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安好》
1. 自杀
狂风卷着落叶,冷风如刀般刮过,撕扯着枯黄的草丛。天阴霾的低垂着,仿若一块沉重的铅板。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
锦川谢府内,血腥气交织在尸体腐烂的气味中,残垣断壁孤独地立在原地,摇摇欲坠的房梁上,几只寒鸦发出凄厉叫声,划破这死一般的寂静。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站立着一位女子,她站的笔直,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目光呆滞。
身后传来脚步声,女子神色有了一丝波动,她望向四周,最后将目光停在一棵树上,那里吊着一个人,她的夫君,不久前死的,丢下她死的。
女子胸膛开始有了起伏,她在笑,笑的讽刺,又有些狂妄。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笑容越发扭曲,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瓶子,举过头顶后,缓缓转身。
“谢离州,我的好弟弟,是不是,该我去死了?”她问的轻描淡写,平静自然。
谢离州握着长剑,神情淡然的望着女子,他没有应声,而是走到那棵树下,对着吊死的人一顿乱砍,生生将一具完整的尸体砍得四分五裂。
谢离州脸上挂着血,他丢掉长剑,走到女子身前“若是不想死,可以不死,你的好夫君已经替你死过了。”
“谢离州。”女子颤抖着声音,她一把抓住谢离州的胳膊,眼里快要喷出血来“你是在看不起我?我是不配死在你的剑下,是吗?”
谢离州闻言轻笑一声,他握住女子的手,淡淡道“郭暮盈,我杀累了,不想再杀了。”
郭暮盈松开谢离州,踉跄着后退几步。她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即便现在不死,她又能活多久?想着想着,身体猛的向前倾,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口中血染红了郭暮盈的衣领,她摇晃几步,终是支撑不住,倒在了谢离州脚下。
谢离州平静地看着郭暮盈,看着自己这位强势了一辈子的嫂嫂即将一命呜呼,死在自己脚下。
“谢离州,记住你的所作所为。”郭暮盈忽的拽住谢离州的衣尾,语气还是像从前那般嚣张。
“你灭了谢家,你,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最后一个字落下,郭暮盈将早已准备好的毒药一饮而尽,瓶落人去,口里不断涌着鲜血,郭暮盈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张脸,是谢离州泪流满面的脸。
郭暮盈十九岁嫁进谢家,享了五年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生活。那个被谢离州砍得四分五裂的人,是她的夫君谢庭如,谢家的大公子,虽不是嫡出,母亲叶氏却是个有手段的美人,自然小妾上位,渐渐掌了谢家的大小事议。
谢离州是原配夫人嫡出的儿子,母亲没去世前,虽然是家中的老二,却十分得谢锋明的偏爱重视。可十七岁那年,不知染了什么病,只剩下四五年可活。父亲谢锋明的天枰开始倾斜。谢家世代武将,对朝廷忠心耿耿,手握兵权,镇守着边疆和锦川的安危。谢锋明能文能武,谢离州健康时,将什么都给了谢离州,相比之下,对谢庭如的关心少之又少。
郭暮盈家世代经商,在锦川也是颇有名气的大户人家,她与谢庭如的婚事是双方父母自小便定下的,大婚那年,谢家给足了排面,与谢庭如虽然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感情基础,婚后谢庭如对郭暮盈倒也宠爱有加,生活也算幸福美满。
嫁进谢家的第一年,谢离州的母亲去世,自那时开始,本就体弱的谢离州便成为了家中最不起眼的存在,随着叶氏的上位,谢庭如越来越猖狂,将什么风头都抢去,在谢锋明身边发了疯的表现自己。
母亲去世后,谢离州身体越发的虚弱,时常昏睡不醒,靠药吊着性命,谢锋明见在谢离州身上已看不到希望,彻底放弃了他,谢离州不死心,拖着病重的身子,要把一切都夺回来。
得了权的谢庭如开始暴露自己的本性与狼子野心,曾在一次醉酒后,死死抱着郭暮盈,扬言要让她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让郭暮盈后半辈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郭暮盈已被谢庭如说的天花乱坠的后半辈子冲昏了脑,加之那时家道中落,她跟着谢庭如干了许多违背本心的事,可意识到谢庭如所做之事有多么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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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理时,谢锋明已被叶氏每日送去调养身子的汤药毒入骨髓,不治身亡。
兵权到手,谢庭如下一个目标便是谢离州,郭暮盈多次想要提醒谢离州快走,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此事被谢庭如知道后,他便发了疯的折磨郭暮盈,将她囚禁在房中。
“只要谢离州一死,整个锦川都是我的,到时候,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暮盈,不要再和我唱反调了好不好,我真的好爱你,好爱好爱你。”
谢庭如将郭暮盈死死按在床上,丧心病狂的和她说着自己是如何运筹帷幄,苦尽甘来的。
郭暮盈无力再劝,她也清楚,自己没资格对谢离州说什么。折磨谢离州有她的份,纵容府中下人侮辱谢离州,让他在府上活的猪狗不如,堂堂嫡长子,拖着带病的身子,活一天,日子便少一天。
二十四岁,嫁进谢家的第五年,谢庭如起兵谋反,整个锦川一时间血流成河,悲声四起。那个曾经镇守锦川安宁如日的谢家,如今却成了毁灭锦川的罪人。
谢庭如杀红了眼,城中之人无一人幸免,包括郭暮盈的父母。朝廷派人镇压,谢庭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努力,竟是被早已病入膏肓的谢离州镇压的。
手下士兵倒戈时,谢离州已带人兵临城下,这些年他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一天为父亲母亲报仇,将谢庭如赶出锦川。
大势已去的谢庭如将谢家上下屠戮殆尽,在院中上吊自尽。本以为谢庭如不杀自己是为了这几年的夫妻情分,可谢庭如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暮盈,剩下的事,就交给天命了。”
他将这一切罪责都推给了郭暮盈,如今谢家只有她一个活口,朝廷若要降罪,也只能处置她一个。
枉她这么多年一直在谢庭如身后,帮助他,信任他。同他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如今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郭暮盈认命,死前的那句话是故意激怒谢离州的,她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死在谢离州的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解了谢离州心头之恨。
2. 决心
临死前,谢离州的眼泪为谁而留?父母双亡还是兄弟反目?看到曾经生活成长的地方成为一片血海,亲手埋葬兄弟尸首。郭暮盈知道,自己坏事做尽,早就该死,不配得到眼泪。
竟是有意识思考这些事,她不是死了吗?为何还会有意识?这样想着,迷迷糊糊中,郭暮盈听见有人喊自己。
“小姐?小姐?”
郭暮盈缓缓睁开眼睛,周身温暖,一股淡淡的熏香传入鼻中,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
“小姐,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忽然有人扶住胳膊拉她起身,郭暮盈回头,等看清对方容貌,不敢相信的喊出对方的名字“风竹?”
怎么回事?今夕是何年?郭暮盈推开风竹,朝着四周看去。炉内点着她最爱的熏香,屋内陈设一一扫过,她如今,正坐在自己的闺房中。
风竹见自家小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连忙推推郭暮盈,柔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郭暮盈摸摸自己的脸,又站起身跳了跳,确定这不是做梦,而是重活了一次,推测时间,应该是嫁进谢家之前。
郭暮盈理了理思绪,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风竹站在一旁,见郭暮盈终于恢复正常,她长松一口气,将郭暮盈扶到镜前坐下。
“昨日小姐与屈小姐喝的有些多了,可还觉得头痛?”
喝酒……看来是回到了嫁进谢家的前三天,自己与屈歆瑶在酒楼的时候,也就是十九岁这年。风竹细心打理着郭暮盈的长发。镜中映出她的模样,风竹生得精致水灵,做事干练周到,最得郭暮盈信任。上一世,风竹随着自己进了谢家,谢庭如屠门时,死在他的剑下。
“风竹,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过午时了小姐。”
郭暮盈微微吃惊,自己竟睡了这么久,又问“我今日未用早膳午膳,父亲那边你怎么说的?”
“老爷那边奴婢已经请示过了,说您身子抱恙,没什么胃口吃饭,方才老爷还差人送来些清淡饭菜,小姐要不要吃些?”
看着旁边桌上的饭菜,郭暮盈嘴里一阵发苦,她确实没什么胃口,便对着风竹摇摇头“我吃不下,你吃了吧。”
回忆上一世,今日是谢锋明与夫人来家里吃饭的日子,风竹给郭暮盈戴好最后一个发钗,说道“小姐,今日谢将军与夫人要来府上吃饭,小姐看看要穿什么?”
未等郭暮盈挑选衣服,上一世伺候自己的另一个丫鬟映月急急忙忙跑进来,带给郭暮盈一个上一世全然未发生的消息。
“小,小姐,不,不好了,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说小姐昨晚醉酒后与谢将军的二公子发生肌肤之亲,谢将军此时已到府上,估计是要和小姐退婚。”
郭暮盈立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前厅有人来请,她才昏昏沉沉的跟着来到前厅。
前厅中央,父亲郭毅之黑着脸,扶着桌沿的手被气的微微发抖。前厅的另一边,谢锋明和叶氏一脸严肃,正襟危坐。
郭暮盈走上厅前,没等她搞清楚状况,便挨了郭毅之一巴掌,郭暮盈偏着头,目光落在一旁的叶氏身上,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上一世两家吃饭,谢锋明带的明明是谢离州的母亲,如今为何是叶氏跟着?还有这个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到底是谁造谣?
谢锋明上前阻拦住郭毅之,他将郭暮盈护在身后,陪上笑脸“还请郭老爷息怒,此事我已经弄明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强行非礼了令嫒,当时令嫒身边无人,又醉了酒,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非礼,醉酒。这些在上一世完全没出现过的字眼,郭暮盈听得晕头转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是重活,是在做梦。
“父亲。”
就在谢锋明护在郭暮盈身前解释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郭暮盈心中一怔,随即撞进一道淡淡的目光中。
谢离州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算算时间,谢离州如今已经生病,前世从未认真看过他的面容,竟未察觉他的脸是如此苍白,每走一步都好似会要了他的命。
正是因为这样,郭暮盈想不通这样一个马上要去见阎王的人,竟能平了谢庭如的谋反,冲锋在前,将叛军杀得片甲不留。这人,难道还能回光返照?
谢离州艰难走到郭毅之身前,他什么话都没说,便跪了下去,不光郭毅之,就连谢锋明都被吓了一跳。
“苟且之事,全部是我一人所为,与郭小姐无关,她一直在反抗我,是我强行非礼了郭小姐,毁了郭小姐清白。”
“你!”郭毅之被气得嘴唇直发抖。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谢离州,郭暮盈不禁对他心生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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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上一世自己是如何折磨侮辱谢离州的,她便不敢直视谢离州的脸。
“逆子!”
谢锋明的巴掌落在谢离州脸上,谢离州本就瘦弱的身体怎经得住这样一掌,他趴在地上,开始剧烈咳嗽。
彼时谢锋明已经气昏了头,他一把拽起地上的谢离州,还要再扇他巴掌。
眼看谢离州又要挨一巴掌,郭暮盈冲上去拦在谢离州身前,那时她想,自己定是疯了。
多年后,郭暮盈回想起那时,她护住谢离州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往后,她会与谢离州纠缠,想与他白头到老,重来的这一世,与他余生相伴。
谢锋明巴掌扇的不轻,郭暮盈扶住谢离州时,隐约感觉到他在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此事已成定局,谢将军今日来府上,可是来退婚的?”
因为年轻时的风流债,谢锋明这人很是看重清誉。今日情形,看来叶氏已经上位,谢离州又触了龙之逆鳞,谢锋明本就灭了对他的期望,谢离州很快便要奋起反抗。可这一切,都是她嫁进谢家后所发生,为何这一世,会来的如此之快。
“郭……郭小姐。”
怀中的谢离州虚弱开口,郭暮盈凑近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手腕处忽的一沉,谢离州没有继续开口,便倒在郭暮盈怀里昏死过去。
婚约被撕毁,郭暮盈恢复自由身,却不是清白身。
房中火烛照在谢离州毫无血色的脸上,郭暮盈替他擦着额头处的汗珠。一想起临死前谢离州的样子,如今这般模样,莫不是装的?
以前没发现,谢离州模样竟生得如此好,面容清俊,眉眼如谪仙下凡,如朗月清风般不沾染尘世。倘若不是疾病缠身,怕不是要迷倒多少人家的姑娘。
好不容易再活一世,老天爷却将他们二人捆在了一起,就好像冥冥之中,郭暮盈注定要为上一世所做之事付出代价一样。
上一世,谢锋明惨死,叶氏死无全尸,谢庭如发疯般起兵谋反,父亲被杀,而自己最后也落得个服毒自尽的下场。
想到繁荣昌盛的锦川上一世血流成河之景,不管谢离州这病是否真假,谢庭如还会和上一世同样狼子野心般谋反。既然上天给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郭暮盈断不会让悲剧再一次发生。
3. 成婚
再活一次,郭暮盈想明白了许多事。她不知前世死后谢离州结局如何,只知道,还活着的时候,谢离州过得生不如死,除了母亲,无人在意他,只有受够压迫,才会想到反抗。那么这一世,她愿意做那个在意谢离州的人,不管他还能再活几年,都不会再让谢离州孤身一人。
“你……”
一个声音拉回郭暮盈的思绪,谢离州不知何时醒的,正用那双深黑的眸子盯着郭暮盈看。
“醒了?”郭暮盈伸手摸上谢离州的额头“嗯,烧是退了,谢公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这是,在哪?”谢离州蹙蹙眉,艰难撑起身子。
“郭府客房。”郭暮盈让风竹端来药,吹凉后,伸到谢离州嘴边“谢将军在气头上,你跟着回去不好,就让你留在府上了。”
“我……”没等谢离州回答,郭暮盈一口药喂进谢离州嘴中,看着谢离州惨白的脸,郭暮盈摇摇头“身子骨弱成这样,还穿的如此单薄,是真不想活了?”
闻言,谢离州微微一笑“多谢郭小姐挂心,我已经好很多了。”
“既然已经好了。”郭暮盈放下药,神情严肃起来“谈谈你我二人之事。”
“什么?”谢离州脸色虽然恢复了一些,可此刻靠在床上,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郭暮盈轻笑一声,上下打量谢离州“公子虽说身体不好,非礼我时,身体反倒康复了?如今损了我的名誉清白,公子想怎么补偿?”
谢离州面露难色,眼神下意识躲闪,半晌才说“小姐想让在下如何补偿?”
“娶我,让我做你妻子。”
此言一出,谢离州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姐说什么?”
“公子是想让这种本该男子主动提的事情,让我再说一遍?”郭暮盈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我给公子时间考虑,还望公子不要让我等太久。”
两日后,婚书送至郭府,郭暮盈三字未变,看着谢庭如三字变为谢离州,郭暮盈内心十分复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光凭自己一人,能否阻止前世悲剧。所以,她只能赌一把。
郭毅之觉得自家女儿绝对是疯了,那谢离州还有几年可以活?甚至连个像样婚礼都不能给郭暮盈。得知郭暮盈要嫁给谢离州时,郭毅之两眼发黑,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缓过来。
签字前,郭毅之握住郭暮盈的手,妄图说服郭暮盈“盈儿,再考虑考虑,谢离州连婚礼都不能给你,他毁了你的清白,你到底图什么?”
那场盛大婚礼后,郭暮盈目睹悲剧一步一步发生,想起血流成河的锦川,郭暮盈淡淡一笑。
“父亲,红色太多了,也就不那么好看了。”
说完,她在婚书上签下名字“婚姻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谢离州愿意娶,我情愿嫁,为何要犹豫?况且全城人都知晓我与他
做了苟且之事,不嫁他,还有谁愿意娶我?难不成我要一辈子待在父亲身边?”
入谢府那一天依旧不见谢离州母亲,谢锋明在府外迎下郭暮盈,解释道“婚礼之事……”
“我理解,父亲重清誉,我猜那些个宾客,也并不想参加这荒谬的喜事吧,您答应我嫁进谢家,不也是想图个人照顾夫君吗。”郭暮盈说完,目光落在前世夫君身上。谢庭如生得眉目秀雅,气质出众,倘若不是知晓他是何为人,郭暮盈都快要被他这身书生之气迷惑了。
原配夫人和弟弟搞在一起,谢庭如脸上自然没面子,但也没给郭暮盈臭脸看,甚至走上前亲切地喊郭暮盈弟妹,听的郭暮盈鸡皮疙瘩出了一身,联想从前的谢庭如,还有些不真实。
郭暮盈回了笑脸,却四下未见谢离州,她问谢锋明“父亲,夫君在何处?”
“后院,祭拜他的母亲。”
郭暮盈心中猛的一揪,谢离州的母亲不是还要再过几月才过世吗?难怪那日跟随谢锋明的是叶氏,为何与前世不一样?
“我去看看夫君。”
后院悲凉空旷,院内房屋都是废弃已久的,四周树木死的死,枯的枯,毫无生气可言。中央那棵柏树下,立着牌位,谢离州跪在那里,背影孤独,与这后院一样,毫无生气。
郭暮盈走过去,跪在谢离州身边,双手合十,看着牌位上的名字:安碧珺。
原来他的母亲叫此名讳,从前不知,也未听人提过,谢锋明也没有,看来叶氏已将这个家牢牢握在掌心里。
“母亲,这是您的儿媳妇,叫……咳咳咳。”
接下来的话,郭暮盈替谢离州说,她扶住谢离州,笑得眉眼如画“母亲,儿媳郭暮盈来祭拜您,您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离州,不管他还有几年可活,我都会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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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州半倒在郭暮盈身上,蹙着眉,似是在忍痛。
郭暮盈解下披风裹住谢离州,谢离州赶紧拒绝“不行,我用了,你用什么?”
郭暮盈撇撇嘴,说话毫不留情“我还有好多年可以活,你还有几年?”
谢离州乖乖闭嘴,两人挨得很近,他望向郭暮盈,嘴角含笑。
郭暮盈眼睛生得最是好看,柔似秋水波澜,勾人心弦,唇红齿白,虽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但却自成一派,气质独特。
前世,他没有资格离郭暮盈如此近,唯一一次,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服毒自尽,无能为力。
谢离州回到十七岁这年,母亲给自己下毒这天,那一天。安碧珺和往常一样递来一碗青菜粥,他喝下后,便感觉周身不适,吃什么吐什么,吐到最后,只剩下干呕。
安碧珺抱着自己,哭的泪流满面“离州,你父亲不要我了,他爱那个小妾,爱他与小妾之子,我受不了了,我活不下去了。”
谢离州躺在安碧珺怀中,已没有力气再说话,只能听着安碧珺越发绝望的话。
“粥里掺了毒,与其看到你日后痛苦,不如你与母亲一道,我们一起去死。”
谢离州苦笑,活成笑话说的便是自己吧。最敬重的父亲与外面的女人未婚先子,看着最爱的女人嫁给兄弟,看似兄弟情深却是假情假意,现如今唯一在意自己的母亲,要毒死自己。
安碧珺忽然没了声,手背那里开始有一滴两滴的血迹,谢离州蜷缩在安碧逐渐冰冷的尸体里,痛不欲生。
原本以为自己会和母亲一样,一命呜呼,谢离州躺在安碧珺尸体旁,安静等死。躺了三日,一直等到府上有人发现两人收了安碧珺的尸体,还是没死。拖着中毒身体,谢离州苟延残喘的又活了五年,再然后,便是攻破城门,杀叛军,看着郭暮盈死在面前。
第一次见郭暮盈时,人群中光芒万丈,谢离州对她一见倾心,满眼都是郭暮盈。就在他下定决心去找郭暮盈时,谢庭如娶回家的妻子,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女子。
谢离州认命,他反抗所有人,独独忍受郭暮盈对自己的折磨。那日两人对峙,他不愿杀郭暮盈,却依旧没有留住她。
郭暮盈断气后,谢离州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他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安碧珺下的毒终于发作,他忍着疼痛,平定叛乱后才放心倒下,死在郭暮盈身边。
4. 共枕
谢离州再一次见到安碧珺,母亲端来青菜粥,笑得和往常一样美丽温柔。谢离州接过,这一次,他望到安碧珺眼中含泪,拿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谢离州放下碗,凝神看着碗中的青菜粥,嘴角微挑。
“离州,快喝,今日……”
“母亲。”谢离州打断安碧珺的话,他双手牵起安碧珺的手,笑得好看动人“儿子上一辈子没保护好您,这辈子您还要跟着我受些委屈。”
安碧珺皱眉,不知谢离州在说什么。
谢离州低下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等我补了上辈子遗憾,赶走叶氏,就接您回来。”没等安碧珺反应,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炎烽烨,你进来。”
谢离州喊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炎烽烨,他前世到最后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将夫人带走,越远越好,记住,一定要将她安置好,”他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交给炎烽烨。
“等她醒来,把这个喂给她喝。”
“少爷,您这是干什么?”
谢离州嘴角含笑,他拍了拍炎烽烨的肩膀“我以后自会告诉你。”
屋顶上寒鸦的叫声响彻云霄,谢离州抬头看天,他与谢庭如斗了这么些年,亲手毁了锦川这片净土,二人无人生还。
他后悔了,前世恨错了人,叶氏的野心才是罪魁祸首,这一回,他不会再与谢庭如争斗,不会让谢锋明惨死在叶氏手中,更不会将郭暮盈拱手让人。
他不仅要得到郭暮盈,更要把叶氏赶出锦川。但在此之前,他依旧要忍辱负重,病入膏肓,为了锦川,也是为了郭暮盈。
郭暮盈扶谢离州回屋,风竹已在炉内生了火,屋内十分温暖,方才握住谢离州手时,手冰的吓人,郭暮盈吩咐风竹接来一盆热水。
郭暮盈打湿毛巾,细心擦拭谢离州冰凉的手,想起郭暮盈从前对自己做的那些事,谢离州多少有些不自在,他缩了缩胳膊,有些尴尬开口。
“小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还唤我小姐?”郭暮盈有些不高兴,白了谢离州一眼。
“那我该唤小姐什么?”
郭暮盈快要被谢离州气笑了,怎么生了病,人也没以前灵光了?她擦干谢离州的手,摆摆手说道“算了,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谢离州忽然抓住郭暮盈的手,问得小心翼翼“我已没多少年可以活,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郭暮盈叹口气,拍拍谢离州手背“生死之事,人之常情,我既然决心嫁给你,就已经做好要当寡妇的准备。如今嫁过来,我其他什么都不想,只愿。”
郭暮盈话语一顿,她拉住谢离州的手,笑得和谢离州第一次遇见她时一样明媚。
“只愿,夫君安好。”
谢离州神情微愣,他多想此刻抱住郭暮盈,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告诉她,自己爱了她两辈子。
但他不能,因为谢离州知道,郭暮盈不爱自己,她嫁过来,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那个谣言不再发酵。
可这些谢离州不在乎,至少现在郭暮盈就在自己身边,成为了自己的妻子。他没有给郭暮盈一场盛大的婚礼,往后定会给。不管以后郭暮盈要什么,他都会给。
晚膳后,郭暮盈独自在院中散步,方才在饭桌上,叶氏可谓咄咄逼人,从她毫不留情的话语中,郭暮盈听出了大概。安夫人去世,叶氏不允许府上办丧事,起先是因为谢庭如同郭暮盈的婚事,怕冲了喜气。现在儿媳被谢离州夺了去,叶氏面子上挂不住,本就对谢离州厌恶至极,如今她已掌家中大权,谢离州往后日子,算是寸步难行。
还好现在谢离州身边有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叶氏和谢庭如日后要怎么对付谢离州,至少有她陪着谢离州一同面对。
有人在身后站定,郭暮盈转头,迎上谢庭如的笑脸,她下意识后退,拉开与谢庭如之间距离。
“大哥有事找我?”郭暮盈定定神,露出一个假到极点的笑。
“二弟的身子你是知晓的,为何执意要嫁?”
郭暮盈眯眯眼睛,不由得想“我若是不嫁他,难不成你还要娶我不成?”
郭暮盈笑笑,语气轻快“要是那晚与我发生苟且之事的人是大哥,就算我与别人早有婚约,也定会嫁给大哥。”
谢庭如被郭暮盈这句话呛得不轻,不曾想,看似内敛美丽的郭暮盈,竟是如此随便之人。
“你竟……如此开放吗?”谢庭如笑笑,不知该如何接话。
“人本就是自由的,为何要拘束那一纸婚约?我想大哥对我也不是情真意切,不如去寻自己真心实意的幸福。”
“那你呢?寻到了吗?二弟,是你真心实意的幸福吗?”
谢庭如的这句话来的猝不及防,郭暮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绞着衣袖,思考良久。
是啊,她并不爱谢离州,嫁给他,只是为了弥补前世对谢离州的伤害。这样做,不仅阻止了自己寻找爱情,也阻挠了谢离州的,这样很自私,很无耻。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上辈子做了太多错事,多到她不敢仔细去想,多到她没勇气去寻找什么所谓幸福。
郭暮盈强颜欢笑,对着谢庭如扯了扯嘴角“谢离州,自然是。”
“但愿是。”谢庭如长出一口气,郭暮盈从他的神情中,竟然看出了释然与黯淡。
他怎么与从前大不同了?谢庭如永远那么心高气傲,又像个孩子一般,可以因为一点成就和认可高兴许久,如果不是太在意权力,他也会是个好哥哥,好丈夫。
“我与母亲不会让他好过的。”谢庭如一句话,打破郭暮盈所有幻想,从前谢庭如带给自己的恐惧油然而生,郭暮盈不自觉又后退几步,眼神充满戒备警惕。
谢庭如森然笑笑“不过现在看来,不用我们多做什么,他也活不久了,剩下的日子,且过且珍惜吧。”
说完,谢庭如转头离开。走廊尽头,谢庭如忽然回头,大喊一声郭暮盈的名字。
“郭暮盈!好久不见。”
最后几个字郭暮盈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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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清楚,只看见谢庭如笑得和刚才很不一样,和从前任何一个笑容都不一样。
回房后,谢离州已经上床,他披着外衫,正倚在床边看书。晚膳郭暮盈给他盛了碗排骨汤,谢离州嘴唇红润润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你明日要不要和我出府逛逛?”郭暮盈解了衣带,脱下外衣交给风竹“风竹你先下去吧。”
现下屋内只剩她与谢离州两人,郭暮盈坐在镜前,将头上的发簪一个一个拿下来。
“出府?去哪里?”谢离州合起书,双手叠放在被褥上。
“这城中有哪里可以去?”郭暮盈自言自语一句,将耳环摘下放在桌上。
“明日再想吧。”
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压得郭暮盈有些喘不过气,不管想什么最后都会不自觉的想到以后要面对的一切。
她站起身,朝着床的方向走去。郭暮盈身段纤细窈窕,虽解了衣带,可如柳般的腰肢还是若隐若现,每走近一步,谢离州心便跳得越快。如今并未中毒,却有些上不来气。
郭暮盈正要爬上床,谢离州一把抓住郭暮盈的胳膊,他的脸本就苍白憔悴,脸一红,尤为明显。
“你,你先等等。”
郭暮盈撑在床边,见谢离州一副害羞模样,她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我们都已成亲了,不能睡在一起吗?”
没等谢离州说话,郭暮盈一步跨进床里面,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身体不好就早些睡吧,顺便想想明日想去哪里。”
谢离州攥着手中的书,不知该睡还是该走,从背后看,谢离州身子笔直如板,好笑极了。
“谢离州。”郭暮盈话中带着笑意“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你转过来,看着我。”
她拍拍谢离州的肩膀,靠近了一点。
谢离州放下书,转身面对郭暮盈。上辈子,谢离州不敢奢求与郭暮盈并肩,更多时候,只是默默跟在郭暮盈身后,看她笑,看她哭,看她渐渐迷失自己,沦为谢庭如谋反的工具。
如今郭暮盈就躺在自己身边,真实的有些不真实。谢离州死死扯住被褥,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这时候,炎烽烨端来药,谢离州下了床,耳边传来炎烽烨不容察觉的声音“少爷,夫人那边一切安排妥当。”
谢离州微微点头,炎烽烨对着郭暮盈拱手行礼,便出了门。炎烽烨一直对谢离州忠心耿耿,可最终还是惨死在叶氏手中,没能同谢离州并肩而战。
谢离州小口喝着药,郭暮盈靠在床边,忽然开口问“苦吗?”
“嗯?”谢离州转头,有些奇怪的望着郭暮盈。
她指指谢离州手中的药,有些心疼的问道“药,苦吗?”
谢离州微微一笑,他摇摇头“不苦,我习惯了。”
谢离州转身,继续往嘴里喂药,身后,郭暮盈空灵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
“谢离州,你一定要好好的,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我会同你一道,过完这辈子。”
5. 出府
谢离州的手顿在嘴边,脑海中不断重复郭暮盈方才所说一字一句。回忆当年,郭暮盈断不会对自己说出此种话,她甚至不会正眼瞧自己,可为何自两人再次相遇后,郭暮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不仅言语温柔不少,对自己颇为关心,甚至主动提出要嫁给自己。
“谢离州,我跟你说话呢,听到了吗?”郭暮盈的声音再次响起,谢离州背着身点头,他快速喝完药上床,屋中火烛灭掉后,顿时安静下来。
黑暗中,郭暮盈隐约听到身旁之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她连忙起身,轻声唤谢离州名字。
掌心一阵温热,郭暮盈一怔,耳边传来谢离州微弱的声音“没事,我没事,这药喝完便是如此,不必担心。”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郭暮盈甩开谢离州的手,她重新点燃火烛,火光照在谢离州脸上,郭暮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谢离州鼻中不断向外涌着鲜血,好容易恢复一点的气色,此刻惨白无比。
郭暮盈喊来风竹,两人替谢离州止了血,换下被鲜血染红的衣物。谢离州软绵绵的靠在床头,没有说话,一动未动。
郭暮盈死死咬住嘴唇,呆呆望着谢离州脖上血迹被风竹擦干净,她吸吸鼻子,披上披风,抬脚出门。
晚风寒凉,阵阵入骨。郭暮盈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她越发觉得自己上辈子所做之事有多混蛋,竟将谢离州往死路上逼。
“小姐。”风竹拿着染血的手绢,缓缓走到郭暮盈身边“谢公子这般虚弱,您为何还要嫁给他?”
“风竹。”
“奴婢不想看到小姐和这样的人纠缠几年,最后沦为寡妇,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这是我欠他的。”郭暮盈眸子深下来,那双本该有神灵动的眼睛那一刻黯淡无光,她绞着衣袖,看着风竹一字一顿说道。
“既然是我欠他的,就活该我去还,寡妇又如何?”
说到这,郭暮盈没再说下去。对于她而言,寡妇又如何。那些上辈子死在叛军手中的无辜百姓,他们本该安宁度日,却祸从天降。相比之下,寡妇又如何?郭暮盈甘愿用这辈子的一切,换锦川安宁,换谢离州所剩无多的宁静岁月。
“小姐欠了谢公子什么?”风竹又问。
“欠了很多。”郭暮盈笑笑,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风竹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风竹走后,郭暮盈立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谢府上上下下都熄了灯,她才转身重新回到屋内。
谢离州已经睡着,可却睡得十分不踏实。他的双手死死拽着被褥,眉头微皱,似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如今的谢离州只是十七岁的年纪,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他却经历着病痛、丧母和叶氏不断的折磨。谢锋明虽将锦川守护的宁静祥和,可却将家务事处理的一塌糊涂,清醒一辈子,却还是败在女人手里。叶氏野心昭然若是,可就算谢庭如拿了兵权,他们母子二人也断没有能力起兵谋反,一定是有更大的势力在暗地协助。
郭暮盈一夜未合眼,翌日清晨拖着发飘的身体梳洗一番,有气无力的坐在镜前直打瞌睡。
下人端来的早膳郭暮盈未动一口,谢离州回来时,见盘中饭菜分毫未动的放在原处。郭暮盈坐在一旁撑着下巴,满脸愁容。
“今早饭菜不合胃口吗?还是身体不舒服?”谢离州有些担心的问道。
郭暮盈摇头“没有,昨晚没睡好而已。”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叶氏尖锐刺耳的声音“郭小姐还真是金娇玉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离州取了个祖宗回家。”
郭暮盈上辈子已听够了这个声音,她厌烦的闭闭眼睛,但又不得不起身行礼,还要露出毕恭毕敬的姿态。
“给夫人请安。”
谢离州紧着郭暮盈后面开口,叶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郭暮盈以前从未发觉,这女人虽长得美丽,但却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让人看了好不舒服。
前世婆媳相处甚欢,郭暮盈母亲死的早,父亲一手将她带大,虽骄纵的她不成样子,可郭暮盈从未感受过母爱,叶氏给了她。如今看来,往日种种,不过虚情假意,叶氏看中的,只是她的手段,能够帮着谢庭如打压谢离州罢了。
“死老太婆,要不是为了谢离州,我早就对你破口大骂了。”郭暮盈经不住的翻起白眼,嘴角却是弯起弧度,陪着笑脸。
叶氏瞟了瞟谢离州,笑得十分瘆人“离州啊,身子这两天如何了?”
“劳夫人挂念,好多了。”谢离州淡淡回话。
“哎呀,怎么还叫我夫人。”叶氏说着,准备牵起谢离州的手。谁知谢离州后退一步,根本不买她的账。
“夫人身份尊贵,我实在不配做您的儿子。”
叶氏的手停在空中,气氛一度有些凝固尴尬。郭暮盈赶紧圆场,她拉起叶氏的手,笑眼弯弯“昨晚离州大病一场,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夫人莫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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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叶氏松开手“要是离州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说完,大摇大摆的身姿扬长而去,郭暮盈微微松口气,拿起手帕擦了擦方才拉住叶氏的手。
“你昨晚不是说要出府逛逛吗?”谢离州一副什么没发生的样子,还在想出府游玩之事。
“我是没问题。”郭暮盈收起手帕“这几天很冷,你的身体受得住?”
冬至前后,天气冷得发颤,人做什么都好像失去兴趣一般,街道上没什么人,少了许多烟火气。
郭暮盈想不通一件事,虽说与谢离州的婚事来的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不记得那晚在酒楼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谢离州能这么容易答应娶自己,究竟是为何?
至于谢家那边,大概谢锋明对谢离州的期望就只剩好好活完这几年,干什么都无所谓吧。
正这样想着,一阵香味传入鼻中,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有卖花生酥的摊子。这是郭暮盈最爱吃的糕点,却是谢离州不能吃的东西。
那年家宴,郭暮盈得知谢离州吃花生便会过敏,命人在他的饭菜中加了许多勺花生碎,那时谢离州虽然吃出来了,可却不敢吭声,忍着难受吃完桌上所有东西,当晚差点没命。
郭暮盈对着花生酥咽了咽口水,知道谢离州吃不了,只能忍着不去看。
谢离州看出她的心思,他将准备转身的郭暮盈拉回来,指了指糕点摊“想吃吗?”
郭暮盈嘴硬摇头,却不知自己的眼睛都快要长到摊子上面了,谢离州淡淡笑了笑,对着炎烽烨说“去给小姐买份花生酥回来。”
“可是……”到嘴的话停在嘴边,如今自己还不知道谢离州不能吃花生,要是阻止的话,怕是会招来怀疑。
“嗯?怎么了?”谢离州问她。
“没,没事了。”
花生酥买回来,郭暮盈迫不及待打开闻了闻,这香味,真是久违了,算算日子,那年家宴后,她好像再没有吃过。
“好吃吗?”谢离州歪着头问她。
“嗯,好吃。”郭暮盈话音未落,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忽然伸进袋中,谢离州也拿了一块,想都没想便放进嘴中。
“你!”
“少爷!”一旁炎烽烨的声音盖过郭暮盈的声音“您不能吃花生啊。”
“无事。”谢离州却如同没事人般摇摇头。
“我就是想尝尝小姐爱吃的糕点,究竟是何味道。”
6. 平安
郭暮盈睁大眼睛,眼见谢离州将花生酥嚼碎咽下。他方才是说想要尝尝自己爱吃的东西是何味道?
不要命了吗?郭暮盈不由轻笑,这和当年逼着谢离州吃下那碗盛满花生碎的饭菜有何两样?
上辈子的谢离州会忍受,而这辈子,是夫妻之间的迁就,同样会受到伤害。
“我,我离开一下。”郭暮盈将那袋花生酥收进衣袖,转身快步走开。
谢离州望着她的背影,微眯起眼睛。二人之间,郭暮盈从来都没有什么分寸,那时折磨自己,郭暮盈自始至终都未动过恻隐之心。如今她动了,谢离州却不知该不该高兴。
炎烽烨拉回谢离州思绪,他搓着双手问道“少爷昨晚与夫人同床共枕了?”
“嗯。”谢离州应了一声,许是想起了什么,谢离州问炎烽烨“你昨晚药又下多了?害我鼻血狂流,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病了。”
“少爷莫怪,我这不是怕不够真。”炎烽烨对着掌心哈气“夫人肯与少爷同床,莫不是喜欢少爷?”
“你错了。”谢离州摇摇头“就是因为她对我无意,才会没什么顾忌的与我共枕。”
话语之间,郭暮盈已回来,她拿从怀中掏出一串糖葫芦递给谢离州“这个,算是我请你吃。”接着又递来一颗止痒丸。
“快把药吃了,一会严重就不好了。”
谢离州接过糖葫芦,有些嫌弃的左右打量几眼“你是在打发小孩子?”
“你难道不是?”郭暮盈歪着头,挑着眉问谢离州。
“我是,是。”谢离州赶紧附和着点头,一口糖葫芦还没入嘴,就听后面有人议论道“这就是谢家二公子和他夫人啊?狗男女一对,病成这样都快死了,还出来凑什么热闹啊?”
说话的是一对妇人,声音不大,可郭暮盈听得一清二楚。谢离州背对着那二人,没说什么,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们就是狗男女一对,那跟你们有狗屁关系?二位老太太未免管太宽了吧!”
郭暮盈没饶那妇人,她一把拉过谢离州将他护在身后,甩手将花生酥扔了出去。
那对妇人不知又嘀咕了几句什么话,不用猜都知道是不好的话,郭暮盈一下子来了火,抬脚便要往前冲,但被谢离州拉住了。
“不用理会她们,你越是生气,她们的目的便达成了。”
郭暮盈跺跺脚,不甘心的长出一口气,转头对着谢离州赌气“就你清高,这种话也能忍。”
谢离州微微笑道“不忍怎么办呢?除了狗男女那句,人家哪个字有说错?”
“谢离州,你……”郭暮盈无奈,只能将滔天的火气硬生生咽了下去。
二人来到寺庙前,那里有很多人在祈福,谢离州对着寺内方丈拜礼,郭暮盈则走到寺中间参拜。
“阿弥陀佛,公子可是要求老衲护佑与夫人白头到老?”
谢离州默认,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佛祖在上,谢离州此生愿已性命作保,护佑郭暮盈,平安一世。”
“看来公子与夫人感情甚好。”方丈转着手中佛珠,对着谢离州点点头。
“夫人,是弟子强行娶来的,她对弟子无意。”谢离州苦笑“她平安便好,不求什么白头。”
出了寺庙,郭暮盈凑近谢离州“你求了什么?”
谢离州摇头,故作神秘。郭暮盈撇撇嘴,将平安符系在谢离州腰间“我替你求了平安符,虽不信这个,但有总比没有好。”
今日叶氏在府上叫了唱戏的,湖中间的戏台子上,戏子们华丽戏服,粉墨登场。唱腔婉转,如泣如诉。台下的叶氏笑得眉开眼笑,一旁的谢锋明却板着脸,一副看不懂的神情。
看到谢离州,叶氏连忙吆喝道“离州,暮盈,快过来!”
这毒妇叫谢离州绝对没什么好事,郭暮盈拉住谢离州,示意他不要去。其实方才进门看到唱戏的人,谢离州便猜出了七七八八。小时候母亲在世时,她不愿谢离州长大去做什么武将,便将他送去戏班子学唱戏的本事,最后因为谢锋明不同意才作罢。虽然是半路出师,但也多少学了些皮毛。可是这样的天气,戏服单薄透风,叶氏的意图他已清楚。
“早就听说离州会些曲目,今日正好赶上,不如唱几首让我们开开眼界。”
看吧,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天寒地冻的,别说谢离州一个病人了,怕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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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戏子们都冻得瑟瑟发抖了吧。
哪知谢离州不但没拒绝,还笑着应下了叶氏这荒谬的要求,谢锋明这下终于发话。
“胡闹!离州什么身体你不清楚吗?如此单薄的戏服,你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叶氏面露委屈,明明是她提出无理要求,这般模样,谢离州不唱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更气的是,谢锋明看到叶氏露出这幅表情,竟然不再说什么,而是坐下默许了这件事。
“既然如此,去给离州拿身戏服换上。”
“夫人。”郭暮盈挡在谢离州面前“离州确实不能表演,若是着了凉,别人挨一挨便过去了,可离州不行的。”
“无事。”谢离州在身后开口,他接过戏服,淡淡笑着“夫人既然想听,便不能扫了兴,唱的不好的地方,望夫人见谅。”
谢离州身材清瘦挺拔,戏服很好显出了他的腰身,与其他戏子配合的倒也默契。可郭暮盈无心听戏,她的手死死扒住桌沿,紧张地看着台上的谢离州。
台下除过叶氏,其余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心中都清楚,叶氏今日这出,不仅是折磨谢离州,更是侮辱他。再怎么说谢离州也是谢锋明嫡出之子,如今却沦为戏子为众人唱戏,这不是侮辱是什么?
“好!好!”叶氏越听越来劲“继续,我不让停不许停。”
台上谢离州已然退到一边,扶在一旁喘着粗气。他已经不行了,昨晚本就害了病,再这么下去,真要出人命。
郭暮盈猛的起身,可没等她开口,一直没说话的谢庭如忽然大声说道“母亲,没什么意思,让他们停了吧。”
“庭儿不喜?”谢庭如点头。
“罢了罢了,今日就到这里,散了吧。”
不知为何,郭暮盈与谢庭如对上视线,他竟对着郭暮盈微微点头,便扶着叶氏离了场。
郭暮盈哪还能想那么多,管谢庭如是不是有毛病冲自己点头,她越过人群,冲上台,一把抱住谢离州。
谢离州靠在郭暮盈肩上,风竹拿来披风,郭暮盈裹住他,替他搓着冰凉的双手。
“风竹,去厨房煮碗姜汤送来,再去买些治风寒的药,越快越好。”
7. 明了
谢离州被炎烽烨扶回屋内,郭暮盈并未跟着,她呆站在门外,看着府中下人进进出出。
郭暮盈有些累了,茫然无措折磨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应该如何去做。上天也许做错了,不该让她重活这一次,让她在这世间,如此无用。
补偿谢离州又如何?他依旧会死。避开谢庭如与自己的婚事,可还是与他日日在府中抬头不见低头见。谢庭如有多可怕,郭暮盈不敢去想,当年他丧心病狂地砍杀谢府上下,杀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放过。
风卷着郭暮盈的发丝,耳边阵阵风声,上天对她的惩罚也许才刚刚开始,往后,还有多少日夜等着自己。
“在想什么?”
谢庭如不知何时来到身边,他伸出手,想要拨开郭暮盈脸颊上的发丝。谁知手还未碰到对方,郭暮盈如同看到鬼神般后退几步,面容惊恐。
“我是来替母亲给二弟道歉的,他现下如何了?”
虚情假意,郭暮盈不愿直视谢庭如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无数死在他剑下的无辜百姓,以及自己前世为他做的那些蠢事。
“弟妹。”谢庭如上前一步,郭暮盈伸出手,挡在两人中间。
“不必道歉。”郭暮盈斩钉截铁打断谢庭如“你我都清楚叶夫人不会善罢甘休,那晚你对我说不会放过谢离州,就注定了你如今虚情假意的道歉。”
说完,郭暮盈屈膝行礼,腰却挺的笔直“大少爷,请回吧。”
谢庭如欲言又止,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治疗风寒的药交给郭暮盈,两人手触碰到一起时,郭暮盈厌恶的皱起眉,一把甩开谢庭如的手。
“算我求你!不要再来了好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你,我就喘不过气,你放过我,你们母子二人放过谢离州,行吗?”
药粉散落一地,被洋洋洒洒吹起,如同前世郭暮盈苦苦哀求自己停手那般,谢庭如又一次看见郭暮盈在自己面前接近绝望的崩溃。他的神情微怔,望着郭暮盈越走越远的身影。
屋内,谢离州尽收眼底,他下床推开门,叫住正要离开的谢庭如。
“你一向冲动,做事乖戾不考虑后果,当年平了叛乱,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太蠢太冲动。”
谢庭如脚步顿住,他回头看向说话之人,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全然没有病入膏肓之态。
“离州?你,你不是?”谢庭如不由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怎么?我不是应该卧床不起,昏睡不醒,那是当年的谢离州,而不是如今的。”谢离州越走越近,谢庭如不禁握紧双手。
“而我眼前的谢庭如,一样不是当年的谢庭如,我说的对吗?”谢离州淡淡道出,撕破谢庭如最后一层伪装。
“你如何发觉的?”
谢离州神色平静,言语之间气定神闲,胸有成竹“不止是你,郭暮盈同样如此。哥哥从前最喜听戏,今日叶氏设戏台,以往你都是坐在最前面的,而今日,你不仅姗姗来迟,还坐在最后,替我解围。此乃其一。其二,若是从前的大哥,断不会主动为我送药。那晚,你同郭暮盈说,好久不见,十九岁的郭暮盈,确实是好久不见。”
闻言,谢庭如笑着摇头“再活一世,我依旧没有你聪慧,倘若不是你病重,父亲断然不会多看我几眼的。”
“你错了。”谢离州摆手“你我二人前世都成为那妄图颠覆朝堂之人的工具,兄弟厮杀,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倘若我不平息叛乱,就算最后你反了锦川,也是为那背后之人铺路,一样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谢庭如听得云里雾里,反应不免迟钝下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与母亲背后,是有人操控?”
谢离州凝神“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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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承接都城与西域各国,是大陈最重要的城池,父亲手下过半兵力都在边疆,守在锦川的兵力将将过万,且真正掌管锦川兵权的,乃是罗家公子罗煊鸿,若我没猜错,再过几日,父亲就会将锦川过半兵力交给你,那个时候,叶氏应该就会有动作。”
“我明白了。”谢庭如听出一些头绪“你是想同我演出戏,待我渐渐掌了权,顺藤摸瓜,查出背后真正要反之人。”
两人相对而坐,很久以来,谢离州都未曾与谢庭如这般对话了。
“可我还有一事不明,郭暮盈为何会主动提出嫁给你。”
谢离州手握茶杯,轻抿一口,笑得意味深长。
“因为嫁给你,她会变坏。”
谢离州清楚,眼前的兄长没心没肺,做任何事都大张旗鼓,怎会有策划谋反这样城府极深的能力。环环相扣,叶氏将他视为工具,而叶氏背后,同样有人将她视为工具。
“若是我不反抗,必定会引起叶氏怀疑,所以我的病,只能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叶氏以为我没有能力与你去争去抢才行。”
“所以你把郭暮盈当棋子用?”
谢庭如一语道破,谢离州不曾否认,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轻抚杯沿,缓缓说道“这婚,确实是我骗来的,可对郭暮盈,我是真心的。”
谢离州忽的一顿,望向窗外。
“若她不入此局,我便无法护她周全。”
谢庭如轻笑,再活一世,他成熟不少,事情孰轻孰重,他都明白“可是离州,有的时候,美人与家国,只能选一个。”
“若真有那么一天,只有护得住家国,才能护住一切。”
谢离州替谢庭如斟满茶杯“要与自己的亲生母亲作对,你可想好了?真的忍心?”
“不忍心。可母亲做错了事,我已纵容她一次,便不会再纵容第二次。”
8. 初心
寒风那夜,郭暮盈站在门外同风竹说话。谢离州倚在门前,默默听着两人对话。“这是我欠他的。”
此话一出,谢离州一瞬间的愣神。为何性情大变,为何主动提出要嫁给自己,为何对自己这般体贴入微。这一切,也都解释的通了。谢离州苦笑,同先前一样,他不知该不该高兴。
骗来的婚姻,也是郭暮盈为了补偿前世所做之事的借口。郭暮盈同样想要守护锦川安宁。这条路,她本不该踏进,可又必须卷入。
离开谢庭如后,郭暮盈再次出了府,她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身旁无人陪伴,不免有些落寞。
走神之间忽的有人叫住自己,郭暮盈转头,看清来人,鼻头瞬间酸了。
屈歆瑶,曾经唯一劝她离开谢庭如的人,对于屈歆瑶,郭暮盈同样充斥愧疚。那个无忧无虑,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曾几何时,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拼了命要将自己从黑暗中拉回来。
可郭暮盈拒绝了,她放弃一切,去选择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
“阿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屈歆瑶白皙的面容被冻得通红,本就是鹅蛋脸型,衬得她娇美可人。屈歆瑶笑容可爱又灿烂,让人不由心生犹怜。
“府上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郭暮盈吸吸鼻子,笑眼弯弯。十九岁以前,郭暮盈未出嫁,两人从来都是形影不离,屈歆瑶的表哥罗煊鸿掌管锦川军营,总是拉着郭暮盈跑去军营,嘴上说的是看表哥,其实是在给自己挑选心仪夫婿。
想到罗煊鸿,郭暮盈不禁想起从前,二人种种过往。
罗煊鸿贵为丞相之子,生得一副好皮囊,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却不贪图名利,无心被册封,甘愿做谢锋明的副将,替他分担。这样谢锋明便可一心平息边疆战乱。
如果不是与谢庭如的婚约,郭暮盈真正想要与他白头的,是罗煊鸿。
他的上辈子,被叶氏与背后之人里应外合陷害,后被流放,至于最后结局如何,郭暮盈不知。
“我正要去军营看望表哥,阿盈若是无聊,和我一起去如何?”屈歆瑶习惯挽住郭暮盈的胳膊,靠在肩膀上撒娇。
郭暮盈心中很想与罗煊鸿见面,上辈子二人虽然非常熟络,但相见却十分客气,罗煊鸿一向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对于郭暮盈有意无意的示爱,都回避了。
“我去,合适吗?”从前大大咧咧,毫不收敛的性子,郭暮盈如今下意识的想要小心翼翼。
屈歆瑶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了?从前不是经常和我去军营玩吗?”屈歆瑶心中,郭暮盈只是外表看起来内敛,长着一张美丽温婉的脸,可性子却恰恰相反,怎的几日不见,这性子与外表一样了?
“毕竟,我现在是有夫之妇。”被屈歆瑶拉上马车,郭暮盈双手叠放在衣服上,愁容满面。
“你还说呢。”提到郭暮盈的婚事,屈歆瑶就一肚子火“和大少爷好好的婚约,偏就喝酒误事,不明不白地嫁给那个病秧子。”
屈歆瑶蹙着那对细眉,猛的灌了一杯茶“真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不过你也是,这般空穴来风的谣言你完全可以反驳回去的啊,为了名节嫁给他,最后还不是落个……”
最后两字屈歆瑶并未说出,她气鼓鼓地坐在郭暮盈对面,好像现下嫁给谢离州的,不是郭暮盈,而是她。
“行啦,知道你是心疼我,可那晚喝酒失态是事实,更何况嫁给谢离州,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捞到啊。”
“你捞到什么了?”屈歆瑶凑近脑袋问郭暮盈。
“至少,他长得好看,我也算是嫁了个好看夫君不是。”
“就这?”屈歆瑶禁不住翻白眼“那要说好看,我表哥,谢大公子,哪个不好看?”
郭暮盈噤了声,没再接屈歆瑶的话。
马车平稳停在军营门外,知道屈歆瑶今日要来,罗煊鸿早早便候在门外。屈歆瑶下车扑向罗煊鸿怀中,他微笑着伸出手接住屈歆瑶,两人打闹成一片。
罗煊鸿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曾变化。他虽淡泊名利,可毕竟是丞相之子,大陈的少年将军,天之骄子。最后却遭人设计陷害,流放在外。郭暮盈不禁握紧拳头,恨透了前世那帮谋反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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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当然。也包括自己。
屈歆瑶见郭暮盈愣在原地,还以为是许久未见罗煊鸿不熟悉了,急忙牵着罗煊鸿走过来。
“阿盈,你不认识表哥了?”
罗煊鸿如此容貌,郭暮盈怎会不认识,她对着屈歆瑶摇头,转头朝罗煊鸿行礼“见过罗将军。”
“郭小姐。”
和从前一样,二人依旧是如此客气,习惯你来我往的相处方式。
“营外冷,我们进屋说。”
罗煊鸿将两人迎进营帐内,外面有马匹的嘶叫声,舞刀弄枪的声音。听起来比街道要热闹,更有待下去的欲望。
罗煊鸿坐在对面沏茶,往日见面他总是戎装在身,今日换了便装,气质非凡,与戎装在身时的样子感觉完全不同。倘若不是被流放,或许那日谢庭如谋反时,还能最后看一眼罗煊鸿戎装的样子。
“阿盈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这样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闻言,罗煊鸿停了手中动作,抬眼看向郭暮盈。她外表本就内敛温婉,同本人大相径庭,如今愁眉不展,到让人有几分心疼。
“郭小姐今日心情不好?”问话间,罗煊鸿起身披上披风“不如骑马解解压?”
这是郭暮盈没想到的,罗煊鸿拉开营帐的帘子,吩咐人牵来马匹。这匹马皮毛油亮,肌肉紧实有力,和它的主人一样,光芒万丈。
“此马温顺,郭小姐不必害怕,一会我牵着它,你只需拉紧缰绳便好。”
郭暮盈点头,她回头看了看屈歆瑶,那厮早已是一副看热闹不嫌大的表情,满脸春心荡漾的笑容。
罗煊鸿牵马走的很慢,虽然很享受与他这般独处,可郭暮盈有些不尽兴,她对罗煊鸿说道“罗将军,你不必保护,我会骑马。”
“哦?”罗煊鸿转过头“当真会骑?”
罗煊鸿松了缰绳,郭暮盈双脚一蹬,马儿飞快跑起来。迎着风,郭暮盈的长发飘在脑后,路过将士皆驻足观望,马匹上的美人,孑然一身,身上似是有无数故事般,在寒风中疾速奔跑。
9. 醉酒
一阵酣畅淋漓的疾驰过后,郭暮盈自认为轻松了不少。殊不知下马后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屈歆瑶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嫁进谢家之前,郭暮盈断不会有此等情绪,不由将罪责都怪在谢离州身上。
“表哥,营中可有酒?”罗煊鸿喂马间隙,屈歆瑶支开郭暮盈,向罗煊鸿讨酒喝。
“要酒作甚?”
“自然是要来喝啊。”屈歆瑶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郭暮盈“阿盈这样我实在看了心疼,喝点酒说不定会好一些。”
“你们上次就是因为喝酒才出的事,忘了?”罗煊鸿瞟了屈歆瑶一眼,虽然嘴上这样说,可还是吩咐人拿来了刚刚热好的酒。
罗煊鸿这人爱酒,营中收藏了不少美酒。这热过的酒比起冷酒,更烈更浓,喝第一口时便觉酒气直冲天灵盖儿,周身畅通。
郭暮盈今日心情不佳,不免多灌了几杯,红晕上脸时,天也暗了下来。见二位妹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罗煊鸿立即收了酒。
“去给谢府报信,让他们派人来军营接郭小姐。”
郭暮盈在军营尽兴饮酒时,谢离州正在府中担心郭暮盈为何还未回府。炎烽烨寻人回来,告知他郭暮盈今日同屈歆瑶去了军营。
“军营?罗煊鸿那里?”谢离州眉心跳了跳,表情沉了下来。没过一会,罗煊鸿报信的人来了,一听郭暮盈醉了酒,谢离州脸色完全暗了下来,他沉声道“备马,去军营。”
谢离州路上一言未发,炎烽烨坐在谢离州对面,不由得咽口水。很久很久,他已许久未见谢离州生气时的神情了。寒风虽刺骨,炎烽烨只觉身旁之人貌似更加寒冷。
郭暮盈斜靠在营帐外的柱子上,她嘴中念念有词,冷风吹过,全然不觉难受,一旁屈歆瑶死死搂住罗煊鸿的脖子,不知在嘟囔什么。
从前醉酒,不管是成亲前还是之后,郭暮盈身边只有风竹陪伴,谢庭如从未理会过自己。如今连风竹都不在身边了,还会有谁愿意管她呢?
远处传来马蹄声,郭暮盈晕沉沉地看着军营大门,要是没猜错,屈歆瑶家里派人来接她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郭暮盈难受的闭上眼睛,她已做好一人回府的准备,更不会指望罗煊鸿将自己送回去。
郭暮盈摇摇晃晃地起身,脚下一阵踉跄,眼看着要摔倒。身后有人扶住自己,郭暮盈以为是风竹,她转头,对上一双深黑的眸子。
来人面容清俊,眉眼如画,模样极好。郭暮盈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谢离州?”她试探着开口,确定不是在做梦。
“嗯,是我。”谢离州柔声开口,他将郭暮盈用披风搂在怀中,双眸冷冷地望向前方的罗煊鸿。
“罗将军,人我接走了,多谢照顾。”谢离州语气漠然,神色冷厉。
“今日郭小姐喝的有些多了,是在下之过,下一次……”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罗将军未免将谢某想的太宽宏大量了。”谢离州冷冷一笑,怀中的郭暮盈靠在谢离州肩头,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谢某言尽于此,告辞。”
曾经,郭暮盈因为谢庭如日日在酒楼买醉,她自认为酿成大错,只想麻痹自己,却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郭暮盈醉酒回府时,谢离州总是默默跟在身后,从不敢靠近。即便今世此刻郭暮盈就在身侧,搂着他的脖子,谢离州依旧抑制住心底疯狂的欲望。
醉酒之人不省人事,做事无分寸,越搂越紧,快要骑上谢离州的身体。谢离州闭了闭眼睛,长出一口气。
“郭暮盈,你坐好。”他扯了扯郭暮盈的胳膊,想要将这猴子上树般的酒鬼从身上拉下去。
“我不要!”醉酒之人怀中娇声喊道,谢离州快速停了动作,怕扯疼了郭暮盈。一句喊过,郭暮盈已不再折腾,许是真的乏了,躺在肩头一动不动。
谢府门外,风竹焦急地等候。早些时候郭暮盈吩咐自己去给谢离州买药,回来便不见了小姐身影,府内府外找了个遍,全都没人。方才见谢离州一脸阴沉的出府,还听到小姐醉酒的消息,风竹心中不免忐忑起来,先前便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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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醉酒做了出格之事,好在与谢离州一拍即合。如今郭暮盈已是有家室之人,要是在外面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该如何交代。
见郭暮盈被谢离州平安接回,风竹松了口气,急忙迎了上去。郭暮盈整个没骨头似的,软软靠在谢离州身上,想要将两人分开,郭暮盈却死死拽着谢离州的衣袖不愿松手。
炎烽烨在一旁帮不上忙,谢离州别别扭扭地倚在车门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郭暮盈最后松了手,谢离州如释重负,活动了一下被郭暮盈搂的酸痛的脖子。
“少爷,您今晚还与夫人一起睡吗?”炎烽烨凑过来问道。
“不睡。”谢离州未有丝毫犹豫。
“为何?”炎烽烨觉得奇怪“这夫妻之间不就是要睡在一起的吗?”
“不为什么,今日罗煊鸿给小姐喝的是西域酒,你去查查这几日锦川城内有哪个西域商人卖酒为生。”
郭暮盈回屋便睡下了,连衣服都没脱。前世她对罗煊鸿有过感情,后来饮酒缘由,也与罗煊鸿被流放有关。罗煊鸿乃是丞相之子,当年被流放是因为串通敌国奸细,致使大陈边疆战役大败。
谢离州了解罗煊鸿为人,此人光明磊落,亦不怕吃苦。锦川如此安宁度日,罗煊鸿功劳多半,所以,串通敌国这种事,罗煊鸿做不出来,也不可能做。
只是这背后之人对罗煊鸿了解不过尔尔,知他爱酒,可罗煊鸿向来不喜过于浓烈的西域之酒。今日却用西域美酒招待郭暮盈,实在有些反常。
要么是被人抓住了把柄,要么就是军营中有人在私下交易,准备将罪责嫁祸给罗煊鸿。罗煊鸿的父亲罗旅刚在朝中颇有威望,国君年纪尚轻,很多事情都要倚仗罗旅刚定夺。
想到这,谢离州微微叹气。
这国家看似繁荣兴盛,实则暗流涌动,就连叶氏这等妇人之辈也能做出谋乱之事。这叶氏不简单,如此嚣张蛮横,野心勃勃,必定和某个朝中大臣交往颇深。
这局,谢离州踏入。
幕后之人,他定要找出。
10. 道歉
翌日清晨,郭暮盈从睡梦中醒来,环顾四周,不在军营,在谢府。身边无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谢离州昨晚没同自己一起睡?莫不是嫌弃她?不想同床了?郭暮盈揉了揉发沉的脑袋,一边喊着风竹的名字,一边挪着身子下床。
“小姐,您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风竹手中拿着一身新的衣裳,郭暮盈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昨晚睡觉时连衣裳都未换,实在是喝的有些多了。
“风竹,是你去军营把我接回来的?”郭暮盈清清嗓子,脱下沾满酒气的衣裳递给风竹。
风竹面露凝色,见她这幅表情,郭暮盈心中不由“咯噔”一声。眼瞅不是风竹接自己回来的,那是谁?
“小姐,是姑爷接您回来的。”风竹来了个大喘气,这气喘的差点将郭暮盈送走。郭暮盈僵硬地看着风竹,这下好了,若是谢离州去的军营,那他定然见到了罗煊鸿,虽说自己与罗煊鸿没什么,但谢离州毕竟是自己夫君,看到自家娘子与别的男子饮酒,还喝醉了,不免会多想。难怪昨晚没与自己同睡,定是生气了。
“风竹,你家姑爷昨晚送我回来的时候,脸上是何表情?”
昨夜谢离州回来时,应该是面无表情,风竹想了半天,将将憋出八个字。
“神情凝重,面色铁青。”
“行了,别说了。”郭暮盈连忙摆手,这下不光因为宿醉头疼了,还多了个要哄的夫君。
这样想着,郭暮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风竹“你今日回趟家,把这个交给映月,让她去查一查这几日锦川城内有何人卖过这种酒,都卖给了谁。”
昨日饮酒时,郭暮盈第一口便尝出了不对,此酒口感与中原完全不同,一口进入就有烧心的感觉。罗煊鸿往常最不喜这种口感浓烈的酒,如果此酒真的是西域所出,就证明锦川军营内,有人在和西域人进行交易。那前世罗煊鸿串通敌国,勾结西域奸细的事情,要么是有人设计,要么真的是罗煊鸿本人所为。
早膳时,依旧不见谢离州来,郭暮盈人在饭桌上,可心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碗里粥早已见底,郭暮盈还拿着勺子,不知在舀什么。
“阿盈。”一旁的谢锋明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道“碗里没东西了,你还想要的话,让人再给你盛一碗。”
郭暮盈这才回神,谢庭如在旁边忍俊不禁,对面的叶氏一副看傻子的神情,三三两两的下人不知所云,都奇怪的看着她。
郭暮盈心中烦乱不已,若是再见不到谢离州,她可能真的会一直这么忐忑不安下去,虽然对谢离州无情,毕竟夫妻一场,该有的解释还是要有的。
平常谢离州在府上,除了卧室便是书房可待,屋外站着炎烽烨,谢离州肯定在书房。
没想炎烽烨将她拦在门外“小姐,少爷昨夜染了风寒,怕传染给您,不便见面。”郭暮盈一把打掉炎烽烨的手,厉声道“他是我夫君,死在一起都正常,区区风寒有何惧?”
炎烽烨愣了愣神,只见郭暮盈瞪着他一字一句道
“还不让开?”
书房内生着暖炉,四面八方摆着零零散散的书卷。桌上茶香四溢,檀木雕刻成的屏风边立着一人,身姿修长,白衣似雪,乌发如墨,人如谪仙。
谢离州手持书卷,缓步走到桌前,抬头瞟了一眼郭暮盈,轻声问道“有何事?”
郭暮盈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要是没话说,还请小姐出去,我如今染上风寒,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不知为何,成亲这么多天以来,谢离州从未喊过自己夫人,郭暮盈嘴上说着不在意,实则心里在意得很。
“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谢离州微微一笑“因何道歉?”
“昨日,我不该跑去军营喝酒,没有提前告知你,害你担心。”郭暮盈绝对是发自内心道歉的,无半分虚情假意。
谁知谢离州淡淡“嗯”了一声,又问。
“还有呢?”
还有?郭暮盈挑了挑眉,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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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处跳了又跳“还有,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
谢离州勾起嘴角,缓缓问道“小姐今日来,难道不是来解释,昨日为何会与罗煊鸿在一起?”
郭暮盈睁大眼睛,脚下不由得后退几步,谢离州莫不是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了?心中在想什么,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怎么?”谢离州歪着头,笑得勾人“解释这种事,你很难以启齿?还是……你真的与罗将军有什么……”
“你别胡说八道啊!本小姐长这么大,只与你……与你发生过事情。”
谢离州嘴角挂着笑,没再说话。半晌,他才招手示意郭暮盈过去。
“给你的。”他递来茶杯,杯内非茶非水,不知是何物。
“这是什么?”郭暮盈拿起来闻了闻。
“醒酒汤。”谢离州靠在椅子上,应道。
“哦。”郭暮盈没再多问,谢离州总不可能害她,忽然想起今早叶氏提起的宴席,郭暮盈心生不安,这叶氏怕是又没憋什么好心眼。
“夫君,今日早膳,夫人提起了几日后的宴席。”
“嗯。”谢离州摊开书卷,并未抬头。
“我在想,你有没有什么爱吃的东西,我吩咐风竹去买。”
“买来作甚?你做吗?”谢离州轻笑一声,语气不咸不淡。
“怎么?看不起我?觉得我不会做?”郭暮盈一下不高兴了,她叉着腰,脸蛋通红。
“不是看不起你,我是心疼你,心疼你要为了我下厨。”谢离州不曾抬头,郭暮盈的话,他却都应着,一字不落。
听他这么说,郭暮盈心中暖了暖:算这小子还有良心。不过眼下郭暮盈还是觉得谢离州气未完全消,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充斥着不友好。谢府是锦川有头有脸的大户,办宴席自然会请城中有名气的人家,到时府上府下肯定热闹非凡,叶氏也许无暇顾及到谢离州。
于是她寻思着,要给谢离州一份惊喜。要办的出其不意,能让他足够高兴。
11. 上心
从炎烽烨那里得知,谢离州很喜欢糖人,买来的自然是没有诚意,郭暮盈在城中找来卖糖人的师傅,学习如何制作。
这件事自然要背着谢离州去做,宴席前的几日,郭暮盈总是早出晚归,她不怕被谢离州怀疑,只要不告诉他究竟在干什么,自己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去哪他也管不着。
冬至过后,锦川城下起鹅毛大雪,青砖石瓦被纷纷大雪装点在一片银装中,原本安静的街道上多了许多孩童笑声,大大小小的雪球飞来飞去,路上零零散散的脚印上,叠起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痕迹,锦川百姓爱雪,街上的小摊生意又不约而同的做了起来。
郭暮盈的糖人技术已然出师,跟着师傅一道,做了不同样式的糖人,只等宴席那晚,谢离州瞠目结舌的表情。
一晚上床前,郭暮盈脱了外衣挂在一边,谢离州手上拿着书,眼睛却一直盯着郭暮盈的衣服看。
“你看什么呢?”
透过梳妆镜,郭暮盈瞅见谢离州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件外衣看,她有些奇怪,难不成这衣服上面有她看不到的东西?
“你今日去哪了?怎么衣服上糊的满是糖浆啊?”
谢离州收了目光,本是随口问的一句话,却见郭暮盈猛的站起身,差点把旁边的火烛台打翻,还因为起身太急,扭伤了左脚腕。
“嘶。”
郭暮盈疼得轻嘶一声,只能摸着脚腕重新坐下来,嘴里出气缓缓。谢离州见状,忙放下书走过来,看了一眼郭暮盈逐渐红肿的脚腕,谢离州微微皱眉,他蹲下身,轻轻碰了碰肿起的地方。
“如此不小心,我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小姐如此大的反应?”谢离州语气很缓,听不出责怪,反而多了几分心疼。
窗外飘进雪,落在谢离州的手背上,慢慢融化,他拭去手背上融化的雪水,扶着郭暮盈走到床边。
“等我一会。”
郭暮盈脱了鞋上床,手上还在做拉糖人时的动作,扭伤的那只脚搭在床头,悠闲地摇晃着。
谢离州在外面铲了一把雪装进手帕大小的布袋中,他推开门,便见床上女子身穿淡紫色罗裙,裙尾拖至地面。婉约柔美的面容,脸上却挂着与相貌全然不符的笑容。白皙的双手悬在空中,不知在比划什么。
谢离州眼中,郭暮盈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出生金贵,却从不将自己掩饰成什么大家闺秀,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说一不二,不然上辈子怎的铁了心要帮谢庭如反了锦川,想到这,谢离州忍不住笑起来。
手中装满雪的布袋开始往外渗水,谢离州动作很快,三下两下的将郭暮盈的脚放在膝盖上,用冻得冰冷的雪块给她敷脚。
谢离州手温热,手中雪块却是冰凉的,一冷一热落在郭暮盈脚腕那里,再加上谢离州清俊好看的侧脸,郭暮盈的思绪早都飘到谢离州脸上了,顾不得脚腕处的疼痛。
人人都说她嫁了个短命的病秧子,可这病秧子却好看得很,郭暮盈越看越入神,越看越想看。
想到这,郭暮盈突然想到,前世谢离州一心想着与谢庭如斗到底,生病更是无人理会,若是这辈子治好了谢离州的病,以他的谋略,定有办法找出幕后之人,还锦川,还大陈太平。
“夫君这几日的身体看起来好了很多。”郭暮盈坐近了一些,挨着谢离州的身子,柔声问道。
“嗯,有小姐在身侧陪伴,少了许多烦心事,身体自然好了不少。”谢离州侧了侧身,有意躲开了郭暮盈的靠近。
“谢离州。”郭暮盈的声音忽然低下来,谢离州转头去看她,就见郭暮盈脸上挂着几分古怪的神色。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姐,旁人听了,还以为你我之间乃是主仆,不是夫妻。”
郭暮盈皱着眉,语速极快。
两人的距离突然近了许多,谢离州向前倾身,似有似无的将郭暮盈压在身下,郭暮盈向后仰身,猜不到谢离州为何突然靠这么近。
他,他是要亲我吗?郭暮盈咽咽口水,手不由得抓紧床沿。这重活一次的初吻,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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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给真正心仪之人,但是给了谢离州,她也不算赔,反倒赚了。
双眼紧闭之际,就听谢离州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进耳朵。
“在我心中,小姐便是主,我的主。我即便是仆,也甘愿做仆。”
宴席当日,谢府上下热闹非凡。庭院中张灯结彩,绸缎飘扬。大厅雕花桌椅整齐摆放,其上摆满珍馐美馔,琼浆玉液在杯中泛着光泽。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谢锋明与叶氏在门前笑脸相迎。此次是叶氏主动提出办席的,锦川是都城安京过后最繁华的城池,同样是重要的军事要地,临近西域国度,边陲重地。
安京许多达官贵人在锦川都有府邸,叶氏此举,看似是拉拢那些个贵人的人心,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府中上下,连下人都换上了艳丽体面的衣裳,风竹趁着前几日出府的时间,给郭暮盈还有谢离州都置办了衣裳。
谢离州换好衣裳,站在镜前整理腰带,身后传来女子清亮的声音,谢离州转头,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住。
郭暮盈自门外款步而来,身着一袭曳地月白色锦缎长裙,腰间束着明珠丝带,外罩一件狐裘披风,如烟似雾,领口处绣着如意纹,微微敞开,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肤和一串晶莹剔透的项链。一头乌发梳成繁复的飞仙髻,发髻中斜插着一支金步摇,流苏垂落,发出细细声响。
二人皆被对方惊艳不已,看惯谢离州不加装饰的穿着,如今这般华丽装扮,郭暮盈有些不熟悉。
风竹给谢离州选的这件玄色绣金蟒袍很衬他的气质,裙摆轻扬,腰间束着一条镶玉嵌宝腰带,其上玉佩玲珑作响。外披黑色狐裘,领口镶着细密雪白的狐毛。矜贵模样,让郭暮盈好生挪不开眼。
她挪步到谢离州身边,轻挽起谢离州的手臂,他头上的紫金冠衬得容貌俊美非凡,风竹做事一向如此叫人安心,许是看多了谢离州病容憔悴的模样,如今这般,郭暮盈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夫君今日,好看。”女子娇声开口。
12. 眉目
谢离州笑笑,望向身旁同样看入神的炎烽烨,两人眼神交汇时刻,炎烽烨顿时明了谢离州是何意。
那晚罗煊鸿的酒有了眉目,一家专门招待西域客人的酒楼中,不久前有人交易过,只是这酒楼极其难进,必须要有西域各国进入大陈的身份证明才可进入。
“少爷,这酒楼内部鱼龙混杂,您要是想亲自前往的话,不如让属下先去探探。”
只是这几日谢府上下都在准备宴席之事,谢锋明免不了要吩咐炎烽烨去做事,今日时间,正是去一探究竟的好机会。
天渐渐沉下来,时辰一到,叶氏命人点了厅中央的香炉,伴着四溢的清香,府上婢女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厅。
谢离州与谢庭如相对而坐,中间隔着那口巨大的香炉,谢庭如端起酒杯,与谢离州空中碰杯,二人笑得意味深长,不容察觉。
与此同时,风竹趁着人声嘈杂之时,凑近郭暮盈耳旁轻声说道“小姐,那瓶酒的来历,映月已经查到了。”
风竹的话音刚落,厅中突然安静下来,郭暮盈摆摆手,示意风竹退到身后,转头之际,竟与谢离州对上目光,这厮今日穿了玄衣黑袍,有种说不出的华贵,就连看向人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气。
郭暮盈莫名的心虚起来,下意识的捧起茶杯喝了几口。她避开谢离州的眼神,转头看向对面,斜对面坐着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正指着谢离州小声议论,笑得十分妩媚。
这明摆着就是无视她,光明正大地议论别人夫君,郭暮盈咬着杯沿,露出一丝不友好的神色,那二位姑娘同样看见了郭暮盈
然而。
竟丝毫不在意!
这会,叶氏高台之上道谢诸位来宾,言语之间,其中的一位姑娘忽然离席。
良久,又一次回来,换上了异域服饰。
这是要,献舞?
郭暮盈细眉微挑,她此刻惴惴不安时,自己的夫君却支着下巴,眼神淡淡落在那姑娘身上。
“谢离州,好看吗?”郭暮盈莫名来了火,用手戳了戳谢离州的腰。
“什么好看?”哪知谢离州非但没转头,反而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那位姑娘看。
“我且问你,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郭暮盈不死心,压着火气沉声问道。
“你看看四周,这么多姑娘。”谢离州撑着头,侧过脸看郭暮盈。
女子瞪着那双有神好看的眼睛,正在用表情向他示威。
“都比不上你。”
谢离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手勾了勾郭暮盈的指尖。
郭暮盈微微愣住,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始泛红,本来已经想好了等一会谢离州看到糖人时,她可以好好鞭策一顿,如今看来,只有鞭策自己的份了。
“看表演吧。”谢离州抿了一口茶,将郭暮盈的思绪拉回,方才那位姑娘已经站在中间,手中拿着精致华丽的酒壶,她以纱掩面,身上的衣服勾勒出女子完美曲线,让在场的不少世家公子看傻了眼。
透过女子曼妙的身姿,郭暮盈瞧见了罗煊鸿,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先前那口巨大香炉挡住,郭暮盈不曾注意。罗煊鸿对着郭暮盈微微点头,一如往日。
“民女薛琳初,为将军与夫人献舞一曲。”
不说别的,这薛琳初确实跳得妩媚动人,那酒壶如同黏在她手中一般,如何摆弄都不掉,在座宾客的酒杯中,一一被她倒酒。轮到谢离州时,薛琳初先是对着他微微曲身,而后翻进桌内,细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划过谢离州的脸颊,二人距离不断拉进,薛琳初眉目间,在与谢离州调情。
手中酒壶被人抢走,薛琳初还未反应,桌上酒杯掷向空中,落下之际,背后绸缎被人猛的扯下,薛琳初身子不由前倾,身上衣物随即撕裂,露出大半个后背。
酒杯落桌,郭暮盈悠闲倒酒,伸向薛琳初,微笑道“薛姑娘,舞不错,可要是越了界,这舞,就毁了。”
“你!”
薛琳初身上服饰本就暴露,如今后背露出,与裸身没什么两样,只见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气急败坏地出了门。
酒入口中,郭暮盈脸色骤变,这杯中之酒,竟与那晚在罗煊鸿营中所喝没有丝毫区别。
这薛家,难不成也与前世罗煊鸿串通敌国,被流放有关?
这样想着,厅前传来叶氏的声音“诸位,今晚院内同样设了宴,还请诸位随我一道,院内入座。”
宾客散去,谢离州与郭暮盈并肩走在长廊中,前几日下过雪,院中积了厚厚一层,人踩在上面嘎吱作响。郭暮盈越走越慢,两人从并肩变为一前一后。
走着走着,眼前忽的出现一只大手,郭暮盈脚下一顿,这才发觉自己差点撞在长廊两旁的柱子上。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谢离州用手掌轻轻拍了拍郭暮盈的额头,转身时,牵起郭暮盈的衣袖。
“我在想,那薛家小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郭暮盈打趣道。
“你今日得罪了薛家小姐,他日,薛家老爷定要找上门来。”谢离州在身前悠悠开口。
“你怕吗?”郭暮盈停下脚步,问谢离州。
“你怕吗?”谢离州靠在一旁,垂眸淡淡问道。
“我自然不怕,敢当众调戏我的夫君,让我难堪,为何要遂了她的意?”
谢离州浅浅一笑,重新牵起郭暮盈的衣袖。
“既然你这个罪魁祸首都不怕,我为何要怕?”
两人一前一后,快要走到长廊尽头时,身后有人叫住郭暮盈。
是薛琳初,她已经换下那身华丽浮夸的装扮,看着顺眼了不少。
“郭小姐,谢公子。”
谢离州正要回话,郭暮盈挡在身前打断“有事吗?还是又要当着我面勾引夫君啊?”
“薛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谢离州一眼看出薛琳初情绪不对,他将郭暮盈拉到身后,柔声问薛琳初。
“不是的。”薛琳初绞着衣袖,竟然哭了出来。
谢离州吓了一跳,他与郭暮盈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安慰。郭暮盈上前拭去薛琳初的眼泪,语气平缓下来。
“薛小姐,到底出了何事?”
“今日之事,是叶夫人指使我做的。”
薛琳初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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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说道。
等她的情绪平稳一些,才道出原委。薛老爷是朝中的四品官员,前几日下朝归家,便一病不起,城中大夫看了个遍,都说薛老爷这病是误食毒药所致,这毒却又极为罕见,除非找到源头,不然无药可解。
“那你可知,薛老爷到底中了何种毒?”
“不知,大夫只说这毒是云天国所产,中原,没有这种毒药。”
听闻云天国内神医倍出,这世间很多叫不上名的名药,毒药都产自云天国,也难怪大夫不知该如何解毒,解铃还须系铃人。
“原本叶夫人让我在众人面前羞辱小姐与公子,事成便找人医治我爹爹,可方才她派人告知,让爹爹等死,我,我没办法才来找……”薛琳初越说越激动,郭暮盈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薛小姐,你可知薛老爷那日生病上朝,都说了什么吗?”
“好像,是参了罗丞相一本。”
如此看来,此事可与罗煊鸿串通敌国之事连在一起,就算不是丞相亲自出马,也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眼下薛老爷的性命是关键,薛琳初无意而为之,薛老爷更是无辜,倘若坐视不理,会有更多的人受到牵连。
“薛小姐,你愿意将此事交给我去做吗?”
闻言,薛琳初眼中瞬间明亮起来。
“城东医馆,那里的药说不定可以减轻薛老爷病痛之苦。其他事,倘若你愿意,便交给我去做。”
“还有一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计前嫌。”
薛琳初接连感谢,对着郭暮盈鞠了一躬又是一躬,郭暮盈扶起她“你尽快回院内,要是离开久了,怕是会引起叶氏怀疑。”
薛琳初走后,郭暮盈转过身,却见谢离州靠在一边,神色平淡。
“你想怎么帮?”
郭暮盈微愣,“你不问我为何会帮薛家小姐。”
谢离州坐在郭暮盈身旁“自然是有你的想法和打算。”
谢离州言语微顿,又问“你是如何猜到此事与薛老爷上朝所说之事有关的?”
“薛老爷乃是四品官员,此等官阶虽不是什么威望位置,但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薛老爷一向为人和善,做事豁达,为了国家社稷忠心耿耿。圣上尚小,很多事都要倚仗丞相去做。这国家的繁荣,只不过是百姓表面所看到的,但背地是何万丈深渊,你我都不得而知。更何况,偌大的朝廷上,除了圣上,谁会有这个胆子,对朝廷命官下手?”
一顿分析过后,郭暮盈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赶紧闭了嘴。随之涌上心头的,便是今夜要给谢离州的惊喜。
“我,我去出恭。”
郭暮盈快步走向后院,拐弯处,与来人迎面撞在一起。罗煊鸿眼疾手快扶住郭暮盈,待她站稳,罗煊鸿才松手。
“罗将军,怎的不在院中吃席?”
罗煊鸿身上混着些许酒味,人也有些醉了,站的很不稳当。
“郭小姐,上次的事。”
远处,风竹冲着郭暮盈招手,郭暮盈越过罗煊鸿身侧,边跑边说。
“有事下次再说,我有急事,失陪!”
13. 行动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与丞相脱不了干系?”
长廊外,谢庭如的声音传来。谢离州将薛琳初的事情告知谢庭如,听后,二人都陷入沉思。
“看样子,这云天,是定要去一次了。”沉默良久,谢离州才重新开口“所以兄长,我需要你的帮助。”
谢庭如点头“你想让我怎么办?”
“若是出府,父亲那里倒是好糊弄,可叶氏那边,还需要你来。”
谢庭如答应的胸有成竹“这你放心,我自有办法骗母亲出府,只是……”他忽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与阿盈一同前往,你这身体,能行吗?”
“这就不劳兄长操心了。”谢离州冲着谢庭如摇摇手指,便听见风竹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谢庭如轻盈地翻过石椅,消失在夜色中。
“姑爷,可找到您了。”见风竹一副着急神情,谢离州抬脚下了廊亭问道“何事找我?”
“许是今晚吃坏了肚子,小姐现在正捂着肚子在屋子里难受呢,您快和我过去看看吧!”
一听郭暮盈不舒服,谢离州顿时着急起来,脚下比风竹走的还要快。可跟了一会,他隐约感觉不对,风竹走的方向是谢府后院,他停下脚步,问道“这不是回屋的路,你带我去后院作甚?”
话音未落,一声悦耳的笑声传来,四下张望,却没有人,谢离州正要开口叫人,身后有人拍自己的肩,谢离州回头,唇上一阵香甜,甜味紧接着在嘴中散开来。
“怎么样?甜不甜?”伴着郭暮盈笑眼弯弯的脸颊,谢离州尝出这是糖人的味道,他神情微怔,抬手接过郭暮盈递来的糖人。
郭暮盈牵过他的手,领他进到后院,从前荒凉的后院内,如今却彩灯高照,各种各样的糖人放在院中间,其中几个看不出是何样子,风中混着糖人香甜的气味,让人内心无比舒适。
谢离州愣在原地,郭暮盈昂首挺胸走到中间,指了指四周“怎么样?这些都是我做的,是不是很厉害?”
“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谢离州木木开口,言语中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自然是给你准备的,我总觉得你这几日还在为军营的事情生闷气,我问过炎烽烨,他说你喜欢吃糖人,买来的没什么诚意,所以我跟着师傅学习几日,要是做的不好你可你别嫌弃。”
彩灯照射下,郭暮盈的笑容灿烂又美丽,上辈子,郭暮盈将谢离州的心撕碎,遍体鳞伤。如今的他,心中疲惫不堪,似有迷茫无助之感,郭暮盈为他指明方向,愿意帮助他。
即便是有目的。
就算是有目的。
谢离州也认。
“谢离州,我送你糖人,能不能换一个要求?”郭暮盈忽然开口,神情认真。
“什么要求?”
“我可不可以要求你以后,不要再叫我。”
“小姐。”郭暮盈无奈的望着他,语气一本正经。
“不叫你小姐,那叫你什么?”谢离州拿着糖人,微微笑道。
“难不成叫你阿盈?”
“没大没小。”郭暮盈反手就是一巴掌“我比你年长几岁,阿盈也是你能叫的?”
谢离州面露委屈,他盯着手中亮闪闪的糖人,苦想良久。
“那我叫你,阿姐?”
这声阿姐叫的郭暮盈耳边酥麻,就连旁边的风竹都瞪大双眼,一副被谢离州惊到的样子。郭暮盈更是差点背过气去,耳中还余音缭绕着谢离州的那声阿姐。
“夫人二字,很难叫出口吗?”好容易缓过劲来,郭暮盈盯着谢离州咬牙切齿问道。
闻言,谢离州表情沉下来,握着糖人的那只手不由紧了紧
他该如何同郭暮盈解释,这婚,是他骗来的。那个空穴来风的谣言,是他派人传出去的。郭毅之能将女儿嫁给他,完全是为了护住郭暮盈名节,而郭暮盈,只是为了还上辈子对他的亏欠。
谢离州无法想象郭暮盈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看待自己,他口口声声说爱郭暮盈,却是在利用她,
所以,有何资格。
喊她一声夫人。
送走宾客,谢离州与郭暮盈已然回到厅上,一见到郭暮盈,叶氏脸都要气绿了,抄起桌上的茶杯,摔碎在郭暮盈面前。
“你可真有本事!众目睽睽下让薛家小姐出丑,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郭暮盈平静地望着地面碎掉的茶杯,她早就猜到叶氏肯定会找自己算账,所以连如何与她对峙,都想好了。
“夫人息怒。”郭暮盈说得不紧不慢“晚辈知晓薛小姐寻郎君的心切,可是勾引有妇之夫,是不是不太好啊?”
“咳咳咳。”谢离州在身旁喝茶,被郭暮盈的这番话呛得不轻。这好好的话,怎的到了她的嘴中就变了味。
“你!”
郭暮盈不紧不慢又说“晚辈知错,还请夫人责罚。”
叶氏一圈打在棉花上,滔天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饶是也因为心虚,交代薛琳初的事情未得逞,不好再说什么。
见状,谢庭如十分聪明地接了话“那便罚弟妹与二弟闭门思过吧,一日三餐也只能吃清汤白菜,派人盯着便好。”
郭暮盈愤愤看向旁边的谢庭如,这里有他说话的份吗?这不明摆着针对谢离州吗?被关了禁闭,还怎么去云天?怎么去酒楼?
“父亲母亲,北边天冷,儿子听闻南边临康温暖,冬日景色宜人,不如这几日去那里看看?”
这又是哪出?郭暮盈细眉轻挑。
得了便宜又买乖?
叶氏一向宠爱谢庭如,将他纵容的无法无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要求都答应他,上辈子便是她纵容谢庭如折磨谢离州,不断增加谢庭如的野心,最后走向万劫不复。
“老爷?你看庭如这样贴心,不如我们……”
“夫人定夺便好。”
这谢锋明更是个战场精明,家庭犯浑的人,打过无数场胜仗,让西域各国不再大举进犯边境,一辈子胜仗,最后还是栽在女人手里。
眼下这家人,一个武夫、一个莽夫、一个毒妇。相比之下,谢离州这位病夫,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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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
就在郭暮盈心中愤愤不平时,未有人察觉,谢庭如路过谢离州身前,两人相视一笑。
一切妥当。
翌日,载着谢庭如三人的马车前往渡口,郭暮盈赖在床上,故意不去送行。风竹端来水盆,念叨着让郭暮盈起身梳洗,这才不情不愿地起了床。
整整半日,郭暮盈都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飞鸟。到了午膳时间,虽然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一想到要吃清汤白菜,郭暮盈便一丝食欲都没有。
直到风竹端来托盘,郭暮盈这才发现不是清汤白菜。许是真的饿了,郭暮盈想都没想就夹起吃了几口,口齿不清地问风竹。
“这饭哪来的?”
没等风竹回答,对面传来谢离州悠悠的声音“昨晚宾客剩下的饭菜,我看还能吃,便让风竹端来了。”
“啪嗒”
手里的筷子应声而落,伴着郭暮盈的干呕声,谢离州气定神闲的吃了几口桌上饭菜。
风竹拍着郭暮盈的后背,忍不住笑出声,郭暮盈直起身子,满脸通红,泪水汪汪。
“你还笑?剩菜剩饭你也敢端来?”
“小姐放心吃吧,这菜啊,是姑爷今早吩咐我去买的,大少爷只说关你们禁闭,又没有关我。”
风竹这厮,上辈子老实听话,做事总是一板一眼让人放心,怎的跟着谢离州学坏了?
郭暮盈端起茶杯顺了顺气,勉强缓过一点,便重重拍在风竹额头上“好的不学,尽学些捉弄人的把戏?”
说完,郭暮盈便将目光落在对面淡定夹菜的谢离州身上。成婚以来,谢离州总是在半夜咳嗽,无法入睡。他们这屋中,充斥着谢离州每晚要喝的药味,郭暮盈虽早已习惯,可还是担心,谢离州哪一天便会一命呜呼。
可有的时候,郭暮盈真觉得这厮是在装病,要不然就是病得不够严重,还有心思和力气开她的玩笑。
想到这,郭暮盈忽然想起,云天国名医众多,盛产名药,毒药,谢离州的病,说不定在那里有的救。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云天?”
谢离州放下碗筷,盛了一碗汤递给郭暮盈。
“明日。”
“明日?可我们还关禁闭。”
“禁闭?”只听谢离州冷笑一声“你以为,谁能关的住我们呢?”
门外之人皆被炎烽烨处理,如今府上府下,只剩下人与郭暮盈二人。叶氏与谢庭如不在,郭暮盈只觉身心都轻松了不少,院中被大雪打落的枯树都别有一番韵味,这府中怎么待怎么舒服。
“我今日要回趟家,你和我一起去吗?”
谢离州摇头“我就不和你回去了,父亲定不愿意见到我,昨日不是都没有来赴宴吗?我就不去打扰他的好心情与清净了。”
若是谢离州不去,郭暮盈便有机会去到酒楼,查清那壶酒的来历,如果谢离州跟随,反而不知该如何支开他。
谢离州同郭暮盈一样,两人心中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殊不知,目标却都是那酒楼。
14. 酒楼
许久未见女儿,郭毅之捧着郭暮盈的手一阵的稀罕,不停重复想要郭暮盈回家住几天的话。
“父亲,让我回家住可以,离州要和我一起,您愿意吗?”
郭毅之果断拒绝,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郭暮盈往嘴里塞了几颗车厘子,故意岔开话,开始关心郭毅之的身体,郭府这几月生意如何的话。
晚膳过后,郭毅之将郭暮盈送至门外,往上拉了拉郭暮盈身上的披风“女儿啊,我不在你身边,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那个谢离州敢欺负你,回家找爹啊。”
郭暮盈连连点头,她拍了拍郭毅之的手背“放心吧父亲,就他那个身体,敢欺负女儿吗?”
说完,她冲着身后的映月使了个眼色,映月心领神会,趁人不注意时,飞快闪进郭暮盈的马车中。
好容易出了府,郭暮盈和映月在马车上乔装一番。
“老关,把马车停在巷子里。”
巷内灯光昏暗,与巷外灯火通明的街市成对比,也不知映月从哪搞来的身份证明,这下郭暮盈唯一头疼的事情也解决了。
映月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几年前身负重伤被郭毅之救回,醒来无处可去,郭毅之将她留在府中,成了郭暮盈的丫鬟。
这酒楼名叫望春楼,共为五层,一楼二楼饮酒作乐,从三楼开始,便是排排整齐的厢房。楼内陈设十分奢侈,灯火照射下的琉璃珠瓦闪着光泽。就连楼梯的扶手上,都挂着价值不菲的流苏,刺鼻的香气中混杂着浓郁酒香。来往宾客皆是打扮华丽异域的西域客人。如此鱼龙混杂之地,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映月,那人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映月点头,之前调查身份时,与那人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整日在这望春楼花天酒地,与其说来这做生意,不如说是与美人邂逅。
这楼内的中原人也是不少,有男有女,除了楼下舞女,再就是与西域有生意往来的达官贵人。正当郭暮盈盯着舞女曼妙舞姿目不转睛时,身边的映月突然开口“小姐,人在那里。”
顺着映月所指方向,一位穿戴浮夸,五大三粗的男人下了楼,从楼上走到楼下,眼神从未离开过中央那几位舞女,郭暮盈看着男人露出一抹微笑。
“映月,你去探一探这舞女换衣的地方在何处?”
同一处,谢离州在一群女子的簇拥下,同样看见了那男人。谢离州推开女子在身上不安分的手,漠然望去,双眸如寒潭般冷厉,可却面带微笑,淡淡开口。
“滚。”
这些女子久经生意场,都是些为了钱而不惜出卖色相的人,可像谢离州这般不吃这套的,倒是少见。
“公子一看便是我们中原男子,您报个价,我去帮您谈,保证钱到手,或者公子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
闻言,谢离州扭过头,柔声开口。
“真的吗?什么都可以做?”
“当然,只要有钱拿,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啊。”谢离州微微一笑,指了指方才下楼的男人。
“你要是和他将生意谈妥,钱自然不会少。”
说完,谢离州前倾身子,勾了勾女子的下巴。
“小心点,此人好色。”
一旁的炎烽烨瞪大双眼,自家少爷还有撩拨女子的本事,不过顶着这张危险的容貌,不吸引女子都难,只是这事要是让郭暮盈知道,怕是下次要道歉的,就是谢离州了。
女子离开后,谢离州原先挂满柔和微笑的脸瞬间冷下来,他走到围栏边,目送女子下楼,走向那男人。
“炎烽烨,不管她成功与否,事后灭口。”
“可是少爷,她是个女人。”
“找个温柔的法子让她去死,想不想见血,在你,不在我。”
言语间,谢离州的目光被同样走向男人的一位舞女吸引,这舞女的背影好生熟悉,她掩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身上衣着华丽,腰肢暴露在外,服饰上的珠串垂落在她的腰间,发出细微声响。
舞女脚程比那位女子要快,抢先进入男人的门内,不一会,谢离州便透过屏风,望见舞女翩翩起舞。
谢离州越看,越觉得舞姿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直到舞女身姿消失在屏风处,谢离州猛然想起,此舞,是他初遇郭暮盈时,女子所跳之舞,难怪这舞女看着如此熟悉。她来此处,莫非也是为了罗煊鸿一事?
被派去的女子自然比不上郭暮盈容貌,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到谢离州身边,一脸委屈。
“公子,那舞女相貌艳丽,与那人缠绵悱恻,哪有我去的份啊。”
话毕,女子手中多出一袋盘缠,谢离州平静望着她,良久开口。
“是你自己没那个本身,怪不得别人,拿了钱就走吧,别在这待了。”
放走女子后,炎烽烨问谢离州。
“少爷,这女子,还杀吗?”
谢离州瞥了一眼炎烽烨,道。
“你若是想杀,我没有意见。”
炎烽烨赶紧摆手,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离州指了指男人房间的方向“看见刚才进去的那位舞女了吗?”
炎烽烨点头。
“那是你家夫人。”
这边,扮作舞女的郭暮盈被男人死死搂在怀中。郭暮盈倍感不适,但为了查清缘由,她忍着恶心,不停地给男人灌酒。
郭暮盈把控有度,没有灌醉男人,而是让他微醺且保持一丝丝的清醒,不至于神志不清,更不会倒头就睡。等到男人完全放松警惕,郭暮盈娇声开口。
“老爷觉得奴家方才的舞跳得如何?”
“好!好极了!”男人抄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中原话,拍手叫好。
“那……”郭暮盈慢慢靠近男人,对着他的耳垂轻轻吹气。
“老爷想要奴家吗?”
男人被郭暮盈这一吹搞得全身酥麻,理智什么的全都没有了,再加上饮酒,把自己的所有事情毫不保留的告知了郭暮盈。
最后还告诉郭暮盈自己的中原名讳姜伟俐,生是哪人,在锦川与何人交往密切,其中提到了薛家,还有薛琳初的哥哥薛颂辰。薛颂辰是罗煊鸿身边的副将,若是他与薛颂辰来往密切,那罗煊鸿营中的那壶酒,只是污蔑罗煊鸿串通敌国的引子。
“我身后之人可是云天国最远近闻名的将军,这些事,都是他指使我去做的。”
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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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盈笑脸相迎,柔软的身子朝着姜伟俐怀中蹭了蹭“那老爷,您这么厉害,那些交易明细,可否给我看看,就当是奴家的卖身契了。”
姜伟俐这种人没什么脑子,空有一身做生意的蛮劲,遇到金钱美女便会失去理智,这云天国远近闻名的将军怕也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看人的眼光这么差,不说找个多精明来做这种事,好歹找个不这么好骗的人来,说不定郭暮盈还要多费些心思,也不必出卖身体了。
姜伟俐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他与薛颂辰交易的明细,两人前前后后,除了交易酒,兵器,还有毒药。
那薛老爷的毒便是薛颂辰下的无疑,只不过这些交易单上,唯独毒药那张薛颂辰签的十分潦草,看得出来他也于心不忍。这也印证了,薛颂辰也是受人指使,被迫下毒。
“老爷,早就听闻云天国盛产毒药,奴家敢问一句,这国中最厉害的毒师,是谁啊?”
姜伟俐憨憨一笑,他一把搂过郭暮盈,将她压在床上。
“云天国最古老的族群,碧升族长老。”
话音未落,郭暮盈腰间珠串被姜伟俐猛的扯下,伴随男人震天的哀嚎声,郭暮盈轻盈下床,手中捏着滴血的匕首。姜伟俐痛苦地躺在床上,脸上横肉伴着他的身体颤抖着,他捂着胸口,酒都醒了大半。
“想非礼本小姐,先前还没摸够吗?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可还行?”郭暮盈晃了晃手中明细,笑眼弯弯。
“如此,多谢老爷了。”
“映月。”
有人破门而入,却不是映月,而是炎烽烨。
身后,谢离州缓步踏进房间,目光随即落在郭暮盈被扯掉的半截衣服上。
郭暮盈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空白一片,谢离州为何会在此处?那刚才,他都看见听见了?
谢离州卸下披风裹住郭暮盈,目不斜视地瞅了一眼床上的姜伟俐。
“他刚才,哪只手碰了你?”
“啊?”郭暮盈回过神,身体不由得靠向谢离州。
“我问,他刚才哪只手碰的你?”
谢离州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是发狠的语气。
“两,两只,都碰了。”
郭暮盈低下头,心虚回答道。
“炎烽烨,将他的两只手都砍了,把人杀了扔去后院喂狗。”
“谢离州,你别……”
郭暮盈一句话未说完,人便被谢离州横抱起来,房间与外面隔着距离,门外人声嘈杂,无人在意屋内发出的阵阵惨叫。
谢离州将郭暮盈抱上马车,郭暮盈卸下面纱,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良久,马车外有了些许动静,随后,映月掀开垂帘,见郭暮盈安然无恙,她这才放心。
“幸好姑爷及时赶到,不然,真不知道那人会对小姐你做什么。”
郭暮盈扯出微笑,目光不经意瞥向一边的谢离州。
“映月,将小姐安全送回谢府。”
谢离州忽然起身,他越过映月,准备下去。
“你去哪?”
郭暮盈下意识叫住他。
“我走回去。”
谢离州顿了顿。
“冷静一下。”
15. 南下
郭暮盈在屋内与姜伟俐纠缠之时,谢离州找到望春楼最底层的暗道。将门外守卫打晕后,谢离州拿到进入暗道的钥匙。
暗道内狭窄灰暗,只有走两步出现在墙壁上的火烛照明,谢离州摸索前进,尽头一扇小门,轻轻一推,门缓缓打开。
琉璃珠宝,金块铜钱映入眼中。谢离州不由轻嗤一声,立刻明白从外面看如此普普通通的酒楼,楼内怎会如此奢侈豪华。除了打眼能看见的,还有这么多见不得光的赃物。
金银财宝后的木架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交易卷轴,谢离州一一查看,最后在木架的最深处,发现锦川城的布防图,图旁并未盖印,看来是有人临摹过后,卖给此处的。这地图父亲一直妥善保管,不到关键时候是断不会随随便便拿出的,看来叶氏,已经有所动作。
烧毁布防图后,谢离州寻到几卷涉及国本的交易卷轴,正要出门,外面响起“叮叮当当”兵器碰撞声音。炎烽烨此刻不在身边,谢离州拿起靠在墙边的长剑躲在门后。
来人应该是望春楼的老板,中原人,穿金戴银,长了一副阴险狡诈的模样,他显然是察觉到了暗道的异样,带了四五个守卫来此。
屋内一股纸张焚烧过后的焦味,意识到布防图被毁,老板气得蹦起三尺高。
“给老子搜!全给老子杀……”
一句话未说完,脖颈处传来尖锐冰冷的触感,耳边随即响起谢离州清冷的声音。
“我在此等候,等你来杀。”
前面站着的几名守卫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拔剑出鞘,小心翼翼地挪着步。谢离州嘴角勾起一抹笑,拿剑的手腕微微发力,老板感受到鲜血温度,连连求饶。
“我们有什么事好商量,为何非要见血。”
现在还不能杀了他,可想到曾经因为这些吃里扒外的小人,锦川成为一片血海时,谢离州手上青筋暴起,太阳穴跟着“突突”的疼。
他松开那人,将剑收回鞘中“一个酒楼老板,竟有这么大的本事,在都城眼皮子底下做这等祸国殃民的勾当,活着赚钱不好吗?非要寻死?”
待谢离州走后,早已被吓懵的老板渐渐回神,他对着身边同样愣住的守卫暴跳如雷喊道“愣着干嘛?追啊!”
谢离州早料到老板不会死心,为了不连累郭暮盈,他提前下马车,让郭暮盈与映月安全回府。
郭暮盈掀起窗帘,眼看谢离州对着车夫交代几句,而后马车缓缓移动,路过谢离州时。
郭暮盈清晰看到谢离州眼中无法言喻的情绪。
时至深夜,街道两边的小商小贩早已收摊回家。脚底已差不多融化的雪薄薄一层铺在地面,渐渐的,脚步声从一处变为自四面八方传来,谢离州停下脚步,微微一笑。
“不死心,还想来找死?”
他转过身,淡淡望向身后的一群人。来人皆蒙面,手中刀剑在雪色照映下闪着冷厉光泽。
“少废话……”
“那便不要废话了,直接上吧。”谢离州缓缓打了个哈欠,打断来人的话。
没一会,伴着刀剑碰撞的刺耳声响,剑划过皮肤,血喷溅出的细微声音。雪地中,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最后一个人在面前倒下,谢离州手持长剑,脸上衣服上挂着血,淡漠的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
左手颤抖一下,谢离州丢了剑,看了看被砍伤的手臂。
无碍,似乎感觉不到疼。
在府外见到炎烽烨,对方明显被谢离州吓了一跳。解决完姜伟俐,炎烽烨带着载着郭暮盈的马车抄小道回到谢府,下车时,却未见到谢离州,问郭暮盈,对方只是摇头,看来也不知谢离州去了何处。
“少爷,您这是去哪了?”
谢离州不语,只是自顾自的往里走。
“少爷,您说句话啊。”
见谢离州一言不发,炎烽烨顿时着了急。
“炎烽烨。”谢离州停下脚步,缓缓应道。
“很累了,你莫要吵我了。”
折腾了一晚,郭暮盈早已疲惫不堪,风竹伺候着她沐浴完,谢离州还未回来,郭暮盈心中放心不下,坐在桌边等他。
屋内寂静一片,郭暮盈也可以静下心来,理清今晚发生的一切。除过谢离州的出现,一切都在计划中。原本也是打算拿到明细后杀姜伟俐灭口,没想到谢离州会代她去做,可谢离州是怎么猜到自己今晚会去到望春楼的呢?
这样想着,屋子的门被人拉开,郭暮盈回了神,她站起身,便看见满身血迹,衣着凌乱的谢离州。
“谢离州!”郭暮盈失声喊道,她跑到谢离州面前,谢离州紧紧攥着左手衣袖,郭暮盈早已看到他胳膊上的伤疤,眼泪不禁落下。
“怎么搞得?怎么搞成这样?”她哽咽着声音,一把抱住谢离州,身子哭得一颤一颤的。
谢离州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郭暮盈的后背,柔声说道“没事,打架嘛,受伤在所难免。”
“你打架了?”郭暮盈抬起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谢离州。
“你和谁打架了?”
“和望春楼的人,真的没事。”谢离州抬手,拭去郭暮盈脸上的眼泪,轻轻捏起郭暮盈的脸颊。
“不哭了,你这样,别人真以为我怎么了呢。”
“所以你下马车,是为了引开那些人,是吗?”郭暮盈抱着谢离州的腰,此刻什么都明白了。
“我的好夫人,折腾一晚了,可否让你夫君去洗个澡,除除这身上的血腥气,一会要好和夫人共枕啊。”
听他这么说,郭暮盈才松开谢离州,依旧哭得梨花带雨。谢离州忍俊不禁,对着门外喊道。
“风竹,把花生酥拿进来。”
直到谢离州去了里屋沐浴,郭暮盈捧着花生酥猛的反应过来。
谢离州刚才,喊她夫人。
他真的喊了夫人!
载着谢庭如一行人的船只在江面上缓缓前行,距离临康还有一日路程。虽说陆路要比水路要快许多,考虑到途中一路颠簸,叶氏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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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会受不住,谢庭如还是选择走水路,费些时辰,但是很舒服。
临近子时,谢锋明与叶氏早已休息,谢庭如辗转难眠,于是起了身,披上一件衣服走到甲板上。
越往南边,天气越发回暖,可到了深夜,这江面上的风还是有几分威力的,谢庭如只是站了一小会,便感到周身寒冷,四肢都没了直觉。正要回去,低头发觉水里有东西。
谢庭如提起夜灯,对着水中一照,随即轻“啊”一声,身子猛的一震。这水中之物,乃是一名女子,看穿着,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子,只是衣裳已看不出原本颜色。
谢庭如喊醒划船的老翁,二人合力将那女子捞上船。等看清女子容貌,谢庭如更是大吃一惊。屈府的千金,屈歆瑶。前几日听闻她南下游玩的消息,怎的会跌落水中,弄成这个样子。
眼下救人最要紧,谢庭如顾不得这么多,为了不惊扰父亲母亲,谢庭如示意老翁不要声张,他将屈歆瑶带回屋内,吩咐几个婢女替她更衣。
屈歆瑶身上并未受伤,只是后脑勺那里,有一处不大不小的伤口,加之在水中泡了许久,伤口已有些发炎。
几个婢女处理好屈歆瑶的伤口,人还没苏醒,谢庭如只好在地上铺了一床被褥,将床让给了屈歆瑶。
翌日清晨,谢庭如还未完全清醒,便觉得胸口那里一阵难受,他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随即大喊一声。
眼前,屈歆瑶不知何时醒来的,正趴在自己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见谢庭如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屈歆瑶忍不住笑起来。
“谢大公子,我这么吓人的吗?”
谢庭如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缓了缓神,有些不高兴地看向屈歆瑶“方才那样,你没被淹死,我很有可能被你吓死。”
谢庭如长出一口气,掀开被子问屈歆瑶“现在感觉如何?”
屈歆瑶指了指脑袋说道“头疼,很疼很疼。”
“你的头受了伤,不过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
“说起受伤,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会落水?”
屈歆瑶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床上“船翻了,掉进水中后面的事,我全然不记得了,等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了。”
门外传来叶氏的声音,谢庭如慌忙穿上衣服,对着屈歆瑶轻声说道“我还未告诉母亲你在此处,你在屋里好好待着,莫要声张,我一会派人送来早膳。”
屈歆瑶点点头,就见谢庭如收拾好地上的被褥,拉开房门。
门就要关上的时候,屈歆瑶站起身,轻声喊道“谢公子,多谢了。”
一日后,载着谢庭如一行人的船只缓缓靠岸。
南下风光,果然名不虚传,下人们卸了行李,谢庭如一把拽住兴奋的屈歆瑶。
“你个姑娘家,可否稳重点?”
屈歆瑶撇嘴,一脸不服气。谢庭如摇摇头,丢给她一身衣服。
“这身衣服你且将就穿着,等到了临康安顿下来,再给你买新的。”
16. 坦白
现下薛老爷的性命是大事,不容耽误。从望春楼回来的第二日,二人启程前往云天国,至于望春楼之事,郭暮盈与谢离州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过多盘问。
从锦川前往云天国的路只有一条,好在锦川临近西域各国,此去的天数并不长,若是途中一切顺利,三日便可到达。
风竹在屋里收拾行李,郭暮盈站在门外,转头看见谢离州闭着眼睛靠在一旁的柱子前打盹。
郭暮盈昨晚睡得很沉,自然不知发生何事。见谢离州这般,准是没怎么睡,出于关心,郭暮盈上前询问。
“夫君,昨晚没睡好吗?”
谢离州微微点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多一个字都不愿开口。
“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没做梦,身边倒是睡了一个不怎么老实的美人。”
又是一个哈欠,谢离州转身,换了个方向重新闭上眼睛,只留个后背对着郭暮盈。
郭暮盈又好气又好笑,正要破口大骂,转念一想,自家夫君本就是不怎么好的身子,又是一夜未合眼,还是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从房屋门口到上马车前,谢离州丝毫没有想要睁眼的意思,郭暮盈只能牵着谢离州的衣袖,拉着他走。
马车内静谧无声,谢离州躺在一侧蒙头大睡,郭暮盈坐在他的对面,认真研究云天国当地的路线。
饶是瞧见一处看不懂的地方,郭暮盈纠结再三,还是摇醒了对面熟睡的谢离州。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人叫醒,谢离州多少带点情绪,他哑着声音,有些烦躁的问道“何事?”
“炎大哥给的地图,有一处没看懂。”郭暮盈压低嗓音,柔声问道。
谢离州微微蹙眉,抬手接过郭暮盈递来的地图,他撑起半个身子,微眯着眼睛。
马车突然停住,车内的两人都没有准备,郭暮盈身体猛的前倾,扑进谢离州的怀中。
谢离州眼疾手快地扶住郭暮盈,另一只手把住墙壁,这才稳住了身体。郭暮盈在怀中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谢离州本就烦躁,一夜未睡只觉头重脚轻,浑身不舒服,他有些生气地喊道“怎么回事?”
炎烽烨的声音随即传进来“少爷,马车轮碾到石块断开了,我们可能没办法继续赶路了。”
谢离州重重出了一口气,将郭暮盈扶起,一把掀开垂帘,骂道“长眼睛是干什么的?”
谢离州本就长了一副看起来不怎么好亲近的脸,如今发了火,很是吓人。炎烽烨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车内缓过劲来的郭暮盈闻声掀开垂帘,马车的左轮从中间彻底断开,车身都跟着沉了下去,再看这一路上也不是什么容易走的平坦路,郭暮盈勾勾谢离州的手指,轻声安慰道“算了,炎大哥做事一向靠谱,一时走神而已,又不是什么滔天大罪,你别发这么大的火。”
闻言,谢离州这才长出一口气,语气渐渐缓了下来,他望向断裂的马车轮,扶额说道“想办法修吧。”
说完,谢离州长腿一迈,跨上旁边的土坡。谢离州走后,郭暮盈对着炎烽烨解释道“炎大哥,离州昨晚没怎么睡好,有点脾气在身上,你莫要放在心上。”
炎烽烨摇头,什么都没说。好在马车并未走远,前些日子落下的雪也差不多消融,但二次返回城内再回来,还是要费点时辰,即便修好车轮,赶路也要等到明日了。
炎烽烨将马车停在路边,与车夫步行返回锦川,郭暮盈叹了一口气,也跨上土坡,赶上谢离州的脚步。
土坡之上没有想象中那般荒凉贫瘠,树的枝头上还落着未消融的积雪,远处山峦连绵不断,树叶虽已脱落,可这片树林的树桩都十分粗壮,高大又笔直。深处伴着几声清脆的鸟叫声,很是好听。
谢离州站在一棵光秃树下,手中捏着云天国的地图,他微微弯着身子,似是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出神。
郭暮盈默不作声地站在谢离州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地上除了棕黑的土地什么都没有,可谢离州却看得津津有味,郭暮盈一时诧异,却也没有打扰他。
良久,谢离州直起身子,寻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两只胳膊搭在腿上。本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奇怪之事,直到谢离州闭上眼睛,郭暮盈这才反应过来。
这厮还是困得不行,需要休息。
气温渐凉,风刮在脸上像是带了刀子般疼,郭暮盈被冻得来回踱步,回头看看谢离州,睡得别提有多安稳了。
突然,耳边多出一道声音,混着风声,郭暮盈用余光瞥见刀剑冷厉的白光,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不由得后退几步。
来者是四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手中兵器各不相同,领头那个二话没说,举起手上的大刀朝着郭暮盈劈来。
手腕那里忽的一沉,反应过来时,郭暮盈已在谢离州身后,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尖锐声响随即传来,谢离州横握长剑,漠然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飞身而起,刀自上而下劈来,谢离州一把推开郭暮盈,轻盈转身,躲过那人的第一击,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二人武器再次相撞,谢离州丝毫不退,他伸出一只胳膊,迎上黑衣人的刀柄,而后转动手腕,刀光剑影,黑衣人只觉手腕一阵刺痛,再次回神后,左手已被谢离州砍了下来。
只听那人惨叫一声,后退几步,捂着被砍断的左手扑倒在地。身前,谢离州挑着剑尖,掀起黑衣人蒙面的面纱,脸上挂着浅笑。
郭暮盈看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她转过身,捂嘴强忍着恶心。身后,谢离州平淡的声音传来。
“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摇晃着起身“你休想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郭暮盈紧闭双眼,听着身后刺耳的惨叫。谢离州捏着黑衣人的脖子,五根手指生生插进黑衣人的脖子里。
“若是不说,我掐断你的脖子。”谢离州柔和笑着,语气平和。
“你不可能……”
黑衣人一句话未出,只听“咔嚓”一声,那人应声落地,嘴中淌出鲜血。谢离州雪白的指尖上沾满鲜血,他慢慢转身,不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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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问道“谁还想。”
“去死。”
郭暮盈大着胆子转身,先前那人的脖子已被谢离州扭断,呈现出怪异弧度,郭暮盈再也坚持不住,把着一旁的树干不断干呕着。
良久,一阵刺鼻的焦糊味传来,身后已然成了一片火海,谢离州站在中间,淡然望着逐渐焦黑的尸体。
“你烧死了他们?”郭暮盈瞠目结舌,声音颤抖着问道。
“不是。”谢离州垂眸收起剑。
“自焚。”
他淡淡吐出两字,转身望向郭暮盈。
“郭暮盈,这便是真实的我,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即便如此,你还会觉得亏欠于我,要,补偿我吗?”
郭暮盈身体一震,抬头吃惊看向谢离州。他的眼底映出身旁火光,深邃且明亮。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够清楚?”谢离州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我接下来的话,就不是危言耸听,你且听好。”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嫁给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在谢府寸步难行,叶氏视我为洪水猛兽,无时无刻想要置我于死地,嫁给我,往后便要面对刚才那般的危险,甚至是更危险的处境,若是如此,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郭暮盈不语,只是看着谢离州。
“郭暮盈,回答我。”
谢离州向前一步,将郭暮盈罩在怀中。
“我愿意。”
郭暮盈莞尔一笑,一切都明白了。谢离州在向她坦白所有,坦白从前种巧合与二人共同坚守的那份责任。
这三个字,承载着郭暮盈对谢离州上一世的亏欠,这一世的缘分。她见过谢离州孤立无援,尝尽苦楚的样子。同样感受过失去一切的痛苦。也许在谢离州似有似无的坦白中,二人之间,就不再只是她与谢离州。他们之间的因果,是冥冥之中。二人要护的,是脚下的土地,是锦川的安宁,大陈的繁盛。
闻言,郭暮盈垂眸,许久,她重新抬起头。
“那如今,我该对你说,好久不见。”
“或者别来无恙?”
谢离州浅笑,双手轻轻环抱住郭暮盈,二人的距离不断贴近。
“应当是死而复生,往日安好。”
郭暮盈靠在谢离州的肩头,轻声问他。
“谢离州,你是否恨过我?”
谢离州紧握双拳,将怀中郭暮盈又抱紧了些,却始终没有回话。
郭暮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回抱住谢离州。
“我不该只是片刻的陪伴。”
“而是永远相守。”
“往后,你我二人要并肩而行,不管发生任何事,你的身边,总会有我。”
“好。”
谢离州轻声应道。
谢离州信郭暮盈,两人从前,都是孑孑而去,身后无人,眼看盛世落幕。他与郭暮盈并不相同,可命运将二人串连在一起。
那便要一同走下去。
17. 撩拨
马车出意外,到达云天已是离开锦川三日后。郭暮盈没想到,谢离州居然能同西域人交流自如,在驿站安顿下来后,她问起这件事。
谢离州举着云天地图,应道“我母亲教我的。”
“你母亲是西域人?”郭暮盈瞪大眼睛,看谢离州模样,一点西域人的模子都没有,难不成祖上是?
“不是,母亲虽然不是云天人,但一直有熟读云天古籍和学习西域语,小的时候,她常在我身边说,耳濡目染,时间长便会了。”
郭暮盈点头,不免对谢离州的母亲充满好奇,从前只是看过几眼,不曾搭话。可现在,却连面都未见,安夫人已经离去。谢离州提到母亲时,脸上神色不禁流露出伤感思念之色,让人心疼。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门,谢离州起身去开,和来人交流几句,重新坐回郭暮盈对面。
“你们说了什么?”郭暮盈好奇地问道。
谢离州抬眸瞅了她一眼“今日是云天国的火把节,老板说我们若是没事,可以去看看。”
“火把节?”郭暮盈来了兴趣,不由凑近谢离州问道“那我们去吗?”
谢离州轻飘飘的一眼,郭暮盈想起此次来云天国所为何事,眼下要赶紧进入到碧升族,为薛老爷求药。
她缩了缩身子,却见谢离州一直盯着那张地图,郭暮盈觉得奇怪,她捏起地图的一角,同谢离州一样盯着看,看了许久也未看出什么。
谢离州在身旁轻笑一声,他收起地图,不住摇头“我记得夫人几日前问过我,这图上有一处不懂,如今看来,是没有懂得地方吧。”
郭暮盈绞着衣袖,挤出微笑“这云天国地形复杂,多为蛮荒之地,又有重兵把守,我又不是专门研究这东西的。”她小声嘀咕道。
“好。”谢离州笑着点头,两人言语之际,驿站外已是人声鼎沸,火光四射。谢离州揭开窗户朝下看了一眼,转头对着郭暮盈说道。
“去换一件轻便的衣服,我们去凑凑热闹。”
“什么?”郭暮盈起身“你可是找到办法进入碧升族了?”
“碧升族是西域各国中最古老的族群,自古以来神秘莫测,方才查阅地图,只有一条路可以去到那,路上士兵众多。今日火把节,是云天人供奉神灵,保佑平安的日子,若是运气不错,可以顺利去到碧升。”
出发前,谢离州借来两盘油彩,告诉郭暮盈这也是火把节的风俗之一,郭暮盈起先不愿意,可听到两人要互相给对方画时,郭暮盈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谢离州看出了郭暮盈的坏心思,他将画笔递给郭暮盈,闭上眼睛慢悠悠说道“提醒夫人一句,我们是互相的,我这人特别喜欢以牙还牙,还请夫人思虑周全。”
郭暮盈顿了顿,先前脑海中想到的那张脸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清了清嗓子,忍不住捶了捶谢离州的肩膀。
“有这样对自己夫人的吗?”
谢离州勾起嘴角,微微眯起眼睛。
“那就要看夫人如何对待我了。”
谢离州的眉眼长得极好,油彩所到之处皆有棱有角,这般鲜艳的颜色画在他的脸上却丝毫不突兀,甚至将他的模样衬得越发精致。
最后一笔落下,郭暮盈松开他的脸,谢离州睁开眼睛,笑道。
“如何?有没有很难看?”
方才在他脸上上下其手时,郭暮盈便看得入神,此刻谢离州歪着头,盯着这张清俊好看的脸,不断靠近。
见郭暮盈不说话,谢离州又凑近一些,继续问“怎么?夫人被我丑傻了?”他紧接着接过郭暮盈手中的画笔,在她脸上一顿比划。
“那,该夫人了,闭眼。”
谢离州抬起郭暮盈的下巴,手指在郭暮盈眼皮上轻点一下,示意她闭眼。
谢离州动作很缓,郭暮盈时不时听到从他嘴里发出的轻笑,她悄悄睁开眼睛,下一刻便被谢离州反手捂住。
“你要是再偷看,我真的要画丑了。”
谢离州捏着郭暮盈的下巴,左看右看,最后将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
“一切都好,只是这口脂上的颜色,夫人是想让我替你涂,还是你自己来?”说完,拿起放在一旁的口脂,指尖在郭暮盈的嘴唇上似有似无的滑过。
“谢离州。”
郭暮盈移开谢离州的手,拿过谢离州手上的口脂转身对着镜子涂上一层口脂,而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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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转过身面对谢离州。
“我觉得夫君脸上,缺些东西。”她盯着谢离州的脸,从上到下,一寸一寸的看去。
“缺什么?”
“是吗?我看看。”
没等谢离州转过脸,郭暮盈一把拉住他,两人的嘴唇蜻蜓点水似的碰在一起。第一下染在谢离州嘴唇上的颜色郭暮盈不够满意,郭暮盈搂住谢离州的脖子,又上一层颜色。
谢离州愣在原地,双手紧握在一起。郭暮盈染完颜色,松开谢离州,满意的打量着她的杰作。
“嗯,这下好看多了。”
“郭暮盈。”
谢离州缓缓开口。
“你在干什么?”
郭暮盈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油彩画笔,一边应道。
“画笔上沾了颜色,会弄脏我的口脂,我看夫君嘴上苍白没有颜色,就想着替你上层颜色,气色看着好多了。”
“所以,你就用撩拨我的办法,替我上色?”谢离州微笑,指尖慢慢敲着一旁的桌面。
“我都说了,画笔上沾了颜色,会弄脏我的口脂,夫君怎么能说我在撩拨你呢?”
郭暮盈应道,眼波流转之间,起身拉近二人距离。
“更何况,你我从前互相折磨,如今互相撩拨,为何不可?夫君若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为何不撩拨回来?”
“你想让我还回去?郭暮盈,你不后悔?”谢离州勾起嘴角,手指勾住郭暮盈左手的小拇指。
“若是我后悔,你就不干了吗?”郭暮盈回扣住谢离州的手指,笑得妩媚。
谢离州点头,他拉起郭暮盈。
“可以干,只不过现在有正事要做,其他事,回家慢慢算。”
郭暮盈在身后拉住准备出门的谢离州,随后踮起脚尖靠近谢离州的耳朵轻声说道。
“夫君,回家慢慢算之前,你还是养好身子,药到病除,不然回家做到一半,体力不够怎么办?”
夫人在耳边轻笑,接着又说。
“来都来了,要是见到长老,求求情,让他给夫君治好身子,这样,我也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给夫君。”
“夫君觉得,有没有道理呢?”
18. 危机
云天国实乃西域不可多得的宝地,这里的人自封为神灵的儿女,每年都会举行大大小小的节日来供奉神灵,求得神灵的庇佑。大□□以来,多次与云天国交手,虽然都取得胜利,可这里的士兵各各骁勇善战,两国交战,总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碧升族是云天国最古老的族群,却从来不举行节日,认为自己便是神灵,城镇所举行的火把节是在供奉他们的长老。请求长老的庇佑。
街道拥挤不堪,谢离州与郭暮盈并肩走在人群中间。这里的火把分为三种颜色,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阶层与身份。郭暮盈应接不暇,指着五彩的火把高兴地手舞足蹈,甚至想伸出手去碰。
谢离州眼疾手快的拉回自家夫人的手,他将郭暮盈的手握在掌心里,神色无奈,淡淡开口。
“郭暮盈,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郭暮盈嘟起嘴,恋恋不舍看了一眼那团鲜艳的火焰。
“不曾在锦川见过,所以……”
谢离州叹了一口气,将她拉到街边,紧着安慰道。
“你若是真的喜欢,等帮薛老爷求取解药回到锦川,我想办法给你也做一个,可好?”
郭暮盈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一把拉住谢离州的胳膊轻轻摇晃道“就知道夫君对我最好了。”
谢离州摇头,又不知为何想起方才郭暮盈那清新脱俗的上色方式,自从坦白自己也是重生之身后,郭暮盈便如同孔雀开屏似的,比先前更加的照顾自己,一路到达云天国,更是嘘寒问暖,反而让他有些不自在。
这样想着,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瞭望台上,也燃起了五彩的火把。看来没有猜错,今日火把节,把守出入口的士兵也不例外。
“我找到路了,跟着我走。”
谢离州拉着郭暮盈穿过人群,走到一棵树下,只见把守入口的士兵交换手中的火把,相跟着走下瞭望台,路过那棵树旁,谢离州护着郭暮盈往后退了退。
待那几团火把走远后,谢离州猫下腰,对着身后的郭暮盈勾了勾手指,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入口处,却见门上拴着把锁,看起来十分繁琐。
郭暮盈当即秀眉微蹙,盯着那把锁直叹气。一旁的谢离州却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摘下发髻间的银簪插进锁孔里,手腕处猛的发力,锁应声而落。
郭暮盈不由得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锁。
“这伙人把守大门,锁却如此好开吗?”
谢离州笑道“火把节,把守这里的人是算准了不会有人经过此处,所以将锁换成相对简单的,自然也就好开了。”说完,他将银簪重新戴回发髻中。
“可我看那锁也不简单啊。”
郭暮盈跟在谢离州身后,还是想不通。
谢离州没再应郭暮盈的话,走了一段路,他转过身对着郭暮盈说道。
“马上便要到碧升族的地界了,这里的人多数会中原话,若是一会有人问起,就说我们是兄妹。”
“这又是为何?”郭暮盈觉得奇怪。
“这里的人不接收外族到来的夫妻,除非两人中间有一人是碧升族人,他们才会盛情款待,外族夫妻在他们看来,会阻碍他们的族人繁衍后代。”
郭暮盈干笑两声“还挺封建迷信,这习俗还是安夫人告诉你的?”
谢离州点头。两人找了处水源,将脸上的油彩清洗干净,又走过一段狭长的小道,眼前总算是亮堂起来。一块巨大牌匾上,写着三个歪曲扭八的外族字。郭暮盈歪着头认了半天,终是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
“碧升郡,碧升族的地盘。”谢离州笑着摸了摸郭暮盈的后脑勺。
“……”
郭暮盈没好气的白了谢离州一眼,小声嘟囔道“就你懂得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这的人呢。”
来来往往的碧升族人,郭暮盈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这里的姑娘长得都好生美艳精致,即使再怎么普通的衣服在她们身上也能穿出不同的韵味。
她勾了勾谢离州的手指,小声说道“有好多漂亮姐姐哦。”谢离州皱皱眉头,弯下腰直视着郭暮盈问道。
“所以呢?”
“所以就是,你别到处乱看,免得真看对眼了。”
谢离州似笑非笑的盯着郭暮盈“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
郭暮盈扯了扯嘴角,说的有理有据“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那再怎么说,你也是个男人不是吗?”
“……”
谢离州无言以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越走郭暮盈越发感觉到不对,好像不是谢离州打量周围人,而是周围人打量他。
碧升族长老是族内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样也是碧升族最高权力的象征。谢离州与郭暮盈是外族人,要找到长老所在之处,自然要费些周折。
好在谢离州熟悉路线,很快找到了长老所在的寨子。碧升郡的最高处,那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同样代表着最高权力,只是该如何进去,还是个问题。
不知谢离州同门外守卫说了什么,两人进入的无比顺利。这地方庄严肃穆,一点多余声响都没有,甚至可以听到呼吸声。守卫将两人带入大殿,高堂之上,一位穿戴异域,身材魁梧的白胡子老人站在那里,他的左手拿着权杖,头顶上的明珠闪着耀眼的光泽,大殿两边富丽堂皇,两侧都站着同样手拿权杖的老人,算上高堂上的那位,应该有八位。看起来,堂上那位老人,便是碧升族长老。
衣袖忽的被人扯了扯,郭暮盈回过神,便见谢离州侧着头,神情严肃的对着她说道“跟着我做。”
郭暮盈点头,两人一同下跪,双手抵在额头上,对着高堂上的长老行礼。紧接着,谢离州嘴中说起外族敬语。
长老伸出手,对着谢离州挥了挥,示意他上前来。谢离州起身走到堂下,长老认真打量谢离州的脸,随后点头,指着郭暮盈问道。
“她是谁?”
郭暮盈一惊,原来谢离州没有同她开玩笑,这里人的果真将中原话说的如此好,吐字清晰,听起来与中原人无差。
谢离州应道“回大长老,此女是晚辈的姐姐,我们此次前来,是来为家父求取解药的。”
“解药?”长老笑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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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拍谢离州的肩膀“你之前同我的下人说,是来为我试药的?看来是有目的而来啊。”
郭暮盈愣了愣神,什么试药?她怎么不知道?谢离州什么都没有同自己说,难道两人进来的如此容易,是因为谢离州答应试药?
谢离州笑的十分从容“有目的不假,试药也是真,晚辈知晓长老的药从不轻易给外族人,晚辈也不是个不劳而获之人,足够真心。”
说完,谢离州将手放在胸口处,对着长老行礼,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女子清脆响亮的声音,众人一齐回头,就见一位穿戴华丽,容貌极其艳丽的女子快步跑来,身上的珠串发出声响,很是好听。
即便郭暮盈是女子,也被此女子的容貌吸引,这绝对是她长这么大,算上上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子,眼睛如同黑夜中璀璨的星星,炯炯有神。
女子停在郭暮盈身边,见对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她对着郭暮笑了笑,笑得十分妩媚动人。
“爷爷,我听说来了两个外族人,便来凑凑热闹。”女子的中原话说的还有些不流利,尚且能听懂,没到含糊不清的地步。
“阿弥,真是胡闹!”堂上长老冲着地面戳了戳自己手中权杖。
“给我回去!”
“我不。”阿弥同长老赌气,气鼓鼓的跪在了郭暮盈身边。
郭暮盈“?……”
这位名叫阿弥的女子看来是长老的孙女,身份尊贵,怎的同自己这样的外族人跪在一起。
长老直叹气,他抬抬手,示意郭暮盈起身,而后对着谢离州说道。
“解药我可以给你,但你需派人送回家中,自己留在我族中试药,你可想好了?”
谢离州点头,两人相伴从堂上走下来,阿弥这才注意到谢离州,方才他站在长老身后,未看清他的容貌,
身边的阿弥轻“啊”一声,快速起身,跑到谢离州面前,伸手牵起谢离州的手。身后郭暮盈倒吸一口凉气,预感不好。
这女子,莫不是看上自家夫君了?
谢离州被阿弥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想要挣脱开她的手,忽而想到阿弥的身份,便停了手中动作。
“好俊朗的哥哥。”阿弥眼中泛光,目不转睛地看着谢离州。
“你们中原,可是用俊朗二字来夸赞男人的。”
谢离州笑笑,没有说话。
“爷爷,这个哥哥我要了。”
郭暮盈“????”
谢离州“?????”
长老“……”
这外族姑娘,都这么直接开放的吗?喜欢一个男子,如此轻易,只有一面之缘,就开口说要?
郭暮盈不由轻嗤一声,秀眉微蹙。
这边谢离州再度被阿弥吓的不轻,这姑娘是……
看上自己了?
“你又开始胡闹?终身大事,怎能如此随意?”
郭暮盈挑挑眉,不禁想着。
这长老还知道终身大事这四个字,眼瞧着阿弥的背影离谢离州越来越近。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
19. 暗盒
阿弥被大长老带走后,偌大的大殿上只剩郭暮盈与谢离州两人。
沉默良久,郭暮盈先开了口。
“谢离州,你什么时候决定试药的?”
她转过身,定定望着谢离州。
“我们来云天国之前。”
谢离州低头看着衣袖,回答的很干脆。
闻言,郭暮盈不由轻笑一声。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试药,却不告诉我?为什么?”她微微蹙眉,语气有些生硬。
“若是我事先告诉你,你会答应吗?”谢离州叹了一口气,微微侧了侧头。
“若是你事先告诉我,倘若这件事非做不可,我会和你一起。”
郭暮盈很生气,生气谢离州什么事都不告诉自己,擅自决定。危险的事擅自决定,不危险的事一样不同她商量。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阿弥忽然出现,郭暮盈顿了顿,拉开与谢离州的距离。
“离州哥哥,爷爷叫你去一下。”
“嗯好。”谢离州点点头,他转头看了一眼郭暮盈,,没再多说什么。
谢离州走后,阿弥走过来挽起郭暮盈的胳膊,笑盈盈看着她。
郭暮盈挑眉看着阿弥挽住自己的手。
我们什么这么熟了?
“我听爷爷说,你是离州哥哥的姐姐。姐姐好。”
“小妹妹。”郭暮盈打断阿弥的话,抬手甩开阿弥的手。
“别套近乎,有什么事就直说。”
“我想知道,离州哥哥平常都喜欢什么,比如喜欢吃什么,看什么。”
眼瞧着阿弥一脸的期待,郭暮盈也不忍心拒绝回答她的问题,毕竟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和阿弥的关系不能闹僵。
两人边走边说,郭暮盈将谢离州喜欢的尽数告知,其实她自己也不怎么确定到底对不对,靠着记忆,居然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说。
阿弥高兴的抱着郭暮盈,上蹦下跳。郭暮盈拿她没办法,只能将计就计,拍了拍阿弥的后背,表示也替她高兴,心里却想。
为了能在这里好过一点,连自家夫君的老底都抖出来了,更甚的是,明明是自己夫君,却要眼看着拱手给人。
阿弥走后,郭暮盈忽然想起还要向阿弥打听一些事情,她寻到阿弥的屋子前正要敲门进去,门内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郭暮盈预感不对,她退到一旁的窗前,偷偷往里看。
屋内,阿弥站在窗前,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活泼灵动,而是脸色阴沉,目光冷厉。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眼熟的人,手上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男人开口说道。
“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丞相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千万别让丞相失望。”
说完,男人将盒子放在桌上,转身出门。他穿着夜行衣,没有掩面,郭暮盈将他的相貌看的清清楚楚,此人,是丞相府的管家,王思夜。
他怎么会和阿弥有来往?两人看样子还十分熟悉。刚才他手中的盒子里是什么?他怎会如此自如的出入碧升族?
脑海中瞬间有了不少问题,郭暮盈越发觉得前世谢庭如的谋反,是蓄谋已久,背后之人利用了许多人。
回到大长老给两人安排的屋内,谢离州已经回来,正坐在软榻上翻看着桌上的古籍,郭暮盈咳嗽几声,凑过去说道。
“我刚才看到王思夜进了阿弥房间。”
“王思夜?”
谢离州合上古籍,两人都拉低声音,害怕隔墙有耳。
“不仅如此,王思夜走时留下一个盒子,此事定与丞相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想到他的手伸的如此长,就连碧升族内部都有他的人。”
谢离州点头。
郭暮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她一把拉过谢离州,轻声说道。
“要想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郭暮盈脸上神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她牵起谢离州的手,支支吾吾道出。
“就看夫君愿不愿意牺牲自己了。”
谢离州一下便猜出郭暮盈是何意,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郭暮盈紧紧握在手中。
“不行,你想都别想,我是有家室的人。”
郭暮盈又抱住谢离州,在他怀中娇声说道。
“哎呀,没关系的,事后我一定补偿夫君,我绝对不会在意的,真的,你肯定也想知道盒子里究竟何物。”
谢离州长出一口气,沉声说道。
“你先松手。”
郭暮盈松开他,谢离州整理了一下被郭暮盈拉乱的衣服。
“一定要用这种办法?”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你去引开她,我去她房间里找盒子,总不能打晕她吧。”
谢离州皱眉,反问道“为何不可?”
郭暮盈摊开手“那多粗鲁,好歹是个女子。”
谢离州最终还是妥协,由他出卖色相引阿弥外出,郭暮盈趁房中无人去找王思夜留下的盒子。
两人不曾想到,没等谢离州主动约阿弥,第二日戌时,阿弥主动上门找谢离州,想和他出去走走。
天赐良机,谢离州很爽快的应下,阿弥特意回屋换了件衣服,将她纤细的腰肢露在外面,谢离州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好笑。
“我听爷爷说,你们此次来,是为父亲求取解药的。”
谢离州点头。
“那爷爷将解药给你们了吗?”
“已经遣人送回锦川,劳阿弥姑娘挂心了。”
两人走着走着,阿弥不知不觉的挂在了谢离州身侧。
“离州哥哥,你们中原有一个成语,叫一见钟情,对吗?”
谢离州心中“咯噔”一声,没等他说话,阿弥上前抱住自己。
“阿弥对离州哥哥就是如此。”
谢离州僵在原地,虽说已经想到阿弥会与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可还是有些不自在。
谢离州推了推阿弥的身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二人就这样僵持良久,谢离州终于开口。
“阿弥姑娘,你爷爷,不会答应我们在一起的。”
“那离州哥哥对阿弥有感觉吗?只要你对阿弥有感觉,我就有办法说服爷爷。”
想起郭暮盈,谢离州攥紧拳,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伤害阿弥。
所以,谢离州拒绝了阿弥。
“那你今日为何要答应我出来?”阿弥松开谢离州,质问道。
“和你说清楚。”
“离州哥哥。”
“阿弥姑娘,我不会答应你,也不想自欺欺人,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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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大长老答应,我也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替大长老试完药,我们会立刻回到锦川,也许,此生不复相见。”
“更何况。”
谢离州顿了顿。
“我已有心仪之人。”
“那你的心仪之人,她对你呢?是何感情?”
谢离州笑了笑,而后摇头。
“不知道,但我不在乎,因为她是我认定的人,从始至终都未改变。”
这边,郭暮盈顺利进入阿弥的房间。屋内宽敞明亮,香味四溢,郭暮盈打量四周,并未发现暗道之类的地方,阿弥甚至没想把盒子藏起来,而是直接将其放在梳妆台下,只是在上面盖上一层毛毯。
郭暮盈拿起来掂了掂,倒是没什么重量,盒子上了锁,看来盒中之物,确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将屋中所有归置原位,用先前准备好的空盒子掉包,一切就位,郭暮盈重新回到房中,等着谢离州回来。
将阿弥送到屋外,谢离州对着阿弥点了点头,转身时,阿弥拉住他的胳膊。
“离州哥哥,我想。”
谢离州“嗯”了一声。
“想你幸福。”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郭暮盈不由坐直身子,这个时辰回来,也不知道阿弥带着谢离州出去干了什么。
谢离州打开门,却见自家娘子端坐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衣服上,一脸的紧张与不自在。
他指了指桌上的盒子问道。
“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
郭暮盈摇头,眼见谢离州走到桌前,伸头开始研究盒子,全然没有想要理自己的意思。
“你与阿弥姑娘,去干了什么?”
谢离州朝着这边瞥了一眼,没作声。
“吃饭?还是,睡觉?”
谢离州拿着锁的手一紧,他将盒子放在桌下,起身来到郭暮盈身前,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人。
“你希望我们干了什么?”
郭暮盈扯出一个微笑。
“我……”
没等她说话,谢离州一把将她按在身下,双手伸进郭暮盈腰下。
“谢,谢离州。”
红晕瞬间上脸,郭暮盈不由咽了咽口水,眼珠慌乱的四处乱瞟。
“我记得夫人说过,要补偿我,对吗?”
谢离州勾起一抹微笑,轻轻捏了捏郭暮盈的腰。
“嘶。”
郭暮盈痒的轻嘶一声,伸手想要推开谢离州。
“怎么?夫人害羞了?日日共枕,亲也亲过,抱也抱过,我们不该做夫妻间应当做的事吗?”
“夫妻间,应该做的事?”
“要孩子吗?”
郭暮盈“扑哧”一声笑出声。
“还,太,太早吧?”
谢离州垂眸思考良久,他点点头。
“嗯,是还早。”
“所以,夫人想要如何补偿我?”
谢离州抬手整理郭暮盈额前的碎发,指尖慢慢划过她的脸颊。
“我还没想好。”
郭暮盈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夫人最好抓紧时间想,等过两天开始试药。”
“你夫君,怕是没有那么多体力。”
“犒劳夫人。”
20. 胎记
望着谢离州逐渐靠近的脸,郭暮盈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却十分诚实的绷得笔直,眼睛也闭了起来。
哪知谢离州只是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翻身到一边躺下,语气不咸不淡道。
“睡觉吧。”
郭暮盈睁开眼睛,瞧着谢离州脱了鞋,脱了衣服,躺在自己身边没再有任何多余动作。郭暮盈抹了一把汗,也脱了鞋和衣服躺下。
两人手背贴在一起,郭暮盈想拿开,谢离州翻身握住她的手,夜色中轻声说道。
“早些休息,莫要胡思乱想了。”
郭暮盈小声应了一句,没过多久,身边人彻底没了动静,只能听到均匀呼吸声。
托谢离州的福,郭暮盈一夜都辗转难眠,左右都睡不着,她悄声起床,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一站便是许久。
翌日清晨,鸟群飞过头顶,阳光洒在还在沉睡的部落之上,映出房屋倒影,微风吹起中间五彩的旗帜,发出阵阵声响。
昨夜郭暮盈一直站在窗前,快天亮时才坐在床边的软榻上发呆,这个时辰,天光大亮,她却困了。
郭暮盈魂不守舍的坐在榻上,谢离州起床梳洗一番,见她依旧一动不动坐在原地,俯下身子问道“没睡好?”
郭暮盈点头,忍不住打了打哈欠。
“那再睡会。”
谢离州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也不知是一夜没睡头脑不清醒还是怎么着,她居然张开双臂,有些委屈对着谢离州撒娇道。
“我想要夫君抱上床。”
谢离州淡淡点头,他弯下身子将郭暮盈横抱起来,自家娘子靠在他的肩上,哼哼唧唧半天,说的什么谢离州一个字未听清,他将郭暮盈放在床上,起身时,却被郭暮盈紧紧抱住。
谢离州拍拍她的后背,柔声问道。
“怎么了?”
“你别走,好不好。”
郭暮盈抬起头,居然眼泪吧擦的看着自己。
“我……”
谢离州最见不得女子哭了,尤其是郭暮盈,其他人尚且好说,他没必要费心思去哄,他思前想后今日没惹自家娘子啊,怎会哭呢?
郭暮盈越抱越紧,哭的也是越来越委屈。门外大长老属下来喊人,谢离州没办法,只能蹲下身,轻声安慰郭暮盈。
“我今日答应大长老去试药,你先好好睡觉,我保证你再次睁眼时,我就在你身边,好吗?”
“那你不许骗我。”郭暮盈红着眼睛,娇声应道。
“好。”
见郭暮盈这般模样,谢离州忍俊不禁,他憋着笑,连哄带骗让郭暮盈躺下睡觉后,才放心出了门。
试药前,大长老让谢离州脱了衣服,进药浴浸泡一段时辰,看看有何不好的反应。谢离州脱了衣服裸露出上半身,正要抬脚进浴池,大长老忽然在身后叫住他。
谢离州疑惑转身,就见大长老瞪着眼睛,快步走到身前,伸手指着他左胸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胎记问道。
“这个胎记,是怎么来的?”
谢离州低头,这个胎记他从小便有,说是胎记又不像一般的那样不规则,他身上这块,看形状像是盛开的花。
“我出生时便有。”谢离州应道。
谁知大长老瞬间红了眼眶,他颤抖着手,慢慢摸上谢离州胎记所在的肌肤上,大长老的手温热,更奇怪的是,谢离州完全没有想要躲开的意思。
“大长老,您怎么了?”
谢离州觉得奇怪,怎的今日大家动不动就掉眼泪呢?
“离州公子,你父亲是中原人,你母亲呢,也是吗?”
谢离州点头。
“那你母亲现在在何处?”
“我母亲。”
谢离州声音也不由哽咽。
“她已经去世了。”
大长老后退几步,拄着权杖的那只手开始剧烈颤抖,谢离州伸手想要扶住他,大长老僵在原地许久,才缓缓开口。
“离州公子,下药浴池吧。”
泡药浴时,大长老就在边上一直看着谢离州,从开始到结束,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谢离州。
大长老屋内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这些瓶中之物的气味混在一起,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熟悉。
又陌生。
“这些药虽然危及不到性命,但是药三分毒,还是要控制好量,如果出现任何不舒服的现象,一定要告知我。”
谢离州伸手去接药,大长老忽然又问。
“离州公子,你当真想好了,要替我试药。”
谢离州笑了笑。
“既然拿了大长老的药,势必要做出补偿,况且长老刚才说了,这药不会威胁到性命,无妨的。”
说完,谢离州接过大长老手中的瓷瓶,将瓶内药丸放进嘴中。这药丸并不苦口,反而有种清凉感,吃下去后神清气爽。
“如何?是何感觉?”
谢离州将真实感觉如数告知,大长老明显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一边。
不一会,谢离州听到身后人忽然自言自语道。
“离州公子,无事便好。”
来临康已有三日,谢庭如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想要原路返回。他当真捡了个祖宗回来。
在临康的宅子安顿下来后,屈歆瑶便开始挑毛病,从前院挑到后院,甚至挑了门外石狮子的问题。
谢庭如抱臂站在一旁,起先还有耐心听她絮叨,到最后实在无法忍受,他提着屈歆瑶的·衣带,像拎鸡仔一样将人从后院拎到前院。
“屈小姐,我们这破庙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要是不满意,请离开。”
谢锋明一向喜欢安静,所以谢庭如特意给父亲母亲单独准备一套宅子,自己则随便找了个宅子住下。还未和父母提及屈歆瑶的事,所以便将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带在身边。
见谢庭如来真的,屈歆瑶瞬间软下来,闭口不再说话。谢庭如长出一口气,带着她来到这座宅子里最宽敞的屋前。
“这间房子很安静,靠着后院花园,环境尚佳,屈小姐要是有任何不满的地方,或者要添置的东西,但说无妨。”他咬牙切齿道。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叶氏的声音,谢庭如放下屈歆瑶的包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来。屈歆瑶心领神会,很听话的点头。
“母亲,何事来找儿子?父亲呢?”
谢庭如迎出门外,将叶氏拦在院中。
“我有东西落在你这了,你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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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累了,就先休息了。”
没等谢庭如回答,院后传来女子清脆好听的声音,谢庭如心中“咯噔”一声,低头认栽。
“叶伯母,许久不见了,您身体还好吗?”
屈歆瑶从院中那块石头屏风后转出来,笑眼弯弯的走到叶氏身边,毫不生分的拉起叶氏的胳膊。
“屈小姐?你,你这。”
叶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指着儿子结巴半天。
谢庭如扶额,眼下该如何解释,他是从水中捡起这祖宗,还不曾与叶氏提及。
注意到屈歆瑶头上缠着白布,叶氏下意识关心道。
“哎呦,屈小姐这是,受伤了?”
屈歆瑶委屈的指了指自己的头。
“可不是嘛叶伯母,本来想美美南下游玩来着,谁知船遭遇不测,幸好谢公子将我救回,这才捡回条命。”
“哦。”
这下叶氏大致了解是个什么情况,而且看样子屈歆瑶和谢庭如住在一个宅子中。这屈歆瑶是何身份,她父亲在朝廷又是何威望,叶氏不傻,要是能将这两人凑成一对,这权势不就信手拈来。
这样想着,叶氏的态度很自然转变,她拉着屈歆瑶的手,两人一阵寒暄,谢庭如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这便是女人之间的……默契?
寒暄过后,叶氏取了东西,并未多留,而是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屈歆瑶将叶氏送至门口,笑得别提多甜了。
叶氏走后,屈歆瑶靠在门边,竟有些得意的看向谢庭如。
“你母亲是何意,你看出来了吗?”
谢庭如站在一边,点头应道。
“自然。”
“那……你是怎么想的?”
屈歆瑶又问。
“什么怎么想的?”
谢庭如蹙眉,转头瞥了一眼屈歆瑶。
“谢公子,你未婚我未嫁,你我二人,门当户对不是?”
屈歆瑶忽而靠近,惹得谢庭如不由后退一步。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矜持一点。”
谢庭如一把拉开屈歆瑶,面露嫌弃。
“矜持?”
屈歆瑶轻笑一声“巧了不是,这种东西,本小姐是半点都没有。”
谢庭如摇头,心想和我有什么关系,抬脚要往里走。
屈歆瑶伸手拦住他。
“谢公子,我与阿盈是好朋友你可知。”
“屈歆瑶。”
谢庭如打断她的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屈歆瑶勾起一抹微笑,见谢庭如来了兴趣,娓娓道来。
“虽然这样很对不起阿盈,但如今你与阿盈的婚约已经作废,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谢庭如眼下是愣了又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推开屈歆瑶继续往里走。
“谢公子,本小姐要追求你,够不够明白?”
又是一句毫无矜持,没皮没脸的话,谢庭如背着身,长出一口气,实在不想理会。
“听到了吗?本小姐要追你。”
半晌,屈歆瑶听见谢庭如不冷不热回了两字。
“随你。”
21.危险
郭暮盈醒来的时候,谢离州正倚在床边看书。这一觉郭暮盈睡得很好,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但她并不想起床,只想和夫君亲近,黏在他身上。
郭暮盈低声唤谢离州的名字,谢离州侧头看她,放下手中的书,伸手拍了拍郭暮盈的头,声音十分温柔。
“怎么样?睡一觉有没有好一点?”
郭暮盈点头,她翻了个身,抱住谢离州,手撑着谢离州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往上蹭。谢离州向外偏了偏身体。
“身上有药味,不好闻。”
“我就要抱着你嘛。”郭暮盈在谢离州怀中一顿撒娇扑腾,惹得谢离州赶紧反手抱住她。郭暮盈身体柔软温热,谢离州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郭暮盈的额头。
“夫人这般,是在补偿我吗?”
郭暮盈靠在谢离州肩上,抬头亲上谢离州的下颚,而后闭上眼睛,将整个身子贴近谢离州。
“我们是夫妻,做这些事,不是很正常吗?”
谢离州低下头在郭暮盈耳边轻语“我也上床,搂着你睡。”
谢离州就这样搂着郭暮盈睡到下午,好几次中途醒来,都是被郭暮盈的发丝挠醒的,睁眼看见郭暮盈仰着脸,在自己怀中睡得很香,谢离州用指腹摸上郭暮盈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抚摸。
谢离州慢慢靠近郭暮盈,轻吻她的额头,怀中人睡梦中呢喃几句,谢离州搂着郭暮盈的手紧了紧,将自家娘子整个人罩在自己怀里。
谢离州不知郭暮盈对自己到底是何情感,郭暮盈如今对自己种种,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就像她所说,这些事是夫妻之间应该所做的。可他清楚自己对郭暮盈的感情,那句话憋在心中两辈子,谢离州却始终不敢说出话,他怕自己一旦说出,郭暮盈会离开自己,永远离开。若是如此能换来与她并肩的日子,谢离州已满足。
第二日,阿弥忽然来房中寻郭暮盈去玩。阿弥来时郭暮盈正抱着王思夜带来的盒子想事情,听到阿弥的声音,郭暮盈飞快将盒子收好,起身去开门。
“阿盈姐姐,陪我去玩好不好,爷爷这几日与离州哥哥一直窝在药房里,都没人陪我玩。”
郭暮盈看着阿弥,犹豫片刻,还是问出那句话。
“阿弥姑娘对夫……对离州还是那般感情吗?”
阿弥抿着唇,许久才摇头应道。
“那晚离州哥哥告诉我,他已有心仪之人了,阿盈姐姐知道是谁吗?”
郭暮盈不禁后退几步,她有些吃惊的看着阿弥,脑袋也有些发蒙。
谢离州有心仪之人?从前并未听他提起过哪家姑娘,既然已有心仪之人,那娶她是,为何?
见郭暮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阿弥弯下腰冲着郭暮盈晃了晃手“阿盈姐姐,你怎么了?”
郭暮盈回神,对着阿弥摇摇头应道“没事,你要去哪里玩?我陪你。”
来碧升族已有几日,出于礼数,郭暮盈并未去到四处领略风光,跟着阿弥身后,郭暮盈不由惊叹世人皆说这云天国乃是西域不可多得的一处宝地是何意了。就连这里的沟壑,都美的别有一番韵味,七彩石铺成的小路看得人眼花缭乱。
阿弥左拐右拐,经过不少沟沟恰恰,郭暮盈察觉两人越走越深,她停下脚步,喊住前面走的飞快的阿弥。
“阿弥姑娘,我们要去哪?”
身前阿弥停下脚步,郭暮盈上前几步,正要问话,就见阿弥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丝瘆人的微笑,薄唇轻启。
“阿盈姐姐,对不起了。”
没等郭暮盈反应,后脖颈传来剧痛,郭暮盈全身顿时麻木,下一秒便没了知觉。
今日大长老多放了几味药,谢离州喝下后,便觉得昏昏沉沉,脚下走路都开始踉跄。离开药房前,大长老告诉谢离州,此药最是忌讳服药之人情绪大起大落,谢离州点头知晓,他撑着窗棂缓了缓,便出了门。
脚下走路还是有些不稳当,谢离州只感觉头重脚轻,不知为何,心中也是一阵慌乱不安,不由得走了神,差点跌倒。
身旁有人忽而扶住自己,本以为是郭暮盈,谢离州转头,却看见阿弥的脸,不免有些失落。
“多谢阿弥姑娘。”谢离州松开阿弥的手,继续向前走。阿弥跟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从大长老的药房一直跟到谢离州的门前。
“阿弥姑娘。”
谢离州停下脚步,转头问道“是不是有事找我?”
阿弥支支吾吾,眼神也是有些心虚的四下乱瞟,谢离州心中的不安也是越发严重。他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谢离州想都没想,抬脚往外走。
阿弥在身后一把拉住谢离州“离州哥哥,你要干什么去?”
“松手。”谢离州沉声说道“我要去找她。”
他甩开阿弥的手,径直往外走。
“不行!你不能去!你会死的。”
着急下,阿弥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谢离州目光灼灼的看着阿弥,一字一顿问道“你把她带去哪了?”
阿弥咬着嘴唇疯狂摇头“不行,我不能说。”
“我再问你一遍,你把她带去哪了?”谢离州的脸色完全阴沉下来,语气冰冷无比。
“好。”见阿弥依旧不做声,谢离州转头“我自己去找她。”
“你不能去!你们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为了她一点都不值得!”
“她是我妻!”
谢离州心中怒火完全被点燃,他一把掐住阿弥的脖子,将人死死按在树上,发狠的神情让阿弥感到害怕。
“我告诉你,倘若郭暮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整个碧升族陪葬。”
郭暮盈苏醒时,自己正在一个阴暗的地道里,四周阴冷潮湿,还有蛇虫爬过。她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被捆绑在原地,动弹不得。
后脖颈依旧疼痛不已,她想要出声喊人,却发现自己被人点了哑穴,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
她挣扎半晌,却是徒劳无果。
“别白费力气了,我绑的结,没人能够解开。”
黑暗中走出一人,竟是王思夜。郭暮盈瞬间明白阿弥今日为何会突然来寻自己,她与王思夜里应外合,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王思夜阴森的低笑两声,他解了郭暮盈的哑穴,俯下身子慢慢靠近她的脸。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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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盈后退,厌恶的望着王思夜。
“嗯,的确是个美人,只不过太聪明,总是坏事,所以不得不除。”
“你说像你这样的美人,本该安分守己,当好你的将军府媳妇,偏偏要卷入这场纷争,害人害己,图什么呢?”
郭暮盈不惧,她一脚踢开王思夜。
“所以阿弥便是罗丞相在碧升族的内应,你那晚递给阿弥的盒子里,装着碧升族过几日要给云天国国王的宝物,那里面装着一头雄狮的皮毛,你明明知道云天国将狮子尊为他们的守护神,杀雄狮乃是大忌,彼时国王定会迁怒于大长老,你们想要借此除掉大长老,扶持阿弥上位。”
郭暮盈看着王思夜,一字一句,丝毫不畏惧眼前人。
“我告诉你们,做梦!哪怕是我死,也不会让你们伤害大长老!”
“是吗?”被踢后王思夜并未生气,而是淡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可前提是,你得活着出去。”
说完,王思夜用刀尖挑起地上的蛇虫,放在郭暮盈的小腿上,蛇有了支撑,很快缠住郭暮盈的小腿。
“碧升族可是云天国炼毒最厉害的部落,这里的蛇都有剧毒,想想被它咬一口,该有多痛苦。”
郭暮盈红着眼,盯着慢慢向上爬的毒蛇“是不是只要我死,你就可以放过大长老?”
“也许吧。”王思夜摊摊手“那也要看你的死相我满不满意。”
“这样啊。”
在郭暮盈脸上,王思夜全然没有看见害怕的神色,竟还有几丝平静与轻松,正当王思夜在心中盘算时,原先双手被绑的郭暮盈猛的伸手,王思夜来不及反应,就见郭暮盈一把夺下他腰间的刀,对着那条被缠住的腿刺去。刀穿过毒蛇的身体,同样刺伤了郭暮盈的腿。
郭暮盈吃痛,一声未吭,眼看鲜血染红衣物,她的手颤抖着,硬生生将疼痛咽进肚中。
“你!怎么可能!?”
王思夜大惊失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绑的结,不可能。”
“你不过是丞相身边的一条狗,能有何本事?这样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困住我?真是笑话。”
郭暮盈起身,手中握着刀,一步一步靠近王思夜。他并不会功夫,如今又没了武器,只能一退再退。
就在此时,地道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黑影轻盈飞下,郭暮盈还未看清那黑影如何出手,便见王思夜飞出几米远,惨叫落地。
而后,郭暮盈投入一人的怀抱中。
是谢离州,他身上的味道郭暮盈不用看脸也知是谁,她反手抱住谢离州,两人抱的很紧。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谢离州在郭暮盈耳边一遍遍道歉,声音满是自责,甚至带着哽咽。
郭暮盈摇头,劫后余生,第一眼看的便是谢离州,先前所受的一切都不足挂齿。
谢离州松开郭暮盈,将她护在身后,而后对着王思夜冷冷开口。
“今日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处,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要我的命,放马过来,但若是伤害我身边之人,我屠他满门。”
22.不弃
王思夜捂着胸口,踉跄起身,嘴里喷出一口老血,脚步踉跄的出了地道。
王思夜走后,谢离州站在身前迟迟没有转身,抓着郭暮盈的手握的越来越紧。郭暮盈正想出声唤谢离州的名字,手腕处忽的一沉,身前人毫无征兆的倒在怀中。
“谢离州!”
郭暮盈接住他,谢离州靠在她的肩膀上,大口喘着粗气。
“我们回去,我们回去让大长老给你治病。”
郭暮盈紧张不已,她忍着腿上的疼痛,将谢离州扶起架在自己的臂膀上。
“我没事。”
谢离州靠着自己,缓缓开口。
“闭嘴吧你!”
郭暮盈愤愤打断他的话“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大长老才说了算。”
这个时候,地道外再次传来脚步声,郭暮盈下意识的警觉起来,她捡起地上的那把匕首,刀尖冲着洞口。
来人是大长老,只见他带着四五个壮汉,从洞口进来。郭暮盈如释重负,被刺伤的那条腿越来越痛,已经无法支撑自己和谢离州两个人的重量,等到谢离州被那几个壮汉接过,郭暮盈再也坚持不住,捂着伤口慢慢蹲下来。
“阿盈姑娘。”大长老走过来想要查看她的伤势,郭暮盈却是直摇头,她抬眼望向昏迷的谢离州。
“大长老,先,先救离州,我没什么大碍。”
二人被救出,一出地道郭暮盈便看见站在洞口的阿弥,见郭暮盈一瘸一拐走路,阿弥上前扶住她,却被郭暮盈推开。
“阿盈姐姐。”阿弥哑着嗓子开口。
“对不起。”
郭暮盈淡淡摇头,眼底闪过一层凉意。
“我没力气和你废话,我只求你有多远走多远,可好?”
幸好大长老赶来及时,谢离州并无生命危险,喝下大长老熬制的解毒汤,谢离州的脸色稍微恢复一些。
“他这些天还是会很虚弱,解毒汤一日两次,切记不能喝多。”
郭暮盈点头,又问“大长老,你是如何知晓我与离州在何处的?”
“是阿弥带我们去的,看她急匆匆的样子,我猜出一定是出了事。”
郭暮盈凝神,双眸微微一沉,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到最后却又帮了她与谢离州,想到这,郭暮盈不由冷笑。
昏睡两日,谢离州终于苏醒。睁眼时,郭暮盈正坐在软榻上看书。谢离州轻咳几声,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一样,眼眶瞬间红起来。
听到声响,郭暮盈转过头,谢离州已经撑起身子,缓缓下床。
郭暮盈喊了一声谢离州的名字,飞快起身,扶住想要起身的谢离州。他慢慢直起身子,脸色还是苍白如纸,本就清瘦,面容带着难以遮掩的病态,薄唇毫无血色。谢离州看着郭暮盈着急的神情,勉强勾起一抹微笑。
谢离州只在原地站了一会,便觉头晕目涨,脚下不稳,他一下子跌坐在床上,扶着床沿半天缓不过劲来。
想不到这药的威力这么大,竟让人这般痛苦,谢离州咬着唇,感觉周身血液都快要流尽般难受。
郭暮盈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可如今除了日日喂药,别无他法。郭暮盈牵起谢离州的手,眼泪在眼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看出郭暮盈的情绪,谢离州拍拍她的手背,将她搂在怀中,吻上郭暮盈的发丝。
“我没事,莫要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呢?”
郭暮盈拽着衣袖,极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
“郭暮盈,你我都是上天再给机会重活一次的人,歹人还未铲除,家国还未太平,我怎会让自己有事?”
郭暮盈吸吸鼻子,环抱住谢离州的腰“谢离州,从今往后,我要好好保护你,我们要一直并肩而行,待国泰民安,歹人铲除,我的身边,必须是你。”
谢离州笑出声,他勾起郭暮盈的下巴,声音温柔。
“傻瓜,你的身边不是我,还能是谁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说完,他俯下身子,亲吻郭暮盈的嘴唇。也只是一瞬,谢离州松开她,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颊。
“谢离州,还不够。”
郭暮盈眼中含泪,伸手解开谢离州的衣带。
“什么不够?”
谢离州一把拉住郭暮盈的手,垂眸良久,而后摇头。
“郭暮盈,不可以。”
“我们是夫妻。”
郭暮盈已从谢离州怀中直起身子,她搂住谢离州的脖子,将他放倒在床上,鼻尖蹭了蹭谢离州的额头。
门外天光大亮,谢离州被郭暮盈压在身下,却绷紧了身子,伸手盖住郭暮盈的脸,赶紧抑制住自家娘子快要溢出的欲望。
“那,那个盒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谢离州偏过头,一把搂起郭暮盈的腰将她放在旁边,起身走到桌前。
郭暮盈趴在床上,双手扯着被角,有些幽怨的望向临阵逃跑的谢离州,方才明明是他先招惹自己的,为何情不自禁时,也是他先逃走的?
“盒子里是雄狮皮毛,是过几日云天国各各部落照例供奉给国王的宝物。”
“雄狮皮毛?这是想将大长老推进万劫不复之地啊。”谢离州从盒中拿出那张皮毛,皮毛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泽,皮肤纹路也是看的一清二楚,一看便是十分纯正的雄狮皮毛。
“那日阿弥将你带到王思夜那里,又叫人去救你我二人,到底意欲何为?”郭暮盈也走到桌前,自言自语道。
“也许这一切,不是她心甘情愿去做的,罗旅刚定是抓住了阿弥的什么把柄,才让她对自己如此马首是瞻。”
“所以这件事,还是要找阿弥问清楚,对吗?”
谢离州点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门外传来声音,是大长老派来送解毒汤的,郭暮盈起身打开门,对着门外人连声道谢,便端着解毒重新回到谢离州身边。
“阿弥那边,我会去问,你身体刚刚好一些,还是不要过于伤神,现下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郭暮盈将解毒汤递给谢离州,谢离州接过喝了一口,问道“大长老有没有说过,我何时能重新开始试药?”
“你还要试?”郭暮盈秀眉微蹙“不行,你不能再试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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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差点要了你的命。”
“那事情总要有始有终不是?”谢离州歪着头,应道。
“要是这药非试不可,剩下的我去,你给我好好待在房子里养着,哪都不许去。”
“不行,你不能去。”谢离州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语气也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郭……”
“谢离州。”郭暮盈打断他的话。
“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可以,而且,即便我不行,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
晚上睡觉时,谢离州躺在身边左翻翻,右翻翻,一直没有困意。原本今晚没有被谢离州搂着入睡,郭暮盈睡得一点都不安稳,身边人还一直翻来覆去,郭暮盈转了个身,将腿搭在谢离州身上,按住他问道。
“你今晚是怎么了?这床上是有虫子吗?”
她的声音带着困意和些许的烦躁,谢离州诚实回答。
“睡不着。”
郭暮盈长叹一口气,往谢离州那边挪了挪“你转过来,面对我。”
“你要干嘛?”
“快点的。”
郭暮盈打了谢离州一掌,把着谢离州的胳膊,强行让他面朝自己。
谢离州照做,郭暮盈闭着眼睛,身子摸索着向上探,等两人躺在同一条线上时,郭暮盈这才睁开眼睛,双手捧住谢离州的脸。
谢离州忍不住笑起来“这又是什么办法?”
郭暮盈“啧”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看着我,像什么?”
谢离州挑眉,想要转身,却被郭暮盈牢牢牵制住。
“快点的,像什么?”
“像我夫人。”
谢离州无奈,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还像什么?”
“像人。”
“我跟你说,这人脸啊,到了晚上像很多东西,绵羊啊、狮子啊、狗什么的。即便是美女,一到晚上,这脸呢,也都不好看了,像动物,各种各样的动物,比如说……”
郭暮盈的声音缓慢悠扬,捧着脸的手温热。听着郭暮盈声音,谢离州竟不知不觉来了困意,眼皮也不自觉的打起架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谢离州的脸完全躺在郭暮盈手中,她小心翼翼的松开手,借着月色细细打量谢离州的脸。
“长得真好看啊。”郭暮盈不禁发出感叹,自家夫君真是长了副好皮囊。从前只顾折磨他,从未细细端详谢离州的面容,只是在身死那日,混着血色,那是郭暮盈第一次认真看清谢离州的脸。
这样想着,郭暮盈往下躺了躺,躺在谢离州怀里,对方像是在睡梦中有感应般,将自己搂了起来。
郭暮盈不曾发觉,自己发出那声感叹后,谢离州嘴角微微上扬,等到怀中人完全没了动静,谢离州才睁开眼睛,低头看向郭暮盈。
郭暮盈,你从不欠我什么,哪怕,你对我只有一丝丝的喜欢,我也是极其欢喜的。你说,只有家国安宁,我们的小家才能幸福美满。锦川千千万万百姓还在等着我们,你说的并肩,那便是永远的并肩。
不离不弃。
23.交心
后半夜郭暮盈睡得十分踏实,早上起来时,精神头很好。大长老命人将早膳送至院中,她与谢离州相对而坐用膳时,阿弥走进院里。
“阿盈姐姐,离州哥哥。”
谢离州背对着阿弥,起先并未看见阿弥,郭暮盈虽然看见,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阿盈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郭暮盈点头,放下手中碗筷,走到阿弥身边,侧身问道“何事?”
“关于那天的事,我想解释。”
“解释?”郭暮盈挑挑眉,转身看了谢离州一眼,对方冲着她微微点头。得到回应,郭暮盈对着阿弥勾勾手指。
“你跟我过来。”
她领着阿弥来到后院,靠在一棵树上,等着阿弥开口。
“那日之事,对不起。”
“停停停。”郭暮盈斩钉截铁打断阿弥的话。
“我不是听你道歉的,阿弥,王思夜拿什么威胁你的?”
郭暮盈的话一针见血,阿弥先是微怔,而后偏过头,瞬间红了眼眶。
看来谢离州猜测不假,先前所有事,并不是出自阿弥本意,而是受人威胁,不得不做。
“他,拿爷爷的性命,全族人的性命,我……我没有办法。”阿弥良久开口。
“阿盈姐姐,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救救我们。”
“我们没办法救。”
未等郭暮盈回答,谢离州不知何时走到身后,抢在郭暮盈前面应了阿弥的话。
“从你答应王思夜所有要求开始,就已将整个碧升族推入深渊。阿弥姑娘,我们自身都难保,如何救你的族人?”
谢离州虽然拒绝的果断,却也是实话实说,,过几日回到锦川,还不知会有何事情要去面对。
“那我,我该怎么办?”
阿弥痛苦的蹲下身子,不禁抽泣。
谢离州垂了垂眼皮,语气不冷不热说道“很简单,要么告诉大长老实情,要么,等死。”
说完,谢离州拉住郭暮盈,转身离开,走前,还丢给阿弥一句话。
“此事全权在你,不在别人。”
回到前院,郭暮盈拦在谢离州身前问道“你刚才是在吓唬阿弥对吧?你不会不帮的,是吗?”
谢离州俯下身子,舀了一口粥放入嘴中,粥已微凉,口感欠佳,谢离州不由皱眉。
“我为何要吓唬她?我所说的每一个字,皆是实话实说。自己的命都要没了,还要舍命救如此庞大的部落,你我是人,不是神。”
“那现在怎么办?要是大长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责罚阿弥?”
“不会的。”谢离州坐下,慢慢搅着碗中的白粥。
“大长老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阿弥最终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大长老,听完阿弥的话,大长老沉默许久,阿弥紧紧绞着衣袖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竟然敢将手伸到我们碧升族内部,当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大长老并未责骂阿弥,而是召集族内其他长老,商量对策。
众长老在殿内商议时,郭暮盈谢离州二人在殿外驻足。
“那日你重伤王思夜,又放话要屠满门,我们此次回锦川,丞相叶氏那边怕是会……”
“王思夜此举已经打草惊蛇,抓你,怕不是丞相的本意,而是他自作主张。丞相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此次王思夜已经暴露,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
“你的意思是,碧升族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郭暮盈恍然大悟。
谢离州笑了笑,默认了郭暮盈的话。
“夫人可还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是宫宴的几日前?”
经谢离州这么提醒,郭暮盈猛的想起前世宫宴上,罗煊鸿种种勾结敌国的证据,也是在宫宴当天,圣上下旨流放罗煊鸿。
“丞相放过碧升族,必定会在宫宴上等着你我,你可准备好了?”
郭暮盈扬唇一笑,她伸手搂住谢离州的胳膊。
“有夫君在,我自然做好准备,天不怕,地不怕。”
谢离州试药差点送命后,大长老没有再让谢离州踏足自己的药房,阿弥将这些年与王思夜来往的书信也都尽数交给郭暮盈。
临行前,大长老递给谢离州一个药瓶。
“之前泡药浴时,我探得你体内有少量毒素留存,这药丸有调养之效,你且拿回去,好好服用。”
“谢过大长老。”谢离州接过药瓶,对着大长老拱手行礼。
“离州,离州公子。”
大长老又叫住谢离州,他牵起谢离州的手,端详半晌。
“定要平平安安。”
回川途中,一行人遭遇暴雨,马车不得不沿路停下。郭暮盈坐在宽敞的马车中,听着车外噼里啪啦的声响。
腿上的伤口碰上这般潮湿的阴雨天便痛痒难耐,郭暮盈不受控制的想要去抓它。谢离州看在眼里,他一把抓住郭暮盈即将要掀开衣裙的手,轻声说。
“不可以,你碰了它,会留疤的。”
“可是我痒啊。”郭暮盈撇撇嘴,眉毛快要拧到一块去了。
谢离州起身从一旁的匣子中拿出金疮膏,他撩开郭暮盈的衣裙,朝着伤口缓慢吹气,沾上金疮膏的手指轻抚伤口。
“这药膏是大长老给的,要比普通的金疮膏有用些,不许再挠了。”
这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起初雨点砸在马车上震天的声音渐渐消失,转而是一派宁静之景。
在马车上坐的有些闷了,郭暮盈想下车走走,冬日的艳阳烤在身上暖暖的,四周散落着被大雨打掉的枝叶,本就是冬季,原本光秃秃的枝头更是没什么生机可言。
郭暮盈踮着脚尖,跨过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水坑,来到一条小溪前。这几日天气算得上暖和,小溪并未冻住,涓涓流水声,倒成了这处唯一算得上有生机的声音。
郭暮盈踏在溪边的石头上,远处山峦连绵,笼罩着大雨后的雾气,堪比仙境。流水声伴着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颇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郭暮盈张开双臂,对着远处山峦大大伸了个懒腰,随即被一人拥入怀中。谢离州在身后用披风将郭暮盈紧紧裹在怀中,哈出的白气笼在郭暮盈眼前。
“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你先等等。”
郭暮盈挣脱开谢离州,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怎么?第一次见我?”谢离州抬手刮了刮郭暮盈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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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闹,我有事问你。”
“何事?”
郭暮盈抬脚站在溪边一块石头上,故意高出谢离州半头,做出审问的姿态。
谢离州伸手扶住她,等到郭暮盈完全站稳,他才松手。
“那日阿弥来找我时,告知我一件事。”
“嗯。何事?”
谢离州抬头望着她。
“阿弥告诉我,你跟她说,有心仪的女子。”
此话一出,谢离州脸上表情瞬间不自然,郭暮盈迅速捕捉到谢离州脸上表情的不对,她指着谢离州问道。
“真的假的?怎么之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谢离州长叹一口气,冲着郭暮盈勾勾手指。
“你先下来。”
“你先告诉我,是哪家姑娘啊?”
郭暮盈看起来十分兴奋,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兴奋。
“郭暮盈,我有心仪的姑娘,你高兴个什么劲?”
见她如此,谢离州不高兴了,凝神反问道。
“没有,我没高兴,我就是想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幸运,能被你喜欢。”
郭暮盈收了笑,也意识到自己言行的不当。
“被我这样的病秧子喜欢,你觉得是幸运的事情?”
谢离州冷笑一声。
“谁说你是病秧子?我就觉得你很好啊,要不是我,你是不是能和那位姑娘在一起了?”
谢离州挑眉,笑而不语。
“那你现在呢?还喜欢她吗?”
闻言,谢离州勾起嘴角,点头应道
“自然。”
“啊?”
郭暮盈低下头,小声嘟囔“还真是因为我坏了这段缘分啊。”
“那你呢?还喜欢那位罗将军吗?”
谢离州俯下身子,看着郭暮盈问道。
郭暮盈摇头,又点头。
“好像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会有感觉吧。”
“这样啊,那我岂不是也坏了这段缘分不是?”
郭暮盈赶紧否认“不不不,罗将军并不喜欢我,一直是我单相思而已。”
“既然这样,你我二人是一样的,我对那位姑娘,也是单相思。”
郭暮盈睁大眼睛,却见谢离州说的十分平静,一点遗憾悲伤都没有。
“所以……”
“所以上天才将我们两个单相思的人凑在一起不是。”
话音未落,谢离州将郭暮盈拦腰抱起,郭暮盈靠在谢离州怀中,“咯咯咯”的笑着。
“亲都亲了,抱也抱了,即便单相思也没用了,我已经有夫人了。”
谢离州停下脚步,靠近郭暮盈问道。
“夫人,即便你我这段婚姻无情,我的眼中心中也只会有你一人,我如此,夫人亦是如此吗?”
听到谢离州这句话,郭暮盈却犹豫了,搂着谢离脖子的那只手也松了松。
“我……”
没有得到郭暮盈立刻肯定的回应,谢离州移开目光,将郭暮盈扶上马车。
“无事,我不会强迫你,夫人是自由的,我们之间的婚约本就是荒谬之事,不得不拴在一起的,你我二人只要不是步了前世的一切,那便足够了。”
24.证据
马车外传来喧闹声,郭暮盈掀开窗帘向外看,这个时辰当是锦川的早市,来往商贩吆喝着,蒸笼里冒着香味和白气,许多商铺的门外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虽然云天国风景灵秀,很多美景都是未见过的,但一入锦川地界,郭暮盈便觉得周身轻松,连呼吸都畅通了不少。
她让风竹去买了几个新鲜出笼的包子,刚咬一口,马车内便满是包子味。对面谢离州皱皱眉,不自觉捂了捂鼻子。
“非要在马车里面吃吗?”谢离州向着窗边挪挪身子,撩开窗帘抱怨着。
“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要不要尝一个?”
郭暮盈将包子递到谢离州眼前,谢离州摇头,把郭暮盈的手重新推回去。郭暮盈瘪瘪嘴,将手伸出窗外,把剩下的包子全部给风竹吃。
马车稳稳停在谢府门外,谢离州先一步下车,炎烽烨走过来,在他耳边轻语“少爷,姜伟俐提到的那位将军,我查到了。”
“嗯。”谢离州点点头。
“过几日宫宴,他会来京。”
“代替云天国王来参加宫宴吗?”
“是。”
谢离州看了一眼身后正在下马车的郭暮盈,继续问炎烽烨“薛老爷如何了?”
“毒已经解了,属下还未来得及去看望。”
这屋子几日未住人,味道实属难闻,趁着下人洒扫时,谢离州提及看望薛老爷的事情。
“不如就今晚吧,过会我让风竹买些补品。”郭暮盈应道。
这个时候,门卫来报,京城的永平公主此刻正在府外。郭暮盈起先有些惊讶,转念一想,永平公主来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她应该是为谢离州而来。
永平公主沈霜艺是先皇最疼爱的公主,相貌自然不用多说,琴棋书画,无一不擅长。可就是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却偏偏对谢离州这厮情有独钟。
谢离州表情倒是正常得很,半分波澜都没有。谢离州与郭暮盈亲自去府外拜见沈霜艺。
“参见公主。”
沈霜艺并未下马车,而是掀开窗帘,先是瞟了一眼谢离州身后的郭暮盈,而后对着谢离州说话。
“我也是刚好路过锦川,便来谢府看看,谢公子身体这几日如何了?”
“劳公主挂念,谢某身体很好。”
“那就好,过几日宫宴,谢公子可来参宴?”
“自然。”
这些话都是谢离州与沈霜艺你一句我一句,郭暮盈连一个字都没听到,满脑子想着这永平公主当真出落的亭亭玉立,相貌出色。
“哦对了,我这次来,给你还有郭小姐带了礼物,你们大婚时并未祝贺,这礼物就当是庆贺你们成婚。”
说着,马车外的婢女将礼物盒交到谢离州手中。
“多谢公主。”
谢离州全程的语气都是淡淡的,如同白水般平淡,即便是对他倾心的沈霜艺也不知该如何与他交谈下去。算起来,沈霜艺算是前世唯一对谢离州好的人,只是那时谢离州已被复仇冲昏了头,根本无心在意沈霜艺的心思。
两人僵持半晌,沈霜艺也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只能与谢离州约定宫宴时再相见,自己出宫许久,眼下便要启程回安京。
望着渐渐走远的马车,郭暮盈扯出一个微笑,这公主还真是一点面子不给自己,半句话都没跟她说。
“喏,公主给你的礼物。”谢离州提着礼物盒在郭暮盈眼前晃了晃,郭暮盈诧异开口“这是公主,给我的?”
“不然呢?这样精致的包装,难不成是给我的?”
郭暮盈接过礼物盒,一时间还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算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算算时间,谢庭如那边应该也要准备回锦川,想到在碧升族遭遇的一切,谢离州越想越觉得不对。
如果说罗旅刚只是为了报复薛老爷,他完全可以只下毒,又为何要派王思夜去到碧升族内部,与阿弥里应外合,如果那晚不是郭暮盈发现暗盒,怕是大长老要受难,如此计策,分明是对准整个碧升族。
如今他与郭暮盈手中有王思夜勾结碧升族的证据,也有望春楼老板串通敌国的图纸,薛颂辰的罪责自然逃不掉,罗煊鸿这次应当是能洗脱罪名。只是这些罪证无法证明是丞相所为,加之眼下整个朝堂都被罗旅刚掌控在手中,倘若与罗旅刚正面较量,怕是会连累谢锋明和整个谢府。
谢离州喊来炎烽烨,将手中证据全部交给他。
“你秘密去趟安京,永平公主府,将这些东西交给她,无需多言,她自会明白。”
炎烽烨微愣。
“放心。”
谢离州勾唇微笑“罗旅刚算准一切,就等宫宴上将我们一棋,他杀得了所有人,除了永平。”
临康几日,谢庭如渐渐习惯屈歆瑶的存在。每天早上起床便有早膳在床头,梳洗完毕,崭新的衣服会早早放在床头。打开房门,屈歆瑶面带微笑,跟在谢庭如身后问东问西,想知道他要去哪。
每日早膳变着花样来,天天不重样,谢庭如当然知晓这不是屈歆瑶亲手所做,但也并未拆穿她。
一日清晨,桌上并未像往常那般放好早膳,谢庭如一时感到不习惯,问起下人,都说不知道屈歆瑶去了何处,谢庭如不免担心起来。
院前院后找遍,依旧不见屈歆瑶身影。最后来到屈歆瑶门前,谢庭如敲门,无人应声。事急从权,谢庭如只好打开房门。
床上被褥明显是有人睡过的痕迹,谢庭如往里走了几步,便听见屏风后面有声响。他绕到屏风后面,眼前屈歆瑶只穿着里衣,光脚坐在地上。
“屈歆瑶。”谢庭如下意识唤了声屈歆瑶的大名,屈歆瑶抱着双腿,身体在微微发抖。
“你怎么了?”
谢庭如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站在原地问话。
“我,我做噩梦了。”
屈歆瑶把头埋在胳膊里,声音哽咽起来。
“不不不,你别哭。”
谢庭如心中一紧,赶紧俯下身子拍着屈歆瑶的后背。
“噩梦都是假的,梦都是反的。”
屈歆瑶抬起头,红着眼睛,别提有多委屈。
谢庭如想要伸手替她擦眼泪,又意识到不合适,呼之欲出的手背在身后握紧。
“我梦见锦川被好多士兵踏过,血流成河,他们杀人不眨眼,他们……”
豆大的泪珠自屈歆瑶眼中落下,她的话,如同利刃般刺穿谢庭如心脏,刀尖像是猛兽一样,撕扯着谢庭如的身体。
谢庭如身体不稳,跌坐在屈歆瑶身边。从前情景历历在目,谢庭如的手把着一旁扶手,青筋暴起。
锦川百姓伤痕累累的脸同样折磨着谢庭如,梦魇像是厉鬼般纠缠着他。谢庭如先是大口喘着粗气,而后开始干呕,最后喷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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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歆瑶被谢庭如这般模样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向后倾倒。谢庭如弯着身子,这一口血像是一直憋在心中,如今吐出,反倒舒服了不少。
缓过力气后,谢庭如直起身子,擦干净嘴角的鲜血。
“屈小姐的噩梦,不经做。”
他微微一笑,安慰着屈歆瑶。
“我方才也说了,梦都是反的,即便是真的,你梦中之事,不会发生。”
谢庭如起身,伸手扶起屈歆瑶,注意到她光脚,谢庭如看向屈歆瑶。
“屈小姐,多有得罪。”
说完,他将屈歆瑶横抱起来,小心放在床上。
“我们马上就要回锦川了,你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屈歆瑶点头。
“那今晚,我带小姐去个地方,可好?”
“什么地方?”
“临康冬日的月末都有一场烟花,你这不是心情欠佳,就当散心。”
来临康的这些时日,都是屈歆瑶拖着谢庭如跑东跑西,两人去过酒楼,去过集市。谢庭如表面对屈歆瑶如同潮水般的表白无比嫌弃,可身体却十分诚实,跟着她东走走,西看看。
屈歆瑶与郭暮盈性格相似,都是这样大大咧咧,不受拘束。只是做事没有郭暮盈那般心思细腻,总是十分莽撞,一点名门小姐的样子都没有。可母亲叶氏却对这女子十分满意。
说到叶氏,虽然人在临康,自己的“雄心壮志”从未停过。派人监视谢离州,来往临康的书信全都被谢庭如拦下,那些暗中跟踪谢离州的人,也都清理干净。
谢庭如心中很矛盾,对立方站着自己的母亲,以叶氏的性格,劝说可以说是于事无补,最好的方式便是顺着她走,谢庭如也想知道,曾经究竟是谁站在他与母亲身后,可以操控如此大的一场局。可越是接近真相,谢庭如会下意识的害怕。
望着前方已恢复活蹦乱跳的屈歆瑶,谢庭如晃晃脑袋,将这些个思绪暂时放到脑后。
“谢公子,你看这个!”
彼时屈歆瑶不知从哪淘来个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捧在手心里稀罕无比。
谢庭如定睛一看,是个盛酒的小壶,就是做工精细,看着有些年头罢了,他摇摇头,绕过屈歆瑶继续往前走。
“喂!你不觉得这东西很好看吗?”
“好看你就拿好,不要卖了。”
路过一个摊头,谢庭如停下脚步,拿起摊上的笛子细细端详,摊主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子,见客人是位容貌秀雅的公子,立刻笑盈盈上前。
“公子,喜欢就拿上,看公子这样貌,我还能给您便宜点。”
谢庭如握着笛子还未吭声,笛子就被人一把夺下,重新扔回摊上。
屈歆瑶挡在两人身前。
“老板娘,说话就说话,干嘛离这么近啊?”
“你是谁啊?”
摊主立马原形毕露,声音都粗了三分。
“我是这位公子的心上人,大庭广众下撩拨我未来夫君,意欲何为啊?”
谢庭如眉心一跳,突然觉得好笑,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夫君?他赶紧阻止这紧张气氛,拉着屈歆瑶往前走。
“你还真是敢说,怎么就成了我的心上人?”
谢庭如眯起眼睛。打量着屈歆瑶。
屈歆瑶晃着手中的小壶,笑得明艳。
“谢公子,看我这般,难道不动心吗?”
25.出手
薛府门外,同门卫说明来意后,郭暮盈问起方才永平公主的事,话锋不自觉的转到公主倾心谢离州这来。
谢离州笑而不语,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懒洋洋靠在一旁的石狮子旁。郭暮盈闭口后,他才长出一口气,直起身子问。
“所以夫人说了这么多,究竟是何意?”
“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着永平公主的脸,舍得拒绝她的?”
薛琳初正好出现在郭暮盈问出这句话时,谢离州对着郭暮盈抬抬下巴,避开问题“薛小姐来了。”
郭暮盈撇撇嘴,转头对着薛琳初莞尔一笑“薛小姐,多日不见,府中上下可好。”
薛琳初气色看着尚佳,但也难掩脸上疲倦之色,她微微一笑“府中一切都好。”
“那薛老爷呢?身子骨如何了?”
“这次多谢二位,父亲才能得救,琳初感激不尽。”说着,薛琳初便要下跪,郭暮盈连忙扶住她,挽着薛琳初的胳膊往进走。
“我们这次来,是专门探望薛老爷的。”
谢离州进到薛府,眼神四下张望。这是座气派的府邸,府内陈设古色古香,雕栏花纹,院内古树,足以看出府上主人的品味不俗。
下人领着谢离州走到正堂,谢离州放下手中补品,一人自身旁屏风中转出,身形挺拔,气质不凡,只一眼,谢离州便知他是谁。薛老爷的长子,薛颂辰。
看情况,薛颂辰应是才从军营归家,还未来得及脱下戎装,他挡住谢离州的去路,眼神极其不友好。
“谢公子,怎的有时间大驾我薛府?”
谢离州后退一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薛颂辰“大驾?薛公子抬举谢某了,此次前来,是来探望令尊的。”
“我父亲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探望。”
“是吗?”谢离州垂眸,阴阳怪气的问“可是我怎么听说,令尊多日前,身中剧毒。”
“谢离州。”薛颂辰目光狠厉起来,他一把扯住谢离州的衣袖“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薛公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按理说,此事,是薛府家事,我不应该多过问,可巧的是,多日前,我偶然去到望春楼密道,找到一副锦川布防图的临摹画,那里的常客姜伟俐还给了我们他与一人的交易明细,上面,有薛公子的名字。”谢离州甩开薛颂辰的手。
“我想请问薛公子,买那些西域物件,是要收藏吗?”
薛颂辰霎时灭了气焰,心虚低头“所以姜伟俐,也是你杀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毒害亲生父亲,勾结敌国奸细,薛颂辰,你有何颜面留在军营?到底在惺惺作态什么?”
“我没得选。”薛颂辰开口。
“为何没得选,难道亲眼看见大陈入了那万劫不复之地,到那时,你才选择吗?”谢离州凝神,望着不再说话的薛颂辰。
“你给我记住了,你是大陈子民,护的,是大陈疆土。”
这边,薛琳初也领着郭暮盈来到薛老爷房间,大病初愈,薛老爷脸色依旧苍白。他认出郭暮盈,也知道是她与谢离州去到碧升族求取解药的。
郭暮盈行了礼,没有分毫耽搁,问起那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切“薛伯伯,我听小姐说,您那日参了丞相一本?”
“是。我是参了罗丞相一本。”薛琳初扶着薛老爷起身。
“晚辈冒昧问一句,您的奏折上,是如何描述的?”
“如今朝堂之上,是他罗家说了算,陛下无能,大事小事尽数听从罗旅刚安排,我们这些忠臣,大臣丝毫话语都不能说,再这么下去,这天下,怕是要毁在罗氏手中。”
罗丞相控制朝堂,操控陛下,却无人发声,如今唯一发声的薛老爷还差点没命,看来罗旅刚要的不止是锦川。
“还有一事,罗丞相如今想拥立肃王上位登基。”
好手段,肃王沈轩澜如今入主东宫,全凭罗旅刚在圣上身旁吹的耳边风,实则丝毫能力都没有,到头来,还是要倚仗罗旅刚权倾朝野。
“晚辈知晓了,多谢薛伯伯,您好好休养,晚辈就不打搅了。”
说完,郭暮盈起身出了房间。谢离州一直在门外,却没有进去,看他的表情,应是听见了薛老爷的话。
“你怎的来了不进去看看?”
二人并肩向外走。
“正好遇见薛公子,多聊了几句。”
“薛颂辰?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谢离州四下张望,对着郭暮盈做了嘘声的动作。
“回府说。”
“薛颂辰如今在军营,是罗煊鸿下属,如果那壶酒是他带进营中,罗旅刚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坑害亲生儿子呢?”
郭暮盈支着下巴,坐在桌前百思不得其解。
“罗旅刚这等人,为了得到天下什么试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坑害自己的儿子,等登上龙椅,什么没有?”
“那他为何还要扶持肃王上位?”
谢离州揉揉眉心“先皇打下的那份基业还在,如果罗旅刚真的坐上皇位,怕是不能服众。”
郭暮盈冷笑一声“这糟老头子,如今整个朝堂都在他的掌心里,居然还觉得自己没办法服众。”
“这不是还有像薛老爷这样不赞同他的大臣吗?眼下的朝廷,看似对罗旅刚服服帖帖,但那些人都是跟着先皇打拼过江山的,皇子中,不缺出色人才,而罗旅刚看中的,正巧是两个最没有本事的。”
安京皇城内,沈霜艺回到府上,她遣走下人,准备解了披风小憩一会,窗户忽的被一阵风吹开,沈霜艺不禁打了个寒战,起身走到窗前,正要关窗,一人翻身而入,沈霜艺一惊,连连后退。
“公主莫怕,是离州公子派我来的。”
“谢公子?”沈霜艺半信半疑,直到炎烽烨露脸,她才松了一口气。
“谢公子派你来找我,是有何事?”
炎烽烨将信封递给沈霜艺“我家公子说,公主看了自会明了,天色渐晚,属下告退。”
炎烽烨走后,沈霜艺关了窗,打开信封查看。上面的字眼让她不由得握紧拳头,为何她再怎么努力,终究逃不过罗旅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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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字。
永平公主,先皇最疼爱的公主。可她的名讳,却名不符其实。她的出生,充满罪恶,羞耻。因为她不是母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与先皇的子嗣。而是太后与丞相偷情所怀。
很小的时候,母后便告诉她,自己虽然是公主,但若是没本事,父皇便不会多看她一眼。沈霜艺从小就干着与她这般年龄格格不入的事。长大一些,越发出落的美丽,父皇疼爱她,将所有偏爱都给了她,同时,也遭到兄弟姐妹的嫉妒。
肃王沈轩澜,曾将她拖入房中,行那般畜生不如的事情。就在沈霜艺心如死灰时,是谢离州救下自己,护住她的清白之身。
而当她知道,自己是母后与丞相的野种时,沈霜艺发疯一般,让自己更加高贵,是朝堂之上最尊贵的公主。
如今罗旅刚势力越来越大,沈霜艺对这位亲生父亲的憎恶已到极致。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得权后,便弃母后于不顾。不仅如此,罗旅刚与现下谢锋明的夫人叶氏,亦有染。只是不知叶氏最后为何跟了谢锋明。而谢府的大公子谢庭如,也不是谢锋明与叶氏所出,而是与罗旅刚。
这般肮脏恶心之人,有何脸面在大陈的疆土上肆意践踏,让黎民百姓仰仗他,国若交付于他,还有肃王这等小人,那些曾经浴血奋战,葬身沙场的将士们,必将死不瞑目。
梳洗过后,郭暮盈换下繁琐的衣物,只在里衣外面套了层薄纱,挽成髻的长发垂到腰间。谢离州还在书房未归,郭暮盈拿着从云天国买来的小物件,靠在软榻上把玩着。
眼皮渐渐开始打架,几次困到打盹,郭暮盈都强行叫醒自己,心中默念要等夫君回来一起睡,念着念着,还是敌不过扑面而来的困意。
谢离州回房时,郭暮盈手中还捏着那个小物件,她安静的靠在软榻上,呼吸均匀,卸了妆容的脸依旧精致美丽。
谢离州走过去,想要抱起郭暮盈去床上睡,他的动作很轻,但还是弄醒了郭暮盈。她迷迷糊糊睁眼,双手下意识搂住谢离州的脖子,十分熟练的滑到谢离州怀中。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郭暮盈声音黏黏糊糊,口齿不清。
“嗯。”谢离州并未听清她的话,他抱起郭暮盈,轻手轻脚放在床上,郭暮盈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明晃晃的瞅着谢离州。
“你先睡吧,我去梳洗。”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为何这么晚回来了?书房是有什么吸引你的东西,比得上芙蓉帐暖?”
“咳咳咳。”谢离州清清嗓子“问话就问话,别扯没用的。”
郭暮盈笑笑,爬起来勾了勾谢离州的手指“怎么?害羞了?”
“没有。”
“害羞就害羞,还不承认。”
“夫人的问题呢,我可以回答,不过要看你表现。”
“这又是什么道理啊?”
郭暮盈皱皱眉头,重新躺回去,翻过身不再理谢离州。
半晌,郭暮盈听见谢离州在她耳边轻语。
“夫人若是没了瞌睡,便穿好衣服,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26.痛心
谢离州拉着郭暮盈来到窗前,自己先翻身到了外面消失在一侧,郭暮盈也不急,倚着窗棂很有耐心的等着谢离州的惊喜。
余光所及处,出现几团鲜艳的火把,五彩颜色,照亮屋后空地,谢离州走近,将手中火把交给郭暮盈。
郭暮盈心中一颤,僵硬接过谢离州递来的东西。
“你在云天国的时候,很喜欢这样颜色鲜艳的火把,锦川材料有限,我只找到三种颜色。”
郭暮盈望着手中熊熊燃烧的火团,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提的事情,谢离州竟然铭记于心。
“谢谢。”郭暮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同谢离州讲话,良久才勉强憋出谢谢二字。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谢。”
谢离州摇摇头,移开停在火团上的目光,翻身进到屋内。
“我去梳洗了,你慢慢欣赏。”
直到手中火团燃烧殆尽,郭暮盈才关了窗,重新回到床前。谢离州已经熟睡,方才长时间盯着火把看,郭暮盈眼睛又疼又累,她吹灭一旁火烛,摸索着爬上床。很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翌日,郭暮盈还在睡梦中,就听风竹火急火燎推开门“小姐,日上三竿,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都回来了,快起床梳洗!”
郭暮盈迷迷瞪瞪直起身子,坐在床上好一阵发呆,这才反应过来风竹方才的话。两人手忙脚乱收拾一番,急忙往正堂走。
正堂内,谢锋明与叶氏一左一右坐在中间,正堂的另一侧坐着二位少爷。郭暮盈一上正堂便连声承认错误,眼神偷瞄坐在旁边的谢离州,满脸“你死定了”的表情。
“无事,离州同我说过了,你昨晚没睡好,是我没让下人叫醒你。”谢锋明发话后,郭暮盈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坐在谢离州旁边,一眼望见坐在对面熟悉的身影。
“阿瑶?”
郭暮盈先是一惊,瞪大眼睛望着对面此刻也在看着她的屈歆瑶。
屈歆瑶勾勾嘴角,对着郭暮盈莞尔一笑。
早上有惊无险,饶是叶氏舟车劳顿有些乏了,不然指不定要想什么法子刁难她与谢离州。
郭暮盈拉住同她一道往出走的屈歆瑶,瞥了一眼身后的谢庭如“你莫不是这几日在临康,都与谢庭如在一起吧?”
屈歆瑶扬起下巴,故意提高声音“我不仅和他在一起,我与谢公子,还住在一起。”
郭暮盈诧异,又问“你们家在临康不是有宅子吗?”
“阿盈,我们回屋说。”
屈歆瑶拉着郭暮盈进了房间,两人相对而坐,郭暮盈命风竹沏了壶茶,她抿了一口。
“现在能告诉我,屈小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何药?”
屈歆瑶四下张望,随后向前倾了倾身子。
“我如今,在追求谢公子。”
郭暮盈差点喷茶,一阵剧烈咳嗽过后,她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在追求谢庭如?”
“那是你大哥啊,怎的还连名带姓的叫?”
“大哥?”郭暮盈冷哼两声“他可不是我的什么大哥。”
“怎么?你与他,有故事?”
郭暮盈立刻否决,又重新倒了杯茶“你今日吃错药了吗?为何突然有这般想法?”
屈歆瑶眨巴眨巴眼睛“我以为你会生气,是因为谢庭如本该是你夫君。”
郭暮盈连连摆手“我如今想想,真应该谢谢那晚的酒,让我能逃离与谢庭如的婚约。”
“所以。”屈歆瑶眯起眼睛“你对谢离州,到底是迫于名声成婚,还是真的对他有情?阿盈,你可分清楚了?”
门外,谢离州正要推门的手顿在空中。屈歆瑶问出这句话后,他迟迟未听见郭暮盈的声音。
许久,郭暮盈的话语重新响彻耳畔。
“阿瑶,我对他,不是情,等一切都好起来,我便与他和离。”
“和离?为何?”
又听郭暮盈轻快笑道“他告诉我,有心仪女子,又因我挡在中间,无法成全他们二人。”
胸口一阵发闷发沉,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谢离州踉跄向前走,扶在围栏上,大口喘着粗气,手背青筋暴起。
“离州,你怎么了?”
恰巧谢庭如路过此处,眼见谢离州脸色差的吓人,连忙询问。
“我无事。”
谢离州手指微微颤抖,他的眼眶开始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彼时谢庭如被弟弟这幅样子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谢离州流泪,哪怕曾经受尽折磨,骨肉分离时,他也未曾见谢离州流过眼泪。
“离州,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庭如有些无措,站在谢离州身后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兄长,我就这样的不堪吗?”
谢庭如一头雾水“是谁这样说你的?你怎会不堪呢?”
“既然如此,为何你们所有人都要弃我于不顾?”谢离州双膝跪地,红着眼眶问谢庭如。
“前世,今世,为何都要弃我于不顾?”
“离州。”这个问题,谢庭如不知该如何回答谢离州,倘若前世是因为嫉妒,可如今他从未离开过谢离州。
谢离州将头埋在衣袖中,良久,他才重新抬头,摇摇晃晃起身。
“我无事,兄长一路奔波,早些回房休息吧。”
目送谢离州背影,谢庭如不忍去想前世谢离州所经历的一桩一件,那一辈子,他又是如何坚持到最后,平息叛乱的。
将屈歆瑶送出府,郭暮盈遇见了谢庭如,他和自己同样是来送屈歆瑶的。
“大哥与阿瑶在临康,玩得可好?”
谢庭如似笑非笑,冲着马车内的屈歆瑶招了招手“屈小姐都告诉你了?”
“那大哥是如何想的?”
“不想,感情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细水长流的道理,我若是贸然答应屈小姐,才是真的对她不负责任。”
谢庭如一顿,接着又说“弟妹与其在这里担心我的事,不如去看看自家夫君,方才见到,我眼瞅着不怎么好。”
郭暮盈心中“咯噔”一声,起脚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寂静无声,郭暮盈不禁也放缓了脚步,生怕闹出什么巨大声响来。到的时候,谢离州靠在窗边,闭着眼睛。
郭暮盈蹑手蹑脚走过去,离近谢离州的脸细细打量,除了脸色一如往日的苍白,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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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夫人有事找我?”
谢离州忽然睁开眼睛,淡淡的看着郭暮盈。
“我,我听大哥说,你不舒服,就来看看你。”
郭暮盈盯着谢离州的脸,这才发觉先前谢离州哭过,眼睛红肿。
谢离州歪着头,轻声哼了哼。
“所以是兄长让你来的,而不是夫人自愿?”
“这不是阿瑶来了府上,我才陪着她唠完嗑,倘若大哥不说,我也是会来看你的。”
谢离州噤了声,盯着郭暮盈又看了半晌。
郭暮盈被他盯得一阵发怵。
“夫君,你今日是怎么了?我看你,是不是哭过?”
“是啊,我是哭过,因为我听见,我的夫人亲口说,要与我和离。”谢离州一字一句,声音平淡似水。
“所以我不断反思,是我这个夫君做的不够称职,竟然让夫人有这种想法。”
谢离州起了身,一点一点靠近郭暮盈。
“郭暮盈,究竟是为何?”
这是两人成婚以来,谢离州为数不多的连名带姓喊自己。郭暮盈不断后退,百口莫辩。
“我为何要和离,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是,我是都听见了,可那些话,你不是同我说的,而是和别人,我们两人的事情,你不是同我商量,而是先和旁人尽数倾诉。”
谢离州语气终是有些许波澜,他攥紧双拳,将郭暮盈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郭暮盈,朝夕相处这么久,你对我,分毫情义都没有吗?”
郭暮盈死死咬住嘴唇,脑海中顿时浮现前世对谢离州所做的一切。
“是,谢离州,我对你,无情无爱,只有愧疚。”
“我对你好,对你无比亲近,是为了弥补我前世所做之事,行夫妻应该做的事。相敬如宾我做不到,但我亦不会失了规矩。”
“还有。”郭暮盈仰起脸,迎上谢离州的目光。
“我不想大陈,和前世一样,血流成河,那些意图谋反的卑鄙小人,不配活在这世上。你与我抱负相同,我先前说的永远陪伴,是我们并肩保护家国,铲除奸人,明白了吗?”
谢离州眼底再次闪起泪光,他垂眸,手指死死扣着墙壁。
“哪怕对我只有一丝丝喜欢便好。”
“啪”
一滴眼泪落在郭暮盈手背上,她心中猛的一颤。
谢离州抓着郭暮盈的肩膀,哀求着眼前人。
“郭暮盈,我求你,我不要你的愧疚。”
“郭暮盈,你对我好,是夫妻之间应有的好,我对你好,是我,是我真的喜欢你啊,为何你不明白呢?”
谢离州死死抓着郭暮盈的肩膀,终于将自己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口。
“我心仪的女子,一直都是你,从未变过,所以你可知,那时你提出要嫁给我时,我又高兴,又害怕。而我怕的事情,终究逃不过,我……”
“你不要再说了。”
郭暮盈推开谢离州,拉开两人距离。
她背对着谢离州,久久不曾回头。
“谢离州,你不该……不该喜欢我的。”
27.宫宴
谢离州收回那只想要拉住郭暮盈的手,他笑着含泪,笑的讽刺,笑的心酸。
“你想与我和离,那便遂了你的愿,不用等到一切过后,我随时放你走。”
郭暮盈转过身,本想开口,炎烽烨这时推门而入,阻断二人之间对话。炎烽烨十分有眼色,立刻察觉气氛不对,立刻往出退。
“炎大哥,你有事情便说吧,我与离州已经说完了。”
话毕,郭暮盈出了书房。
“什么事?”谢离州目送着郭暮盈的背影,侧头问炎烽烨。
“少爷,公主回信了。”
说着,炎烽烨将沈霜艺传来的书信交给谢离州。
谢离州心里乱如麻,沈霜艺的信只是瞟了一眼,便要遣走炎烽烨。
“我知晓了,你先出去。”
“少爷,您与夫人吵架了?”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谢离州脸色阴沉,看样子,估计是吵的很凶,炎烽烨不禁打了个寒颤,识趣的退出书房。
内心同样乱如麻的郭暮盈魂不守舍的回到房间,风竹备好午膳,等着主子回来,见郭暮盈一人回来,谢离州不曾相伴左右。
“小姐,姑爷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风竹的声音喊回郭暮盈神智,她盯着桌上色香俱全的饭菜,嘴里却是苦涩无味。
“风竹,我没什么胃口,今日什么都不想吃。”
说完,又魂不守舍的走到窗前,活像个雕塑般坐在那里。风竹诧异,郭暮盈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心不在焉了,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端着分毫未动的午膳,风竹在门外碰见炎烽烨,他手中同样端着谢离州分毫未动的午膳,风竹与炎烽烨眼神交流,风竹瞬间明了自家小姐为何心情不佳。
窗边还摆放着那夜谢离州为自己制作的火把,想到谢离州方才的话,郭暮盈一瞬间恨透自己。
她没有资格解释,嫁给谢离州,已是下了莫大勇气,郭暮盈高估了自己,同样也高估了谢离州。
可这条路,一旦踏入便无法回头。世人皆说,有了爱,人便有了软肋,她不想成为谢离州的软肋,自己同样不能够拥有。
宫宴当天,驾着谢府一行人的两辆马车停在宫门外。去往安京的途中,郭暮盈对谢离州说道“宫宴过后,我们二人便和离。”
谢离州垂眸淡淡点头“想好了吗?”
“既然夫君不再需要我,我也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你身边,从前是我不知分寸,占了你许多便宜,就当是我弥补了从前所作所为,你切记注意身体,往后,只愿夫君。”
“安好。”
闻言,谢离州不由轻笑,他抬眼看着郭暮盈。
“夫人这番说辞,还真是天衣无缝,无力反驳,郭暮盈,你这么着急离开我,难道是怕我越陷越深,感情用事吗?”
“当然不是。”郭暮盈也笑起来。
“夫君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我是怕自己,感情用事。”
马车停下后,谢离州牵起郭暮盈走出马车。
“既然是最后一次以我夫人身份出现,宫宴上,还请夫人配合一二,救出你的心上人。”
朱红琉璃瓦下,皇城城楼巍峨耸立,汉白玉的石板路被下人打扫的光洁如镜,飞檐斗拱精巧绝伦,雕刻龙凤,麒麟,栩栩如生。来往宫人手托银盘,却只能听见匆忙脚步声,丝毫嘈杂声都没有。
大臣尽数落座后,郭暮盈一眼望见高坐宫宴之上的罗旅刚,他的位置再往上一点,便要与龙椅平齐了。这样想着,门外传来理事公公的声音。
“圣上到!”
文建帝携永平公主上殿,众人起身行礼,文建帝抬手,示意免礼。
“今日宫宴,众爱卿赏朕面子,来的如此齐全,朕敬众爱卿一杯!”
剩下的内容,与前世如出一辙,要说不一样的,便是身边换了人,位置不同。就连献舞舞女的衣服,动作都未改分毫,算算时间,眼下这支舞跳完,便是罗煊鸿勾结一事了。
身旁谢离州气定神闲的喝茶,时不时还与身边人寒暄几句,一曲快要结束,他突然问道。
“夫人紧张吗?”
郭暮盈摇头,心中却与明面上不一致,即便上一世经历过相同场景,现如今再次上演,紧张不会,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曲终舞停,文建帝拍手叫好,饶是郭暮盈一直在观察丞相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对着台下一大臣抛去眼神。
“陛下,臣有事上报。”
如此场合,这人却十分不识趣,要谈论国事,文建帝当即拉下脸。
“邸大人好生扫兴,搅了朕的好心情。”
“微臣知罪,此事关乎国本,十万火急啊。”
“罢了罢了。”文建帝挥挥手“念你心系国本,免罪,何事?说来朕听听。”
“微臣举报罗将军,勾结敌国,串通奸细!”
“你胡说八道!”
罗煊鸿拍桌而起,躬身道“陛下,邸大人分明是在诽谤微臣!”
“是不是诽谤,罗将军一看便知。”
“罗将军虽爱酒,却从不喝烈性酒,可先前微臣去探望罗将军,却发现军营中,有来自西域的烈酒,问下落,营中尽数告知是罗将军珍藏。还有锦川望春楼,有罗将军与西域商贩交易兵器的记录,现下那人已被罗将军杀人灭口,微臣手中有所有交易明细,还请陛下明鉴。”
“罗煊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文建帝将呈上的明细甩在罗煊鸿面前,而他的亲生父亲罗旅刚,自始至终不曾言语,他眼神看的方向,分明是谢离州这边。
谢离州自然与罗旅刚对上目光,却丝毫不惧,甚至端起手中茶杯,对着罗旅刚恭敬一碰。
他的人赶到望春楼时,姜伟俐早已葬身后院,好在与薛颂辰交易过的证据还在,罗旅刚命人张张临摹,改了名字,又故意派邸大人去往锦川军营,尝到那壶酒。又引诱邸大人去往望春楼,将姜伟俐之死,嫁祸给罗煊鸿。
可罗旅刚不曾想到,他可以派人作假,谢离州同样可以,那晚郭暮盈拿到明细后,谢离州转头找人仿制了一模一样的放回姜伟俐柜中,至于姜伟俐的尸体,是他故意让罗旅刚看见的。调查过程中,谢离州有意露出马脚,让罗旅刚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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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丞相定是算准自己不会在朝堂之上连累谢府而拿出证据,所以才敢如此光明正大为罗煊鸿扣上罪名。
“邸大人的话,怕是有失偏差吧。”
正当罗旅刚诧异谢离州为何会露出轻松神情时,沈霜艺站起身,绕到殿中。
“皇兄,前几日你派妹妹代替皇兄你去往锦川体恤民情,本公主路过望春楼,那里的老板交给我一份薛家公子与西域商贩的交易账单,不仅如此,老板还告知我,薛公子,曾将锦川城的布防图,双手奉上,所以我想请问邸大人,您手上的证据,从何而来,何人所给?”
“除此之外,本公主还幸得一样好东西。碧升族大长老的孙女与本公主交好,前几日写信求助于我,信中所写,她这些年一直被罗丞相府上的王管家威逼利诱,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沈霜艺从袖中掏出王思夜与阿弥这些年往来书信,一把甩在罗旅刚身前。
“丞相,本公主自然知晓此事您并不知情,但是不是您管束无方呢?”
文建帝派人对比证据上的笔迹,纸上罗煊鸿三字确是仿照,而薛颂辰三字,分毫不差。
至于王思夜与阿弥的书信,王思夜百口莫辩,他对罗旅刚向来忠心,只字未提罗旅刚。
这也正是谢离州猜到的,王思夜并未将碧升族挟持郭暮盈一事告知罗旅刚,而叶氏派去监视自己的暗卫,也已被谢庭如处理,所以叶氏并不知晓他与郭暮盈去往碧升族一事。
罗旅刚最终被革职,王思夜、薛颂辰、邸大人关入大牢,不日问斩。
刚刚平息一场纷争,这个时候又有人来报:云天国五万大军,兵临边疆。
谢离州转身看向谢庭如,二人心照不宣,知晓对方用意,谢庭如立刻起身,上殿躬身。
“陛下,臣自荐,带兵平息。”
“好!血性男儿!传朕令!封谢庭如为总指挥,带兵平息云天之乱。”
宫宴过后,众人跟随文建帝去往御花园散步,罗旅刚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离开,离开的第一件事,是找到谢离州。
“谢公子,好手段,骗的老夫好苦。”
谢离州却装傻,不知所云“丞相何出此言啊?在下不过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何来欺骗丞相一说?”
“谢离州,你坏了老夫的好事,该当何罪?”
谢离州闻言,淡淡一笑。
“丞相到底,何出此言啊?如今您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众大臣对您马首是瞻,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要为难在下呢?”
“那个郭暮盈,是谢公子的妻子吧,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谢离州摇了摇手指“丞相又说错了,我已与郭小姐和离,今日是我们夫妻最后一天,要是丞相觉得抓住郭暮盈,会让在下害怕的话,您这算盘,怕是打错了。还有,顺便提醒丞相,郭小姐的父亲郭毅之,掌管整个大陈经商命脉,您要是伤害他的女儿,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与您,斗争到底。”
“谢离州。”罗旅刚凑近“信不信我弄死你?”
谢离州笑眼弯弯,眉目如画。
“丞相最好弄死我,要是失了手,就是我弄死你。”
28.和离
离开皇城已是戌时,月上树梢,宫墙高筑,远处楼阁在朦胧月色中影影绰绰。檐角之上的铜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空灵声响。
谢离州站在马车外等候片刻,却始终不见郭暮盈的身影。自从在御花园被罗旅刚叫住后,谢离州没再见过郭暮盈,眼看夜色渐渐笼罩,谢离州着急万分,他让炎烽烨将马车停在宫门外的树下,自己去往宫中寻找郭暮盈。
来往都是洒扫的婢女,长廊被婢女们堵的有些走不动道,人群中,谢离州一眼望见正在往这边走的风竹,两人快要擦肩而过时,谢离州喊住风竹。
“你家小姐呢?”
“姑爷?小姐在西厢婢女院。”
“知道了。”谢离州没再给风竹说话的机会,脚下生风,飞快赶往西厢。
到了门口谢离州才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郭暮盈在哪个厢房,如今这院中皆是女子,这样冒然闯入有失规矩,正当他在原地来回踱步,踌躇不已时,郭暮盈正巧出门打水。
“谢离州,你怎的在此处?”
听到郭暮盈的声音,谢离州悬在嗓子眼的心瞬间咽回肚子里,见郭暮盈手中拿着瓷碗,他不解问“你失踪半日,都是在这里?”
“自然不是。”郭暮盈边走边说“今日在御花园遇见永平公主,我们二人寒暄几句,回来寻你时,看见肃王沈轩澜,在非礼一位婢女。”
谢离州挑眉“所以?”
“所以我将沈轩澜教训一顿,你说的对,他确实没什么本事,连我这个女人都打不过。”
谢离州惊诧,嘴角却不自觉上扬,郭暮盈见状,还以为谢离州要责怪自己鲁莽行事,冲撞皇子。
“怎么?夫君又要教育我了?”
“夫人做好事,这般解气,我为何要教育你?要非说教育,你不该一声不吭,失踪这么久,害我担心。”
郭暮盈拿着瓷碗,转身看着谢离州。
谢离州向前一步,接过郭暮盈手中瓷碗,在碗中接满水。
“或许,你的担心是对的,对于你,我可能真的会感情用事,为了你不顾一切。”说完,谢离州将盛满水的碗重新交给郭暮盈。
“宫门外的树下等你,今日不回锦川,在安京的宅子住下,明日送完兄长,我们便和离。”
丞相府内,沈轩澜顶着那张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跪在罗旅刚面前哭诉几个时辰,罗旅刚耳朵都快要被他磨出茧子了。
“行了你闭嘴!连个女人都打不过,还有脸来我这诉苦?”
沈轩澜噤声,生生将满肚子的委屈咽了下去。
“是你自己不检点,还被别人看见,被打乃是活该!”
这个时候,有人来报,门外永平公主求见。罗旅刚使了个眼色,沈轩澜只好灰溜溜下去。
沈霜艺并未行礼,而是将阿弥与王思夜来往书信,原封不动交还给罗旅刚。
“本公主特别想知道,让自己的左膀右臂替罪,丞相心中是否好受?”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这信上的字迹,出自你手,丞相还在与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罗旅刚表情瞬间柔和不少“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字迹。”
沈霜艺冷笑“不敢忘,这辈子也忘不了,忘不了你离开母后时,是多么决绝,忘不了你离开后,还日日写信叨扰母后!”
“霜儿。”
“你不配这么叫我!”沈霜艺一再后退,脸上满是对罗旅刚的厌恶。
“我这辈子,只有父皇这一个父亲,我的心,早在父皇去世时同他去了,如今的我,像是一个行尸走兽,看着你野心膨胀,却什么都做不了。”
也只有在沈霜艺面前,罗旅刚才会对自己所做之事有那么一丝丝愧疚,可也只是一瞬,他一把抓住沈霜艺。
“霜儿,你再等等,等我荣登大宝,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公主。”
“敢问丞相,您现在与荣登大宝,有何区别?”沈霜艺冷眼看着罗旅刚,语气生硬。
“皇兄的权,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眼下,只是你的一个傀儡,你不是还要扶持肃王上位吗?这次又是打的什么算盘啊?”
沈霜艺甩开罗旅刚的手,将那件被罗旅刚碰过的外衫脱下,头也不回走出丞相府。
翌日清晨,谢庭如率领六万将士出征,道路两旁皆是送行百姓。出征大军浩浩荡荡,从街头到巷尾,好生气派。
人群中,谢离州看着谢庭如背影,脸上挂着微笑,忽而身后有人叫自己,谢离州回头,是沈霜艺。
“公主?您也来了?”
“嗯。”沈霜艺走到谢离州身边“怎么不见郭小姐?”
“她与父亲在另一边,公主今日来是?”
“我来找你。听别人说,你要与郭小姐和离?”
谢离州微怔,随即笑道“谁的消息这么灵通?还如此大嘴巴?您为这事亲自来一趟?安慰微臣吗?”
“谢公子,我对你的心思,你真的不知吗?”
人声鼎沸下,谢离州缓缓点头。
“我知晓,但是公主,您身份高贵,相伴余生之人,应同样是高贵之人。”
“我不在乎,从你将我救下时,我就已经认定是你。”
谢离州面露疑惑“公主,微臣何时救过您?”
“两年前,同样是在皇城,肃王要非礼我,你,你破门而入,救下我。”
看谢离州神情,他好像对此事完全不知,只是皱眉看着沈霜艺。
“公主怕是,认错了人,微臣,从未做过此事。”
“不可能,那人腰间所挂玉佩,和你身上的一样,我不可能认错。”
沈霜艺这样说,谢离州猛然想起,自己身上所挂玉佩,是两年前生辰时,炎烽烨所赠,不仅如此,炎烽烨还买下与谢离州同样一枚玉佩,两人还时常为此事开玩笑。
想到这,谢离州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炎烽烨。
“公主,微臣不敢欺骗您,那日救下你的,不是微臣,而是微臣身边的炎烽烨。”
沈霜艺惊讶的倒退几步,谢离州神情不像骗人,她这些年难道都爱慕错了人?一直将真正的救命恩人抛之脑后?
远处,炎烽烨目不转睛望着沈霜艺,手中握着和谢离州相同的那枚玉佩。即便是他救下沈霜艺又如何?那可是大陈最尊贵的公主,他又是在妄想什么。
送走出征大军,郭暮盈与谢离州启程回到锦川,一路上,两人都一言未发,谢离州让炎烽烨直接将马车停在郭府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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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怀中掏出和离书。
“小姐的东西,我会让风竹去取,签下和离书,你我二人,好聚好散。”
最后一笔落下,郭暮盈恢复自由身,谢离州懒洋洋靠在马车一侧,对着郭暮盈抬抬下巴“府上还有事,我就不送小姐了,替我向郭老爷问好。”
目送马车离开,风竹又开始吹那耳边风“小姐,您真的舍得就这么和姑爷和离?奴婢看你们二人如此恩爱,为何会突然分开?”
望春楼那次,野外那次加之碧升族山洞那次,谢离州从来不会将她置于险境,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救下她,却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如今经了碧升族这一遭,他的身体已被大长老调养差不多,郭暮盈承认,她乃一介女流之辈,卷入如此纷争,必定占不到上风,与其留在谢离州身边给他添堵,被罗旅刚抓住把柄,离开他,断了谢离州的念想,同样也是断了她的。要说爱上,她便是这世间,最没有资格爱上谢离州的人。
女儿突然归家,郭毅之喜出望外,连忙让厨房去做郭暮盈最爱吃的饭菜。
“阿盈,这次回来,住几天啊?”
郭暮盈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自己已与谢离州和离的事情。
“什么?和离?是不是那厮欺负你了?让你受委屈了?”
“父亲多虑了,不是谢公子的问题,是我的。这段婚姻,是我不忠,心里装着别人,实在是,没办法忍受和一个不爱的人同床共枕。”
闻言,郭毅之不好再过问什么,忙转开话锋,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纸。
“父亲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阿盈。城中的望春楼,父亲已买下来。”
“望春楼?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日,那老板出手大方,更何况这望春楼与西域商人来往密切,对家中的生意,是很大的帮助。”
郭暮盈接过郭毅之递来的房契,脑海中反应片刻,心生一计。
“父亲,不如将望春楼转入女儿名下?”
“转入你名下?”
“父亲不相信女儿?您别忘了,女儿以前也是做生意的,这锦川城最有名的酒楼,可是女儿一手经营起的,现在和离,在家也是闲不住,不如替父亲分担。”
郭毅之思虑良久,终是应了郭暮盈的请求。午膳后,郭暮盈对映月说道“映月,你现在赶紧去谢府找夫……找谢公子,就说我有事找他,让他在满月酒楼等我。”
与此同时,炎烽烨对着谢离州问了同样问题“少爷,您就舍得和夫人和离?”
谢离州笑笑,诚实回答“自然舍不得。”
“那您还和离,还一脸坦荡,就这么放夫人走?”
“谁说我要放她走?她说,不想成为我的软肋,不想我因为她,被人抓住把柄,你说,她是不是爱上我了?”
炎烽烨干笑两声“和离还能如此回味的,估计只有您了。”
“你家夫人,还是太傻,不够相信我。低估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也罢,这段婚姻本就是我骗来的,她为此不少受委屈,等我将整个谢府收入囊中,再名正言顺的将她娶回来。”
“您不是因为丞相和夫人和离的啊?”
谢离州冷笑“丞相?他在我眼里,算什么?这家国与美人,我都护得。”
29.执棋
城中望春楼关闭多日后,今日重新开张。听人说,东家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带着好一些武器,方才进入望春楼。
听着炎烽烨传回的消息,谢离州翻看书的手指一顿,随即露出一抹微笑。
昨夜满月酒楼厢房中,谢离州刚刚推开门,就被郭暮盈一把拉入按在墙上,谢离州用手隔开二人距离,语气不冷不淡。
“郭小姐,你我这才和离几个时辰,这么光明正大约见你的前夫君?”
“这不是在看门外有没有人看见你嘛。”郭暮盈没好气看了谢离州一眼。
“晚了,方才我上楼,楼下所有人都看见我了。”
“你。”郭暮盈被呛得老半天说不出话,谢离州推开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说吧,找我到底何事?”
“今日归家,父亲告知我,他将望春楼盘了下来。”
“望春楼?”谢离州捏着茶杯的手一紧“那你该告知他,望春楼是何人常去之地。”
郭暮盈叹气“我说了,可是父亲说,这有利于我们家的生意,我还能说什么,还能告诉他,那地方危险重重,不干不净?”
“那有什么不敢说的?”谢离州皱眉,十分诧异的看着郭暮盈。
“总之,我让我爹将望春楼归到我名下了,明日重新开张。”
“郭暮盈。”谢离州语气严肃起来。
“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但谢离州,你要明白,我不能将我的家人,置于险境,不管不顾,我已经失去过父亲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谢离州嘴巴微张,终是没有开口。
郭暮盈神情轻松,拍了拍谢离州的肩“我今日找你来,是想告诉你,如今入主望春楼,免不了和那些西域人打交道,你可不可以教我西域话,平常的那种便好。”
“郭暮盈。”谢离州的双眸深邃明亮“你有没有想过,是那老板故意将望春楼卖给郭老爷的?”
郭暮盈微愣,谢离州接着说“那里的暗道密室中,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是不是全部我不知道,但是里面肯定有不少赃物,县衙不查那便罢了,要是查了呢?你怎么办?”
郭暮盈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应道“我自有办法。”
这便是郭暮盈想出的办法,霸王硬上弓,软的不行来硬的,谢离州摇头,对着炎烽烨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是派人盯紧望春楼周围。”
不知为何,谢离州想起昨晚郭暮盈的话“我已经失去过父亲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谢离州轻笑,将手放在书面上。那时不曾说出口的话。
是我亦不想再次失去你。
这边,郭暮盈将手中斧头“嗙”的一声放在地面,她环视四周,准确找到老板,而后对着老板笑着勾勾手指。
“老板,贵姓啊?”
“鄙人,鄙人姓王。”
“哦,王老板,我呢,是望春楼的新东家,往后这望春楼,应该听谁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自然,自然。”
王老板对着郭暮盈恭恭敬敬的鞠了几躬。
“既然如此,我也是第一次来,王老板带我,转转可好?”
根据谢离州提供的位置,那暗道应该设在最底层,跟着王老板转完上面几层,见他没想把自己往最底层领,郭暮盈故意说“王老板,我看最下面还有一层楼梯,不知那里是什么东西?您又为何不带我去?”
“哦,东家有所不知。”王老板眼神明显闪躲“那地方是上一家留下的,闲置很久了,不归我们管。”
“这样啊。”郭暮盈将斧头扛在肩上,吓得王老板一激灵。
“既然如此,风竹,去看看下面是什么东西,要是无关紧要,放火烧了。反正也无人看管,烧便烧了。”
“不可不可!”
郭暮盈背过身轻笑,彼时她也不装了,将王老板按在墙上,手中斧头一把砍在王老板身侧。
“和我耍心眼子,要么你现在带我下去,要么,我一把火烧了你那些见不得光的赃物。”
密室与谢离州所说分毫不差,郭暮盈拄着斧头靠在门外,吩咐道“风竹,拿个本子记下,这里面的财物,哪些是正当挣来的,哪些靠不入流手段骗来的,将骗来的财物一并当了,捐给城西的难民窟。”
说完,她转头又说“王老板,你最好如实相告,本小姐是在救你,要是你敢耍花样,我现在就将你告到县衙,让县衙大人来替你收拾这些赃物。”
望春楼在郭暮盈的入主下,不光是西域商人饮酒作乐,做生意的地方,楼内厢房更是增添不少,来往宾客可以在此休息,如今入这望春楼,也不需要什么身份证明,为了生计来锦川无身份的人也可入住。
得知谢离州与郭暮盈人和离的消息,叶氏十分惊讶,谢锋明坐在一边直叹气。
“早知今日,那时为何要做如此丢脸的事情。”
谢离州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离州啊,是不是有别的心仪姑娘了?你告诉父亲母亲,我们也好替你说媒不是,你大哥如今上了战场,也不知何时可以归家,你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往后这家中,你也要多分担不是?”
谢离州望着叶氏那张心口不一的虚伪面容,冷笑一声,随即起身“夫人能这么想,离州自当竭尽全力,为父亲分担,只是不知,夫人给不给离州这个机会。”
晚风萧瑟,锦川谢府笼罩在一片月色中。书房内,桌上书籍被窗外吹进的风翻开几页,谢离州坐在桌前,神情平淡,忽然,谢离州勾起嘴角,往自己的对面,倒了一杯茶。
“陛下,既然来了,不如喝杯茶再走?”
自窗外翻进一人,炎烽烨正要起身戒备,谢离州冷冷开口“不可无礼。”
来人身披斗篷,脸上映出一片黑暗,看不清面容。文建帝卸下斗篷,谢离州起身行礼,炎烽烨惊诧,紧着谢离州行礼。
“你怎知是朕?”
谢离州望着文建帝,不紧不慢说道“那日在御花园,陛下看到我与丞相对峙时,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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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要来见我了,只是这些天忙于对付丞相的监视,好不容易脱身来此。”
文建帝盘腿而坐,接过谢离州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很没用,被丞相玩弄于股掌中。”
谢离州示意炎烽烨下去,笑着为文建帝续杯“微臣不敢欺骗陛下,不光是微臣,朝中的不少大臣,怕是也如微臣这般,看不起陛下。”
“母后扶持朕上位,居然是为那丞相服务,朕这皇帝,一点用都没有。”
炉内熏香笼在二人中间,谢离州沉默片刻,开口问“那陛下,甘心吗?”
“自然不甘心,罗丞相他……”
“微臣不是问丞相,微臣问的是,陛下这皇位,是太后替您夺来的,此事,陛下甘心吗?”
文建帝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陛下的兄弟姐妹中,不缺贤良之辈,陛下看着他们,这皇位,难道做的心安理得?如今肃王入主东宫,陛下却不曾发话阻止,如何服众?太后的心血,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离州娓娓道来,文建帝杯中茶水,添了一杯又一杯。
“陛下,这天下,姓沈,不姓罗,倘若陛下还如从前那般事事妥协,那这天下,不日便要姓罗。”
“如今朕该如何做?”
谢离州摇头“此事,微臣不能插手,全凭陛下一人判断,微臣若是给陛下出谋划策,岂不是大逆不道。”
文建帝虽说无本事,可骨子里却有一股劲,谢离州不知自己方才的一席话,有无点醒他,那日在御花园,故意让文建帝看见他与丞相对峙,这才得来今日与文建帝在书房一叙。
先皇子嗣,有两位战死沙场,如今只剩文建帝、肃王以及未被封王的镇国将军沈云燮,只是那人根本不在意什么王位不王位,与罗煊鸿一般,是个淡泊名利之辈。如今罗煊鸿已被革职,也不知过得如何,罗旅刚既然铁了心要坑害亲生儿子,便不会善罢甘休,如若罗煊鸿有一丝丝野心,那罗旅刚也不会弃他于不顾。
“陛下,微臣言尽于此,大陈,毕竟是陛下在治理,天下黎民,也终究是陛下在护。”
文建帝了然“如今朕,不能与丞相摆明态度,不如明面上遂了他的意,暗度陈仓如何?”
翌日清晨,谢离州起身准备去往望春楼,却被谢锋明拦在正堂,谢锋明请来一直替谢离州看病的大夫,要给谢离州调养身体。
“父亲今日怎么忽然想起我的身体了?”
谢锋明笑笑“让大夫看看你的病如何了,我心里也好有数。”
经了大长老试药,谢离州如今身体算是虚弱,也用不上装病。
为谢离州把过脉后,谢离州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对这大夫说道“您实话实说便好,不必再隐瞒。”
送走大夫,谢离州走到谢锋明身边“父亲今日突然袭击,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有何事?”
谢锋明悠悠看着远方“今日酉时,你我二人,书房一聚。”
30.掌权
郭暮盈没有等到谢离州,倒是等来了罗煊鸿,被革职后,他的脸上沧桑不少,就连言行举止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郭暮盈不忍看到如此的罗煊鸿,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是想着说,生怕刺激到他。
听闻郭暮盈要学习西域话,罗煊鸿说他也会一点,只不过没有那么的擅长,但是教郭暮盈算是绰绰有余,如今左等右等,谢离州始终不出现,郭暮盈决定先跟着罗煊鸿学几句,先把今日来往的客人对付了再说。
罗煊鸿从前虽然舞刀弄枪,却是个十分温文尔雅的人,说话也是轻声轻语,和在战场杀敌时完全不同。他教的很耐心,郭暮盈学的也很快,没多久就掌握了一些日常用语。
常言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郭暮盈起身准备送罗煊鸿出门时,迎面撞上往进走的谢离州,与谢离州对上目光的那一刹那,周围空气好似定住一般,就连身边的风竹都不敢大喘气。
谢离州细长眼眸划过罗煊鸿的脸,最后将目光悠悠停在郭暮盈脸上。
“谢公子,来接阿盈回去吗?”
谢离州挑了挑眉,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什么时候与罗煊鸿这么熟了?都可以随意叫你的小名了?
“风竹,去送送罗公子。”
风竹与罗煊鸿走后,谢离州跟在郭暮盈身后,一直跟到她的房门外。郭暮盈将谢离州挡在门外“谢公子,你失约了。”
谢离州朝着里屋瞟了瞟,语气不咸不淡道“我今日,是来告诉郭小姐,教你这件事,我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妥,你我二人毕竟已经和离,这么频繁见面,怕是有不好的影响。”
看着谢离州一本正经的脸,郭暮盈不气反笑“如此,是我唐突了,那便不麻烦谢公子了,请回吧。”
谢离州脸上挂着笑容,他弯下身子,竟挑逗似的望着郭暮盈“看样子,小姐已经另外寻到良师了。”
“谢离州,我说请回。”郭暮盈迎着谢离州的眼睛,一字一顿说着。
“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小姐。”谢离州已经走出几步,又转身回来倚在门上,挡住郭暮盈正在关门的手
“何事?”
“今日父亲请来大夫为我看病,大夫说我的身体如今已经无碍,所以我想问问小姐……”
“是我让大长老为你调养身体。”郭暮盈没等谢离州把话说完,便抢在话前,回答了谢离州的问题。
“我说了,会补偿你,让你身体健康,也是其中一部分,如此,我也不算什么都没有为你做。”
闻言,谢离州直起身子,凝神看着郭暮盈。
“郭暮盈,我在你心中,也不算完全没有位置,对吗?”
郭暮盈欲言又止,依旧说着违心的话“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弥补前世之过,包括前面种种,皆是补偿,以后若是没有什么必要见面的话,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好,我答应你。”
谢离州垂眸笑了笑,转身下楼。
谢离州走后,郭暮盈将门关紧,靠在门上发了好一阵呆,直到门外传来声音,郭暮盈才慢慢回神,开门继续迎客。
酉时一到,谢锋明准时出现在书房外。谢离州吩咐炎烽烨退下,屋内只剩他与谢锋明两人。
“我与你许久没有下棋了,今日博弈几局如何?”
谢离州摇头“父亲总是输给我,没意思。”
谢锋明笑着摇头“好小子,如今都敢取笑老子了,这些年我棋艺长进不少,不要扫了我的兴可好?”
两人上次下棋,还是安碧珺在时,谢锋明望着黑白二子落下,不免睹物思人,提起谢离州的母亲。
“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你们母子二人,我都……”
“父亲。”谢离州打断谢锋明的话,听着母亲二字,他不自觉红了眼眶,眼神也变得阴鹜。
“还是一门心思下棋,那些与棋局无关的话,莫要再说。”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母亲。”
半晌,谢锋明听到谢离州冷冷说道,他的双目赤红,下棋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好似要将手中的棋子捏碎。
几局过后,谢离州赢得轻轻松松,毫无悬念,谢锋明撑着下巴,无奈望着眼前谢离州这无懈可击的路数。
“父亲今日突然来找我,究竟何事?”
谢离州慢慢捡起棋盘上的黑白二子,低着头问谢锋明。
“离州,我,活不过这两天了。”
谢离州手下一顿,谢锋明神情平静,语气淡淡的。谢离州勾起嘴角,手下继续捡拾着棋子。
“父亲如今,怎的爱说笑了?”
“我方才所说字字句句,皆是实情。”
“父亲。”
谢离州将掌心的棋子猛的摔进棋盒中,而后起身准备走出书房。
“离州。”
谢锋明叫住谢离州,也起了身,缓步走到谢离州身边。
“只有我死,你才能真正掌管谢家,才能真正有能力与丞相抗衡。”
“我会得到整个谢家,但不是用您的命去换,我不需要。”谢离州甩开谢锋明的手,继续向前走。
“我已服用毒药多时,毒已入肺腑,回天乏术。”
“我去找大夫,给您医治,我不信回天乏术,是那大夫骗您的。”
谢离州的声音已经哽咽,脚下步伐不由自主的发飘,他此时此刻只有找大夫为谢锋明医治这一个念头,等走到门口,谢离州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挣扎着起身,努力抑制住发软的双腿,双手把在门上。
“离州。”
身后谢锋明轻声开口,击溃了谢离州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您知道这样做,对我来说,有多残忍!?有多自私吗?!您怎么能如此自私?!”
“为什么!您告诉我!告诉我!!!”
谢离州近乎绝望的看向谢锋明,他说的撕心裂肺,身体不住的发抖,像被丢弃的孩子那样,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因为只有我死,谢家才能真正交给你。”
还是那句话,谢离州流着眼泪,随后狂笑起来。
“你觉得这样,是在帮我?!我的母亲,妻子都已经离开我,如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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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离我而去?!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说完,谢离州爬在地上,一点一点爬向谢锋明,他伸手抓住谢锋明的衣袖,泪流满面。
“父亲,你可否告诉我,到底为何?”
“你与阿盈去往云天国,在途中遇见的黑衣人,是我派去的,倘若那天你没有杀了他们,我对你,也不会抱有幻想,宫宴那日,你与丞相对峙。昨夜,陛下秘密与你相见,还有家宴那天,你与阿盈的对话,我全都知晓。”
谢离州红着双眼,慢慢松开谢锋明。
“父亲,如果那日您派去的黑衣人反将我杀死。你会做何反应?”
谢锋明定定望着谢离州“那是你自己没有本事,死便死了。”
“所以。”谢离州后退一步“您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从一开始,就知晓我的身体是假装的,将我的这辈子,都已安排好?”
谢锋明没再回答谢离州的问题,他从袖中取出代表锦川最高权力的玉佩,交在谢离州手中。
“我若是现在不死,等你兄长归来,叶氏也会置我于死地,你兄长和她母亲一样,野心勃勃,干不成大事。与其死在叶氏手中,不如自行了断,去到那里,图个清静。”
两日后,谢锋明在房中暴毙而亡,府中上下,皆哭的稀里哗啦,叶氏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近昏厥。他们中间,只有谢离州从始至终未掉一滴眼泪,只是痴痴望着谢锋明的灵位,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个畜生!是不是你,是你害死了你的父亲!!”
叶氏死死拽着谢离州的衣领,疯狂摇晃着,她恨谢离州,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神智不清的地步。谢离州就任凭她这么撕扯,依旧一声不吭。
叶氏见谢离州没有任何反应,她松了手,开始扇谢离州巴掌,一声声清脆的巴掌落在谢离州脸上,嘴角已经出血,谢离州却始终不曾言语,也从未看叶氏一眼。
“等庭如打了胜仗归来,这谢府便是他的,到时候,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叶氏恶狠狠的说道。
“谢府?是他的?死无葬身之地?”
众目睽睽之下,谢离州冷冷一笑,他缓缓起身,擦干净嘴角的鲜血。
“夫人的美梦,怕是无法成真。”
说完,他取出玉佩,而后掐住叶氏的后脖颈,将她猛的拉近。
谢离州双目赤红,阴鹜的目光渗着寒意,清冷的气质霎时间变得阴狠乖戾起来。
“看清楚了,这掌管锦川的玉佩,如今在我手中,夫人可认得此玉佩。”
叶氏被谢离州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吓了一跳,她瞠目看着眼前玉佩,满脸不敢相信。
“不可能?老爷不可能……”
“不可能?”谢离州松开叶氏。
“从今往后,谢离州这个名字,便是你的主子,但凡忤逆于我,我便将你杀了,拿去喂狗。”
“还有。”
谢离州凑近叶氏,言语间透着凉意。
“就算你身后之人是当朝皇帝,我也会将他揪出来,让你身败名裂,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31.相信
锦川是大陈唯一一个将军作为最高官员的城池。这里的县令不是没有,而是形同虚设。谢锋明活着时,县令欧阳漠清就是闲人一个,本该他管的事情全部丢给谢锋明,几次找他理论,欧阳漠清不是今天生病就是明天外出,完全不给谢锋明见面的机会。
父亲去世,谢离州理应守孝,可城西的难民窑却没有放过谢离州,在县衙外苦等无果后,一群人全部聚集在谢府门外,哭天喊地,想让谢离州出面解决问题。
这些难民本就是逃难到此处,锦川百姓也是看他们可怜,便商量着集资为这些人盖了些房屋。家中老小,身强力壮的在城中摆摊谋生,年老体弱的,有些吊着一口气等死,那些尚且能走动路,便出来乞讨。
-
谢府里里外外白旗飘扬,整座府邸悄然无声,笼在一片悲伤中。这些人跪在门口大呼小叫,不仅打破府中宁静,还惹来不少百姓围观。
“听说接替谢将军位置的,是他那个体弱多病的二儿子。”
“什么接替啊?这小子弑父才坐上今天这个位置。”
“……”
百姓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夹杂难民的哭喊声,谢府的门卫越发不耐烦,他们抄起家伙,准备将这些难民赶走。
被驱逐的难民东逃西窜,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小女孩冲进谢府,与谢离州重重撞在一起,他扶起小女孩,见门卫如此粗暴的对待这些难民,谢离州面露怒色。
“你们这是暴虎冯河,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引来更多非议。”
一旁的炎烽烨替谢离州打抱不平,小声嘟囔“少爷怕他们招来非议,您自己呢?那些百姓是怎么说您的。”
谢离州听到了,他随即瞪了炎烽烨一眼,清俊的面容一闪而过的寒意,炎烽烨后背一阵的发凉,赶紧闭了嘴。
谢离州走出府,来到一位看起来已年过古稀的老人面前。
“老人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将军,您说话管用吗?”老人颤颤巍巍的开口,他这一问,反让谢离州愣了愣,他随后将老人扶起。
“你们今天来找我,不就是愿意相信我?”
“可那些人说,将军的位置,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我……”
谢离州望向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他们中,或是富裕家庭,或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却无一人发声,只会站在一边说风凉话。
“老人家,您只需告诉我,发生何事就好。”谢离州柔声说道。
“这几日,我们那些在城中谋生的同伴,摊位总是被人抢走,这些人非但不讲道理,还打骂我们,还打死了那孩子的父亲。”
谢离州顺着老人指的方向望去,是刚才撞到自己的那个小女孩,女孩穿的破旧不堪,眼中布满血丝。
“县令那边呢?找过了吗?”
“要是那县令有用,我们也不会来叨扰将军了。”
谢离州早就知道欧阳漠清是何德行,可如今已经闹出人命,他还能坐视不理,简直不可理喻,谢离州吩咐炎烽烨去备马。
“老人家,您放心,此事我定会解决好,给你们一个交代。”
-
县衙门外,门卫拦住谢离州去路,这些人往日嚣张跋扈惯了,全然没将谢离州放在眼里。起先谢离州想息事宁人,可好说歹说,却碰了一鼻子灰,彼时谢离州也没了耐心,三两下将那两个门卫撂翻在地。
其中一个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朝谢离州说着狠话,一边连滚带爬的跑去给欧阳漠清通报。
没一会,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县令出现在门口。身边跟着两个侍奉的丫头,左边那个拖着果盘,右边那个端着茶杯茶壶。
欧阳漠清长得肥头大耳,穿戴浮夸,恨不得将全部的金银珠宝戴在身上,那张油光满面的脸看的谢离州不由得犯恶心。
“哟?这不是新官上任的谢小将军吗?老子都死了,不待在府上哭爹喊娘,还有心情来我这县衙大打出手?”
谢离州忍着恶心,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欧阳大人,我今日来,是有一事过问。”
欧阳漠清抓了一把瓜子,根本没想听谢离州说话。
“今早城西难民来县衙门口报案,此事您可知晓?”
欧阳漠清勾了勾右边丫头的下巴“好丫头,给大爷我倒杯茶。”
谢离州极力压着火,面带微笑的又问一遍。
一杯茶下肚,欧阳漠清上下打量谢离州一眼“谢小将军怎么还在这啊?天凉,恕不远送。”说完,从他嘴中吐出的瓜子皮不偏不倚,落在谢离州身上。
欧阳漠清大摇大摆的往进走,刚走到假山旁边,身后有人拽住自己,接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云霄。欧阳漠清偏着头,脸上肥肉抖动着,一脸惊诧。
“你敢,你敢打老子?”
谢离州站在欧阳漠清的身前,漠然看着他。
“我为何不敢打你?”谢离州微微一笑,抬起手甩了甩。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欧阳漠清蹦的三尺高,指着谢离州的鼻子叫喊道。
“那欧阳大人知道我是谁吗?”谢离州缓缓开口“整个锦川如今都归我管,当然也包括你。”他点着欧阳漠清的胸口。
“今日来找你,完全是给你面子,只是欧阳大人自己不要脸。”
谢离州笑的十分柔和,他四下看了看,对着身后炎烽烨勾勾手指“既然欧阳大人不想管这件事,那便将这县衙砸了,占着如此好的位置,有不是和没有一样。”
见谢离州来真的,方才嚣张的气焰瞬间灭了大半,欧阳漠清转而露出一副讨好的神情“谢将军,我方才和您开玩笑呢。”
“是吗?”谢离州抬抬手“可我没和大人你开玩笑。”
说着,谢离州将这些年欧阳漠清在外干的那些不干不净的勾当一一罗列,明晃晃摆在欧阳漠清眼前。
“从前你父亲还在任时,锦川大小事务可谓井然有序,他留下的,都被你这个混蛋败了个尽,欧阳漠清,你若是还想要自己的这颗脑袋,就妥善处理难民窑一事,否则,我让你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
马车路过望春楼时,谢离州让炎烽烨停下。他撩开帘子,看着站在柜台前的郭暮盈。她今日不曾粉饰,长发挽在一侧,此刻正聚精会神的打着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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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为何不进去看看?”
谢离州摇了摇头“如今望春楼百废待兴,有的她忙,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与此同时,站在旁边的风竹一眼认出谢府的马车,她拍拍郭暮盈“小姐,好像是姑爷来了。”
“什么姑爷?”
“谢府的马车,您看。”
郭暮盈望向门外,撞进一道熟悉的目光中。谢锋明去世后,郭暮盈曾去过府上悼念,只是不曾见到谢离州,炎烽烨告诉自己,谢离州已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吃不喝两日,本想着让郭暮盈去劝劝谢离州,可郭暮盈却摇头。
“他定是谁都不想见才将自己锁起来,我还是不要去扰他为好,更何况,就算见到他,我,又能说什么?只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
“风竹,去将厨房刚刚做的板栗酥端出来。”
谢离州的马车停在望春楼外面半晌,谢离州正要开口,马车突然摇晃几下,随即面前的门帘被掀开,郭暮盈走了进来。
谢离州微怔。
只觉眼前的郭暮盈真实到不真实,他欲开口,却发现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郭暮盈在对面坐下,将那盘板栗酥递给谢离州。
“听炎烽烨说你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身体怎么吃得消?这是厨房刚做好的,甜腻是你喜欢的,快尝尝。”
“这是做给客人的?”
“不是。”郭暮盈回答“你要是今天不路过此处,我也会让人给你送去。”
几日不见,谢离州脸色差的吓人,郭暮盈看在眼里,奈何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担心谢离州,于是让厨房做了谢离州最爱吃的板栗酥。
“我知道,多说无益,什么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爱听这些。但是谢离州,还是要振作起来,谢将军把整个锦川交付给你,我相信你,会将锦川护在身后。”
“你没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吗?我是弑父得到的这个位置,你却相信我?郭暮盈,你为何总是说一些,做一些,我会更加喜欢你的事?”
郭暮盈咽了咽口水,双手绞着衣袖,谢离州的这番话她没办法接,也不知该如何接,能为谢离州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因为我相信你。”
郭暮盈看着谢离州。
“我才不信什么弑父的谣言,就算往后谢府真的在你手中,也不会是你弑父得到的,而是你名正言顺,理应得到的。”
谢离州咬了一口板栗酥,盯着出神。
良久,郭暮盈听到谢离州平静说道。
“郭暮盈,或许,我不该满足于此,而是乘胜追击,得到所有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郭暮盈心中“咯噔”一声,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谢离州。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
“我怎会知道。”郭暮盈干笑两声,马上起身,想要下马车。
“我要让那些谋逆之人付出代价,要让那些伤害我至亲之人的人生不如死。”
郭暮盈撩起门帘的手一顿。
谢离州接着说。
“我还想要……”
“你。”
32.吃醋
因为谢家在锦川的地位,守孝时间不会很长,对于谢离州来说,与其说是守孝,不如说是折磨,他每日都要跪在谢锋明的灵牌前,做着他不愿意干的事,面对着不想见的人。
七日后,谢锋明的棺材入土。下葬那日,天上下起倾盆大雨,谢离州在墓前跪了一天一夜,从早到晚,一动不动。
炎烽烨心疼自家主子,可谢离州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决定的事,任何人无法让他动摇。
夜色渐浓,山上刮起刺骨的寒风,谢离州吩咐炎烽烨去马车里面等候,自己依旧跪在谢锋明墓前,炎烽烨拗不过他,只好照办。
寒风像是把把利刃,吹在脸上一阵钻心的疼。可谢离州却感觉不到,相较寒风带来的疼痛,根本不及他这具千疮百孔的身躯疼。
他想保护安碧珺,却无法让母亲待在身边。他想这一世的谢锋明永远活下去,不会死于叶氏之手,可父亲却为了他,亲自动手。
他想和郭暮盈长相守下去,可终究没有留住心爱之人。
他们皆是为了自己,重获一世生命又如何?为何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谢离州苦笑着,胸腔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炎烽烨不能任由谢离州这么跪下去,他冲出马车,冲到谢离州身前。谢离州还是双膝跪地,只是弯着身子,头有气无力的耷拉着。
“少爷!”
炎烽烨没有片刻的多想,他一把将谢离州扯进怀中,徒劳的用双手揉搓着谢离州的身体。
“少爷!您别吓我。”炎烽烨就差哭出来,他喊来车夫,两人合力将谢离州抬上马车,谢离州软软的靠在一旁,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
谢府门外,郭暮盈对着掌心不断哈气,来回踱步,这样可以暖和些。她的胳膊上提着食盒。里面放着板栗酥。
那日她与谢离州在马车内,谢离州说出那个你字,郭暮盈便感到谢离州在身后似有似无的抱住自己,他将头埋在郭暮盈的肩膀里,声音闷沉沉的。
“等我七日守孝后,可不可以再吃一次板栗酥,你亲自送来的。”
郭暮盈本想拒绝,谢离州却抱紧了一些。
“算我求你。”
郭暮盈算准时间,今日谢将军下葬,这个时辰谢离州也该回来了,食盒里的板栗酥逐渐变凉,却依旧不见谢离州。
郭暮盈看着府外行色匆匆的百姓们,正要抬脚回望春楼准备重新做一份板栗酥,身后传来马匹的嘶叫声。
门帘被拉开,映入眼帘的,却是如死人般毫无生气的谢离州。
“啪”的一声,手中的食盒应声而落。郭暮盈冲到马车前,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眼睁睁看着炎烽烨将谢离州扶下马车。
似是感受到郭暮盈的存在
谢离州睁开眼睛,看见郭暮盈的那一瞬,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丝微笑,冲着郭暮盈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谢离州倚在炎烽烨身上,努力支撑着身体,轻声开口。
“来送板栗酥吗?”
他的声音小到听不见,郭暮盈只剩下点头,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离州伸出手,还是微笑着开口“来,把手给我。”
他牵过郭暮盈的手,慢慢直起身子,炎烽烨一直扶着谢离州,不曾放手。
“阿盈,带我去望春楼。”
—
戌时的望春楼依然热闹非凡,前厅后厅忙的不可开交,这些商人们搂着各自看上的舞女,饮酒作乐,空气中的酒臭味夹杂着香气,闻起来令人发呕。
郭暮盈带着谢离州一行人从后院来到顶楼自己的房间,她让风竹从库中拿出一壶药酒,又打了一盆热水。
谢离州躺在床上,来的路上便失去意识,郭暮盈拿着毛巾,再三纠结,还是将毛巾交给炎烽烨。
“炎大哥,还是你来给谢公子擦拭身体吧,我来,不合适。”
哪知炎烽烨竟然将毛巾还给郭暮盈,摇头说道“小姐,我是个粗人,做不了这些。”
说完,炎烽烨便出了门。风竹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她附和着炎烽烨“小姐,这事还得是你来,我们都不合适。”说着也出了门。
郭暮盈眉心不由得狂跳,眼下谢离州的情况不能耽搁,郭暮盈深吸一口气,慢慢解了谢离州的衣带。
最后一层衣服脱下,谢离州白皙的身子暴露在眼前,眉心跳的越来越厉害,连带着眼皮也来凑热闹。
郭暮盈在盆中打湿毛巾,缓缓擦拭着谢离州冻的冰冷的身体。似乎是感受到温暖,谢离州微微皱眉,意识也恢复了一点。
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眼前的郭暮盈红着脸颊,那双纤细的手,触碰到皮肤上时,谢离州能清晰的感受到郭暮盈的温度。
“郭暮盈。”谢离州喊着眼前人的名字,他抬手握住郭暮盈的手,放在胸口处。
看到谢离州这样,郭暮盈再也忍不住,方才一直忍在眼眶内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谢离州慌了神,想起身安慰郭暮盈,刚撑起身子,眼前一阵眩晕,又不得不重新躺回床上。
“你快躺好,莫要乱动了。”
谢离州笑了笑,握的更紧了“担心我?所以哭的这么伤心?”
“你别自作多情了。”郭暮盈抽出自己的手,把毛巾扔在热水中“我是被壶里的药酒熏出眼泪的。”
谢离州伸手拭去郭暮盈脸上的眼泪“好了,别哭了,你这样,我会心疼。”
“你就这么不疼惜自己的身体?大雨中跪一日,你有几条命能这么折腾?”
郭暮盈打开酒壶,里面浓烈的药味散开来,有些呛鼻,又使人感到暖和。
“这药酒是驱寒气的,闻味就有效果,我把它放在房中一晚,能让你好受些。”说完,郭暮盈起身,替谢离州掖好被子。
“我就住在你的隔壁,要是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谢离州这一晚睡的很踏实,郭暮盈几次起夜,谢离州都不曾醒来。快到清晨时,终于退烧,郭暮盈收了药酒,吩咐楼内伙计今日路过谢离州门前时,尽可能轻手轻脚,不要吵醒他。
—
谢离州一觉睡到晌午,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人声,谢离州揉着发沉的头,起身下了床。
他此刻站在望春楼的最顶层,从这里往下看,一阵的天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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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谢离州赶紧把住楼梯,稳住身体。
“你怎么起来了?”
身后传来郭暮盈的声音,谢离州长出一口气,转身应道“出来透透气。”
“昨天在山里透了一天,早就透够了。”郭暮盈拽起谢离州的衣袖,将他扯回房内。风竹端来雾山,可谢离州一点胃口都没有。
“都是一些清淡吃食,多少吃些,要不然身体会吃不消。”
“我还有客人要招待,这些东西必须全部吃完,我会让风竹看着你吃。”
谢离州味同嚼蜡,硬是皱着眉头吃完所有东西,这才缓了口气,理了理思绪。
还在守孝时,安京便传来文建帝退位,肃王沈轩澜继位的消息,不仅如此,沈轩澜继位后,便废了罗旅刚的相位,将他囚禁在宫中。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百姓们不免对新君满心好奇,不知他能将国家治理成什么样子。
谢离州知晓,沈轩澜囚禁罗旅刚,一是怕此人像对待文建帝那般对待他,将他视作一条狗。二是给朝中大臣一个下马威,做了那些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只是沈轩澜将一切想的太过简单,连同他的哥哥,想的同样简单。
—
傍晚,招呼完最后一个客人,郭暮盈靠在柜台前,捶着酸痛的腰。风竹将一片狼藉收拾完,也靠在柜台上休息。
谢离州下了楼,来到郭暮盈身后。
郭暮盈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一个已在楼里住了有些时日的男子阴阳怪气喊着郭暮盈老板。这声音换谁听了都不舒服,谢离州更是不由蹙眉,眼神捕捉到那人,不怎么友好的盯着他看。
男人说话归说话,不光笑的色眯眯,还对着郭暮盈动手动脚,谢离州看在眼里,后槽牙都要咬碎在嘴中。郭暮盈只能陪着笑脸,接了男人递过来的东西,转身时瞬间失笑。
谢离州一直忍着,直到郭暮盈与风竹打开男人递来的盒子,他还是没忍住说道。
“郭暮盈,你跟我过来。”
二人走到一旁。
谢离州转身目光灼灼的盯着郭暮盈,他指了指男人房间的方向“你平常就是这么接待客人的?”
“当然不是。”
郭暮盈对谢离州的态度不以为然。
“他对你图谋不轨,动手动脚,你没察觉到?”
“自然察觉到了。”郭暮盈摊了摊手“可我有什么办法,人家交了钱,我总不能赶走不是?”
谢离州听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为什么不能赶走他?”
“因为人家掏钱了,我说的够清楚了吗?倒是你。”郭暮盈指着谢离州的鼻子。
“白吃白喝待在我这里,什么时候走?”
话音刚落,谢离州将郭暮盈一把搂在怀里,两人贴的很近,四目相对。
“你再说一遍。”谢离州语气不冷不热。
郭暮盈想挣脱开,手却被谢离州死死扣在身后。
“谢离州,你放手。”
“说过的吧,我想要你,所以。”
谢离州眼神一寸一寸的划过郭暮盈的脸。
“我就是看不惯那些男人在你面前搔首弄姿。”
33.过往
谢离州越靠越近,郭暮盈表面平静,心却狂跳。她往后躲了躲,只听脑子里“嗡嗡”直响。
“郭暮盈,你紧张什么?”
郭暮盈咽了咽口水,她推开谢离州,将谢离州快要扯下的腰带整理好。这个时候,前厅传来风竹的声音“小姐!您快过来。”
郭暮盈整理好衣服,瞅了一眼谢离州笑的十分得意的脸,欲言又止,越过谢离州往外走。
谢离州的笑僵在脸上,直到看不见郭暮盈的背影,他才收了笑,转而是不带丝毫情绪的表情,周身瞬间透着一股冰冷气息。
前厅的中央,躺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风竹捂着嘴巴,不敢靠近,一旁干活的伙计将风竹护在身后,却也是一副害怕的神情。
郭暮盈将那人翻过来,一下惊叫出声。
竟是罗煊鸿,只见他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最触目惊心的便是他胸口上的那道伤疤,血流不止,将衣服周围染成红色。
“你……”
“别动他。”身后传来谢离州的声音,郭暮盈收回欲伸出的手。
谢离州瞧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罗煊鸿,半晌才说“是剑伤,看样子,他是被人追杀到此的。”
“谁要杀他?”
谢离州摇头,他蹲下身探了探罗煊鸿的鼻息,尚且还有一丝气。
“有……有人要……杀……我。”罗煊鸿微弱开口,谢离州站起身,拔出一旁炎烽烨腰间的长剑。
“你们先上去替他止血,记住,不管一会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下楼。”
罗煊鸿被几个人架上楼,郭暮盈转头看向站在前厅中央的谢离州,大门被人撞开的那一刻,谢离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来人还提着带血的刀,可偌大的前厅中,却只有谢离州一人在。
“阁下深夜造访望春楼,不止有何贵干啊?”
“要是不想死,就滚到一边,不要多管闲事。”
这些杀手并未蒙面,看来是明刀明枪的要杀罗煊鸿,既不在意他的身份,也不怕被怪罪,如此来看,杀手只能是两人派来的:罗旅刚或是沈轩澜。
谢离州站在这些人身前,依旧是清隽挺拔,一脸淡然的笑似乎对杀手的话毫不在意,可眉间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凌厉。
见谢离州全然没有让开的意思,打头的杀手朝着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伙人拔出刀一拥而上,刀尖闪着白光,淹没在飞溅的鲜血中。
听着外面彻底没了声音,郭暮盈大着胆子,轻推开门朝下看。
横七竖八的尸体中,谢离州满身挂血,踩在一具尸体上面。他目光漠然的划过,拿起衣袖擦了擦剑上的血。
和那次在土坡上一样,谢离州没有给这些人活命的机会,甚至没有费几个时辰,就将这些人砍杀殆尽,这样一个杀伐果断,手起刀落的人,又为何会放过曾经的自己?
-
伤罗煊鸿的剑上淬了毒,他的伤口溃烂开来,看起来触目惊心。谢离州将手中的剑抛给炎烽烨,拉开正在给罗煊鸿止血的风竹。
“去拿壶酒来。”谢离州一边说,一边扯开罗煊鸿的衣服,他用刀挑开罗煊鸿已经血肉模糊的皮肤,里面流出脓来。
“炎烽烨,按住他。”
炎烽烨照做,谢离州从怀中掏出大长老给他的药丸,碾碎后撒在伤口上,而后用酒将毛巾打湿,敷在上面。
罗煊鸿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被炎烽烨按住的四肢不受控制的用力,炎烽烨已是满头大汗,手臂失了力,彼时罗煊鸿已经疼的没了神智,一巴掌抡在谢离州脸上。
在场除了谢离州,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可被扇的人却气定神闲,等到伤口流出黑血,才让炎烽烨松开罗煊鸿。
“剩下你们来包扎,他伤的很重,明日还需再来一次,体内毒素才能彻底逼出来。风竹,你明日去药铺抓些安神的药,不然,他又要疼的发疯。”
被打的那半张脸火辣辣的疼,方才全神贯注去救那厮,如今才感到疼。谢离州望着床上的罗煊鸿,又似有似无的看了郭暮盈一眼。
“你,要留在这里照顾他吗?”谢离州下意识发问。
郭暮盈一直在担心谢离州,可那句你有没有受伤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留在这里吧,他现在需要你。”
谢离州自问自答后,只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床上躺的,是郭暮盈的心上人,是她惦念两辈子的心上人,她当然会留下。
那些杀手谢离州并未全杀,而是留一活口。他将那人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捆在前厅内。
“将这人送回丞相府,该怎么处置他,估计丞相早就有所打算。”
谢离州走出望春楼,走在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中间。
不远处,一个人影越来越近,谢离州眯起眼睛,逐渐看清来人是谁。
是那日在谢府门外撞到自己的小女孩,女孩跑的匆忙,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谢离州蹲下身,柔声问她“小妹妹,在找什么?”
“找我爹爹,请问,你有看见他吗?他,他每日都在这里摆摊位,可是到现在还没回家。”
谢离州一怔。
“他 ,估计已经回家了,只是你们没有碰到罢了。”谢离州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大哥哥,为什么那些恶人坏事做尽,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而善人,什么都没有做,还是丢了命。”女孩突然问。
她转过身,望着天上的星星。
“难道不该是恶人有恶报,为何要将人心中最后的那道善念也惩罚的不留下一丝一毫呢?”
谢离州立在小女孩身后,吃惊的看着她。这样的年龄,本该过着无忧无虑的一切,到底经受过多大的痛苦,才会有这般与年纪完全不符的想法。
“这个世道,有太多善念了,多到不会有人再可怜。”小女孩伸出手,盖住天上的点点繁星,随即转过身对着谢离州露出微笑。
“大哥哥,我继续去找爹爹了,你也要去惩罚恶人了,对吗?”
—
第二日,罗煊鸿苏醒,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想起昨晚死里逃生时的情景,他翻了个身,身上的伤口被扯的生疼。
“我劝你现在不要乱动。”门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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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道冷漠的声音,门被人推开,谢离州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当心一个不注意就死了,还要替你收尸。”
“是谢公子救了我?”
“不是我。”谢离州将今早风竹抓来的安神药扔在一旁,俯身拉开罗煊鸿的衣服。
“我都知道,那日宫宴,是你与阿盈救了我,并非永平公主,她那么恨我父亲,又怎么可能救我……嘶。”
谢离州听的不耐烦,他将罗煊鸿的衣领一把拉下,疼的罗煊鸿倒吸一口凉气,老半天缓不过气来。
“罗煊鸿,你有没有听过,死于话多四个字?”
“你很吵,我嫌烦,所以闭嘴。”
“还有,我救你,不因为别的,而是你罪不至死,所以不用谢我,谢你自己。”
“谢……”
“躺下。”
谢离州没再给罗煊鸿说话的机会,他将罗煊鸿按在床上,掰开他的嘴,将一大碗安神药灌进罗煊鸿嘴中。
不一会罗煊鸿便没了动静,谢离州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看着床上的罗煊鸿。
父亲去世,守孝期间还要去解决欧阳漠清这个大麻烦,如今好容易解决了他,如今又来个半死不活的公子哥要救。
他上辈子没欠谁,怎么这辈子这样倒霉。
想着想着,原本要给罗煊鸿伤口上敷的酒,竟被他喝了一口又是一口,最后只剩下壶底的一丁点,尚且够用,谢离州昏头昏脑的给罗煊鸿放了毒,随后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你喝酒了?”撞见浑身酒气的谢离州,郭暮盈一把拉住他,凑近闻了闻。
“不是去给罗公子疗伤,怎么喝的如此多?”
谢离州不答,自顾自的往前走。
“谢离州我问你话呢。”
“那我问你!”谢离州甩开郭暮盈的手,将她按在墙上。
他红着眼尾,目不转睛的看着郭暮盈。
“你如今,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嗯?”谢离州的声音模糊不清,听的云里雾里。
“你说什么呢?”
“郭暮盈,为什么要这么在意罗煊鸿?”谢离州问出第二个问题。
“他死不死,活不活,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喝醉了。”郭暮盈想要推开谢离州。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喜欢他,而不是我?他能给你的,我谢离州给不了你吗?”谢离州低下头,身体慢慢发抖。
“你知道那时,我为何只留你一人吗?”
良久,他重获新抬起头。
郭暮盈心中一紧,想要挣脱的手缓缓放下。
“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慢慢断气,最后一动不动。”
“我放出谣言,让你嫁给我,想要这一世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们明明很幸福,可你却从未对我动心。”
谢离州一字一顿,郭暮盈听的一清二楚。
“你从来不是我的软肋,正是因为你,我得到了很多。”
“郭暮盈,我不奢望你做任何事,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谢离州松开她,眼底含泪。
34.不惧
看着谢离州渐渐松开自己的双手,郭暮盈紧紧贴在墙壁上,她低着头,捏紧了拳头。
“谢离州,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谢离州凝神,点了点头。
“不要再折磨伤害自己了,因为只有你好,我才有资格爱你,我会保护你,会爱你。”
谢离州摇晃了一下,郭暮盈伸手扶住他。
两人相对而望,郭暮盈慢慢靠近他,轻吻谢离州的唇“如果,你愿意接受我这个累赘,那我便,不会再离开你。”
谢离州一把扣住郭暮盈,加深了那个吻。他用舌尖撬开郭暮盈的牙关,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谢离州的吻丝毫没有试探的意思,强行让郭暮盈回应着自己,郭暮盈有些喘不过气,她抬手推了一把谢离州,对方这才松开她。
郭暮盈红着嘴唇,站在原地微微喘气。谢离州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屋内,趁着酒劲,他将郭暮盈压在床上。
“谢离州。”郭暮盈淡淡望着他,她的目光缓缓向下,落在谢离州正要解开衣带的手上。
“怎么?你要拒绝我?郭暮盈,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
谢离州一把扯掉郭暮盈的衣带,将她慢慢抬起。郭暮盈按住他的手,她起身,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洁白如玉的身体。
“莫要,弄疼我。”
“忍着。”
谢离州没再给郭暮盈说话的机会,他吻上郭暮盈的肩、脖颈、脸颊、嘴唇……郭暮盈闭着眼睛,双手环住谢离州,感受着谢离州的气息,两人缠绵悱恻,一夜折腾。
翌日清晨,郭暮盈拖着酸痛的身体走出谢离州的屋子,她的头发凌乱,脸上妆容尽失。风竹给罗煊鸿换完药,出门便看见郭暮盈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扶着墙走路,不仅如此,自家小姐的模样,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衣服松散的搭在身上,郭暮盈平时最重穿着,怎会这样出门?
好巧不巧,两人鬼使神差的对上眼神,郭暮盈心虚,立马低下头想快步走过风竹面前。
“小姐,您怎么从姑爷房间的方向过来?”
郭暮盈脚下一顿,她咬紧嘴唇背对着风竹,压根不敢回头。
“小姐昨晚……是在姑爷房间过夜的?”
风竹这姑娘最是机灵,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昨晚发生何事,她低声“嘿嘿”笑了几声,走到郭暮盈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我来为小姐梳妆吧。”
谢离州早上起来也是迷迷糊糊,可看到眼前情景,瞬间清醒不少,只见身上的衣服散落一地,自己光着半身,身旁被褥乱作一团,显然是有人睡过。
怎的就喝断片了?谢离州不由抓抓脑袋,门外传来炎烽烨的声音。
“少爷,您醒了吗?”
谢离州应了一声,炎烽烨打开门,也被吓了一跳。
“少,少爷,您怎怎怎,么没没……”
谢离州皱皱眉,没好气看了一眼炎烽烨“怎么话都不会说了?”
“您怎么没穿衣服,昨晚有人和您一块睡的?”
谢离州阖上眼,仔细回想昨夜究竟发生何事,难不成是自己酒后乱性,和别人不明不白做了苟且之事?
“炎烽烨,你昨夜没看见我和谁进了屋子吗?”
炎烽烨摇头,谢离州一边穿衣服,一边自言自语“那就奇怪了,会是谁呢?”
“不要猜了?”一个声音打破思绪,谢离州与炎烽烨同时回头,就见已经梳妆完毕的郭暮盈站在门外,她今日穿了月白色的罗裙,脸上化着粉黛,长发挽成髻,用一根玉簪字束好。只是这样简单的打扮,却依旧美丽。
“你们家少爷,和我在一起,不仅如此,我们还睡在一起,做了那些事。”
谢离州瞪大眼睛,身边的炎烽烨更是瞠目结舌。饶是郭暮盈说这些话的语气淡淡的,让人听起来就好像什么不曾发生。
郭暮盈平静看着谢离州,她挑起眉,指了指床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狼藉“怎么?谢将军醉了酒,就想赖账?不想负责人了?”
“炎,炎烽烨,你先出去。”谢离州接过炎烽烨手中的外衫,将他赶出门,屋内只剩下他与郭暮盈两人。
“阿盈,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如此,还记得你昨晚答应我什么?”郭暮盈向前一步,盯着谢离州。
“答应什么?”
谢离州脑中乱作一团,喝酒误事,喝酒真是误事!他在心中默念。
“谢离州,你拉我入局,我自会助你做你想做的一切,但,我不是什么都可以,你答应过我,倘若我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不要帮我,更不要牺牲自己来救我,同样的,若是你有危险,我做不到让你全身而退。你我二人,我助你,你助我。我不救你,你也不许为了我,伤害自己。”
听着郭暮盈的话,谢离州下意识的拒绝烟消云散。
“往后这条路,看不到尽头尚且另说,但绝对不会一帆风顺,郭暮盈,你……”
“不惧。”
郭暮盈坦然说出二字。
“我说过的,只有你好,我才有资格爱你。”
—
丞相府内,罗旅刚正在发着滔天的脾气,那个被挑断手筋脚筋人的尸体躺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污染罗旅刚的眼睛。
“谢离州,好手段啊!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是什么?”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黑暗中,一人开口,却看不见脸。
“伽穆将军那里,说过了吗?”
“回丞相,已经说过了,他三日后到达锦川。”
—
回到谢府,已是谢锋明下葬三日后,浮山后下人告诉谢离州,叶氏每日都要发脾气,不吃不喝,将厨房的碗盘打碎了不少。
谢离州冷笑一声,深黑的眸子中透着没有丝毫无同情的凉意。
“今天早膳送的什么?”
“是肉粥,可是夫人还是没吃一口,就将碗筷原封不动拿回来了。”
“肉粥还在吗?”
“还未来得及倒掉。”
谢离州看了一眼叶氏房间的方向“把今早送去的那碗肉粥重新端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可是将军,那碗粥已经凉了。”
谢离州漠然开口“她,配吃热饭吗?”
屋内未生暖炉,门窗紧闭,地上七零八碎散着一些书籍,床上的被褥没有睡过的痕迹,只见叶氏跪在床边,头发盖住她的脸。
这个从前嚣张跋扈,骄傲一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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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鸟儿被折断了翅膀,再也无法居高临下的看人。
谢离州越过那些书籍,走到叶氏身前,将对面一扇窗户打开,直直对着叶氏。
“庭如,是你回来了吗?”
地上的那人动了动,挣扎着抬头,想要看清是谁。
谢离州没有应声,他将手上的肉粥放在叶氏眼前。
“夫人绝食给谁看呢?给我?还是父亲?亦或是……兄长?”
听到谢离州的声音,叶氏原形毕露,她将那碗肉粥一把打翻,扯过谢离州的衣领,恶狠狠的看着他。
“你这个畜生!畜生!”
谢离州淡淡的看着发疯的叶氏,脸上不曾带任何情绪,甚至点头认同叶氏的话“是,我就是畜生,可夫人现在,却是被我这个畜生踩在脚下,不是吗?”
“你!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一刀杀了你,让你和你母亲都去死!”
叶氏发着狂,眼里快要喷出血来,嘴里说着谢离州听起,不疼不痒的话。
“是吗?夫人这么想杀了我?那我便等着,等着你一刀杀了我。”说完,谢离州面无表情的拽住叶氏的手,将人连拖带拽到那碗已经稀碎的粥前。
“趴在我面前,将地上的粥舔干净。”
“你休想,我死……”
叶氏的头被谢离州按在地上,那些碎玻璃无情的从她脸上划过,鲜血直流。
谢离州冷眼看着地上挣扎的叶氏,直到侍奉叶氏的婢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他,谢离州才松开叶氏。
她的脸已经血肉模糊,双手颤抖着放在胸前。
“这样便觉得痛苦,我告诉你,母亲那时,比你痛苦千倍万倍,我要让你全部偿还。”谢离州森然开口,满脸厌恶的擦干手上的血迹,跨过叶氏的身体出门。
—
望春楼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县衙下了命令,明日锦川城要来一位大人物:西敖国的伽穆将军和使臣要上京拜见圣上,途径锦川,要在这里歇息两晚。伽穆将军点名要在望春楼落脚。
郭暮盈一开始便觉得此事有蹊跷,欧阳漠清从不爱插手这些事,更何况这样一位大人物来川,也应是谢离州接待,怎么会是欧阳漠清来安排,还指明要来望春楼歇息。
正这样想着,有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她,郭暮盈被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唇上猝不及防的被那人亲了一口。
“谢离州!多大的人了?没个正形?”
郭暮盈一把推开谢离州,有些不高兴的开口。
谢离州则是一脸微笑,懒洋洋靠在柜台前“在想什这么认真?连我进来都不知情?”
“我问你啊。 ”郭暮盈让干活的伙计离开,一脸严肃的问谢离州。
“伽穆将军来川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谢离州一脸悠闲的玩着台上的盆栽。
“那为何是欧阳漠清来接待?”
闻言,谢离州停了动作,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阿盈,跟你说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次是欧阳漠清来接待,在谢府摆宴请宾客,怎么样?有意思吗?”
郭暮盈一时没有听明白。
“我就是要看看,这个伽穆将军和欧阳漠清,要和我玩什么花样。”
35.赏月
说话间,郭暮盈才发觉谢离州略显疲惫的神色,她凑近些,仔细打量着他的脸。
“别看了。”谢离州推开她语气淡淡的“这几日没怎么睡,脸色很差。”
“没怎么睡?”郭暮盈当即秀眉微蹙“为什么不睡?”
一旁炎烽烨连忙解释道“罗将军如今被革了职,军中事务都交给少爷来处理,再加上老爷刚刚去世,谢府上下事务繁忙,所以才……”
听了炎烽烨的话,郭暮盈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的看向谢离州“这么忙,就好好休息,不用每天来我这里。”
谢离州给了炎烽烨一个“就你话多”的眼神,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搂住郭暮盈,声音轻飘飘的。
“见不到你,我才是真的睡不着觉。”
周围来往的人都朝这边投来目光,郭暮盈的脸顿时像火烤般,她羞答答的在谢离州的手背上拍了拍“好啦,我也想你,这样,你去上面房间等我,等这边布置好就去找你。”
谢离州这会没再坚持留下来,许是真的累了,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显得有气无力。郭暮盈让风竹在水里放了些安神的药,等瞅着空子去瞧谢离州时,已然躺在床上熟睡过去了。
炎烽烨带了些人手来帮郭暮盈,这位伽穆将军喜欢什么颜色,每日要干什么都标识的很清楚,郭暮盈不由轻笑。
“这到底是接待祖宗还是将军?怎的如此多事?”
炎烽烨也在一旁连连摇头,可到底要为谢离州和锦川的脸面考虑,也就没再抱怨。
-
从晌午到傍晚,整整忙碌半天,总算是能歇口气。郭暮盈香汗淋漓,连晚膳都没吃,就泡进浴桶里。闻着清香的花瓣味,身上的劳累多少消下去点。
至于睡在床上的谢离州,也不知风竹在水里下了多少药,就这么一直睡着,不知道还以为人断了气,怪吓人的。
炎烽烨告诉郭暮盈,也只有她在身边,谢离州才能睡的如此踏实,在谢离州心里,郭暮盈真的无比重要。
郭暮盈听着炎烽烨的话,许久都没应声。
半晌,炎烽烨又说。
“小姐,少爷真的真的很爱你,我都看在眼里的,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他。”
郭暮盈也只对着炎烽烨笑了笑,还是没有回答。
换上干净的衣服,郭暮盈擦干发尾,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认真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人。
自从谢锋明走后,谢离州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一丝不高兴的神色,不知该说他太过坚强,还是已经看淡生死之事。
郭暮盈将手中毛巾丢在一边,也上了床。她缓缓挪动身子,慢慢靠近谢离州,他的呼吸均匀,手臂轻轻搁在胸前,睡的沉,却并不安稳,睫毛微微颤动着。
郭暮盈侧着身子,眼神自下而上划过谢离州的脸。
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好看的地方,郭暮盈不禁抿了抿嘴唇,有了一丝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反正这人还在睡梦中,若自己真的亲了,他怕是不会知情,这样的便宜,不占有些太亏了,这样一个美男子躺在旁边,怎么可能不想入非非。
这样想着,郭暮盈付出行动,她前倾身子,在谢离州的唇上落下一吻。
没醒,那就……
再亲一口。
又是一口,唇上甜甜的,心里也暖和得紧。
心满意足后,郭暮盈转而将目光挪向窗外。今夜月亮出奇的明亮,是个赏月的好日子,郭暮盈并未准备叫醒谢离州,想着拿件外衫出门。
正要起身时,身边的谢离州不知何时醒的,修长的胳膊一把环住郭暮盈的腰,郭暮盈没有防备,又被他重新按回床上。
“去哪?”谢离州声音低沉的问。
“你何时醒的?”郭暮盈被他按在身下,手紧张的攥在一起。
谢离州闭着眼睛轻笑,悠悠的说。
“你偷亲我的时候。”
“谢离州!”
郭暮盈脸颊微红,她推开谢离州的胳膊,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质问道。
“你装睡!”
“我可没有装睡。”谢离州无辜的摊开手“是你自己动静太大。”
说完,他用手支着头,脸上是藏不住的微笑。
“怎么样?嘴巴好亲吗?”
郭暮盈竟然有一瞬间真的开始回忆方才的那两个吻,可又立刻意识到谢离州是在调戏自己,于是违心的摇头。
“不好亲,一点都不。”
谢离州点点头,他坐起来,掀开被子问“你方才要去哪?”
“赏月,今晚月亮很漂亮,锦川很久没有这样的景色了。”
谢离州打了个哈欠,起身理了理头发。
“走吧,我陪你去。”
-
顶楼有一大片空地,两人坐在那里,良久都未开口。
“谢离州。”
郭暮盈喊他。
“嗯?”
谢离州目不转睛盯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微微侧头去听郭暮盈讲话。
“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倾诉的。”
郭暮盈这话说的突然,谢离州也是听的云里雾里。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与你倾诉?”
“比如,你不用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知道,谢将军去世后……”
“是炎烽烨和你说的?”
谢离州打断郭暮盈的话。
“不是。”郭暮盈低下头“是我自己发现的。”
“若是你看到我不高兴,会有什么想法?”
谢离州继续问。
“我会心疼。”
郭暮盈如实相告。
“所以,这些可以自己承受的事,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谢离州的神情霎时变得严肃起来。
“只要你开心,我就没理由在你面前愁眉苦脸。”
郭暮盈语塞,只能草草结束这个话题,转而又是一阵安静,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可以清晰听见。
过了一会,胸前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痒,郭暮盈几次用手去挠,可还是止不住的痒痛。
“别用手去动,小心加重。”
谢离州拉住郭暮盈那只不安分的手,伸手就要拉开郭暮盈的衣服。
郭暮盈赶紧拽住他“干嘛?”
“我看看怎么回事,不拉衣服怎么看?”
郭暮盈眼神有些躲闪,她支支吾吾半天,谢离州听出她的意思。
“郭小姐,你我二人连那件事都做过了,还会害羞吗?”
谢离州似笑非笑看着郭暮盈,以及她那只紧紧拽着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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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郭暮盈怎么想怎么别扭,潜意识带给她的,便是这样不合适,太过于随便。
谢离州摇摇头,松开她,故意坐远了一点。
“那你便痒着吧,痒死了我可不替你收尸。”
“那,你,还,还是看吧。”
郭暮盈最终败下阵来,她乖乖松开自己,凑近谢离州说道。
谢离州很有分寸的拉开郭暮盈的衣领,一大片红肿触目惊心,看的他不由皱眉。
“应该是被什么不知名的虫子咬到了,除了痒,还有何感觉?”
郭暮盈正要回答,炎烽烨这个没眼力见的破门而入,惊得郭暮盈手忙脚乱的拉衣服。
谢离州抱住郭暮盈,将她护在怀里,对着炎烽烨冷冰冰投去眼神。
“你的规矩呢?被吃了吗?”他的语气严厉,饶是谁听了后背都要瑟瑟发抖。
“少爷小姐恕罪,属下不是故意的,只是欧阳县令送来封信,我这才……”
“知道了,放到屋内,我一会就看。”
“那,那属下告退。”
炎烽烨走后,郭暮盈将头伸出来,大口喘气。
“你对自己的下属,怎么这么凶啊?”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歪着头问谢离州。
“我对谁都是如此,除了你。”
“是吗?”郭暮盈眼珠子转了转,随后笑眼弯弯的凑近谢离州。
“嗯,感觉得到。”
“你的胸口。”
“不碍事。”郭暮盈摇头“一会回去敷些药膏便好。”
郭暮盈与谢离州相对而坐,谢离州朝着门那边,两人言语之际,谢离州用余光瞥见门口隐隐约约的人影。
是罗煊鸿,想进来,却又不敢,一直在门边徘徊。
谢离州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对着郭暮盈抬了抬手。
“郭暮盈,你靠近点。”
郭暮盈照做。
“再靠近些。”
“你要……”
话音未落,郭暮盈就被谢离州捞进怀中,她坐在谢离州腿上,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方才不是说我的嘴唇不好亲吗?”
“那……”
“现在呢?”
剩下想说的话淹没在拥吻中,谢离州轻轻咬着郭暮盈的嘴唇,迫使她向后躲开。躲开又被谢离州拉回,完全不给郭暮盈喘气说话的机会。
郭暮盈完全被谢离州揽在怀里,动弹不得。嘴唇被他霸道的亲吻,无处可逃。
终于松了手,郭暮盈撑在谢离州的肩膀上,好一阵缓劲。
谢离州将头埋在郭暮盈的肩膀里,在她的后背慢慢拍了拍。
“你发的哪门子疯啊?”
郭暮盈幽怨的看着谢离州,摸了一把已被谢离州咬出血的下嘴唇。
谢离州也没想瞒着郭暮盈,实话实说。
“刚才,罗煊鸿在门口。”
“他在门口,所以?……”
“所以郭暮盈,我想问你,如今我与罗煊鸿之间,你还是会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吗?”
“你给我看别人的机会吗?”
郭暮盈在谢离州胸口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拳,想要起身。
“我可以给你时间。”谢离州说的很认真。
“给你心里,只有我一人的时间。”
36.伽穆
郭暮盈把玩着谢离州的衣袖,漫不经心的回答“不用等了。”
谢离州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的心里现在,只有你一人”
谢离州笑了,郭暮盈已经许久未见谢离州露出这般笑容,她也跟着笑起来,不由得抱住谢离州,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
眼看天色已晚,谢离州起身准备回府。正要上马车,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谢离州回头,就见罗煊鸿站朝着这边走来。
谢离州对着炎烽烨使了个眼色,炎烽烨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罗公子,有何事?”
在望春楼将养多日,罗煊鸿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郭暮盈也是看他无处可去,便将他留下来,在楼内帮忙。
“我来向谢将军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不需要。”谢离州语气不咸不淡“我说过了,你罪不至死。”
罗煊鸿沉默片刻,随即问道“方才,谢将军分明看到了我,是故意与阿盈那样的吗?”
谢离州不禁在心中想着:这厮看来不笨,能够知晓自己其中用意。
“你是怕,我与你抢阿盈?”
谢离州抬起手摇了摇,脸上神情有些不舒服“罗公子,以后莫要阿盈阿盈的叫,我听着不舒服。”
“你与阿盈已经和离,如今是在干什么?”罗煊鸿语气忽而冷下来,看向谢离州的眼神也漠然起来。
“和你有什么关系?”谢离州不恼,只是似笑非笑的回答问题。
“你救我,是因为同情我?而不是真心的,我说的对吗?”
听了罗煊鸿的话,谢离州只觉得好笑,他摇摇头,没想应声。
走出几步,身后罗煊鸿一把拽住谢离州,质问道“被我说中了,你心虚。”
“我确实很同情你。”谢离州甩开罗煊鸿的手。
“你的确活的悲哀,连你的亲生父亲都想杀你。”
“你说什么?”
闻言,罗煊鸿脸色一瞬沉下来“谁要杀我?”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充满着不相信。
“那日追杀你的人,是丞相派来的,我说的够清楚吗?”谢离州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你撒谎!胡说八道!”罗煊鸿突然大吼一句,拳头不由分说的落在谢离州脸上。
谢离州被他打的踉跄几步,却并未还手。
罗煊鸿愕然“你,你为何不躲?”
谢离州揉了揉发痛的嘴角,神情平静“若是打我几拳,能让你好受些,我不会躲。”
罗煊鸿扬起拳头,眼角湿润,谢离州淡淡的望着他,一动不动。
“打了你,怎么可能减轻我的痛苦,亲生父亲想要杀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罗煊鸿收了手,自嘲的笑了笑。
“罗煊鸿,我与郭暮盈救你于危难之中,不是看你如今自暴自弃的。”谢离州见他颓废至此,有一瞬想要还手回去,打醒他。
“你什么意思?如今我还剩什么呢?”
“你……”谢离州无奈,是他高估了罗煊鸿,同样也是瞎了眼,竟然相信这样的人。
他没再回答,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罗煊鸿的视线中。罗煊鸿慢慢蹲下身子,捂住胸口,哭的撕心裂肺。
-
脸上挂了彩,谢离州心情不佳,他让人备好热水,遣走所有服侍的下人,独自泡在浴桶里出神。
想想罗煊鸿,是很可怜,可怜他直到现在还天真的以为罗旅刚将他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依旧无法认清如今是何形势。
水雾弥漫,谢离州越发的有些烦躁,搭在桶边的手紧紧握起,背后已布满汗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嘈杂声,打断谢离州的思绪,他睁开眼睛,起身穿好衣服,正准备起脚绕过屏风去门外一探究竟,房门被人大力推开,炎烽烨张着双臂,死死挡在门口。
“小姐,少爷正在沐浴,您真的不能进去。”
“你给我让开!”
炎烽烨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谢离州正在穿衣的手一顿,他随即绕过屏风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挡在门口的炎烽烨。
“少爷?您这么快就洗完了?”
炎烽烨眨巴眨巴眼睛,将门外的人放了进来。
“你出去。”谢离州命令道。
郭暮盈送走谢离州没多久,风竹便火急火燎的冲进来,说她看见罗煊鸿打了谢离州,两人此刻正在门口。
郭暮盈想都没想,立马停了手下一切往门口走,可偏偏这时有客人需要她去接待,即便是担心谢离州,可也不能怠慢了客人,郭暮盈只好将以前一切都安顿好,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到谢府。
可炎烽烨这个没眼色的,就是不让她进,说谢离州正在沐浴,不方便见她,郭暮盈顾不了那么多,卯着劲往里冲。
见郭暮盈走的满头大汗,谢离州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高兴“深更半夜,你怎么还到处乱跑?”
郭暮盈直接略过谢离州的问题,拉起他的手左看看,右瞧瞧“罗煊鸿打你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谢离州不曾想到郭暮盈竟是为此事而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郭暮盈又捧起他的脸上下打量,见他的脸上挂了彩,当即骂道“王八蛋,再怎么难受,也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啊,疼吗?”
谢离州摇头。
“那就好。”
郭暮盈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样也意识到谢离州此刻衣冠不整,整个胸脯敞露在外面,下巴那里还挂着水滴。
“你,是不是洗到一半就……”
“是啊。”谢离州拉好衣服,有些无奈的瞅着郭暮盈。
“你就是为了此事专门来一趟?”
“我怕他伤到你,当然要亲自过来看看了。”
“关心我?连分寸都忘了?”
郭暮盈撇撇嘴,显然对谢离州的态度很不满意。
“罗煊鸿呢?有没有事?”
“来的时候没注意看,况且望春楼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他,我只关心你,干嘛要去管他?”郭暮盈坐下来,整理了一下长发。
“你这几日,确实要好好关心关心他。”谢离州语出惊人。
“这又是为何?”郭暮盈很奇怪。
“因为比起生离死别,被最最亲近之人背叛,才是最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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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离州低下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神情凝重。
“他将罗旅刚视作亲人,可偏偏要杀他的人,也是至亲之人。若是罗煊鸿就此消沉,那罗旅刚的目的,便达到了。”
郭暮盈听懂了,想到那日重伤的罗煊鸿,那些杀他的人下手虽狠,却无一处伤及要害部位,他们的意图,并不是彻底杀死罗煊鸿,而是让他因此一蹶不振。
-
伽穆将军要来川的消息传的很快,坊间对这位将军的传言也只见好,不见坏。他曾经以少胜多,击退云天国七万大军,一战成名,饶是大陈这样的中原大国也对他心生敬佩。虽然从没见过真人,但锦川百姓凭着想象,将他的模样描绘在画本上。
将军来川的当日,十里长街,人山人海,百姓们都伸直脖子,想要一睹这位战神的容颜。
载着伽穆的马车驶进城门,街边人头攒动,此起彼伏的声音,将气氛推向高潮。西敖国最是重礼仪,所以谢离州与欧阳漠清早早候在城门口,等待着这位大人物。
与此同时,望春楼也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盛装打扮,迎接贵客。
欧阳漠清对谢离州的态度自那次挨了巴掌后便大转变,嚣张的气焰烟消云散,和谢离州说话时也是轻言轻语,生怕说错话,又会挨巴掌。
城西难民窟的事情,谢离州知道欧阳漠清没有能力完全解决,于是让人那几日一直跟着欧阳漠清,必要时出手相助。
这会,欧阳漠清也是笑脸盈盈,谢离州却瞅着他的笑容有些反胃。
“欧阳县令,这种笑容还是留给伽穆将军吧。”
话音刚落,一辆气派马车驶进城门。马车在两人眼前停稳后,走下一位身材高大,相貌生的极好的男子。
这位伽穆将军与想象中的不同,既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也不是什么言语粗鲁的莽夫,更像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公子。
欧阳漠清挂着笑脸,上前迎接,谢离州跟在他的身后,同样微笑着。
许是第一次来中原,伽穆被锦川百姓的热情吓了一跳,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人气。
前方大陈与云天国的战事吃紧,伽穆将军也伸出援手,助谢庭如一臂之力。
跟随伽穆将军的,还有他的妻子以及西敖国的使臣。他的妻子以纱掩面,看不见容颜,可也能看出是个美人,那双眼睛属实勾人心弦。
欧阳漠清并未将伽穆领到望春楼,而是直接去了谢府。谢离州在心中冷笑,却也没拒绝,毕竟此次是欧阳漠清说了算,他这位将军,听候差遣。
谢府的宴席一早便开始准备,谢府上下忙的晕头转向,炎烽烨扑前走后,在伽穆到来前,将整个谢府布置的井井有条。
宴席开始前,伽穆的妻子却迟迟没有入席,谢离州吩咐厨房不要着急,上了一些可以打发时间的小菜还有酒。
酒喝到一半,伽穆的妻子终于出现,她入座时,炎烽烨在耳边轻语。
“少爷,方才伽穆的妻子去了后厨,在一会要品尝的酒中,下了药。”
谢离州微微点头,气定神闲的对着伽穆将军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37.下药
伽穆将军赶在谢离州前面举了杯,欧阳漠清紧随其后,那张满脸横肉的脸此刻笑的五官扭曲,看着还有些吓人。
“来锦川前就听闻谢将军的名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年少有为。”伽穆并未理会欧阳漠清的笑脸,而是面朝前方的谢离州说道。
“将军过奖了。”谢离州陪着笑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从头到尾,伽穆的妻子都畏手畏脚的坐在伽穆身后,既不饮酒,也不品尝饭菜,眼神一直在四处乱瞟。
宴席的最后,下人端来锦川远近闻名的酒请伽穆品尝,这酒喝多了伤身,所以一人一小杯,过过嘴瘾便好。
谢离州知道自己的这杯被人下了药,可他并未在意,一直盯着伽穆的妻子,将酒杯端在手中,慢慢摇晃着。
正要一饮而尽时,身边的炎烽烨一把抢过谢离州手中的酒杯,谢离州还没来得及反应,酒杯已经见了底。
炎烽烨擦干嘴角,对着伽穆拱手谢罪“将军,少爷身体欠佳,今日已经饮了许多杯,最后这杯我替少爷喝了。”
伽穆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人,他甚至十分理解的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宾客散去,谢离州将炎烽烨拉到屋后,捧着他的脸轻轻打了几巴掌问道“那酒有问题,为何还要抢在我前面喝下去?”
“少爷放心。”炎烽烨露出笑容,十分骄傲的仰起头“有问题的酒已被我换掉了,属下这样做,是为了引出伽穆妻子。”
谢离州没想到,炎烽烨看起来一愣一愣的,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的。
炎烽烨继续说“此事应该与伽穆将军无关,是他妻子与欧阳漠清的阴谋,为的是抹黑少爷您的名誉,让伽穆将军因此记恨您。”
“嗯。”谢离州点点头,他垂眸沉默了一会,对炎烽烨说“一会你将伽穆将军安全送去望春楼,至于他的妻子,我来处理。”
伽穆的妻子乃是中原人,嫁到西敖国之前也是安京有头有脸的贵女,名叫玉寒。
谢离州的屋内灯火通明,十分温暖,玉寒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中,顿时慌了神,挣扎着下床,却被谢离州重新按回床上。
“玉姑娘,这一觉睡的好吗?”他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床边火烛照在他的脸上,映出少年清俊无暇的脸。
“你,想干什么?”
谢离州轻笑一声,他松开玉寒,坐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目光灼灼。
“这句话,应当是我问玉姑娘。”
玉寒依旧在装傻,闭口不言。
谢离州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扔到玉寒眼前“这荷包内,装的可是春药,玉姑娘放到在下的酒杯中,是要作甚?”
谢离州也不和她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玉寒的眼神只在那荷包上停留一瞬,便偏开头,不再去看。
“好。”谢离州并未着急,而是打开房门,从外面拖进一人。此人面色红润,满头大汗,嘴角挂着荡漾的微笑。
玉寒看着那人,不自觉攥紧了手。
“这是我府上下人,误喝了那杯本该给我的酒,变成这样。”谢离州不紧不慢的说着,眼神慢慢划过玉寒的脸。
“玉姑娘可以不承认,但是让伽穆将军知道,怕是不好收场。”
听到“伽穆”两字,玉寒立马亢奋起来“不要,不要告诉他,伽穆清白一世,不该被这种事污染。”
“既如此,玉姑娘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谢离州吩咐下人将地上躺着的那人带下去,他倚在门上,认真看向玉寒。
“几天前,我收到从安京皇城传来的信,信上说,让我在宴席上给谢将军下药,与我发生关系,好让伽穆对谢将军,另眼看待。”
谢离州叹了口气,问她“你家中人,有谁在丞相手中?”
玉寒惊诧“谢将军如何猜到的?”
“不然我与伽穆将军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玉寒点头“家中父亲在罗丞相手中做事,我……”
“知晓了,除了此事,罗旅刚还让你干什么?”
玉寒想了想,随即摇头“剩下的,我并不知情。”
-
安顿好伽穆将军的住所,跟随伽穆将军的使臣将一大袋药包递给郭暮盈。
“这是将军每晚要喝的补药,劳烦老板熬药了。”
郭暮盈接过,里面的药味直冲鼻腔,闻的人十分难受,她让风竹将药包拿去厨房,对使臣行了礼“要是有任何问题,告知我便好。”
郭暮盈紧着风竹进了厨房,却见风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眼神一直盯着药包看。
“风竹,想什么呢?”
伽穆毕竟是贵客,日常的事情郭暮盈自当亲力亲为,她打好水,准备生火熬药。
“小姐,这药的味道不对。”
经风竹提醒,郭暮盈也想起方才接过药包时的气味,她将其中一包打开,用手拨了拨,随即笑起来“难怪气味如此刺鼻。”
药包中的药材虽然已被捣碎成粉末状,可从一些未曾被捣碎的药材颜色气味中也能推断出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的药材有川乌、半夏、贝母、白及这几种混在一起,即便喝不死人,也极其伤身,郭暮盈拍了拍风竹的肩膀。
“好姑娘,鼻子这次立了大功,你现在赶紧去药房重新抓一些可以补身的药材,剂量和药包里的一样。”
风竹明了,照着郭暮盈吩咐的去做。
出了厨房,郭暮盈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楼,进了方才那个使臣的房间,问了柜台的伙计,却是欧阳漠清不错,来此的目的,是有事情找使臣。
欧阳漠清到底是锦川的官员,前台的伙计自然不敢得罪他,并未拦他。
郭暮盈左等右等,终于等来谢离州。他的身后跟着玉寒,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望春楼,伙计带着玉寒上楼,郭暮盈赶紧告诉谢离州刚才的事情。
“跟着将军的使臣,那人有问题,欧阳漠清一样没憋什么好心思。”
谢离州并未做出什么惊讶的神情,而是微微点头,像是知道一切一样。
“你反应这么平淡,是知道什么?”
郭暮盈同样猜出七七八八。
“宴席上,欧阳漠清已经给了我下马威,只是没得逞。”
“又是罗旅刚那个糟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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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郭暮盈瞬间明白。
谢离州点头,余光看见欧阳漠清已经出门,他飞快一闪,躲到柜台后面。
欧阳漠清气定神闲的下了楼,装模作样的给郭暮盈叮嘱道“郭东家,定要好生招待伽穆将军。”
郭暮盈明媚微笑,心里止不住朝着欧阳漠清翻着白眼。
欧阳漠清走后,谢离州从柜台后探出头,正巧风竹这时也抓药回来,她先去厨房给伽穆熬药,至于使臣交给郭暮盈的药包,谢离州让郭暮盈不要扔,他还有用处。
-
第二日,那个跟随伽穆的使臣在谢府议事时突然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伽穆当即将矛头指向谢离州,这也不难想,人是在谢府出了问题,谢离州理应是那个最先被怀疑的人。
没有毒到伽穆,让那个使臣背锅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在谢离州头上扣罪名,也算遂了欧阳漠清的意。
谢离州被关进县衙大牢,严加审问。
听到消息,郭暮盈这才意识到谢离州说的有用处是何意,他将自己送进县衙大牢,看欧阳漠清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要说中毒,头一天服用第二天也不会有什么过强反应,谢离州定是在那个药包里加了东西,使臣才会第二日就有中毒痕迹。
大夫诊断后,却是中毒无疑,伽穆当即大发雷霆,找到县衙要让欧阳漠清严惩谢离州。
欧阳漠清表面上替谢离州求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终于能出了那口恶气,可以好好折磨谢离州一番。
只是欧阳漠清没想到的是,那袋有问题的药包此刻正在郭暮盈手里,打听到替使臣诊治的大夫,郭暮盈找到他,问明中毒的缘由。
谁知那大夫闭口不谈,郭暮盈知晓他是被人收买,她盯着那庸医“嘿嘿”笑了两声。
“大夫,您家中还有老小吧,收了不干不净的钱财,花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一种负罪感呢?”
郭暮盈见那大夫的神色有了波动,接着又说“您这医馆开在城内,若是谣言传出去,您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
本该在锦川住下两日,可出了这样的乱子,就连沈轩澜都被惊动,他与欧阳漠清素来交好,却也因为谢离州与罗旅刚那日在御花园的对话而对谢离州心生芥蒂。
沈轩澜命欧阳漠清严查此事,若是真的与谢离州有关系,杀无赦。
当然,欧阳漠清自然不会严查此事,他恨不得马上定了谢离州的罪名,将他斩首示众。
谢离州在牢中被打的遍体鳞伤,这些县衙大牢里的人根本不问任何事,挥起鞭子在谢离州身上毒打。
欧阳漠清通常站在门外,津津有味的看谢离州被毒打的场面,从始至终没想审问谢离州,只想折磨他。
只是伽穆那边派人来过问欧阳漠清准备如何处置谢离州,欧阳漠清这才收了手,准备随便找个罪名将谢离州处死。
升堂那日晴空万里,欧阳漠清高坐堂中,道貌岸然的戴着官帽,伽穆坐在一边,神情严肃。
县衙外站满百姓,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个时候,堂中一人高喊道。
“时辰到!押犯人上堂!”
38.营救
话音未落,双手双脚被铁链拴住的谢离州被带上正堂,他的全身布满触目惊心的伤疤,脸上带血,血污遮住他的五官,已看不出是何样子。
谢离州跪在欧阳漠清面前,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欧阳漠清装模作样的拿起紫檀木在桌上敲了两声,随即质问在堂下的谢离州。
“谢离州,你可知罪?”
堂前一阵宁静,无人说话,就连门外的百姓也停了喧闹声。
见谢离州完全无视自己的问题,欧阳漠清又将手里的紫檀木“啪啪”拍了两下。
“谢离州!本官在问你话,可知罪?”
“在下惶恐,不知大人所说,是何罪?”
谢离州的声音不大不小,将将能让堂上众人听清。
伽穆当即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谢离州,他的神情平静,腰杆子挺得笔直,全然没有认错的样子。
“你!……”欧阳漠清没料到谢离州会来这么一下,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罪之有?我国使臣在你府上差点中毒身亡,如今还在床上昏迷不醒,你竟然能说出此话来?”伽穆起了身,就差指着谢离州的鼻子骂。
闻言,谢离州突然笑起来,他的浑身都笑到颤抖,满是血污的脸逐渐清晰。
“你笑什么?”这下伽穆也不知所云,语气也没了什么底气。
“将军所说之事,与在下无关。”
一阵狂笑过后,谢离州深黑的眼眸淡淡望向伽穆,最后落在欧阳漠清脸上。
“你,胡说八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证据?”谢离州微微皱眉“证据在哪?从使臣出事到现在,大人以及将军对在下的罪名都只是猜测,何来证据?”
他这样说,伽穆一下被点醒,确实如此,只是那时在气头上,竟对欧阳漠清无凭无据就将谢离州抓进大牢丝毫没有阻拦。
“我这里有证据。”
就在伽穆准备回话时,一人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堂外,郭暮盈出现在众人面前。
欧阳漠清先是一惊,随即感到奇怪:这郭暮盈不是和谢离州成过亲,为何会去找寻证据,而不是来为谢离州脱罪?
郭暮盈缓缓上堂,看到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谢离州,郭暮盈瞬间来了火,可这毕竟是县衙,她忍着滔天的火气,忍着快要伸向欧阳漠清的拳头。
“民女,参见县令大人。”
欧阳漠清“嗯”了一声,问她“你找到何证据?”
郭暮盈勾起嘴角,慢慢道出“能让谢将军脱罪的证据。”随即,郭暮盈将那大夫罗列出的药材呈了上去,欧阳漠清定睛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伽穆察觉到欧阳漠清神情的不自然,他跨上台阶,夺过欧阳漠清手中的单子。
“郭小姐,这上面的药材有何问题?”
“这上面的药材乃是相克之物,混在一起,便会产生要命的毒素,人一旦喝下去,便会如使臣一般,而这单子上的药材,是那日使臣亲自交给我,要给将军你熬的补药。”
“一派胡言!”伽穆当即反驳了郭暮盈的话。
“将军莫急。”郭暮盈并未被伽穆震慑到,她从袖中不紧不慢掏出药包,递给怒目圆睁的伽穆。
“这药包上的标记,将军可认得?”
伽穆接过,双手紧接着开始发抖,嘴巴欲言又止。
郭暮盈神情平静,等着伽穆说下文,只见伽穆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对着欧阳漠清说道“欧阳大人,此事,的确与谢将军无关,还请……”
他的话还没说完,堂下跪着的谢离州“哇”的吐出一口血雾,身体摇晃几下,随即倒地不起。
这下轮不到郭暮盈着急,伽穆长腿一迈,抢在郭暮盈前面将谢离州扶起,他撩开谢离州的衣服,上面的鞭痕使他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欧阳大人,贵国的刑法,如此残忍吗?”
欧阳漠清百口莫辩,这伽穆乃是大陈的贵客,总不能将他视作谢离州的同党,拖下去吧。
与伽穆将谢离州从县衙中扶出,伽穆对着郭暮盈深深行礼“郭小姐,等谢将军清醒,我便登门拜访,为我此次荒谬的行为道歉。”
郭暮盈摇摇头,她知伽穆是好人,也知他身边的那位使臣心怀鬼胎。
思虑许久,郭暮盈还是提醒了伽穆“将军,那位使臣……”
“我知道,他想害我,郭小姐放心,我清楚该如何做,眼下,还是谢将军的伤势最重要。”
伽穆走后,郭暮盈钻进马车,谢离州靠在一边,面色苍白。
等郭暮盈在他身边坐下,谢离州突然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筋骨。
“哟?谢将军没死啊?”
谢离州笑了笑“还没将你娶回家,怎么敢死?”
郭暮盈掏出金疮药,手下不怎么温柔的替谢离州上药,谢离州也不出声,就这么让她摆弄着。
“要是欧阳漠清真将你打死,看你怎么办?”
“倘若我真的死了,阿盈会如何?”
郭暮盈“嘶”了一声,在谢离州的伤口上猛的一按,谢离州缩了缩脖子,“嘿嘿嘿”的直笑。
良久,谢离州听见郭暮盈的声音。
“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苟活于世。”
-
谢离州没杀成,欧阳漠清是怎么想怎么来气,但是他能怎么办?串通好的人太蠢,设计别人反倒被人设计,欧阳漠清思来想去,那个替使臣诊治的大夫不能留,必须灭口。
可派去杀人的回来告诉他,谢离州府上的人已将医馆层层包围,根本进不去。
欧阳漠清能想到的,谢离州自然也能料到,此刻他正躺在府中的床上,一脸享受着郭暮盈无微不至的照顾。
郭暮盈本想将谢离州安全送回去就走,可这厮一会胳膊不舒服,一会心口闷的慌,郭暮盈到底放心不下,于是留下来照顾谢离州。
厨房做了菜粥,郭暮盈一勺一勺喂他喝,谢离州像个瘫痪的老人,脖子一伸一伸的往前倾,目不转睛的盯着郭暮盈看。
“好好吃饭,别盯着我看。”
郭暮盈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放下碗无奈的看着谢离州。
“可是怎么办啊?不看你,我吃不下饭。”
“你……”郭暮盈被堵的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将最后几口粥喂进谢离州的嘴里。
月上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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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上下都没了灯,郭暮盈重新给谢离州换了药,说起伽穆今日在县衙外说的话,谢离州背着身,点头示意知晓。
这个时候,紧闭的窗户忽然敞开来,谢离州一向警觉,立刻起身将郭暮盈护在身后。
窗前映出一道人影,带着刺骨的寒风,伽穆出现在窗外。
“将军?”
一看是伽穆,身前的谢离州明显放松下来。
“谢将军,伤势如何?”伽穆身着黑色斗篷,混着夜色还有些许的神秘。
“劳将军挂念,已无大碍。”
伽穆翻身进屋,递给谢离州一个小瓶“这是西敖国的特制药,对你的伤势有帮助,下毒之事,是我思虑不周,将军受苦。”
谢离州接过小瓶淡淡一笑“将军无须自责,在下是自愿入狱的。”
“自愿?”伽穆不由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清俊洒脱的少年,竟心生钦佩。
“若是我不入,怎么引出欧阳漠清呢?将军深夜到访,是来告知在下,欧阳漠清也入了谢府,要杀我。”
伽穆又是一惊,自己还未曾说明来意,谢离州竟将他要说的话全部说出。
“不错,谢将军如何猜到的?”
郭暮盈这是从谢离州身后探出脑袋“今日我从那蠢猪手中刚救出谢将军,欧阳漠清便派人去杀那大夫灭口,大夫没杀成,自然气急败坏的想立刻要了谢将军的命。”
见郭暮盈也在谢离州房中,伽穆吃了第三惊“郭小姐与谢将军是……”
“不错。”谢离州笑的十分好看,他搂过郭暮盈的肩膀“就是将军看到的这般关系。”
这时,寒风来的更加猛烈,谢离州松开郭暮盈,将身上衣服穿好。
“将军,烦请您与在下演一出戏。”
欧阳漠清绝对是郭暮盈见过最蠢的人,半点本事没有,还自以为自己考虑的天衣无缝,以为谢离州依旧是传闻的那样,弱不禁风,想杀便杀了。
她靠在窗边,很是期待这三人要演一出什么戏给自己。
谢离州与伽穆勾肩搭背走在一起,两人故意提高声音,引欧阳漠清来此。
黑暗中,欧阳漠清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两人怎能如此嚣张,这谢离州怎么能如此目中无人?!
这样想着,欧阳漠清什么后果都不想了,提着刀冲着谢离州身后刺去。刀尖与夜风碰撞擦出阵阵声响,好容易等到欧阳漠清出手,谢离州背着身微笑,大力推开身边的伽穆。
“有刺客!将军当心!”
他这一下推的不轻,幸而伽穆生得人高马大,不然绝对会飞出几丈远,眼看着刀尖要刺入谢离州的身体,伽穆来不及思考,拔出身侧的剑,飞身向前。
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欧阳漠清的刀尖停在距离谢离州眼前几寸的位置,伽穆的剑,不偏不倚,刺入欧阳漠清的脖子里。
伽穆抽出剑,欧阳漠清站在原地踉跄几步,什么话没留下,当即倒地身亡。
谢离州听闻伽穆剑法了得,可没想到如此了得,没给欧阳漠清丝毫活命的机会,他望着地上的尸体。
浅浅笑了。
窗边的郭暮盈撑着下巴。
跟着笑了。
39.委屈
郭暮盈一向对尸体恐惧,加上是黑夜,欧阳漠清的尸体看起来更加恐怖了。
她躲在谢离州身后,抓着他的衣袖,明明害怕的不行,可还是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去看下人搬运欧阳漠清的身体。
谢离州知晓郭暮盈害怕,身上虽然有伤,还是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怕就别看。”他捂了捂郭暮盈的眼睛说道。
伽穆那一剑快准狠,饶是谢离州也未看清他是如何出的剑,回过神来,欧阳漠清已是一具尸体,明日伽穆便要起身去往安京,欧阳漠清身亡的消息也定会传到沈轩澜耳中。
可……
那又如何呢?借沈轩澜一百个胆,也不会把伽穆怎么样。
送走伽穆,郭暮盈并未离开,而是坐在房中等着谢离州回来,谢离州进屋时甚至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两人和离前,不管多晚,郭暮盈都会等他回来再睡。
身上伤口的疼痛瞬间减轻不少,谢离州缓步走向郭暮盈,他坐下来,故意要赶她走。
“你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风竹会担心,我让炎烽烨送你回去。”
郭暮盈皱皱眉,有些不高兴“你不想我留在这?”
谢离州嘴角轻挑,她果然舍不得自己,于是乘胜追击。
“当然不是,只不过你我二人不是夫妻,你留在我这里过夜,是不是不太好?”
郭暮盈本来就生气,又看谢离州说的这么认真,更气了。
她站起身,压根不顾谢离州身上还有伤,一把将他按在身下,谢离州“嘶了一声,郭暮盈正好坐在自己受伤最严重的地方,他下意识用手推了推身上的郭暮盈。
“你别动!”
郭暮盈凑近一点,将谢离州的双手死死锁住,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谢将军,距离我们和离已有一月,实在是你长得秀色可餐,我舍不得……”
谢离州打断她的话,放弃反抗,吃痛问道“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和你道歉,为我从前所说的重话道歉,谢离州,我曾经折磨你,无视你,做了无数坏事,伤害到你,所以,我不敢去爱你,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爱我。”
谢离州忽然笑起来,好好的气氛瞬间被打破,郭暮盈好容易下定决心,想与谢离州说说心里话,这下一点欲望都没有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郭暮盈一拳打在谢离州身上。
谢离州停下,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还想和我说什么?”
“我说可以。”这会郭暮盈和他有商有量“你答应我不能笑。”
“我尽量,不过你这么坐我身上,不难受吗?”谢离州蹬了蹬腿,有些无奈的看着郭暮盈。
“不难受啊。”郭暮盈动了动身子。
“可我难受。”谢离州哭笑不得。
“那你就……忍着。”郭暮盈不以为然。
“我忍……好,我忍着。”谢离州只能点头。
“我想和你说。”郭暮盈认真看着谢离州,往日种种,历历在目。
曾经谢离州可以杀自己千回百回,即便郭暮盈那时已经失去一切,等死时,谢离州还是选择留她一命,从前醉酒,总是有一人在身后默默保护着她。谢离州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即便是提出和离,虽然偏执,可还是尊重她。有危险时,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重生后,即使带着前世记忆,可依旧爱着她。
“谢离州,我爱你,很爱很爱,会一直爱下去。”
谢离州的眼眸明亮,显然他没有猜到郭暮盈会和自己说这些,表情甚至呆滞。
“所以……”
郭暮盈俯下身子“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女人很奇怪,莫名其妙的和离,这会又说爱你,谢离州,我和离觉得我会拖累你,丞相会威胁……我……”
谢离州没再给郭暮盈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扣住郭暮盈的后颈,两人的身体瞬间贴在一起,饶是身上有伤,郭暮盈压着自己有些不舒服,谢离州实在难受才将郭暮盈松开。
“今日……今日有伤,姑且放你一马。郭暮盈,你从来不是什么累赘,你是我的幸运星,永远都是。”
-
征战一月之久,谢庭如率领的大陈军队大胜云天国,将数万侵略者重新赶回云天国,大军凯旋而归这日,安京可谓热闹非凡。
谢庭如骑着马,出现在队伍最前面,阳光下,身上的银白盔甲闪着光,他在发光,如同遥不可及的神明。
沈轩澜重赏谢庭如,将他封为镇国大将军,手握七万兵权,比沈云燮还要多出一万。
在安京赴完命,谢庭如马不停蹄回到谢府,谢锋明去世的消息是在军队大胜后告知他的,谢庭如来不及悲伤,情绪一直憋在心里,直到见到谢锋明的灵位才彻底发泄出来。
和谢庭如一起回来的还有屈歆瑶,她紧随谢庭如身后下马时,谢离州很是吃惊。
“兄长去战场,还金屋藏娇吗?”他打趣道。
谢庭如无奈摇头,只瞟了一眼身后的屈歆瑶,女子笑的明媚,和在军营中刚发现她时的笑容一样。
云天国军队与大陈只有一江之隔,在对岸安营扎寨后,谢庭如召集几个主将商量对策,说到一半时,有人来报,方才清点人数时,多出一人,不在名册上。
谢庭如起先还只是有些生气,可当知道此人是屈歆瑶时,更加生气了。
他拽着屈歆瑶来到一边,摘下她的头盔,一点不客气教训道“你一个姑娘家,跑来凑什么热闹?”
“我也是在军营中待过的,会功夫,不拖后腿。”
谢庭如压着火,尽量让他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害怕“不是怕你拖后腿,是怕你出事,你明白吗?”
他上下打量着屈歆瑶,叹了口气“怎么混进来的?”
见谢庭如态度有所缓和,屈歆瑶又是一副欠打的模样“就那么混进来了。”
谢庭如无奈,眼下要是原路将她送回,定会有危险,于是他与屈歆瑶约法三章。
只是他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屈歆瑶,还真有点本事在身上,甚至比军营中许多士兵都要厉害,从来不喊苦不喊累。
征战一月的日子里,谢庭如早就习惯身边有屈歆瑶陪伴,在军队处于劣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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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歆瑶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受伤有她照顾,夜晚有屈歆瑶陪伴身侧。
屈歆瑶一蹦一跳的下了马车,先是对着谢离州行礼“谢将军,听说你升官了,恭喜啊!”
谢离州忍俊不禁,回头望向谢庭如,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竟觉得屈歆瑶颇有自己大嫂风范。
谢庭如却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竟还想赶屈歆瑶走。
“你赶紧回去,离开这么久,你爹娘定要着急了。”
哪知屈歆瑶毫无征兆的在谢庭如脸颊上亲了一口,谢庭如整个人傻在原地。
“那我走了,千万别太想我,过些日子来找你。”
-
望春楼对面开了个饭堂,头几日生意火爆,与老板的关系处的也是不错。可时间一长,望春楼门外总是莫名其妙多出好些垃圾,起初是垃圾,到后来便是臭气熏天的泔水。
郭暮盈一开始还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直到看见对面饭堂的老板娘有天晚上将店里的垃圾泔水倒在门口,这才破了案。
郭暮盈没有第一时间找上门,可这家人把自己的忍让当软弱,开始变本加厉的做这般缺德的事,郭暮盈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带了几个人,找了过去。
谁知老板是个蛮不讲理的莽夫,死不承认做过的事,还将郭暮盈一行人往出赶。郭暮盈可不是软柿子,见来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老板,凡事都要有度不是?你们一次两次就算,我这望春楼也是要做生意的,您天天把臭水倒在我的门口,弄得跟你这饭店一样臭,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你怎么着?还想打人啊?!”眼看着这老板要动手,郭暮盈也不怕,向前怼了几步。
“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谢离州的声音,郭暮盈当即心生一计,故意捂着脸将头偏到一边,大声“哎呀”一声。
“老板,你怎么打人呢?”
这下饭堂老板傻眼了,自己分明还没动手,怎么就打人了?
这边谢离州将事情尽收眼底,又怎会不知郭暮盈是装的,他先是摇头,而后一脚踏进饭堂。
“我捧在手心里都怕受伤的人,你居然敢打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郭暮盈顺势靠在谢离州怀里,满脸委屈“离州,他打我,快哄我。”
老板赶紧赔不是,鞠了一躬又是一个。
谢离州朝着郭暮盈使眼色“差不多得了。”
郭暮盈直起身子,对着谢离州笑了笑“行吧,这次看在谢将军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了,要是还有下次,你这店,绝对关门大吉!”
“是是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出了饭堂,郭暮盈还没出戏,靠在谢离州怀里小声嘤嘤。
“你行了,别装了。”
谢离州扶着她,一脸无奈。
“我是真受委屈了。”郭暮盈撇撇嘴。
“你快哄我!”
“是吗?”
谢离州挑眉轻笑。
“方才郭小姐,不是很厉害吗?”
40.安京
郭暮盈仰起脸,迎上谢离州的目光,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脸上戳了戳,问“你方才说,我是你捧在手心里都害怕受伤的人,我可听到了。”
谢离州点头“就是要让你听到,怎么?你不愿意?”
“既然我是你捧手里都怕受伤的人,你哄哄我又怎么了?”郭暮盈盯着谢离州,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谢离州嗤笑一声,抬手搂紧郭暮盈说道“我在哄啊。”
“你这哪是哄人啊?”郭暮盈推开谢离州,双手叉腰质问他。
“那你说,想让我怎么哄?”
郭暮盈眼底一瞬明亮,她重新靠住谢离州“你说呢?”说完,郭暮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谢离州不由挑眉,犹豫着左顾右盼,神情很是不自然“大庭广众下,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郭暮盈歪着头,彼时也不准备暗示谢离州了,一把扯过谢离州的脖子,两人嘴唇差几寸挨上时,半路突然杀出个郭毅之。
听闻女儿生意不顺,和对面的店铺闹的很不愉快,郭毅之想着去望春楼看看郭暮盈,顺便带一些好吃的给她,可刚走到门口,便看见自家女儿和谢离州搂着走出来。
郭毅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郭暮盈不是和谢离州和离了吗?这难不成是和谢离州容貌神似的男子,竟和自家女儿这般亲近?
郭毅之躲在一边,眼看着郭暮盈和神似谢离州的男子越来越近,马上就要亲上。
“阿盈!”
郭暮盈差点被突然出现的郭毅之吓死,慌得赶紧松开谢离州。
“你真行啊现在,和这小子和好,还瞒着我?”
谢离州立在郭暮盈旁边,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
一顿批评教育后,郭毅之转而将目光停在谢离州身上。
“你小子也是真有本事,能让阿盈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与你亲近。”
谢离州双手交叉,只是笑笑。
“你们重新在一起多久了?”郭毅之叹了一口气,反问道。
“有一些日子了。”郭暮盈小声回答。
“要是我今天不来,准备瞒我多久?”郭毅之又问。
“不是故意瞒着您,您对离州本身就有误会,不就是怕您和今日一样,反应强烈嘛。”郭暮盈有意无意的往谢离州身后躲。
“你……你真气死我了!”郭毅之将手中的食盒扔在地上,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这下郭暮盈是真的委屈了,她撇撇嘴,有些想哭。
“给你爹一些时间,等他气消一点,我去找郭老爷说清楚。”
郭暮盈点头,挽着谢离州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
-
冬去春来,树梢枝头都抽出嫩芽,锦川的春天向来花红柳绿,景色宜人,一派生机盎然,是个停下脚步来,好好欣赏的城池。
大陈历来君王将开春时的休沐日都选在锦川,今年同样如此,只是消息传回锦川,得知今年不止沈轩澜来此,沈霜艺也要跟来。
如今谢庭如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来回安京奔波很是费时费力,他与谢离州商量,全家人搬去安京的宅子住。
谢离州没什么意见,等此次沈轩澜在锦川休沐结束,便启程搬去安京。
叶氏倒也不像从前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还是仗着谢庭如如今权力,时不时刁难谢离州。
谢府眼下管事的,是谢离州,而且叶氏也察觉到谢庭如在府上对谢离州十分毕恭毕敬,遇到大事,也是第一时间去和谢离州商量。谢庭如虽然手握七万兵权,可对于叶氏来说,还远远不够。
谢离州把要搬去安京的消息告了郭暮盈,纵使有一万个舍不得,可郭暮盈也不是那般不顾大局,无理取闹之人。
她故作轻松的摆弄着算盘,语气轻松“那你就去呗,大哥都发话了,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喽。”
谢离州倒是没想到郭暮盈会这样回答,他懒洋洋地靠在郭暮盈眼前,又问一遍“我走了,你舍得我吗?”
“我舍不得有用吗?你今日来找我,不就是来通知我,你们全家要走了,我说的对吗?”郭暮盈也不装了,冲着谢离州喊了一句。
“阿盈,我去安京,是有目的的。”谢离州冷静和郭暮盈解释。
“目的?什么目的?”
“兄长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我去安京,是为了入宫。”
郭暮盈停下动作,心中一紧。
“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与其耗费时间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不如去宫中探探虚实。”
“不行!”郭暮盈斩钉截铁的不同意“要是丞相……”
谢离州摇头“阿盈,我们如今的敌人不止有丞相。”
郭暮盈微愣。
谢离州想了想,随后开口“丞相的背后,还有人,而且这人,操控着我们周围所有能够被操控的人。”
“那就更不能让你去了。”郭暮盈从里面转出来,声音难免大了些,引来不少目光。
“我们去里面说。”
郭暮盈牵起谢离州的手,两人来到望春楼的后院,郭暮盈还未转身,身后的谢离州从后面抱住了她。
“阿盈,你听我说。”
“我不听!”郭暮盈赌气,将头扭到一边。
“我不会有事的。”
“你说的好听。”郭暮盈转过身,气愤的看着谢离州“我们本就是腹背受敌,你人不在安京,这事情都一个接一个发生,要是真去了安京,那便是波涛汹涌,我不想看你冒险。”
她顿了顿,继续说。
“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偏偏又要分开。”
说完,郭暮盈甩开谢离州的手,自顾自的往里走。
“我的阿盈,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谢离州一直跟在郭暮盈身后,直到对方将自己拒之门外,谢离州才微笑着,哄着郭暮盈。
“我和你一起去,永远不分开。”
“一起去?”谢离州皱眉,郭老爷在安京有许多生意,一月几日来回安京锦川之间也是常有的事,可听到郭暮盈要和自己一起去,谢离州却有些犹豫。
“你去哪,我去哪。”郭暮盈小声嘀咕。
“我才不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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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分开。”
-
和谢离州分开后,郭暮盈第一时间回了趟家,这件事,还是要和父亲商量才可以。
郭毅之的反应其实在回来之前,郭暮盈便猜到一二,若是与别人一同前去,郭毅之尚且可以考虑,一听是与谢离州一起,郭毅之当即发了火。
“不行!阿盈,你和谁去父亲都没意见,就是不能和谢离州。”
郭暮盈早就想和郭毅之聊一聊谢离州的事,既然这辈子认定他一人,郭毅之这一关,是一定要过的。
“父亲,从前女儿迟钝,与谢离州错过,可现在他就在我身边,我爱他,他也爱我,女儿想和他在一起,永远。”
郭毅之面露难色,他握住郭暮盈的手“阿盈,不是父亲对他有偏见。”
“您就是对他有偏见,平常什么事,我都听您的,但这次,请您相信我,相信离州。”
郭毅之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他能……给你什么?”
“即便他什么都给不了我,今生今世,我只要谢离州一人。”
“他的父母皆离他而去,可谢离州却坚强的让人心疼。父亲,女儿嫁给他,从未受过委屈,从未受过伤害。离州将我保护的很好,反而是他,总是因为我受到伤害,遭遇危险。可他依旧没有抛弃女儿,我又有什么理由抛弃他?”
借着火烛的微光,郭毅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儿对待一件事情是如此的认真严肃,郭暮盈的母亲去世的早,他一人将郭暮盈带大,总想着把最好的给她,怕她受伤,怕她一步错步步错。郭暮盈从小乖巧,什么事与郭毅之都是有商有量,在大事上更是听话。
这是第一次,郭暮盈这样强烈的忤逆自己的意思,意志这般坚定。
“如此……只要你不后悔,那父亲便支持你。”
郭暮盈神情瞬间明朗,她搂住郭毅之的脖子,轻轻摇晃着“有父亲这句话,我就无比轻松啦!父亲尽管放心,我保证您不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
-
休沐日渐渐临近,托了沈轩澜的福气,锦川百姓不仅可以见到一国之君的龙颜,同样可以一睹永平公主倾国倾城的容貌。
这几日的锦川忙忙碌碌,热闹非凡,如同上次伽穆将军来时一样,这次可是全川百姓出动,将家中的稀罕玩意全部交去谢府,供谢离州他们挑选。
向国君供奉物品是休沐日的传统节目,不管东西如何,只要有东西交,以表对国君的忠心。可要是真的是什么稀罕宝物,这家人也是颇有面子,说不定还有机会离国君更近些。
谢府的院中,堆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名贵的、精致的、十分接地气的,应有尽有。谢离州站在这些东西前,时不时挑出一个来细细端详。
这些老百姓,平常让他们捐一些东西给城西的难民窟接济接济,不是这家有问题,就是那家没钱。到了拍国君马屁的时候,倒是钱也有了,稀罕物件也不稀罕了,就差把家搬来了。
谢庭如今日没去军营,起了个大早,和谢离州一起挑选。
两人一前一后。
都不由轻笑。
41.休沐
谢离州与兄长心照不宣,也都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两人在叶氏来院中散步时,十分默契的收了笑容,转而是一副认真挑选的神情。
叶氏在旁边站了一会,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好早膳上桌,于是叶氏去前厅用膳去了。
叶氏前脚刚走,屈歆瑶后脚推开谢府的大门,红红火火的跑进来。她喊了一声谢庭如的名字,便冲过去,抱住谢庭如上蹿下跳,不知道怎么稀罕的好。
谢离州站在二人对面,握着一盏琉璃灯,看的目瞪口呆。
谢庭如被屈歆瑶如此亲密的行为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为好,他弯着腰,扯了一把屈歆瑶搂住自己的胳膊。
“松手。”他的语气不冷不热。
“我不要。”屈歆瑶非但没松手,抱的更紧了。
“有人看着,你能不能注意点?”谢庭如无奈,语气稍微加重了些。屈歆瑶这才松开他,却是一脸委屈。
“你凶我……”她委屈巴巴的说,居然还哭了出来。
谢离州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兄长要怎么解决这事。
谢庭如与谢离州一样,最见不得女子哭了,他手足无措的望着屈歆瑶,语气终究缓和下来。
“好,你别哭,这样,这些东西你要是有喜欢的,随便拿,好不好?别哭了。”
谢离州扶额,看来谢庭如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哄女子,话说的都如此生硬。
“我才不要这些东西……我就想要你。”屈歆瑶十分嫌弃的瞟了一眼堆的像小山似的稀罕物件,小声嘀咕着。
“屈歆瑶……我之前就同你说过,感情之事,强求不来,你……”
“为何不能强求?我偏要强求。我告诉你谢庭如,你只能是我屈歆瑶的!”
谢庭如不由瞪大眼睛,被屈歆瑶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谢离州热闹看够了,他耸耸肩,不去管兄长和屈歆瑶的私事,继续弯下腰挑选给沈轩澜供奉的物件。
这边屈歆瑶还与谢庭如纠缠不清,谢庭如只能将她留下,和他一起挑东西,屈歆瑶这才高兴些,对这些东西也将将来了兴趣。
谢离州轻笑,原来谢庭如也有害怕的人,这屈歆瑶以后真成了自己大嫂,谢庭如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这样想着,身后突然传来笑声,谢离州闻声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来人是谁,就被郭暮盈搂住腰。
“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啊?”
郭暮盈今日是特定打扮过的,穿着一袭金绣凤的绯红长裙,戴着一支白银垂心凤簪,很是美艳,谢离州一时间看入神,并未回答郭暮盈的问题。
“想什么呢?”直到郭暮盈又问他话,谢离州才回过神,伸手搂住郭暮盈的肩膀。
“我在想,今日阿盈真是好看。”
郭暮盈笑眼弯弯,还扭过头朝着谢离州展示自己的簪子“是吧,你看这个簪子,我特别喜欢,平常都舍不得戴呢。”
谢离州点头,搂着郭暮盈不愿松手。
“你们这是,在挑给圣上供奉的物件?”
郭暮盈指了指堆积如山,各式各样的“宝物”问。
“是啊。”谢离州面露难色“东西很多,都有些挑不过来。”
“我陪你一起。”
郭暮盈捏了一把谢离州的脸“看看你,又瘦了,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谢离州笑而不语,两人挨的越来越近。这个时候,屈歆瑶突然探出头,大喊一声。
“你俩慢着!”
郭暮盈没想到会在谢府碰见屈歆瑶,连忙拉开与谢离州的距离,尴尬的对着屈歆瑶笑。
谢离州被郭暮盈推出好远,他诧异的盯着郭暮盈的后脑勺看。
“死阿盈,你与谢离州和好了?什么时候的事?”
郭暮盈扶额,为何每个人都要问这个问题,与谢离州在一起,很丢人?很出人意料吗?
“我还没问你呢,消失这么久,去哪了?”
“我?”屈歆瑶很是骄傲,她仰起头“我自然是去追随自己的男人了。”
郭暮盈“嘿嘿”笑了笑,她侧过头,看了一眼屈歆瑶口中的“她的男人”此刻正气定神闲的将每件东西记录在册。
“哦。”她故意拖长声音“原来如此啊。”
虽然对谢庭如心存芥蒂,可这一世的谢庭如与前世很是不一样,沉稳许多,对谢离州的态度更是转变许多,对自己更是十分照顾。
莫不是装的?等着后面翻脸不认人?郭暮盈猜不透了。本不想和谢庭如有过多的交集,如今看来,怕是不得不交集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什么时候和好的?”
“有段时间了。”谢离州抢在郭暮盈前面回答“在你们打完仗归来之前。”
“好啊你。”屈歆瑶眯起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郭暮盈,就在这时,谢庭如发话了。
“要是不想帮忙,就不要在这里挡路,我和离州还有这么多东西要选。”
谢离州对着郭暮盈还有屈歆瑶说道“今日会很忙,陛下的休沐日很快就要到了,你们………”
郭暮盈与屈歆瑶很是识大体,很快就相伴着离开谢府。
两人走后,谢离州开始开谢庭如的玩笑“我觉得屈小姐不错,兄长莫要错过了如此好的姑娘。”
谢庭如探出头,没好气回答“不够你忙的。”
-
休沐日这天的锦川,大街小巷都站着士兵,他们将一拥而上的百姓拦在街边,要是稍有不慎,就会引发骚乱。谢庭如从军营中派出几个得力干将,分别驻守城门两侧,保护沈轩澜安全。
辰时刚过,载着沈轩澜与沈霜艺的两架马车进入城门。马车后浩浩荡荡,跟着无数官员与服侍婢女。这马车气派无比,车头镶着玛瑙石,阳光下闪着亮光。
这位新继位的国君,谢离州不曾见过几面,但他做的那些混蛋事,却有所耳闻,谢离州与谢庭如站在金散宫前,等着沈轩澜的到来。
金散宫是历代君王休沐时住的寝宫,同样是锦川城内最尊贵豪华的府邸,宫内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殿内正中火焰珠顶,金砖铺地,铜胎鎏金封顶。
马车在金散宫外停稳,车内走出一位清秀少年,穿着金黄龙袍,头戴龙冠。
谢离州挑眉,这沈轩澜长得倒是不赖,看起来如此风度翩翩的男子,却爱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自从欧阳漠清死在伽穆刀下的消息传回安京,沈轩澜心中对谢离州既有忌惮,也有佩服,这一招,好一个借刀杀人,将自己与欧阳漠清的死洗脱的毫无关系,不仅如此,还将伽穆身边图谋不轨的使臣缉拿归案,伽穆对他,赞赏有加。
沈轩澜的目光,自下马车那刻起就没有离开过谢离州的脸,谢离州被他盯得一阵发怵,他往谢庭如身后躲了躲,全程便是谢庭如将沈轩澜与沈霜艺迎回金散宫,谢离州一言未发。
等沈轩澜去殿后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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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艺这才有机会来寻谢离州。
谢离州正在屋外与谢庭如交谈什么,沈霜艺不好打扰,一直等在旁边。
谢庭如几次同谢离州使眼色,示意沈霜艺在旁边,谢离州起先装没看见,最后想想,永平公主身份高贵,不予理会,自然不合礼数,也不合君臣之道。
“公主,有事找微臣?”
谢庭如走后,谢离州对着沈霜艺微微一笑。
“上次罗煊鸿一事,多谢公主了。”
“你我之间,何必说谢谢。”
沈霜艺上前一步,想要牵住谢离州。
她前进,谢离州紧着后退。
“公主,不合规矩。”
“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对你是何心意?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你,你不明白?”
“微臣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公主,恕我直言。”
谢离州顿了顿,一字一句。
“除了郭暮盈,我不会看任何女子。”
沈霜艺惊诧“你不是与她,和离了吗?”
“那又如何?我的眼里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她。”
-
晚宴时分,沈轩澜已然换了件便衣,坐在正中央,正与锦川那些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畅饮。
谢离州不胜酒力,只喝了几杯。这会,谢庭如过来,示意谢离州跟着自己去给沈轩澜敬酒,谢离州起身,余光无意间瞥见一个黑影。
就在谢庭如在身前与沈轩澜碰杯时,后面一人持刀飞身闯入,那刀尖直直朝着沈轩澜刺来。
谢离州一把推开谢庭如,轻盈翻入,将沈轩澜护在身后。他闪过那人的第一刀,来到身后,不想那人从怀中又掏出刀来,谢离州夺下他的第一把刀,却来不及去躲第二刀,他徒手接住刀刃,另一只手上的刀翻转一圈,刺进那人的要害部位。
彼时殿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众人四下逃窜,沈轩澜被人护送着去了安全地带。
谢离州掌心处,一道鲜红的血口子,谢庭如走过来想要关心谢离州,对方却抬手。
“兄长,派人严守金散宫,你亲自带几个人,看看还有没有刺客,我去安抚宾客。”
安抚完晚宴上的宾客,已是深夜,谢离州掌心伤口处的血已经风干,他回到谢府,却在自己院内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郭暮盈依旧穿着那件绯红长裙,她撑着下巴,显然是在等自己。
“阿盈?”谢离州轻声开口。
郭暮盈在看见谢离州的那一瞬,像是松了口气,她走过来,拉起谢离州那只藏在身后受伤的手。
“疼吗?”她满脸心疼。
“不疼。”谢离州搓了搓郭暮盈的指腹。
“又是炎烽烨告诉你的?”
郭暮盈没应,她掏出金疮药,沉默着给谢离州上药。
“阿盈,真的没事,你……”
谢离州一句话没说完,“啪”的一声,一滴眼泪滴在他的掌心上。
谢离州心中猛的一震。
郭暮盈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阿盈……”
“你别看。”
郭暮盈突然伸手,捂住谢离州的眼睛。
“我哭的样子太丑,你别看。”
谢离州听话,乖乖让她捂眼睛,一句话没说。
良久,谢离州听到郭暮盈略带哽咽的声音。
“谢离州,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42.争吵
谢离州勾起嘴角,他伸手握住郭暮盈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郭暮盈吸吸鼻子,声音越来越哽咽“谢离州,我真的好难受,看到你受伤,我真的很难受!”
郭暮盈字字落在谢离州心上,如今换作谢离州心疼眼前的人。
“阿盈……”
郭暮盈继续抽泣“我明明说过要好好保护你,可是还是让你受了伤,我怎么这么没用,我……我怎么这么没用……谢离州……我……”
“好了,好了。”谢离州鼻头一酸,他将郭暮盈搂到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你这样,我也会心疼,阿盈,不哭了。”
郭暮盈紧紧扯住谢离州的衣袖,在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谢离州的心是紧了又紧。
良久,郭暮盈渐渐停止哭泣,她擦干眼泪,仰起脸看向谢离州。
她的脸哭的红扑扑的,脸上的粉黛怕是全都蹭在了谢离州的衣服上。郭暮盈喏喏开口“谢离州,手还疼吗?”
“不疼了,真的没事。”谢离州拭去郭暮盈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
“不,你疼,需要治疗与安慰。”
说完,郭暮盈拉着谢离州往里走。谢离州还没有反应过来郭暮盈此话是何意,她便推开门,吹灭房中火烛。
屋内瞬间暗下来,郭暮盈背对着谢离州,脱下最外面的绯红长袍。
谢离州挑眉。
他好像……懂得郭暮盈是什么意思了。
“谢离州,脱衣服。”
郭暮盈踩着脱下的衣服,一边往床的方向走,手下动作不曾停下。
谢离州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咳嗽几声。
“阿盈,你明早还要准备菜品,要早起……”
“废话少说。”
郭暮盈已经上了床,她坐在床边,身上只剩一件里衣,她指着谢离州,一字一顿。
“我说,脱衣服。”
“想好了,确定要今晚?”
谢离州确定道。
郭暮盈点头。
“好。”
谢离州扯下衣服的一角,包住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他疾步走到床边,一把将郭暮盈推倒。
黑暗中,郭暮盈看见谢离州眼眸明亮,她扯开里衣,露出白皙如玉的身体。
“郭暮盈,帮我脱衣服。”
谢离州拉起郭暮盈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
郭暮盈笑了笑,扯下谢离州系着的腰带。
“还有。”
谢离州俯下身子亲吻郭暮盈,一边亲,一边指挥郭暮盈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
他的嘴唇顺着郭暮盈的耳边慢慢向下亲吻,到了脖子那里,郭暮盈突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谢离州问她。
“疼……”郭暮盈龇了龇牙。
“那我轻些。”谢离州摸了摸她的脸,忍不住笑道。
“不用,我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
“那就慢慢习惯。”
说完,谢离州抬起郭暮盈的腰,郭暮盈迎上他的吻,又伸手去推谢离州。
“阿盈,跟我玩欲拒还迎吗?”
谢离州一把拽住郭暮盈的手。
郭暮盈翻了个身,往床里挪了挪“不是,就是感觉快要掉下去了。”
谢离州低下头,悠悠的说“说要安慰我的是你,现在退缩的还是你,怎么?”
接下来,谢离州没有再给郭暮盈退缩的机会,甚至没有给郭暮盈喘气的机会。
-
清晨,春风拂过,将放在桌上的宣纸吹起,发出细微声响。
郭暮盈穿着里衣,坐在床上,她的面色红润,却没什么精神。
郭暮盈其实很不适合浓重的胭脂水粉,即便脸上什么都不涂,容貌依旧娇美。
她看了一眼还在身边熟睡的谢离州,不由气愤:这厮折腾她一晚没睡,如今居然睡的如此安稳,真是岂有此理。
郭暮盈摇晃着起身,她在外面披了件衫子,便出了门。
时节是入春不久,早上还有些冻人,郭暮盈拉了拉身上的衫子,往谢府的大门走去。
如今回望春楼还有时间准备菜品,今日宴席,有几道西域菜要给沈轩澜品尝,这锦川内,西域菜做的最好的,当是望春楼,不仅如此,宴席上献舞的,也是楼内的舞姬,这些都需要郭暮盈来安排。
一进望春楼,郭暮盈就被风竹的大嗓门喊清醒了不少,只见风竹背对着自己,正朝楼内的舞姬说话。
“风竹,怎么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
如同看到救星般,风竹赶忙跑过来,指了指最中间的那个舞姬“涂姐姐是今日主舞,却不小心扭伤了脚裸,怕是不能上场,这可如何是好?”
郭暮盈蹙眉,严厉的目光落在那主舞身上“知道今日要给圣上献舞,还如此不小心?”
涂迈咬紧嘴唇,大气不敢出。
郭暮盈无奈,眼下临时的主舞怕是找不来,往日这些舞姬跳舞时,郭暮盈通常都是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一看,大体上会跳一些,时间还充裕,她安顿好厨房,将所有舞姬叫到房间里。
“谁害涂姐姐受伤的?”
郭暮盈也不想同这些人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舞姬们面面相觑,都没想到郭暮盈会如此直接。
“涂姐姐的实力有目共睹,怎么偏就今日受伤,这么凑巧?”她继续问。
见无人承认,郭暮盈点头“行啊,没人说话,那这主舞我来,你们谁都没机会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张大嘴巴,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东家,您,行吗?”
郭暮盈笑了笑“行不行,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
厨子们端着做好的饭菜陆陆续续往金散宫走,刚到门口,就被郭暮盈叫住。
“没跟你们说过吗?陛下不能吃西兰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要是出了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厨子们赶忙认错,郭暮盈嫌弃的摆摆手“行了行了,记得把菜挑出来啊。”
她跟着厨子们进去,准备去换跳舞要穿的衣服,刚走到沈霜艺居住的院外,就和从里面跑出来的一位婢女重重撞在一起。
郭暮盈捂着被撞的生疼的额头,老半天缓不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那婢女连忙道歉。
“是出什么事了?怎的如此匆忙?”
“奴婢是尚衣局的学徒,这次随公主来锦川,伺候公主的穿衣,今日公主不知怎么了,总是对奴婢搭的衣服不满意,方才发脾气,要赶奴婢走。”
郭暮盈轻嗤一声,往里看了看。
“姐姐,可否让我进去看看?”郭暮盈问道。
这是郭暮盈第一次认真看到沈霜艺的相貌,还真是倾国倾城,容貌绝色。这位尊贵的公主此刻坐在梳妆镜前,生着闷气。
“参见公主。”
郭暮盈朝她行礼。
一看是郭暮盈,沈霜艺更是不爽。论容貌,论身份,她哪一点比不上郭暮盈,为何谢离州只对她情有独钟?
可郭暮盈却对沈霜艺丝毫没有芥蒂,她走近沈霜艺,认真望着镜中貌美如花的公主,又望了望一旁的衣物。
“嗯……公主今日挽的是云髻,那就配这件金缕玉衣如何?额中花钿是红色,那发簪就配这个。”
郭暮盈拿起桌上的赤金珠簪,又说“公主今日配饰颜色,都挑选成赤金色,这样很衬公主气质。”
沈霜艺睁大眼睛,经郭暮盈这样一搭配,真的好看起来,她透过镜子 ,看着郭暮盈。
“多谢。”
郭暮盈笑着摇头“应该的,公主莫要客气。”
郭暮盈走后,沈霜艺突然反应过来,她本该给郭暮盈一个下马威的,怎的最后就憋出两字来?沈霜艺握着手中赤金珠簪,追悔莫及。
-
宴席开始后,郭暮盈站在舞姬中间,翩翩起舞,她戴着面纱,时不时露出朦胧的容貌,堂上的沈轩澜一下被她吸引,眼神久久没有离开。
一支舞跳完,沈轩澜站起身连连拍手“好好!来人!赏!”
舞姬们行礼谢恩,随后跟着郭暮盈下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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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暮盈换下快要裸露半身的舞裙,换上霓裳服,正要蹑手蹑脚回到宾客席上,掌声公公的一声叫喊,郭暮盈脚下不由顿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郭氏女郭暮盈,才貌俱佳,品行兼优,特封为尚衣局掌事,休沐日后,即刻入宫,钦此!”
郭暮盈跪在地上,一瞬间傻了眼。
直到掌事公公提醒自己接旨,郭暮盈还未回过神。她颤颤巍巍接过圣旨,下意识开口。
“民女郭暮盈,接旨。”
同样傻眼的,还有谢离州。宴席开始前,沈轩澜已将自己召进安京军营,谢庭如手下做事,不仅如此,沈轩澜还让谢离州为他的暗卫,平日护他的安危。
谢离州自然知晓沈轩澜是何意,这也正遂了他的意,可以名正言顺的入宫。
可如今……沈轩澜却在安京之外颁布圣旨,将郭暮盈封为尚衣局掌事。
不经意间,他与沈霜艺对上目光,对方闪躲的那一瞬,谢离州全都明白了。
沈霜艺主动来找谢离州的时候,他本想心平气和,好好说话,可沈霜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离州哥哥,我今日的衣服好看吗?”
“公主。”谢离州攥紧双拳,压着火开口。
“那道圣旨,是你让陛下颁布的?”
沈霜艺把玩着手中的衣袖“是啊,我看郭小姐很会穿衣,宫内尚衣局正缺她这样的人才,我这也是替皇兄分担不是?”
“分担?”谢离州皱起眉头“如今宫中是何局势,你比我清楚,你此刻召阿盈入宫,于她而言,便是死路。”
“那你呢?皇兄召你入宫,不也是死路?!”
“我贱命一条!死便死了!况且。”谢离州凑近沈霜艺,居高临下看着她“在没有找到幕后之人前,我不会让自己去死,公主且放心。”
“离州哥哥,你就这么爱她?本公主哪点比不上她?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沈霜艺。”这是谢离州第一次直呼沈霜艺的名讳,他冷冷开口,眼中不带任何情绪。
“我将你视作朋友,你曾经告诉我,沈轩澜非礼你,你恨他入骨。如今你却利用他对你的情感,肆意妄为。你且告诉我,你是真的迫不得已而为之,还是你就是这般阴险狡诈之人?”
-
郭暮盈望着桌上的圣旨,不住发呆。
她就是给沈霜艺搭配一回衣服,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封为掌事?这沈轩澜,还真是猜不透。
谢离州推门而入时,郭暮盈不曾想到两人后面会爆发激烈争吵,还对着谢离州打趣。
“你不能入宫。”
谁知谢离州面无表情,平淡开口。
“为何?我听炎大哥说,陛下已将你召进军营,不也是入宫。”
“阿盈,带你去安京已是我退步的最大底线,皇宫深浅,你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又要自己去扛?是吗?”郭暮盈也收了笑,严肃看着谢离州。
“入宫,你会受伤。”
“我在问你,是不是又要自己去扛?!”郭暮盈一把将桌上圣旨打翻在地。
谢离州没回答,只是缓缓起身,捡起地上的圣旨“明日,我便会去向陛下说明原因,让他另寻他人。”
“你给我站住谢离州!”郭暮盈抢过谢离州手上的圣旨“你凭什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即便宫中危险重重,我有你,我们可以一同面对。”
“郭暮盈!”
谢离州一把甩开郭暮盈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冲着郭暮盈发火,郭暮盈身子一震,有些吃惊的看着谢离州。
“我保护不了你,可能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人面对。”
郭暮盈还想开口,谢离州用手挡在两人面前。
“阿盈,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坚强,心疼心疼你自己,好吗?”
郭暮盈沉默良久,她重新坐回椅子上,闭起眼睛。
“我不后悔。”
伴着郭暮盈无比坚定的声音,谢离州回头。
“谢离州,我不想同你吵架,但入宫之事,我不后悔。”
43.错误
郭暮盈直视着谢离州的眼睛,又说“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谢离州长出一口气,他平复一下心情,沉声说道“对不起阿盈,我不该朝你大吼大叫,是我的错。我不和你吵架,可我需要冷静,你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郭暮盈点头,她尊重谢离州“多久都没关系,我等你冷静下来。”
谢离州扯出一个微笑,转身出了门。郭暮盈站在原地,看着躺在桌上的圣旨。往常不管她做什么,谢离州一直尊重她的决定,这次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是因为担心,可若是让谢离州孤身一人入宫,郭暮盈同样放心不下。
-
这边,屈歆瑶与谢庭如是全然不同的气氛。谢庭如今日饮多了酒,虽然没醉,但脑袋却昏昏沉沉的。他摇晃着起身,脚下不稳,下意识的扶住旁边的人。
没想站在身边的是一名舞姬,谢庭如赶紧松开手,朝着舞姬表示歉意。
“多有冒犯,姑娘赎罪。”
可这楼内侍奉的舞姬们什么男人没见过,她们可从来不玩什么欲拒还迎的戏码,是有事真的往上凑。只见那舞姬一直跟在谢庭如身后,从里面跟到门口。
看准时机后,那舞姬搂住谢庭如的胳膊,一顿的矫揉造作,还说要送谢庭如回府。
谢庭如头脑尚且清醒,没等舞姬说完话便拒绝了她的“好意”。
可舞姬却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抓着谢庭如的胳膊不放,两人纠缠之际,身后忽然有人一把拉过谢庭如,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舞姬脸上。
屈歆瑶挡在两人中间,方才情景全部尽收眼底,她的小脸气的通红,就连头上的簪子也跟着她摇晃的身体来回摆动着。
“谁给你的胆子?本小姐的男人也敢招惹?嗯?”
那舞姬捂着脸,一脸委屈无辜,屈歆瑶却根本不吃这套,扬起手就要打第二巴掌。
“趁我还有耐心,还不快滚?!”
舞姬识趣的走开,屈歆瑶这才松开拉住谢庭如胳膊的手,她转过身,没什么好脸色的问“你这人,怎的不知拒绝呢?就让她那般上下其手?”
谢庭如很是无辜,摊摊手说道“我拒绝了啊,你没看见?”
“没有!”屈歆瑶大声喊了句。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打人啊,是不是?有话好好说。”
屈歆瑶瞬间恼火,谢庭如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自己帮了他,该说谢谢,而是在意她打了人,这样做不应该。
屈歆瑶重重在谢庭如脚上落下一击“行!就当是本小姐多管闲事,你以后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本小姐再也不管了!”
屈歆瑶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谢庭如脚步下意识跟住屈歆瑶,他抓住屈歆瑶的衣袖,对方转身,谢庭如眼前忽然天旋地转,迫使他不得不倚着屈歆瑶的身体让自己站稳。
“你又干嘛?”屈歆瑶推开他,满脸嫌弃道。
“我,我头晕。”谢庭如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子,不由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喝那么多,不晕才怪。”
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屈歆瑶喊来马车,将谢庭如扶进马车。
“阿盈跟我说过今日宴席你会喝很多,我早早让家里的厨子给你做了醒酒汤,你喝了会好受点。”
说完,她递给谢庭如一个小碗,谢庭如接过,一饮而尽。
“多谢屈小姐。”
“要是难受,就闭着眼睛休息一会,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
“不许拒绝我。”
屈歆瑶不去看谢庭如,便吩咐车夫往谢府走。
一路上摇摇晃晃,谢庭如不免有些想吐,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再加上喝了些醒酒汤,快要到谢府门口时,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
马车停稳在谢府门外,谢庭如起身,对着屈歆瑶道谢。
“谢庭如。”屈歆瑶忽然叫住他。
“父亲给我安排了成婚对象,明日就要见面,若是,若是你对我,或者说一句不愿意我去的话,我便不去。”
谢庭如背对着屈歆瑶,这下完全清醒了。他紧紧握着马车的门帘,沉默良久。
“你,你快说话啊,你不说话,我紧张。”屈歆瑶支支吾吾开口。
“屈歆瑶。”谢庭如终于开口。
“啊?”
屈歆瑶应了一声。
“我不愿意。”
四字出口,谢庭如猛的转身,搂住坐在原处的屈歆瑶。
吻住了她。
屈歆瑶先是惊诧,谢庭如的这个吻并不温柔,却缠绵,屈歆瑶开始慢慢适应,回应着谢庭如。
“屈歆瑶,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谢庭如红着眼睛,轻轻撩起屈歆瑶耳侧的发丝。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谢庭如吻了吻屈歆瑶的额头,像是失而复得般,不愿松手。
-
郭暮盈起了个大早,倒不是有什么事,而是睡不着,与谢离州争吵过后,郭暮盈一夜未合眼,再过些时日,沈轩澜的休沐日结束,她便要跟随入宫,去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中。
郭暮盈站在一楼大厅中央,伸了个懒腰。想到这几日父亲去了别地做生意,自己要入宫的事情,他还并不知情。郭暮盈并不打算当面告诉郭毅之,她吩咐了映月,等到郭毅之回来,再将这件事告知他。
这个时候,望春楼的大门被人推开。
郭暮盈也没看是谁,便说了一句“抱歉,本楼还未开张迎客。”
“阿盈,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郭暮盈立刻转身,与谢离州四目相对。
“你,你这么早就来了?”
如今四下没人,楼内住宿的客人也都未醒。
“阿盈,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看脸色,谢离州怕也是一夜未合眼,郭暮盈没有犹豫,一口答应。
这个时辰,街道零零散散有出来摆摊的商贩,郭暮盈跟在谢离州身后,走过一个摊位又一个摊位。
谢离州最后停下的地方,是从前她经营的酒楼,如今已过户给别人,郭暮盈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看看了。
这里变化不大,甚至还保留着自己在时亲手挂在门口的风铃,微风吹过,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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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阿盈的地方。”
谢离州望着门上的风铃,轻声开口。
“第一次见到阿盈时,你正在门外拉客,穿着华丽的舞裙,在路中间跳舞,笑的灿烂明媚,很是好看,后来再次见到你,是在难民窟,你正在帮着那些人,收拾住所。”
“阿盈,我对你,不是日久生情,而是一见钟情。”
谢离州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两辈子,从未变过。”
谢离州侧过身,站在距离郭暮盈不远的地方,淡淡望着她“我前世死去,是被母亲下了毒,你那日在我面前服毒自尽后,我便也毒发身亡。重活一世,我不想再失去你,所以,便犯了个错误。”
“什么?”郭暮盈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锦川传出你我二人行苟且之事的谣言,是我命人散播出去的,事实上,那日在酒楼,我们并未发生什么。不仅如此,我还利用了你,让我在谢府,有了一袭安身之地。”
郭暮盈瞪大眼睛,大脑更加空白了。
“我曾经觉得,这奸人要除,我所爱之人也要娶,二者我都可以得到,后来发现,是我太过贪心,真正的,是力不从心。”
谢离州高束的马尾被风吹起。
“这个错误,我犯的太过愚蠢,毁了你的清白,也让你受到伤害。”谢离州微微上前一步,像一个犯错误的孩童,在郭暮盈面前垂下了头。
“对不起,从前看着你步步犯错,我却被仇恨冲昏头脑,到最后都没能拉你一把。所以阿盈,是我没资格去爱你,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每每看见你对我好,我真的追悔莫及。可我惧怕失去你,即便是犯了错,可还是强行将你留在身边。”
谢离州低着头,不敢去直视郭暮盈的眼睛,他惧怕郭暮盈不愿原谅自己,可若是不与郭暮盈坦白,谢离州会这般一直后悔下去。
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迎接郭暮盈的目光时,谢离州听到郭暮盈笑了,她的笑声清脆洪亮。
“谢离州,我可能……真的要爱你入骨了。”
郭暮盈捧起谢离州的脸,强行对上他的眼睛,少年眼底依旧清澈明亮,曾经血色侵染的那一眼,也是同样的明亮。
“你那时最后的一滴眼泪,原来是为我而流啊……谢离州,我为何才想明白,为何没有早点爱上你?真是傻的离谱。”
郭暮盈继续笑着,她弯弯的笑眼中,含满了泪水。
“你说你骗了我,利用我,毁我清白。”
谢离州皱眉,没有应声。
“是真的,真的罪不可恕,我生气,也是自然的,对吗?”
谢离州点头“阿盈生气,骂我打我都行,就是,就是不要离开我。”
郭暮盈认真直视着谢离州的眼睛。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很过分。”
郭暮盈低下头。
“可……那又如何呢?我不在乎。”
谢离州抬起头,吃惊地看向郭暮盈。
“谢离州,我不在乎你利用我,欺骗我。”
“我怕的,是你推开我。”
44.杀人
谢离州顿时红了眼眶,他将脸埋进郭暮盈的手掌中,郭暮盈含着泪,轻轻抚摸着谢离州的脸。
“谢离州,我们再也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谢离州点头,她将郭暮盈搂在怀中,轻拍郭暮盈的后背,两人在风中伫立许久。
和谢离州分开后,已是望春楼该开馆迎客的时间,郭暮盈回到房中,准备先收拾一些行李,看看有什么要带的。
收拾到一半时,门外忽然有人敲门。郭暮盈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罗煊鸿,郭暮盈先是一愣,随后微笑开口“罗公子,何事找我?”
罗煊鸿伸手一指“我,能进来吗?”
“可以,进来吧。”
郭暮盈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到一边,她给罗煊鸿倒了一杯茶,两人相对而坐,罗煊鸿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迟迟没有说话。
“罗公子,有什么事找我?”
罗煊鸿扫了一眼地上被郭暮盈摆放的七零八碎的物品,问道“我听风竹说圣旨的事情了,什么时候走?”
“休沐日结束后。”
“谢公子知道你要去安京的事吗?”
郭暮盈点头“自然知道,我们会一起去。”
“哦。”罗煊鸿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阿盈,我们之间,生分了许多。”罗煊鸿突然说道。
“生分?”郭暮盈不明所以“罗公子为何这样说?”
罗煊鸿笑了笑,他放下手中茶杯“你以前,可是与阿瑶一样,唤我哥哥,如今,却一直喊着罗公子。”
郭暮盈绞着衣袖,淡淡开口“我从前叫你哥哥时,是罗公子让我改口,怎么?这下却成了我的问题了?”
“阿盈。”罗煊鸿脸上忽明忽暗“此次入京,你是为了谢离州?”
罗煊鸿已不再唤谢离州谢公子,而是直接叫其大名。
郭暮盈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罗煊鸿继续说“你如今,就这么喜欢他?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
这下郭暮盈也被罗煊鸿说的有些来火,她站起身,不再理会罗煊鸿。
“你从前,可是心仪于我的!”
罗煊鸿紧着郭暮盈起身,站在身后大喊。
“那又如何?!”郭暮盈眼底抹上一层冰冷“我对你付诸真心的时候你是如何对我的?”
“我现在想通了阿盈,是我从前忽略了你,忽略了你对我的感情,我们重新开始?”
郭暮盈面露厌恶之色“什么重新开始?我们从未开始过!还请罗公子注意自己的言辞!”
说完,郭暮盈抬脚准备往外走,罗煊鸿却从身后紧紧搂住她,在郭暮盈身上上下其手,嘴中污言秽语,诉说着自己如何如何后悔。
郭暮盈挣扎着,可罗煊鸿人高马大,又常年在外打仗,郭暮盈怎么可能挣脱得开。
“罗煊鸿,你放手!你放开我!”
郭暮盈没有放弃挣扎,两人纠缠在一起,罗煊鸿的嘴唇贴近郭暮盈的脖颈,贪婪的嗅着。
“阿盈,你今天好香。”
彼时罗煊鸿已经失去理智,他一把扛起郭暮盈,将她扔在床上,随后便将郭暮盈按在身下,开始解她身上的衣物。
“罗煊鸿!你个混蛋!放开我!”
郭暮盈疯狂捶打着罗煊鸿的胸口,可对方不以为然,罗煊鸿已经扯下郭暮盈的腰带,脱去她的外衫,甚至可以看见里衣。
“我喜欢你阿盈,我比谢离州好一千倍一万倍,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对不对?啊?”
他的话音未落,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郭暮盈抓起罗煊鸿的手臂,又是一口。罗煊鸿吃痛,下意识松开郭暮盈。
郭暮盈踉跄着起身,将外衫快速拉好“我对你还有感情?狗才对你有感情!人渣!”
罗煊鸿这下被彻底激怒,他狂躁着下床,一把扯过郭暮盈的头发,郭暮盈头上的发丝连带着簪子被他拽下。
“我是人渣?!臭娘们,真以为老子不敢打你?”
说着,他便抽了郭暮盈一嘴巴。
这一巴掌可不轻,郭暮盈被他打的连退几步,眼冒金星。
“要么从了我,要么老子杀了你,自己选。”
只听郭暮盈冷笑几声“杀了我?你最好一刀致命,要么,就是我弄死你。”
郭暮盈的脸上脖子上,已被罗煊鸿抓的满是伤痕,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的看不出原样,她擦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迹,对着罗煊鸿大喊。
“来啊!弄死我!”
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罗煊鸿冲着郭暮盈扑来,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屈歆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表哥?!你在干什么?!”
屈歆瑶身后跟着谢庭如,他飞快控制住已经失去理智的罗煊鸿,将他拖出门外。
屈歆瑶用衣服裹住郭暮盈,看到郭暮盈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屈歆瑶什么都明白了。
“阿盈,你……”
“我没事。”郭暮盈弱弱开口“阿瑶,不要声张,吓到客人就不好了。”
“你都这样了,还考虑别人?我去请郎中。”
“别去。”郭暮盈拉住屈歆瑶“小伤,自己处理就好,你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尤其是离州。”
“阿盈。”
“算我求你。”郭暮盈眼底闪着泪光“我不想,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
可事情还是传到了谢离州的耳朵里。听到郭暮盈因为罗煊鸿受了伤,谢离州暴怒,准备去望春楼找罗煊鸿算账。
谢庭如并未拦他,还给了他一把小刀,只是嘱咐他不要杀人,罗煊鸿,毕竟是丞相之子。
屈歆瑶陪在郭暮盈身边,事情发生后,郭暮盈一直睡到现在,流血的地方都已经包扎好,看起来触目惊心。
听到风竹说谢离州来了,屈歆瑶赶紧出门,在谢离州找到罗煊鸿之前,拦住他的去路。
“我知道拦不住你,谢公子,就当是为了阿盈,你可以狠狠教训罗煊鸿一顿,可千万不要杀了他。”
谢离州冷冷转头“我即便杀了他,也是他自己应得的。”
说完,谢离州一脚踹开罗煊鸿房间的门。
罗煊鸿被谢庭如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看着浑身戾气的谢离州,现在知道害怕了。
谢离州紧紧握住手中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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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长出一口气,问他“罗公子活腻了吗?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罗煊鸿死死盯着谢离州,不敢说话。
谢离州拔出小刀,在罗煊鸿胸口处慢慢比划着“兄长与屈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说让我不要杀你,你这条贱命留在世上,有什么用呢?”
说完,谢离州将小刀插进罗煊鸿的胸口。
拔出。
又在罗煊鸿的心口处,一刀,两刀,三刀……
鲜血四溅,染红了谢离州的手,脸颊,衣服,可他的脸上却挂着平淡的神色,一刀一刀的插进罗煊鸿的身体里。
他给过罗煊鸿两次活命的机会,将他从罗旅刚手中救出,是罗煊鸿找死,那便不需要再给他活命的机会。
直到罗煊鸿被刀刺的血肉模糊,谢离州才停了手,他慢慢松手,平静看着已经死透的罗煊鸿。
门外,屈歆瑶已经闻见血腥气,她闭上眼睛,朝着郭暮盈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推门,看着浑身是血的谢离州。
“谢公子,剩下的交给我,你走吧。”
“屈小姐,我杀了你表哥,你……”
“我什么?是他该死,难不成,让我替他报仇,也把你杀了?”
谢离州蹙眉。
“没必要,我见过太多的死人尸体,不想再见了。”
屈歆瑶避开谢离州的目光,将绑住罗煊鸿手脚的绳子解开,尸体应声而落。
“去换件干净的衣裳,阿盈现在需要你的陪伴。”
-
郭暮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谢离州的脸,还以为是梦,她伸手摸了一把谢离州的脸颊。
“阿盈,你醒了?”
谢离州在她的掌心处落下一吻,轻声问道。
“我没在做梦?”
谢离州忍不住笑了笑,他俯下身子,亲吻郭暮盈的嘴唇“你当然没在做梦。”
像是被记忆唤醒般,郭暮盈忽而拉起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你都知道了?”
“嗯。”谢离州脸色平淡如水“我都知道了。”
郭暮盈一肚子的委屈在谢离州说出这句话时瞬间爆发,她掀开被子,抱住谢离州,紧紧抱住。
郭暮盈哭的撕心裂肺,也只有在谢离州面前,她才可以不那么坚强,不用什么都自己扛,不用将自己的情绪藏着掖着。
谢离州什么都不说,任凭郭暮盈揪着自己的长发,哭的厉害。
哭过后,郭暮盈坐在床上,用手帕擦着脸上的眼泪,伤口被眼泪蛰的刺痛,有些地方又开始往出渗血。
“阿盈,对不起。”
千言万语,在这个时候只说出五个字,
“我没有保护好你。”
谢离州重新给郭暮盈上药,看着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握着药膏的手不由攥紧。
“阿盈,我将罗煊鸿。”
谢离州顿了顿。
“杀了。”
谢离州在伤口处轻轻涂着。
“嗯。”
郭暮盈缓缓撩起落在后背的长发,应了一声。
“离州,若是你不杀他,我也不可能再留他,我便也会动手,杀了他。”
45.入京
“你也察觉到了?”谢离州扯扯嘴角,继续给郭暮盈上药。
“嗯。”郭暮盈忍着刺痛,轻声开口“他与欧阳漠清勾结在一起,罗旅刚故意追杀罗煊鸿,看似是父子反目,实则,是罗煊鸿进入望春楼的借口。”
谢离州不语,静静听着郭暮盈讲话。
“可罗煊鸿不知道的是,将他留在望春楼,也是我故意而为之。”
闻言,谢离州下意识手重了些。
“嘶。”郭暮盈轻喊一声,一脸幽怨的回头看谢离州“疼啊,你下手轻点。”
谢离州一脸歉意,轻轻对着郭暮盈的伤口吹气“就是听到你是有意将罗煊鸿留在楼中,我有些不舒服。”
“哦。”郭暮盈重新背过身去“我要是不把他留下,怎么发现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呢?”
“嗯,你说得对。”谢离州放下手中的金疮药,替郭暮盈拉好衣服。
“也不算太傻。”谢离州满意的对着郭暮盈点头“没有被从前的冲动劲,冲昏头脑。”
“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人?”郭暮盈挑眉。
“当然不是。”谢离州“嘿嘿”笑了笑。
“你休息吧,我府上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等一下。”郭暮盈叫住谢离州,起身下床。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纸递给谢离州。
“这是罗煊鸿与罗旅刚的书信往来,风竹打扫时找到的。”
“烧了。”谢离州直截了当。
“你不看了?”郭暮盈有些奇怪。
“没什么用了,即便看了,罗旅刚就能放过我了?你看啊。”谢离州扳着手指头,又说。
“我在宫宴上坏了他的好事,还放话说要弄死他。现在又杀了他的儿子,你说,换作是你,你生不生气?”
郭暮盈见谢离州一本正经,忍不住笑出声“嗯,确实会生气,不仅生气,还要将你,大卸八块。”郭暮盈故意拖长尾音。
说完,她握住谢离州的手指,再一根一根的给他收回去。
“走吧,我要休息了。”
-
休沐日很快结束,最后几天,都是谢庭如跟在沈轩澜身边,带着他与沈霜艺在锦川游玩。
要回京的那天,沈轩澜命人从安京派了几辆马车,马车载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安京。
身为沈轩澜的暗卫,谢离州理应随时随地围绕在沈轩澜周围,保护他的安全。可沈轩澜却让谢离州第一时间去谢庭如的军营报到。
安京的军营要比锦川的大很多,两人到的时候,士兵们都在各练各的,不远处的中央坐着一位眉目清俊的少年,穿着戎装,手里拿着一把长戟,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将兵器打的“乒乓乒乓”的士兵。
“那位就是沈云燮吧,瞧脸臭的,跟谁欠他的一样。”炎烽烨小声嘟囔。
“别胡说八道。”谢离州眼神提醒。
一旁的谢庭如眯起眼睛打量坐在台上的沈云燮“他可是皇子,却天天在这军营待着,不闷吗?”
谢离州摇头,跟着谢庭如进到营内。
见新上任的将军如此威风,士兵们不由停下手中动作,眼见谢庭如带着一串人来到众人眼前。
“将,将军好。”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大喊。
紧接着,所有人异口同声冲着谢庭如抱拳行礼“将军好!”
“嗯。”谢庭如背过手,点了点头“大家继续练吧。”
这边,沈云燮看着如此张扬的谢庭如,不免轻嗤一声,满脸不屑。
-
尚衣局内部的学徒比郭暮盈想象的要多,她们各各都是手下有些本事的女子,郭暮盈挨个看过去,她这位掌事,确实是名不符其实。
莫名其妙的被封为掌事,郭暮盈知晓沈霜艺是何意,这些学徒们个个都是在尚衣局学习多年,有些甚至见过许多大场面,这宫中大小事务,国君的衣服都要经过尚衣局之手,分毫纰漏都不能有,上一任掌事就因为疏忽,被免去职务,打入大牢。
这下来了个如此年轻的,连学徒都未当过,就直接被圣上提拔为掌事,一些资历丰富的老学徒们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她们不服。
换上掌事的衣服,郭暮盈看着镜中身着官服的自己,有了一瞬想逃的冲动。
这个时候,门外有人通报:掌事大人,公主殿下来了。
郭暮盈回神,下意识起身,走出屋子。
院内,沈霜艺领着一群婢女,她穿着华丽的服装,高傲的站在中间。
“参见公主殿下。”
“嗯。”沈霜艺应了一声,她打量着穿着官服的郭暮盈,忍不住笑出声。
“穿成这样,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郭暮盈。”
沈霜艺对着身后人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院中这下只剩她与沈霜艺两人。
“别以为穿了这套衣服,你就真的是这尚衣局的掌事了。”沈霜艺冷冰冰的看着郭暮盈。
“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连正式的女官考试都未参加过,以后要在这尚衣局立身,怕是要辛苦郭小姐了。”
郭暮盈直视着沈霜艺的眼睛,半晌,她缓缓开口“如此,多谢公主抬爱了,让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走了公主殿下的后门。”
沈霜艺瞪着眼睛,被郭暮盈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公主殿下,抢男人,可不是像您这样抢的。”
郭暮盈微笑着看沈霜艺,语气不冷不热。
“他心中没你,不是吗?”
“郭暮盈,你!”
“我说错了?!”郭暮盈突然提高声音。
“沈霜艺,我敬你,是因为你是公主,身份尊贵,若是有天你横在我与离州之间太过分的话,我定会翻脸。”
“还有。”
郭暮盈继续说“倘若公主殿下想要折磨我,尽管做,我这个人吧,就是喜欢大风大浪。”
-
谢庭如没想到的是,屈歆瑶偷偷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安京。他事先没有告诉屈歆瑶要来安京的事,看见她的时候,谢庭如先是一愣,而后面露微笑。
“谢庭如!”
看到谢庭如后的屈歆瑶一路奔过来,她跳到谢庭如的身上,像只猴子似的爬上爬下,谢庭如搂着屈歆瑶的腰,就任凭她这么挂在自己身上。
“什么时候来的?”
“你也真是,来安京也不知会我一声,要不是今早去府上找你,你还要瞒着我多久?”
谢庭如捏了捏她的脸“我这不是怕你爹娘舍不得你。”
“那你怎么不想想我会舍不得你?”屈歆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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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
“好好好。”谢庭如连连点头“是我错了,不该不告诉你。”
“嗯……这还差不多。”
两人站在军营门口腻歪半天,全然没有注意到里面投来的无数目光,以及谢离州一脸无奈的神情。
“将军……”
见两人抱的难舍难分,谢离州看了好久才终于开口“你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谢庭如这才松了手,对着身后的部下使了个眼色“先送屈小姐回府,给她收拾个房间出来。”
谢离州“……”
“你要让屈小姐住进来?和咱们一个宅子?”
屈歆瑶走后,谢离州紧着问谢庭如。
“有问题?”
谢庭如望着下面的士兵,悠悠开口。
“那还真是……”
谢离州抚了抚额,不由在心中想:我和阿盈都没说住在一起的话。
-
第一天在尚衣局无事可做,除了和沈霜艺对峙那一回,郭暮盈一直坐在房中,看着往年学徒们缝制的衣物。
一直坐到天黑,风竹来喊郭暮盈时,她才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吹灭火烛。
“小姐,我们去哪?”
郭暮盈想了想“去军营吧。”
军营的火把高高挂起,里面传来声声呐喊,郭暮盈没有进去,一直站在门外等。
没等多久,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军营外。
“阿盈?”
谢离州很是惊喜,连忙跑过来“我正要去尚衣局找你呢。”
郭暮盈笑眼弯弯“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呗。”
谢离州跟着她笑,两人不由得抱在一起。
“今天军营累吗?”
“今天在尚衣局累吗?”
几乎是异口同声,郭暮盈仰起脸,又抱紧了一些“不累,一点都不累。”
“嗯,那就好。”谢离州拍了拍郭暮盈的后背,贴近她的耳朵说道“一会不能陪你了,陛下刚刚派人来寻我过去。”
“嗯,你去吧。”
郭暮盈松开谢离州,有些不舍。
“万事小心。”
-
沈轩澜的寝殿灯火通明,谢离州站在桌前,耐心等着沈轩澜批完奏折。
“离州啊。”
沈轩澜低着头,缓缓翻看着桌上的奏折。
“朕突然将郭小姐封为尚衣局掌事,你是不是,对朕很不满意。”
“是。”
谢离州的回答简单明了,未有丝毫考虑。
沈轩澜惊讶着抬头,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谢离州。
“你,你说什么?”
“陛下也一定,不想听我说假话吧。”谢离州歪了歪头。
“是,是。”
沈轩澜反而被谢离州的诚实堵的说不出话来。
“陛下还有事吗?”谢离州又问。
“啊,是这样,朕今天找你过来,是将这个给你。”
闻言,谢离州看见沈轩澜拿出一把做工精细的剑,递给自己。
“陛下这是……?”
“身为朕的暗卫,没有武器怎么行?拿着。”
说完,沈轩澜将剑塞进谢离州的怀中。
“那就……多谢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