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替身吗(女尊)》
7.第 7 章
为了不侍奉她,便装出了这副模样。
她眼眸褪去了温度,手却搭在了他的腰际,惩罚般地捏住他的劲腰。
“嗯,陛下。”段云商闷哼出声。
他这具身子本就食髓知味,孕期更甚,凡是君梵碰过的地方无不起了火。
段云商很是羞耻,唾弃着自己此刻的样子。
他没想到自己摔进了她的怀中,可眼下腰间酸软一片,他根本无法离开女人馨香的怀抱。
他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令人面红的声音,一边慌乱地看向门口。
丹青与月晚早就退了出去,他的一世英名算是保住了。
段云商闭了闭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吻上了她的侧脸。
“推拒多次,可玉侍君想我想极了。”
君梵没有打断他的动作,像是纵容着她养的那只猫儿一般,任由他在自己的怀中以撒娇蒙混过关。
即便他想脱离君梵,可他的身子无不在告诉段云商,他对她有瘾了。
怎么能呢,君梵想要怎样的男子没有,他知晓天家无情,更不该对她产生别的心思,可自从那夜之后,段云商总能回想起她肃丽的面容。
【我明明不该跟她产生什么关系的。】
段云商想。
但他知晓,自己在第一次对上她的双眸时,他的行为便与思想背道而驰了。
身体总是比头脑诚实许多,嘴硬是龙傲天的通病。
在中药后,他还是选择了与陌生的帝王欢好。
不但如此,自己对她念念不忘,已然说明了他是有些喜欢眼前的女人的——他本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这听起来实在是太傻了。
段云商没有承认,也不想承认。
【我不能喜欢她。】
【可我拿得出手的,不能提起她的兴趣,更没有办法去制衡眼前的帝王。】
【我除了色相,好像什么也不剩了。】
尤其这具身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起了一些反应,即便他不想面对,也丝毫不顾及他的颜面,示威一般地仰起头,令他颜面扫地。
昔日的段大侠,此刻无端的羞耻与慌乱起来。
女人规律的呼吸带着淡香,像一片白羽,抚在他的心尖儿上。
“明日起,便来御书房侍奉笔墨。”君梵道。
她面色不改,段云商红着脸打量着她的侧颜,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是。”
言毕,一阵天旋地转,身.下的帝王不知何时起身将他压在了下面,
段云商呼吸都暂停,他闭紧了眼睛,却还隐隐有些期待。
他闻得到属于她的香气,那是一股被权势熏陶出的,令人迷醉的冷香,像是一个细小的钩子一般,勾着他的心口。
直到君梵低低的笑声传来:“玉侍君不送朕出去吗,还是说,侍君在期待些什么?”
在段云商僵持怔愣的一瞬,他的脸被眼前帝王屈指蹭了一下。
他明显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她是故意的。
段云商颇为咬牙切齿的,对她挤出了一抹笑:“恭送陛下。”
被君梵捉弄后,第二日段云商还是去了御书房。
他见过先凤君的画像,原本也天真的以为,君梵是睹人思人,要借着他怀念先凤君,可谁曾想,所谓的侍奉笔墨便真的是侍奉笔墨。
待到段云商侍奉的第七日,他告病了。
“陛下,要去看看吗?”月晚垂首问。
君梵捏着御笔许久,道:“那边怎么说的?”
月晚:“侍君那边说是晨起时头昏脑涨,两眼昏花,太医丞诊断过了,玉侍君气血两亏,当好生调养,陛下不必忧心。”
气血两亏。
君梵低笑了一声。
听玉奴殿的人说,这位侍君可是每日起的比他都早,便是有孕也坚持日日晨练。
他气血两亏,怕是见她温和,敷衍都懒得了。
她想起了这位玉侍君那张不情不愿的俊脸,他不愿意看她手头上这些乏味的折子,她叫他誊抄,没写几个字,段云商便开始偷偷打哈欠。
这副模样实在像极了她养的那只狸猫。
君梵问:“承欢殿的竹贵君近些时日如何?”
月晚在她身边呆的时间最久,听她这般说,心下当即就知晓陛下是何意了。
“竹贵君日日盼着陛下,昨儿差人来请陛下,要为陛下弹新曲呢。”月晚笑说,“只不过陛下忙碌,昨儿便歇在了玉奴殿。”
君梵颔首:“那是该去看看竹贵君。”
她是皇帝,总得一碗水端平。
段云商称病后头一回赖了床。
倒也不是为了将这戏演得多么真切,而是随着日子的推移,孕期的反应愈发厉害,他腰间酸软一片,实在乏的很。
看着大亮的天光,段云商生出了出去看看的心思:“丹青。”
他来到这儿也有四月有余,却日日两点一线,不知辜负了多少好风光。
思及此,段云商猛地怔住。
他生来自由,怎么甘心被这四角四方的天束缚住的?
后知后觉的发现令他生出一身的汗:“丹青,带我去御花园转转。”
他本是持着,左右今儿个也是不去侍奉她了,朝中政事繁忙,君梵也顾不上他,他四处转转也不打紧。
可谁曾想,今日不宜出门。
“竹贵君,我不愿因此事去叨扰陛下。”
气度温和的男子眼前罩了一条薄如蝉翼的细纱,语气却是又冷又硬。
竹贵君低垂着眼睫,对此不置可否:“溪芊,若你今日是为此事来寻我,那我们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午夜梦回,你当真不怕她来索命吗?”盲夫唇角讽刺的笑意不加掩饰。
“祝青,为了争宠竟做出这等事。”
被他嘲讽的祝青面上却无甚表情,许久他道:“我也不希望失去那个孩子的。”
“我眼盲了,心却不盲。”溪芊冷笑道。
段云商蹙了蹙眉,他并不想听这些后宫秘辛。
祝青:“当年并非是我,我们从前是最好的兄弟,溪芊,你还是不肯信我么?”
正当他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时,便听溪芊道:“祝青,你将此事嫁祸于我时,我们便回不到从前了。”
段云商被迫听了一耳朵阴谋诡计,正欲转身,便瞧见溪芊拿出药丸。
“不是要我信你吗,好啊,你把这药吃下去,我们便还是好兄弟。”他勾着唇角。
段云商狠狠皱起了眉头。
那位清清冷冷的竹贵君立在那处久久不言,而他面前的盲夫步步紧逼。
一副他若不吃下的药丸,便会派身旁手下强行喂给他的模样。
一股热血猛然冲向头脑,他出身武林,见多了仗势欺人,寻常便打抱不平,而今瞧见这副欺负弱小的模样,当即上前制止道:“住手!”
从前他虽不曾进过皇宫,却没少听闻宫中贵人的手段有多腌臜。
在瞧见盲夫拿出那里药丸的时,段云商的嘴比脑子要快,当即暴露自己的位置。
两人纷纷朝他的位置看来,祝青眯了眯眼眸:“这位便是玉侍君。”
他并没有询问段云商的身份,而是笃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新来的,”溪芊依旧勾着唇角,“在这偷听了多久?”
段云商默了一瞬:“方来此处。”
“这么巧么,”他煞有介事地颔首,而后偏头问身旁的祝青,“竹贵君,像这种巧合,当如何惩罚?”
祝青:“这是新晋宠夫。”
“那又如何,反正陛下的心思也不在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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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尖上的人冒犯了我一个瞎子,我还要忍气吞声吗。”
段云商为自己的冲动懊恼了一瞬。
他原想着将这可怜的小男子解救出来,却不想他到头来却与这位盲夫同仇敌忾。
自己倒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段云商解释:“我并非有意听二位交谈,方才误会二位起了争执,既然二位无事,我便不打扰……”
溪芊却不打算放过他:“呵,听完了便要回去告状吗?”
他太咄咄逼人,段云商也忍不住皱紧眉头:“贵君未免想多了。”
此刻段云商才发觉他的解决方式,压根不适用于眼前这些宫中贵人。
武林都是用拳头解决问题,用高强的武功说话,而这深宫当中不同。
正所谓位高一级压死人,依着他的位分,倘若他们有意为难,段云商并不能拿眼前人如何,可他如何甘心被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夫欺负。
“祝青,你的孩子没了,可这位侍君不同啊,”溪芊偏了偏头,“如今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
段云商下意识遮了一瞬不甚明显的小腹。
他不知晓这人究竟想要对他做什么,可他明显能感觉到,眼前这贵君有意无意散发出的嫉妒与恶意。
嫉妒什么,嫉妒他此刻怀有身孕吗?
“一个与先凤君一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却一举怀了陛下的皇嗣,”
他啧啧,随后扬手,“把这不知尊卑,没有规矩的侍君给本宫拿下。”
段云商也是在许久以后,才知晓这两位贵君是何等关系。
祝青与溪芊在入宫前,便是最好的兄弟,即便共侍一妻,两人依旧和睦,直至祝青小产,而矛头都指向了溪芊。
然此刻,他横插了一脚,这位竹贵君也并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意思。
“该说的我已经说尽了,”段云商滑鱼一般躲过他身边侍人的钳制,“你我同为陛下后宫之人,我的确不曾听闻什么,你又何必如此?”
然不管他怎么说,这位溪贵君不打算放过他。
在他来到女尊世界后,体力明显不如从前,即便他日日锻炼。
双拳难敌四手,段云商很快被他身边的人制住,狼狈地被按在地上。
“可惜我看不到你的容貌,”溪芊惋惜地摇了摇头,笑道,“能得陛下的宠爱,想来像极了先凤君吧。”
段云商死死盯着他被覆盖的双眸,胸膛急剧起伏。
自他成为武林奇才后,便再无人敢如此待他。
溪芊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他一侧的面颊:“杖责二十。”
这个动作没有半分伤害,但侮辱性极强,偏段云商挣不开:“放开我,你怎么敢!”
若是他以前的身体,杖择二十将养一段时日便好了,可此刻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可段云商引以为傲的武艺,在此刻也没有半分用武之地。
他居然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一。”他听到身后侍人喊。
随后是皮肉撕裂般的痛苦。
他不能坐以待毙,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死亡。
在段云商蓄力,准备尝试奋起反击之时,耳边传来宛若天籁的声音。
女人冷冽的声音令几人僵持在原地:“你们这是做什么。”
段云商费力地爬起来,咬牙道:“臣侍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梵皱了皱眉,缓步上前,随后包裹住他有些寒凉的手。
段云商一顿,剩下的话没再说出口。
他原以为君梵顶多打圆场,可她却当众站在了他这边,为他撑腰。
她不是帝王吗,怎么能当众偏袒他呢,段云商微微抿唇。
从小到大,他都不曾被人偏袒过,可段云商不得不承认,被偏袒的感觉很好,他很喜欢。
8.第 8 章
段云商勉强接受了龙胎的存在。
毕竟旁人想要都无门,而那几位贵君的交谈也让他意识到,一旦失去龙胎将会面临什么。
不管他承不承认,深陷皇城,唯一能护住他的是君梵。
段云商一只手搭在小腹上,狠狠咬了一口乳酪酥:“丹青。”
丹青为他端来一盘糕点,默了半晌道:“主儿,你一口气吃了十个,要不……”
“不用。”段云商打断他,“我的秋千搭好了吗?”
丹青点头:“我扶主儿去瞧瞧。”
两人朝殿外走着,丹青出言劝道:“溪贵君就是那脾气,竹贵君倒没什么,溪贵君的母家不容小觑,此番断不能得罪他啊。”
他瞧着段云商一怒之下吞了十个,只当他还在因着前些时日的事儿生气。
段云商摆了摆手,示意他无妨,心却道定要好生讨回来。
他在丹青这得知了当年之事。
在先凤君殁后,君梵先后找来了后宫的三位夫侍,而溪芊则是宁远侯的幺子,自小喜欢君梵,结识了年幼的祝青,与他一同入宫侍奉帝王。
溪芊盲了眼睛,因着病根失去了孕育女嗣的能力,而祝青有孕的那段时间,他对外宣称病得起不来身。
这两位贵君究竟如何想的,段云商不知晓,但他知晓,倘若他真心喜欢一个女娘,是断然不愿同旁人分享的。
段云商拿起一块酥糕:“陛下呢,今夜可有空闲来玉奴殿用膳?”
他不想场合这些内帷的腌臜事,君梵上次将救下他,他还惦记着。
到底是他腹中孩子的母亲,这几日又没了音讯。
朝堂之事难道就忙到君梵一整天都抽不出半分时间来看他吗?
丹青道:“朝堂事忙……”
朝堂事忙,又是朝堂事忙。
“要不是我还有伤……”段云商垂下了头。
说到这,段云商微微抿了抿唇。
他还记得君梵将他抱回玉奴殿时,吩咐身边的侍人去处理此事。
她是关心他的吧,应当如此的,倘若他在君梵心中半分地位也无,她是不会这么关切自己的,只是看着孩子的份儿上,也会对他这个父亲有所优待。
“有伤,反倒更惹人怜惜呀!”丹青拿来干净帕子为他净手。
“主儿,陛下如今待您用心,昨儿个更是当众站在了您这边,您如今更当这再接再厉,抓住陛下的心!”
“主儿别怪丹青多嘴,何等玲珑的人才能窥透圣意,帝王的念头朝令夕改,您能如今怀着皇女还好些,否则这将来指不定如何。”
丹青压低了声音:“只有抓住陛下的心,将来的日子才能好过。”
“……知道了。”
段云商脑海中仍是她肃丽的侧颜。
那日阳光正好,君梵将他打横抱起,正好的阳光就这么将她的面容映入他的心头。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段云商缓缓呼出一口气。
怎能怪他呢,他也是人啊,在那般危难的时刻,他孩子的母亲天降一般,救他于水火,段云商不自觉勾出一丝笑容。
既然如此,他亲自去寻他,在君梵面前卖卖惨,能否得到她的关注与宠爱……
段云商认真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好像有哪儿不对?”
段云商蹙着眉头,随后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他知晓丹青说得对,可如何才能抓住帝王的心呢。
段云商深陷那张美好而梦幻的情网。
从孤儿爬到武林高位,从来都是他一人,十六年来都是如此。
他一直提防着君梵,可一个人冷惯了,君梵的举动便轻易打动了他。
他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他又究竟何时将自己规划好的大计,变成了这等肤浅的,同后宫只会争宠的小儿郎一般的心思,开始争夺君梵的宠爱。
若是他好好回想一下,便能发觉,自己此刻竟是做着跟这群后宫男子们争宠的事。
他在君梵身边,明明是为了纯臣的位置。
即便男子不能为官,至少君梵看得上他的计谋,让他发光发热。
段云商向往高位,这样人们才会敬重他。
而不是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为我束发吧,”段云商想了想,看向他,“打扮得好看些。”
“嗳。”丹青高兴了。
不枉他费尽口舌,主儿总算不打算跑了,不单如此,这是考虑着为陛下生女育儿,好留住陛下的心呢。
否则依着他主子的倔性子,怎么肯让他上妆。
“……她喜欢玉,”段云商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今日戴玉簪。”
他想过了,他理应趁着眼下这个机会抓住君梵的心。
彼时,御书房。
“陛下放心。”月晚将折子收起。
君梵没有应声,她便继续道:“这些处理差不多了,听说玉侍君日日念叨陛下呢,陛下可要去看看?”
“丹青如何说?”君梵道。
自这位玉侍君入宫,便嚷嚷着要跑。
“丹青办事,陛下放心。”月晚回道。
丹青是她拨去玉奴殿的,那可是个七窍玲珑的儿郎,知晓该说些什么。
毕竟后宫这些奴才要想过得好,唯有指望着主子往上爬。
就算玉侍君不愿爬也无妨,身在后宫,由不得他。
君梵敲了敲扶手:“这段时日,他还差人去过太医院吗?”
月晚笑言:“玉侍君这段时日让太医开了安胎药,按时喝着。”
“溪贵君与竹贵君那边也处理好了,幸亏那日丹青来得及时,否则只怕伤及皇嗣。”
溪芊是个疯子,生了副温和似水的模样,却做出谋害皇嗣之事。
不过这次的重罚,希望他能长点记性。
“玉侍君近期如何?”
她问段云商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
月晚道:“侍君今日叫人为他上妆打扮呢。”
此事若是放在旁的男子身上,便是极为寻常之事,但她们这位玉侍君可不同。
这个主儿从来不沾染粉黛,而今竟主动提及,让丹青为他上妆。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玉侍君按捺不住了,这是要来寻陛下。”月晚道。
君梵颔首,段云商开始为她打扮了,这是好事。
“既如此,朕是当去瞧一瞧他。”君梵将御笔撂在了笔山上,眸中多了几分玩味,“玉侍君受了大委屈,朕如何不露面。”
月晚敛下神色。
多亏此番玉侍君与皇嗣无碍,倘若出来什么差错,溪氏一族怕是要因此断送全族性命。
而今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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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溪氏一族独大,但因着溪氏的存在,朝局鼎立而稳固。
“陛下,求您见臣侍一面吧……”
溪芊的哭求声从殿外传来。
君梵顺着打开的窗缝,瞧见跪得笔直的身影。
他眼前的薄纱还带着水痕,乌发披散在肩,是来请罪的。
“臣侍心悦陛下十年,而今又为陛下的贵君,陛下总要看在我们的情谊上,臣侍知错了,”溪芊的哽咽断断续续,“陛下,求您见臣侍一面吧……”
君梵微微抬手,月晚为她闭上了窗扇。
她见过溪芊发疯的模样。
那样温和的人,起初仗着她的宠爱与她争吵,笑着将东西摔得粉碎。
时隔一年,君梵仍记得他疯狂的模样。
她的夫侍可以像只猫儿般,偶尔对她耍小脾气,但不能像溪芊这般。
“您不能借此贬臣侍的母亲,”他单薄的脊背颤着,“陛下,您许久没去过臣侍的宫中了,臣侍是气不过,却没想着铸成大错。”
“聒噪!聒噪!”角落的鹦鹉义愤填膺地扇动着翅膀。
君梵侧身为它添了勺粟米。
宁远侯利用职务之便,做下的恶事罄竹难书,君梵早就想要整治兵部了。
不过她也犯不着去对这些人解释。
“溪贵君谋害皇嗣,言行无状,妄议朝堂之事,”君梵薄唇微启,“褫夺封号贬为侍君,禁足三月。”
她下令后,身边人当即去执行。
溪芊的哭声越来越远,君梵抬眸,却回想起两人在一起的日子。
他自幼受宠,所以不论有没有她的宠爱,溪芊都是这幅做派。
他仗着母族是宁远侯,不懂得收敛,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寻常倒罢了,可他竟是做出了谋害宫夫与皇嗣之事,君梵不会姑息。
“陛下,玉奴殿当知晓这般的事了。”月晚道。
有君梵授意,这边的事段云商也能通过丹青第一时间知晓。
“他应当不会来了,”君梵眸中的神情淡去,“去瞧瞧他。”
玉奴殿的牌匾被斜阳笼罩出暖意。
在君梵听闻玉奴殿内隐隐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后,捻着玉珠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后转头看向了那处。
殿门大开着,欢快的笑声从最里面传入她的耳畔。
“主儿好厉害!”丹青高声夸道。
虽瞧不真切,但君梵却仍能瞧见翩飞的衣角,黑红的袍角越荡越高。
在御书房方才传出消息后,段云商便换上了勾勒出他腰身的软烟罗长袍,端的是少侠意气风发。
他是料到了君梵会来玉奴殿。
君梵唇角勾起一丝淡笑,没有戳破他。
她的猫儿专门表演给她看,她怎么舍得拆穿。
然丹青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
“陛下。”丹青恭敬朝她行礼。
变故就是在此刻发生的。
段云商本就是听说君梵来,这才故意如此,想博得她的赞扬。
可人在秋千上,心思却飞得远了,丹青猛地出声一唤,他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可还没等他回眸对上君梵的眼眸,身形便一歪。
“啊!”
黑红的长衫猎猎作响,段云商试图在空中稳住身形,可在他看到君梵后,又不争气的愣住,直直地朝下坠去。
9.第 9 章
坠落却无法抵挡的恐惧将段云商包裹。
丹青的惊呼还在耳畔,心头的念头也杂乱无章起来。
他要在君梵面前出糗了。
这么高,即便他身子骨健壮,伤上加伤,也要养一段时间,更何况他此刻还怀着身孕。
他不该如此莽撞的。
然下一刻,身子稳稳落在了女人有力的怀中。
君梵怀着怀中的身子:“玉侍君如此闲情雅致,这是什么新招式不成吗?”
她倒不曾见过荡秋千还有这么多花样的。
但她怀中的段云商反应极大,当即睁眼道:“我只是闲来无事出来解闷。”
才不是为讨好她的争宠招式。
“是啊,闲来无事出来解闷,若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她睨了一旁的丹青一眼。
丹青瑟缩到一旁,君梵大步将人抱回玉奴殿。
她怀中的人沉默了许久,闷声道:“你就只关心皇嗣如何吗。”
君梵眉头轻不可察地蹙了蹙,垂眸便见他有些潮湿的长睫。
“哭了?”君梵将他放在榻上,眉头微挑,“既然吓哭了,下次总该长记性了。”
段云商掐着掌心直视着她:“陛下,你好歹关心一下我。”
“朕不正是在关心你吗,玉侍君,你还要朕如何关切?”
君梵丝毫没有因着他冒犯的言语如何,而是泰然自若地坐于他面前,撑着下颌看他。
段云商对上她深邃的凤眸,许久,败下阵一般错开了眼眸。
他原本想,君梵兴许是喜欢他的,毕竟他是最像的替身了,又孕育着皇嗣,可她的的确确多日不曾来看他,都不曾带话给他。
君梵根本不关心他,也不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闷闷痛了起来。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君梵怎么会对他动这样的心思呢。
段云商偏过了头:“……我与陛下的宫夫们,有什么分别吗?”
他长睫轻颤着,却还要自虐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君梵从不曾考虑过这种问题。
她是帝王,帝王的心思应当放在朝堂之上,而不是后宫的女儿情长。
历朝历代来,帝王广纳后宫,不过就是为了繁衍子嗣。
后宫宫夫都是一样的,但她看着段云商濡湿的眸子,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
“你与他们不同。”
君梵伸出指腹,摩挲了一瞬他泛红的眼尾。
他与成锦音生得太像了,但君梵后来便再没将他当做过成锦音。
成锦音温和而深沉,而眼前的人太过天真,单纯的不成样子。
段云商的想法总能叫人啼笑皆非,或许在他的心中,世间之事都很简单。
他像个欢脱的,没长大的孩子,与这些阴谋诡计格格不入。
段云商微微抿唇,而后转过头看着她求证:“真的吗?”
“君无戏言。”
他发冠歪歪斜斜,头发也乱糟糟的。
君梵抬手将他的发顶揉得更乱。
他别扭地嘟囔着:“我哪儿不一样,你可别跟我说,是我没有他们聪明,没有他们七窍玲珑,只会给你惹祸……”
他对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段云商知晓自己的心眼没别人的多,他说话行事向来直来直去。
“玉侍君未免有些可爱了,”君梵唇角扬起几分,“朕倒觉得这样不错。”
“你……”段云商哑然,垂着头抿紧了唇瓣。
他堂堂武林少侠,还没有人这么夸过他。
他们大都会说,段大侠的武艺又精进许多,段大侠气势非凡,亦或是段大侠新得了一柄锋利的好剑。
他这般英武非凡的男子,她怎么要夸他可爱。
这种感觉实在怪异。
就像他的好兄弟丧彪,有一天被人顺着毛,叫他咪咪一般。
“身子好些了,便继续来侍奉吧,”君梵眼眸攫着他,“御书房没有玉侍君,倒少了几分味道。”
兴许是因着方才君梵说他与旁人不一样,段云商的阴霾也被拂去了不少。
他磨了磨牙,道:“侍奉陛下的人少我一个也不少……”
“是吗,”君梵颔首,“朕倒觉得他们都不如玉侍君侍奉得好。”
当然,这话是违心的,拿来哄哄他。
段云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陛下不嫌我粗鄙了?”
他磨墨之前将广袖全部撸到臂弯,便得了君梵戏谑的眼神。
他哪里学过女尊世界男子的礼仪,君梵虽然没有告诉他,但段云商知晓她是什么意思。
君梵这是觉得他没规矩。
她颇为无奈的看了眼前少年一眼:“朕何曾说过,玉侍君便是这般曲解朕的意思的?”
她明显觉出眼前的少年不一样了。
若是君梵没有记错的话,段云商便是在她为他解围后,开始关注她的行踪的,对她露出这幅可爱模样的。
他未免太过天真,好骗,一个从武林底层爬出来的少年,却没有被浸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般的。
莫名的,君梵便不想他再染上别的颜色。
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段云商看着她,思量着太医的话。
孩子多和母亲在一起,会更健康长得更快。
“陛下今夜要在玉奴殿吗?”段云商偏了偏头,再对上君梵那双眼眸时,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是皇儿想母皇了。”
君梵扬眉:“朕也没有说什么。”
“玉侍君开了口,盛情难却,朕是当留下的。”
原本绯红的耳尖更红了几分。
“陛下,”月晚出言道,“镇北将军在等您。”
段云商原本一鼓作气,可听闻月晚如此道,下意识便觉得君梵商议政事怎么也得到半夜。
“陛下忙正事要紧,我,我无妨的。”
话是这般说,可段云商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明眼人都能瞧出他此刻的失落。
君梵唇角那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敛下,又恢复了寻常冷淡严肃的帝王。
“朝堂要事耽误不得,”她侧眸凝望着段云商,“晚一些朕便来看你。”
段云商攥着软滑的袖口,许久,听到丹青轻声道:“主儿,陛下心中惦记着您,听闻溪贵,溪芊,如今被贬为侍君了。”
段云商拿着乳酪酥的手微微一顿。
“溪侍君嚣张跋扈惯了,而今与主儿平起平坐,心中难免不忿,”丹青道,“但好在陛下周到,禁了溪侍君的足,这段时日主儿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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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了。”
“……主儿是在想御花园的事吗?”
见他出神良久,不可能言语,丹青试探道。
“各宫的主子们入宫时间都不短了,主儿莫慌,陛下这段时间满心满眼都是主儿呢。”
他知晓丹青是在开解他,想让君梵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何其之难。
段云商道:“我没有因着其余侍君都心悦她一事吃味,你不必宽慰我。”
他看了一眼窗外,低声道:“我不嫉妒,也不生气,我心悦她,旁人也心悦她,是因为她太好了……”
言毕,段云商闷头咬下一口乳酪酥。
“其实我不该心悦她的。”他喃喃。
她们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了,眼界亦是如此,她与他见过的风光并不相同。
在段云商的认知里,女子是该当好生在家中相夫教子的,他能在短时间内适应女尊国,不过是因为他本身叛逆,对新鲜事物接受程度高,外加对她的好奇。
可说到底,他还是无法接受他不是自己的“夫人”唯一的选择。
按照这儿的规矩,他只是君梵的一个妾。
段云商向来骄傲,即便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实际心中无法真正做到不在意。
他无数次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可还是做不出违心的举动。
“怎么办才好呢……”
与此同时,御书房。
君梵处理完政务,听完了玉奴殿传来的话。
“不喜欢朕?”君梵偏头看向那传话的侍人。
月晚道:“兴许是气话,男子不都是如此。”
君梵对此不置可否:“朕许久没有看过竹贵君了,随朕去承欢殿。”
她也并非是因为段云商的那些话,一怒之下便要食言,不去看他。
竹贵君到底是她的宫夫,也是要安抚的。
那人一直是祝青虽不能说是无错,但他到底一心待她,君梵不能寒了他的心。
做君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譬如在后宫平衡诸位夫侍的关系,便不是易事。
她吩咐道:“告诉玉侍君,今夜不必等朕用膳了。”
既然不愿意喜欢她,那就给段云商时间再好生思量思量。
若是他想通了,一切照旧,但若是他下定了决心。
君梵径直迈出了御书房——那他惦记已久的位置,不必要了。
“什么?”段云商猛然站了起来。
因着动作太猛,拉扯到了逐渐变得柔软的腹部,痛得他皱了起眉头。
“嘶,保真吗,从哪儿听来的?”
见他捂着小腹吸凉气,丹青忙扶住他:“主儿,陛下身边的人传话,断不会有误的,您先别急,当心动了胎气。”
“不急,我怎能不急!”段云商痛哼道。
他好容易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安抚好了自己,就听到君梵去见她的小老婆,不,是见她后宫哪位宫夫的消息。
“我要去见她。”腹部愈发绞痛,他按着小腹试图减轻疼痛。
“主儿……”
“走啊!”
段云商痛得脸色发白,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扯着丹青便往外走。
他倒要看看,君梵这负人心的家伙,究竟是如何抛下有孕的夫郎去逍遥的。
10.第 10 章
段云商想着,怎么也要拿上一把趁手的武器,不管怎样也要在两人面前占据上风。
他胸膛急剧起伏着,在目光搜寻之时,落在了侍卫腰间的佩剑上。
段云商眼眸亮了亮,猛然从侍卫腰间抽出那把佩剑。
“侍君!”
“侍君不可!”
那些侍卫哪里料得到他当真会上前抢夺,段云商到底也是习武之人,虽为男子之身,不敌女子,却很好的躲过了侍卫的动作,撇下丹青直奔承欢殿。
在他离开一段距离后,方才减缓侍卫行动的丹青蓦然松开了手,那些侍卫也没有当真去追。
这位玉侍君的名头宫里谁没听说过。
入宫后被太医院诊出了身孕,陛下那般严肃的人又是如何的纵容他,她们这些下人也不敢真的阻拦。
再者说了,此番陛下前往承欢殿,专程有人将此事告知玉侍君。
谁敢说其中没有陛下的纵容,但她们这些下人到底不敢真的对这位怀有皇嗣,盛宠正隆的侍君做些什么。
段云商顺利的进了承欢殿。
他不知晓一路为何会如此顺利,但段云商没有时间去思量原因。
“陛下。”
这一声虽没有千娇百媚,却带着求饶的意思。
段云商只觉得自己脑中似乎有什么炸了。
他双眸格外的明亮,似乎是燃起了熊熊火焰。
胸膛的起伏更剧烈了几分,连带着原本难受不已的小腹,此刻更是腹痛如坠。
手中的剑似乎也被怒火烧得灼人,他像极了提剑杀上青楼的妒夫。
“陛下,求您了。”祝青跪在地上压低了嗓音。
他与溪芊是好友,即便两人当初都极其喜欢眼前的帝王,但他们仍在宫中相互扶持。
这样的情谊是旁人比不了的,毕竟也没有人真的能与跟自己共侍一妻的男子和平共处,他们起初能毫无芥蒂已是极难得。
但祝青似乎忽略了一个悲惨的事实。
君梵修长的指骨上还绕着玉珠,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额角上:“你想让朕饶恕溪侍君。”
“是臣侍求陛下,饶恕溪侍君。”祝青言辞恳切道。
他抿了抿唇,微微倾身,离得君梵近了些:“陛下,求您。”
“你记不记得,朕早在你二人入宫之时,便曾同你们说过,朕不喜欢你们自以为是地耍小聪明。”她不疾不徐道。
“朕讨厌自以为是的人。”
然在她这话出口时,眼前的人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
君梵静静地看着他,祝青逐渐顶不住帝王眸光的压力:“陛下……”
君梵没有再看他,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祝青生了副清冷的好皮囊,若说溪芊是温和的成锦音,那他便是淡漠的成锦音。
他很聪明,更懂得以退为进。
溪芊在风口浪尖上,可祝青却愿意为他求情。
寻常人若是听闻他这番话,觉得他不惜触怒君王,反倒为同自己一同入宫的兄弟求情,只赞扬他善良非常,重情重义。
但君梵知晓,他并非是不了解她的人。
祝青知晓她的喜好,知晓她喜欢重情重义,性情纯良的男子,他要趁机牺牲了溪芊,去迎合她的喜好。
但他算错了,他忘了帝王淡漠无情。
君梵有心而为之,不会为此动怒,他想替溪芊美言几句,让君梵动怒,以此惩戒溪芊,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能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又该是何其的聪明。岂能被他的这些小伎俩蒙骗。
后宫争宠,帝王并非是看不出来,只是她没有点破。
君梵可以看着她的宫夫们为她吃醋,争宠,但不能想祝青这般利用她。
祝青颤着身子,许久,趴跪在她的面前。
“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
门被来人猛然推开,君梵扬了扬眉头,还带着几分慵懒的模样,抬眸看向了这胆大包天,胆敢擅闯的人。
眼前的小猫脸色苍白,比眼前跪在他面前面色惨白如纸,形容枯槁的宫夫差不了多少。
倒像是拖着病躯,来兴师问罪的。
君梵沉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段云商此刻的状态实在是不好,一向沉稳的君梵,此刻心头却猛然紧了一瞬。
眼前的段云商却怔愣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呆愣了很久,掌心才脱了力,而后随着一声脆响,一柄长剑掉落在地。
“你……”
断云商呆愣地看着它,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也没能说出来。
怎么会这样?
方才她们明明不是,不是……他本意打算大闹一场。
可眼前的情形像是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让段云商瞬间清醒了过来。
在他对上君梵沉寂的双眸时,一切疑问都在此时豁然开朗。
她,是故意的?
“玉侍君是如何闯进来的?”她没有看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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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着的祝青,氤氲的茶气笼在她面前。
段云商当时还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做。
真的会是他猜错了吗,可君梵的神情让他不得不多想,但他没能继续深思下去,因着小腹的坠痛,段云商最终昏倒在地。
在疼昏过去的前一刻,他想,不喜欢这个捉弄他的骗子了。
“陛下,夜深了。”
月晚轻声道。
君梵指节缓缓绕着他柔顺的缎发:“你先下去吧。”
感情这个东西总是很奇怪。
分明她起初只是抱着逗弄小猫的心态,想佩他玩玩。
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实在太过可爱,他热情又张扬,总是能吸引她的目光。
但她清楚,在段云商从极高的秋千落到她怀中时,君梵有那么一瞬间是触动了。
他干净清透的像块儿冰,君梵不想弄脏他。
依着她的性子,倘若她当真生了宫夫的气,断然不会用这种方式让对方主动而别扭的。
君王的聪慧,如何能用到后宫这个等幼稚,而不必要的地方上。
但偏偏在看到段云商受伤难受,她没有得逞的快意。
“段云商,段云商。”她呢喃着他的名字。
听起来像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同他这小辣椒一般的脾性实在不搭。
睡梦中的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一般,颤了颤长睫,却没有看到她此刻面上的柔和。
这一夜保住了皇嗣,而陛下偏宠玉侍君的消息长翅膀一般飞了出去。
在他有孕的第四个月,仲夏来临。
段云商被养得极好,不再像方来到这里一般清瘦,恰到好处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健康了,叫人一眼便能瞧得出来,是后宫养尊处优的娇夫郎。
“陛下,今日送来的折子未免也太多了。”段云商唇角的弧度僵了僵。
他在宫中养胎,实在是憋坏了,他求了许久,君梵好不容易同意他侍奉笔墨,可这么多折子,他得磨多少墨。
怕是要把手都磨断。
他也是在释放了笔墨之后才知晓,有些折子并非是要事。
这些大臣们屁大点事都要写成折子汇报给她。
譬如,上次的折子上写着,哪家酒楼的菜难吃极了,那位大臣硬是恶心的一日不曾用膳,带着怒气写下奏折呈上。
“这些时日,大臣们都催着朕立凤君,”君梵揉了揉眉心,拿余光瞭他,“玉侍君,你说这凤君立谁为好?”
11.第 11 章
君梵兴许是有些劣根性在身上的。
她总喜欢顶着这张肃丽威严的面庞逗弄他。
君王身上不容置喙的气度令他从不曾怀疑过君梵的话,便屡次被她骗色。
她说的话真假参半,段云商从不敢去猜测哪些是真话,哪些又是假话。
段云商扬了扬眉头,腰身便被她揽住。
他没有挣扎,顺势落在君梵的怀中,被她一下下抚着拢起的柔软小腹。
“后宫不得干政,既然是定凤君的人选,陛下可要好生决断。”
方才的笑意已被段云商尽数收敛。
他这副认真而赌气的模样惹得君梵一阵发笑。
温热的指骨蹭了蹭他的面颊,她诱哄道:“玉侍君没有什么想法吗?”
他木着脸:“前朝之事,臣侍哪敢有什么想法?”
君梵若有所思的颔首,而后道:“既然玉侍君有心避嫌,那朕这侍奉笔墨一事,是否该另寻美男呢?”
段云商猛然回头,咬着唇肉瞪她一眼。
不痛不痒,也没有任何威慑力,倒像被爪子都没长齐的小猫儿挠了挠心口。
“陛下河还没过,便要拆桥吗?”猫儿暗戳戳地磨着牙。
“玉侍君这是哪里的话,”君梵面上仍是温和的淡笑。
同她相熟之后,段云商知晓她永远都是这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却叫他看不清这人究竟在心中又酝酿着怎样的坏主意。
她轻柔地抚着段云商的小腹:“玉侍君的主意甚好,但侍君方才也说了,到底顾及前朝后宫有别,怎么又成朕的事了?”
段云商有些受不住她这幅模样。
她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同他那个世界的女人又实在不同,他一时间错不开眼。
而今兴许是因着有孕的缘故,他的身子格外敏.感,君梵指尖在他的小腹上打着圈,温温的,微痒,此番举动在他眼里无异于挑.逗。
“你,”段云商别过了头,“你成日在朝堂上头同那些大臣们磨练嘴皮,却拿来后宫对付我,我才不与你争辩。”
“反正你就是故意的,”他顿了顿,而后补充道,“你喜欢谁便立谁为凤君,这样的事不要同我说。”
他知晓帝王心思不可揣测,兴许他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但谁能保证在圣旨下达之前不会改变的。
君梵这副模样显然是要他去猜,不过就是想让他说出那个人选是自己,但段云商没有把握君梵绝对会站在他这边。
他的世界里,历朝历代以来,皇后都是会有与之相匹的家室,亦或是贤良淑德的名声,而他着凭空出现在此处之人,何来家世与名声之谈?
耳畔传来她低柔的声音:“又生气,怎么总要对朕生气。”
在她说这段话时,段云商好似察觉到,君梵在此刻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
君梵非但没有为此生气,还温和地捏了捏段云商绯红的耳垂。
……她好像总喜欢惹他生气。
兴许这算是帝王不为人知的癖好。
她的言行举止,莫名让段云商产生一种自己此刻被纵容的感觉。
纵容这个词,起初离他实在是太遥远,可当段云商来到了凤朝之后,却发现,他无时无刻都在被君梵纵容,她简直要将他宠坏了。
“你少捉弄我。”他闷声道。
段云商思绪开始发散。
君梵的确是有许多劣根性在身上。
否则,在先凤君死后,如何又会大费周章地在京城之中寻找许多同他容貌相似的男子。
如此说她后宫之中的男子无一不是先凤君,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此刻君梵待他的情意,当真是因为先凤君的容貌吗?
段云商总觉得,自己有些像是横在先凤君与君梵之间的,娇媚外室。
这个念头并非是方才突然出现在他脑海当中的,而是这些时日他睡觉不安稳,昨夜还梦到自己成了被军反养在外面的外室。
而那位正君根本就没有死,不单如此,令他惊惧的是,梦中的自己是甘愿沦为外室,插足两人的感情的。
“侍君好不讲道理,朕何时又捉弄你了,朕本是让你来做抉择,玉侍君怎么还倒打一耙?”她似乎是对怀中的小猫有些无奈。
段云商别扭地不肯开口。
君梵勾了勾指尖,轻柔地挠着他的下巴,宛若哄猫儿一般。
她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像是最好的催.情药。
君梵微诧地扬眉,随后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看来玉侍君今日无心商谈政事。”
“……浑话。”他半推半就要挣脱她的怀抱,却被君梵禁锢在怀中。
“朕可什么都没说,分明是云商过度理解,不是吗?”
她温和的笑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带着龙涎香的呼吸倏地逼近,君梵的鼻尖抵在怀中人脆弱的喉骨上,后者喉骨仓促地做出吞咽的动作。
“嗯,陛下可,可真坏……”
段云商不知何时环上了她的脖颈,最终任由自己埋在她的颈窝,大口大口汲取着属于她的味道。
御书房的空气稠腻而暧昧。
女人馨香的的唇锋印在他的眼尾:“云商,怎么总像只可爱的小猫。”
他的眼尾又红了,被欺负时无一例外,但她很喜欢段云商这副模样。
段云商脑海似乎被人注入了大量而轻飘的情绪,他只知道被君梵操控着浮浮沉沉。
她总把他当做小猫,段云商恍惚时回想着,不论是她安抚的手段还是调笑的语气。
但他对此欲罢不能。
君梵对他总是温和里夹杂着掌控,却恰到好处,从不过火。
这些东西如同蚕丝慢慢将他渗透,待段云商察觉出来时,早就离不开她了。
“玉侍君,在朕身边,还能分神吗?”
君梵轻微沙哑,低沉的声音剐蹭至他的耳畔。
段云商猛然一抖,可君梵似乎是要惩罚他一般,柔软的指腹不再关照他。
他猛然从云端坠落,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将他的脸憋得潮红。
“我,不是。”他的解释也变得苍白无力。
然下一刻,他陡然腾空,被君梵放置在桌边上。
御用桌案上刻着繁复而精美的花纹,凸起的纹路透过布料硌在他细腻的肌肤上。
脑海中猛然一空,而后是记忆回笼。
上次他便将君梵的桌案弄脏了,斑斑水痕又被君梵蹭到了他的面颊,而殿外是等着被帝王召见的臣子们。
君梵坏心眼地将指腹探入他的口中,捏着他水淋淋的可怜舌尖,却又不许他出声。
“乖乖,要是出声,那些大臣又该如何想你我?”
她温声诱哄着,动作却没有半分含糊。
段云商被她捏着舌尖,濡湿的水意浸染了她的指骨,他为了遏制声音差点背过气去。
君梵吻上他的长睫,像是在欣赏价值连城的瓷器:“很棒。”
她从来不会吝啬对段云商的夸奖。
但却不能一直晾着大臣们。
大臣们进来时,殿内还带着可疑的甜腻味道,但她们的陛下一丝不苟,便是发丝都没有乱半分,没人会怀疑她们的明君。
段云商跪坐在桌案下,心跳如鼓。
他已然能想到,倘若这些大臣发现他的存在,又当如何。
她们定然会捅到前朝上,届时,他便是魅惑君王的狐狸精,勾引帝王白日宣淫,甚至被纵容至御书房。
“告诉朕,你在想什么呢?”君梵抚着他的发丝。
墨黑的瞳仁温柔的攫着他。
段云商像是被经验老到的猎手彻底掌控,他无法逃脱,乖顺而断断续续的道:“那日大臣,差点发现我……”
他差点就要背负这些坏名声。
君梵微顿,面上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但你做得很不错。”
“如此说来,朕要奖励你的不专心了。”君梵唇锋贴了贴他的唇瓣。
笔山发出清脆的响儿,上好的金丝楠木轻微晃动着,任由御笔与笔山相撞。
叮铛的声响熏染红了少年的面庞。
半晌,朱墨被柔软的指腹蘸取,被抹在他脆弱的喉骨上。
“我们云商最适合艳丽的色泽了。”低柔的气流抚着他的鬓发。
她们紧密相贴,直至攀升顶峰。
——————————
晚间繁星点点,段云商依偎在她的怀中,轻轻戳着君梵的胸口:“陛下欺负人的招数真是越来越多了,我当初怎么没发现,陛下竟这么坏?”
“你不也喜欢极了。”
君梵慵懒地半眯着眼眸,任由他欲盖弥彰地胡乱吻自己。
“玉侍君总是不禁逗,朕说些什么你都要脸红,”她绕着那绺柔顺的发丝,“这样的人,当初是怎么当上大侠的,段大侠?”
段云商耳尖滚烫,他偏头,一口咬住女人戳着他面颊的手。
但终究没舍得用劲,只用犬齿慢慢磨出一个印子。
“段大侠”这一称谓从旁人口中说出,必然是尊敬他的,可在君梵的口中就变了味道,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调情。
“你惯不正经的。”段云商严苛论责道,“若是大臣们知晓,陛下寻常没有努力政务,反倒将力气用在床笫之间,言官们又当如何笔伐陛下?”
君梵颔首,看着他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笑言:“玉侍君好似忘却了什么?”
段云商狐疑的看着她:“什么?”
君梵:“每次不都是玉侍君主动来勾我,朕哪日不是努力政务,但玉侍君磨会儿墨就哼哼着叫腰疼,要朕揉揉才能好,每次都叫朕都揉道哪儿去了。”
他只觉眼前的人没憋好话,可想着一回事,听她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我,我才没有那样!”段云商瞪大眼眸迭口否认。
他确实耍赖,让君梵为他揉腰来着,可君梵的手也不老实。
“若非,若非是你四处点火,我也不至于……”
他越说声音越小。
这样的事实在不怎么光荣。
“可玉侍君每次不都说再也不理朕了,再也不要了,”她的胸腔缓缓震动着,惹得人耳朵酥麻,“可玉侍君也没少要啊……”
“君梵!”段云商口不择言地打断她,将额抵在她的胸口不去看她。
段云商心中七上八下。
他寻常没少私下心想她的名讳,可真当着君梵的面喊她,他其实是不敢的。
他不害怕君梵,他是怕自己触及了帝王的威严,君梵就不喜欢他了。
失去的恐惧与不确定的担忧充斥着他的脑海,段云商等着审判到来。
君梵揉捏着他后颈的手微微一顿。
此刻她看着被自己宠坏了的小猫,意味不明地以指腹缓缓摩挲着段云商的唇瓣。
“胆子真大,”她道,“是被朕惯坏了。”
段云商抿了抿唇,终还是抬眸打量着她:“你生气了吗?”
“我是闹着玩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叫了。”
他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偷看君梵的神色。
繁星闪烁,君梵没有应声,只继续捏了捏她柔软的后颈。
在他忐忑不已,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打破沉寂时,后颈突然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
余韵仍在,他受不住半点刺激,闷哼一声:“陛,陛下,这是做什么。”
他抬眸对上君梵柔黑眼眸。
下一刻,掌心便多了一块玉。
在月光的照射下,温润的玉料折射出好看的光泽,段云商看到,那是一只翻着肚皮伸懒腰的狸奴。
“印章?”他翻来覆去的看着。
“喜欢吗?”君梵道。
段云商迟疑了一瞬,而后矜持颔首:“嗯。”
君梵下巴抵在他蓬松柔软的发顶,慢悠悠地拉长了语调:“叫声‘好姐姐’,朕便消气,这玉章便给你。”
她分明是调侃,带着玩味,但段云商看着她的眼眸,许久道:“……好姐姐。”
他知道君梵或许是在逗他玩,但他还是怕君梵以后会不喜欢他。
于是他对上女人幽深的眼眸:“那我多叫几声,陛下会一直喜欢我吗?”
后宫的恩宠是谁也看不透,说不准的。
但他想让君梵对他的宠爱再久一点,他很喜欢君梵。
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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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问题未免有些傻气,配合着他莹亮的双眸,看起来像只好骗的猫儿。
君梵眸色晦暗不明,她还从来没有给过谁这样的保证,也从来没有人大胆到让她对感情作保证。
她不会的,段云商也不让步。
“陛下会喜欢我吗?”少年面上带着余韵的红晕。
“要听实话吗,小猫。”她温和的开口。
段云商犹豫了片刻,眸色坚定地点头。
君梵在他心中是君子,她从不屑于说谎,譬如此刻,她也不肯说些好听的、漂亮的话来哄他开心,还要同他将一些实话。
君梵揽着他的劲腰,他的小腹已经很柔软,有了拢起的弧度。
君梵道:“朕的确喜欢你,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至少此刻,没有对谁的喜欢能超过你。”
她看着段云商的眼睛。
实际,在成锦音死后的一年,君梵没再喜欢过旁人。
即便被后宫的美男们环绕,坐拥万里江山,她依旧孤独。
高处不胜寒,能真正陪在她身边的人,兴许要历经重重考验。
君梵甚至会怀疑自己对成锦音的感情,她甚至想,如果段云商死在她的怀中,她不会在一年之内释怀。
她或许只是习惯了成锦音。
所以她将凤君印雕琢,雕成猫儿的模样,再送给他。
不过段云商似乎没有她想想的那般高兴。
他似乎也感知到君梵的想法一般:“陛下,我与先凤君长得那么像吗?”
君梵没有立即回答,段云商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愿放过君梵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像,”君梵并不否认,“但你开朗可爱,寻常便喜欢对着朕张牙舞爪,时常爱脸红,非但如此,还成日要整日缠着朕唔?”
段云商仓促打断她:“不许,不许再说了!”
“我不听了!”
他攥着那枚小印,没再细看,而是火速收到袖口里。
君梵扬了扬眉头:“你还没有好好看看,是不喜欢吗?”
段云商登时变得很警惕:“送出去的东西,是不能收回的,陛下是天女,天女更是一言九鼎。”
好似她下一秒就要将那枚凤印收走一般。
罢了,待到封后的圣旨传来,再让他惊喜一番。
“陛下,礼部尚书求见。”
段云商原本还赖在她的怀中,听到月晚的声音,当即起身拢住滑下肩的衣衫。
他面色焦急,急匆匆地又想钻进桌下。
可怜那块明黄绣纹的桌布还洇湿着,没来得及叫下人去更换,段云商想起不对便又折了回来。
君梵便笑着批评:“披头散发的,像个小疯子。”
这边的“小疯子”眼前一亮,果断钻进了她身后的锦被里。
御书房暂供帝王休息的龙榻并不小,他麻利钻进阴影之下,果断将自己卷成了一条被卷。
“进来吧。”君梵轻轻拍了那条被卷两下,起身道。
已然入夏了,段云商如今像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可想而知究竟有多热,可偏偏君梵离开龙榻之时,不曾为他将龙榻的床幔落下。
此刻他若是从被子里出来,定然会被那位户部尚书发觉。
依着他对君梵的了解,段云商已然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后。”礼部尚书苍老的声音传来。
思绪纷乱的段云商便从两人很长的对话中捕捉到了这一句。
段云商的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
君梵不可察地朝着他的方向撩了一眼。
她对气息的捕捉很敏锐,明显察觉到在礼部尚书的话音落下之时,段云商便跟着屏住了呼吸。
猫都是这幅德行。
她养的那只狸奴也是如此,分明极想吃她给的吃食,却总要装着自己对此不感兴趣,直到她作势要拿走,才埋头苦吃。
“册立后宫之主并不着急,前朝要紧。”她淡声道。
她背对着龙榻,段云商而瞧不清君梵面上的情绪。
不要紧,原来君梵根本就没打算册封凤君,方才也只是说来逗逗他。
段云商缓缓垂下了眼睫,方才浑身的热意也淡去几分。
“陛下,前朝后宫不分家啊。”礼部尚书依然苦口婆心。
君梵当时掀起眼界看她:“你也是老臣了,你觉得朕,需要凤君之位,来巩朕的位置?”
礼部尚书忙不迭地跪在地上,冷汗连连:“陛下恕罪,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可朝臣们都为此发愁,老臣,老臣也是真心盼着陛下好啊。”
她将身子俯得很低。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敬畏君梵,也是真心怕她。
礼部尚书是母皇留给她的老臣,君梵登基数年,也知晓尚书不会对自己生出二心,但朝臣们叫嚷得太厉害了,不能这么快就如了她们的意。
“朕自然会好生考虑的。”
君梵顿了顿,视线微微低了些。
这个动作让帝王产生的压迫感更强烈了几分,她问:“王尚书觉得,朕后宫的这四位美男,谁更适合凤君之位……”
王尚书更是惊得头都不敢谈,练练镜湖:“陛下,老臣不敢僭越,陛下自然心中有定夺。”
她简直要吓坏了。
君梵示意她起来,继续道:“既然朝堂要让朕册封后宫之主,那王尚书定然不曾少听闻朝臣们的议论,王尚书听说,凤君当由谁当选?”
君梵将她摘得干净。
王尚书频频吞咽口水,而后道:“……是溪芊,溪侍君。”
“啊,溪侍君,”君梵勾了勾唇角,余光瞥了一瞬一动不动的被卷,“朕知晓了,你下去吧。”
她生怕再晚一些,她娇气的猫儿就要闷死在被子里。
然在王尚书出去的一瞬,被卷里的少年唬着脸凝望着她。
“我这次真的生气了,”段云商拢好衣衫下床,“陛下去寻溪侍君吧。”
最好早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下一刻便被君梵拦住了去路。
女人抚了抚他汗湿的鬓发,忍俊不禁道:“好凤君,拿了朕为你做的凤印,要将朕赶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