,从小领着你抓鱼摘果子的四哥。” “小姑小姑,我是你二嫂,我把你背回家的。” 屋子里空气凝滞,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女儿/妹妹本来就...... 许姜姜回过神,见大家这般惶恐,赶紧笑了笑,摇摇头,表示她没事。 呼— 许家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吓死个人了。 见闺女没大碍,苗艳红也松了口气,转身开始审问孙子孙女。 “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小姑怎么会从山上摔下来?” 大丫二丫长寿米寿几个孩子你推我我推你,争着往后躲。 可身后就是墙,能躲到哪里去。 苗艳红冷笑,“不说是吧,都给我出去站着,饭也别吃了,觉也别睡了,学也别上了。” 许有粮皱了皱眉,孙子孙女是自己的,怎么着都行。 他看了冬梅一眼,大哥留下的遗腹子,12岁的冬梅。 一听没饭吃没觉睡没学上,几个孩子急了。 你又推我,我又推你,最后10岁的长寿站了出来。 “小姑本来站在我边上,我就转身去打猪草了。没一会儿,二丫突然叫起来,说小姑滚下去了。” 小姑虽然比他大几岁,但不会说话,人也跟小孩子一样懵懵懂懂。 他是许家二房最大的孩子,一直把照顾小姑当成是自己的责任。 没想到就是打个猪草,就让小姑从山上滚了下去。 长寿说着眼泪掉下来,“我立刻带着米寿从小路下去,去救小姑。” 小姑掉到了山脚,额头受伤了不说,人也昏了过去。 幸好他娘在不远处干活,他找来了他娘,把小姑背回家,又让弟弟去叫了队里的老大夫来。 “奶奶,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小姑。” 猪草交到大队可以换工分,但小姑的安全和一两个工分谁重要,他还是分的清。 “奶奶,你罚我吧。” “奶奶,你也罚我吧,我不该放开小姑的手去摘黑芊芊。”大丫红着眼眶道。 虽然摘黑芊芊,也是想给小姑吃。 “还有我,我在看天上的鸟。” 几个孩子低下了头。 明明奶奶交代过,打猪草事小,把小姑看好了最重要,爸妈私底下也嘱咐了。 可一到了山上,他们就只顾着玩了,把小姑扔在一边,让她摔下山。 苗艳红听孙子孙女们主动承认错误,气消了不少。 可还是狐疑,她的姜姜虽然智力跟个10来岁孩子差不多,但遇到危险都是躲着走。 好好的,怎么会摔下山坡?会不会有人故意推了她? 苗艳红眼神在几个孩子身上来回打转,包括大嫂家的许冬梅。 当时除了她的几个孙子孙女,冬梅也在场。 她家姜姜对几个堂妹不错,冬梅没有理由啊。 二丫弱弱的举手,“奶奶,当时小姑是要去摘花,没看脚下。” 她刚要出声阻止,就看到小姑滑了一脚,顺着山坡滚下去了。 是这样? “姜姜,你是自己滚下去的,还是有人推了你?”苗艳红不抱希望的问闺女。 许姜姜眼珠转了转,想说她不是不小心摔下山的,好像有人推了她一把。 可瞧着侄子侄女还有堂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又不十分确定。 在这个家里,有她爸妈在,谁敢欺负她?不想活了。 许姜姜清了清嗓子,苗艳红关心道,“是不是渴了?” “老四,杵在那里干啥,赶紧把水递过来。” 许立柱20多了,还不肯娶媳妇,一直是他娘的眼中钉肉中刺。 “来了来了。”四柱子立刻把桌上的水端过来。 “不烫,妹妹赶紧喝。” 许姜姜接过,冲她四哥点点头。 她不渴,她只是想张张嘴,她好像能发声了。 脑子也清明了几分,不像以前木木呆呆。发生的事情看进眼里,却走不进心里。 望着苗艳红同志一脸的疲惫,许姜姜决定还是改天再说吧。 刚受了惊吓,再来个惊喜,一惊一吓,把她妈弄病了。 让苗艳红同志缓一缓。 这些年,为了她的病,她妈可吃了不少苦。 何况,这么多年没张过嘴,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说话呢。 不会从头学吧? * 晚上,苗翠花又去闺女屋里转了转,看闺女睡的香,才回到自己屋。 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别翻腾了,赶紧睡,不早了,明天还得上工。”麦收快到了,要忙的活多着呢。 许有粮说完打了个哈欠。 “睡睡睡,除了吃你就是睡,你猪啊。” 苗翠花突然挺身坐起来,掀开丈夫身上的被单,“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白天再说。 许有粮知道媳妇脾气,苦笑道,“您老人家赶紧说。” “你觉得小舟怎么样?” 小舟?怎么突然提起这孩子,小舟是大房侄女春梅的对象。 刚才晚饭后,小舟爸妈也来了,来看看姜姜伤势如何。 带了瓶麦乳精。 他们夫妻俩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许家在大队里要好的人家不多,江家算一户。 “你说,让小舟给咱们做女婿怎么样?” 屋子里没有点灯,苗艳红借着月光努力去看丈夫的表情。 瞎。 许有粮猛然坐起,瞳孔剧烈震动,“你胡咧咧啥呢,小舟是春梅的对象,乡亲们都知道的事。” 婚期虽没正式定下,但两家之间有默契,只等春梅满了18岁就让俩孩子成婚。 苗艳红不以为意,“是春梅的对象咋了,又没结婚呢,咱家姜姜模样可不比春梅差。” “这不是模样不模样的问题,咱闺女的情况—,不行啊。”许有粮头疼。 他家姜姜不会说话不说,行为思想还停留在孩童阶段。 每天除了吃吃睡睡,就是跟着侄子侄女们到处疯跑。 不是他这当爹的嫌弃自己闺女,觉得她配不上江小舟。 姜姜在他心中,比几个儿子的分量都重。 可是,可是在世人的眼中,她的姜姜不是良配啊。 “咋不行,我看小舟挺喜欢咱们闺女的,他和春梅出去玩,哪次不带姜姜。 说不定他心中真正喜欢的就是咱们闺女,春梅只是幌子呢。” 她的姜姜可爱又乖巧,眼瞎的才不喜欢。 “江家两口子厚道,不是会磋磨儿媳妇的人。” 有时候,公婆可比男人重要多了。 “小舟又在供销社上班,以后咱们姜姜有吃不完的肉。”她闺女可爱吃肉了。 就是家里穷,闺女好久才能吃上一顿。每次看到闺女吃肉时开心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她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 许有粮叹气,“你咋不明白呢,我当然知道小舟是不错的婚配人选,不说他有对象了—。” 还是他的亲侄女。 大哥去世的早,他当叔叔的非但不照拂孩子,反过来抢孩子婚事,成啥人了。 “就算小舟没对象,宏光两口子也不会给唯一的独子娶个哑巴啊。” 许有粮心如刀割般疼。 他的女儿,小时候可爱又机灵,小嘴叭叭的,能说会道。 竟落到如今下场。 要是没有那场变故多好啊。 “我不管,这门婚事我要定了。”苗艳红也知道她的想法不地道,但她真的没法子了。 闺女17了。像她这般大的女孩子,婚事基本上都定下来了。 就她的姜姜没着没落的,今天还从山上滚了下来。 “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你侄女找一门更好的婚事,保证比江家强。” 大侄女勉强也算队里一枝花,当然没她闺女漂亮。 又是高中毕业,不愁好婆家。 她的姜姜就不一样了。 这两年也不是没人上门提亲,可来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全让她拿扫把打了出去。嫁给那些人,她宁肯养闺女一辈子。 “江家两口子那儿,我去说,咱们给闺女多多的嫁妆。”再不行,她就跪下来求他们。 “小舟这孩子,咱们看着长大。只有把姜姜嫁给他,我才放心。” “不然,不然我可死不瞑目啊。” 见丈夫不肯松口,苗翠花威胁道。 许有粮无语,“你今年才48,等84再说这话。” “娘不会同意的。”他娘要脸。 苗艳红顿了顿,“我会让娘同意的,你就等好吧。” “你可别胡来。”许有粮这话说的有气无力。他媳妇认定了的事,八头牛也拦不住。 如果当年,和江家订亲的是他们姜姜就好了。 就算后来姜姜遭遇不幸,以江家两口子的人品也不会反悔。 许有粮叹气。 * 窗外,许春梅心中冷笑。 果然跟上辈子一样,这两口子又在算计她婚事。 别看二叔嘴上不同意,最后还不是由着二婶胡来。 只要有关许姜姜,让这两口子杀人放火也不在话下。 上辈子,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保住和江小舟的婚事。 这辈子嘛— 既然你们想要,就送你们。 别后悔就好。 ~~~~~ 接档预收文《七零离婚了我靠烧大席逆风翻盘》 2、第 2 章 苗家的早饭是在院里吃的。 人已到齐,苗艳红开始分饭。 5月青黄不接,许家的粮仓已经见底。 每人一碗稀的能照见人影的玉米面粥,大人一个窝窝头,小孩子半个。 李素芬多了一个鸡蛋。 昨天她在大队部和一帮老太太一起补面粉袋,队里管了老太太们一顿晚饭,到家很晚。 苗艳红两口子没敢告诉她姜姜出事了,怕她一宿睡不着。 她今早才得知孙女受伤的事,气得拿拐杖给了儿子两下。 “您慢点,看着脚下。”许有粮一边躲,一边叮嘱他娘。 “姜姜,脑袋还疼不疼?”揍完儿子,李素芬坐下握住孙女的手,大声道,“哪里不舒服,告诉奶奶。你爸妈不给你治,奶奶给你治,奶奶养你一辈子。” 苗艳红无语,许有粮也摸了摸鼻子。 老太太边说边把鸡蛋塞到孙女手里。 许姜姜摆摆手,指指她眼前的小半碗鸡蛋羹,她也有。 “不够塞牙缝的,奶奶的这个也给你,多吃伤才好的快。” 许姜姜接过,把鸡蛋剥好,又塞回奶奶手里,示意她吃。 又比划着自己吃半碗鸡蛋羹就够了。 见孙女态度坚决,李素芬也不再坚持,“好好,奶奶听姜姜的。” “老二,你们两口子怎么照顾孩子的?”转身开始对着儿子儿媳妇发难。 “娘,我—”许有粮挠挠所剩不多的几根头发。 老太太根本不想听任何解释,“天冷,我要泡脚,下工了你上山给我砍一筐柴回来。” 5月了,您泡什么脚。许有粮不敢反驳,“嗯嗯,儿子一下工就去。”他娘这是罚他呢。 “还有你,老二媳妇—” 苗艳红的心提到嗓子眼。 “吃完饭,你去我屋炕头匣子里拿10块钱,钥匙你知道在哪里。买一筐鸡蛋,再买些营养品,给姜姜补身体。” 哎— 苗艳红爽快的应下,许有粮也很高兴,“娘,用不了那么多。” “又不是给你的,不要自作多情。”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思各异。 也不敢说啥,人家老太太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你有意见? 有意见憋着。 李素芬才不管他们在想啥,她盯着孙女的额头,眼眶都红了。 幸好没伤到眼睛,孩子爷爷保佑啊。 孙女已经不会说话,再看不清,以后怎么活。 许姜姜拉拉奶奶的手,示意她好的很。 不要难过。 过几天还有惊喜等着您呢。 真是一出感人至深的祖孙情啊,许春梅越看越刺眼。 “奶奶,我前几天说的事,您考虑好了吗?” 李素芬抬头,“大梅子,奶奶不是跟你说了,这事不行。” 一个临时工,要500,忒黑了。一年到头,家里也攒不下两百块。 “奶奶,你不知道这份工作有多少人盯着呢。下手慢了,就被别人抢去了。” 许春梅仿佛没听到李素芬的话,自顾自自道。 重生归来,能发财的机会多着呢,也不是非要去隔壁公社当这个代课老师。 就是看不惯奶奶偏心眼。 凭什么,都是许家的子孙,她许姜姜额头擦破点儿皮,她就心疼的掉眼泪。 又是买鸡蛋又是买补品。 她不过要几个钱买个工作,就这么难。 “奶奶,这500我是跟您借,回头我挣了钱就还给你。”许春梅攥紧手里的窝窝头,继续不紧不慢道。 隔壁的双板桥公社中学缺一名数学代课老师,要求是高中毕业,女性。 她恰好符合条件。 上辈子她苦苦哀求了奶奶许久,奶奶都不肯掏钱。 “春梅,你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什么借不借的。”许有粮皱眉。 大侄女这是挤兑他妈呢,当他听不出来。 先不说一个代课老师值不值500,这么多钱他娘哪里有。这些年下来,老太太手里的钱早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见二叔脸色难看,许春梅收敛神色,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对不起,二叔,是我太着急了。我爸去世的早,我们大房又没儿子,我妈身体不好,挣不了几个工分。 家里都靠二叔二婶撑着,我也是想帮忙分担一下。” 许有粮神色和缓,“工作的事二叔会帮你留意,听说公社服装厂过阵子要招工。” 到时候看能不能找找关系把侄女塞进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大侄女不想下地干活呢。也正常,风吹日晒的,谁喜欢。 许春梅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她二叔是真天真呢,还是敷衍她呢。 上辈子服装厂是有招工,可僧多粥少,根本轮不到她。 “嗯,多谢二叔。”许春梅低头吃窝窝头。 放了多少高粱面,噎死人了。她不动声色看了堂姐面前的鸡蛋羹一眼。 许姜姜歪头,有事吗? 许春梅僵硬的笑笑,赶紧低头喝粥,不让眼底的愤恨流露出来。 小傻子。 上辈子命竟然那么好,嫁的男人最后成了一方首富,她的生活也跟着水涨船高。 出入有轿车,家务活有保姆,丈夫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没有孩子都不在乎。 凭什么呢。 凭她只会傻吃傻睡傻笑? 不会下蛋的母鸡。 苗艳红看闺女吃的香甜,很满足。 “慢慢吃,明天妈还给你做。”说着放下碗,起身去厨房看闺女的药好了没。 “妈,你吃饭,我替你去熬药吧。”老大媳妇王招娣起身。 苗艳红摆摆手,“不用你。” 闺女的事,她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苗艳红一离开,坐在许姜姜身侧的冬梅就凑了过来,她看着碗里没吃完的鸡蛋羹,舔舔嘴,“堂姐,鸡蛋羹好吃不?” 许姜姜点点头,好吃啊。鸡蛋羹不好吃,难道玉米面糊糊好吃? 头也不抬,继续大口大口吃起来,她妈还给她放了两滴香油呢。 嗯?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冬梅愣住。 以往,只要她问上一句,堂姐不管啥好吃的都会分她一半。 二婶看到了,就算不高兴,也不敢说啥。 “羞羞脸,连病人的吃食都想抢。”冬梅对面的米寿冲她扮了个鬼脸。 他也奇怪,小姑这次竟然没分冬梅堂姑。冬梅堂姑最讨厌了,欺负小姑傻,从她手里骗了不少好东西。 “你—”冬梅恼怒。小屁孩,关你啥事。 不等她发作,苗艳红回来了,狠狠瞪了她一眼。 当她耳朵聋呢。 要不是看在死去大伯哥份上,非抽她大耳光。 冬梅扭头望向李素芬,“奶奶—” 李素芬冷脸,“吃饭。”老大家这几个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奶奶,爸妈,我吃饱了,我上工去了。”许家老大许金柱第一个吃完。 老二老三也陆续放下了饭碗。 “嗯,你们几个去吧,老四留下。”苗艳红要带闺女去老王头那里换药。 老四跟着,有个什么事也能搭把手。 “好嘞,妈。”四柱高兴的应下。 * 许有粮不放心,也跟着来了。 鹅公井唯一的赤脚大夫吐槽,“你家老太太没来?” 咋不全家上阵呢,咋不把四个儿子全带上呢,连家里的猪啊鸡啊一起。 真不是啥大伤,就是擦破点皮,抹几天药就好。 “我婆婆去代销点给姜姜买红糖了,你找她老人家有事?我回头让她来找你。”苗艳红嗤笑。 老王头立刻正经起来,“没事没事,开个玩笑。”那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他见到就发怵,可千万别来找他。 “老王,姜姜的伤咋说。”许有粮问。 “结痂了,恢复的不错,年轻就是好啊。”老王头仔细看了看。 清创,涂药,连绷带都不用了。 做完这一切,他挥挥手,“可以了,这几天注意不要碰到水。” “姜姜,这几天先不要洗脸啊。” 许姜姜笑眯眯点头。 多乖的孩子啊,可惜了,老王头摇摇头。 这就完了?苗艳红不放心,缠着老王头又给开了几瓶大圣丹。 老王头无奈,“开,开。”反正也吃不出毛病,还能强身健体。 苗艳红这才满意,牵起闺女要走。 许有粮递上准备好的钱。 许姜姜却不肯走,对着老王头指指她妈的脚。 苗艳红心中一暖,“妈的脚没事,休息两天就好。” “啊,媳妇你也受伤了?”许有粮自责。 “不严重,回家。” 许姜姜不答应,死命拉着她坐到老王头跟前。 苗艳红还要挣扎,许姜姜立刻蹲下身撩起她妈裤腿给老王头看。 豁— “你可真行,都肿成啥样了,还不严重呢。”老王头瞪眼,弯腰要摸摸看。 苗艳红迅速放下裤子,“男女授受不亲啊,我不看。” 老王头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男人在这呢,我能对你咋样。 “走吧走吧,爱看不看。” 许姜姜转身祈求的看着她妈,她知道苗艳红是舍不得花钱。 给她拿药都是捡着最贵最好的来,轮到自己就舍不得了。 “闺女,妈真没事。” “孩儿她娘,听闺女的,让老王给你看看。”许有粮按住媳妇。 上完茅厕回来的许立柱,立马上前给他爹帮忙,一起制住他妈,“昨天二嫂说你摔了一脚,就是那时候伤的吧。” 臭小子,敢管你妈了,吃老娘一脚。 妈— 许姜姜直勾勾盯着苗艳红。 苗艳红终于消停下来,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 呵,女霸王也有克星。 老王头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 还好,只是看着吓人,几贴膏药下去,应该恢复个七七八八。 “给你开五贴消肿的膏药,先看看效果,一块钱。” 苗艳红一听不干了,“啥膏药啊,这么贵,有用吗?骗人的吧。我都说我不看了。” 五分钱一个鸡蛋,一块钱20个鸡蛋,够她家姜姜吃半个多月了。 老王头一口老血憋在胸口。 这娘们,先是质疑他人品,也不瞅瞅她那鬼样子。 现在又质疑他医术。 气得想轰人,回头疼死她算了。 要不是看姜姜份上,才懒得管她,瘸了才好呢。 他们鹅公井大队少个祸害。 许姜姜冲老王头甜甜的笑笑,示意他继续说。 老王头叹息,女霸王生了个孝顺女儿啊。 “膏药一天贴一副,连贴5天就差不多好了。这阵子让你妈多休息,先不要上工。” 嗯嗯,许姜姜连连点头,谢谢老王头爷爷。 “哎哎,姜姜乖。” 许有粮又递上一块钱,“回头我找你喝酒。” 看完病,一家四口出了队部。 苗艳红边走边嘀咕,“死老王,药越来越贵了,回头得给大队长反应反应。” “我先送你们娘俩回家,再去上工。这几天你跟闺女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许有粮心中十分愧疚。 “老了老了,眼睛不管用了。”昨晚没发现媳妇的异常。 他媳妇也是个逞强的,不跟他说一声。 苗艳红不耐烦,“啰嗦死了。” 许姜姜捂着嘴偷笑,她爸妈向来感情好。把她妈胳膊放他爸手里,转身去追四哥了。 许有粮扶着媳妇慢慢往家走。 “孩儿她娘,你有没有觉得—”咱家姜姜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嘘,你看村头骑着自行车过来那女的是谁?”苗艳红眯眼。 “妹子,咱俩赛跑,你跑赢了,四哥下工后给你带黑芊芊回来。”前头许立柱正逗妹妹。 才不要呢,许姜姜扭过头去。 嗯?许立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妹妹自从昨天晚上醒过来后,似乎— 灵动了些? 不像以前呆呆的,只会傻笑。 别人说啥,都点头。别人要她手里啥,都给。 后头,许有粮顺着妻子的视线望过去,“菊香啊。” 菊香也是他们鹅公井大队的,前两年嫁去了公社,男人是公社里的拖拉机驾驶员。 “又是大包小包的,她这是准备搬空婆家啊。”许有粮咋舌。婆家日子不错,也禁不住她三天两头往娘家送东西啊。 回头婆家该有话说了。 还好,他几个儿媳妇不这样。不然,许家该去喝西北风喽。 “咦,媳妇你咋不说话。” 苗艳红看了远处的菊香一眼,突然紧紧握住丈夫的手,“孩儿他爹,你就答应了吧。” 她也想她的姜姜过好日子。 就像菊香一样,不用下地,就有吃不完的细粮。 江家可比菊香婆家,日子过的更好啊。 “我知道咱家姜姜这情况,江家不一定乐意。咱多给点儿嫁妆好不好,江家的活咱两口子包了行不行?菜地你去浇水,他家的衣服我去洗。” “咱给你大侄女找个能出得起500块彩礼的婆家,不够的钱咱们添。” 春梅不是心心念念想去做代课老师?砸锅卖铁她也给她把这份工作搞到手。 就把婚事让给她的闺女吧。 许有粮眉头拧的死死的,扒开妻子的手,“你,你让我想想。” 4、第 4 章 许姜姜额头没好利索,苗艳红脚受伤许有粮给她请了几天假。 家里孩子们除了五岁的三丫都要上学,三丫被姥姥接走住几天。 苗艳红可高兴了,难得跟闺女有长时间独处的机会,娘俩整天黏糊在一起。 她也不闲着,一天到晚给闺女做好吃的。 不过鹅公井大队穷,许家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除了炒把豆子,炖个鸡蛋羹,炸个知了猴,也弄不出多少花样。 就这样,许姜姜也开心的很。 许春梅看的刺眼,一个傻子,至于疼成这样?没见二婶对哪个儿子这般上心过。 把傻闺女捧手心里,她是能给你养老还是能给你送终? 二婶也是糊涂。 又过了三天,苗艳红终于复工了,许春梅才抓到单独跟许姜姜说话的机会。 她必须解除跟江家的婚事,才能去追求真爱。否则不但是对男方的不尊重,更是对爱情的亵渎。 “堂姐,小舟哥哥知道你从山上滚下来,特别担心。他想见见你,看看你额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见她?前几天不是在小河边见过了,没看出他担心啊。 再说,她伤都好了,老王头爷爷说她明天就可以洗脸了。 奶奶特意去代销点买了块香胰子送给她,用了一张香皂票呢。 “他约你明天上午11点在打麦场老槐树下见面,小舟哥哥还给你准备了大白兔奶糖哦。” 许春梅低声诱哄道。 大白兔奶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奶奶教过的。 奶奶是民国时的大学生,小时候爸爸偷偷告诉她的。 见堂姐没反应,许春梅声音更温柔了,“你最喜欢小舟哥哥了,你一定会去见他的,对不对?” 许姜姜无语。 怎么所有人都以为她喜欢江小舟啊,她真没多喜欢他。 当然也不讨厌,小舟哥哥偶尔会给她带好吃的。 每次江小舟来她都很欢喜,是因为—,许姜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许春梅却以为她答应了,并且很开心。 堂姐傻乎乎,家里人说东她不敢往西。 尤其最听她的话。 许春梅眼神闪烁,傻子就是好糊弄。 * 早晨7点多,许家人便吃完了饭。 “姜姜,我跟你爸还有你哥嫂要去上工了,你出门玩记得背上包。”苗艳红指指挂在石榴树上的藏蓝色斜挎包,包里有水有炒花生。 许姜姜笑眯眯点头。 “不许去山上,不许去河边,不许爬树。”苗艳红不放心的叮嘱道。 家里大孩子要上学,只有5岁的三丫在家,姑侄俩也不知道谁照顾谁。 “姜姜,无聊了去队部找奶奶玩。”黄素芬今天照旧要去队部缝面袋子。麦收在即,她们这帮老太太也不得闲。多挣几个工分也好,攒着给孙女看病。 嗯嗯,许姜姜对奶奶笑笑,目送她离开。 “我会看好小姑,不让她乱跑的。”三丫举起手。 “乖孙,回头麦子下来,奶奶给你包饺子。”苗艳红嘴角勾起。只要对她闺女好,就是她的好大孙。 饺子?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的长寿大丫一窝蜂围过来,“奶奶,我们也要吃饺子。” “吃个屁,赶紧去上学,回头考不好等着吃棒槌。”苗艳红立刻翻脸。 奶奶好凶啊,孩子们一溜烟跑了。 “妈,赶紧的,不早了。”老二媳妇罗兰香催促。 “闺女,出门带上草帽,外面晒。”许有粮把自己的草帽也挂到了石榴树上。 “姜姜,听你爸的,出门带草帽啊,妈中午回来给你烙馅饼。”苗艳红一步三回头。 嗯嗯,许姜姜冲她妈摆摆手,她会好照顾好自己的,不让爸妈担心。 老三媳妇马桂英趁婆婆不注意翻了个白眼,十八相送呢。 大人都走了,家里只剩下三丫和许姜姜。 三丫皱起可爱的小眉头。 小姑伤还没好利落,奶奶说了最好不要出门,可也不能在院里干坐着啊。 玩点儿啥好呢。 “小姑,咱们跳房子吧。”三丫提议。 跳房子?好啊好啊,许姜姜乐呵呵。 三丫找了根树枝开始在地上画线,别看她人小,线条画的那叫一个横平竖直。 许姜姜看的都呆了,小侄女该不会有画画的天赋吧。 不一会儿,格子画好了。 “小姑,你先来。”三丫豪气道,她得让着小姑。 好啊好啊,许姜姜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反正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家里人处处让着她。 如今恢复神智了,一时还不能将自己当作大人。 傻子,别人说啥都点头。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冬梅不屑的撇撇嘴。 “咦,冬梅堂姑,你怎么回来了?”三丫问。 冬梅摘下书包,随手扔到凳子上,“我拉肚子,就回来了呗,不行啊。” 二叔二婶奶奶不在,她也懒得装相。 “你不上课,回头考不好我奶奶会打你的。”米寿哥哥上次考了班里倒数第三,奶奶就狠狠揍了他一顿。 奶奶说,上学学费可贵了,谁学不回本就回家种地。 冬梅翻个白眼,“你奶奶才不敢打我。”她死去的爸不会放过她,乡亲们也不会放过她。 她爸可是为了队里死的。 娘说了,谁敢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就去跟老队长告状。 许姜姜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 她嗓子好的七七八八了,最近在偷偷练习说话,准备找机会给她妈一个惊喜。 不一定非等到她妈生日,她妈生日要下个月呢。 憋不住了啊。 冬梅回来,也加入了跳房子的游戏,许姜姜无所谓。 三个人一直玩到10点多,热的满头大汗才停下。 冬梅从兜里掏出一毛钱递给三丫,“给,去代销点买三根冰棍回来。” 哇,冬梅堂姑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她逃学的事她就不告诉祖奶奶了。 哼,别看她才5岁,她可聪明了。 冬梅堂姑不怕奶奶,那是因为她奶奶是她二婶。 可是祖奶奶呢,堂姑也不怕?祖奶奶知道了堂姑逃学,一定把她屁骨打开花。 三丫接过钱,扭头就往外跑,不忘回头叮嘱,“小姑,我快去快回,你乖乖等我回来。” 她答应了奶奶要照顾小姑的。 许姜姜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出不出门,恐怕由不得她。 果然— 三丫走了没一会儿,冬梅便说道,“堂姐,小舟哥哥是不是今天约了你在打麦场见面?” 许姜姜点点头。 “我跟你一块去吧,我大姐说小舟哥哥从供销社带了奶糖回来,我也想尝尝。” 许姜姜指指门口,三丫呢。 冬梅眼珠子转了转,“要不你先去打麦场,我去代销点接上三丫再去找你。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边吃奶糖,一边吃冰棍。” 脑子转的真快呀,才12岁就这般,长大还了得。 许姜姜起身摘下石榴树上的藏蓝色斜挎包背身上,戴上草帽,示意冬梅可以走了。 不是她鲁莽,明显看出不对劲还硬去。只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她要去看看大房姊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她病好了,但没人知道,还只当她是原来的小傻子,觉得她好糊弄。 算不算,敌在明她在暗? 姐妹俩很快出门,在岔口路分道扬镳。 “堂姐,我很快去找你。”冬梅摆摆手,往代销点的方向走去。 许姜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打麦场走去。 冬梅等她走远,立马调转方向跟了上来。怕被发现,不敢跟太近。 大姐说了,她都安排好了。 只要堂姐走到麦场老槐树下,只要看到江小舟抱住堂姐,便立刻马上去地里报信。 声音一定要大,嗓门一定要亮。 小舟哥哥不是大姐的未婚夫吗?他抱了堂姐,大姐还怎么嫁给他? 冬梅想不明白,却不敢违抗大姐的命令。 她妈身体不好,性格又懦弱,她们大房全靠大姐撑着呢。 大姐又是高中毕业,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许姜姜走的不快,冬梅无聊的坠在后头,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晃来晃去。等许姜姜走入打麦场,冬梅心中一喜— 正要追上去,却发现路旁的土沟里好像有一个发夹。发夹的款式十分眼熟,好像是四堂哥过年时送给堂姐的。 一个傻子也不知道整天打扮那么齐整干啥,还带发夹,美不死她。 冬梅望了眼打麦场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沟渠里的发夹,终于忍不住跳了下去。 嘿,归她了。 等她捡起发夹气喘吁吁进入打麦场时,果然看到西北角老槐树下的草垛旁,小舟哥哥怀里正抱着个人。 那个人的背抵在草垛上,看不清正面,但身上的藏蓝包格外显眼。 不是堂姐还能有谁?只有她自己进入了打麦场,别人都在地里干活呢。 就她一个吃白饭的。 臭不要脸。 冬梅虽然才12岁,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也知道只有夫妻才可以搂搂抱抱。 她转身往外跑去。 山脚下的农田里,鹅公井大队的社员正给庄稼除草。小麦下个月就要开割了,最近可马虎不得。 村里有一个算一个,能上工的都要上工,连春梅都不敢多懒。 “二婶,不好了。”冬梅突然出现在地头,大声喊道。 正在弯腰拔草的苗艳红身躯猛然一震,她家姜姜是不是又出事了? 乡亲们也纷纷抬起头,咋了咋了。 苗艳红扔下手里的镰刀急忙往地头跑,许有粮也急忙跟上。 “小梅子,发生什么事了。”许有粮腿长,第一个跑到地头,不少乡亲也跟了上来。 冬梅摇了摇头,看了众人一眼,不肯吭声。 “你说话啊,二叔问你话呢。”春梅推了她一把。 苗艳红呼吸急促,“是不是你堂姐出事了,她在哪儿?” 冬梅小声道,“在打麦场呢,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跟我来吧。” “走,带路啊。”臭丫头,卖什么关子。她家姜姜要有个三长两短,看回头怎么收拾她。 不要以为隔房,她就不敢动她。 “小梅子,听二婶的,赶紧的。” 许冬梅扭头就跑,示意众人跟上。 春梅上学时是学校里的长跑冠军,一马当先随着妹妹快速奔跑起来。 她心里十分激动,过了今天她就是自由身了。 才11点,可今天日头大,早点下工也没啥吧?大队长和副队长都去公社开会了。 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在姊妹俩身后往打麦场的方向跑去。 他们不是想去凑热闹,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是吧? 事件的当事人,许家两口子却被人群推壤着挤到了后边。 * 山脚到打麦场的距离并不远,不到一刻钟众人便到了,许春梅到的最早。 麦子还没收割,整个麦场空荡荡的,只有西北角的老槐树下垒了一排草垛,平时队员们交上来的猪草都在这里。 啊— 草垛旁那俩人是谁啊?光天化日就啃来啃去,伤风败俗啊。 年轻的小媳妇迅速扭过头,争着往后躲。 辣眼睛。 上了年纪的大娘们却兴奋的两眼发光,一个劲往前挤,生怕露看了。 草垛旁的老槐树上正坐着一只大马猴,嘴巴含着手指头,好奇的盯着树下。 仿佛能看懂似的。 不过没人在意它,一只畜生罢了。 “是小舟吧,江家那小子?” “除了他,还能有谁。”身上的衣裳不正是供销社的制服?队里只有他在供销社上班。 “小舟,你干啥呢?快停下。” 江小舟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挺身耸动。 这孩子疯了?他身下的人是谁啊,也跟着一起疯。 “别看热闹了,赶紧上前把俩人拉开啊。”拉开不就知道了。 “你咋不去?” 没看正在兴头上啊。 这时候能拽开吗?拽得开吗?回头那玩意不能用了,咋跟江家交代。 江家两口子就这一根独苗。 “他这是明显被人下药了啊。”正常人被发现,早提着裤子跑路了。 “闻着味道像给公猪用的。” 艹,好狠的心。 乡亲们更不敢上前了,伤了命根子不是开玩笑的事。 他身下的人也被下药了?为啥也不吱声。 “堂姐,是你?”人群中央,许春梅突然出声,“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她浑身哆嗦声音凄厉,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是许姜姜?乡亲们面面相觑,怪不得不吭声呢,许姜姜是哑巴啊。 对了,刚才她家小梅子去地里,喊的好像也是许姜姜出事了。 许有粮两口子呢,怎么还没到。 5、第 5 章 江小舟身材高大,把下边人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藏蓝色的斜挎包,随着他的耸动,晃来晃去。 下边人又带着草帽,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咋就确定是许姜姜呢。 那孩子可乖了,才不会乱搞男女关系。 但也难说— 万一是江小舟强迫的呢,他明显失了智。 “这个藏蓝色的包是我堂姐的,我刚才陪她一块出门她戴的就是这顶草帽。”许冬梅大声道,“堂姐不要脸,抢我姐夫,我再也不要喜欢她了。” 真是姜姜啊。 许有粮两口子掉茅坑里了,人呢?总得有人上去制止吧。 “老江呢?咋也不见老江。” “估计还在山上。赶紧的,来个腿脚快的,去把江队长叫来啊。” “许家其余人呢,咋都没到。” “都跟着江宏光上山了。” 江宏光是民兵队队长,带人去山上巡逻了。麦收马上到,可不能让野猪下山把庄稼祸害了。 两边大人都不在,闹剧咋收场啊。 乡亲们只能一边派人去寻江宏光,一边抻着脖子看许有粮到哪儿了。 要不要去茅坑里捞他们夫妻俩。 “姜姜不知道小舟是她妹夫?” “咋连妹夫都勾引。” “别胡说,姜姜那孩子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不管她懂不懂,出了这种事名声算是毁了。” “除非代替她堂妹嫁到江家。”一床被子遮百丑。 “豁,苗艳红打的不会就是这主意吧?” 别说— 有道理,乡亲们对视一眼。是姓苗的女人能做出来的事,为了许姜姜她杀人放火都敢,抢个男人算啥。 许春梅听着乡亲们的议论,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二叔二婶,希望我的安排你们能满意。 许有粮抗着媳妇吭哧吭哧到了。 苗艳红脚没好利落,跑到半路就挪不动腿了。 见他们两口子来了,大家伙主动让出一条路,目光跟着投来,有同情的,有鄙夷的。 “我家姜姜呢,我家姜姜咋了。”苗艳红从丈夫背上下来,心一沉。 到了这种时候还装相?不都是你搞的鬼? 有年纪大的妇女指了指老槐树下草垛那里,“哎,你们两家商量商量赶紧把喜事办了吧。”别回头孩子都出来了。 他们鹅公井大队今天算是丢人丢大发了,瞧着吧,不出两天,这件闹剧肯定传遍全公社。 苗艳红够狠的,竟然给人下兽药。 就算她不怕江小舟身体出问题,也不担心闺女以后的幸福? 许有粮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闺女的斜挎包和他走时留给闺女的草帽。 还有— 下半身只穿个苦茶子,裤腿褪到脚踝处的江小舟。 他气得浑身发抖,吃了媳妇的心都有了。 太过分了,什么事不能从长计议,怎么能如此不择手段。 把闺女的名声毁了,就算嫁给江小舟能有好日子过?江家两口子再厚道,也不能容忍这样的算计。 “二婶,我知道你们想让小舟娶堂姐,我让给她就是。你们怎么能这样,以后我的脸往哪里搁,许家的脸往哪里搁。” 许春梅痛哭流涕。 众人投向苗艳红的目光更加鄙夷了。 “春梅,别哭了,我们知道你是好孩子。” “要许有福活着,打死许有粮两口子。” “没爹的娃就是可怜。” “江家的婚事可是春梅爸用命换来的,谁也不能抢。” 苗艳红此时也看到了那个晃来晃去的藏蓝色书包。 她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她怎么可能拿闺女清白开玩笑。 立刻就要绕过人群去揍江小舟。敢欺负她闺女,弄不死他。 只是— 没等她走两步,一道清脆的嗓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妈,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啊。” 声音熟悉又陌生。 这是,这是— 苗艳红不敢回头,许有粮也愣在原地。 许春梅第一个转身。 堂姐。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 刚才说话的是她?她病好了? 不可能,上辈子她可痴傻了一辈子。 怎么会,怎么会!许春梅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这一世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哪里出了差错。 穿着碎花上衣,扎着两条麻花辫的许姜姜笑盈盈走到苗艳红两口子跟前,“妈,爸。” “天啊,许姜姜会说话了。” “看上去也不傻了。”眼睛水汪汪的,又有神。 “她病好了?”啥时候的事,许家两口子瞒的够死的。 许姜姜出现在这里,那江小舟身下的人是谁,没人顾得上关心了。 大家伙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姜姜。 “妹子,妹子,你会说话了。”一道嘶喊声打破了平静。 四柱刚随着民兵队下山,没想到一来就有大惊喜等着他。报信的人不是说他妹妹出事了?似乎跟江家那小子有关。 没想到啊,竟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妹子,妹子,叫哥,叫四哥。”四柱上前激动的抱住许姜姜,老大老二老三也围了上来。 起开。 苗艳红一把推开几个儿子,“姜姜,姜姜,你—”她哽咽的说不出话。 不是在做梦吧? “妈,爸,我病好了,我能说话了。”许姜姜笑眯眯道。 许有粮老泪纵横,“哎,哎,爹的闺女啊,你好了,好了好啊。”呜呜,孩子爷爷在天有灵啊。 夫妻俩一左一右抱住闺女,一家三口痛哭起来。 四个哥哥也跟着嗷嗷叫。 此时别说许家人,连围观的吃瓜群众都跟着掉泪。 8年了,整整8年了啊,当年多么可爱又机灵的一个小姑娘。 平白卷入那样一场灾祸。 许家四个儿子今天都跟着去了山上巡逻,他们回来了,江宏光自然也回来了。 顾不上恭喜许有粮两口子,江宏光此时的脸比锅底还黑。他媳妇张秀红脸却白的跟纸一样,没有半分血色。 夫妻俩站一块儿,宛如黑白双煞。 “小舟,小舟,你,你—” 张秀红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要不是有队员及时上前扶住她,恐怕得躺地上。 江家两口子是体面人,啥时候丢过这么大的脸。 这不是要两口子的命?乡亲们同情的望着二人。 江宏光闭上眼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两个社员跟他一起上前。有他打头,社员也不怕担责任。 江宏光也是个心狠的,让人按住草垛,他一脚踹开了儿子。江小舟被脚上的裤子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那玩意都露了出来。 他身下的人也终于露出真容。 乡亲们齐齐看过去,妈呀,竟然是— 大家伙这下更同情江宏光两口子了。 哎,别说两天传遍公社,三天得传遍整个柳南县啊。 他们鹅公井大队要出名喽。 7、第 7 章 江小舟的药是许春梅下的?她图啥啊。 她的算计得逞,江小舟就要娶许姜姜了。 就算许姜姜又傻又哑,也由不得江小舟不娶。敢不娶?问问苗艳红手里的刀。 许春梅为啥把自己的优质对象推给别人? 江小舟可是队里热门女婿人选,多少人上赶着想给他当丈母娘。 模样好个子高,家里富裕,又是独子,爹娘都是厚道人。 你不想嫁,说啊,干嘛用这种下流手段祸害人。 嘿,可惜江家两口子走的早,不然真想看看江宏光的脸色。 人家看不上你儿子呢。 “春梅才17吧,小小年纪就这样歹毒。” “现在的女娃了不得啊。” 连那种药都知道,也不知道咋搞到手的。 “真没看出她是这样的人,姜姜和她一起长大。” 亏她刚才还可怜她被苗艳红打呢。要春梅祸害的是她闺女,她非抽她的筋扒她的皮。 乡亲们讪讪的瞅了苗艳红一眼,第一次觉得她下手轻了。 “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许春梅像受了气的小媳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怎样啊,你给大家伙说说。”别说许家,连乡亲们都不吃她这一套了。 这年头,拿刀的不一定是土匪,对你笑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许春梅祈求的看着许有粮,指望他能替她说两句,他不是最疼她吗? 许有粮背过身去。 大哥去世早,这些年他一直把大房几个孩子视若己出。 大嫂一年挣的工分都不够自己嚼用,大侄女毕业后不想下地,几个小侄女要上学,书本费都是他出。 可以说大房这些年全靠他们这一房养着。 不感恩算了,咋能算计他闺女。他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的闺女差点就被毁了清白,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他刚才没跟着媳妇一起揍她,已经是看在死去大哥份上。 “春梅,二叔没想到你心肠这样歹毒,你太让我失望了。” 许春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二叔怎么可以这样绝情。 “你们都欺负我。”许春梅说完哭着跑了。 谁欺负你了,不是你在欺负人吗?欺负人家傻。 人家现在不傻了,老天爷有眼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本事别回家。苗艳红冷哼一声,又举起砍刀晃了晃,吓的乡亲们连连后退。 “今天的事跟我家姜姜没有任何关系。”她一字一顿道。 “没关系没关系。” “姜姜孝顺,去队部老王头那儿取药了。” “对啊对啊,她比我们到的都晚。” 苗艳红这才满意,牵起女儿的手乐呵呵道,“回家。” 哎,回家,许姜姜笑眯眯点头。 “闺女,等等我。”许有粮带着儿子们急忙去追。 * 春梅路上跑得飞快,跟后头有狗追似的。到家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满脑子都是,许姜姜病好了。不但不傻了,人也跟小时候一样伶牙俐齿,她的噩梦又回来了。 她俩同龄,一个年头一个年尾。 都是许家的姑娘,她还是大房长女呢,家里人却偏疼堂姐。 连外人都如此。 只要她们姊妹俩同时出现,那些人都围着许姜姜打转。 凭什么,是她模样不如人,还是嘴巴不够甜? 老天爷有眼,让堂姐被落石砸中,人傻了,话也不会说了。 许家最耀眼的姑娘终于成了她。 为什么突然好了呢,为什么不一直傻下去。 许春梅死死掐住手掌心。 “滚出来,我看到你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要不是她,她今天会丢这么大脸,被打,被羞辱? “大姐—”冬梅从靠墙的长桌下露出脑袋。她怕二婶连她一起揍,便早早回来了。 许春梅上前一把将她拽出。 “啪” 一耳光甩了过去,仿佛要把在苗艳红那里受的窝囊气,全撒在妹妹身上。 “干啥吃的,连个人都盯不住。” 冬梅委屈,“我明明看到她进打麦场了。” “进去了就不能出来?你个蠢货,还不如个傻子。” “她不傻了。”许冬梅小声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春梅愈发暴躁,上次山上— 她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啪”又一巴掌打在妹妹脸上。 怎么会这样,真不该多此一举,好好的让妹妹推她下山干啥。 “你,你再打我,奶奶回来我告诉她你做的好事。”许冬梅捂着脸道。 妈妈不可靠,这个家里只有奶奶可以保护她,不过奶奶最疼的还是堂姐。 “你要告诉我什么?”门突然被推开,黄素芬站在门口。 许春梅转身,脸色煞白,奶奶都知道了吧。 黄素芬眼不瞎耳朵不聋,村里发生这么大事,她当然知道了。 何况从队部回来路上,还遇到了小儿子一家。 没想到啊没想到,家里竟然出了条毒蛇。 黄素芬痛苦的捂住胸口,她对不起死去的老头子,没把孩子们教育好。 “娘,您别难受,都是儿子的错。”院里的许有粮大声喊道。 他也伤心,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咋就长歪了。算计起自家人半点儿不心慈手软。 许有粮不愿相信大侄女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 甚至幻想,春梅是不是知道了他们两口子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主动要把江小舟让给姜姜? 可有这样的让法吗?用毁掉一个女孩名节和清白的方式? “奶奶—”许姜姜担忧的喊了一嗓子,奶奶脸色实在不好看。 “哎,奶奶呆会跟我的乖乖说话。”黄素芬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她必须先处理这个祸害。 大门被推开,李香草领着大房另外俩孩子回来了。 夏梅秋梅姊妹俩放学后,看家里气氛不对,便撒丫子跑上山找她们妈去了。 李香草体弱多病,老队长让她去割猪草了。 割猪草的活计比较灵活,想多挣几个工分就多割两筐。 想偷懒,也没人管你。 队里任务猪不多,11头,饿不着。 “娘,咋了,发生啥事了?”李香草看了厨房一眼,还没做饭吗?她都饿了。 “咋了,你说咋了,我问你,春梅算计姜姜的事你知不知道。” 李香草一脸茫然,“春梅干嘛算计姜姜,她不是跟姜姜最要好吗?”对姜姜比对几个妹妹都要好。 棒槌。 “你上午割了多少猪草?”黄素芬质问道。 李香草抿了抿嘴唇,半天才小声道,“一筐。” 一筐一个工分,她大儿媳多能耐。 “去给我做饭。”黄素芬吼道。 做饭?李香草不解,做饭不是苗艳红一房的事么。 她身体不好,家里的活都是二房一家子在做。二房人多,这点儿活分一分,也累不着。 大房没有男丁,日子不好过啊。 “去做饭,听到没有?”黄素芬盯着大儿媳,一字一顿道。 见婆婆模样狠厉,李香草吓得立刻点头,“做做做。”扭头就往厨房跑。 金柱媳妇看她手忙脚乱,站在厨房里不知所措,就要过去帮忙。 “谁都不许帮她。”老太太厉声道。 就显着你了,苗艳红狠狠瞪了老大媳妇一眼。 “你,跟我过来。”许春梅安静的站在屋子里,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 过来就过来,怕你个老虔婆,许春梅挺直肩膀。 到了这种地步,她倒豁出去了。反正又不能打死她,她爹在天有灵看着呢。 瞧着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妯娌,跟着婆婆进了小黑屋的大侄女,苗艳红心里十分畅快。 这些年家里家外都靠他们这一房撑着,大房娘几个不知感恩不说,整天在外摆张苦瓜脸。 好像她苗艳红欺负了她们似的。 要不是看死去大伯哥份上,她非得拿扫帚把她们撵出去。 个个顶着一张背兴脸。她家姜姜这么多年病没好,就是她们娘几个方的。 黄素芬住最东边的房间,面积不小。 丈夫去世后她让人在房间一角隔出了个小黑屋,专门放丈夫的牌位。 破四旧那几年许家兄弟俩整天提心吊胆,还好黄素芬给村里做过大贡献,没被举报。 “跪下,给你爷爷跪下。”黄素芬指着小黑屋桌上的牌位说道。 跪就跪,许春梅一言不发,双膝弯曲跪在蒲团上。 “知道错了没有?”黄素芬呵斥道。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不想嫁江小舟,说就是。”难不成她老婆子还能绑着她上轿子? “你为何要陷害姜姜,姜姜哪里对不起你,你二叔二婶哪里对你不好?” “你又是从哪里弄的药,你给小舟下了多少?”这孩子有个好歹,她不得去蹲大牢? “你错了没有?” 我没错。 许春梅不吭声,但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不是二叔二婶想抢她婚事吗?她主动把江小舟送上,还有错了? “你,你什么眼神?”黄素芬举起戒尺。连给人下药这种阴毒事,孙女都干的出来,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今天必须给她个教训。 许春梅不屑道,“你打啊,打死我好了。”她早就明白,这个家里没有一个真正爱她的。 偏心眼的奶奶,不讲理的二婶,无能的二叔,软弱的妈。 破碎的她。 这些年苦苦支撑着大房门楣,照顾妹妹体谅妈妈,为何没人看到她的付出? 明明工作已经送上门,老虔婆就是不肯掏钱。 她一个高中毕业生,天天跟群泥腿子一起上工下工。 到了这等地步还死不悔改?望着孙女倔强的眼神,黄素芬恍惚,她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你不想嫁小舟,你是不是心里有了人,他是谁?” 老虔婆果然目光毒辣。 许春梅扭过头去,她才不会说,又被二叔二婶横插一杠怎么办。 显然她忘了,上辈子那人是许姜姜的丈夫。 “药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去找他算账。” “你到底为何要害你堂姐?你诡计要得逞,你堂姐众目睽睽下失身,你让她以后怎么活?”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爱咋咋活,关她啥事,她上辈子后来活的憋屈,也没人管她咋活啊。她想把自己儿子送给无儿无女的堂姐两口子。 结果呢?他们把她赶了出来。 “好,不说是吧,伸出手来。”黄素芬冷冷道。 看着奶奶手中的黑长戒尺,许春梅终于怕了,老虔婆好狠的心。 啪,啪,啪,戒尺打在掌心,疼的许春梅嗷嗷叫。 院里,听着小黑屋传出的动静,苗艳红神清气爽。 “老四,去代销点打半斤酒,咱得庆祝庆祝。”她神采飞扬,抱起乖乖站在她身旁的女儿,开心的转圈圈。 她闺女病好喽。 “妈,我也要,抱我抱我。”三丫缠着马桂英撒娇,“我刚才表现是不是很不错?”那么多人,她都不怕。 马桂英轻点闺女小鼻子,“你能给你小姑作证,很棒。” “老四,再给你妹子买一斤鸡蛋糕,给你侄女买一包糖。”苗艳红又豪爽的拿出几张毛票。 “好嘞,姜姜你等着,四哥马上就回。”四柱接过钱转身跑了。 “奶奶,糖是给我买的吗?”三丫惊喜。 苗艳红难得对孙女笑了笑,“今天你做的不错。” 没三丫,许春梅干的好事也能被坐实。但孙女关键时刻能站出来,这份维护姑姑的心和勇气值得肯定。 三丫被表扬了,害羞的躲到她妈身后。 几个嫂子也真心为小姑子开心。 家里有个傻子,也影响她们孩子将来说亲不是。 她们被派去山上掰烟叶了回来的晚,此时正围着姜姜嘘寒问暖。 “姜姜,我是你三嫂,我进门时候你—,咱俩今天算第一次认识。”马桂英主动自我介绍。 小姑出事那年,她刚和丈夫订亲。等她进门,小姑子已经不会说话,人也糊涂了。 “姜姜,你还记得大嫂不。” “姜姜,我是你大侄子。”长寿跳的高高的,生怕看不到他。 罗兰香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姜姜也是你叫的。” 厨房里的夏梅秋梅羡慕的望着窗外。 李香草不高兴,“干啥呢,赶紧来给妈帮忙啊。”火怎么就点不着呢。 春梅犯啥事了,惹婆婆生这么大气,她这个当妈的也跟着遭殃。 死丫头不知道安分点儿。 小黑屋里,黄素芬终于打累了,放下了戒尺。 许春梅也不复刚才的傲气,捂着手掌心抹泪。 “啥也不说是吧,从今天开始后院猪圈归你打扫,直到你认错。” 这两年政策相对宽松,除了队里的任务猪,允许每家每户再养两只。 “还有你,李香草,从明天起,每天打6筐猪草,打不够不要回来。”黄素芬走到厨房门口,冲着里面大声道。 苗艳红嘴巴裂到后脑勺。 8、第 8 章 “奶奶,早。”大清早,许姜姜洗漱完跟刚出屋的黄素芬打招呼。 哎哎哎,黄素芬喜笑颜开,“乖乖,咋不多睡儿,你正长身体要多吃多睡。” “奶奶,你家乖乖都17了,前两年就停止长个了。”正在刷牙的四柱吐掉嘴巴里的水,调侃道。 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他家可倒好,家中这么多男丁,最受宠的却是妹妹。 他倒不是嫉妒,妹妹这么可爱,疼她还来不及。 “臭小子,边去。20多岁了,还吊儿郎当没个正形。”黄素芬给了孙子一巴掌,转身慈爱的盯着孙女。 “你妈给你蒸鸡蛋羹了没?” “蒸啦,还熬了大米粥,呆会儿咱俩一块吃。” 大米是拿鸡蛋去队部换的,10个鸡蛋才换了一斤大米。 这些年为了她的病,家里花了不少钱。她病好了,得赶紧想想有啥挣钱的法子。 黄素芬道,“你吃就行,你病刚好,奶奶用不着。” “乖乖,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奶奶说。” 孙女病好了,她开心。 但也怕,怕昙花一现,怕大梦一场。 许姜姜摇头,“我很好,奶奶不要担心。老王头爷爷看过了我妈从省城带回来的片子,说我之前脑袋里有个血块,这次从山上滚下来,血块被冲开了。” 也算因祸得福。 “过阵子,还是得让你爸妈带你去省城大医院看看。”黄素芬计算着手里的钱。 “你俩说啥呢,让我也听听。”许有粮挑着两桶水从外头回来。 “艳红呢?”这两天,她媳妇和闺女形影不离,晚上都想搬去一块睡,娘俩有说不完的话, “拿了两个鸡蛋说出去换点啥。”黄素芬随口道。 许家现在是老二两口子当家,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爸,你好厉害,两桶水都是满的。”许姜姜嘴角弯起,“不像四哥,走一路撒一路。”到家就剩半桶。 “嘿,找打呢。”四柱子不以为意,他走的快啊。 许有粮把水倒缸里,推开儿子,乐呵呵的望着闺女,“你四哥欠收拾,改天爹揍他。姜姜,你今儿觉得怎么样?” “好的很,都能跟你们一起去上工了。”许姜姜拍拍胸脯。 “你上什么工,小孩一边玩去。”四柱子翻了个白眼。 黄素芬也点头,“你四个哥哥呢,还养不起你一个。”再说,儿子儿媳两口子正当年。 许姜姜笑笑,没有说话,不能一直让爸妈哥嫂养着啊。 时间长了心安理得不知感恩不说,还可能恩将仇报。 就像某些人。 她才不要一直白吃饭不干活。 “饭好了。”二柱子媳妇罗兰香在厨房里喊道,今天轮到她做饭。 “小姑,小姑吃饭啦。”长寿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周日不上学,一大早他便跑出去耍了。 这时,苗艳红也从外面回来了。 “妈,你回来的正好,吃饭。”许姜姜扑上去抱住她妈。 “好好好,你先去坐下等妈。”苗艳红去厨房小灶上把特意给闺女熬的大米粥端出来,给她盛了一碗。 “谢谢妈。”许姜姜也不客气,笑眯眯的接过。 “妈,您也来一碗。”苗艳红又给婆婆盛了一碗。 黄素芬摇头,“我不用,下次不要给我做了。”她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太太,吃那么好干啥。 苗艳红也不反驳,下次她该做还是做。 婆婆把她闺女当眼珠子护着,她也会对她老人家全心全意。 侄子侄女们对突然不傻了的小姑很好奇,抢着跟她说话。 “小姑,你会翻花绳吗?我们一起翻花绳好不好,输了的学习小猫叫。”三丫期待的问道。 许姜姜想了想,她9岁之前应该玩过,“好啊。” “去,没大没小。”马桂英弹了闺女一脑瓜崩。 三丫捧着碗躲闪。 她碗里不是大米粥,吃的也开心。 这几天的玉米糊糊可比前几天稠了好多。 小姑病好了,奶奶心情好,舀玉米面的手都不抖了。 “小姑,我考考你啊。”长寿大声道。 “就你还考你小姑?”罗兰香白了儿子一眼。她儿子读书稀烂,她都怕婆婆哪天不让上了。 “好啊。” “15+15等于多少?” “30。”许姜姜不假思索。 “12乘以12呢。” “144。” “君问归期未有期,下一句是什么。” “巴山夜雨张秋池。” “出个难点儿的。”苗艳红道,她闺女聪明着呢。 长寿挠挠头,“难点儿的我也不会啊。”他今年10岁,刚上四年级。 苗艳红笑骂,“不好好学习,再捧个倒数第三回来,看我不揍死你。” “小姑,小姑救命啊,你要失去你最可爱的侄子了。”长寿佯装害怕,躲到了许姜姜身后。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二房一片喜庆,大房娘几个日子却有几分不好过。 老太太说到做到,李香草一天打不够6筐猪草,她们母女几个饭食便减半。 减半就减半,每天打扫完猪圈,根本没胃口。许春梅索性不吃了,饭点都不见人影。 她不在,大房几个人倒老实了不少。 看着堂姐碗里浓稠的大米粥,瞅瞅自己的半碗玉米糊糊,冬梅动了动嘴,没敢开口讨要。 奶奶那天虽然没打她,但也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吃过饭— “姜姜,跟妈去上工好不好?”苗艳红不放心把闺女放家里。 “你就坐地头,吃花生嗑瓜子。”她早晨出去用俩鸡蛋跟人换了半斤向日葵。 好啊,好啊,许姜姜笑眯眯点头,“我剥花生给妈吃。” 苗艳红开心的合不拢嘴,连找江小舟算账都忘在了脑后。 她忘了,江家可没忘。 * 这一天,许家众人刚下工到家,江宏光两口子便带着儿子来了。 许有粮指指后面的担架,大惊,“小舟怎么了?” 江宏光摇头,“没事,他小子好着呢,我今天带他来是给姜姜赔罪的。” 啥好着呢,儿子一条腿差点被你打断。 张秀红气儿子干的好事,让他们夫妻俩颜面尽失。 最近连门都不敢出。 他们家这点儿破事,还是传遍整个柳南县了。她娘昨天还特意来了,说是看她过的怎么样,言语间却暗示她最近不要回娘家。 她娘家侄子正在说亲。 还有,也不知道哪个缺德冒烟的,扔了好几个稻草人到他家门口。 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又气丈夫下手忒狠,回头儿子瘸了咋办。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戏法似的。 “队长,我们先走了。”抬江小舟来的社员,放下担架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走吧,去屋里说,都站着干什么。”黄素芬转身。 江小舟从担架上颤颤巍巍起身,一瘸一拐,跟在爹娘身后去了东屋。 一进屋,等人都落座,江小舟便主动跪了下去。 江宏光起身踹了他一脚,“愣着干啥。”说话啊。 江小舟如丧考妣,“奶奶,叔,婶,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姜姜妹子。” 差点害了姜姜,也坑了他自己。 大庭广众下,抱着个稻草人啃。变态啊,人家还以为他有啥特殊癖好。 如今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不说,甚至有人去他家门口推销稻草人。 供销社那边请了病假,可总得去上班啊,到时候咋面对同事。 让他死了吧,江小舟趴在地上。 苗艳红怒瞪着眼前这个差点儿毁了她闺女清白的二货,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闺女已经跟她讲了进去麦场后如何脱身的。 原来,当天许姜姜进入麦场,便立刻发现了老槐树下的江小舟。 江小舟看到她,便扑了上来。 许姜姜可不是吃素的,一把扛起江小舟把他摔在了草垛上。 嘿嘿,没人知道她遗传了她妈的大力气,这也是她敢孤身前来的底气。 别看江小舟个子高,可平时很少下地,力气还不如经常干活的妇女呢。 这样的弱鸡,她一个能打仨。 摔人的时候,包包和帽子落在了地上,没等许姜姜弯腰去捡,一只大马猴突然从树上窜下来,抢走了包和帽子。 那边,江小舟费力爬起来,又冲许姜姜扑了过来。 “江小舟,你昏头了,看看我是谁?” 江小舟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冲。 他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双颊潮红,眼神涣散,裤子被顶的高高的。 我去— 明显被下药了啊。 许姜姜转身从麦田里搬来个稻草人,扔了过去。江小舟狠狠的抱住了稻草人,如获救命稻草。 也不再追着许姜姜不放。 许姜姜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大马猴,你下来。” 别人害她,她小小的反击一下不过分吧。 想起闺女得意的告诉她,那大马猴可听话了,让干啥就干啥。 苗艳红心里却一阵后怕,如果她闺女病没好,如果她闺女跑的不够快呢。 苗艳红活动了活动手腕,走向 江小舟跪着连连后退,“婶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说。”苗艳红在脖子处比划了两下。 这...... 江小舟看了他爸妈一眼。 坐在八仙桌旁的黄素芬叹了口气,“说吧,没关系。”肯定牵扯到春梅了。 张秀红看向老太太。 “小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成器,但毁人清白的事他做不出来。” 张秀红眼泪掉下来,还是有人肯相信她儿子人品的。她儿子真不是坏种,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人挑唆。 江小舟小鸡啄米般点头,“我没想过害姜姜妹子。 是前几天春梅找到我,说她喜欢上别人了,不愿嫁给我。 我无所谓,不嫁就不嫁,退婚呗。 她不让退婚,说让我娶姜姜,两家婚事依旧进行。” “麦场上那一出就是她安排的。 我,我就想抱抱姜姜来着,没真想干啥。我发誓,我真要有那啥想法,让我不得好死。” “我更不知道会来那么多人,春梅说只会把叔婶叫来。” 春梅还说— 江小舟了瞄了苗艳红两口子一眼,“她说叔叔婶子本来就想抢她婚事,让我做二房女婿。 看到我跟姜姜抱在一起,肯定会顺水推舟,不会把事情闹大。我就能如愿娶到姜姜,两家也不会伤了和气。” 许有粮奇怪,“你不是和春梅感情很好,你小子啥时候喜欢上我家姜姜的?” 他这当爹的咋没看出来。 江小舟挠了挠头,吭吭哧哧道,“我把姜姜当妹妹,妹妹一样的喜欢。 是春梅说只要我肯娶姜姜,到时候你们肯定会陪嫁一张自行车工业票。” 自行车不好买,好多城里人都没有。 春梅说,她奶奶黄素芬手里有一张工业票,就是留着给姜姜当嫁妆的。 “有了工业票,我就能买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江小舟补充。 他已经攒够了买自行车的钱,就差票了。 众人愕然。 江宏光脸上更是火辣辣的,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眼皮子浅的玩意。 又一脚踹儿子身上,“就为了一辆破自行车?” “不是破的,工业票能买全新的。”江小舟纠正。 那也还是一辆自行车啊。 张秀红也恨铁不成钢,“你真是胆大包天啊,眼里还有我跟你爹吗?” 为了一辆自行车,连说好的对象他都敢换。 下次为了点儿别的,是不是连爹娘都能换? 你的脸呢,许春梅摆明是看不上你,嫌弃你啊,你还听她摆布。 不争气的东西,让你爹打死你算了。 “眼皮子怎么浅成这样?” 还有其它,许春梅说了好多娶姜姜能得到的好处。 “所有孩子里,我堂姐最得奶奶喜欢,我奶奶什么人你知道吧?祖上是资本家。 六几年咱们村大旱,要不是我奶奶,全村得一半出去讨饭。” 江小舟点头,这些他也知道。 许家奶奶是跟着许家爷爷逃难来的他们鹅公井,来的时候还赶着一头小毛驴。 当年村里闹旱灾,黄奶奶把自己首饰拿了出来。当时的大队长把这些首饰去县里换成钱,带回来粮食,乡亲们才撑到来年。 不过这些年折腾下来...... “破船还有三斤铁呢,剩下的那些东西肯定全都留给堂姐做陪嫁。我堂姐这情况,不多给点儿嫁妆,谁愿意娶她? 不光我奶奶,我二叔二婶有多疼闺女,你也知道。” 江小舟点头。 许家两口子疼闺女十里八乡有名,姜姜出嫁,肯定少不了嫁妆。 他们家日子不错,可钱都在爹娘手里。 他在供销社拿的是死工资,也不敢捞油水。敢占公家便宜,他爹能打断他腿。 每个月挣的仨瓜俩枣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要是娶了许姜姜? 还有。 还有呢?江小舟搓搓手。 “堂姐傻,就算你在外边有个啥,她也不会管你的。” 许春梅意味深长看了江小舟一眼,“傻子哪里懂这些......” 此时,江小舟想起许春梅跟他说的话,恶心的不得了。 也更加厌恶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想着靠媳妇嫁妆过日子。 忍不住给了自己两巴掌,让你鬼迷心窍,让你贪财图利。 活该被算计。 许姜姜站在黄素芬椅子旁边,低头打量江小舟。她眼神清澈,里面有审视,却没有厌恶。 江小舟更加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姜姜,我对不起你,差点毁了你清白,我不是东西。这是我攒的准备买自行车的钱,都赔给你。”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报纸做的钱包,放地上。 这钱他赔的心甘情愿,至今想起那天的事他还后怕呢。 要不是姜姜病好了,脑子又机灵,那天说不定...... 江小舟又甩了自己两巴掌。 啊?一辆自行车得百十来块呢。 许姜姜不敢拿,看向爹娘。 江宏光道,“有粮,让孩子拿着。” “这—”许有粮皱眉。 他只想揍江小舟一顿,没想过要赔偿。可这孩子现在已经去了半条命,他也熄火了。 “有粮艳红,钱你让孩子拿着,我们两口子呆会儿还有事要说。” 苗艳红看向婆婆,见她点头,才捡起地上的钱包,塞到闺女怀里。 “拿着吧。” 许姜姜不客气的收下。这钱该收,要不是她福大命大,那天真会着了他和春梅的道。 “春梅呢,我得找她算账。”江小舟咬牙切齿道。他今天来许家,一是为了给姜姜妹子赔罪。 二就是找春梅说个清楚。 “我要问问她,为什么给我下药。”明明说好的,他只用抱抱姜姜,让苗艳红看到就好。 苗艳红顺势赖上他,他勉为其难答应下来,皆大欢喜。 谁知道许春梅竟然给他下药,还是那种让人失去神智的药。 许有粮眼睛微微眯起,“那天的兽药真是她给你下的?” “二叔,我真没骗你,那天我除了喝了一瓶她给的汽水,啥都没吃没喝。” 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许春梅却说他是中暑了,让他靠着草垛休息休息。 后来,后来他脑子就一团浆糊了。 许有粮想了想,“那天上午,春梅是中途离开过。”大侄女肯上工,他高兴还来不及。中途摸个鱼不值一提。 江宏光看了黄素芬一眼,“大娘,能不能把春梅叫出来,我想问问她到底为啥这样做。”他百思不得其解。 黄素芬摇头,“问了,也打了,啥都不说,就说我老太太偏心眼。” 这几天臭丫头早出晚归,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更不知道在干啥。 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孙女了。 只盼着不要哪天闯出滔天大祸来,让她死去的爹地下都不得安省。 “两家的婚事?”张秀红小心翼翼问道,这种心狠手辣的儿媳妇她可不敢要。 今天敢给她儿子下药,改天看他们两口子不顺眼,是不是就敢下毒。 “我就算打一辈子光棍都不要娶许春梅。”江小舟大声嚷嚷道。 黄素芬叹了口气,“从今天开始,小舟和春梅的婚事就此作罢。” 两家婚事是君子协定,也没信物,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江宏光两口子顿时松了口气。 “大娘,虽然做不成亲家,但我敬重您的心,一如既往。我跟有粮有福一起长大,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您喊一声我立马到。” 黄素芬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大娘你们赶快做饭吃饭吧。”两口子起身告辞。 “老三,老四,你们帮着把小舟抬回去。” * 不知道是亲事退的顺利,还是对姜姜实在愧疚。夜里,两口子又送来了一大包东西。 许姜姜挨个看。 两瓶麦乳精,四袋鸡蛋糕,两包白糖,还有一块白底红花的的确良。 每样都不便宜,尤其白糖,没糖票可买不到。 苗艳红咋舌,“江家这次算下血本了。” 许姜姜举起手里的钱包,“妈,这150块你先替我收着。 苗艳红喜滋滋道,“没问题,妈肯定给你收的好好的。”她可会藏东西了。 150呢,她闺女勉强也算个小富婆了。 又是钱又是物的,苗艳红忍不住又起了心思,“姜姜,你真不喜欢小舟啊。” 这孩子真不是啥坏种,就是耳根子软了点儿。 江家两口子是会做人做事的。闺女嫁过去不一定大富大贵,但肯定不受委屈。 “妈,你又来。这次你准备让我去跳河啊,还是让我去摔倒在江小舟跟前啊。”许姜姜大声道。 别说出了麦场这事,就算没有,她对江小舟也没有男女之情啊。 “妈错了妈错了啊,咱不要江小舟,让他抱着稻草人过一辈子去吧。” 哼,许姜姜别过头。 “以前小舟来,你都很开心啊。”苗艳红轻轻把闺女脑袋掰回来。 这个不假,“因为有好吃的啊。” 这样啊。 苗艳红恍然大悟,以为闺女说的好吃的指的是江小舟给带的糖。 许春梅从前做人做事十分谨慎,就算跟江小舟之间有婚约,怕人说闲话,约会都带着许姜姜。 但不到半路就把许姜姜支开。 还不许她回家。 许姜姜也不恼,每次都去村尾河边等着。 那里有个人会给她甜甜的无花果。 * “顾队长,开完会了?”村口河边的老槐树下,几个女人正在洗衣服。 见顾向远赶着牛车进村,起身打招呼。 嗯,顾向远点点头。 “呦,顾队长,带了个姑娘回来啊。”女人看上去20来岁,梳着马尾辫,穿件浅蓝色棉布衬衫。 好看又秀气。 顾队长也20多岁了,队里这个年纪的不少男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顾向远还是单身一人,这几年拒绝了多少上门说媒的。 如今可算是开窍了?带了个漂亮媳妇回来。 看到乡亲们暧昧的眼神,顾向远赶紧澄清,“车上这位同志是新来的知青。” 知青?他们队多长时间没来知青了,得一两年了吧。 牛车上的女人笑着打招呼,“大家好,我叫李秋兰,来自首都,今后要在咱们鹅公井大队插队落户,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嘿,这位女同志还挺有礼貌。 “你家是北京的啊,咋来这么远的地方插队。” “你爸妈就没给你找找关系去个进点儿的地?” “首都啥样啊,能给俺说说吗。” 众人围着李秋兰七嘴八舌,李秋兰也不恼,始终面带笑容。 许春梅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女人是谁?上辈子根本没有这么个人来他们这里插队。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许姜姜不傻了,队里又莫名来了个漂亮女人。 9、第 9 章 大队长为新来的女知青举办了个简单的欢迎仪式,时间在下工后,地点在队部前的场坝。 许姜姜跟着她妈来看热闹,听说新知青来自首都呢。 首都啥样啊,她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就好了。可惜这年头没正当理由,不好出远门。 她也没那么多钱啊。 乡亲们见到她纷纷打招呼,“姜姜,你也来了。” “姜姜,最近咋都不来找我家胖妮玩了。”胖妮10岁。 “还有我家燕子,说要教你翻花绳呢。”燕子9岁。 许姜姜抚额,这就是她在鹅公井大队的闺蜜们。 “婶,我这几天跟着我奶奶学织毛衣,你让胖妮来我家玩吧。” “姨,我家三丫也会翻花绳,改天让她俩比比。” 又是婶又是姨的,多有礼貌的女娃啊。病刚好就学织毛衣,多勤快的女娃啊。 就苗艳红那破名声,许姜姜在村里还能攒下个好人缘,不容易啊。 乡亲们围着许姜姜说说笑笑,苗艳红被挤到一旁。她也不恼,下巴高高扬起。 看,这就是她苗艳红的闺女,人见人爱。 “静一静,大家伙静一静。”场坝中间的高台上,老队长孙桂田举着喇叭喊道。 乡亲们停下说笑,看向高台。 吼,新来的女知青穿的好时髦。 孙桂田指了指身旁的年轻女子,“这位女同志,你们不少人昨天在村口见过了,她叫李秋兰,今后就在咱们鹅公井插队落户了。” “李知青家在首都,大老远来到咱们这山旮旯,可不容易,你们不许欺负人家。” 乡亲们仔细打量台上的李秋兰。 只见她上身穿件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下边是半身长裙,裙子半点褶皱也没有。不知道啥面料,反正看着就高级。 脚上是一双带跟的黑色小皮鞋。 穿的这么精致,家境该不错吧,咋大老远跑他们这山旮旯来插队。 李秋兰又把昨天在村口的话重复了一遍,“以后就拜托大家了,我不太会干农活,但请放心,我会努力跟着乡亲们学习的。” 孙桂田满意的点点头,会不会的吧不要紧,最起码态度不错。 “大家伙今后对李知青要多加照顾。” “老队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李知青的。”刘婆子立刻拍着胸脯道。 就你,照顾啥啊照顾。 “别回头照顾到你儿子被窝里去。”燕子妈讥讽道。 众人哈哈大笑。 这话说的,许姜姜不解。 苗艳红悄悄提醒闺女,“刘婆子就是住在燕子家前头那一户,她家6个儿子。” 许姜姜稍微一回忆,就想起来了。她病刚好,好多事都记不清了,对刘婆子一家却印象深刻。 刘家穷的叮当响,几个儿子个个好吃懒做,刘婆子又是个胡搅蛮缠的。 谁家愿把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啊,刘婆子便盯上了来插队的女知青。 仗着人家不知她家底细,想糊弄个媳妇回去。 可惜,来鹅公井插队的知青没多少,女知青更没几个。 鹅公井太偏了,分派来的知青呆不了多长时间就找关系调走了。 就算没关系的,也去了离公社最近的麻车大队。麻车大队的大队长是个财迷,知青们给几个钱就能搞定他。 鹅公井这边也懒得管,只要那边肯接收,这头麻利的给盖章。 刘婆子脸拉下来,“燕子妈,你说话咋那么难听,嫉妒我家儿子多?啥时候给你家男人添个小子啊,老章家香火可不能断你手里。” 燕子妈脸色铁青,“你家儿子多有个屁用啊,一屋子光棍。” 乡亲们见怪不怪,这俩人凑到一起,哪次不吵啊,都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吵吵啥,都给我住嘴,当着人家知青面呢。”孙桂田头疼,警告的瞪了刘婆子一眼,又瞅了瞅燕子妈,都别给我惹事。 刘婆子撇撇嘴,不敢再盯着李秋兰不放。 “胖妮娘,先让李知青在你家对付两天,口粮大队出,如何?李同志在你家住一天,队里补偿一个工分。” 胖妮娘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老队长,你放心,我一定把李知青照顾好。”她家在村西头,刘婆子家住村东头。 “我闺女房间又干净又亮堂,让她跟我闺女住一个房间。” 老队长对她的安排很满意,“向远,你呆会儿找人把李知青的行李送去胖妮家。” 站在高台侧的顾向远正要点头,胖妮娘摆手,“不用,我来就行。”不就俩行李箱嘛,她一只手就提的动。 他啥时候回来的,不是去公社学习了?许姜姜悄悄瞅了一眼。 本来还想让李秋兰给大家讲讲首都的事,老队长看到刘婆子就烦,“散了散了。” 仪式草草结束,许姜姜有几分遗憾,首都到底啥样啊。 “老队长不是把李知青安排到了胖妮家,改天你去找她玩呗。”苗眼红自己没朋友,可希望闺女多几个玩伴。 许姜姜想了想,摇摇头。 新来的女知青看着和善,眼底的傲气却藏不住。 她一个山里娃跟人家大城市来的女同志有啥可聊的。倒不是妄自菲薄,她许姜姜也有好多优点呢。 就比如— 她会给奶奶撑线啊。 “奶奶,你孙女说在家跟你学织毛衣呢。”四柱子笑的肚子疼,就撑了两天的毛线就是学织毛衣了? 钩针摸都没摸过。 许姜姜脸皮厚,“奶奶夸我撑线撑的可稳啦。” 黄素芬笑笑,“我家姜姜最棒了,没有她给撑线,这毛衣怎么织。回头这毛衣织成了,有姜姜一半功劳。” 许四柱昏倒,“您就宠她吧。” “外头正在打赌呢,打赌新来的女知青多久会找关系调走。”三柱子兴冲冲推门进来。 “我猜11天。”许四柱犹犹豫豫,“会不会太长了,要不我猜7天吧。” 他们鹅公井不但在山的最里边,还可穷可穷了。 许姜姜不赞成,“我咋感觉李知青特意来的咱村啊。”所以短期不会走。 * 顾向远皱眉望着提着行李箱站在他家门口的人。 “李知青,你怎么在这里?” “顾大哥,我能不能搬来跟你住?”李秋兰羞涩道。 顾向远立刻摇头,“我这里不是知青点。” 鹅公井除了这位新来的李秋兰,目前只有他一个知青,没必要盖知青点。 他现在住的房子是村里老猎户的,老猎户前两年去世了,只有他一个人住,每个月给队里交点儿钱。 “顾大哥,胖妮家住房也不宽裕,我只能跟胖妮住一屋,她打呼噜。”李秋兰小声道。 这事好解决,换一家就是,顾向远正准备开口— “嘿,顾队长,你跟李知青聊啥呢。” “我们能听听不?” 顾向远家在村尾,是乡亲们上工下工必经之地。 “干嘛在门口站着,去屋里聊啊。” “晒着人家李知青多不好。” 很快,顾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许姜姜牵着她妈的手也混在人群里。 她今天去地里帮忙拔草了,孙伯伯让记分员给她记了三个工分呢。 顾向远不理乡亲们的调侃,“李知青,你不想住胖妮家,我给你安排别的人家。” “不,不用,顾大哥,我不想打扰乡亲们了。你看咱俩都是知青,你这里也比较宽敞,我住你这里比较方便。 顾向远坚决道,“不行,不方便。” “你是不是担心连累了我名声?顾大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顾大哥,我不在意的。再说,我相信清者自清。”李秋兰大声道。 顾向远无语,不动声色往人群方向看了一眼,“我是怕你连累了我的名声。” “还有,不要叫我大哥,我没有妹妹,李知青,请叫我顾同志。 10、第 10 章 周日,孩子们不上学,许姜姜也没去上工,反正她一天也挣不了几个工分。 更多的是给她妈打打下手,跟乡亲们说说话,熟悉熟悉。 大家伙可爱跟她聊天啦。 她额头上的伤也早结疤了,不过这几天日头火辣,奶奶担心留下黑印子,不让她出门。 长寿几个本来打算上山打猪草。 苗艳红抠门又凶,可几个孙子孙女并不讨厌她。 谁家能让孩子打猪草挣的工分归自己啊。 “小姑,我们跳房子啊,石榴树下晒不着。” 好啊好啊,许姜姜正准备点头— “姜姜,你在不在家?”大门被推开。 吼,她的闺蜜来了。 胖妮双手抱着个甜瓜,吭哧吭哧迈进来。 “你家门槛好高啊。”小姑娘忍不住抱怨。 “那是你太胖了。”长寿吐槽。 许姜姜弹了侄子一个脑瓜崩,“不许这样说女孩子。” “胖妮,你还带了瓜啊。”她弯腰接过小闺蜜手里的甜瓜,“大丫,去厨房拿刀。” 胖妮高兴道,“我家自留地里种的,我妈让给你带一个。” 转身斜楞了长寿一眼,“不给他吃。”讨厌的长寿,人家才不胖呢。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不过嘛— “你作业写完了没,借我抄抄。”长寿和胖妮一个班。 “找打呢,回来告诉你奶奶。”许姜姜无语。 哎呀。 忘了小姑不傻了,长寿摸摸脑门傻笑。 瓜不小,许家孩子多,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块。 许姜姜又去自己屋里拿了些白糖。江家给的赔礼,她留了一包,另外一包给了奶奶。 厨房正好有热水,她给每个人冲了一碗。 “哇,有白糖水喝,有瓜吃。”三丫一蹦三尺高,“天天这样就好了。” “做啥美梦呢,你知道白糖多贵吗?”米寿嘀咕。 “凉一凉再喝,小心烫。”许姜姜叮嘱。 这时,西屋的门突然打开,冬梅蹬蹬蹬跑了过来,讨好的望着许姜姜,“堂姐,你们在吃什么。” 明知故问呢,院子就这么大,他们在这里说话,西屋能听不见? “关你屁事。”长寿翻个白眼。可恶的冬梅,跟着她大姐一起陷害小姑,奶奶咋不打死她呢。 冬梅咬紧嘴唇,“你,堂姐,你也不管管你侄子,我好歹也算长辈。” 许姜姜淡淡道,“我侄子很好。”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连猪草都不去打了。 冬梅想转身就走,又舍不得桌上的甜瓜和糖水,低头站着不动。 “小梅子,那天在山上是你推了我一把吧?”许姜姜突然道。 冬梅迅速变了脸色,看了上房一眼,幸好奶奶不在。 “我不知道你在说啥,我去写作业了。”扭头跑了。 长寿愤愤道,“小姑,是她推的你?”她干了多少坏事啊。 许姜姜摇头,“不确定。”不过看冬梅刚才的反映,八酒不离十。 “她为啥这样做啊,你受伤对她有啥好处?”大丫心疼的望着小姑。 “哎,谁知道呢。”许姜姜叹口气。 冬梅推她,估计是春梅指使的。 春梅到底在搞啥,咋突然像变了个人。 看她的眼神更是怪怪的,好像她抢了她什么重要东西。 “吃瓜,吃瓜。”她招呼道,要小心大房一家子。 “好甜。”二丫咬了一大口开心的说道。 “很甜是吧?”胖妮得意,“李秋兰要吃,我都没给她。” “她一个大人咋好意思跟你一个小孩子要吃的。”二丫好奇。 胖妮哼唧,“你们不知道,她脸皮可厚了。她不但跟我要吃的,还想让我妈给她洗衣服。” 啊,许姜姜讶异。 “她不但想让我妈给她洗衣服,对我妈做的饭还挑三拣四,说啥没锅气。” “锅气是啥?”长寿不懂。 “谁知道呢,还不让放葱姜蒜,说吃了嘴巴有味道。” “我娘恨不得立刻把她撵走。” 胖妮娘可后悔了,大队长把知青安排到他们家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懊恼。 “顾队长不是又给她指了几户人家,可着她挑?”许姜姜低下头佯装不在意的问道。 有了前两天顾家门口那一幕,她对自己的猜测越来越肯定,这位李知青是有备而来。 为了男人?可顾向远根本不认识她啊。 一个春梅一个新来的知青,咋都瞧上去怪怪的。 “李秋兰不去。嫌我打呼噜别住我家啊,我还嫌她脏呢。”10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自尊心,“衣服不洗被子不叠地不拖,全等我放学后做。” 胖妮家的生活条件在村里数得着,李秋兰又不傻,去另外几户转了转,又回来了。 “啊,那你好惨啊。”长寿同情的说道,他以后再也不笑话她胖了。 “我妈说了,先让她住着,麦收过了就去找大队长让她搬走。”那一个工分也不要了。 用她妈的说,这简直来了个祖宗。 “我出来的时候她也出门了,你们说她是不是又去找顾队长了。”胖妮不解。 她老缠着顾队长干啥,让顾队长帮她洗衣服?顾队长是男的啊。 10岁的胖妮想不明白,许姜姜的眼神暗了暗。 * “顾队长,你在吗?”李秋兰站在队部的大院里,四处张望,顾向远在哪个房间? 屋里盘算下个月农事怎么安排的顾向远,听到喊声,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在算账的张美玉揶揄道,“人家姑娘找你呢,还不赶紧出去看看,让人家小姑娘等着急了多不好。” 张美玉是队里的会计,也是一名知青,来了好多年了。她自己不提,乡亲们都忘了。 顾向远无奈,“玉姨,您也跟着起哄。” “顾同志,顾同志—”李秋兰是个执着的,见人不出来,便挨个屋找。 队部总共没几间房子。 顾向远怕打扰同事,扔下钢笔走了出来,“李知青,你找我什么事。” “顾,顾同志,你在屋呢。”李秋兰欣喜道。 顾向远按捺住不耐烦,“李知青,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李秋兰把手里的麦乳精递过来,“我从首都带来的,你尝尝味儿和你们这里的有啥不一样。” 顾向远后退两步,“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喝。”他一个大男人喝什么麦乳精,更不可能要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送的东西。 顾大哥关心她呢,李秋兰羞涩的低下头。 她在害羞个什么劲啊,顾向远不耐,“李知青,没什么事我就回屋了。你再休息两天,便跟着大家伙一起上工。” 生产队有新知青到来,按惯例都是这么个安排法,体谅他们舟车劳顿。 李秋兰眉开眼笑。 就说,顾向远怎么可能对她无动于衷。她比村里的土包子们长得可好看多了,又是首都来的。 原来顾大哥是外冷内热啊。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说完,强硬的把麦乳精塞到顾向远怀里,“你不要担心我,我还有,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女人怎么听不懂人话?“我不喝这玩意,非亲非故,李知青请自重。” “就要送给你。”李秋兰笑盈盈道,“我不但要给你送东西,还要给你洗衣服。” 她会把他照顾好的。 顾向远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等他外公平反,等他发达了,一定会念着这份情谊,把她捧在手心里。 就像上辈子呵护那个傻子一样呵护她。对了,咋听说傻子不傻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女人。 “你真不拿回去是吧?”顾向远转身叫住路过的铁蛋,把手里的铁罐扔了过去,“拿去给你媳妇喝。” 铁蛋接过,喜出望外,“队长,真的给我?”他媳妇上个月刚给他生了个大胖闺女,可奶水不足,他正发愁给媳妇买点啥营养品呢。 “真的,拿去给你媳妇喝,谢谢李知青。” 好好,“李知青,我替我媳妇谢谢你。” 李秋兰愕然,顾向远怎么能这样对她,这可是她的一片心意。 “李知青,你还想洗衣服?好啊。巡逻队的劳工服还没洗,交给你了。太阳下山之前洗完,没问题吧?”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李秋兰一口老血憋在心口。 表演的有点过了啊,怎么能让去干那样的粗活,会让她的手粗糙的。 是不是因为她来的不是时候?当着他同事们的面,他才故意这样冷淡。 “铁蛋,带她去。”顾向远根本不等她拒绝,转身回屋。 好嘞,铁蛋同情的看了一眼李秋兰,“李知青,这边来。” 山上蚂蚁蛇虫多,顾队长特意订了一批工服,给去巡逻的队员穿。 不多,一共11套。 11、第 11 章 胖妮刚走没一会儿,黄素芬就回来了,手里还攥着个纸包。 “奶奶,你今天回来的好早。”许姜姜去厨房端来一碗晾好的白开水,“累了吧?先喝口水休息休息。” 黄素芬摇摇头,“不累。”洗几件面粉袋子有啥累的,洗巡逻队的工服才累,质地硬难洗,费力气又花功夫。 不过今天有人替她们洗。 黄素芬把手里的纸包放桌子,推到孙女跟前,“米花糖,代销点刚进的货,你尝尝好不好吃?好吃下回奶奶还给买。” 多挣几个工分,才能给孙女多买点零嘴。 许姜姜哭笑不得,“奶奶我都17啦。”拿了两块米花糖,一块塞自己嘴里,一块不等黄素芬拒绝,塞到了她嘴里。 剩下的给几个侄子侄女分了分,黄素芬嘴角微微上翘。 长寿几个接过糖立刻转身去找小伙伴显摆了。 “马上要吃午饭,不许跑远。”许姜姜在后头喊。 “就在门口,不走远。” 鹅公井大队穷,除非逢年过节,没几户人家舍得给孩子买零嘴,饭都吃不饱。 长寿几个刚出去,便被小伙伴们团团围住。 “我看到你祖奶奶去代销点了。” “你祖奶奶给你们买糖了啊。”小孩子目不转睛盯着长寿手心,“呆会儿你吃完了能不能把糖纸给我舔舔。” 长寿想了想说,“你舔完了得还我,我奶奶要攒着串帘子。” 小伙伴连连点头,“糖纸舔完就还你。长寿,你祖奶奶人真好,总是给你们买吃的。”不像他奶奶,让他每天必须打完一筐猪草才有饭吃。 长寿的祖奶奶好,亲奶奶也好,打猪草挣的钱都让他们自己攒着。 她奶奶虽然凶凶的,村里人都怕她,但他好想跟长寿换一换。 “我祖奶奶给小姑买的,我小姑病刚好,要多吃点糖才行。”长寿说。 这样嘛,生病了不是要多吃药? “我小姑把糖都分给了我们,我小姑是不是全大队最好的姑姑?” “是全公社。”米寿补充。 “是全中国。”最小的三丫大声道。 孩子们吹的牛一个比一个大,许姜姜听着外面动静,脸红了半边。 “奶奶,您还没说呢,今天咋回来的这么早。”她赶紧回了院里。 “本来要到11点半才能把面粉袋子和巡逻队的衣裳洗好,10点左右铁蛋领了李知青来,把那11套工服交给了她,工分还算我们几个老不死的。” 黄素芬笑着解释。 啊?还有这样的好事。 “李知青人这么好?”不像啊,胖妮说她连自己衣服都想别人给她洗。 黄素芬摇摇头。 那闺女一看就不是自愿的,估计犯了啥事被小顾罚洗衣服。要不是铁蛋盯得紧,她肯定转身就跑。 “你离她远点。” 许姜姜使劲点头,“我见到她就远远躲开。” 黄素芬满意,“我去做饭,想吃啥?给你炖个鸡蛋羹好不好?” 许姜姜摇头,“早上吃过鸡蛋了,中午就不吃了。”对于自己家的条件,她还是有数的。 外人瞧着风光。 许家房子跟村里大部分人家一样都是夯土的,但屋里头宽敞又亮堂,可气派了。 要不是怕她妈,来他们家串门的能踩坏门槛。 但这些年三个哥哥陆续结婚,她又生病,家里真没多少钱了。 没看连她奶奶都要去挣工分。 许姜姜这几天一直在琢磨挣钱的法子。 “奶奶,饭我蒸好了,做的红薯高粱杂粮饭,你只用炒菜就行,等爸妈哥嫂回来,咱们就开饭。” 黄素芬拉过孙女的小胖手上下来回看,“没烫着吧?” 许姜姜嘿嘿笑,“没,几个孩子都有给我帮忙。长寿从自留地里摘了茄子和豆角回来,您炒个豆角茄子吧。” 黄素芬眉开眼笑,“我孙女就是能干,奶奶瞧瞧你蒸的饭。”她起身进了厨房掀开锅盖,夹了一筷子米饭,“软硬适中,比你妈蒸的都好。” “真的吗?”许姜姜惊喜,她这么厉害,第一次蒸饭就成功了? 真的,真的。 黄素芬咽下夹生的饭粒,趁孙女不注意赶紧给锅里添了碗水。 “快凉了,奶奶给热热啊。”说着往土灶里添了把柴火。 “我来拉风箱。” 祖孙俩一人一个小板凳,一个烧火,一个添柴,其乐融融。 “奶奶,我四哥和张家的婚事进行到哪一步了?”她虽然糊涂着,但家里这些年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 四哥喜欢他的初中同学张小碗,但人家是镇上的,亲爸还是公社的地号员,张家一直不同意二人在一起。 她四哥可喜欢张小碗了,舍不得放弃,这几年两家因为他俩的事一直在拉扯。 四哥今年22了,在农村再不结婚,就算大龄青年了。 “没戏了。”黄素芬又给锅底添了一把柴。 “因为彩礼?”家里这些年为她的病花了不少钱,能用在四哥身上的就不多了。 “我先把我那150拿出来?嗯—,算借给家里的。”许姜姜不是抠门,是清楚别说她爸妈,奶奶也不会同意。 许家的家风就是谁额外挣的就是谁的,比如孩子们打猪草挣的工分,哥哥们冬天做临时工挣的外快。 不耽误公家活,随便你们折腾去。 这些都是爷爷在世时定下的。 黄素芬帮孙女将碎发拢到耳朵后,说,“又胡思乱想呢,不是钱的事。”当然,张家要的也不少,三转一响一个不能少。 “张小碗她爹升官了。”本来是公社的地号员,上个月成了农业生产管理组的小组长。 两家更门不当户不对了。 “我四哥呢,还是非张小碗不娶?”许姜姜替她四哥发愁,四哥别看整天笑嘻嘻的,心里很难过吧。 “管他,让他打一辈子光棍。”黄素芬叹口气。 人往高处走,也怨不得张家。人家闺女高中毕业,长得白白净净,性格模样都上乘,张家两口子想把闺女嫁县里更上一层楼,也不是不能理解。 * “铁蛋,你来下。”队部后院,铁蛋正在喂牛。队里一共两头牛,都归他管。 “李知青把工服洗了吗?”顾向远问。 铁蛋说,“洗了洗了,我盯着她洗完的。”差点没能回家吃午饭,那姑娘干活个磨叽劲,中间一直想跑。 甚至试图贿赂他来着。 他铁蛋是那种人么,几块糖就能收买他? 嘿— 她要能再拿出一罐麦乳精,他不介意替她洗了,反正在家里他也没少帮他媳妇洗衣服。 “我这几天不在,你给我说说村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铁蛋挠挠头,好像没啥大事,除了社员们上工迟了点儿,下工早了点儿。 “刘婶说她家丢了只鸡,怀疑是隔壁王婆子偷的,俩人打了一架。” “黑豆又没去上工,有人看到他溜去县城了。”连介绍信都没开,也不怕被抓。 “张三家......” “许家闺女从山上摔了下来?”顾向远打断。 苗艳红怎么照顾人的,他不过离开七天。 铁蛋一拍脑袋,说道,“是,不过摔的不重,姜姜也算因祸得福,人不傻了,还能张口说话了。” 顾向远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还有呢。” “她那堂妹不知道发什么疯,我跟你说啊顾队长,许春梅真不是个东西,以前没看出来—”瞧着柔柔弱弱的,祸害起人来不眨眼。 “还有那江小舟,人家说干啥就干啥—”棒槌。 就因为这俩玩意,他们鹅公井都成方圆十里八乡的大笑话了。 说他们村因为穷的叮当响,男人娶不上媳妇,连稻草人都不放过。 许春梅,江小舟是么?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照顾好牛,下个月麦收,这两头牛不能出丁点儿事。” “好嘞,顾队长。” 老队长孙桂田年纪大了,自从顾向远当上副队长,村里的事大多都是他在管。 社员们对他很服气。 刺头早就被修理过好几遍了,没看村里的女土匪在他跟前都不敢太过放肆。 * 沙坪坝大队 吃过晚饭,苗艳红她娘王应花正在指挥仨儿媳收拾厨房,老大洗碗,老二拖地,老三擦桌子。 苗家已经分家,不过每年双枪前后在一起吃。 “娘,你这几天瞧着气色不错。”老大媳妇道。 老二媳妇刘艳看了婆婆一眼,“最疼爱的外孙女病好了,气色能不好吗?是吧,娘。”再疼也是外孙女,她家雪珍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孙女。 王应花瞅了她一眼,懒得说话。 那孩子情况跟别的孙子孙女一样么?她多疼姜姜两分老二媳妇就拈酸吃醋。 “小姑子不用再因为姜姜的病愁的睡不着觉,我估计过阵子说亲的媒人得踩破她家门槛。” “你外甥女模样好,性格又好,见谁都乐呵呵的。” “姜姜肯定能嫁个知冷知热,公婆又厚道的人家。”老三媳妇小声道。 就像她一样,男人虽然没啥大能耐,但对她对孩子都没得说。 一个傻子还想嫁个好人家?做啥美梦呢。 刘艳白眼要翻出来了。 大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这么晚了谁啊,王应花透过窗户瞧过去。 原来是二赖子娘马玉莲来了,她瞪了老二媳妇一眼,又是你招来的吧。 “呦,婶子,吃过饭了?”马玉莲咧着大嘴暗黄的大牙露出来,仔细看牙齿里还有菜叶。 恶心死了。 “你们今晚吃的啥?让我闻闻。”马玉莲抻着鼻子使劲抽了抽,“韭菜炒鸡蛋,西红柿炒葫芦,婶子,你就说我猜的对不对吧?” “婶,你们家伙食不错啊。不像我家,哎—” “老大老二老三家的,你们收拾,我先回房了。”王应花不等马玉莲说完,抬脚走了。 临走又狠狠瞪了老二媳妇一眼,赶紧把这瘟神送走。 烦死个人了。 刘艳不以为然,咋了,她还不能在家招待朋友了。 “走。”把扫帚扔地上,刘艳转身 “哎,你地还没扫完—”老大媳妇张巧巧无奈的摇了摇头,目送妯娌头也不回,带着马玉莲去了自己屋。 “我说,你婆婆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以后我都不敢来找你了。”马玉莲坐在炕头上,四处打量。 苗家的日子在整个大队数得上,就看刘艳这屋里的摆设,啥时候添了一个花瓶啊。 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 刘艳撇嘴,“你理她呢,该来就来,她还能轰你出去?”都是一个大队的。 那是啥? “艳子,你可以啊,这块布是的确良的吧?”马玉莲拿起在自己身上比划,一尺的确良能买两尺棉布了。 刘艳一把抢回来,“别动,留着给我家雪珍做裙子的。” “做裙子哪用得上这么多,艳子,你就匀我一块吧。”马玉莲舔着脸道。 “我就不能给我闺女做两条裙子?”刘艳把手里的确良叠好放回柜子上,闺女20多了,婚事还没着落。 老虔婆心里只有外孙女。可怜的雪珍,只有她这个当妈的替她筹划。 马玉莲撇撇嘴,就你闺女那五大三粗的身板,这点儿布能做两条裙子? “对了,我听了个稀罕事,你那外甥女病好了?”马玉莲眼珠子转了转。 “好了有什么用?今天能好,明天就能坏。”刘艳看了一眼窗外不屑道。 马玉莲凑上前,“你那外甥女17了啊,该说婆家了。” “一个傻子,能有什么好人家乐意娶。”每回看到小姑子因为闺女婚事着急上火,她都能多喝一碗粥。 她跟苗艳红合不来,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她嫁过来时苗艳红还没出嫁。 两人都是掐尖要强不肯服输的性子,那两年苗家整天鸡飞狗跳。 “不是不傻了么?”马玉莲试探道,“你说我家二赖子—” 刘艳立刻明白了她的来意,兴奋的两眼放光,“你想让你家二赖子娶我外甥女?” “哎。”马玉莲有几分不自在,“不敢不敢,我就是随便问问。”苗艳红可宝贝她闺女了。 刘艳一拍大腿,激动道,“有啥不成的,你家二赖子今年才29,比我外甥女大不了多少。” 马玉莲眉开眼笑,“我也觉得俩人合适的很,我家二赖子虽然年纪大了几岁。大几岁好啊,会疼人。” “哎呦,要这事能成,咱两家以后就是亲戚了。” “艳子,要不,你陪我去吧?”马玉莲一脸希冀。 刘艳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知道我跟我小姑子不合,我去不是添乱么。”她去干啥,找打么? 有道理。 可苗艳红啥人,刘艳知道,她马玉莲也知道啊,都是一个村的。 她也不敢去。 * “奶奶,有媒人上门了。”苗艳红正在田里干活,长寿跑了来。 媒婆,来给老四说亲的吧? 苗艳红跟小组长说了声,就要扛起锄头回家。 小组长也没拦,坏人姻缘天打雷劈,再说四柱子年纪可不小了。 苗艳红有几分自得,刚让老二媳妇放出消息没几天,他儿子和公社张家的婚事不成了,立马就有人上门给儿子说亲。 瞧吧,她儿子行情还是不错的。 “媒人是哪个大队的,你认不认识?”路上,苗艳红问孙子。 长寿迟疑,“奶奶,好像是你们大队的。” 我们村的啊,也不错,离得近,将来儿媳妇回娘家方便。 许家,只有几个刚刚放学的孩子在。 “你是来给我四叔说亲的吗?”米寿问,哥哥去地里叫奶奶了,咋还不回来。 “那姑娘好看不好看?”大丫好奇。 “不好看我可不让她当我四婶。”三丫说。 媒人打量了几个孩子一眼,苗艳红一张脸跟鞋拔子似的,孙子孙女却个顶个好看。 “你咋不说话,你是不是哑巴了?”二丫一把抢走媒婆跟前的白开水。 这婆子瞧着贼眉鼠眼,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 又一个小土匪,随了她奶奶,媒婆瞪了二丫一眼。 她本来不打算来,苗艳红蛮横无理又爱动手,万一说错个话,她打她一顿怎么办。 可摸了摸兜里的一块钱— 她平时给人说媒,顶多三毛,马玉莲也够舍得的。 她是来说媒的,苗艳红不能打她,不然以后哪个媒人还敢上门,是吧? 杨桂芳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她才不怕。 苗艳红领着孙子回来了,她望着坐在石榴树下的女人,“是你?” 还真是她们大队的,认识,杨桂芳,小时候没少打架。 要杨桂芳自己说,那叫什么打架啊,是她单方面被殴打好不好。 杨桂芳立刻起身,满脸堆笑道,“艳红,你回来了,累不累?”抢过二丫面前的凉白开双手递过来,“先喝口水缓缓。” 苗艳红没接,开门见山道,“说吧,是哪家闺女,是咱们沙坪坝大队的还是外村的?” 杨桂芳一愣,“是咱们村的,不过是大小伙子啊。” 大小伙子? “男人不能跟男人结婚。”长寿大声喊,就算他小叔年纪大了点,也不能娶一个男人啊。 “男人又不会生孩子,我四叔不能娶一个大小伙子。”二丫附和。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杨桂芳小心翼翼,“我是来给你家姜姜说亲的。” 姜姜?苗艳红下意识皱起眉头。 “派我来的是马玉莲,给他儿子沈建峰说亲。” 沙坪坝大队的二赖子?苗艳红气的脑袋嗡嗡响。 12、第 12 章 苗艳红揪住杨桂芳衣领子,猛扇她大耳刮子,“你再说一遍,你来给谁说亲?” 苗艳红要被气死了。 二赖子都快30了,好吃懒做不说,头上还长满了疖子,看一眼恶心的三天吃不下饭。 家里穷的叮当响,母子俩借住在别人家里。 这种人也敢惦记她如花似玉的闺女,当她苗艳红是死人。 几个小孩也气呼呼的,长寿趁人不注意,一脚揣在杨桂芳小腿上。 坏人。 杨桂芳被打的头昏脑胀,“艳红你先放开,是二赖子娘马玉莲让我来的,不关我事。” “马玉莲让你去吃屎,你也吃吗?”一道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闺女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到了多少?苗艳红扭头,“姜姜,你别听她胡说,那种人怎么配的上你,妈这就打姓杨的一顿替你出气。” 她生怕闺女难过,“回头妈再把二赖子娘俩绑一块揍一顿。” 许姜姜摇摇头,她才不难过。 就是觉得不对劲。过去她糊涂那几年,不是没人上门提亲。 死了老婆的,年纪大的,家里穷的,人品孬的,模样丑的...... 啥类型的都来过,全被她妈打跑了,咋还有人不怕死? 这女人好像是沙坪坝的,她去姥姥家时见过。 她病已经好了,沙坪坝大队离他们村这么近,不可能不知道。 这女人撮合她和一个大龄老光棍在一起,不是上赶着来找打吗? 杨桂芳又被扇了几个耳刮子,疼的嗷嗷叫。许姜姜上前拦住她妈,“怎么就你自己,二赖子娘没来?她不来,我怎么能看到沈家的诚意。”马玉莲嫁的丈夫姓沈,多年前已经去世。 “她不来,怕被你妈打。” “你不怕?”许姜姜嗤笑。 “谁能想到你们连媒人都敢打,往后没人上门给你说亲可别哭。”杨桂芳强撑着道。 嘴倒挺硬的。 “二赖子娘给了你多少钱?”许姜姜好奇。 杨桂芳扭过头去。 “说不说?”苗艳红又一个大耳光子扇过来。 “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你要偿命。”杨桂芳豁出去了,她就是受人所托来说个媒,不愿意推了就是,打她干啥。 “打死你把你往后山一埋,谁知道?偿啥命,给谁偿命?”许姜姜凉凉道,“你孤家寡人一个,你死了还有谁为你讨公道不成?” 苗艳红嘴角勾起,她闺女真威武,忍不住给闺女比了个大拇指。 “我说还不成,真是怕了你们娘俩。马玉莲给了我一块钱。要是事办成了,再给我和刘艳分别两块。” 她也是穷疯了,才接了这趟差事。 这当娘的够横,上来二话不说先把人揍一顿。小的瞅着柔柔弱弱,心比她妈更黑。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刘艳?”苗艳红气得双眼喷火,这女人在娘家时就处处跟她作对,“这里面有她什么事? 杨桂芳干脆道,“听马玉莲话头,是你二嫂撺掇她来提亲。说俩人一个没娶,一个未嫁,正般配。” 嗯? 许姜姜仔细回忆,他们家跟二舅母有仇么,好好的干啥羞辱她。 二舅母应该心知肚明,她妈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的。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啊。 “走,去找她算账。”苗艳红拽起杨桂芳就要立刻去沙坪坝,许姜姜急忙跟上。 “长寿,你在家看好弟弟妹妹。”她叮嘱。 刚走到门口,便碰到下工的黄素芬。 黄素芬皱眉,“怎么了这是?” 许姜姜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黄素芬叹口气,看了苗艳红一眼,“别把人打死就行。” 打伤她给出医药费。 敢糟践她孙女,真是不想活了。 “你们先去,呆会儿你爸和几个哥哥回来,我让他们去找你们娘俩。” 当他们许家没人了。 * “姜姜,这么晚了,去哪儿啊。”下工时间,路上都是人。 许姜姜亮出招牌笑容,“去姥姥家。” “那快去快回啊,太阳快落山了。” “好的叔,您也赶紧回家吃饭,我婶一定做了好吃的在等你。” 鹅公井大队的人像没看到苗艳红般,跟许姜姜打完招呼,默契的扭过头。 她手里那婆娘是谁啊,瞧着好眼熟,好像隔壁沙坪坝的。 胆真大,连女土匪都敢招惹。 “你先放开我行不行,我又跑不了。”被苗艳红一路拖着走的杨桂芳哀求道,她脖子快断了。 苗艳红冷哼一声,根本不搭理她。 “我给你钱行不行,马玉莲给的一块我给你。”鹅公井村的人都瞎了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 她这么大个人跟死猪一样被拖着走,问也不问一声? 钱?许姜姜摊手,“拿来。” 苗艳红停下,杨桂芳立刻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票子,许姜姜接过塞兜里,“妈,放开她呗,她跑不了。” 苗艳红撒手,杨桂芳没收住劲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许姜姜一点不同情她。 这女人说媒根本不考虑男女双方实际情况,给钱就上,不知道她已经祸害了多少人。 不是她自夸,她许姜姜好歹也算鹅公井大队半支花,爹疼娘爱。 家里条件是不好,那是跟以前比。跟乡亲们比起来,她家日子算好过的,青黄不接的时候都没断过粮,每个月还能吃上回荤腥。 二赖子都快30了,比她大了十几岁,怎么看都不搭啊。 就为了一块钱,杨桂芳就敢上门撮合他俩,做人忒没有底线,活该被打。 * 沙坪坝大队 刘艳有几分心神不宁,马玉莲已经派人去许家说亲了吧?时间好像就定在今天。 她小姑子是啥反应,生气,恼火,气得咬牙? 刘艳心跳快的险些窒息,又害怕又激动。 想到小姑子那张愤怒到变形的脸,她觉得今天能多吃一碗饭。又害怕,害怕小姑子打上门。想到她那蛮牛般的力气,刘艳腿发软。 “老二家的,你在院里走来走去干啥?进来烧火。”王应花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 越来越不像话了,整天就会偷懒。 说是要帮她一起做饭,下工回来后一直在院里溜达。 找金子呢。 刘艳不耐烦,这个火非得她烧?老虔婆真烦人。 正要呛回去,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苗艳红牵着闺女走了进来。 杨桂芳缩着脖子跟在后头。 果然把她给供出来了,马玉莲那个狗东西,活该儿子打光棍。 刘艳扬起下巴,“呦,小姑子来了。多久没回娘家了,空着手?” 王应花听到动静走出厨房,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她妈身边的外孙女,“姜姜,快过来让姥姥好好看看,你娘捎信来说你病好了。”说等忙完这阵子,就带外孙女来看她。 许姜姜上前,“姥姥,我好想你。” 王应花激动,“姥姥都多久没听到你叫我一声了。”八年了。 “娘,你们俩躲远点儿,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一顿刘艳,我就不姓苗。”苗艳红挽起袖子,准备干仗。 咋了,这是。 王应花懒得管,让她们打去吧,打不死就好。 拉着外孙女去了厨房,远离是非之地,“姥姥先给你冲个红糖鸡蛋水好不好,你小时候最爱喝了。” 许姜姜摇摇头,“姥姥,您别忙活了,咱俩说说话呗。我姥爷呢,还没下工?” “你姥爷跟着队长去公社送任务猪,得在公社住一宿。你姥爷知道你病好,乐的一宿没睡。” 要不是最近忙,早去看外孙女了。 “我也可想可想姥爷了。” 厨房里,祖孙俩其乐融融。 院里 “你啥意思,要打架是吧?我可没招你惹你。”刘艳眼神闪烁。 苗艳红轻嗤了一声,“少给我装糊涂,是不是你怂恿马玉莲去我家提亲的?” 刘艳脖子一梗,“是又怎么样?我都是为了姜姜好,姜姜都17了,再不结婚都成老姑娘了。” 苗艳红气笑,“把个二瘌子介绍给我家姜姜,是为了我家姜姜好?刘艳,你咋能这么不要脸呢。”说完一把揪住对方头发。 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苗艳红五大三粗,刘艳也不遑多让,块头不小。二人你揪我头发,我抓你脸蛋,扭打在一起。 总体而言,是苗艳红占了上风。 厨房里,王应花气的浑身哆嗦,“委屈你了孩子,你二舅母不是个东西。” 许姜姜嘎嘎乐,“没委屈啊。”有仇她妈立刻给报了,委屈啥。 她今天还挣了一块钱呢,她爸出一个月工,最多才15块。 这时,苗家其余人也下工了,进门后看到缠打在一起的姑嫂俩,急忙合力把她们拉开。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苗家老二摸摸脸上的红道子,也不知道是妹妹抓的,还是媳妇抓的。 又或者一人给了他一爪子?都留那么长指甲干啥。 苗艳红冷笑,“问你媳妇做的好事,她要把你外甥女嫁给村里二赖子。” 啥?“媳妇,你疯了。” 不知道妹妹有多疼姜姜,经常找不到好的,要养闺女一辈子。用脚指头想,许家也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啊。 “老二媳妇,你太不像话了。”苗老大呵斥道,二赖子那种下三滥也敢说给外甥女。妹妹早捎信来说外甥女病好了,没好也不能嫁给一个老光棍啊。 “俩人不般配。”苗老三声嘀咕。 外甥女年轻好看,家里过的又不错,二嫂怎么能给介绍一个连寡妇都看不上眼的男人。 见大伯哥小叔子都维护小姑子,婆婆那边更不用说,本来心虚的刘艳反而挺直了腰杆。 “我没错,我就是担心人家嫌姜姜得过那种病,怕她嫁不出去,才好心好意给介绍了个对象。” “乐意你们就嫁,不乐意就拒绝,怎么着我还能绑着姜姜上轿子啊。” “是啊,我妈就是心软,见不得大姑因为表妹的事发愁。我妈明明是为了表妹好,姑姑却打我妈,真是不识好人心。”苗雪珍声援她妈。 这件事其实是她给她妈出的主意,就想羞辱羞辱表妹。她从小就嫉妒许姜姜,比她高,比她苗条算了,还比她好看。 老天爷不公平。 “表姐,你有时间操心我,不如操心下你自己吧。表姐你过了年就22了吧?我们村22岁的姑娘娃都几个了。”许姜姜不紧不慢道。 “表姐,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不知感恩。表姐22岁了,已经是老姑娘了,婚事上你比我更急才对。二赖子嘛,我就让给你了。” 许姜姜上前拽起苗雪珍,“走,跟我去二赖子家,今晚你们就洞房,明年这个时候给我添个大外甥。” 13、第 13 章 许姜姜拖着表姐就要去二赖子家,“走,表妹我也是一片好心,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我不去,你松手,我不要嫁给二赖子。”苗雪珍一屁骨蹲坐在地上,大喊大叫。 “放开我闺女。”刘艳气得脸色铁青,拦在许姜姜跟前举手就要打她。 苗艳红一直盯着,咋可能让她得逞,拽住她头发将她扯到一边。 又打起来了? 苗家几个男人蹲在墙角。 “别打了。”苗老二可不敢再上去拉架了,脸还疼呢。 “都是一家人,有啥话好好说。”苗老三声如蚊蝇。 苗老大拧紧了眉头,这叫啥事啊。 王应花在厨房里烙馅饼,对着院里喊道,“姜姜,你吃了晚饭再走吧?” 仨儿子无语,您老人家真不出来劝劝。啥时候了,还馅饼呢,你儿媳妇孙女快被拍成饼了。 “妈,快救我,奶奶救我。”苗雪珍哭喊道,她头皮好疼啊,表妹力气好大。 “臭丫头,你快放开我闺女,回头我打死你。”跟苗艳红缠斗在一起的刘艳不忘扭头威胁。 “老二,你他娘的狗东西,看着你媳妇被人打就算了,许姜姜欺负你闺女,你也不帮忙?” 老二叹口气,“你娘俩做的好事。”真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 好好的你招惹女阎王干啥,妹妹啥人你又不是不了解。明明知道她最疼闺女,偏往人家心窝子上戳。 打一顿就老实了。 苗老二起身去把院门锁了,钥匙揣进了兜里。闺女,爸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二舅母,表姐和二赖子一个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一个娶不上媳妇眼瞅着要打一辈子光棍,我好心好意撮合他俩,你竟然想打我?”许姜姜慢悠悠说道。 “谁敢打我闺女?”大门“哐哐”响,许有粮在外头高声道。 “开门,开门,不开门我要踹了。”是四柱子的声音。 苗老大看了苗老二一眼,“哎,去开门吧。”他家门木头的,可禁不住四柱子几脚。 苗老二无奈,起身掏出钥匙打开门,许有粮带着四个儿子立刻冲了进来,个个手里扛着锄头。 许姜姜笑眯眯,“爸,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来啦?” “妹子,谁敢打你,先问问我手里的锄头。”四柱子到处张望。 许有粮看了媳妇一眼,又仔细打量闺女,松了口气。 没吃亏,都占上风。 别看二舅子家闺女块头大,可她闺女力气大,被拖拽的嗷嗷哭。 “岳母,做饭呢?”许有粮跟厨房里的王应花打招呼。 “没你的份。”王应花眼皮子都没抬。女婿来了,她也松了口气。 老二媳妇虽然活该,可也不能打死她啊,打个半死就行。 许有粮也不恼,乐呵呵跟三个抱头蹲在墙角的大舅子打招呼,“吃了没?” 三人齐刷刷翻个白眼,你说呢。 “爸,你吃了吗?你饿不饿,我好饿啊。”许姜姜吐槽,“表姐太胖了,拖她好费力气。”她又不肯自己走。 许有粮摇头,“没吃,刚到家听你奶奶说了,我立刻带着你几个哥哥来了。”一路小跑来的。 “你奶奶在家给你做了大葱炒鸡蛋。” 许姜姜高兴的连连点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又是钱又是馅饼又是鸡蛋。 “雪珍,你是不是又胖了?有180斤了吧,比我们队里的任务猪都壮实。”四柱子蹲下身打量。 “猪。”三柱子气呼呼道。他平时沉默寡言,很少骂人,猪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 许姜姜不赞同,“太不像话了三哥,你怎么叫表姐猪呢。” 三柱子愣住,他太过分了吗? 苗雪珍震惊,表妹竟然肯帮她说话。 许姜姜眼里闪过一抹促狭,“不能因为人家长的像什么就叫人家什么吧。” 哈哈哈,四柱子笑的坐在地上,三柱子也勾起嘴角。 苗雪珍哭的更大声了,“我不活了,你们都欺负我。” “四柱,你留下,我跟你仨哥哥出去一趟。”许有粮嘱咐道,“你妈和你妹子就交给你了,不能有任何差错。” “保证完成任务。”四柱子应下,许有粮带着仨儿子扛着锄头走了。 “表姐,你能不能哭的小点声,嫁给二赖子就那么委屈你吗?”许姜姜松开了手,苗雪珍立刻死死抱住院里的桌子腿。 回应许姜姜的是更大的哭声。呜呜,这一家子大凶残了,大的打她妈,小的要把她送给老光棍。 四表哥还嘲笑她胖,她才没有180斤,她只有150斤。 苗艳红和刘艳打累了,也停了下来。刘艳快步过来抱住女儿,母女俩抱头痛哭。 “媳妇,别哭了。”门口已经围了一圈邻居了。 “都不是东西,眼睁睁瞅着我们娘俩受欺负都不管。”刘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瞧,她还委屈上了。 “那啥,艳红,你们在这里吃还是回家吃?”苗老二扯了扯嘴角问道。姑奶奶,人也打了,气也出了,赶紧走吧。 苗艳红冷笑,“二哥就这么容不下我,我才来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着急撵我走。” “再说,今天的事可没完呢?” 你还想咋样?苗老二又去墙角抱头蹲下。 趁着母女俩抱头痛哭,苗艳红一脚踹开了西屋房门。苗家已经分家了,西屋三间分给了二房。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扭头对着许姜姜道,“闺女,看上啥,过来拿。” 许姜姜小跑过去,“妈,这不太好吧。”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看二舅母家都有啥好东西。 她外公早些年是中医,积攒下不小的家底,不过破四旧后不干了。 “有啥不好?她拿个老光棍糟践你的时候,都没不好意思。拿,看上啥就拿。”苗艳红抬抬下巴。 嘿嘿,那她就不客气喽。 “我要这个,还有这个。”许姜姜指了指墙边长桌上的花瓶,还有炕头柜子上的布料。 四柱子翻个白眼,女孩子是不是就喜欢这些又没用又花花绿绿的东西?布料算了,你拿个花瓶算啥。 苗艳红立刻取过给闺女,“就这两样,不要别的?妈看那镜子不错,还有那......” “妈,够了够了,这两样就行。”给二舅母个教训,让她以后不敢再招惹她就行。 不能真把人得罪狠了,外婆外公对她可好了,就当给两位老人家一个面子吧。 “谁让你们拿的,我同意了吗?都给我放下。” 就不。 许姜姜拿着的确良和花瓶躲到四哥身后。 “算了,让她们拿走吧,就当给外甥女的赔偿。”一个花瓶一块的确良布,赔的起。 苗老二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冲突,他饿了,馅饼好香啊。 “都给我放下,不然今天谁也别想出大门。”刘艳伸出胳膊拦在三人跟前。 “想接着打是吧?”苗艳红挽起袖子。 刘艳咽了咽口水,她不想打了,打不过。小姑子不知道一天天吃的啥,力气比嫁人前更大。 “的确良你们拿走,花瓶留下。” “妈,花瓶让她们带走,不能拿我的的确良。”苗雪珍也不哭了,着急的冲着她妈喊道。 她过几天要相亲,她妈答应了给她用这块的确良做一条长裙。 死妮子,你懂个屁。 “这个花瓶是我的心头爱,你们不能带走。” 嗯? 许姜姜仔细打量手里的花瓶,好像是附近陶家桥大队烧的,他们村后山有黏土。 虽然烧的质量不错,可颜色乱七八糟,失色问题严重,卖的并不贵。 五毛一个。 二舅母咋就对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花瓶,情有独钟呢。 想要是吧,就不给,这个花瓶她拿定了。 14、第 14 章 “姜姜没招你惹你,你介绍个头上长满疖子的赖子恶心她,把我外孙女刺激的再犯了病,你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 啥东西都往娘家搬,干脆把你自己搬回去吧,这样的搅家精苗家要不起。 “你觉得二赖子好,明天我就去找马玉莲说亲,下个月就让雪珍嫁过去。” 王应花烙好了馅饼从厨房里走出来,对着刘艳猛一顿呵斥。 平时懒得理她,真当她这个做婆婆的死了? “娘,雪珍是你亲孙女,你咋能这样糟践她。”刘艳嘴唇紧闭,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苗艳红双手抱胸,讥讽道,“你还委屈上了?我闺女回头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二舅母,你也知道是糟践人啊?那我拿你个花瓶当作赔偿不过分吧?”许姜姜眼睛微微眯起。 苗老二一脸讨好的看着外甥女:“不过分不过分,花瓶你拿走。姜姜,你看天快黑了,二舅就不留你和你妈吃饭了。” 他一把拽住媳妇,示意姜姜三人赶紧走。 刘艳又踹又闹,“不许拿我的花瓶,苗老二你个狗东西放开我。” “还有我的的确良。”苗雪珍小声嘀咕。 就不,许姜姜对着表姐扮了个鬼脸。 “我讨厌死你了。”老天爷好不公平,表妹皮肤白皙不说身材还玲珑有致,连扮鬼脸都该死的好看。 四柱子看了一眼妹妹手里的布料,又打量了一眼表妹,“浅色的不适合你,回头让你妈给你买块黑色的布。” 黑色?她年纪轻轻干嘛穿那么老气的颜色,苗雪珍愣住。 四柱子笑着解释,“黑色显瘦。” 哇,苗雪珍再次破防,嚎啕大哭起来。 “吵死了,走了走了。”苗艳红不耐烦道。人也打了,赔偿也拿了,该回家吃晚饭了,她闺女都饿了。 王应花送三人出门,递过打包好的馅饼,“一个韭菜鸡蛋的,一个葱花鸡蛋的,回去趁热吃。”她放了好多油,凉了就不酥了。 苗艳红不客气,一把抢过来,“娘,你别怪我打了你的亲亲儿媳,她就是欠收拾。” 王应花无语,什么亲亲儿媳。她心里其实痛快的很,老二媳妇这几年越来越不像话,办下的那些事都不好意思跟闺女提。 “还不走,都几点了。” “姥姥,您跟姥爷说我过几天来看她。”许姜姜摆摆手跟老人道别。 “一定来,让你姥爷给你把把脉。”王应花附在外孙女耳边小声说道。自从八年前给一位下乡女知青看病差点被抓去批豆,老头子好多年不出诊了。 许姜姜笑眯眯应下,“嗯嗯,姥姥我好的很,您放心。大舅二舅三舅,我走了。”她不忘跟院里的三个舅舅打招呼。 哎哎,小祖宗赶紧走吧。 “姜姜有空再来玩,二舅捉鱼给你吃。” “苗老二,我跟你拼了,我的花瓶啊。”院里,刘艳哭的嗷嗷的,声音大的吓人。 苗老二看他妈锁了门,便放开了对媳妇的钳制。 “别哭了,邻居还以为你男人要死了呢。”一个破花瓶回头再买一个就是了,有啥好哭的。 他都怀疑,他真死了他媳妇都不一定哭的这么伤心。 你知道个屁啊,花瓶里有她的私房钱,攒了好长时间,要给三弟娶媳妇用。 全被臭丫头拿走了,回头她怎么回娘家啊。 刘艳悔啊,好好的干嘛去招惹那一大家子,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哪个王八蛋跟她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妈,我爸他们干啥去了?”出了姥姥家许姜姜问道,“对了,杨桂芳呢?她跑的倒挺快。” “回头再找她算账。你爸跟你哥应该去二赖子家了。”苗艳红道。 这事虽然是她二嫂子怂恿的,但马玉莲心里没点数啊。 四柱子拿着手电筒在前头带路,“我爸说让咱们先回家,他晚点回。” 苗艳红点头,“回家,你奶奶该等急了。”她并不担心丈夫,他向来做事稳重。 * 许有粮领着仨儿子从丈母娘家出来后,便一路打听去了二赖子家。结果二赖子不在,只有马玉莲一个人在家。 家里突然闯进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马玉莲吓了一跳,认出打头的是许有粮。 见四人来势汹汹,个个扛着锄头,马玉莲吓的后退几步,“许大哥,这么晚了你来是有什么事?” 许大哥?许有粮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谁是你大哥,少套近乎。不是你家二赖子想娶我闺女?我来找他聊一聊。”他活动了活动手腕,拎着锄头转了几圈。 马玉莲立刻躲到了桌子底下,“他不配他不配。”许有粮该不会打女人吧? 刘艳给她出的好注意! 说什么有枣没枣打三竿,碰碰运气呗,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结果招惹来了四个活阎王。 “配不配得由我家说了算,他人呢?”许金柱瓮声瓮气道。里里外外他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二赖子。 “他刚出门,说要去双桥公社,这会应该还没走远。”马玉莲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儿子行踪。 打儿子总比打她好,打了儿子可就不能打她了。马玉莲抱着桌子腿,瑟瑟发抖。 许有粮瞪了她一眼,领着儿子们去追二赖子了。 一个女人又是寡妇,也不能拿她怎么着,这笔账只能找她儿子算了。 “我左手一只鸡,我右手一只鸡......”二赖子提着两只鸡,晃晃悠悠往双桥大队的方向走去。 前几天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寡妇,双桥大队的,俩人见了一面,谁知道后来就没信了。 二赖子心知肚明人家没看上他呗,这些年他都习惯了。 不过嘛,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他举起手里的大肥鸡瞅了瞅,就不信打动不了小寡妇。 小寡妇家穷,饭都吃不饱,跟了他沈建峰,他一定好好干活养她,养她闺女。 “站住。”就在二赖子幻想美好未来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二赖子吓的一机灵,手里的鸡都差点儿没拿稳掉地上。 碰到劫道的了? 太阳落山天已经黑下来,他看不清对方模样,只看到对方人数不少,个个扛着锄头。 “好汉饶命啊,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饶了我吧。”二赖子抱着鸡噗通一声跪下。 嘎嘎嘎,四只眼珠子好奇的转来转去。 孬货。 许有粮夹紧嗓子,“那不是还有两只鸡?交出来。” “好汉不行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这两只鸡就是买给她们补身子的。您拿去了,让她们怎么活啊。” 许金柱噗嗤笑出声,凉凉道,“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也没请我喝杯喜酒?” 二赖子认出金柱的声音,他俩是同班同学。 虚惊一场啊。 他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金柱,你好好的干啥吓唬我,不知道我胆小啊。” 许金柱冷笑,“你可不胆小,你小子癞蛤蟆都妄想吃天鹅肉了,谁胆子有你大。” 他并不想埋汰自己的同学,可谁让他祸害的是自己妹妹呢。 妹妹刚病好,万一因为此事心里郁结— 许金柱不敢想。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八年。 “你别曲里拐弯骂我,我知道我是癞蛤蟆,可我啥时候想吃天鹅肉了。”二赖子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疖疤委屈道。 许有粮眼神凌厉,“你妈找杨桂芳去我家说亲,说你想娶我家姜姜,你敢说你不知道?” 冤枉啊,他真不知道,二赖子大惊。 怪不得他妈这几天神神秘秘,说什么要给他娶个又年轻又好看的姑娘,且家里可富裕了。 这不扯淡么,小寡妇都瞧不上他,年轻又好看的会嫁给他?除非对方是瞎子。 由于他妈说的太离谱,他都没往心里去。 “你说我妈找杨桂芳去你家提亲了,给我?让把许姜姜嫁给我?”二赖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他妈得了失心疯吧。 见二赖子真不像知晓的模样,许家父子几个气消了不少。 “你说这事怎么收场吧?”杨桂芳去许家好多人都看到了,纸包不住火,姜姜名声肯定受到影响。 一个赖子都敢肖想他闺女,就算最后没成,无形中也会拉低他闺女的身价。 以后是不是个人,就敢上门说要娶他闺女啊。 许有粮气得把锄头扔地上。 为什么男人不能打女人?真想返回把那俩无事生非的女人狠狠打一顿。 刚才媳妇还是下手轻了。 二赖子舔了舔嘴唇,央求道,“叔,我回去就把我妈关起来,不许她出门。” “回头人家问起,我咬死了根本没有的事。我年纪比姜姜大,模样比姜姜丑,家里更是穷的叮当响,俩人条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黑心瞎眼的才会把我俩放在一起提。” “还有呢。”这就完了?许金柱不满。 “谁敢胡说八道,不是跟我沈建峰有仇,就是跟许家过不去,我一定不放过他。” 许有粮冷哼两声。 儿子的这位初中同学他也认识,懒,馋,但没啥坏心眼。 找他家金柱一起去公社上学时,怕脑袋上的瘌子吓到他家姜姜,都是在门口等。 “你手里提的啥?”许有粮慢吞吞道。 二赖子立刻双手奉上,“给姜姜妹子的赔礼。” 算你小子识趣,许有粮示意金柱接过两只鸡,又警告二赖子管好他娘,便转身离开了。 * 吃过晚饭,苗艳红带着儿媳妇去收拾厨房了,把给丈夫和儿子留的饭放到锅里热热。 “妈,我去迎一迎我爸。”四柱子出门了。 黄素芬和孙女坐在石榴树下闲聊,“你姥姥真没生气?” 许姜姜摇摇头,“没,不是还让我带了馅饼回来。”她爱吃葱花的,她妈爱吃韭菜的,姥姥给做了两种。 “没生气就好,你二舅母太过分了。”明知道姜姜的婚事一直是苗艳红的心病,还刺激她。 被打一顿不冤。 黄素芬拉过孙女的小胖手翻开手掌心,“这条线长,我家姜姜能活个大岁数,这条也不错,我孙女命里不缺钱。哎—” 咋姻缘线,就这么曲折呢。 瞧着吧,就算他们家第一时间解决了此事,过几天村里也会有闲话传出来。 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多去了。 她孙女明明啥都没做,名声就要受损,婚事得更曲折。不过听了几句闲话就摇摆不定的,也不是孙女的好归宿。 她的姜姜未来的丈夫不但要知冷知热,性格更要成熟稳重有主见。 过日子狗屁倒灶的事多着呢,碰上个疑心重的,在外面听几句闲话就要回家找媳妇的麻烦,这种男人可不能要。 黄素芬突然心思一动,想到个人。 许姜姜胡乱点头,活得岁数大又有钱,不错不错。 见孙女心不在焉,黄素芬弹了她一脑瓜崩,“想啥呢,听到奶奶说话没。” 听到了,听到了。 嘿嘿,她急着回房去看她的花瓶呢。看二舅母紧张的模样,里边该不会有钱吧? 多少呢。 15、第 15 章 吃过早饭,许家人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家里又只剩下许姜姜和三丫。 许姜姜本来想跟着去上工的,苗艳红不许,担心村里有风言风语,怕闺女听了难过。 昨晚杨桂芳上门,不少人都看到了,杨桂芳啥职业谁不知道啊。 许姜姜无所谓,甚至有几分开心。 虽然平白无故被恶心了一场,也不是一无所获啊。昨天晚上她在花瓶里找到了67块钱,她妈说肯定是二舅母背着二舅藏的私房钱。 嘿嘿,都归她了。 算上江家赔偿的150,再加上以往奶奶爸妈给的零花,她现在都有小300块了。 再来几次类似事件,她很快就能成为鹅公井女首富啦。 至于爸妈担心的— 许姜姜根本不在意。 别人赞美她两句,好儿郎就会主动跑到她碗里来?别人说她几句闲话,好男人便连夜骑着自行车开溜? 能因为几句闲话便对她产生意见的,将来也会因为别的事蛐蛐她,正好用江小舟和二赖子给她带来的两场风波,过滤一下。 再说嘴长别人身上说去呗,她又不少块肉。 随便说说的不用搭理。 话讲的难听的,她就学她妈,上去就是一耳刮子。 幻想自己打人的潇洒模样,许姜姜不禁笑出声,手里的碗掉地上都没注意到。 “姜姜,你蹲在鸡窝前干啥呢,刚进你家我就听到你在笑。” 许姜姜扭头,原来是她的小闺蜜来了,“胖妮,你没去上学?我在喂鸡。” 三丫把胖妮领来了后院。 “我不舒服,我妈给我请了一天假。”胖妮眼神闪烁。 许姜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逃学?” 胖妮嘿嘿笑不说话。 “小姑,你刚才在笑啥?”三丫端起脚下的豁口碗,“小鸡快来,撮撮撮—”多多吃赶紧长大。 她奶奶说了,等小鸡开始下蛋,就让他们几个小的隔几天吃一个。 虽然不能像小姑每天都能吃到鸡蛋,三丫已经很开心了。长寿堂哥说了,村里好多小孩家里一天只能吃两顿饭。 许姜姜脸颊一热,“没啥,就是想起了长寿尿炕的事。” 胖妮双眼放光,“长寿多大了还尿炕?”看她明天去了学校怎么笑话他。 “他尿炕那会儿才3岁。” 哦— 胖妮满脸失望,从豁口碗里抓起一把细碎的高粱米,跟三丫一起喂鸡。 “咦,姜姜,你家鸡怎么好像多了两只?”她上次来的时候不是4只么,啥时候变成了6只。 许姜姜和三丫对视一眼。 “那个啥,这4只小鸡是年初养的,还不能下蛋,我妈便拿东西跟人换了两只下蛋的。” 这样啊。 “对了,李知青还在你们家住吗?”许姜姜急忙换了个话题。你一个小孩,咋观察力这么强,记性这么好,连她家几只鸡都门清。 提起这个胖妮就来气,“在呢,撵不走,她脸皮老厚老厚了。” “你妈没去找老队长?” “去了,好几天前就去了,李秋兰也跟着去了,又哭又闹,就是不肯搬去别人家。” “在老队长家又哭又闹?”许姜姜皱眉,老队长身体不好,可禁不住她闹腾。 “对啊,我妈说这几天的工分全给她也不行,就是死活赖我家了。”胖妮愤愤道。 还首都来的呢,脸皮比队里的二狗子还厚。 她妈都当面撵她了,她就跟没听到一样,该干嘛干嘛。 衣服到处扔,脚丫子也不洗,可臭可臭了。 许姜姜耸耸肩,“哎,谁让你家条件最好。”小闺蜜家住的可是砖瓦房,村里独一户。 “哎,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啊。”胖妮学着许姜姜耸耸肩。 许姜姜哈哈大笑,她的小闺蜜真有意思。 “姜姜,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胖妮凑上前神秘兮兮道。 嗯嗯,许姜姜点点头,“说呗,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三丫挤进来,“我也要听。” “姜姜你都不出门,外边发生了啥你都不晓得。我告诉你啊,李秋兰喜欢顾队长。” “这算啥秘密,全村人都知道。”三丫大声道。李秋兰还想跟顾队长住一个屋呢,奶奶说她不要脸,让他们千万可别跟她学。 不然打断腿。 没结婚的不能住一个屋,奶奶告诉她。 全村人都知道不稀奇,可你—— “三丫,你才5岁,你知道啥是喜欢?”许姜姜戳戳小侄女额头。 三丫笑嘻嘻躲闪,“知道,喜欢就是你有好吃的就会分给喜欢的人一半。”她想了想说,“小姑,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祖奶奶给小姑的零嘴,小姑总是分给她。 哈哈哈,小孩子真好玩,“嗯嗯,我可喜欢可喜欢我们三丫了。” 三丫羞涩的低下头。 “你们还要不要听我说?”胖妮大声道,“我刚才看到李秋兰端了好大一碗红烧肉去队部了,她肯定是去送给顾队长。” 没良心,吃她家住她家,这么长时间连块糖都没给过她。 红烧肉?三丫咽了咽口水,“好吃吗?” 胖妮撇嘴,“我咋知道,她又不给我吃。” 许姜姜好奇,“她自己做的?”李知青还会做饭呢。 胖妮捉住一只小鸡,戳人家脑壳,“肯定不是,她连火都烧不会烧,笨死了。谁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好大好大一碗。” 胖妮伸出两只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大圆圈,小鸡趁机逃走。 许姜姜眼底闪过一抹异样,这位新来的女知青对顾向远是势在必得啊。 那顾向远呢?她病好后,还没见过他。 中午时分,胖妮跑回家吃午饭了,说她妈中午给她做西红柿鸡蛋面吃。 胖妮刚走,黄素芬便回来了。 一进门,她喜滋滋道,“姜姜,快看奶奶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许姜姜嘴角弯起,“代销点又进新货了?奶奶你不用老给我买零嘴,我都好大好大啦。” “不是,奶奶给你带了红烧肉回来。”黄素芬掀开手上的白布。 许姜姜顿时哭笑不得,不会吧? “小顾真是个好孩子。李秋兰给他送了好大一碗红烧肉,说小顾为了队里辛苦了,要代表乡亲们好好谢谢他。” 不知所谓,小顾对队里的贡献乡亲们不知道?用得着她一个外人感谢。还代表乡亲们,乡亲们同意她代表了么。 “小顾说我们一把年纪了,还要上工更辛苦,便将那碗肉分给了我们几个搓麻绳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素芬总觉得她分到的最多。 “你没看到李秋兰当时的表情—”啧啧,跟吃了大便一样。 黄素芬嘲讽道。 活该,明知道男的不喜欢她,还上赶着讨好。 女人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虽然红烧肉是李秋兰送的,但她一点儿不念她的好。 * 下工时,江宏光在回家路上碰到了顾向远。 “小顾,这是干啥去?”小顾平时不走这条路啊。 顾向远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去山上转了转,把山顶到山脚那几个陷阱检查了一遍。” 江宏光顿时严肃起来,“小顾你放心,我每天都带队员们上山巡逻,绝不会放野猪下山祸害庄稼。”山上的几个野猪点他也派人去盯着了。 “江队长,您办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顾向远轻轻颔首,“对了,小舟的伤怎么样了?” 江宏光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没啥事了。” “那就好,伤好了就赶紧去上班吧,昨天我去公社开会碰到了供销社的刘书记,刘书记还提起了小舟—” 见顾向远表情凝重,江宏光心中一慌。是不是刘书记说了啥?是不是刘书记对他家小舟不满? 毕竟他儿子干的好事全公社都知道了,最近他都不敢去公社,连开会都让队员代劳。 江宏光心里直打鼓,眼巴巴看着顾向远。 见小顾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能作罢,“小顾,江叔我谢谢你,明天我就让我家臭小子去上班。” 顾向远点点头,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江宏光说到做到,一到家便跟儿子说了,“明天开始你要去上班。” 江小舟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他爹,“我是你亲生的吗,我腿还没好就让我去上班,你也不怕我落下残疾。” 江宏光冷哼,“只要死不了,这个班明天你就得给我去上。”虽说是铁饭碗,也不是没开除人的先例。 他儿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除了站站柜台还能干啥。 “把工作弄丢了,我饶不了你。”当初他花了多少钱托了多少关系,才把他塞进供销社。 江小舟闹了一晚上见他爹死活不松口,他妈也不帮他,第二天只能一瘸一拐去上班了。 刘书记见到他来有几分讶异,小舟这孩子什么时候这般勤快了,不是请了一个月假?才半个月就来上班了。 来了好,双枪马上开始,最近供销社可忙了,乡亲们都想赶在双枪前把家里缺的东西置办了。 “明天可要早点来。”下班时,刘书记叮嘱。 江小舟无语,刘书记看不到他手里的拐杖?他是病人啊,能不能对病人有点儿爱心。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 跟江队长分开后,顾向远便径直回了家,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打算把门口的篱笆修一修。 他去院里取来了镰刀,还有几根竹子。篱笆年久失修,处理起来挺费劲,顾向远带上手套弯下腰— 胡同口,许春梅死死盯着他。 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她上辈子怎么就没注意到。 她真是眼瞎,放着又能干又疼媳妇的男人不要,去嫁江小舟一个棒槌。 上辈子她表面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男人有份铁饭碗,公公在队里担任重要职务。 可好日子根本没过几年。 公公在协助公安剿灭悍匪的行动中不幸身亡,婆婆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江小舟那个怂包,从此沉迷烟酒不能自拔。 没几年便被供销社开除了,两口子失去了唯一的收入来源。 公公去世时才不到50岁,如果他不死— 刚结婚那几年日子是真幸福啊。 丈夫体贴,公婆厚道,从不过问小两口的房里事。连她想过几年再生孩子,都没说什么。 吃喝不发愁,不用跟公婆住一起,不用下地干活,在普通人眼里,这已经是了不得的生活。 重来一回,她不是不可以扭转公公早逝的命运。可那又如何,江家日子过的再不错,也是普通人里的不错。 老天爷让她重生,可不是让她来做普通人的。 她的目标是,做南省首富的太太。出入有司机,家里有保姆,走到哪里都是鲜花和掌声,以及— 人人艳羡的目光,就像堂姐上辈子那样。 许春梅看着不远处正在修理篱笆的男人,只见他拔出腐烂的木棍,重新插入一根削好的竹子,再用绳子紧紧捆起来。 干活快速又利落。 许姜姜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这个男人她势在必得,谁也不能跟她抢,许姜姜也不行。 她整理下衣角,换了副温柔的面孔,缓缓走上前,“顾大哥,需要帮忙吗? 16、第 16 章 “叫我顾同志。许同志,你有什么事?”顾向远起身望着对面的不速之客。 许春梅尴尬的笑笑,“顾大哥,我又不是外来的,你干啥跟我这么生分。 “许同志,没什么事的话请你离开,我还有事要忙。”顾向远冷冷道。 许春梅愣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今天好像对她格外冷淡。 她咬咬唇走上前,“我给你帮忙扶竹子。”插进去的竹子要用锤子楔到地下半尺,篱笆才不会倒。 这篱笆今天是修不成了,顾向远拿起工具准备回家。 “顾大哥,你为何对我这样冷漠,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啥,你听我解释。”上辈子不这样啊,许春梅追上来。 顾向远转身— 许春梅一喜,“顾大哥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顾向远盯着她,“你可知道鹅公井因为你失去了“先进生产大队”的评选资格?” 许春梅委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到主动找上门。 “江小舟那事不是你搞的鬼?这件闹剧传的沸沸扬扬,你让公社怎么看我们大队?” 见对方要辩解,顾向远眼睛微微眯起,“别急着否认,我已经跟你奶奶黄素芬确认过。” “你要觉得我冤枉了你,可以叫上江家,你许家,老队长,来个三堂公审,黑白曲直辨个分明。” “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我做这一切还不是都为了你?”许春梅脱口而出。 为了他?呵。 “许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你承认是你做的就好。因为你,鹅公井成为十里八乡的笑话,我已经跟老队长商量过,队里必须对你的行为作出处罚。 就罚你去打扫队部猪圈,从6月开始一直到年底。”顾向远面无表情道。 许春梅眼眶泛红,“我不同意,凭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别人可以欺负她嘲笑她,就是她不行。 否则,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不同意?好说。 “那队部会上报公社,由公社决定如何处置你。”到时候处罚只怕更重。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顾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喜欢你,从你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你。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我要和江小舟退婚,我要嫁给你。”许春梅眼中都是疯狂。 她哪里比不上一个傻子?他为什么宁肯娶一个傻子都不愿意正眼看看她。 顾向远立刻后退两步,“许同志请自重,你喜欢谁和我没关系,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他一字一顿道。 “我最厌恶你这种心狠手辣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不要叫我顾大哥,恶心。” 你— 许春梅心如刀绞,“我不会放弃的,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说完转身要离开。 “你以后不要走南石桥,还有,小心我二叔二婶。”就算他对她冷酷无情,她也不忍心看着他被算计,被挟恩图报。 顾向远若有所思,南石桥? * 这几天苗艳红一直拦着不让闺女出门,生怕外面有风言风雨,闺女听了伤心难过。 尽管许姜姜跟她妈解释了几百遍,她不在意这些。 母女俩拉锯了好几天,许姜姜才取得了胜利。倒不是她妈信了她,是真没多少人关注许家和二赖子家那点儿破事。 不说乡亲们最近很忙,早出晚归的,二赖子也很给力。 不知道他跟她妈说了啥。好事的跟马玉莲打听,问杨桂芳去鹅公井许家是不是给她儿子二赖子提亲。 马玉莲连连否认不算,还把自己儿子狠狠贬低了一顿。说他家儿子给人家闺女提鞋都不配,她脑子进水了,才去做一看就是讨打的事。 杨桂芳也对外称就是去询问。 问问许家要给他家老四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她好帮着给寻摸寻摸。 刘艳更是被婆婆和丈夫联手拘在了家里,不许她出门。让刘艳出门她也不敢啊,脸上的伤还没好呢。 至于许家?谁敢打听,不怕被苗艳红拿着大砍刀追就去试试。 本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 * 周日,吃过早饭许姜姜要跟着侄子侄女们上山采野菜。 “要低头看路,要走最里边,不能跑。”苗艳红一边给闺女整理衣服,一边叮嘱道。 许姜姜连连点头,“妈你相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苗艳红还是不放心,“要不别去了吧?” 妈— 许姜姜不依,她都快憋死了,好不容易等到侄子侄女们过周末。 “奶奶,您就让小姑去吧。你放心,我这次一定抓着小姑的手不放开。”长寿看小姑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小姑又不是小狗,哪儿能老拘在家里呢。 “行了行了,让孩子们赶紧出发,一会儿太阳都出来了。”黄素芬瞪了儿媳妇一眼,扭头道,“冬梅,你们姊妹几个就不要跟着了。” 虽然孙女没明说,但她心里有数。姜姜从前是糊涂,但生活能自理,爬个山都能摔下来,肯定是有人推了她。 哎,春梅是彻底废了,冬梅这孩子也越长越歪。 冬梅不服气,“奶奶,为啥不让我们去?” “去可以啊,离我们远点儿,晦气。”长寿对着冬梅扮了个鬼脸。 冬梅大怒,“奶奶,你看他—” 黄素芬不耐烦,“去问问你妈昨天打了几筐猪草?她打不完,你们姊妹几个跟着一起去打,打不完不要回家。” 哪个正当年的婆娘一天连6个工分都挣不来,老大媳妇就会偷奸耍滑。 “奶奶,那我走了,中午我们会早点回来。”许姜姜笑眯眯道。上次的事没凭没据,只能暂时给冬梅记着。 “去吧去吧。”黄素芬摆摆手。 5月底日头还没那么毒,许姜姜一上山就把她妈的叮嘱忘在了脑袋后,带着几个侄子侄女漫山遍野的撒欢跑。 “啊啊啊啊,好开心啊。”她冲着对面山头大声喊道,开心啊开心啊,对面传来一阵阵回声。 几个孩子兴奋的模仿她又是喊又是叫。 “我也好开心啊,鸡蛋羹太太好吃了。”三丫死死拽着许姜姜的衣襟,怕她小姑掉下去。 许姜姜不以为意,“等姑姑挣了大钱,让你顿顿吃肉。”二赖子送的那两只鸡好勤快,每天都下蛋,她早晨央求她妈多做了一碗鸡蛋羹,给侄子侄女们每人分了小半碗。 孩子们吃的可开心了。 “跟奶奶从队部带回来的红烧肉味道一样吗?”三丫咽了咽口水,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猪肉啦。 许姜姜也是后来从胖妮嘴里知道,原来那碗红烧肉是李秋兰托人去公社国营饭店买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多少票,可惜大部分进了她肚子里。 又赚到了,哈哈哈。 “姑姑不但要让你们吃红烧肉,还有铁锅炖大鹅,道口烧鸡,葱扒羊肉—”许姜姜下巴抬的高高的。 这里面好多菜都是她从公社放的电影里知道的,她也没吃过。 “小姑你别说了,我饿了。”二丫抱住肚子。 长寿也饿了,“小姑,咱们中午吃啥啊。” 许姜姜顿了顿,“额,你奶奶好像说中午吃豆角。” 又是豆角啊,想到接下来整个夏天都是豆角,孩子们嗷嗷叫起来。 许姜姜想了想,拍拍胸脯道,“这样吧,一会儿经过代销点,小姑请你们吃雪糕怎么样?” 嘿嘿,她手里300来块呢,偶尔请个客还是没问题的。 “那还等什么,咱们下山吧。”长寿主动将竹筐放自己背上,不忘回头叮嘱,“小姑,下山也要慢点。” 知道啦,许姜姜牵起三丫的手,“回家。” 几个人刚走到山脚,胖妮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姜姜不好了,你妈拿着大砍刀去谢大脚家了,说是要去跟谢大脚拼命啊。” 许姜姜一愣,扔下手中的篮子立刻往谢家跑去。发生了什么事,她早晨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 下一章男主女主就要见面了,大大大肥章等你。 ~~~ 接档预收文《七零离婚了我靠烧大席逆风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