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夜难眠[破镜重圆]》
1. 重逢
酷寒的年底,京城连着下了三天的雪,皑皑又厚重的积雪裹着行人的双腿,赶路的人寸步难行。
公交车这两天也因为恶劣天气的影响而被迫停运了,这对每天都要医院和学校两头跑的夏槐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第一人民医院到理工大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乘坐公交车虽然要花费将近一个小时,但是一个来回也就四元。而京城的出租车收费高得吓人,坐一趟要花费掉她将近一天打工得来的工资。
在节省时间和省钱两边踌躇后,因手头拮据窘迫,无奈下她只好选择了后者。在还没破晓的时候,她便匆匆在学校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赶去医院。
钱太难挣了,但是时间可以从任何犄角旮旯里漏出来,大不了再多通宵个几晚,即使逼她到了极限,她也能在极限之上把导师交给她的任务做完。
一阵凌冽的狂风夹杂着漫天乱飞的霜雪朝着夏槐铺面而来,本来在路上就骑行艰难的她,一个重心不稳,一下子就载到了冰冷的雪地里。单车压到了她的脚踝,让她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她咬紧牙关,一手捂着胀痛的肚子,另一只通红哆嗦的手急忙去扶倒下的车子。
她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要不是平时不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也不会让自己生理期时的痛经越来越严重。特别这寒冬时节,那种感觉更是剧烈,像万千只蚂蚁侵蚀着她的肚子,那胀痛感顺着神经蔓延到了她的全身,简直让她丢了半条命。
为了赶时间,她强忍这生理上各种不适,拖着沉重的身体,硬着头皮逆着风一路骑到了人民医院。
在医院一楼等电梯的时候,夏槐脸色惨白,嘴唇又发紫得厉害,一个好心的护士看到后,以为她是来看病的,提醒她门诊楼在北边,这里是住院楼。
夏槐只能无奈地对护士笑笑,虚弱且无力地解释说自己就是来看朋友的。
她前一脚到病房的时候,查房的主治医生也正好在后一脚进来。
“医生,他这两天有没有好转,还有......他有多大的机会能醒过来?”她有些紧张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虽然陈百乔已经从ICU移到了普通病房,但是他依然不能自主呼吸,需要戴着呼吸面罩给他机械通气。
京城市区的第一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和心肺科在全国是数一数二,如果这里都没有了治疗的希望,那就等同于穷途末路了。
“嗯......作为医生我只能实话跟你讲,”主治医生的神情有些凝重,“他颅内受创,已经严重触及到脑组织和脑血管,神经纤维断裂和传出功能断裂甚至细胞的死亡,会加重原发性脑损伤的病变。还有他的心肺功能,都不太乐观,只能等到他能自主呼吸了,我们才能给他进行第二次手术。”
听到医生给她的答案,夏槐垂着眼眸,眼神里又黯淡了几分。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希望您能全力救他,钱不是问题。”
她撒谎了,没钱是她现在最为苦恼的问题。
陈百乔第一次做手术,她拿出微薄的积蓄,又厚着脸皮问室友借了一点,她和陈百乔的发小秦臻也拿出了她省吃俭用存下的钱,东拼西凑,才凑出了做手术和住ICU的钱。
后面还有住院、用药的和给他请护工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高额经费,她算了一个晚上,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个另她有些绝望的数字。望着惨白的月,她苦笑一番,心中自嘲着,要不就把自己这条不太值钱的命赔掉算了。
繁华璀璨的京城,无数高楼拔地而起,她寒窗苦读十余年才考到这里读研,除了两个跟她相同处境的发小,无亲无故。以为能靠着一腔热血慢慢改变自己贫穷的出路,却不想老天给命运多舛的她开了一个又一个要人命的玩笑。
至此,她本是自信明媚的眼神里慢慢浮现出一层迷茫和寒霜。
—
在医院里照看了百乔哥和医生交流了一会,跟护工交代了两句,便又赶回了学校。刚回到宿舍,还没喘两口气,导师唐德就给发来消息,让她来办公室一趟。
一般任务修改或者是有其它的资料要交给夏槐,唐老师都会在微信里跟她交流,让她去办公室,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找她。
她换下身上那件被雪水打湿的外套和裤子,涂了一点廉价的护手霜,勉强消去一点冻疮带来的红肿,然后拎起电脑包就出了门。路过食堂的时候她买了一块实心馒头和一颗水煮蛋当作自己的中饭,等会下午就可以直接去图书馆写论文。
进办公室的时候,唐德正蹙着眉坐在电脑桌前改东西,板着个脸似乎心情有些糟糕。
“唐老师,您找我是关于研究课题的事情吗?”她心里有些紧张。
她跟了唐德一年了,在她的印象里,唐德除了在学术方面的指导,剩下的时间都是沉默寡言,而且平时非常严格,凡是在实验数据或者论文正文部分里有个小错误,他就会在组会上先劈头盖脸的指责一顿,同学们都很怕他。但是他带的小组科研效率和项目成果的质量是全校最高的。
唐德看到夏槐后,他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
“学习上的事情,我最放心你,虽然你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在我现在带的这么多学生中,是最踏实的一个。今天找你来是有其它重要的事情要说。”他开始进入正题,拿出一张名片给她,“我给你找了一份英语家教的工作,是我们学校校董的小儿子,我特地引荐了你,这是他们家私人管家的联系方式,你可以去试一试。”
夏槐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名片,上面写着那位管家的名字和他的职务:
“江家事务代理人”。
她还是有些惶恐地问:“我真的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吗?”
唐德慈蔼地笑笑,宽慰道:“你不是以前也做过家教工作,应该是有经验在身上的。机会不多得,你可以先加他微信问一问。而且这份兼职报酬高,性价比肯定比你以前所有做的都好。老师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但不希望你把时间花一直花在打工的身上,而放弃很多学习的时间。”
听到唐老师的话,夏槐心底涌上一股心酸。自从陈百乔受伤后,她的时间就不能像原来一样自由支配。上午所有的课她都请了假,然后赶到附近的咖啡店去工作,下午有空的时候还要去看望一下躺在医院的百乔哥,到晚上才有时间做研究搞论文。
上个月在咖啡店工作的时候,古板的店长还因为她晚到五分钟,扣除了她整整一天的工资。她心疼不已,索性辞了职,想找一份跟现在处境能适配的工作。
她感激地朝着唐德连连致谢,这样一名良师在学习和生活上全心全意帮助自己,她又怎么能让老师失望呢。
—
整个下午她都泡在了图书馆里,直到夜幕降临,天空渲染出一层孤独的漆黑色,她才动身离开。
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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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台灯,拿出包里的名片,细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她心想,一般只有那种豪门大家庭才会配管家这种职业。以前她辅导功课的学生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要求不会太高。但这种人家对孩子的要求不一样,他们教育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提高他们的分数,更是往继承人方面培养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有点不自信了,说不定她想去,人家如果嫌弃还不一定要她呢。
夏槐通过电话加了江家那位刘管家的微信,不一会人家就通过了。
她先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说明了自己是唐德副教授介绍过来任聘家教的。
对方似乎也没有她相信中管家那种公事公办冷淡的性格,而是亲切地跟他说明了一下学生的情况,说他英语方面非常薄弱,需要简单辅导一下他小升初的衔接课程。然后给她发了一个地址,让她明天晚上就可以来试试,时间为两个小时,报酬不菲。
夏槐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要辅导他托福、雅思、GRE和GMAT这种水平的英语,如果是这样,那对于农村和小县城长大的她,真的就无能为力了。
“咱们阿槐怎么这么开心呀?”室友韩婉把一袋鸭锁骨放到她桌上,“校门口开了一家鸭货店,味道特别好,我可是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伍买到的,快尝尝。”
“谢谢小婉的投喂。”夏槐撑着脑袋,嘴角微微弯起,拿起名片回答道,“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终于可以快点还你们钱了。”
韩婉拿起一看,喃喃念着上面的字:“江氏集团......是我们学校那个江董事的执掌集团?!”
“你怎么知道?”
学校的八卦之王非韩婉莫属了,不管是同学之间的八卦还是各种大佬的情况她都能打听到。
“学校董事股东里,就一个姓江的,江氏集团执行总裁江海川。江家可是京城的高门大户,他好像有两个儿子,你应该要去辅导他的幼子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听韩婉这么一讲,夏槐心里更是忐忑了。
为了让自己的功课做得更全面,她特地上网查了查关于江家的资料。
看着百度百科里对江海川详细的介绍,她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内心的不安如翻涌的江水,搅的她内心慌乱。
她无意识地用力扯着自己的胸口的衣领,双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十几年前那些不堪且泥泞的回忆全部挤进了她的思绪里,让她无地自容,心脏一抽一抽让她一时难以呼吸上来。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们一家?
十一年前,明明自己做了一桩好事,却因为血缘的羁绊,活成了阴沟里的老鼠,被人人唾弃和辱骂,好长一段时间被迫不能见那天日。
她摸爬滚打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所有的一切将毁于一旦。
特别是她那个没有血缘关系,做了她五年的弟弟。当年得知真相的时候,可是恨透了她,他至今都忘了他那双通红眼睛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像一把利剑直直插入她的内心,让她委屈却无法将心中的苦倾诉出来。
大户人家的公子落魄到她这么一个人家,跟她吃苦了这么多年。如果再见到她,怕是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你不该想起来的。”她痛苦地摇摇头,心里逼迫着自己忘记那些置身于深渊的苦涩。
2. 重逢
十八岁成年以后,她立马就去派出所户口登记处改了自己的名字。她想了十八年,真的想不通自己的亲生父母会给她起这样一个恶心的名字。
拿出户口本出来的那一刻,温暖如春的阳光洒到的那一页。看着上面写着自己的新名字,心中的堆积的阴影也慢慢化散开来,她满心欢喜的笑容里噙着泪光。那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重生了。
她辗转踌躇了一个晚上,住院高昂费的现实用始终打败了她想逃离的内心。不过是做半年的家教老师,他们不屑于去调查她的身份,只要自己低调的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等拿到工资后,就远远地逃离那里,永不相见。
迁思回虑后,她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然后轻轻叹气,慢慢闭上了浮肿酸涩的眼睛,心里祈愿着明天的事情能遂心如意,一切顺利进行。
—
第二天下午,她特地腾出了三四小时的时间,根据刘管家给出的一些信息结合小升初京教版里的内容,精心做了一套教案。
为了给学生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她必须穿体面一点。她借来室友韩婉的那件驼色风衣,下身穿着一条白色修身裤和一双黑色的高跟靴。
临近的傍晚的时候,外面的雪终于停了,只是厚重的积雪让夏槐还是难以行动。为了能准时到达,她又咬咬牙打了一辆出租车。
江家位于京城东北郊与机场高速路相交围合的中央别墅区,富裕优渥的资源让很多的都市新贵都趋之若鹜。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她终于来到他们所住的壹臻北府大门口。那里外来的车辆是一律不让进的,夏槐下车后拿到刘管家的通行证后,保安便把她放了进去。
这里属于独栋别墅风格,每栋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花园和院落,余晖照在每一栋建筑上面,让一砖一瓦都彰显着这里的尊贵。
夏槐根据导航,一路小跑找到了零零八号区,又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找到了别墅的小门。她站在门口,心脏怦怦直跳,没有原来做家教时候的那种从容不迫了。
她理了理褶皱的大衣和风中有些凌乱的发丝,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事的夏槐的,一切都没事的,他们都不认识你。”她极尽安慰自己,然后伸出手,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
没一会,门就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身照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
夏槐笑着点头致意,眼前这位大概率就是江家的代理人刘志仁先生。
“你是夏小姐吧?”他和蔼地笑笑,然后做了一个请了的手势,“小昱的房间的在三楼,你跟我来。”
她点点头,跟在管家的后面,偷偷松了一口气,这位管家看着很亲切,没有她想象中那种有钱人家的严肃感。
此时她高中学过的论语里面的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跳进了她的脑海里。
面对这样陌生的环境,她只低着头,默默跟在管家的身后。
他们乘坐了电梯,来到了别墅三楼。然后管家带她往东走来到走廊最尽头。
“这是小昱的书房,你后面就在这里教他就好,卫生间就在我的左手侧第一间,休息室在第三间,里面有提供的水和水果。”
“刘先生您客气了。”
刘志仁敲了敲了书房的门,然后轻轻打开了。
“跟我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她扫视了一圈,偌大的书房甚是比她备考研时候租的房子还宽敞一倍。
“小昱,这个是后面教你学习英语的夏老师,你哥跟嘱托过,让你好好听老师的话。”
江谨昱一脸冷淡地抬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撇了撇嘴,瞟了一眼夏槐,又低头玩自己的平板去了。
刘管家走后,夏槐坐在了江谨昱旁边,拿出了她准备好的辅导资料。
她把一把册子递到了江谨昱旁边,然后温和地开口:“江同学,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叫我夏老师或者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后面半年我将会给你辅导英语,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你这么年轻,跟我原来几个家教老师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你是走后门进来的吗?”
江谨昱不太礼貌的问题让夏槐有些不舒服,但她并没有因此生气,她保持微笑地摇摇头,很诚心地回答:“不是的,是我的导师介绍我过来的。我在读研二,在英语辅导方面是有些经验的,我会全心全意帮你提升成绩,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问我,可以吗?”
他面无表情地翻了翻放在他面前的英语辅导资料,半晌之后才回复:
“哦,你要教就教呗,不过学不学是我的事情。反正请英语老师是我哥提出来的,我也不好赶你走。”
夏槐心里有些无力又觉得好笑,难怪报酬给得这么高,看来这学生比她原来教的那些更要难缠了。
“嗯......今天的前一个半小时,你先做一张试卷。”她把一张试卷铺在江谨昀面前,“这个我出的一张小升初摸底卷,一共一百二十分,后面我根据你薄弱的环节做一个更精细的练习计划。”
江谨昱冷笑,嘴上依然不饶人:“呵,是不是后面一直给我做题目,就这样把我打发了,等半年后拿着钱喜滋滋地走人,家教老师的钱还真好赚。”
夏槐微微蹙眉,心想着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已经到了叛逆期了还是就是传说中纨绔子弟就是这个样子,言辞里真的有些尖锐和讥刺。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能用淡淡的笑容来掩盖心里的无奈,“那我这节课不算上在我的报酬里可以吧?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学习,提升英语能力和成绩,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我相信你的家人也一定会高兴的,你也不想让他们失望对不对?”
江谨昱沉默了,但似乎听进去她后半段的话,终于拿起笔,左手撑着脑袋,一脸不情愿地开始做题。
夏槐这才默默松了一口气,心中猜测,大概是自己提到了他的家人,有了一定震慑力,这个小孩,要么怕他父母,要么就是很在意他们的想法。不管怎样,能找他的弱点,后面就能更顺利地进行辅导。
—
夏槐在电脑上严谨地准备着辅导资料,目光如炬,时不时瞥一眼旁边正在做题的江谨昱同学。还好,虽然他趴在桌子上有些漫不经心和磨蹭,但好歹也一道道做下去了,她心里安慰自己,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京教版的英语卷子不算难,如果他做的还行,那肯定会给他再上一个强度。所有的进步都是跳跃一个又一个舒适圈得来的,夏槐从前学习的时候也是这么逼迫自己的。
她刚把人教版小升初的环形做完,书房的门啪嗒一声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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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槐以为是刘管家,浅笑着转过头准备向他询问有什么事。
“刘先生,您——”
她还没说完,却看见眼前站着的是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子,他穿着一身家居服,匀称的肌肉线条在他的衣衫领口处若隐若现。
夏槐冷不丁就撞上了他深邃如水的目光,那双熟悉的眼睛让她心口猛地一颤。
“哥!”江谨昱眼睛一亮,立马站起来朝着他走过去。
他宠溺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声音低沉而又轻柔:“学得怎么样了?”
“我很听话的,哥是不是只要我好好学英语,就可以继续上射击课和马术课了?”
“当然,爸跟我说过,只要你开学考试的成绩达到班级中游,就会把上次你在法国看上的高达模型买回来。”
这句话非常受用,江谨昱雀跃地蹦跶了两下,然后乖乖回到座位上做起题目,一改刚刚心不在焉、悠闲散漫的模样,立马进入认真的状态。
他们兄弟俩对话的时候,为了降低存在感,夏槐把头都快要埋进电脑里了,看似神情专注,实则眼眸黯然,电脑里出现的英文单词她一个都看不进去,她的脑子是一团麻乱。他的声音像一剂毒药,注入她的血管后,刺激了她的每根神经。
看到他那双眼睛,她差点都要脱口喊出“小彦”这个原来的小名,还好忍住了,不然那些痛苦的回忆怕是又要涌上他的心里。
十一年前,他脱离苦海的那一刻,她是由衷的欣喜,她的弟弟终于不用再饱受精神和身体的摧残。即便当时的他得知了真相,恨她入骨。
恨就恨吧,她心里虽然委屈与不舍,但只要他好,惟愿他好。她也以为那次分别将会是永远的。
“好好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江谨昱郑重地点了点头。
夏槐的余光中似乎瞥见他站在门口,顿了一会之后,才慢慢转过身,开门出去。
他走后,夏槐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也没有认出自己。
形同陌路,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后面的两个小时,江谨昱表现不错,老老实实地把试卷做完了,还主动向夏槐提出了给他再布置额外的任务。夏槐也给她仔细地批阅了,勉强达到及格线,她很乐观,这位公子的成绩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就是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这个方面有些差,她会根据薄弱的方面进行针对性的辅导。
三个小时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夏槐算了算时间,她必须在二十分钟之内出小区,才能赶上最近一个站台的末班车。
“好好温习,我明天会准时来的。”
离开江谨昱的房间后,管家没有过来,也就意味着在这么大的别墅里,要自己找到出去的小门了。她本来想要再联系管家,但想着他或许已经睡了,叨扰人家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
她尝试着自己出去寻找出口。她记得出门后在走廊中间的那个路口左转,电梯应该在那个方向。
果不其然,她找到了。她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等它上来。
正在她思索着底层楼的路线时,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夏老师。”
夏槐浑身一颤,手机从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3. 重逢
她慌乱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然后生硬地转过身,和站在不远处的他目光交汇。然后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开口,攥紧的大衣都快要被她撕开一个口子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比刚刚更急促了,血液涌上她的脑中,然后凝固成一团浆糊。
“你开车回去吗?”他又开口问,嘴角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她思绪紊乱地点点头,发现不对后又赶紧摇摇头,慌乱地回答道,“不是嗯......坐公交车......”
这个时候,电梯正好也上来了。
他慢慢靠近她,夏槐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那种味道香醇而又清甜,再让她熟悉不过,是能给人安神舒适的槐花香。
老家门前有一颗很茂密的槐花树,那个槐花香包就是夏槐在四月槐花盛开的季节,亲手摘下许多,经过简单的处理后,把槐花放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香囊里,给弟弟贴身带上。在五年里,她每年都不曾忘记过。
没想到他身上还存留着故去的香味,她以为这个味道会让他留下阴影。
“这么晚了,我送你。”他主动提出来。
说罢,他跟着夏槐走进了电梯。
“不......不用了。没必要这么麻烦的。”电梯里,她下意识地跟他拉开了距离,低着头,摩挲着手指,说话的时候依然是磕磕绊绊的。
“也行。”他并没有执意要求,“那我送你出去。”
“谢......谢谢您......江先生。”她没有回绝。
狭小的电梯里,夏槐别扭的站在他的身前,一动都不敢动,电梯里的温度骤然上升,她似乎能听到他有些不平稳的呼吸声,刚刚在开着中央空调的书房里,她都没觉得这么燥热过。
“我弟弟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
夏槐心中慢慢松懈下来,她就说嘛,他刚刚靠近自己肯定是来询问江谨昱的学习情况的。
“挺好的,虽然他在英语方面比较薄弱,但是他很聪明,我相信成绩会很快提上去的。”她微微侧过身体,如实回答着,眼神却始终不敢放在他身上。
修长的指尖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他向夏槐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爸妈忙,小昱的学习一直是由我管的,这是我的名片,微信和电话是同步的,你可以和我联系。”
她咽了咽口水,别扭且小心翼翼地接过名片,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脱口而出“谢谢”两个字。她不知道,身后的他攥紧着手,用一种微妙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他带着夏槐来到后门,一路上,两个人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知为何,那股淡淡的槐花香让她有些紧张的心慢慢归于了平静。
夜幕降临,暮色四合。
“路上小心。”他终于缓缓开口,“明天再见,夏槐老师。”
“好。”她心中一阵酸涩,回答出来的那个字仿佛有千斤重。
—
她一路小跑,终于在末班车到来的那一刻,赶到了公交车站。
车上的人很少,她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就坐了下来,然后靠在座位上缓缓喘着气,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公交车驶入了京城最繁华的CBD地段,城市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闪耀的霓虹灯照耀着万千高楼。街头依然喧嚣着,充斥着车来人往忙碌的气息。
借着灯光,夏槐从口袋里掏出了他刚刚递过来的名片,指腹间轻轻摩挲着正面。
簌簌的记忆涌入她的大脑里。
他现在叫江谨昀,比小时候的名字好听多了,至少没有了罪恶感。
现在的他比原来也更有气色了,小时候的他瘦弱得让人心疼,封建的父母把他带回家无非是想找个男孩来给夏家传宗接代。但他们对他一点都不好,动辄打骂,每每父母吵架的时候,遭殃的就是他,有时候的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
他的性子也因而变得孤僻冷淡,不爱说话不爱交流,更吝啬笑容,甚至经常躲进衣柜里,半天都不出来。夏槐心疼她这个弟弟,怕他心理出了问题,偷偷攒钱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去公园放风筝,甚至给他买了泳衣和他前往五六十公里的沙滩边上玩耍。
慢慢的,他开朗起来,不会再把自己埋没在阴影之下。虽然平日还是言语不多,大部分时候还是喜欢沉默,但是开始认真生活起来。他也变得依赖起夏槐,只有她在身边,他才会乖乖听话,除了夏槐,他一个人都不信任。
她重新拥有了一个家人,拥有了她觉得奢侈渴望的亲情。
一切朝着美好的方向进行,她开始臆想未来。弟弟的成绩很优异,自己的也不错,他们都有很大的机会考进大城市,远离这个充满噩梦的家,获得他们向往的生活。
乘凉的时候,她和弟弟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边悬着的那一轮皎洁熠熠的明月,她很有兴致地跟弟弟讲述着他们的未来和前程。
也是那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拨开阴翳,他浑浊黯淡的眼神,也变得闪烁起来。
可是......现实总是与幻想判若云泥。
她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心情跌入了谷底,这个秘密仿佛把她扔进了一片泥沼之中,让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夏槐慢慢从黑暗不堪的回忆里走了出来,她无力地靠在车窗边,不知何时泪水积满了眼眶,模糊了实现,只剩下一圈光晕出现在眼前。
—
今天的她耗费了很多心神,到宿舍就简单洗漱一番,整理了一会资料,刚准备上床睡觉,发小秦臻就给她打来了视频通话。
“喂阿槐,我这边刚结束飞行夜间训练。你到家了吗?家教面试怎么样了?”
“嗯,已经回来半个小时了,没有面试,直接就被任用了。你呢,训练的怎么样,有没有太累。”
秦臻很有兴致且自信地回答:“累并快乐着,作为我们小组唯一的女飞行员,我可是试飞训练发生错误概率最低的成员,连周海昭这货都比不上我。”
秦臻和周海昭是那一届中唯二两个从他们的县城考进空军航空大学的学生,特别是秦臻也是那一年全省唯一一个女飞行员预备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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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臻臻太厉害了,就是有点想你......”她站在宿舍楼的露天阳台上,茫然地望着月光,不知道是不是外面有些寒风刺骨,冷得她心脏突然一抽一抽的疼,她有些苦涩地开口,“如果百乔哥能醒过来就好了,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聚了。”
“你不要内疚,这并不是你的错,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而且你也不要太累了,我们一起凑钱,京城还有我们,你不要害怕,再大的困难都能抗过去的,就像从前我们在老家那样,嗯?”
秦臻字字句句的肺腑之言如汩汩泉水流进她干涩的心底,支撑她的不止有她的理想和抱负,还有无处不在的友情。
“臻臻,我今天见到小彦了。”
“谁?”秦臻听到这个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原来那个弟弟,他是我现在辅导的那个学生的亲生哥哥,江氏集团董事长的大儿子,不过还好他没有认出我来,不然怕是要恨的连人带包都给扔出去。”
秦臻听到她的回答后,显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沉默了好一会。
是啊,整个京城说大不大,却容纳了两千多万的人口,茫茫人海之中,她和最不该有瓜葛的人相遇了。
“他......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
“那是肯定的,回到属于自己的家庭,走出了阴影,肯定生活得很好。看到他平安顺遂,我也很开心。”
但她又苦苦一笑,觉得好像又没有资格替他开心,因为她的父母是把他拉入深渊的罪魁祸首,自己又和流着他们的血液。
“没有认出来你就好,等你在他们家做好家教后离开,你们又两不相干了。”
“你说得对,我们的道路都不一样,除了这一次,我和他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际。”
两个人聊了十多分钟,嘘寒问暖了一番便各自道了晚安。
夏槐一进宿舍就上了床,打算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学习。
她呆呆地盯着床帘,却迟迟无法入睡,晚上他的身影夹杂着从前那些记忆又一次重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些记忆她已经淡忘好久了,也不想记起来。
五年前,她刚远离家乡,来到京城的时候,夜里就经常做噩梦,梦见母亲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嘴里不停地诅咒着她。
更恐怖的是梦见父亲拿着一把菜刀,冲进她的教室里,直奔着她坐的位置而来,眼看那把锋利的刀要砍向自己,她立马从梦中惊醒,醒来时额头爬满了汗,脸色惨白,仿佛失去了一切生机,白天就开始发起低烧。
母亲车祸去世,父亲在监狱服刑,这是他们应有的惩罚,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噩梦还一直要缠着自己。
幸好,时间慢慢抹淡了那些痛苦,她慢慢投入到了学习之中,也从大一来到京城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老家通川,寒暑假都是在这里兼职赚学费。
一切都会苦尽甘来,她相信老天不会对她再苛刻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心情慢慢归于平静,睡意也慢慢袭来。
通川回忆的点点滴滴却再次在她的梦里重现。
4. 重忆(十五年前)
夏招娣翻了一个身,缓缓从梦里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身边的阿婆依然在熟睡着。
她嗓子有些口渴,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准备自己去厨房倒水喝。
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了进来,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她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墙壁上那个斑驳破损的挂钟。
时钟已经指到了九这个数字!她看见阿婆还眯着,以为时间还早,没想到都快过早晨了。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便走到窗户边拨开帘子,外面的天果然已经大亮,太阳明媚刺眼,让她一时不适应,差点睁不开眼。
冬日里头,鱼肚白本来泛得就慢,外面的晴空万里的天气足够证明了钟表没有走错。
那为什么她的阿婆还没醒,原来不管酷暑寒冬,阿婆在天色还蒙蒙的时候,就静悄悄地下床了。
到八点的时候,她就会端着烙好的饼子或者拿着煮好的鸡蛋一瘸一跛地走过来,把夏招娣从梦里喊醒,带着慈蔼的笑容把早饭拿给她吃
她不会叫她的大名,只会亲切地喊她“囡囡哦”或者“乖孙儿”。
日复一日都是,时间久了,阿婆额头上的皱纹沟壑她都数不清楚了。
她站在床前,盯着一动不动的阿婆,迷茫地挠挠头。是不是干活太累睡得比较沉?她暗暗想。
于是,她给阿婆盖好被子后,自己换上衣服,独自出去喂鸡喂鸭,给看院子的大黄狗喂了粗粮和肉,再把门前的菜地挨个浇了一遍......
忙完这一切后,眼看时间要到晌午,她又去橱柜里翻了一包粗面,准备中午煮面给自己和阿婆吃。她一边烧柴火一边煮着面条,顺便窝了一个鸡蛋给阿婆补充营养。手忙脚乱的她差点被灶膛里蹦出来的火星子溅到。
下完面条后,看着阿婆还没有醒,她把盛着汤面的的碗小心地端到里屋的床头柜上,心想着先叫醒阿婆吃下填填肚子,哪怕吃完再睡也行。
她爬上床,轻轻推了推阿婆,嘴里也绵言细语地唤着:“阿婆,醒醒了,吃碗面再睡好不好?饿肚子不好的。”
可是任凭她怎么呼唤,阿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旁边的她有些慌神了,阿婆是生病发烧了吗?
夏招娣低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阿婆的额头,跟她想的又不一样,反而冷得吓人。她又伸进被子里摸了摸阿婆的身体,同样是冰凉得厉害。
她心中害怕,于是钻进被子,一把抱住外婆,想要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可是任凭她怎么抱紧阿婆,她的身体依然是冰凉的。
而且阿婆的四肢僵硬,她想要像从前阿婆把她的小脚放在胸口那样给她捂着,但是根本掰不开。
“阿婆,阿婆你别吓我,囡囡害怕。”夏招娣带着哭腔在她耳边一边边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光着脚,连外套都没有穿,踩着石子路一路小跑到村长家去求救......
—
天渐渐暗了下来,夏招娣看着家门口围了一堆人,叽叽喳喳相互讨论着。
夏招娣站在旁边,看着隔壁的刘奶奶给阿婆穿了一身红衣服,又眼睁睁地看着阿婆被抬进了棺木里。
这个时候,八岁的她才反应过来,她最爱的阿婆走了,永远离开了她。
可是昨天,阿婆还跟她保证说要到地里给她挖地瓜给她烤着吃,还说要带她去村头看大戏。
她还是食言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撇下她走了。
“孩子,不哭啊不哭,来先把白布套上了。”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孝服蹲在她面前,给她轻轻抹眼泪了,“可怜的孩子,以后怎么办呐?”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一地,渐渐迷糊了眼前的视线。
“伯伯,我要看阿婆......”她泣不成声地讲。
村长牵着夏招娣一步步挪到棺材前,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她纵身一跃跳进棺柩里,一把抱住全身冰凉的阿婆,把头埋在她的胸口低声呜咽着。
天真的她还在幻想着,阿婆在跟她开着玩笑,马上她就能醒过来,在她耳边唤“囡囡”了。
大伙反应过来后,感觉拉着她想把她抱出来。但一个瘦小的女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天大的力气,三四个大人都拉不开她,她死死抱着阿婆,小脸憋得通红。
在大人们哄着骗着,用了一些蛮力下,才慢慢把她拉出来。
“你们放开我!我要阿婆!”她眼睛无助,拼命挣脱着他们的束缚,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一阵眩晕感传来,她的意识慢慢抽离,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束光从门外打进来,外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着那里走过来。
—
“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你这让她怎么办?”
“谁爱养谁养!我这还失业着,身边还有一个儿子要养,你看我还有能力再管一个人吗?”
“她大姑,你看你家现在情况还不错,要不你就把这姑娘收了吧,让她当你家女儿,以后这嫁了你还能收彩礼钱呢。”
“你说的是人话吗?她是你亲生的你不养,交给我们外人?你记住了,我只是她的表姑,我们血缘关系没有那么近!”
......
夏招娣没有做个这么长的好梦了。
梦里她终于上了心心念念的小学,阿婆拎着书包亲自送她来到学校。下午放学的时候阿婆早早站在门口等着她,怀里还揣着她最喜欢吃的鲜花饼。
回家的路上,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又嘈杂的声音,眼前所有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
她慢慢从床上醒来,昏迷前的记忆又一次灌进她的脑海里。她睁开了沉重的,刚刚所有美好的画面不过是一场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
她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又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心中只剩下数不清的绝望与崩溃。
“我在这里很认真地告诉你,遗弃孩子是犯法的!葬礼过后,你必须把孩子带回去好好养育!不然我就去警察局告你去!”
梦里嘈杂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夏招娣听出来是村长的声音。
她缓缓撇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探去。
她看到了两个很是熟悉却感到陌生的亲人,是她的亲生父母,整整三年都没有见到过的人。
阿婆从前告诉她,爹娘是因为有急事实在无法抽身回来,他们肯定是很爱她的。有时候,阿婆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会带一些鲜艳的衣服或者一些她爱吃的糕点,说是父母亲自寄过来给她吃的。
总角之年,总是天真与烂漫的,她相信了阿婆的话,经常盯着他们的旧照片日日夜夜想着一家团圆。
村里有个碎嘴子,经常在路边逮小孩吓唬,那次就逮着了夏招娣,带着戏谑揶揄的口吻告诉她,说她的父母早就抛下她,偷偷在外面生小弟弟了。还恫吓她说阿婆活的不长了,阿婆没了之后,她的爹妈就会过来把她发卖给人家做小媳妇。
七岁的夏招娣吓个不停,回来哭了一个晚上,阿婆抱着哄着安慰了好一会,她才慢慢从惊吓中缓和过来。
第二天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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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起了高烧,身体不停地抽搐,吓得阿婆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大冬天一路跑到十公里外去请赤脚医生。
后面几天,听说那个喜欢在路上的碎嘴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走路的时候摔进了沟里,腿也折了,躺在床上好几个月都不能动弹。
所以,爸妈过来真的是要把她卖掉吗?
她绝望地盯着天花板,汪汪眼泪又从眼角滑落,顺着泪痕滴进发丝里。
“阿婆,可不可以再来梦里,我想看看你......”她亲亲呢喃着。
她嘴角微微上扬,慢慢闭上双眸,又一次昏死过去。
—
外面一直放着哀乐,夏国志和齐雅姿穿着孝服,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
齐雅姿一直捶着胳膊和肩膀,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她撇了撇嘴,瞪了一眼旁边的夏国志,用胳膊肘了一下他,小声抱怨道:“不是,你妈没了直接烧了埋了就是,几年没管她,现在倒是装孝顺了,搞这么隆重,花这么多钱,你还有一个儿子还要养你不知道?”
他也伪善且无奈地回:“没办法,还是要装一装做做样子,如果让外人知道我是个不忠不孝的人,别人怎么想我,而且我妈的存折放的地方只有我二姨知道,我得想法子让她告诉我。”
齐雅姿眼前一亮,声音还提高八度:“存折,我怎么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那是我爸当年工厂出事故的补助金和她的嫁妆钱,几万块吧。”
她搓了搓手,两眼简直放光,嘴里不停念叨着:“数目不小啊,不小啊......”
过来祭奠的人越来越多,齐雅姿左观右望了一下,看到夏彦正蹲在角落里发着呆。
“儿子过来。”她向夏彦招了招手。
夏彦沉着脸,犹犹豫豫地站起来,走过去。
齐雅姿蹲下来,抱着他,一边假装帮他理衣服和掸灰尘一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小彦啊,给你交代的个事,你帮我妈去里屋翻翻,有没有钱啊存折之类的,哦还有一个手镯,帮我找找在不在里面。”
“妈。”他害怕地声音都有点颤抖,怯声恳求着,“可不可以不要......”
“什么不要!”她有点生气,“这是你爸家,也就是你的家,什么东西都是你的,你怕啥,而且你是小孩子,乱翻东西别人看到了又不会说什么。快去!找不到回去不给你吃饭!”
夏彦吓得一哆嗦,被母亲威逼着畏畏缩缩地朝着里屋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紧张地朝着里面探去,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听大人说这个是她素未谋面的姐姐。
他不敢多想,只知道如果不听母亲的话,他会被打得很惨,还会三天不让他吃饭。
夏彦轻手蹑脚地走进去,慢慢走到橱柜前,先拉开第一层,并没有什么发现。他又屏着呼吸拉开第二层。此时的他,但愿一无所获,能在母亲的眼皮子底子中能有个交代就好。
可现实偏偏不如他所愿,真的有一个碧色的镯子放在抽屉的最里面,他并不激动反而有些失望和心悸。
他将手伸向抽屉,又顿在半空,一时间他又踌躇了。
父母把他打得皮开肉绽的噩梦般的情形又一次重现在他面前,他害怕这样的日子了。
于是,他还是把这个镯子拿了出来。
这样就好了吧,不会被挨骂了吧,他默默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别碰我东西!”
那个躺在床上的姐姐不知道什么已经醒过来,瞪着那双红润的眼睛直朝他扑过来,掐着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摁在地上。
5. 重忆(十五年前)
夏招娣死死地把他按在地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掐得脸色发紫。
几个大人听到动静后,都赶紧跑进来。
“你干什么!”齐雅姿看见儿子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着,连忙把急眼的夏招娣推开。
解除束缚的夏彦,坐在地上疯狂咳嗽着,他刚刚差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夏招娣也不好受,那不轻不重的力气让她往后一倒,正好后脑勺栽在了床头柜的角上,她一时吃痛地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地上闷哼着。
“哎呀,乖乖呀,你没有事吧?”只有姨婆婆走过来,扶起了她。
“姨婆婆,阿婆的手镯......”她无力地伸出右手,指了指刚刚从夏彦手中滑落的镯子。
还没等姨婆婆反应过来,眼尖手快的齐雅姿已经捡起来了拿在手里验货了。
“还我阿婆的东西!”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蹭”的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齐雅姿那边撞过去。
齐雅姿赶忙高高举起镯子,后退了两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被撞得重心不稳,朝后摔下去。。
手镯也从她手里滑落,“叮咚”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两瓣。
随之的,她的心也被碾得粉碎。
“呸,我当真的呢害我一激动,原来就是个假货,我就说那个老太婆能有什么值钱东西。”齐雅姿失望地摇摇头,她又嫌弃地看了看蹲在一旁捡镯子的夏招娣,嘴里又不忘吐槽,“养在乡下果然养不出什么好教养来,还不如养条狗听话。”
她没听进去亲生母亲对她的恶语相向,兀自坐在地上,顾不上抹脸上不断流下的眼泪和鼻涕,双手颤抖地拿起碎掉的镯子。
这是阿婆生前最爱的也是她唯一的首饰了。
她慌乱地站起来,一边抽噎着一边翻箱倒柜的去寻找胶水,簌簌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所有的人和物都拧成了一团光圈,她好臆想着阿婆此时能出现在她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喊乖乖。
“晦气玩意。”齐雅姿拉起坐在地上的夏彦,跟着一众人离开了房间。
里屋只剩下夏招娣和姨奶奶。
“姨奶奶,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好不好?”那双眼泪汪汪的眼睛,除了她的那对父母,谁见了都要心生怜悯。
姨奶奶执拗不过她,偷偷塞给她一把糖,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外面还在放着哀乐,夏招娣蹲在墙角,盯着手上的镯子,眼神甚是空洞无神,眼泪也早已干涸。
漫长的煎熬中,哀乐声戛然而止,她眼前突然一片恍惚,记忆慢慢向她脑海里回溯。
“囡囡啊.....”阿婆把她搂在怀里,偷偷躲在她后面抹眼泪,“阿婆如果有一天不在了,也要好好活,听到吗?”
年纪小的她没有听出阿婆话语里的哀伤,也不知道阿婆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有多痛苦。她只安心地靠在阿婆怀里,乖巧地点着头......
“妈!别丢下我一个人!”
外面传来哭丧的声音,响亮却都是假心假意。
夏招娣把镯子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兜里,抹干了脸上残留的泪,扶着墙壁站起来。
“阿婆,我一定好好活”!她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心里向阿婆保证。
至此,阿婆生前的这句遗言,跟随了她一生。
-
阿婆下葬后,亲生父母所有亲戚都对她避之若浼,没有一家愿意收留她,除了姨奶奶。
姨奶奶看她可怜,又害怕她回到亲生父母那边会被糟蹋,于是把她带了回去照顾。
寄人篱下的夏招娣很听话,每次吃饭只要半碗米饭,桌子上的肉她一口都不会动,只夹两三次蔬菜就着米饭咽下,饭后会主动帮着收拾碗筷。半夜她会一个人悄悄地坐在卫生间里,帮他们洗衣服。
每天早上,她会跟着婶婶起来,帮她一起做早饭,然后坐在位置上摘着豆橛子或其它的蔬菜,目送着表姐表弟们一个个去上学校。
她心生羡慕,甚至在表弟抱怨不想去读书的时候,她还希图妄想着自己能不能顶替他去读书。
姨奶奶也看出来了她的心思,便跟她的儿媳妇商量着给夏招娣办入学手续。
也正是因为这个,两个人吵了一架。本来夏招娣的婶婶也是看她乖巧听话,才勉强让她住进来,也正好多了个帮手。
但这个时候自己的婆婆又提出来让她上学,她深知供一个孩子上学要花费多少钱财,家里本来就过得拮据了,再养一个读书的孩子无疑让家庭更加捉襟见肘。
姨奶奶无奈,束手无策下,只能再次把她送到亲生父母身边。
她的父母住在离乡下奶奶家一百多公里的城镇里,一个老旧难掩的小区。
这无疑是把她送进地狱,而瘦弱娇小的她要一个人去寻找逃生的出口。
“这孩子聪明懂事,长得又好看,雅姿啊,你就放在身边好好养着,养得好了,长大后才能许个好人家,这彩礼钱不少呢。”
齐雅姿听了之后,明显心动摇了不少,不再抗拒夏招娣进家门了。
她知道,这是姨奶奶的下下策,这些话是她迫不得已说出口的。
离开之前,姨奶奶蹲下身子,悄悄在耳边对她说:“乖乖呀,不管条件有多艰苦,一定要好好生活,嘴巴甜一点苦也能少吃一点。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阿婆。你阿婆和我都没有上过学,被父母吸血榨干了一辈子。不过现在好了,有九年义务制教育,他们不会不让你上学。好好读书,最好能参加高考,考出去,逃出去......”
姨奶奶的话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
夏招娣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总有一天,她会逃出这里。
—
“妈......”她艰涩地开口,这句“妈妈”这两个字她如鲠在喉。
她低着头,窘迫不安地站在那里,不敢跟直视她的亲生母亲,两只手扣着那块泛黄的衣角,静静等待着母亲的发话。
齐雅姿面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把她领到一间堆满东西的杂物间,然后靠在门边上,抱着手臂,用下巴指了指里面。
“以后你就住这里吧,墙壁那边有一张折叠的钢丝床,你就将就睡在这里,等会我给你那一床被子过来。”
“谢谢妈妈,我会听话的。”
她终于把“妈妈”这个称呼完整地说了出来,卑屈又甚微。
齐雅姿听到后,顿了两秒,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味道,又随即将之藏于心底。
在姨奶奶家,她都没有体会过这种仰人鼻息的感觉。
“嗯。”齐雅姿又淡淡地补充道,“别在屋子里乱走乱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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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喊你出来吃饭,其它时间不准出来!”
夏招娣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却被一个无形的手掌死死捏着,让她不敢大口呼吸。
—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靠在墙上的钢丝床搬了出来,展开的那一刻,一股浓烈的灰尘扑面而来,她被呛得蹲在地上咳嗽不停,小脸憋得通红。
她捂着嘴巴,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个手帕,简单地把小床擦了擦,从柜子下面跑出来了一只蜈蚣和蟑螂,把她吓得魂都没了。
过了一会,齐雅姿把一个旧垫子和一床被子都扔了进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昏暗的杂物间只有一扇笨重的窗户,她僵硬坐在刚铺好被子的钢丝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心里是数不尽的落寞,也只有站在梢上的喜鹊愿意短暂地陪伴她。
她拿出用一个晚上才黏好的碧色镯子,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破碎的裂纹,心里总是出现阿婆的身影。
“好好活下去......”她轻轻呢喃着阿婆生前对她的忠言。
—
夜幕渐渐降临,外面漆黑一片。
齐雅姿没有喊她出来吃饭,而是给她拿了几片面包和一瓶牛奶。是她最爱喝的旺仔牛奶,姨婆婆给她喝过,那个甜滋滋的味道她至今记得。
她高兴地接过食物,用吸管戳开牛奶的口子就喝了起来,可是这个味道又酸又涩,像馊了一样,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
又过了一会,她听到了门外的开门声,和一个粗狂男人的声音。
“是爸爸吗?”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想着。
“本来就养了一群废物,现在又带回了一个,都是没用的东西!”
他暴跳如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屋,像黑夜里发了疯的魔鬼在屋子里扫荡,刺耳的话语让夏招娣抱着一只破旧的小熊玩偶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一会,又传来了摔杯子和打斗的声音,还有大声哭泣的声音,全都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还有你这个小畜生。”他的打骂声又再一次出现,“真的是丢进我的脸,带你出去吃饭一声不吭,当初就该把你卖掉,一点用都没有!”
夏招娣不知道他在说谁,只明白他更加恼火了,外面传来的打骂声更激烈了。
约莫一个小时,她听到一阵厚重的关门声,接着外面慢慢归于平静。
外面又归于可怕的宁静,缩成一团的她身体才慢慢舒展开,阴冷的房间里,她额头却爬满了惊慌下流出的汗。
她很想上厕所,已经坐在床上憋了小半天,傍晚又喝了一整瓶馊的牛奶,肚子快疼得昏厥了。
作了一百个思想斗争,她终于鼓足勇气,屏着呼吸,打开了杂物间的门。
外面安静得可怕,只听见沉重的鼾声和不知道那里传来的滴水声,还有一股熏人的酒臭味扑面而来。
她踮着脚尖,扶着墙壁,在黑夜里摸索着寻找卫生间的方向。
终于,在一遍遍地走错后,她找到了那扇门。
打开门的瞬间,她吓傻了。
一个狼狈的男孩蹲在角落里,埋着头一动不动。
她找到开关,打开了灯,那一瞬间,她更是心惊肉跳。
他的手掌正啪嗒啪嗒掉着鲜血,血水从他白色的上衣里染开,面前那一滩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6. 重忆(十五年前)
夏招娣靠着墙,不自觉后退两步,直勾勾地盯着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已经猜到,刚刚父亲打骂的人,除了她的母亲外,还有一个便是他了,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弟弟,第一次见面就抢她镯子的小坏蛋。
“你......”她此刻也不是为了关心他,而是实在憋不住了,还是忍不住开口,“还好吗?”
他依然无动于衷地蹲在那里,没有回应。
“我想上个厕所,你可以先出去吗?”她有些卑微地询问道。
人有三急,再憋下去,没命的先是她。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站起身,头也没抬,径直走了出去。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着,鲜血顺着他的手心一滴一滴地掉下,流了一路。
终于解决完燃眉之急,她心里畅快了许多,踮着脚尖洗了个手,关好灯,慢慢带上门,走了出去。
弟弟已经不知去向,夏招娣本不想管,但突然脑海里突然闪过他那只血淋淋的手,不免让她心一悸。
她决定去找一找弟弟,血止不住说不定会没命的。阿婆的慈悲和怜悯之心已经感化了她,所以她不能见死不救。
借着月光,她依稀看到地上那一滴又一滴的血迹,指引她来到另一个房间。应该就是弟弟的房间了,他应该就在里面了。
她想敲门,但又害怕声音过吵醒隔壁的父母,那也许自己的下场会跟弟弟一样。犹豫再三,她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也是黑暗一片,似乎没有人的气息一样的寂静,她还是找到灯的开关,先把灯打开,先瞟了一眼床上,并没有看到他在,她又扫了一遍卧室,都没有他的身影。
“弟弟你在里面吗?”她尽量捏着嗓子问。
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她瞥到了地上的血迹还在,并延伸到了橱柜里。
她慢慢挪到衣柜边,打开了最里面的一间。
果不其然,他依然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甚至整个头都要埋进腿间了,像一尊尘封已久的雕像。
面对夏招娣的到来,他依然视而不见。
“你受伤了......要包扎知道吗?”
他还是像个活死人的僵在那里。
夏招娣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向拉他出来,带她到自己的房间,她的那个小包里有隔壁村的何奶奶给她做的止血草药,还有一些阿婆给她买的创口贴。
她是个活泼性子,喜欢在田野间撒野,所以身体上时不时就有个破皮流血的地方,她自己不以为然,但阿婆心疼不已,之后,阿婆放针线的曲奇饼干盒里多了一半的地方放着为她准备的窗口贴。
“别碰我!”他突然用力甩了甩手,低吼了一声。
夏招娣吓得一激灵,连忙后退了两步,她没想到弟弟反应会有这么大。
她撅了噘嘴,瞪了他一眼,觉得他不识好人心,“哼”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走了。
“你就等着血流干吧!”离开的时候,她还不忘挖苦一句。
回到杂物间后,她躺在床上,把自己埋进有些发霉的被子,却辗转难眠,脑子里都是弟弟受伤的样子,嘴上虽然说得很,但到底放不下他,而且万一真死在柜子里,父母伤心了再把气撒在自己身上,那就是无妄之灾了。
沉思良久,她拿着自己的小帆布包,壮着胆子走了出去,又来到弟弟的房间。
他还是躲在衣柜里没有出来,夏招娣蹲在他旁边,盯着他好一会,才试探性地开口:“我给你清一下伤口,好不好?如果感染了你就要死掉的。”
他依然是缄默的状态,她也早该知道他还是这个倔强的样子。
夏招娣叹了一口气,兀自打开包,把一个绿色的小瓶子拿了出来,又拿出了两根棉签。她朝着弟弟那边挪了两下,靠他更近了一些。
“我手上拿的是止血的药水,我现在帮你消细菌,会疼,你忍一忍?”
说罢,她拿着两根棉签,学着阿婆的样子,蘸了蘸里面的药水,然后缓缓地将棉签里的药水涂到他手背的伤口上,这仔细一看更是让夏招娣不禁蹙眉,整个手背都被腥红的血覆盖着。
父亲为何会对弟弟、他的亲儿子会下如此残忍。虽然她年纪小,但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她知道,老一辈的人被封建思想禁锢着,生儿子成了他们血脉的传承,生下的男孩都是当作祖宗一样伺候着,别说打了,连骂都不舍得说出重的话来。
她这个糟糕的名字,就是因为她是女孩才得来的,如果一开始有这个弟弟,她大概也出生不了了吧......想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她轻轻涂了两下,起初他没有任何反应,可能后面她加重了一些,弄疼了他,让他忍不住猛地一颤,下意识甩了两下手,把夏招娣手里的两根棉签都打掉在地上。
“说了,别碰我!”他终于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前死死盯着夏招娣,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他似乎还想怒吼,夏招娣凑上去,用手捂着了他的嘴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再闹出大动静来,把隔壁的父母弄醒了,他俩都要遭殃。她的力气比瘦弱的弟弟大一些,他一时间没有挣脱开,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夏招娣。
“我这是在救你,你凭什么这样看着我?怂货,有本事你这样瞪着那个醉鬼爸爸!”她依然捂着他的嘴巴,咬牙切齿地责问,又没好气地威胁他,“不准说话了!演苦肉计他们不会同情你,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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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再惩罚你打你,到时候皮都烂掉了,我也要跟着你遭殃!现在先帮伤治好,明天又不是世界末日,阿婆说了,日子再糟糕,你总有一天会熬过去的,你能不能不要做胆小鬼了!”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小脸都憋得通红。
他明显愣在那里,不再动弹,夏招娣趁机拉着他手,把他的衣袖撸上去,重新拿了两根棉签给他快速擦药
擦完后,她看到伤口比较深比较大,用创口贴根本起不到作用,于是拿出她珍爱的帕子,给他作了简单包扎。
“这个手帕是很干净的,你先将就用,等明天你可以让妈妈带你去诊所包扎,不过手帕后面你要还给我的。”她又伸出手,笑意荡漾,“现在可以出来了吗?如果你一直呆在这里,明天在柜子里找到你的是就是爸爸,你觉得他会生气吗?”
他依然怔在那里,眼里有不可置信。
夏招娣也不惯着他,直接握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下子把他拉了出来,把他放倒在床上。
她还忍不住吐槽着:“真的是,你是小狗啊,一害怕就喜欢往柜子里钻,小彦。”
夏彦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神复杂地看着夏招娣,没想到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其实阿婆葬礼那天,你和妈妈的对话我都在房间里听到了,偷拿镯子这件事我不怪你,你也是被迫的,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相处,相互能有个照应,日子也不会这么艰难了。”她又温和地开口,字字诚恳,也不知道这个小她两岁的弟弟能不能听懂。
夏招娣离开了房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有些无措的夏彦。
她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微妙的夜晚,至此以后,他们便多了解不开的羁绊和纠缠......
—
夏招娣侧躺在硬邦邦的钢丝床上,闭着眼睛,却迟迟无法入睡。
外面北风呼啸,刺耳尖锐,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哀怨,伴随而来的还有枯枝烂叶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哐哐”的声响
外面的阴森可怖让夏招娣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阿婆”。她最害怕狂风暴雨和打雷的夜晚,从前这个时候,她会吓到躲进阿婆的怀抱里,阿婆会用温润的胸膛庇护着她,让她度过一个安心的夜晚。
现在,她只能躲在被子里,身体不停地颤抖,小手捧着脸小声地啜泣。她又冷又害怕,却再也没有人能庇佑着她了。
她会鼓励别人坚强,但这个时候,她比谁都脆弱。
就这样,夏招娣在担惊受怕中慢慢睡去。
“阿婆......”她在梦里呓语,紧绷的身体慢慢地舒展开,嘴角也微微上扬。
梦境里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7. 京夜
下午三点多,天色就暗了下来,眼看着就要下雨,夏槐去做家教前特地带了把伞,因为在公交车上睡得有些发懵,下车的时候竟然把伞忘在了车位上。
此刻外面已经倾盆大雨,夏槐只怕把包里的卷子淋湿,于是把紧紧把包护在怀里,躲着地上的水花朝别墅区赶。
刘志仁先生似乎猜到了夏槐没有伞,已经拿着伞站在小区的大门口等着她。
夏槐跑过来的时候,身上都湿透了,头发也是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
她狼狈且窘迫地对着刘管家笑了笑,并道了歉,说自己来晚了。
“无妨,我也是刚到。”刘管家并没有责怪她,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夏小姐,请上车吧,我载你过去。”
夏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这才发现门口还停着一辆车。
她有些无措地从包里扯出几张草稿纸,慌忙胡乱地擦了擦身上的雨水,边擦还不忘再跟刘管家道谢:“谢谢您准备的这么周到,但是我全是都是湿,我怕弄脏了这车。”
“这更无所谓了,你是江家聘请过来的家教老师,如果你在恶劣的天气下生病了,我们反而难辞其咎,上来吧,小昱已经在书房等你了。”
夏槐感激地点了点头,小心地坐在了后座上。
约莫五分钟,车开到江家别墅的楼下。她不知道,寂静的雨夜里,别墅三楼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他穿着浴袍,正拿着酒杯直挺挺地站在窗边,盯着驶过来的车。他的眼神如深潭般暗沉,让人难以读透和琢磨。
等车驶进了地下室,消失在他的眼中后,他仰起头,喉结滚动,半杯红酒一下子就见到底,随之咽下去的还有被他碾碎的恨意和念想......
—
刘管家没想到还给她准备了一套合衬的女士服装。她在盥洗室换完后,刘管家和一位年长的女士已经站在走廊边上等候了。
“这位是我们家的阿姨,你把换下的衣服交给她去洗,等明天或者是后天我再交给你。”
夏槐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客气地回绝:“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给我准备新的衣服,我已经够感激了,这些衣服我还是自己带回去洗吧。”
“这是我们的工作,如果不去做,就是我们的失职。”年长的阿姨已经伸出手,想接她的衣服了。
她听了有些懵,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家教老师,帮她洗衣服也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没必要对自己这么责无旁贷。
夏槐也没有多想,但因为执拗不过,她还是把旧衣服就给了那位阿姨。
上楼来到书房,她看到江谨昱已经坐在书桌前,不过是背着她,弓着腰低着头不知做些什么,有些鬼鬼祟祟的。
“一个破盒子,里面都是一些破东西,他把这些玩意上锁干什么?”他甚至在那边自由自语地吐槽。
“江同学,我来了。”她清清嗓子,试图提醒他。
江谨昱明显不知道她的到来,吓得一激灵,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顺着他的目光,夏槐无意中往垃圾桶里瞟了一眼,像是一个蓝色的铁盒子,盒子看起来挺破旧的,而且......她眼神一怔,记忆里,总感觉这个盒子从前见到过。
随即又摇摇头,立马否定自己,这肯定是记忆错乱了。
“不是,你为什么不敲门?”江谨昱似乎对她的突然的出现很不满,嘴上不免抱怨道。
“我敲门了,可能你太专注了,没有听到。”她实事求是地讲。
江谨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嫌弃地把身边地垃圾桶踢远了一点。
—
夏槐今天要辅导他的,是他最薄弱的阅读理解部分,首先从翻译句子开始,一开始简单部分还好,他还能磕磕巴巴把它译成中文,到后面她特地加大了难度,不仅加了疑难词汇,还用了复杂语法。他便开始翻译的就牛头不对马嘴,跟正确的意思大相径庭。
她有些头疼,看来江谨昱同学不是词汇积累少的问题,而是语法的缺失。这让她不得要重新给他制定计划了。
今天,辅导的过程中,只有江家的一个佣人走进来过,收走了书房里的垃圾袋后便离开了。
幸好,他的哥哥始终没有出现过。
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有思念的,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只有恐慌和错愕,那一刻,她只想尽可能的远离他。
—
三楼的另一边书房里
江谨昀半躺在办公椅上,心情有些沉闷和烦躁。
“查的怎么样了?”他一只手揉着脑袋,一只手接听了电话。
那边如实地如实地回答:“有进展了,杨副总把那批有瑕疵本来拿去摧毁的工业机器人,又重新做了非法改装,准备私下进行交易,可能会在明年一月中旬左右。”
江谨昀坐起身,手紧紧攥着,手背的青筋勉强凸起,他眼神阴暗地看着桌子一沓合同,慢慢开口:“我爸知道吗?”
“江董最近忙于意大利那一块的交接任务,应该还不知道,其实他知道杨副总搞以前的那些小动作,不过对整个企业想不大,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杨副总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我知道了,先保密吧,等证据链完整了,直接把他管理的那一部分产业一锅端了,亏损就亏损了,这个毒瘤不铲除了,整个江氏产业都会被他拖下水。”
挂了电话,江谨昀双手撑着脑袋,感觉脑子更胀痛了。今年六月大学一毕业,他就接手了自家企业的部分运营项目。
虽然十八岁成年后,父亲江海川就让他来公司练手锻炼,但因为还在上学,没有深入了公司了解过公司的运营情况。
不过短短三个月,他就在公司发现了两条蛀虫,如果再不连根拔起,整个口腔都会因此溃烂掉。
江谨昀看了看时间,发现弟弟那边也差不多了。于是他打开抽屉,准备把合同放进去,却发现自己最下面的抽屉好像被人动过了。
他立马谨慎起来,经查了一遍,发现里面的资料和报告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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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唯独少了那个重要的盒子。
“我的盒子。”他声音有些暗哑,心里明显慌乱了。
于是,他迅速赶到了江谨昱的书房里,这个夏槐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的到来,着实先她吓了一跳。
“哥——”
还没等江谨昱问明情况,江谨昀立马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来过我的房间?把一个盒子拿走了?”
江谨昱有些心虚地否认:“没......没有啊,哥我......我没有来过你书房.....”
“我刚刚说房间,我有说过是书房吗,嗯?”
他终于承认了,把事情经过和盘托出,说班上一个男同学想看他歼20战斗机模型,所以他想去拿着展示炫耀一番。于是他就去江谨昀的书房里去找模型柜的钥匙,翻来找去,只发现一个上锁的盒子比较可以可疑,于是把它偷拿了出来到自己的书房去研究。
“盒子呢?”
“我扔进了垃圾桶,垃圾被阿姨收走了。”
“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前。”
江谨昀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江谨昱有些委屈,从小都依着他的哥哥第一次对他发火,刚刚哥哥那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着实让他吓来了一跳。
“都怪你,要不是你突然进来,我不会吓一跳,就不会把盒子扔掉了。”
夏槐都气笑了,但也不想跟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辩解。
她顺着江谨昀离开的方向望去,心中莫名隐隐担忧起来,心中猜测着不会他要大晚上的去垃圾箱里把这个盒子找出来吧。
算了,她想,他们兄弟俩的事情不关她什么事情。
夏槐拎着包,下楼出了门。
外面依然大雨滂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找不到刘管家,于是找到那个帮她洗衣服的阿姨,问她借了一把伞,准备出门赶公交。
走出别墅花园的时候,她在路边垃圾箱旁边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小昀,外面下雨视线也不好,而且你的感冒本来就还没好,这样会加重的。先别找了,垃圾回收要到明天早上六点钟,等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我会安排一些佣人过来一起找,总能找到。”刘志仁给江谨昀打着伞,好言相劝着。
看着他慌手慌脚地在垃圾箱里一遍一遍地翻找着,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和箱子里扑面而来的恶臭味,他也是心疼,
她本来不想管,准备转身朝着另一方离开,但走了两步,脚步又不受控制地停住了。
雨点拍打在垃圾桶上,声音格外的清脆,她的心像五味瓶,一团乱麻塞满了她整个胸腔。
脑子里一些嘈杂的声音迫使着她朝他们那边走去。
“夏小姐,你来了。”先发现她的是刘管家。
夏槐点点头,转头望向低头苦苦翻寻东西的江谨昀。
“我帮你们一起找吧,多一个人也快一点。”她主动提出来。
8. 京夜
“这......”刘管家面露难色地看向江谨昀。
“不需要,滚!”他顿了几秒,最后面露阴色的挤出这几个字。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江谨昀除了心急如焚外,还如刀绞般疼痛。
夏槐和刘管家两个人皆是一愣,她以为江谨昀只是放不下这个面子。
她犹豫片刻,觉得来都来了,还是蒙头帮他找吧,算是报答他们江家高价聘请自己来当家教老师的恩情。
狂风夹杂着漫天的雨水打在夏槐脸上,她收起伞,拿下肩上的包一并交给了刘管家,然后撸起袖子,忍着垃圾桶里的腥臭味,也开始翻找起来。
“呕——”
从小吃苦吃习惯了的夏槐闻到那股熏人刺鼻的味道都让人受不了地干呕起来。甚至突然窜出来的两只蟑螂让她心中一时打起了退堂鼓。
也难为江家的大少爷在这里找了这么长时间。
江谨昀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余光一直逗留在夏槐的身上。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我不需要你打伞。”随即,他跟旁边的刘志仁要求道。
“那我去给你拿件雨披。”
“不用。”他立马回绝,“你就站在那边。”
刘管家有些不明所以,他只能照做后退了两步,发现边上的夏槐都快要把头扎进垃圾箱里,而且全身都湿透了。
“哎,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冲动。”刘管家自言自语道,又很无奈地摇摇头。
当时看到江谨昀什么遮雨的都没有带上,穿着个睡衣沉着脸就往外跑,着实把一向处变不惊的刘志仁吓了一跳。原来的江谨昀一向稳重,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慌张急躁。他看到后也是一时着急,拿着一把伞就跟了过去。
他不能站在那里干等着,手里还拿着夏槐的包,这个时候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也只能给夏槐打起伞,能遮些雨也是好的,也可怜了这姑娘,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情况。
“找到了!”她从堆积的垃圾里翻出一个盒子,跟印象里在书房里无意瞥到的那个一样,激动地问,“是这个盒子吗?”
江谨昀心猛地一颤,然后全身不可察觉地颤抖着,他望向夏槐,内心的紧张如洪水猛兽般想撕碎他的理智。
她又袖子轻轻擦去了上面残余的烂菜叶子,借着微弱昏黄的灯光,她仔细瞧着这个盒子,心又莫名地堵塞起来,不知为何,这个盒子总是觉得似曾相识。
“给我。”
还没等夏槐还给他,他已经大步向她走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上的铁盒,神色冷峻且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她第三次与他对视,他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跟他儿时的重叠在一起,让分离前让她痛之入骨的场面又一次重现在她的脑海。
“我恨你,姐姐,我恨你一辈子!”这是弟弟夏彦红着双眼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短短的十一个字全如同一剂毒药狠狠扎入她的动脉,密密麻麻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她的全身,最后再刺穿她的心脏,然后彻底压垮了她。
她只能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才敢失声痛苦起来。恨吧,毕竟自己的身上流着跟恶魔一样的血液,怎么配当他的姐姐。
想着想着,她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往地上栽下去。
“夏小姐,你没事吧?”刘管家立马扶住她。
夏槐摇摇头,有些虚弱地说:“你把包给我吧,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你身上又湿又脏的,附近也没有多少车了,要不,你在江家留宿一晚?”
她本来想着拒绝,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不仅衣服被雨水浸湿了,还沾黏上不少垃圾,又脏又臭,这个时候公交车肯定是没有了,如果打车,可能还会被人当成乞丐。
“江公子他......”
刘管家看出她故意,便宽慰道:“没事,他不会说什么的,客房在二楼,我让刚刚那个阿姨给你准备一下。”
夏槐跟着刘管家又回了别墅,江家的阿姨给她安排了一间带卫浴的客房,还贴心给她准备了女士的睡衣和内衣。
从浴室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她只觉得全身舒服,刚刚那身肮脏不堪的模样,她自己都嫌弃了。
一出浴室,就看到那位帮她洗衣服的阿姨正端着碗进来,还顺便帮她打开了中央空调。
“夏小姐,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阿姨,家住保姆,其余的佣人都是上白天班的。这是我刚煮的姜汤,你趁热喝了祛祛寒气,我怕地暖作用不大,所以给你开了空调,如果你热了再关,我在二楼最东边的保姆间,有事也可以随时叫我。”
“谢谢阿姨。”夏槐感激地笑了笑,感叹江家的待客之道还挺贴心的,只是她受之有愧。
张阿姨走后,刘管家后脚来到她房门前。
“如果夏小姐明天上午有课也没有关系,我会派司机送你回去,另外家里的阿姨最早会在明天六点起床做早餐,你可以吃了早餐再走。”
“刘先生您太周到,这儿的招待非常好,我不胜感激。”说罢,她还深深鞠了一躬。
刘管家交代完刚准备走,电话就响了。
“喂,刘叔,你快来哥房间!他晕倒了!”
刘管家没有关免提,夏槐听到,里面是江谨昱急促的声音。
“我马上来!”他挂断电话,立马朝着楼梯跑去。
夏槐眼神四处游移,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个感觉迫使着她也想去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
—
赶到他房间的时候,江谨昱正吃力地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谨昀往床上拖,奈何江谨昀身形太大,拖了半天也拖过来一点点。
刘管家跑过来帮忙,夏槐怕两个人也抬不动,于是自己也搭了把手,三个人就比较容易将他抬到床上。
江谨昀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潮红的脸色显出了病态的倦容,夏槐还感受到他全身发烫的气息。
“是不是发烧了,刚刚他淋雨了。”夏槐猜测道。
刘管家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不摸不知道,一摸简直要吓一跳,像要烧熟了一样。
“我去找张妈,她知道额温枪和退烧药在哪里。”刘管家又对江谨昱嘱咐道,“天色太晚了,明天你还要上学,先去洗漱洗澡,等会我给你送预防的药品过来。”
江谨昱撇撇嘴,看了一眼旁边的夏槐,不太情愿的离开了。
他又对夏槐说:“谢谢你刚刚的帮忙,实在抱歉,等会感冒药我也会送过来一份。”
“没事,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吧。嗯......如果有事也可以叫我。”
她也不知道最后一句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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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
说罢,她便转身想走,一只滚烫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夏槐和刘管家皆是一愣。
“别走,你不要走。”江谨昀虚弱地喃喃着,但不知他口中说的是谁。
夏槐诧异地转过身,他依然紧闭着双眼,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刚刚也只是他发出的呓语。
她用了点力想将她的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奈何她越用力他抓的越紧,直到她的手腕被他牢牢禁锢住。
夏槐有些尴尬地向刘管家投去求助的目光。
“要不,你先帮我看一会,我去打电话请医生,顺便和张妈找个药。”
“嗯......那行吧。”没想到刘管家没有过来帮她,反而这门放心把照看的任务交给她这么一个陌生人,她还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刘管家走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夏槐又试着挣脱了两下,还尝试着掰他的手指,但不知道他生病的时候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根本放不开。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坐在床边上默默地等着刘管家的到来。
“嗯......”
床上的他小声闷哼着,脸颊绯红不说,额头还爬满了汗,看样子真的很难受。
夏槐瞥到床头柜有一包湿巾纸,稍稍侧了个身,伸出右手抽了一张出来,然后俯身靠近他一点,又慢又仔细地帮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顺便帮他稍微降降温。
擦完之后,她看到江谨昀紧蹙着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她也淡淡一笑,望向他的眼神如晨曦中初现的柔光,温和又宁静。
“真好,这么仔细一看,比小时候壮了不少,也比小时候更好看了。”她心中不禁感叹道。
小彦小时候受的苦实在太多了,营养不良又经常遭受摧残和虐待,导致他三天两头的生病,还经常做噩梦。
她无意间瞥见了他发丝间有一条淡淡的疤痕,那段记忆又涌了上来:
父亲恶狠狠的拿着把剪刀,直直朝夏槐冲来,弟弟赶紧跑到她面前,为自己挡了一刀,他的脑袋也被划出一个大大的口子,泊泊鲜血从额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地上。当时的夏槐都忘了怎么对付父亲,在一阵惊慌中,她脑子里只想着给弟弟止血。给他简单包扎后,不管不顾地抢走了父亲皮包里的钱,拉着弟弟去了医院。
还好他没有事,不然夏槐怕自己也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出神地盯着床上的江谨昀许久,鬼使神差地伸出空的那只手,想抚摸一下他发间的伤疤。可刚腾在半空,她又顿住了。
她是罪恶之身,也已然不是他的姐姐。躺在床上的只是江家大公子江谨昀,而自己只是他家请过来的家庭老师,她不能逾越这个关系。
想到这里,她便又讪讪地收回手,撇过头不再看他。
“我恨你,非常恨你,姐姐......”
耳边又传来他的暗哑低沉的声音。这次她知道他在说谁了,更没想到他还记得,他依然仇恨着自己。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但听到刚刚亲口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的忿恨,无法言喻的难受从她心底蔓延开来,心脏又被反复绞割着,让她一时呼吸都不能平稳下来。
“对不起......”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着她的喉咙,让她只能低着头,失声道歉着。
9. 京夜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他的手上挣脱开,手腕一圈都被他抓红了。
她甩了甩手,想站起来,可是因为脚麻差点没站稳。
幸好这个时候,刘管家带着家庭医生进来了。
“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先走了,希望一切顺利。”她有些没力气地扯出一丝笑容,礼貌地和刘管家说。
“要不你.......”他似乎还想留住夏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行,那你回去休息,我会让张阿姨给你送药过来。”
回到客房的夏槐,抵着门长长抒了一口气,才感觉到如释负重。
不久,张霞阿姨给她拿来了药,还给她炖了梨汤。虽然她实在是没有胃口,但为了不辜负阿姨的心意,放凉的姜汤和梨汤她都喝个一干二净。
她再洗漱一番后,差不多已经夜间十一点了。她躺在很不适应的软床上,盯着天花板,却迟迟无法入睡。
刚刚呆在他房间里,她有那么一时刻又把他当作了弟弟看待,她差点又要沉溺在拥有亲情的温柔乡里,幸好他突然在梦中的倾诉一下子把她又拉回了现实:
她已经没有弟弟了,她亲生的弟弟早已经死在十年前了......
—
夏槐辗转难眠了一个夜晚,第二天六点不到就醒了过来。
洗漱的时候,看着镜中的字迹脸色惨白,一幅病恹恹要倒下的样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然后抹了厚厚的一层粉,才勉强遮盖住脸上的萎靡。
整理好客房后,她便想下楼直接离开,可这个时候张霞阿姨已经起床,给她准备早饭了。
还是辜负不了阿姨的好意,夏槐只好坐在二楼的客人餐厅里用了一些。
“嘶——烫烫烫!”张阿姨又端来了一盆刚烤完的南瓜派,“这次烤的比上一次的好,等会就端给他们去吃。”
“南瓜......”她盯着看了片刻,然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小彦.......不对是江谨昀先生,他对南瓜过敏,他吃了要全身起疹子,不能吃!”
张阿姨也愣住了,随即笑着解释道:“这个我当然知道,这个是给二公子吃的,大公子的我另有安排。”
“哦.....好,对不起,我误解了你的话。”夏槐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后悔地捶了捶脑袋,只怪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作为江家的住家保姆,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哎,你是怎么知道大公子南瓜过敏的,很少有人知道的。”她又好奇地追问。
“啊......我好像听到江谨昱同学提起过,应该是的......”
回答完后,她低着头专心吃起了早饭,心虚到无地自容。
“那夏小姐记性还挺好的。”张阿姨后面也没多问。
吃完早饭后,刘管家执意让司机送她去学校,被夏槐坚决回绝了,就像昨天想的一样,她只是来江家给小儿子辅导的普通家教老师,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关系,她不能再过界了。
—
上午倒没有课,夏槐赶到宿舍的时候,除了韩婉,其余两个室友还睡着。
韩婉睡眼朦胧地起来上厕所,看到夏槐的那一刻,有些发懵地挠挠头。
“你不是去医院陪床了吗?怎么回来的时候还换了一身衣服?”
夏槐摇摇头,“我没有去陪床呀?你听谁说的。”
“冉冉说的,她昨天跟我说你这么晚没有回来,肯定在医院陪床,那你是去哪里了?”
她如实回答:“昨天晚上下大雨,没赶上公交车,江家的管家便让我在那边客房留宿了一晚,顺便给了我一套换洗衣服。”
“他们也太贴心了吧!”她不禁感叹道,说罢她立马凑近夏槐,挑挑眉,在她耳边贼贼地问道,“怎么样?那个江家别墅大不大?那个江家大公子帅不帅?其实上个学期在期末颁奖典礼上,我远远见过到,他和他爸爸来的吧,那时候你在台上领奖呢,他正好作为嘉宾之一给优秀代表颁奖,就在你旁边。”
“什么,我怎么没印象了?”她只依稀记得,副校长还恭恭敬敬地请了一位姓江的教授上台发过言,可能就是现在辅导学生的父亲江海川。
“你当时一心想着学习,颁奖典礼结束你直奔图书馆去了,当然没有我观察的仔细啦。”
夏槐没有多想,现在她最期待是下午跟学院的教授去航天吉瑞航空基地进行学习与研究。见习的名额整个信息工程学院一共就给出两个,而报名的同学有不少,而夏槐也是通过激烈的竞争后,才拿到其中的一个名额。
她无比珍惜这一个机会,也因此做足了功课,只为了能学习的更多有用的东西。
还有一个很巧的就是,秦臻和周海昭今天也在吉瑞航空跑道那边进行飞行练习,不过是场外封闭式的训练,也不知道在休息的时候两个人能不能见上一面。
—
塔台下达命令:“73开车。”
秦臻回答:“开车73,73请示滑出。”
“73滑出。”
秦臻驾驶着战机行驶在起飞线上,等待着塔台下达起飞指令。
塔台:“73起飞。”
秦臻握住操纵杆,将推力加到最大,战机开始爬升起飞,达到足够速度和一定高度后,她收起了飞机的起落架,成功起飞。
然后按照飞行教练给的路线,她完成了第一个转弯、掉头、模拟领航通信等高空和中空训练。
......
“73通场。”
“73襟翼全放”
塔台向她报告:“73着陆地面北风6到7。”
秦臻给出回应:“73明白。”
......
长达二个多小时的空中飞行,秦臻平安在停机跑道着陆,顺利完成作为空军飞行员的首次单飞训练。
一下飞机的时候,队友陈柯宇已经举起着满满一桶常温水直接从她的大腿浇到脚背。秦臻感觉身体一阵透心凉。
这是泼水礼,每个单飞成功的飞行员都要进行的仪式,寓意着飞行的时候要清醒冷静、负责到底。
“哎,凭什么,你们偏心,凭什么她就泼一盆水,我下飞机的时候,你们三四个人都倒了满满一桶,从头浇到尾,差点我就要在旱地里溺死了。”周海昭嘴里叼着一颗烂草叶子,优哉游哉地走过来勾搭上陈柯宇的埋怨道。
“人家是女孩子,不能太着凉了,我当然要照顾着了。而且我看了,人家飞的比你漂亮多了,你就是该多浇两下激励一下自己。”
“哎,陈同学,你的确得一视同仁哦,虽然我表现比周狗好这个是事实,他菜也是事实,但我希望你们用平等的态度对待我们所有的飞行员。”
全国的女性飞行员比例仅有总数的百分之一点三。她从严苛的层层选拔中杀出重围,成为了那一年中全省唯一一个空军女飞行员。在空航上大学期间,她刻苦训练,文化和实践一样都没落下,且每样的成绩都相当拔尖,每年的优秀学生名单里都有她秦臻的名字。
她的执行能力注定了她以后的不平凡,所以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区别对待。
“啧啧。”他走到秦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眯眯开玩笑道,“这桶里不该倒水,就该倒满苦瓜汁,然后泼你嘴上,太损了你这个女人。”
一八五的周海昭比她高了整整半个头,也是他运气好,刚刚卡在了飞行员身高要求的上限里,如果再多个一毫米估计就要判不合格了。
两个人跟宿敌一样,从小学吵到了大学,除了高中不在一个班,其他的上学阶段不是做同桌就是做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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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所以两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个学期在来个一次火山爆发,冷战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不过不管谁对谁错,一般先低头的都是周海昭同学。
“切,旋梯么旋比不过我,滚轮也滚不过我,只有你这种嘴皮子在怼我的时候是最滑溜的。”
周海昭盯着她,痞兮兮地一笑,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后脑勺,提醒她道:“赶紧去换衣服吧,等会你这小身板在冻感冒了,我可不再给你送药了。”
“切。”秦臻白了他一眼后,背着手像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去里间换衣服去了。
周海昭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酥酥痒痒的感觉,像一股电流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沿着他的血管进入他的心脏,致使让他心跳悄悄地加速。也可以说,这种感觉,他原来也有过好多次了......
—
“在航空航天领域,人工智能的运用已经渗入到了方方面面,在智能系统控制中,它负责监测和控制飞行器的各项数据,摆脱了传统的控制系统复杂算法和固定程序,AI还在航空领域的自主导航、飞行控制、故障诊断和健康管理上都.......”在吉瑞航空的研究基地,给夏槐和何烨焱做着解说的是京城理工大学信息工程学院的钱平教授,也是吉瑞航空的核心负责人。
夏槐认真听着,顺便看到有价值的还不忘拍两张照片。
“接下来我们要进入的是内部实验室,手机相机等电子产品一律不准带入,然后随我过来先穿隔离衣。”
走进研究内部,夏槐真正才发现智能AI在航天领域研究的严谨性,通过使用传感器和数据分析技术,在飞机故障排除和安全隐患检查方面做的一丝不苟,夏槐不仅学到了他们精密的运行算法,还有他们的面向更细分市场的的高级推理方法。
参观完毕后,夏槐带着慢慢做了笔记的记录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研发室,此时外面的天气也暗淡下来。
钱平教授还送了他们两个一比一还原的航线飞机模型作为纪念品,还说作为来参观学习的学生可以去航空内部的员工餐厅免费用晚饭。
于是,夏槐为了节省时间,打算在这里简单吃一顿后,直接在这里乘公交去做家教。
“夏槐同学,虽然我们原来在学校上课、考试或者比赛中经常见到过,但是我还没好好了解过你。”何焱烨和夏槐返回研究基地的时候,开始找她聊起天,“比起天赋,我觉得你的成绩大多数都是刻苦用功换来的,跟我一样。”
夏槐认真听他讲话,眉目含笑,柔情又温柔。
“听你口音,我感觉你是我老乡?”
何焱烨眼前一亮,“你也是通城的?”
“是呀,通城市清河县的。”
“我是三余的,就在邻边,太巧了!哎太有缘了,这来学习唯二的两个名额,给我们通川人拿到了!”
夏槐不禁感叹:“通川市一个贫富差距很大的城市,像我们小镇走出来的人,能走到大城市都不容易。”
“是啊,我本科读的是二本学校,我连幼儿园和小学都没有上过,十二岁直接读的初中,高中差一分就要上职高了,不过学习是甘之如饴的事情,后来者总能居上。”
“天呐,不是九年制义务教——”
还没有等她震惊中问完何焱烨,她的余光无意瞟到了不远处来了一群人,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她感觉非常熟悉。
她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
是江谨昀!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笔挺的线条展现出了他的成熟和稳重,与他现在深沉高贵的气质相得益彰,跟在别墅里看到的慵懒模样完全不同。
她胸口一颤,心想着他不是还发烧生病着?他不躺在家里好好休息,来这里干什么?
10. 京夜
江谨昀一边和身后的人交流着什么,一边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他微微偏头,似乎往她那边瞥了一眼,夏槐立马像心虚做看亏心事一样地低下头,怕他认出自己来。
“小江总,好久不见了,我今天竟然不知道你来这里!”走在前面的钱平教授带着一脸笑意,伸出双手,走到江谨昀面前打着招呼。
江谨昀也礼貌地跟他握手致意,“您好,钱教授,今天公司不忙,抽空过来看看,看到与贵公司合作的运营项目已经顺利进行,我很高兴。”
“是啊,AI地服机器人已经开始普及,我们的智慧机场业务战略会越做越强大。哦,对了。”钱平教授招呼着身后的两个学生过来,“给小江总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两个学生,男同学叫何焱烨,女同学叫夏槐,我今天带他们来这里学习参观,他们两个非常优秀,如果可以,以后我还可以引荐给小江总。”
何焱烨听到教授在介绍他的时候,连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江谨昀打招呼,“江总好,我叫何焱烨,京城理工大学人工智能专业研二学生,很荣幸认识你!”
江谨昀淡淡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看向何焱烨身后夏槐。
夏槐摩挲着手掌,手心都出汗了。她特地站在何焱烨偏后方,借着他的宽大的后背,挡住一半他的视线。
此时的她,只想着他们不要注意到自己,她不是害怕人情世故,只单单不敢面对江谨昀一个人。
“身后的夏同学.....似乎有点害羞?”他偏头,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江......江总好。”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她,夏槐脑子一片空白,只能走出来一点,磕磕巴巴地问好,声音低到都要听不见了,模样更是不自然。
钱平以为她只是有社交恐惧症,便给她打了圆场,“江总,夏槐同学是我们院里不可多得的人才,即有天赋又努力,性格是内向了一点,但能力方面是卓越不凡的。”
“是吗?”他轻轻笑出声,“我最惜才了,如果可以,那我期待与夏小姐的合作。”
“那我保证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寒暄一会后,钱平终于带着他们离开,而江谨昀则是反方向朝着实验室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江谨昀下意识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到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眯了眯眼,心中有些不快。
也是多看了她一眼,他无意识瞥见一只轴辊从她右上方,往她这个方向快速滚落下来,她这个走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躲开。
“小心!”他慌张地喊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和肩膀,把她往自己身上带。
夏槐惊呼一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向后一仰,脑袋不轻不重撞到他的下颚,然后和他高大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她甚至还能听到江谨昀沉重的呼吸声和不停加快的心跳声。
“哐当——”一声,一个大型的轴辊从架子上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夏槐这才缓过神来,想到如果刚刚自己在往前多走一步,这个轴辊就不偏不倚地砸在她头上了,那只有头破血流这一个严重的后果。
她依然保持着靠在他怀里的姿势,他也没急着放开他,只是有些生气地凑到她耳边责问道:“走路就知道发呆或者和别人说话是吗?不知道排查一下身边的危险吗?”
“对.....对不起。”她怔怔地看着有些愠怒的他,小声道歉着。
反应过来的她立马从她身上起开,跟他拉开了距离。
“没事吧,夏槐?”刚刚钱平看到东西砸下来后,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幸好有惊无险。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微笑着回答:“没事,教授,幸好江先生救了我。”
“谢谢小江总对我学生的救命之恩,真的刚刚吓死我。”
江谨昀没有回应,只是蹙眉看向他身边的人。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身边的人已经主动认错:“对不起,江总,是我们的失误,我们以后会加强检查。”
“不需要道歉,只需要你们落实到行动中,AI技术方面要做到错误率最低,基地里的安全措施也必须落实到位,否则出了人命,谁来担责?”
“是是是,我们的错,以后肯定注意。”
夏槐走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过来把轴辊抬走了,身边的负责人还在跟江谨昀谢罪,顺便再把他的手下都批了一顿。
钱平教授看着他的身影,不禁感叹:“真的是一代新人胜旧人,跟他父亲比,只有过而不及,以后可能更加老练和精干。”
夏槐也慢慢拉回记忆里。
的确,他跟小时候的那个夏彦,有了天壤之别。
—
何焱烨五点半的时候还有兼职,钱平教授六点还要去上课,所以他们先行离开。
夏槐一个人留在员工餐厅用晚饭,更巧的时候,秦臻他们也刚好训练完,来这里吃饭。
“我的夏夏,几日不见,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一见到夏槐的秦臻立马激动地紧紧抱住她。
“我感受到你的爱了。”她有些难受地咳嗽两声,继续道,“但是你的爱太窒息了,快把我勒没了。”
秦臻这才放开了她,这个时候周海昭端着两盘饭菜慢悠悠地走过来。
“我跟你讲,周狗做滚轮训练完后下来,差点找不到队伍的方向,你不知道他那个傻样,要不是当时不能带手机,我肯定拍下来给你看......”
“再在背后说我坏话,以后就趁你睡觉的时候,往你脸上画王八。”周海昭放下盘子后,偷偷走到她后面,弹了一下她后脑勺。
“你个狗,我的头是你玩具啊,不是摸就是拍的!”秦臻撇撇嘴。
夏槐笑着看他们打闹,反正就是一对活祖宗,她也习惯了他们斗嘴的日子了。
三个人坐在一起用了晚饭。
这是这个月来,她吃过的最好的一顿,原来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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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只等饭点过去后,菜放凉了价格变低后,才会去打一点。
连韩婉都劝她多吃一点,不然不规律的作息再加上营养不良的饮食,迟早会因为肠胃里的各种慢性疾病而倒下,那更得不偿失。
她也想啊,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杀鸡宰羊的过年时节了,可是自从跟了父母生活了,她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不能温饱的日子了。在给自己制定的鸿鹄之志外,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理想,在以后能攒下一笔钱能自己用的时候,她一定要把所有的想吃的东西都品尝一遍。
“哎。”秦臻吃着吃着,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我和周海昭毕业后就要分派出去了,我和你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也不知道在我们走之前,百乔哥能不能醒过来。”
饭桌上顿时一阵沉默,夏槐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涩,但也不忘先安慰正在忧郁惆怅的秦臻:“你是未来的空军飞行员,保家卫国多好啊,像我父亲还在狱中服刑,我入公入编都没有资格。而且,现在交通工具发达了,只要我们日子都好起来,还怕见不到吗?至于,百乔哥,他肯定能醒过来,一定能。”
陈百乔虽然比她大一岁,但像个大哥哥一样,护了她好几年,也是因为救她,现在还依然昏迷不醒,所以不管砸锅卖铁,她肯定要负责到底的。
“好啦,秦臻小朋友,这不是你的性格耶,脸上跟苦瓜一样的一点都不好看,我们几个在三余的煎熬日子都挺过来,后面肯定一帆风顺呗,别愁眉苦脸的,咱们聊点开心的事情,今天晚上就是跨年夜了,等阿槐上完课,我们要不要去世贸天阶或者蓝色海湾跨年?”
秦臻眼前一亮,立马答应:“可以呀,到时候我们——”
她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戛然而止,只呆呆地把目光移向夏槐的身后,然后眼睛突然瞪的溜圆,张了张嘴,惊讶都写在脸上了。
夏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江谨昀端着盘子,带着淡淡地笑颜看着她,然后轻声开口:“我可以坐这里吗?”
“啪嗒——”一声,筷子顺着手心滑落,掉落在地上。
“你......你坐,这个好像不用问我......”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捡地上的筷子,“我......我可能是手心出汗了,”我去重新擦个筷子,哎不对,我去重新拿个筷子。”
夏槐重新回来的时候,江谨昀已经坐在那里了。
“这是谁呀?阿槐的朋友?怎么没听她说过?”周海昭凑到秦臻耳朵边,小声地问。
江谨昀坐在他们对面,微微抬眸打量着他们,神情散漫慵懒,眼底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情切。
“他是江谨昀先生。”夏槐拿出湿巾一边擦了擦手心,一边介绍,“是我现在辅导学生的哥哥,也是我们学校校董事的儿子。”
“什么?!他就是江谨昀,就是秦臻上次跟我说的以前的——”
还没等周海昭说完,秦臻立马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转过身狠狠地瞪着他,用口型示意他闭嘴。
11. 京夜
周海昭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转圜:“江总,久仰大名了,听说你是AI智能领域的领头羊。”
“飞行员,不错的职业。”江谨昀带着浅浅的笑容回道。
其他三个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夏槐,她很疑惑他是怎么知道周海昭他们的身份的。
江谨昀看出了他们的狐疑,于是淡定地回答:“刚刚你们做飞行训练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过。”
“啊哈哈,江总好眼力,记忆里也好,怪不得有现在这么好的成绩。”周海昭开始尬聊起来,只觉得一看到他,就感受到了他身边气场的强大,然后大脑一时连接不上,变得理屈词穷。
餐桌的氛围又变得沉默了,周海昭和秦臻感觉说不上话,就默默低头扒着饭,只有夏槐特地看了一眼他的饭菜,他大病初愈,幸好点的都是清淡的。
“江先生。”她在心中徘徊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你生病好点了吗?如果忙完了,应该好好休息。”
夏槐免疫力也低,特别是考研的那一年,发烧了三次,为了不耽误进度,她休息了半天,等温度降到三十八度一下就又拖着沉重的身体,跑到自习室学习去了,她深刻知道,发烧刚退的那个时候,滋味特别不好受,人特别虚,走两步就会感到天旋地转,连拧瓶盖的力气都没有,那段时间复习的效率反而是最差的,反而得不偿失。
“你在关心我吗?”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着不可察觉的笑意反问他。
“因为......因为你算是我学生的家长,也是我工作的甲方,理应关心一下。”
“哦。”他嘴角微微下沉,眼神也变得有点黯淡,嘴上更是没了客气,“小小的发烧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小时候什么疼痛折磨没有承受过,都不及和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
说罢,他又带着冷峻幽深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餐桌上的气氛更是僵硬起来,秦臻和周海昭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闷头吃饭,头也不敢抬,两个人的神情都紧绷着,就怕下一秒眼前这个江总,小时候的夏彦对他们兴师问罪起来。
夏槐筷子不由自主地抓紧,眼底浮漫出一股薄薄的悲凉,内心更是因为被戳中要害之处而感到密密麻麻的疼。
她父母是肇事者,所以别人都说她是间接的罪犯,这么多年她才从这项罪名里走出来,也释怀了别人对自己的看番。
她对得起任何人,只唯独在没有照顾好小彦这件事情上,她感到很内疚。
“也许她有自己的苦楚呢?”她小声为自己辩解。
江谨昀冷笑一声,没有再开口。
她心中更是苦楚了。
“夏老师,吃完饭我接你去我家吧,能省一点时间。”
夏槐立马摆摆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要了,这不能麻烦您。”
“别墅那边电源系统出现故障,地暖和空调都出现问题,晚上我让刘叔把江谨昱接到汉悦庭,也就是我名下的房产,你直接跟我过去,你无所谓,我讨厌浪费时间。”
他语气更重了一些,似乎不容她有拒绝的空间。
“汉悦庭!你说市中心那一带二十八万一平的,最少面积也有三百多平方米的大平层豪宅?!”八卦瘾突然犯了的秦臻忍不住凑上来小声问。
周海昭轻轻踢了她一脚,这回换他示意她不要多嘴了。秦臻这会听他一次话,乖乖不上嘴,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
吃完饭后,秦臻他们坐大巴回学校去了。
江谨昀沉着脸,阔步走在前面,夏槐只能硬着头皮默默跟他后面。
他瞥了一眼后面,特意慢下脚步,跟她并排走在一起。
“你有心事?这种状态可教不好江谨昱。”他的声音沙哑疲惫但异常强硬。
夏槐摇摇头,撒谎道:“没有,就是在思考晚上的辅导内容。”
江谨昀嘴角微翘,一下子洞穿了她的谎言。
他的车就停在门口,夏槐跟着他找到车后,乖乖打开后座的门。
“真把我当司机了?”他径直走到副驾驶旁,打开了车门,然后薄唇轻珉,眯眼看着她。
夏槐一愣,定在那里,捏着背包有些手足无措,她害怕曲解他的意思。
“怎么?还想让我请你上车,还是抱你上车?”
她轻轻摇摇头,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不得已上了副驾驶。
—
车行驶在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因为是下班时间,路上比较堵。车内空调温度又比较高,夏槐悄悄擦了把汗,只觉得闷热又煎熬。又碍于尴尬的关系加上他生病还没有痊愈,她实在无法说出自己的困扰。
江谨昀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直接把空调关了,还把靠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了一条缝。
“谢谢。”夏槐埋着头,轻声细语的道谢着。
“你这么喜欢把心事憋在心里吗?怎么?你怕我?我会吃了你?”
“嗯?”她抬头,一脸疑虑地望着他,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仿佛很了解她。
堵在前面的车辆正好也陆陆续续地移动了,江谨昀也不再说话,只盯着挡风玻璃,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青筋明显凸起,目光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城市中心霓虹灯闪烁,今天又是一个彻底不停歇的不眠夜。
—
汽车驶入了汉悦庭,保安客客气气地迎他进去。
地下室里停的都是名贵的豪车,江谨昀告诉她,最前面的那一排车位都是他的。
夏槐小心地打开车门,乖乖地站在外面,等他把车停好后,默默跟在他身后上楼。
还没走到电梯的时候,江谨昀突然停住脚步,正在胡思乱想的夏槐一个没注意,撞到他□□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思想开小差了,没有集中注意,请原谅我的过失。”她目光闪烁,有些难为情地道歉。
他转过身,跟她面对面,神情更加凝肃了。
“你这么怕我吗?为什么一直畏畏缩缩的?还有......你为什么走路的时候不提高警惕,你一直这样?”
“一直.......”她嘴上喃喃道。
为什么,她突然眼神凝固,眉头拧成一团,心中不寒而栗,一股可怕的念想在脑子里油然而生。
跟他上了电梯,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来到二十四楼,偌大的楼道里只有他一户人家。
他指纹解锁打开房门后,江谨昱已经在玄关处等着他们了。
夏槐还准备问有没有一次性鞋套,江谨昀已经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女士拖鞋递到她脚边。
“这个拖鞋是.......”
他看出了夏槐的顾虑,害怕她多想,于是立马解释:“一般是客人穿的,男士和女士我都备了,没人穿过。”
“谢谢江先生。”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江谨昱的房间没有安装台灯,房间灯光比较暗,所以夏槐便在客厅的餐桌上对他进行辅导。
“今天为什么还是做阅读理解啊,我昨天做了两篇总共就错了三道,能不能换点别的啊。”江谨昱撇了撇嘴埋怨道。他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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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最这种密密麻麻的单词拼凑在一起的英语文章了,有时候几个简单的单词他都认得,但拼成一句话后就读不懂了。
“不行,昨天给你做的只是偏简单的,学习不可能一蹴而就,做两篇阅读理解就能得到提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个专题一个专题的来,只有一点点突破自己的极限才能进步。”
这些道理都是她这么多年靠自己积攒出来的,她会毫不吝啬地传授给她的每一个学生。
江谨昀端着水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对话,直到小昱埋头做题的时候,她才把水杯放在夏槐边上。
“红糖姜茶,驱驱寒。”
“谢谢。”她心中一怔,礼貌地对他道谢,然后接过水杯,轻轻珉了一口。
甜润带着点浓郁的焦糖味顺着喉咙滑进她的胃里,胸口感到一阵暖意,也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江谨昀没有打扰他们,拿着资料径直走向房间。
他脱下西装和领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和两个衣袖的扣子,摘下手表。卸下这些东西后,他感觉身体舒适了一些,但脑袋因为初愈依然还昏昏沉沉的。
他站在窗边,眼神凌厉地看着窗外,打通了手机里的电话。
“喂,儿子怎么了,听说你亲自给小昱又找了一个辅导老师,这次的怎么样?”对面接他电话的是江谨昀的母亲杨梦娢。
杨梦娢的父亲杨启是恒创集团的创始人,下嫁给了江谨昀的父亲江海川,于是江海川便做了上门女婿。她的父亲去世后,江海川便接手了公司,成为了下一任的执行董事长。
“妈,杨远的事情,我让助理跟你说了,你应该知道了吧?这个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再顾念他们家的救命之情了,一让再让只能让他更加猖狂无法。”
杨远的祖父和江谨昀的外太公是亲兄弟,当时正值杨启创业的艰难阶段,资金紧张还忙得不可开交,那段时期甚至几度濒临破产,更加雪上加霜的事,他的父亲突发脑血栓,送进了ICU抢救治疗,一天的费用有上万元,是杨远的父亲帮他垫付了治疗和康复中心的钱,等出院后还亲自来照顾他,一点都不嫌弃外太公的大小便失禁,算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等杨启把公司干上市以后,为了报答他们家的救命之恩,他把只上到高中就辍学,在家无所事事的表弟杨远安排到公司,让他做了一个闲职。杨启也不求他上进为公司带来利益,只要不捣乱不拖后腿就成。
但后面的事实比猜想的更可怕,没想到在拿到点公司的权利之后,不再不思进取,而是变得有野心和欲望起来,会一点小聪明,所以拿了点业绩,带也是一肚子坏水,偷偷摸摸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拉帮结派,私下里又会说杨启的坏话,甚至盯上了他董事长的位置。不再公司总部眼皮低下工作后,甚至更加为所欲为。
原来杨启和江海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家的父亲也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现在江谨昀在公司任职后,已经调查到他做了不少损伤公司利益和犯法的事情,甚至以后会闹出人命。
“嗯,他的确做得很过分,对不起,是妈妈优柔寡断了,你放心妈妈不会再顾虑亲情,你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还有别累着自己了,我会心疼的。”
“知道了,妈你也是,在国外找时间好好放松,别一直工作,你的胃一直不好,千万不要熬夜做设计稿。”
“妈明白了。”另一头电话里,敷着面膜的杨梦娢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严肃的面容,继续问,“你要怎么处理杨远?”
他缓缓启唇:“我要先慢慢架空他在公司的权利.......”
12. 京夜
夏槐撑着脑袋,完成着电脑里的结课作业。
也不知道她听信了哪个同学的谣言,说只要考到研究生,后面的路就会轻松许多。结果真读上研后,一节课就是一个上午,结课作业甚至一个礼拜就有一次,自主分配的时间少之又少,有一些她想考的信息化类的证书,还搁置在那边,没有时间去准备。
今天她给江谨昱准备的题目比较难,也把他薄弱的那一面完全暴露了出来,十道题就对了四个,其中有一个还是蒙的。
不过语法似乎有了点提升,说明在课余时间,夏槐给他准备的语法宝典也是看进去的。
“我给你在文章划线的句子你一个个翻译出来,记得把主谓宾和句子的成分写上去。”
江谨昱叹了一口气,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正在她上网查资料的时候,余光中,她瞥见江谨昀穿着睡衣从走廊那边出来,左手拎着一个红酒瓶,右手端着酒杯。
夏槐心中略有不安,本不想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但终究忍不住目光稍稍抬了抬,偷偷观察着他。
江谨昀坐在厨房边的吧台上,直接借住桌角的力把红酒瓶打开,在酒杯里倒了整整一杯,神情迷离涣散地敲打着酒杯,然后摇晃了两下,端起来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夏槐不禁蹙眉,手指微微攥紧手心。她怀疑他是不是疯了?昨天还高烧不退,现在却在那里肆意饮酒?心里再有烦恼的事情也不应该这么借酒消愁吧?
为什么他还跟小时候一样任性?
她欲站起身,想制止他这种愚蠢的行为,但刚刚抬起屁股,立马又蹲在半空犹豫了。
她以什么身份制止他呢?他亲生弟弟的家教老师?怕是让他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只会让他更加心生厌恶。
他没有停歇,又倒了第二杯,依然是一口吞下。
夏槐叹了一口气,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糟践自己?
江谨昀似乎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微微撇头,目光移到她的身上,她立马把视线转移到电脑上,强装镇定地做着功课,额头却不断冒出细细的汗。
两杯下肚后,他终于不喝了,转身走向厨房。
夏槐暗暗松了一口气,真在喝下去,怕是要给他打一二零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一直呆在厨房里没出来。夏槐都有点多心地想,会不会他在里面晕倒了。
终于等到了下课,夏槐收拾好教材,背上包走向厨房,准备自行离开,但想想又不妥,这有些不礼貌,还是去跟江谨昀打声招呼。
她走向厨房,正好跟戴着围裙,端着两个碗的江谨昀撞了个面。
“结束了?”
夏槐点点头,向他道谢告别,“那我先走了,谢谢您今天送我过来。”
“等一等。”他把碗放在餐桌上,然后走到江谨昱身边,带着一点警告命令他,“时间不晚了,会你房间去洗澡,洗完澡直接睡觉,不准出来,听到么?”
江谨昱有些不情愿,他还想着下了课了,去他哥房间玩一会游戏机呢。
但碍于威严在这,他还是有点怕他这个哥哥的,只好闷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
江谨昱离开后,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挪开餐桌上的凳子,然后声音低沉却不失温和地跟夏槐讲:“坐,刚刚煮粥煮多了,便给夏小姐也煮了一份,就当陪我吃个夜宵,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夏小姐应该会赏个脸给我吧,嗯?”
虽然是在询问她,但他的一字一句都似乎不容她拒绝。
夏槐这会只想着离他越远越好,那还有什么闲情和心思坐下来和他吃东西,于是她便硬着头皮找了借口:“我看江谨昱学了一个晚上也挺辛苦的,你要不喊他过来吃吧,现在正是他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谷物也是好的。”
江谨昀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自己先坐了下来,语气里带着点傲娇:“他不会吃,下午的时候你撞到了我的肚子,现在我的胃里有些难受,所以才喝粥的。”
“什么?”夏槐都害怕自己耳朵听错了,忍不住想笑,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不过今天他对他的救命之恩是事实,算是夏槐欠他的一个人情,虽然以她和江谨昀比,能力悬殊,实在不知如何回馈于他。
但也总不能以陪他吃饭的形式报答他吧......
“行,谢谢江总的招待。”夏槐为了不惹他不快,还是勉强答应下来。
烂命一条,江谨昀要是下毒她也认了。
一碗粥放在她的面前,夏槐看着里面的料,眉心微动,有些诧异。
“这个黑米红豆红枣粥,你趁热尝尝,有句话叫‘朝莫虚,暮莫实’,所以我就盛的不多。”
红豆?红枣?
夏槐瞟了一眼他眼前的眼前的那一碗,果然跟自己的那一碗是一样的!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江谨昀,却欲言又止,那个可怕的想法却在她的心里愈演愈烈。
眼看着江谨昀坐下来,吃了一口又一口。
夏槐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抢走他正在吃的碗,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垃圾桶旁,把粥全部倒掉了。
江谨昀没有所动,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似乎对她的行为并不是特别惊讶。
“江先生。”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让我来做你弟弟的家庭教师,也是你的用意吧,你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捉弄我了?”
从一开始进入江家,一些事情看似天衣无缝,其实很多都是有迹可循,第一次在电梯口的偶遇,刘志仁先生和张霞阿姨对她的倾情招待,江谨昱嘴里说出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有下午江谨昀古怪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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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时候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体弱,体弱又牵扯到他的很多过敏原。那一次,她带夏彦去陈百乔家去玩,百乔哥的奶奶做了红枣红豆小米粥,夏彦吃完后全身起红诊,不一会全身就烫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夏槐吓个半死,急忙和陈百乔把他送到附近的诊所,打了一夜的点滴他才慢慢好转下来。后来,诊所里的医生让他们上人民医院,给夏彦全身做一次过敏原,毕竟红豆红枣过敏太少见了。
于是,夏槐攒了半年前的钱,终于可以带弟弟去医院做过敏原检测,这不检查不知道,有五十多种食物和生活用品是他不能碰的。
她很惭愧,因为这是第二次因为她让弟弟过敏了,于是她把诊断单子上的过敏原一一记下,一个晚上全部背了下来,刻在自己的脑海。以后,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低眸,眼里幽暗,像是藏着无数的秘密。
“我听不懂夏小姐在说什么。”他淡淡地说道,但手心都要被自己的指甲掐出血来了。
“我的原名叫夏招娣,成年以后,我去□□大厅改了我的名字,我的母亲叫齐雅姿,父亲叫夏国志,原来有个弟弟叫夏彦,现在知道了吗?你不要再伪装了,我知道你恨我们家,但他们该受的惩罚已经受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将报复施在我的身上,因为我觉得我应该是无辜的,最罪孽的地方就是跟他们有了血缘,所以我也因此受到乘法了,我在十四岁那年已经重新开始了。所以希望江先生放我一马。家教老师我不做了,前面的工资我也不要了,明天就把我辞退了吧。”夏槐僵硬地站在垃圾桶边上,红着双眼望着江谨昀,把心中积攒了好多年想说的话都吐露出来。
她心痛如绞,她说出每一个字都感受到了那种被大火焚烧的煎熬感。
“你不做了,陈百乔的医药费怎么办?你现在不是最缺钱吗?”
夏槐轻轻冷笑一声。果然,他早有预谋。
“你的百乔哥治疗的高昂费用像个无底洞,你再不想办法,就是放弃治疗这个死路一条。”他慢慢靠近她,用那阴冷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继续开口,“我是恨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引着你发现真相。怎么,我会没对你怎么样呢?就承受不住,这么快想跟我划清界限了?你果然还是那个畏首畏尾胆小者,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她咬着嘴唇,一滴清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她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磋磨,已经无坚不摧了,没想到就他几句刺耳的话语,一下子击溃了她,让她心里又脆弱又委屈。
“今天晚上说要辞职的这句话,我希望夏小姐考虑清楚了。万一我哪天心情好了,施舍一下,陈百乔的费用我全部帮你还完了,你就不用再费尽心思的想办法来了,你说是不是。”
她依然低着头,缄默不语,字字句句却直戳她的心坎。
13. 京夜
“我真的......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错,那年我替我的父母受遭受到了很多谩骂和唾弃,该折受我都折受了。”夏槐越说越是力倦神疲,声音里带着控制不住的哽咽,“就看在我照顾了你几年的份上,放过我吧.......”
他们的结果......应该是以两不相欠而告终的。
她已经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但这么多年的卑屈一下子宣泄出来,她根本承受不住,眼泪还是簌簌掉下来。
“那我呢?”他一步步靠近她,夏槐只能本能的后退,直到后背碰到墙壁,没有了退路,只能被他抵在墙上,不容她离开半步,“我来京城的那几年,你知道我失眠了几个晚上?你以为把我送到父母身边就是做了一件好事?照顾了四五年,我应该感谢你是吗,夏小姐?还是让我再叫你一声姐姐呢?”
江谨昀直勾勾盯着她看,周身散发着愠怒的气息,眼底蕴着不明的怒火,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吃了。
空气凝固到一个冰点,中央空调的暖气都起不到一点作用,她只觉得冬日里的屋内也很冷。
夏槐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瞟了一眼吧台上的红酒,突然悲壮一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他,跑到吧台那边,举起就怕仰着头,直接把这呛鼻的红酒灌入口中。
一股火辣刺痛的味道直捣入她喉咙,然后流入她的胃里,像被无数的蚂蚁咬噬着痛苦不堪。身体和灵魂都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江谨昀心一紧,他没有想到夏槐会这样自残,反应过来的他,立马跨步抢走她手里的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满地都掉落了酒瓶的碎渣子,棕红色的红酒流淌了一地。
“咳咳——”她拼命地咳嗽着,口腔里酒精的辛辣味掺杂着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让她感到很不适,脸色一下子就泛红了,人也开始变得头晕目眩,感觉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你疯了?这么想死吗?”他咬牙切齿,胸口起伏不定,怒火更是一阵阵在心中烧起来。
“江谨昀。”她神色迷离地盯着他,脑袋因为沉重,站着都摇摇晃晃的,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喊出了他的大名,“你应该知道我对酒的敏感程度,算是我接受的惩罚,你不用管我死活,我现在从这里走出去,大概率会死在路上,如果有好心人送我去医院,算我运气好,但如果没有,也算是我的命数,这条命我赔给你,赔偿你十二年来的煎熬,这样也可以如你所愿了。”
从小到大,她唯独对酒精过敏,而且是极度敏感甚至已经威胁到了生命。
第一次喝酒时她初二的那年,几个小伙伴吃夜宵的时候,为了装装大人的样子,点了两瓶啤酒。因为喝不惯,夏槐就小酌了三杯,结果一会就从脸红到脖颈处,身上起了好多红色斑点,喉咙处肿胀到不能说话,人也慢慢失去意识,为了不扫他们幸,她只能强装镇定,结果脑袋越来越沉,一下子栽在地上。
其他几个小伙伴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打了120把夏槐拉进医院。不过就喝了不到三十毫升的啤酒,夏槐插着管子把整个胃都洗了一遍,在医院又挂了整整一天水才得以康复。医生还再三嘱托,千万不能碰酒精,昨天晚上如果再多喝个十毫升可能或者再晚送进医院,可能就要送ICU了。
至此以后,她从来没买过酒精消毒液,连湿巾纸都要精挑细选买无酒精的。
她刚刚一口气灌了小半瓶高浓度的红酒,就跟喝了百草枯一样,如果不及时洗胃,她就是死命一条。
也许她只有这样残害自己,江谨昀才能消气吧,毕竟他恨自己已经入骨。比起以后他会对自己细水流长的折磨,这样了结自己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在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一刻开始,她好像就不能为自己而活。
“江先生,我可以走了吗?”夏槐神色恍惚,口齿也已经不清楚。她扶着脑袋,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去。
江谨昀又急又气,赶紧横抱起她,拖鞋都没换直接摔门而出。
来到地下室,他把副驾驶的座位放平,把夏槐轻轻放倒在副驾驶上。然后走到副驾驶赶紧启动了车子。
汽车一边急速驶出地下室,江谨昀一边又拨通了110:
“您好,警察先生您好,我现在位于京城霄云路388号的君悦府,我朋友因为酒精中毒现在昏迷不醒,可能有生命危险。我现在想用汽车将她送往最近的京城大学附属医院,可否允许给我们开通一个绿色通道。”
没过一会,接线的警察就作出了相对的回应:“好的,我已了解情况,在前往医院的三环辅路附近有我们值班的巡警,他会接应你,并用警车为你开通路道。”
“实在麻烦警察先生们了,也非常感激,辛苦了。”
“没事,祝你们一路平安。”
车子没过三分钟就驶出了小区,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夏槐的额头和脸颊,都是滚烫得厉害。
她紧闭着双眼,眉头拧成一团,蜷缩成一团全身一直颤抖着。
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样子,江谨昀心如刀绞。
不知为何,为何会演变成两败俱伤的画面。
刚刚,夏槐话里话外都是想在拼命跟他撇清和疏远关系,那种慌张又无辜的样子,让他顿时怒火滔天,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情绪,全然没有顾虑到她的心情,只一味想着怎么对她恶语相向,来发泄自己的不悦。以为看到她伤心难过,自己能带到快感和满足。
他恨她,但好像另一种复杂的感情在慢慢盖过恨意。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如果折磨她,但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终究是心软了下来,气也消了一大半。
交警带着他的车一路走了高架上的应急车道,一路绿灯下,缩短了整整一半的时间来到了医院门口,医生和护士也抬着担架来到外面。
医护人员和江谨昀一路狂奔,终于把夏槐送进了抢救室。
灯亮起来的那一刻,江谨昀一下子就泄了气,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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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细汗涔涔,两眼无光地盯着抢救室的大门,心脏一突一突地跳动中,久久不能归于平静。
十年前,夏槐亲自揭开并告发了这个秘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终于结束了长达十二年在这种肮脏不堪的家庭里长大的日子,回到自己富裕优渥的家庭。
跟着父母来到京城,他整整半年都是失眠的状态,父亲和母亲以为他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或者是从火坑里出来,精神上出现了问题,还特地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那个做了他五年的姐姐,现在的她生活的怎么样了?是不是觉得丢了轻轻松松丢下他这个累赘,她畅快了许多。
时间把他丢进了爱恨的深渊里,让他摸不着方向了好多年。
夜间十一点二十分,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两个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颓废在椅子上的江谨昀一下子站了起来。
“医......医生。”他声音沙哑的开口,心里升起一股紧张不安的感觉,“她怎么样了?”
“抢救过来了,我们给她催吐和洗胃,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到医生的回答,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谢医生,抱歉,麻烦您了。”
“酒精是万万不能碰的,你的朋友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稀里糊涂的,刚刚送过来的时候她是真的有生命危险,幸好我们救治及时,再加上点运气成分,不然随时就可能会没命。她这个已经不是过敏症状,中毒蛮深了,并且已经伤及到胃,刺激了胃粘膜,有胃溃疡和穿孔等病状,还要再医院观察两天,我现在给她注射的是维生素B1和B6,等会我会给你配点盐酸纳洛酮舌下片,如果到时候等她醒了,身体还是感到不适,让她含一片在嘴里。”
“对不起,我都记住了,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替我朋友再次感谢你们。”他认真地倾听着医嘱,等医生离开时又鞠躬道了谢。
头抬起来的那一刻,头疼如潮水般袭来,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剧烈跳动。他差点都忘了,昨天晚上自己还发了高烧。
夏槐被送进了VIP病房,她换上了病房,安静地躺在床上挂着点滴,眉眼间也终于舒展开来。
江谨昀坐在旁边,借着微弱的床头灯,怔怔地看着她。
外面突然传来“嘭嘭”的响声,整个病房都照亮了许多。
他抬头向窗户边望去,寂静的夜空下,一束束烟花划破云霄,绽放出层层叠叠的绚烂色彩,把大地照的如同白昼。他这反应回来,现在已经到新的一年了。
江谨昀一点点靠近她,轻轻拨弄着她的发丝,眼眸留存着尽数柔和,细搅之间,眼底泛起阵阵温情的涟漪。
“夏槐。”他慢慢启齿,对着还在昏睡的夏槐开口,“新年快乐。”
其它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既然费尽心思的找到了夏槐,他绝不会再让她离开了。
14. 重忆(十四年前)
二月底,夏招娣终于去上了心心念念的小学,因为她已经到了上二年级的年纪。一年级要学的知识点也不多,再加上她脑袋瓜很灵,基础的数学算法和语文课文她学一遍就通,副校长直接把她安排进了二年级做插班生。
她的弟弟夏彦也在这个学校,比她低一个年级,听妈妈讲过他非常优秀,四年级的题也会做了,还准备明年给他跳到三年级去上。
开学的那天,母亲齐雅姿就牵着夏彦去上学,夏招娣背着阿婆给她准备好的书包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
她并不难过,反而无比希冀着这一天,阿婆说上学能学到好多知识,一点点积攒起来,就会离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越来越近。
“过来,招娣。”齐雅姿板着脸叫唤后面的夏招娣,看她慢吞吞地走,就很不耐烦地把她拉过来。
“妈妈。”夏招娣有些害怕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又带着点期待地询问,“你以后可以叫我囡囡吗?囡囡特别好听,阿婆就是这么叫我的,我不喜欢我的大名。”
“呸,我叫什么你管的着吗?谁叫你不争气,生下来不是个男孩,害的我也倒霉。你怪不着我。这个名字你要一辈子刻在脑门上,你就叫夏招娣,你一辈子都对不起我,对不起夏家知道吗?”
夏招娣迷茫又泄气地看着她,为什么她的亲生母亲也要对她恶语相向,为什么要给她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不是,我都给你搞昏了,不是跟你说这个事的。今天我带你走一遍学校,以后的日子就是你带着弟弟去上学,你要护着他知道吗?如果以后弟弟哪里磕着碰着,我就找你!”齐雅姿威胁的语气里没有一温度,似乎只是帮她的亲生女儿当作一个工具人一样。
“哦,好的妈妈。”
夏槐无助地摩挲着书包的肩带,看着妈妈脸色越来越差,害怕自己再乱说话,就要挨骂甚至挨打,于是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可是,妈妈是不是忘了,她也是一个瘦小无助的孩子......
来到学校,齐雅姿送完夏彦后,就领着夏招娣去教务处报名登记。
“那个主任,我想再确定一样,我女儿学习的书费确定不用交是吧?”
教务主任看出了她心思,轻轻叹了一口气,回答说:“是的,鉴于你家的经济条件,我们已经给你女儿申请成功了贫困生助学基金,而且夏招......夏同学我们对她做过面试和笔试,是个非常聪明小孩,我们校长知道后非常重视这种可挖掘潜能的学生,所以还补贴了她的餐费和部分学杂费用。”
“那真是太谢谢主任了。”齐雅姿忖量一会,立马换上殷勤的笑脸凑上去讨要,“那个......那个我儿子的费用,可不可以......”
教导主任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无奈,拼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耐心地回答:“不行的,你们家的条件不是特困家庭,所以只能申请一个,而且我已经帮你女儿申请好了,改不了的。”
齐雅姿的笑容立马敛起来,撇了撇嘴,小声地嗔怪道:“呸,还不是生了一个赔钱货。”
教导主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心中充满鄙夷,她上任这么多年,还头一次碰到这类人。
齐雅姿走后,教导主任把夏招娣带到二年级的班主任办公室。
“曾老师,你过来一下,我把你的新学生带过来了。”
朝着他们走过来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她走到夏招娣面前,蹲下来,视线和她齐平,握住她的手,带着明媚又和善的笑容看着她,然后温声细语地问:
“你就是新来的夏小同学吧,欢迎你加入五班这个大家庭!我叫曾小桃,你可以叫我曾老师,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也是你的语文老师,生活和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的。”
“曾老师好,我叫夏招娣。”
不知怎的,看着曾小桃老师那双汪汪的大眼睛,夏招娣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亲切感。
“你长得很可爱,我以后叫你夏夏好吗?”
夏招娣重重点了点头,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也眯成了一道湾湾的月牙,她心里由衷的喜欢这个老师,也暗自发誓一定不能辜负对她好的人。
来到二年级五班,其它的同学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只是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叽叽喳喳扎堆聊着天。
“同学们!请安静!”曾小桃温和的脸里面严肃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端正!”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班级马上归于安静的状态,每个同学都坐得板正看着曾小桃老师。
“那个,纪律委员周海昭,下去做检查,谁偷偷在下面讲笑话就记下来,老师惩罚ta背书。”
作为低年级的同学,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当着老师的面被抽背,所以这招确实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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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级马上鸦雀无声,一点小动静都没有了。
正当曾小桃要开口要介绍新同学时,底下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老师,秦臻同学在桌子底下有摊开的漫画书,我怀疑她在偷看。”
秦臻咬牙切齿地辩驳:“你胡说!我的两只手都在上面,怎么偷看?”
“那你也偷偷把漫画书带到学校里来了,算是违纪了。”周海昭仰着头,一脸得意又傲娇地看着她,算是为前面她欺负自己的事报仇了。
“那这件事情也用不着你管!你公报私仇!你不配当纪律委员!你就是一个大笨狗!”秦臻面红耳赤地站起来,面对面地跟他吵着。
其他同学都没心思再看讲台上的曾小桃和夏招娣,齐齐把目光看向吵闹个不停的秦臻和周海昭。
“什么不要我管!我也是——”
曾小桃敲了敲讲台,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安静安静!周海昭回到座位上去吧,不用你管了。还有臻臻同学,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老师就当给你一个奖励,允许你在教室看一天漫画,下午带回家,明天不准带过来了知道吗?不然老师就要没收掉了哦?”
秦臻懂事又愧疚地点了点头,“对不起老师,我以后会听话的,再也不会了。”
两个人终于乖乖坐在了位置上,曾小桃带着温和的笑容继续介绍:“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是个可爱又聪明的小姑娘,希望你们能和她好好相处,相互帮助,让我用欢迎夏夏同学。”
底下传来连续不断的掌声。
接下来就轮到她自己介绍了。
“大家好,我叫夏招娣,今年九岁,希望你们能喜欢我。”
“啊?你叫招娣?好难听的名字呀,你爸妈是不是想生男孩才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一个男同学口无遮拦地吐槽着,丝毫没有在意到夏招娣的感受。
“你这件大红色的外套也太土了吧,跟我奶奶的那一件好像!”另一个坐在窗边的小胖也毫不留情地开口揶揄。
夏招娣本来捡回的一点点自信又一下子被抽走,她低着头,脸颊泛红,心中有些难堪。
“名字不是我取的,我一出生就有了,而且我阿婆说要到成年后才能改名字,还有棉衣是我阿婆亲手织的……”她苦涩地解释,莫名鼻头一酸,委屈又难过,明明跟阿婆生活的时候,除了村里的碎嘴子,从来没有人提到过她的大名。
15. 重忆(十四年前)
“嗯,让我看看,秦臻旁边的同学正好转学了空出座位,夏夏你就坐她旁边吧,两个人正好能互相照顾。”曾小桃看到秦臻刚刚挺仗义,觉得可能以后两个人能相处的来。
夏招娣听从曾老师的安排,乖巧地坐在相应的位置上。
“你好,我很开心跟你做同桌。”她放下书包后,就和秦臻友好打起招呼来。
阿婆也说过,要珍惜感恩每个帮你说话的人,因为以后有可能她会是你的贵人。
秦臻坐在那里,下巴微微抬起,有些小傲娇,也只是瞟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提醒道:“你不要跟我说话了,我要看我的漫画了。”
夏招娣点点头,心中猜测中,这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吧。
—
“校长,你看这个小畜生把我儿子打的,你必须开除她,不然我连学校一起告!”
一个穿着富贵的年轻女子,露出尖酸刻薄的脸,牵着儿子的手拍着桌子叫嚣,声音高亢,唾沫星子飞溅。
在办公室里的还有被叫过来的秦臻和曾小桃老师。
秦臻挑着下巴,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女子,眼里只有不屑一顾,丝毫没有愧疚和惊慌的模样。
“那个,我们先把事情原委调查清楚再下定论行吗?”校长摆摆手,试图让这位家长冷静下来。
“我呸,这监控视频都有了,还要什么调查,你们不开除这个小贱人,我就报警,你们几个等着一起开除吧!”
校长很无奈她的泼妇行为,只能先擦了把汗慢慢想对策。
“校长,我来把事情起因告诉你。”秦臻又冷冷看了他们母子俩一眼,这才慢悠悠开口,“我这个私生子弟弟看到了我手腕上的镯子,想要抢过去,还无理取闹地说他是我们秦家唯一的男孩,他就要什么我就必须给什么,我为了不让他抢走,就把他打了一顿,顺便把他又推倒了,别看我小,我知道法律,这叫正当防卫,而我那个私生子弟弟就跟我那个小三后妈一样是个小偷!”
女子听完后横眉怒目,丝毫不顾忌场合,撸起袖子就要上手打她。
秦臻灵活地躲闪开来,让她扑了一个空,然后更加面红耳赤。
“校长,这种有妈生没妈养的家伙,你今天不让她滚蛋,我就把学校都告了!”
“这位家长,我是秦臻的班主任。”曾小桃把秦臻拉到自己身后,终于开口,“她是我的学生,我应该对她负责。您说的对,我们不仅要报警,然后调监控和找其他围观目击者来作证,看看是不是您家儿子挑事在先?如果是,那我相信开除的,百分之百是您的儿子。还有补充一下,您刚刚的行为我都偷偷拍下来了,鉴于你对我的学生有言语和肢体上的侮辱,对她身体和身体上都造成一定伤害,我在考虑要不要也告诉警察先生?”
说罢,曾小桃自信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眼神坚定而炯炯有神。
“你......”女人双眼瞪得溜圆,心里有点心虚,但面子上还咬牙切齿地辩解,“我儿子说的,说上来就打了他,小孩子说的还有错吗?还有,刚刚她刚刚一口一个私生子和小三的,不是对我的侮辱吗?我也告!”
“小孩子童言无忌,一不小心就说了真话,如果真告了,警方调查出真相,尴尬不就是您了?”曾小桃嘴角依然保持上扬的姿势,然后蹲下身子,亲切又温柔地询问他,“小涵,老师跟你说,在学校里同学都要做一个诚实的人,如果你撒谎要被警察叔叔抓走的哦,你诚实的告诉老师,是秦臻主动欺负你的吗?”
“你有病吧,干嘛威胁我的儿子,你算什么老师?”女人呲目欲裂地看着曾小桃,作势要打她。
“是的,老师,不要把我抓走!”秦涵带着哭腔,明显是被曾小桃的话给唬住了,害怕地认错,“是我妈妈说我爸爸疼我不喜欢姐姐,所以姐姐的东西就是我的,我可以随便拿,我想把那个镯子拿过来送过我们班的晓晓,我就直接去她手上摘了,然后她才推的我......”
说罢,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沉默了,亲生儿子都承受了,女人更是无地自容。
觉得自己占不到理,女人只能带着儿子骂骂咧咧地离开办公室。
秦臻没有跟着曾小桃回教室,而是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跟在女人后面。
等李晴晴走到楼梯口转角处的时候,秦臻叫住了她:“哎,你个上位小三!”
李晴晴先是一愣,然后一脸跋扈地转过头。
“没教养的家伙。”李晴晴高仰着那张狡猾又挑衅的脸,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秦臻面前,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果然是你这个没用的妈教出来的。哎,黄脸婆就是黄脸婆,笼络不住丈夫的心,还教不好自己的种。”
秦臻咬紧牙关,攥紧手心,一脸阴沉地瞪着她,双眼如同深邃的寒潭,透露出一种毋庸置疑的决绝与坚定。
眼前这个抢走她父亲,破坏她家庭的恶女人已经挑战到她的极限,八岁的她拼命地隐忍着心中的怒火,心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女人的得逞。
约莫三十秒种,下课铃声在校园里响了起来,每个教室里也先后传来学生此起彼伏的“老师再见”的声音。
“小三就是小三,说的话也永远上不台面,你的儿子不仅拥有肮脏的血脉,脑子还傻,一年级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都不会,小三后妈,你趁早带你儿子去医院查查,是不是弱智。呵,这种傻子还配跟我抢财产?”
李晴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仅有八岁的小孩,她不可置信这些话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她顿时怒不可遏,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抵在墙上,如同野兽露出森森的白牙,要把秦臻吃了一般。
秦臻被她掐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狠狠用拳头砸中李晴晴的腹部,李晴晴才放开她。
放开后,她拼命咳嗽了两声,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在下课的学生和老师陆陆续续出教室的那一刻,她下半身一软,顺势跪在李真真面前,抱着她的腿,一改刚刚跋扈傲慢的模样,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阿姨,不不不,我叫你妈妈......求你不要打我了,我......我再也不去爸爸家玩了。”泪水一下子就从她的眼眶里夺出,嘴角也一直颤抖着,声音哽咽到说话都不完整,“你不要再去欺负......欺负我妈妈了,以后弟弟要我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你也可以打我骂我,我再也不还手了......就不要去打我妈妈就行,她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妈妈我求求你了。”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低年级和高年级的都有,三两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中。
说罢,她又低下几分,匍匐在李晴晴脚下,一幅被她是欺辱蹂躏的样子。
李晴晴也是愣在原地,惊愕地看这突然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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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副面孔的秦臻。
这个时候,秦涵的数学许老师从围观的学生里挤进来,把秦臻扶了起来,满脸同情地看着她,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并亲切慰问:“没事吧,秦同学,有没有哪里摔着?”
秦臻眼眶通红,头摇成拨浪鼓,抽噎着回答:“没事,老师,后妈不是故意的,我......”
还没说完,她捂着喉咙拼命假装了两声,接着说:“可能是我比较敏感,所以才难受,她掐我肯定没有用力,我不应该惹她生气。”
说完,她又低着头继续小声啜泣着,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不仅惹许老师心疼,旁边围观的同学也起了恻隐之心。
“我听说后妈对孩子都很差,经常虐待会虐待继子。”
“何止是后妈,听说是小三上位的,我妈说小三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破坏别人的家庭。”
“对,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哎,这个妹妹好可怜,被欺负了还在为这个恶毒后妈说话,这不就是我看的那本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和恶毒继母的故事?”
......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讨论中,因为不知道说话声音的轻重后果,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全部传到了李晴晴的耳朵里,她脸一阵青一阵白,又气又急地看着秦臻的装模作样。
“不是的,许老师,她是装的!你不要相信她,这个小贱.....”她又差点脱口而出,立马改口,“这个小孩子太狠毒了,她想陷害我!”
许老师根本不相信他,碍于家长和老师的身份,虽然心中有些忿忿不平,但还是叹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说:“小孩子多大呀,她不是大人会演吗?你也是一个孩子的家长,我希望你不要把一些恩怨牵扯到孩子们身上,作为大人,我们良心要过的去。”
李晴晴还想辩驳些什么,许老师已经站起来,疏散围观的人群,特别是好多都是她班上的,这种事情让小孩子多看也不好,即使秦涵身份再怎么特殊,作为老师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学生。
“大家下课要上厕所的要灌水的赶紧行动起来,其余同学回教室准备上下一课,不要呆在这儿了!”
在许老师把一个个同学领走的间隙,秦臻慢慢贴近李晴晴,露出得逞的笑容,悄声对她讲:“小三后妈,你看我学你学的像吗?当初你就是用这招弄我妈的,今天我还给你,你的名声从此就在学校里完全臭啦,你的儿子也会遭人白眼!还有这个楼梯口的摄像头已经坏掉了哦。”
今天秦臻的行为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竟然没想到这么小的人,心眼和手段竟然这么成熟。
失去理智的李晴晴伸出双手,真的有了想掐死她的冲动,被返回过来的许老师感觉阻止了。
“秦涵妈妈,你刚刚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吗?秦臻不是你女儿,你再动手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李晴晴气急败坏地剜了他一眼,急冲冲地离开了她。
秦臻知道,等会的李晴晴一定会去跟秦豪去告状,不过她已经无所谓了,这个爸爸,名存实亡。
上课铃打响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秦臻也满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如炬,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表的得意,兴趣不错地上楼。
刚转身离开的时候,躲在一楼楼梯底下的夏招娣,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人目光汇聚,皆是一怔。
16. 重忆(十四年前)
“你刚刚.....所有的过程是不是都看到了?”秦臻试探性地问,但她有恃无恐,依然很傲娇地抬着头,“看到也没有关系,反正你跟别人打小报告也没有人相信你,其他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夏招娣有些局促地扣着手指,有些木讷但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上一节他们班是体育课,数学钱老师便利用这节课把夏招娣带到教室,简单复习了一遍一年级下学期的重点教学内容,以便在今后的课程能快点赶上来。她脑子既聪明又认真学,很快就把钱老师布置的作业提前做完了,正确率也很高,所以在下课之前,钱老师就让她离开了。
她拿着书本走到一二层的拐角处时,一不留神书本顺着扶手下面的空隙调到底层楼梯下的平地里,等她捡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了秦臻气势汹汹的声音,不知怎的,她有些被吓到,本能地躲在楼梯下面。
“我都看到了。”她如实说,“她是你的后妈,她想掐你,所以她不是好人......但你是。”
阿婆闲暇时跟她讲过,村头的夏叔和刘婶家原本是揭不开锅的,后来刘婶娘家帮扶了夏叔,做了小生意发了一点小财,夏叔立马就抛弃了刘婶母子,在外面找了一个小三,年轻的小三还跑到村里来挑衅刘婶,气的刘婶心梗发作,小三也没报警直接就离开了,等孩子放学回来发现的时候,刘婶已经没气了。
所以刚刚那个掐秦臻的小三肯定也是个坏女人。
秦臻挠了挠头发,有些发愣不解,她以为夏招娣躲在那里,看到了她陷害李晴晴的全过程,没想到她的理解思维跟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同学和老师一样。
“她不会是个笨蛋吧,还是在装傻呀?”秦臻摩挲着下巴,狐疑地盯着她。
夏招娣也是站在原地,有些懵地看着她,随即嘴角弯翘,露出两颗甜美的小虎牙,笑眯眯地看着她。
“看来不像装的了,傻傻的也蛮可爱。”她抿着嘴唇,心里突然很笃定自己的答案。
不一会上课铃响了,许老师检查她没事后也赶着去上课了。
秦臻“下一课是电脑课,你肯定不知道教室在哪里,跟我走吧。”
夏招娣点点头,跟在她的后面。
秦臻三步作两步地往前走,看到她没跟上,蹙眉回头看。
“喂,你快点啦,电脑老师超级凶的,我们已经迟到了,再晚点休息时间肯定不让我们玩电脑!”
说罢,她主动往后走了两步,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两根她最爱棒棒糖,轻轻地放进夏招娣的兜里,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带着她拼命往前跑。
铭心的友谊,随着给糖的那一刻,随着又甜又细腻的味道正悄悄蔓延到每个人的心里。
从此,这个世界上,多了两个惺惺相惜的人。
—
一年级放学的时间是四点二十,然后越高年级依次晚十分钟。
秦臻收拾完书包就拉住夏招娣的手,“走吧,夏夏,我们一起出去,我请你吃东边小卖部的那家烤肠,味道一级棒!”
“那个,我还要去一年级一班接一下我弟弟,我妈妈让我带他一起回去。”
“啊?阿姨不来接你们?你多大啊,真服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弟,到时候我让我妈送你们回去。”
“去找谁呀?”只见周海昭叼着一根从秦臻手里抢过来的棒棒糖,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站在她们身后。
秦臻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然后不轻不重地猜了他一脚,周海昭吃痛地叫了一声。
“大笨狗,你走路跟鬼一样没声音的?”
“是你俩聊的太投入了好不好,你得补偿我,请我吃烤肠!”
“吃你的大头鬼!”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跟在夏招娣身后,三个人来到了一年级一班,此时班上只有夏彦一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做作业。
“小彦,我下课了,我们回去吧。”
夏彦没有应答,只是低着头默默收拾着书包。
“你弟弟真好看,你也好看。”秦臻眼睛一亮,便在那里开始分析着,“不过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像,是不是一个像爸一个像妈?”
周海昭突然插嘴:“再好看也没我帅!”
“还帅呢?你不仅是笨狗,还是丑狗,我要被你丑死了!”
秦臻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又开始吵了起来。
这时候的夏彦已经背着书包从教室出来,声音低闷地对夏招娣说:“走吧。”
校园的路上,分了三波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夏彦,走在中间的是夏招娣,她怕惹靠近夏彦会惹他不开心,就静静地跟在他侧后方,后面俩个依然还在你推我搡。
“夏夏,你弟弟怎么怪怪的?他也不跟你亲,你好像也很怕他?”这个时候的秦臻停止和周海昭的吵架,凑到夏招娣的跟前,一脸不解地问,还帮她相处策略,“我告诉你,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东西,你得驯服他,让他怪怪听你话,不然他肯定得越过你去,我的那个私生子弟弟就是,我以后把他‘扼杀’在摇篮里,哦当然不是真的杀了他。”
夏招娣看着夏彦的背影,苦苦一笑,只能如实回答:“我原来是跟阿婆生活的,弟弟是跟我爸爸妈妈生活的,今年一月份是和他第一次见面,所以不熟,而且他好像原来过得很不好。”
秦臻同情地看着她,珉了珉嘴唇,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校门口,秦臻和周海昭就被各自的家长接走了。
齐雅姿给了夏招娣十块钱,让她放学的时候买一斤豆腐,剩下的钱必须上交。如果让齐雅姿知道她乱花在其它地方,就会罚她一天不准吃饭。
寒假期间,齐雅姿拎着她认过各个街道和路,她也能熟悉地分析出哪条路离市场最近。
为了节省时间,她就带着夏彦从胡同了穿过去。
但夏彦似乎都从胡同里走很抗拒。
“没事的,我牵着你走,不要害怕。”夏招娣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他,以为弟弟只是害怕傍晚走人稀少的地方。
夏彦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她身后。
废弃的胡同确实除了几只来回乱窜的野猫野狗,一个人也看不到。
可就在夏招娣他们走了一半路程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三个比他们高半个头的男孩子,气势汹汹地把他们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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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夏招娣眉梢上扬,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高度警惕的光芒。
她把夏彦拉到自己身后,紧绷着身体瞪着他们几个。
“呦,今天还找帮手来了?不过这个帮手跟你一样太弱了吧。”其中一个男生靠在墙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话语尖刻,模样又很猥琐,“把你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不然今天就不让你走!”
“我们没钱。”夏招娣强装镇定,内心却无比的慌乱。
“没钱。”那个讥讽一笑,样子更鄙陋龌龊了,“那行,哥几个搜搜身就知道了?”
说着,几个人一脸挑衅地朝着他们走来。
“你们敢,我......我告诉警察叔叔。”她握紧拳头,拉着夏彦往后退。
三个人哈哈大笑,另一个男生不屑道:“还警察叔叔呢,我们又没成年,抓不进去,而且一这里没人,你咋报警呀,妹妹?二没监控,看不到我。”
夏招娣心中波涛汹涌,未知的恐惧像一头怪兽疯狂吞噬着她弱小的心灵,她又不得不装出沉稳从容的样子来。
“我数到一就往后跑,”
突然,弟弟细小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夏招娣轻轻点了点头。
“三、二、一,跑!”
夏彦拉着姐姐撒腿就往回跑,几个男生反应过来后,在后面狂追。不一会,因为身高的劣势,眼看着他们要被抓住。
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为了让那几个男生反应不过来,他立即刹了一个车,拉着夏招娣向右拐,顺便把一块靠在墙壁上弃置的板用力推下来,暂时拦住去路。
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夏彦又来了一个右转弯,准备以最快的方式离开这个胡同,但因为不小心,绊倒在一颗石头上,整个身体都倒在地上。
他眉头拧着一团,捂着左腿闷哼着。
“小彦,你没事吧?是不是脚扭到了?”她赶紧蹲下身子,检查他的伤势。
夏彦点点头,强撑着力气和她讲:“你先逃吧,他们在我身上搜不到钱就会离开的。”
夏招娣才不会相信他的话,如果搜不到钱肯定还要再欺负夏彦一顿用来发泄,不然弟弟不会这么怕他们。
“不可能,我扶你离开。”
她把夏彦先扶起来,然后带着一瘸一拐的夏彦往前走,寻找出路,偶然发现一个废弃的小屋子开了一条门缝。
“我们先进那个屋子里,等他们走了再离开?”
夏彦轻轻“嗯”了一声,和夏招娣推了屋子的门,暂时躲避一下。
阴暗的角落,都是潮湿腐烂的味道,夏招娣忍不住想呕,只能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巴。
“你们俩个往左边走,回学校方向再看看,我往菜市场走,非要歹着他们两个不可。”
等彻底没了动静又过了五分钟后,夏彦放下警惕,小心地打开门。
“他们不在了,我们出——”
还没等夏招娣说完,受伤的夏彦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立马向夏槐扑来,捂住她的嘴巴,顺势关上了门。
没过几秒,右边又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17. 重忆(十四年前)
“这俩个崽子,还真没躲起来,本来想回头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的。”其中一个男生有些恼羞成怒地抱怨,“哎,走吧走吧,明天再来堵他们,反正迟早会逮到他们俩个的。”
说完,三个人先后地离开,脚步声也慢慢地消失在耳边。
夏彦慢慢放开了他,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松懈下来,只是扭伤的脚因为刚刚的移动更加疼痛了。
夏招娣这次留了个心眼,即使外面已经听不到声音了,也没有着急出去,就怕有诈。
“是不是很痛?等会能不能走?”她蹲在夏彦身边,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脚踝,又借着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微光,看到他的脚踝一圈都已经红肿起来。
夏彦依然没有回答,把头埋在腿间,呼吸异常沉重。
“小彦你忍一会,我怕再折返回来。”她满脸愧疚的看着弟弟,要不是她一味坚持抄小路走,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再等五分钟,等会出去姐姐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夏彦沉默地低着头,眼神不可察觉地闪了闪,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波澜。
外面的天色慢慢昏暗下来,天空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暮色,外面除了几声麻雀的叽喳声和狗吠,听不到其它的动静。
夏招娣挪了半边身子,很是警惕地推开了那扇一碰就发出吱呀声的破门,然后左观右望,确认没有埋伏后,才把那扇门完全打开。
“我们走。”她回头去接夏彦,却发现他瘫坐在那里,身体弯成弓形,神情恍惚,似乎疼到失去了直觉。
她扶住夏彦的腰,想试着让他站起来,却发现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稍微动一下他的腿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夏招娣有些干着急地摩挲着手掌,心想着要不要出去搬救兵,但又不放心不他一个人放这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小彦,你趴我身上,姐姐背你离开。”
她蹲下身子,夏彦却迟迟不行动。
“不要。”他一口回绝。
夏招娣疑惑地回过头,以为弟弟害怕她背不动他,等会再摔着就等于二次伤害了。
“你不要怕,我跟阿婆干活的时候,背过整整一大框柴下山,姐姐力气超级大的,你放心不会把你摔着?”
在她的再三强烈要求下,夏彦还是趴到他背上。
她不知道,躲在他后面的夏彦看着她弱不禁风的后背,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动容。
夏彦确实很瘦,背上去也没有那么沉重,但毕竟有这么多路要走,还没等她走出胡同,就感觉到四肢没了力气。
“弟弟不要害怕,我记得有一个小诊所,我带你去看医生。”她一边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一边微微侧过头安慰着背上的弟弟。
“那豆腐呢?”他突然问。
“先不管了,身体是最重要的。”
夏招娣咬着牙,强撑在最后的一点力气,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附近的一家中医馆。
老中医检查了夏彦的伤势后,给他作了正骨,还给他敷上了药。
看他们弱小无助的样子,心生怜悯的老中医就没有问他们要医药费。
“虽然骨头是正回来了,但后面肯定会有肿胀的感觉,记得用冰袋敷,才能好的快,如果家里没有冰袋的话,可以去药店里买两个,不贵的。”
“谢谢医生。”夏招娣礼貌地鞠了一躬,扶着弟弟离开了医馆。
听从了老中医的话,她找到了附近的一家药店。
正当她要进去的时候,夏彦拦住了她,“你身上就十块钱,你用什么买?”
“身体重要还是食物重要?”她知道夏彦的顾虑,但她一心只想着弟弟能快点康复,其它都顾不得了,“等会到家,我就实话实说,是因为我为了抄小路才让你摔跤的,没事,我们是她的亲生儿女,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最多骂我两句。”
夏彦诧异地看着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夜幕正式降临,街道上也没了几个人行走的人,夏招娣背着夏彦,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走到了小区的楼下。
一阵微风吹过,夹杂着淡淡的幽甜香钻进她的脑袋。
“好香啊,这个味道真让人舒服。”
夏招娣眼前一亮,细细嗅着,但另她失望的是,味道已经消失不见了。
“因为槐花要开了,等转暖了味道更浓。”
她也只是自言自语地赞叹着,没想到趴在她后背夏彦主动开口告知她真相。
“真好,那等春天一到,我一定要采点回去,放到香囊里,一定很好闻!”
—
没想到夏国志今天很早就回来了。
她和夏彦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夏国志板着个脸,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电视里却只放着冗长的广告。整个茶几上已经四面八叉倒着好几瓶易拉罐了。
“你们两个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齐雅姿这个时候从厨房里匆匆忙忙的出来,也是一脸阴沉。
夏招娣被这样的气氛吓得一咯噔,差点说不出话来。
“说话呀,弟弟的脚是怎么回事?我让你买的豆腐呢?”齐雅姿咄咄逼问。
她深吸一口气后,才如实把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齐雅姿听完后脸色铁青,嘴角下拉,鼻孔翕动,眼睛里闪烁着滔天怒火,拿着锅铲指着她破口大骂:“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赔钱玩意!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
说罢,她还不解气,伸出另一只手直接用力撕扯着夏招娣的耳朵,差点要把她提起来。
“给你买豆腐的钱搞没了?我儿子的脚被你搞残了?你说你能干些什么,你一来这里都是倒霉日子!我为什么要生你!为什么生你!”她大声埋怨和呵斥着,感觉不解气,拿着鸡毛掸子就想打她。
夏招娣紧紧闭着眼睛,身体止不住地打着颤,却不敢反驳一点,她知道晚上会受到惩罚,但不知道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如果自己被打一顿也好,只要妈妈消气了,再嘴巴甜一点手勤快一点,让妈妈高兴了,明天就还能吃上饭。
正当掸子要落在她的肩膀的时候,一旁的夏彦冲到她的前面,一把抓住了齐雅姿的手臂,暂时遏制了母亲对姐姐的鞭打。
“妈妈,是我的错,那些小混混是朝我来的,也是我也走那条路的,脚也是我自己没看到路摔的!不怪姐姐,你打我吧!”
夏招娣少了许多的恐惧,她微微张着嘴,定定地看着夏彦,心中很是愕然。
这是弟弟第一次喊他姐姐,也是寡言的他第一次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更是第一次在母亲面前帮她说话。
齐雅姿也惊讶地看着夏彦,顿时哑口,总觉得儿子这段时间改变了很多,又看不出变在哪里。
“妈妈,如果你没有解气,请打我一顿,打完可以让我们吃饭吗?”夏彦又继续壮着胆子问。
“小彦,她才过来几天,你就这么护着她了?不把我的威严放在眼里了是吗?你也长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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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行,看来是皮痒了,一起打。”
齐雅姿正责问教训着夏彦他们的时候,坐在沙发的夏国志脱了衣服,带着一身的酒气,很是不悦地走过来。
“行,晚上我要吃肉沫豆腐,豆腐这么长时间也没给我买过来,现在又在门口吵到现在,吵的我头疼,一个个每天都他妈的惹老子不开心,看来都得打。”他眯着眼扫视了他们母子三个,突然怒目圆睁,面露凶光,散发着恐吓等气息,像是暴风雨的前兆,只让人不寒而栗,“先从这两个废物开始,大的那个留到房间里慢慢教训。”
他的脸庞狰狞可怖,眼睛深陷,两个颧骨尖尖地突出来。他一边走过来,还一边解着裤子上的皮带。
只有夏彦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他要干什么,他们又要面临什么。
夏国志各一只手抓着他们的衣领,像抓小鸡仔一样把他们拎到了卫生间,又像扔垃圾一样把他们扔在血迹还未完全擦拭掉的地上。
夏招娣搂着夏彦蜷缩在角落,哆哆嗦嗦地看着居高临下的父亲。
“我们逃吧。”她在弟弟耳边用气声,一字一句地说。
夏彦摇摇头,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逃不掉。”
他才七岁,他求助过邻居和老师,甚至六岁那年还偷偷报过警,可有什么用呢,不过是面临更狠毒的家庭暴力。
“这样,先从小的打起来,最丢我脸的东西,要不是你还有点用,有时候真想把你打死。”
说罢,他将皮带从腰间完全抽出来,露出阴森的面孔,眼睛泛冒着绿光,举起皮带,直朝着夏彦抽来。
夏彦双手抱住双膝,头死死埋在膝盖里,双手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道道血迹覆盖住旧的疤痕又留在上面。
刺耳的“啪”两声钻进他的耳朵里,漫长又煎熬的等待中,他却没有感受到身体的一丝疼痛。
可是他明明听到了那声抽打的声音,难道自己没有知觉了。
正在他恍惚之际,耳边又传来了夏招娣的呜咽哼唧声,她头靠在夏彦的身上,双手紧紧握住胸口,眼里闪烁着无助的泪光。
夏彦猛地一跳,突然明白了,是她为自己挡住了父亲的那两抽往死里的鞭打。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九岁孱弱的身体却承受着身体和心理上双重的打击,皮带落下来的那一刻,她只觉得那股剧烈的疼痛狠狠刺穿了她的身体,每一根神经都仿佛要被之撕裂开。
她刚刚真的天真的以为,父亲只是吓唬他们,毕竟都是他的亲生儿女,不会下如此狠手。
但,落地生根,事与愿违,这一打是要了她的命去的。
“好啊,姐姐知道护着这个小杂种了,行,我让你护着,让你护着。”还没说完,他露出恶魔般的诡笑,又是几抽打了下来,“打死你这个没根的东西,就是你断了老子的后,现在还来这里讨债,你怎么不跟你奶一起去死啊......”
夏国志一边忿忿抽打着,嘴里一边吐着各种污言秽语。
夏招娣只能将夏彦死死护在身下,承受着父亲各种莫名的恨意,他听不懂父亲的话,但感受到了它们真的不堪入耳。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一点一滴地失去知觉,只觉得皮开肉绽地手臂和后背正滋滋地冒着血泡。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然后一双无形的手把她抓紧深渊里。
回头一看,夏彦也跟着跳了进去。
从此,她唯一的家人只剩下了那个小他两岁的弟弟......
18. 变味
夏槐做了好久的噩梦,她坠入于一个阴森的地窖,这里雾气缭绕,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魔爪,四面八方跑过来的恶魔抓住了她,对她肆意殴打和辱骂。她想求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吞噬。
“不要!”她终于能喊出声音。
然后,她猛地从梦魇里惊醒,惊恐地睁大眼睛,大口喘着气,额头更是爬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夏夏,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听说你酒精中毒进医院,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夏槐有些发懵,她支撑着身体想要起来,但感觉脑袋顶着千斤重,还又涨又疼,刚一起身,又一下子没了力气倒在了床上。
“你别动,你这还挂着水呢。”秦臻赶紧走过来,把床摇了上去。
她环视一圈陌生的病房,昏迷前的那段记忆簌簌涌了上来,原来自己还活着,这算是一个好的结果吗?
他解气了吗?
夏槐看了一眼窗外,暮色已经降临。
“臻臻,我......”夏槐一开口,却感觉嗓子里有无数根针刺破了她的黏膜,又疼又辣,她声音很是干涩,“昏迷多久了?”
“快一天了都,幸好你醒过来的,不然我可能要叫医生了。”
昨天晚上临近十点的时候,秦臻特地给夏槐打了电话,打了近十次直到关机她都没有接。在秦臻急的团团转的时候,江谨昀打了过来,说夏槐碰了酒精去医院抢救了。秦臻心中一咯噔,二话不说就拉着周海昭往医院跑。
因为跨年的夜晚,路上异常拥堵,秦臻他们将近用了两个小时才赶到,得知夏槐已经脱离生命后,秦臻憋着的那口气才渐渐松了下来。
走进病房的时候,江谨昀正准备离开,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是疲惫。秦臻当时顾不得那么多,都没有理会他,一心只想着夏槐。
她也是陪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才赶回去上课,因为担忧,下午特地请了假了照顾她。
现下夏槐刚刚醒过来,自己没一会又要会回学校去,秦臻目光闪闪,心中很是不舍。
“这样,我再请一个晚上,明早再回去。”
夏槐立马回绝:“你明天一早还有训练呢,千万不能累着,我现在没事,睡一觉明天都可以出院了。”
“那你联系你室友过来暂时先看一看。”她实在不放心夏槐一个人呆在医院,这手上还挂着水呢,没人看着到时候在忘了拔。
“她们都挺忙的,我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她们。我的臻臻放心,我保证照顾好自己。”
秦臻叹了一口气,夏槐其它方面都依着她,这种事情上总是为别人考虑,很是执拗。
“哦对了。”秦臻从椅子上起身,一下子坐在床上,神情凝重地看着她,有些不安地问,“你知道自己喝酒过敏的,我觉得不可能是你自己喝的,是他逼你喝的吗?江谨昀是不是......欺负你了?昨天下午我就觉得他很不对劲。”
她低着头,有些痛苦地摇摇头,昨天那段难堪的画面依然在她脑海里徘徊。
“难不成是你自己喝的?”
夏槐微微颔首,难为情地笑了笑,“不怪他,是我自己要喝的。”
“为什么啊?你不要命了?”
秦臻有些生气地质问夏槐,她不相信一向理智的夏槐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
“他......”夏槐心中苦涩地解释,“他其实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家教老师的这个名额也是他一手安排好的。他还恨我,至于怎么报复我,他可能还没想好。昨天我为了想快点跟他划清界限,又想他能早点解气,于是我一口气喝了半瓶红酒......”
夏槐以为的结果,是江谨昀会把她丢到门外,让她自生自灭。没想到,还麻烦他把自己送到了医院。
她记得自己彻底没有意识的时候是在他的车上,她影影绰绰听到了江谨昀正在焦急地打电话求救。
那一刻,她好像出现了幻觉,又一次看到了儿时那个处处维护着她的夏彦。
她拧成眉头看着夏槐道出苦楚,心里很不是滋味。秦臻想再次诘问她对自己生命的藐视,但又如鲠在喉,尽数又咽了下去。
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她和夏槐就朝夕相处,看到他们家里在几年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变故,特别是十年前的那场劫,都没有压垮她,她依然比任何人都乐观地面对后面的风霜雪雨。
用喝酒的方式来折磨自己,也是她逼不得已用来解脱这么多年心结的办法了。
“那他应该消气了吧?好歹也是豪门里的公子,为什么也这么无情无义?你好歹精心照顾了他五年,也救他于水火,为什么因为血缘关系的关系把你定义于施暴者,你明明是受害者!”
“恨就恨吧,毕竟当了她五年的姐姐,我也知道他那几年来他地狱般的处境,换谁都会痛恨,甚至我都萌生了夏国志出狱后,跟他同归于尽的想法。我就希望经历此事,后面他能放过我。”
也能放过他自己。
再有更多理不清的纠缠,只会勾出更多不堪的回忆,只会让彼此都越来越痛苦。
秦臻抚了抚她的消瘦的脸庞,眼眶微红,替她惋惜,也替她不公。
落日重返,天渐渐暗淡,医院的走廊也慢慢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秦臻的一个同学打来了电话,说晚上八点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一定不能缺席。
“去吧,我真的没事,如果你还担心我等会就喊韩婉过来。”夏槐也只能拿出室友撒了个谎,只为了让她放心。
“那你现在给她打电话,你打了我才能安心离开。”
正当夏槐考虑要不要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男声出现在病房门口:
“秦小姐,我来照顾夏槐,你放心走吧。”
江谨昀穿着一身高领直挺的驼色风衣,拎着一只饭盒和一个袋子,径直朝里面走来,话语间也充满了不客气,搞得他是主人,秦臻变成客人了一样。
被提到名字的秦臻定定地看着他,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看到江谨昀的那一刻,她仿佛感觉到时间都静止了。
“江.....江谨昀?”秦臻磕磕巴巴地叫出他的名字,整个身体都绷直了。
夏槐更是莫名不安起来,在他的目光投来的那一刻,忍不住低下了头,双手死死攥着被角,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不是还没有解气?”她忍不住往坏的方面想,心中更是沉闷。
江谨昀神情淡淡地走过来,一边放下手里的饭盒一边继续低声道:“这里是商业区,下班高峰期地铁人肯定多,秦小姐,我的司机在外面等你,等会他会送你回学校。”
虽然是好意,但他的语气却有一种不容秦臻拒绝的道理。
“你......”秦臻有些无语地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也不早了,秦小姐,要不早点回去,不然要迟到了。”
秦臻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在病房门外站了好久,不然怎么对自己的事情那么了解。
“江先生......”秦臻尽量保持着冷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们的身份你应该知道了,对,我对十几年前那个真相也十分愤怒,夏国志和齐雅姿他们都不是人!但是夏槐是无辜的,她是救你的人,当然我不是为她邀功,让你感激她,我只求你看在她照顾了你五年的份上,能放过她,好吗?”
一字一句都是她对江谨昀虔诚的恳求,只求对放下那段仇恨,对彼此都好。
沉默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房间,江谨昀没有应答他,只自顾自脱下了大衣,把它放在椅子上,整了整身上有些皱的深色宽领内衫。
“臻臻,你先走吧,我没事的,我来解决这件事,你再不走真的就要迟到了。”夏槐一边摇摇头示意一边劝说着她。
秦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情绪都萦绕在她的心头了。她又看了看时间,确实要赶不上会议了,没办法她只能先行离开。
“夏夏,有时候事情随时打电话。”她瞟了一眼一旁的江谨昀又继续补充,“实在不行报警也可以,但是医院这种公共场所也没有人赶干坏事。”
秦臻终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昨天晚上又洗了胃。”江谨昀不慌不忙地打开了保温盒,拿出里面的碗,端到她面前,“这是家里阿姨做的薏米红枣粥,补气养胃,多少吃点。”
夏槐不为所动,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江谨昀也不急,微微勾唇,带着点玩笑的意味解释道:“你放心我再恨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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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在这里害你,就像秦小姐说的,这里是医院,我不至于愚蠢到在粥里你下毒,实在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一起吃。”
她当然想的不是这个,她不明白的是江谨昀突然过来做这些的意味所在?他到底有没有解恨?
或者说他到底要怎么报复她?
“谢谢江先生的好意。”
夏槐仔细地接过碗,这个时候她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也许忤逆了他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他却没有放手让夏槐拿在手里,露出淡淡的笑容,舀了一勺粥,轻轻地吹了吹,递到她嘴边,“你刚醒,肯定没有多少力气,我来喂你,小心烫。”
明明他的语气都是淡淡的,但她似乎拒绝不了,这让坐在床上的她很是煎熬。
没办法,她只能勉强吃了下去。
清甜的粥香却掩盖不了满腔的苦涩味道,她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一口接着一口,一小碗就见了底。
吃完后,他又特地抽了一张纸巾,凑到她的面前,耐心帮他擦了擦的嘴角。
这个感觉很是微妙,夏槐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以什么样的身份相处。是老师与家长还是仇人的关系?
为什么感觉都不像?
他们只间隔短短的十厘米,她还能听到江谨昀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夏槐的眼底夹杂的一丝打量,她似乎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眸里有一些淡淡的温情。
大约又是错觉。
“江先生我——”
江谨昀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立马打断了她,“后面的家教工作我希望你能继续做下去,毕竟小昱跟你学了几天了,且他马上期末考试了,再找其他辅导老师太麻烦。你放心,在辅导的时间里,我不会再出现你的面前。”
她摇摇头,依然坚持她的想法,“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生,不符合你弟弟家教老师的标准,我怕误人子弟,以后还是不来了。”
“我刚刚去了一趟人民医院,你半年的工资我已经打到医院的账户上,最起码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用去给陈百乔缴费了。”
夏槐瞳孔倏地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他让她走的每一步,她都看不懂。她感觉江谨昀把她逼到了看不到尽头的悬崖边缘,脚下的路都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虚无之中,任由他把自己带到想要的地方,她却又无能为力。
“江先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夏槐内心翻涌着酸楚,眼底薄薄的悲凉更是浮漫出来。
“那瓶酒是我的,你喝下它也有我的错,就当时我对你的补偿。”江谨昀口不对心地回答。
夏槐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但她现在困境是能听从他的安排。
陈百乔海躺在医院里没有苏醒过来,医药费的问题是她要解决的当务之急。陈百乔救了她这条命,她是断然不会放弃这个朋友的,哪怕一命换一命她也愿意,只要他能安然无恙。
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她刚结束餐厅服务员的工作。为了快点回去,她为了在门禁之前赶回去,不让宿管阿姨再为难,她特地抄了小路,结果刚走进去就碰到了两个醉酒的混混一直跟着自己,她心中害怕便加快了脚步,哪知他们越来越靠近她,甚至猖狂地向她吹着口哨,没脸没皮地展示着他们的流氓。
她想到的了打给陈百乔,故意放免提,让他假装是来接自己的男朋友,想吓退那两个人。但没想到陈百乔真的就在附近,他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把夏槐护在身后,言语警告那两人赶紧离开。
两个混混酒劲上来,一下子就恼怒了,直接冲过来想要揍他,夏槐立马报了警。一开始健硕有力的陈百乔还能一个顶两,占于上风。没想到其中一个竟然偷偷捡起旁边的砖块,重重地拍在了陈百乔的后脑勺上。陈百乔身体一软,一下子栽在地上,落于下风后就被他们拳打脚踢,招招踢到了他致命的地方。
夏槐见情况不对,拿起一根木棍就过来帮忙,结果这两个疯子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她也被狠狠踹在了地上,仅存一点意识的陈百乔撑起身子,把夏槐死死地护在了身下,自己却被打的遍体鳞伤。夏槐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上很嘴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在她的发间。直到警察赶了过来,陈百乔已经奄奄一息…..
“谢谢江先生......”她神情麻木,只能无力地答应下来。
19. 变味
夏槐住院观察的那两天里,江谨昀一直有来照看着她,还会带各种补气养生的食物,她始终不知他是处于什么目的,也只能变扭地和他相处着。
到第三天,她便坚持要求出院了。
还是江谨昀送的她,为了不惹人非议,夏槐让他把车停在附近的公交站旁,她从那边下车即可。
在江谨昀车还没有正式停稳前,他从余光中瞥见夏槐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似乎迫不及待地想下车逃离他。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压抑住了心里那股莫名的怒火。
“好好休息,答应你的时间我一定做到,小昱的期末还需要你的帮助。”他注视着正从副驾驶下车的夏槐,眉眼间堆满了不可捉摸的幽冷。
夏槐轻轻应了一声,有些无力地道谢:“谢谢你,江先生。”
“你是不是除了对我谢谢两个字,就没有其它对我说了?”
“啊?”夏槐不太理解。
他有些失落,“算了,先好好照顾自己吧,自我轻视是我见过最愚蠢的行为。”
她眼神空洞,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
出院后的第三天,她去了一趟医院,医生告诉夏槐,陈百乔的各项指标正逐渐恢复正常,有望在过年前醒过来,到时候做手术成功率很高。
夏槐很是激动,感觉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顺遂。
为了还清江谨昀的人情,她还是选择去做江谨昱的家庭老师,十分精力中抽出九分来耐心教导他,甚至为他备课的时间比自己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还要多。
他也挺争气,在语法和词汇上都有了很大的积累。初中的第一次英语期中考试,在重点班上也拿到了中游的名次。
江谨昀遵守诺言,确实也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过。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
这次夏槐又是优秀学生代表,期末的表彰大会她依然要上台发言。
站在台上许许多次,她已经不再怯场,准备的演讲稿读了两三遍也已经脱稿了。
“夏夏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期末回回都是专业第一,读研一年半以来,各种大大小小的奖项你拿到手软,而且你还算半工半读,我真的太膜拜你!”韩婉每天都要夸上一遍夏槐,她的努力和天赋并存,造就了她现在的成就,“哎不像我,考上研后就混个学分,拿个学位,我这种惰虫毕业后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夏槐在生活里一直是温柔敦厚的形象,但在学习上比很多人都有野心,不管给她布置多复杂的功课或者自己定下任何繁重的目标,她都能在一定的时间里把它们完成,她想站得越来越高,能看到更多属于她自己的路。
“我觉得我们每一个考到这里的同学都很优秀,别这么贬低自己,自信才能发光。”她一边换鞋一边笑着安慰韩婉,看向韩婉的目光明媚又动人。
因为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她要提前去报告厅走流程,其她室友稍后过来。
“就是。”秦雅萌接话,非常赞同夏槐的观点,“我高中学理科,被一个耀祖妈喷女孩子家家学理没有比不上男的,没有出路,结果高考我六百多,她家儿子三百分刚出头,还有我们系的几个男生,本事没有几个的,却没少再背后盲目自信说女生学工科肯定比不过男生,切,一些男生就见不得女生比他们厉害,普信,心眼还小。反正咱们女孩子就是要胸有成竹,你越自贬,以后越是容易被PUA。”
“说的对!”一旁的章洁打了个响指,也附和道。
—
夏槐差不多在那边走完一遍流程后,其他同学都陆陆续续地到了。
“我刚刚偷听到了,说今年的企业奖学金是去年的十倍?!”跟夏槐一同上台领奖的一位同学跟另一位在台下悄悄聊着天。
另一位同学也瞪大眼睛,“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就是江氏集团设立的那个‘智能天梯’奖学金?我的天,这企业家也太良心了吧,入学以来我第一次那拿奖学金就拿到这么多钱我也太幸运了!”
“听说是江董事的大儿子马上就要接任他的职位了,这个应该也是他提出来的吧,长得帅人又这么慷慨地做慈善,谁不喜欢?”
夏槐就站在她们旁边,默背着演讲稿,也是无意识地听到他们对话。
“江董事的大儿子......是江谨昀吗?”她忍不住在心里猜想。
这个时候学院的主人开始在台上读优秀学生的名单,夏槐把心思放在等会的演讲上,她理了理衣服和几个同学陆陆续续地上台。
站定后,她向观众席下望去。灯光下,她瞥见了坐在第一排中间的江谨昀。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西装的裁剪和线条总是衬的他肩宽腰窄,严谨又优雅。
她心中一颤,算了算,自那次在学校附近分别后,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那不就是小江总吗?他今天居然也来了,好激动啊!”
“本人是真帅呀,比照片好看多了,本市的‘青年编程大赛’也是他们家赞助的,我当时在比赛现场远远看过。”
“你说今天他会上来给我们颁奖吗?”
“我感觉不可能吧,他能来就不错了。”
.......
夏槐侧边的几个同学依然在窃窃细语。
“那么恭喜我们院的六位同学在本学期的取得优异的成绩,也在各种比赛中获得出色的名次为本校争光,下面我们有请我们院的郁丽华院长、钱平教授、唐德教授、何庆琪副教授、严海老师和我们学校的新董事江谨昀先生为我们同学颁发奖章。”
台下的同学们纷纷鼓掌。
余光中,夏槐看到他已经从容不迫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步伐沉稳的走向台,然后接过奖状和花束,一步步朝着夏槐这边靠近。
一向淡定的夏槐现在神经却绷的像一张弓,心跳也随之加快,甚至目光不敢走看向他。
直到他正式停在夏槐这里,转身和她面对面。
她莫名感觉报告厅里的暖气骤然上升,从脸颊到耳根都很烫。也不知是惧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到江谨昀微微上扬的嘴角,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极其柔和,少去往日的严峻。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把目光移向自己的脚下,不敢再和他对视,然后有些颤抖地伸出双手。
江谨昀却不急着把奖状和花给她,而是带着淡淡地笑容又靠近她几分,盯着她有些绯红的脸缓缓启齿:“祝贺夏老师又一个学期获得属于自己的荣誉,继续加油。”
“谢.....谢谢您,江先生。”她磕磕巴巴地回答。
他靠得太近,甚至都能听到他轻微不平的呼吸声。夏槐只能微微撇头,幸好其他同学都沉浸在颁奖的喜悦里,江谨昀高大的身体又完全挡住了台下的视线,没人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异常。
江谨昀终于把手里的奖状和花递给了她。
“很漂亮的洋桔梗,以前你很喜欢,现在应该没变吧?”
夏槐抱着鲜花,低头细细地瞧看着,陷入了淡淡的却忘不了的回忆当中。槐花和洋桔梗是夏槐最喜欢的两类花种。洋桔梗淡淡的沁香和静谧的味道让人舒适。
它的花语夏槐也很喜欢:坚定和永恒的爱。
这也是很多人所追求和憧憬的。
“没变,很喜欢。”她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回答。
最后,颁奖者和领奖者要一起拍照留念,江谨昀站在她的后面。
快门按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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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就移向了身前的夏槐,看着她后背,他心中最渴望拥有的一样东西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夏槐同学进行发言!”
台下就剩下夏槐一人,她拿起话筒,看下台下的同学老师,眼神明媚又动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从容开口:
“大家好,我叫夏槐,来自一个小县城,来京城上大学前还有嘴碎的亲戚红着眼,说我选择计算机这个专业注定没有出路,不如呆在这里早早嫁人的好。上大一的时候,我是一个对电脑word和Excel使用都很陌生的女孩,大一一开始学python和数据结构的时候,我看到那些陌生的词汇非常头大,敲代码的时候,因为对键盘的不熟悉,总是要比别人慢一拍,还好这点风霜雪雨打不倒我,也成就了现在能熟练运用各种编程语言的我”
.......
“我们不管身处什么处境,首先就是要坚定的相信和认可自己,不能活在别人的看法当中而产生自卑。你也许还不知道你身体里能迸发的潜能有多大,野心这两个字从来不是贬义词,而是我们战胜从前那个自己的动力,生命不止,梦想不灭,心中有光,无惧漫长,希望在座的每位同学今后的路都能越走越远,实现自我价值,在你的人生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谢谢大家的倾听!”
......
—
演讲完,夏槐便离开了报告厅,赶去了实验室。
在她等电梯的时候,江谨昀竟然也出来了,正阔步向她走来。
“夏老师,刚刚演讲不错,感觉夏老师在各方面都很优秀,怪不得我上个学期在这里看到你,就很欣赏了。”江谨昀站在她的右侧,声音如醇酒般,低沉又有磁性。
电梯这个时候也上来了,他们一起走了进去,站在里面的两个人同时想按下一楼,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一起,夏槐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间还存留着温热的温度。
像触电般,夏槐立马讪讪收回了手,退后了两步,笑容窘迫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最后还是江谨昀按下了电梯。
“你是怕我?还是不好意思了?刚刚把我当成瘟神一样。”他突然开口,语气里有一丝不悦,“我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拉着我手到处走,嗯?”
夏槐内心慌乱地理了理头发,小声回答:“不是,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应该保持距离,而且.......没什么,不好意思江先生,我只是很尊重你。”
她差点想说,小时候他是她的亲弟弟,所以很亲密,但现在已然不是了。幸好刚刚欲言又止,要真说出口,定是要遭他厌恶了。
江谨昀没有再回应,这个时候电梯门也开了。
两个人走在校园里,江谨昀特地放慢了脚步。
“夏老师这么早离开,是去图书馆吗?”
夏槐摇摇头,“去实验室,二月上旬我就要参加比赛了,我要再检查检查我们小组的作品。”
“我也去看看,可以吗?”
夏槐心存疑惑,还以为他出来只是想离开了,以为在下个路口两个人就能分开。
她挤出一丝笑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实验室有人脸识别认证,你可能......进不去。”
江谨昀带着玩笑的口吻回答:“江氏集团一共捐赠了五间实验室,还有价值五百多万的实验器材,实验楼里最先进的温控设备和ARM实验平台也是我们赠送的,你觉得我能进去吗?”
好吧,原来最后尴尬的是她自己。
也怪她自己原来进出实验楼的时候,没有留意一下墙边上贴着的介绍板。
“可以现在就给我介绍,你这次比赛的作品是什么了吗?”
20. 变味
“VR心理疗法,让虚拟空间和现实世界结合,把想要见到人或物能带到,通过代码生成然后带到三维世界,现在AR和VR基本运用在游戏和娱乐上面,其它地方技术依然不成熟,性价比也不高,这个也是以后我想发展的事业之一。”一提到自己的专业,夏槐明显就胸有成竹起来,变得侃侃而谈。
“那你预估过她的前景吗?或者理想主义能支撑起你以后的在虚拟现实技术上的延续吗?”
夏槐一愣,有些犹豫地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现在想想,她一味地去学习新的东西或者去做创新项目,但好像从没考虑过现在所拥有的能力,是否能与以后的事业接轨,是否有在生活中拥有高性价比。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不知不觉走到进信工实验室。
夏槐打开密码箱,带上手套,把里面的VR眼镜拿了出来。
“别看它小小的一个,它是我和信工院其它专业的三名同学,还请了不少美术专业的同学帮忙,运用了三维图形、多媒体、仿真、伺服等技术,花费了三个多月才做出来。这个放在外面肯定不安全,我就申请把它放进了保险箱里。”
她打开电脑,用数据线将两者相连,然后插入U盘,将一些修改的数据导了进去。
“江先生,你想看看成果吗?”夏槐刚刚一直自顾自地说话,但忘记身后还站着江谨昀了。
他点了点头,拉起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嘴角轻轻一弯,带着不可察觉的笑颜,撑着下巴微微偏头,静静地看着她全神贯注的操作。
“那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扣着手指,讲到,“这个VR眼镜我们是也是设置人脸识别系统的,目前只有我们内部可以操作它,不过它已经和电脑同步,你可以在电脑看。”
“都可以。”
她带上了VR眼镜,眼前出现了学校篮球场的场景,一个男生穿着背心和短裤的男生抱着篮球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对着他们打招呼:
“你好,我叫戴向祁,欢迎来到这个虚拟世界。”
“这个是谁?”他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是和我们一起合作的戴向祁,就是把他的形象上传到这个虚拟空间的,包括他的性格习惯我们都做到位了,不足的地方就是保存不了云端记忆,每次操作都是要从头开始,还有就是画面的质感也不是很完美,还是需要精进。”
接下来,夏槐就给他展示了怎么和戴向祁交流沟通,怎么和他一起打篮球。
这个创意是夏槐提出的,当时她在研究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技术,当时室友秦雅萌又迷上了一款爆火的乙游,她忽然就有了想法,结果AR和MMORPG,把现实中想要见到的东西带到虚拟世界来。
“那为什么叫AR心理疗法?你的作品似乎和这次主题不太相关?”
夏槐严谨又细心地回答:“这就是以后它的用途,因为一些人会因为失去自己的家人朋友或者陪伴了多年的宠物而痛苦难过。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思念的人或动物重现,还原他们的样貌、性格等,上传他们原有对他们家人朋友的记忆,让他们可以和多个体验者能有更好的互动甚至生活在一起,弥补体验者心中的缺陷,这就是心理疗法。”
他又一次询问:“没想过弊端吗?”
“当然有,因为技术尚不成熟,只能呈现视觉和听觉上的效果,真实性不强,体验感肯定也不好,如果将来能把味觉、嗅觉和触觉都做出来,那就好了。”
“我说的是体验者他们会得的弊端。”
夏槐眼里闪烁着疑惑地光芒,她觉得体验者最多体验感不好,如果他们技术改进得近乎完美了,那给体验者带来的只会有好处,哪里会有坏处。
江谨昀双腿交叠,目光又移向她,慢慢道,“我也是计算机专业的,不过大学还辅修了金融,现在进入公司后,做的是生意,发现在职场跟在实验室做项目是不太相同,实验室里你可以各种天马行空,越是有创意你越容易得奖。但做生意不是,你是要看性价比的。我看了,你的建模、仿真和集成做得都不错,问题不在于作品本身,而是在于它使用后的副作用。也许是我多虑了,但我希望你作为创作者,能在你的项目实施之前,多想想弊端而不是只带来的好处。”
“原来你也是计算机专业的!算算的话你今年应该刚毕业吧?”夏槐莫名有些激动,“我记得你小学就对电脑感兴趣,当时电脑老师发现了你的才华,还准备挖掘——”
夏槐突然欲言又止,懊恼地拍了拍这张管不住的嘴,怎么又忍不住提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现在的江谨昀肯定最忌讳提那几年了。
她偷偷看了江谨昀一眼,还好,他的脸上依然还留着淡淡的柔和,并没有因此愠怒。她偷偷送了一口气。
“谢谢江先生的指导,我会记下的。”她又接着回答,只是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没什么,我不过是给了你一个小小的提议,不值得一提,夏老师本身就很优秀,相信在哪里都能出彩,我很欣赏和喜欢你这样的人才。”
他特地强调了“欣赏”和“喜欢”这两个词。
只是夏槐以为这是他的客套话,并没有放在心里。
—
年前,夏槐他们团队参加了京城的电子设计大赛,因为创新度比较高,获得了一等奖这个不错的成绩,并拿到了AGIC艺术智能展会的入场券。
江谨昀的的话点醒了她,她马上就要研究生毕业了,一定要出去见见世面,多与市场接轨,才能更清楚的知道以后发展的方向。
到展会的那天,夏槐很珍惜这个机会,特别打扮了一番。
赶到那边的时候,人已经有很多了,除了来观摩学习的大学生外,还聚集各行各业的教育人事、专家和领导者
展会上的作品也有很多,像人工智能生成图像、3D-9D电影设备、全息投影还有一些逼真的仿人智能机器人等,分别在硬件终端展区、人工智能核心技术展区、虚拟现实展区、数字游戏展区、智能机器人展区等展出。
夏槐一个个拍了拍照在手机上做了笔记,又学习了这些作品的创作理念,在算法、语言处理和图像识别上询问了不少专业人士。
“夏槐同学!”
夏槐正专注地看着介绍,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她耳边。
她回头一看,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同学一边招着手,一边朝她这里走来。
这不是一起和她去基地参观的何焱烨同学吗?
“好巧,你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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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呀,何同学?”她停下手里的活,跟他打起招呼。
何焱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的,入场券是我的导师给我的。”
“那很好呀,这是一个机会,也能在这里学习到不少东西。”
他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要不要一起逛逛?”
夏槐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夏同学,其实我很欣赏你,我看过你的一些成绩,觉得你在人工智能领域出类拔萃的人,我不想和你做对手,而是做相互帮助的朋友。”何焱烨一边走一边偷偷地看她,说了一些肺腑之言。
而夏槐一边听她讲着话,一边还在东张西望地观赏着其它作品。
“当然了,我们现在就是朋友。”
何焱烨心中窃喜,继续道:“其实你来这里不仅可以参观到各种各样的作品,还可以认识甚至结交到很多行业的优秀人士,对你以后的事业很有帮助的!比如——”
他还没说完,身后又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何同学,你只是一个学生?怎么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夏槐被吓了一跳,立马听出来这个人是谁,身体一下子就紧绷起来。
两个人一齐回头,江谨昀穿着上次来报告厅的那套西装,定定地站在他们后面,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带着忍不住让人打颤的寒意,似乎有些不悦。
何焱烨揉了揉脑袋,始终想不起是谁。
“是江总,上次在航空基地见到那个,钱平教授介绍的那个。”夏槐在旁边小声地提醒。
他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是小江总!哎呀,对不起江总,你看我这脑袋,记忆力真差,不过你们记忆力也太好了,见一面都记得了!”
“夏小姐是我们家的家庭老师,人家当然认识我。记忆力都不好的话,现在你在这里最重要是自己多学习,而不是教别人怎样学,你说对吧,何同学?”
何焱烨更加迷糊了,眼神在他们两个身上游移不定,疑惑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夏槐僵硬地笑了笑,也不知回复什么。
“你们是怎——”
“何同学,别太爱管别人的事情,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才是最好的,我还有关于辅导的事情找夏小姐商量,你回避吧。”
你语气好像又是不容商量的。
何焱烨还是茫然不解,但是听到他不友善和有些刻薄的言辞,有些畏惧他的威严,还是识趣地离开了。
离开前还不忘对夏槐说:“记得联系,以后有机会还想跟你合作呢!”
江谨昀冷冷地看着他,脸色更加阴沉了。
何焱烨忍不住一哆嗦,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怎么感觉这个小江总对自己有敌意呢?
夏槐站在一边始终不敢开口,就怕这个阴晴不定的江谨昀也突然阴阳她。
“夏老师和他很熟?”
她诚实地摇摇头,“不过才说过两次话,不算熟,最多算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不像啊,从你们俩见面就黏在一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
夏槐为什么觉得今天的江谨昀有些阴阳怪气的。
“江先生真会开玩笑。”她词穷,也不知道回复他什么了。
21. 变味
他们说话间,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正你追我赶的朝夏槐这边走过来。
“来追我呀,略略略。”其中一个跑在前面的孩子突然停下来,转身对后面那个做一个鬼脸,然后转身就跑,因为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夏槐,直接就往她身上撞去。
夏槐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一个重心不稳,脚下一滑,便失去了平衡。
眼看着她就要往展柜上撞去,江谨昀神心中一紧,千钧一发之际,神色慌张的他伸出手立马圈住夏槐的腰间,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惯性让她一下子撞在他的胸口,贴着衣服,她还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夏槐依然惊魂稳定,刚刚差点就撞到那个展柜上,自己摔倒是事小,但万一破坏了这些贵重的展品,那就麻烦大了。
他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询问:“没事吧?”
她攥着胸口的衣服摇摇头,现在只是腿还有些软,心还有点余悸。
江谨昀放开了她,神色一默,变得阴暗冷峻起来。他抓着那两个小男孩的手臂,责问道:“没看到标识牌吗?这里是奔跑的地方吗?你们的家长呢?先跟她道歉。”
两个男孩明显都被他严肃的模样吓到了,其中一个撇着嘴,眼睛一红,“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另一个也跟着呜咽起来,就是迟迟不开口道歉。
“算了,我也没事,你也唬了他们一顿了,放他们走吧。”夏槐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怕其他人看到对江谨昀的影响不好,只好为他们求情。
正当夏槐蹲下身子想要安慰那两个男孩,他们的母亲闻声赶了过来。
其中一个赶紧把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看着儿子可怜声泪俱下的样子,心疼不已,柔声询问“怎么了宝贝,谁欺负你了?”
小男孩噘着嘴巴,瞥了一眼沉着脸的江谨昀,然后慢慢伸出手指向他。
那位母亲眼睛瞪得溜圆,带着满腔的怒火,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江谨昀:“你为什么欺负我儿子!你这么大的一个人,穿的人摸狗样的,欺负一个小孩子,你要脸吗?”
“他有脸,你没有。”夏槐柔和的眼睛突然暗了下来,脸上浮现了一抹狠色,盯着那位母亲,还没等江谨昀开口,她直接站出来把他拉到身后,然后直接回怼,“你的儿子在这里追逐打闹,撞在我的身上,我差点摔倒,差点撞坏这里的展示品,如果这样你觉得结果会有多糟糕?是我的朋友拉住了我,才避免了你儿子闯下的祸端,而你的儿子始终都没有像我道歉,你还想诬告我的朋友,我觉得你也很糟糕。”
那一刻,江谨昀怔怔地看着他,一下子愣住了,思维都因为她的一言一行而停滞了。
“她是在维护我......”反应过来的他,在心中反复喃喃道。
她不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江谨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形成一道难以察觉的弧度。
“你——”那位母亲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行,我要叫保安,把你们都赶出去!”
夏槐继续驳斥:“你叫警察都没有,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摄像头,调出来一看便知,谁对谁错?”
那个女人怒火快要爆发出来,正准备蛮不讲理地再说些什么,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里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啊,一转眼你们母子俩都不见了?”中年男子明显很不耐烦,语气也很不悦。
“有人欺负你儿子,还有人欺负你老婆,你管不管?”女人像看到救星,指着夏槐他们,马上就倒打一耙。
“谁呀。”中年男子露出凶狠的目光,抬头往前望去,看到江谨昀的那一刻,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哈着腰,堆着笑脸,满脸藏着谄媚和讨好,“是江总!太巧了,竟然在这里遇到您,犬子不懂事,我没教育好,这样,要不你替我打他一顿出出气,或者我请您吃顿饭当赔礼道歉了,只是千万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需要,我和杨经理有什么关系?最多少了一个生意场的合作伙伴,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他冷笑一声,“你的儿子需要对我身边的这位女士道歉。”
杨严把他儿子拉了过来,一把按住他的头,呵斥道:“混账东西,赶紧道歉!”
小男孩哭哭啼啼又不情不愿地跟夏槐说了一句“对不起”。
夏槐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这种教育方式只会让他屡教不改,反正他们跟自己也没关系,也不用在意他们是否真心实意。
“我们走?”夏槐悄悄扯了扯江谨昀的衣领,小声说。
他附和着点点头。
他们从人群走离开,独留下杨严对儿子的谩骂和小男孩鬼哭狼嚎的声音。
两个人走在人口较少的智能内部控制展区。
“你刚刚......”江谨昀依然低头暗笑,“变脸速度还挺快的。”
夏槐讪笑,“不好意思啊,江先生让您见笑了,我就是看不惯蛮不讲理的人,其实我也讨厌熊孩子,以前也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说服自己不要跟他们斤斤计较,但刚刚太气人了。”
“我突然想起了你小时候,也这么袒护过我,为了我,你脸都急红了。”
夏槐脚步一顿,心中咯噔了一下,向他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小时候。
“害,都过去——”
她还没说完,一个外国男子兴致很高地走向江谨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Hi,Mr.Jiang.Nicetomeetyouhere!(你好,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江谨昀跟那个老外握了握手,用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礼貌回应他:“Hello,Mr.Leicester,it''sbeenalongtimesincewelastmet.Whendidyoeover?(你好,先生。莱斯特,我们上次见面已经很久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Ijustarrivedyesterdayandhavetimetohavedinnertogether?Whoisthiselegantgirl?(我昨天刚到,有时间一起吃晚饭?这位优雅的女孩是谁?)”老外看向站在旁边的夏槐,眼睛一亮。
看到老外提到了自己,夏槐带着淡淡的笑容,点头致意,笑着回答:“Hello,Mr.Leicester,mynameisXiaHuaiandIam......HeisMr.Jiang''syoungerbrother''sprivatetutor.(你好,莱斯特先生,我叫夏槐,是......江先生弟弟的家庭老师。)”
“Sheisalsomygoodfriend.(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又随即很淡定的补充。
夏槐侧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出为何他要加上这一句莫须有的话,感觉他的行为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正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匆忙跑了过来,看模样应该是个集团领导层的人物。
“啊呀,莱斯特,怎么上个厕所的功夫,差点就找不到你了?”他有些责问道,看到江谨昀后,立马又换了一副殷勤的模样,“小江总,上次再云山球场我都没跟你比一场高尔夫,没想到你也来这里了,这里的科技产品创意是有的,但科学价值远远大于商业价值,实用性不强,要不是陪莱斯特先生,我也不会过来。”
“张总,我们年轻人看待科技的眼界也许跟您不一样,这里的展品大多注射着二十一世纪出生的人的血液,不能用过去的目光来放眼以后还未知的时代,您说对不对?”
张明立马又点头附和,“小江总说的是,是我鼠目寸光了。”
夏槐站在一边略显尴尬,也不知道他在商界是什么身份,每个人似乎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
“那个,江先生,要不我先去其它地方逛逛,先不打扰你们了。”她主动提出来。
“这位小姐是?看样子很年轻啊,应该还在上大学把”张明这才注意到江谨昀身边的夏槐,上下打量着她。
“一个普通朋友。”他淡淡的回应,不经意间向前走了一点,侧身挡住了夏槐一些。
“您好,我是夏槐,京城理工大学的研究生,也是来参加AGIC展的。”也是本着礼貌,夏槐简单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刚刚看到江谨昀这个微小的动作,夏槐心里暗暗想,也许自己的身份在这种场合匹配不了他,会让他掉了价,他才会这样做,于是她在打招呼的时候也很识趣的避开了他。
张明摩挲着下巴,眼里露出一丝精明的光,很有兴致地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夏槐,“我是星创科技的董事长,这是我的名片。京理可是国内排名第一的理工大学,太好了,我这人最赏识的就是人才了,算是我这个伯乐遇到你这个千里马了,这样——”
“她技逊一筹,做事缩手畏脚的,并不出色,入不了张总的眼。”江谨昀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拿走江明手里的名片塞在了自己的口袋里,语气不是特别和善,“京城人才众多,总有您能找到的,不差她这一个。”
夏槐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总觉得心里莫名有股苦涩感。
—
江谨昀因为一个突然的电话,有急事先离开了。
走之前,他还特地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和交代着她,说商圈水深,不是她这个不涉世的学生能蹚的,有些人也不是表面那般老实本分的,不该理的人不要去靠近。
夏槐听话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在意他的话。
展会里的人渐渐变少了,夏槐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明站在不远处,看到她走过来,满脸温善地跟她招了招手。
“你好啊,夏小姐,又在这里见到你了。”张明笑容亲切又淳朴,很像一位赏识小辈的长者。
即使他作为商人利益熏心,自己身无分文,无权无势的,她有什么可图的?
想到这里,她的警惕心稍稍放下来。
“张总,我要离开了,晚上还要工作。”
“那我送送你?正好我有空。”张明很是热情。
即使他没有异心,夏槐也不好意思让一个陌生人特地来送她,于是摇头婉拒了。
“那我加你一个微信?我这人对人才最是惺惺相惜,我手里就是好几个AI智慧项目,如果有机会我想把你纳入我的团队,相辅相成嘛,你说对吧?”
“那张总有在虚拟现实领域研究过吗?我现在就是做这个的。”夏槐有些期待地问。
在大学里上课的时候,一些老师也时不时跟他们提过,在毕业进入社会前,也要多多接触自己发展领域的一些精英前辈,对自己以后的仕途大有裨益。
“嗯......有,当然有,VR前景很好,元宇宙不是现在科技时代一个热词嘛,我们肯定也会在这一方面研究过。”他回答的很诚恳。
她心里暗暗激动,拿起手机扫了他手机上的微信二维码。
夏槐也喜欢结交同行业的人才,多认识一个行业领域的人也是有利而无弊。
最多他就是一个纯为了利益的商人,那夏槐也有一定的能力得到他的帮助,互相利用,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终于定心下来。
—
“你一个刚上任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爸还没发话呢,凭什么收回我签字决策和物资调配的权利!我在公司二十年了!你有什么资格?”两个助理拦都拦不住,杨远就这样闯进了江谨昀的办公室。
“对不起,江总,我没拦下他。”吴总助连连道歉。
江谨昀坐在办公位前,翻看着一沓资料,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摆摆手,淡淡地说:“无妨,你先出去忙吧。”
他已经预料到杨远会来这里闹了。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杨远猛拍了几下他的办公桌,怒气填胸地看着他,眼珠子都要跳出来弹到江谨昀的脸上。
江谨昀阴沉着脸,没有理会他,而是盯着纸张,细长的指尖轻轻敲打在纸上那几行数据上。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穿上一身西装,就可以人模狗样地管起长辈的事情了!我为公司卖命的时候,你爸妈还没找到你呢,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没人良心,当时就应该不把你带回家,让你在外面受一辈子苦算了!”
江谨昀手指慢慢顿住,眼眸里有一道凌厉的狠光闪过,随即又消失在眼底。
杨远还想开口喧扰,江谨直接把桌上的一沓纸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一扔。
白花花的纸张“哗啦啦”地掉在脚边上,上面都是这几年他在南方管理的分公司的经营数据。
“你自己看,你看看你自己做出的‘业峻鸿绩’。”
杨远先是一愣,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捡起几张拿在手上来看,全是他近期几个网络工程和通信工程亏损的报告,进出口业务也被他搞得一塌糊涂,经营的那十几个门店已经有百分之八十面临倒闭。
“你是不是要说你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江谨昀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亏损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挪用公司公款,私下交易,从来不向公司报备,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血口喷人!”杨远咬牙切齿地指着他,脸红的像滴血了一样。
江谨昀无视了他的骂声,慢慢站起来,朝着他走过来,笑容森然地在他耳边说:“叔叔,一个人平庸无用不丢脸,可怕的是他的心术还不端正。你挑战的不是我的底线,而是整个公司的,我外公好不容易打下的事业,不能毁在一个人手里,您说对不对?我还要去开会,把这些数据捡起来拿回去好好看一看,慢走不送。”
杨远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地瞪着江谨昀,此时的他哪像一个公司的领导,而是回到以前那个粗俗野蛮的形象。
江谨昀出去以后,严总助跟了上来。
“开会的资料准备好了吗?”
严总助点点头,全都交在了他手里。
“十分钟后,杨远如果还不离开办公室,就叫保安上来拖。”
“是。”
—
临近除夕,学校里的人也回家的七七八八。
宿舍里,除了夏槐,韩婉也留了下来。
韩婉是孤儿,以前寒暑假也是回老家的,但自从去年跟她最亲的孤儿院副院长去世后,她就一直留在了京城里。
为了让宿舍也有个年味,两个特地去超市买了春联贴在了宿舍的门和窗上。
“这是我们在学校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以后就要各自忙各自的事业去了。”韩婉挽着夏槐的手臂,靠在她肩上,盯着窗户上刚贴好的生肖春联感慨道。
“反正我们毕业后都会留在京城,不会天各一方,聚到的机会还少吗。”夏槐勾了勾她的下巴。
“说的也是,如果可以,我们合租,苟富贵,勿相忘!”
正聊着天的时候,夏槐的手机响了一下,是那个张总发来的消息。
“是有什么事吗?”
夏槐拿给她看,并把去展会遇到张总的事情告知了他。
“人家把一个新的AR项目想介绍给我,说当面聊,大致的内容我看过了,我还挺感兴趣的。”
“好事啊,正好寒假去实习实习,攒攒经验也是好的。他赏识你说明他有眼光,你也要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
刚刚还在犹豫的夏槐,想想觉得有点道理。在人才辈出的京城,机会不是靠别人施舍,而是要自己去争取。
“行的,夏小姐,那我们悦山酒店的包厢见,咱们边吃边说。”张明还贴心的给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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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定位。
—
那天,她还特地穿的得体一些,早早的就前往了悦山酒店。
服务员把她领到了一个大包厢,幸好她第一个到,她简单补了一个妆,耐心地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大约十分钟左右,张明穿着一身便服,一脸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他身上似乎喷了男士香水,那刺激的味道让夏槐直呛鼻,忍不住偷偷咳嗽了两声。
“是不是空调打低了,太冷了,这个天感冒了可不好哦。”
“没事没事。”夏槐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然后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门外,“张总,其他人还没来吗?”
“没人啊,就我们两个。”
张明脱下外套,直接坐在她的旁边,还微微挪动了两下位置,靠她那本更近了一些。
夏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隐隐的不安。
“这么大的包厢,就我们两个人,我实在承受不住您这么大的热情,要不我们去普通餐厅吃,我也可以请客的。”
说着,她也偷偷挪了身下的椅子,离他远了一些。
“无妨,哪能让你小姑娘做东呢。”他把手搭在夏槐椅子的靠背上,有意识无意识地离她越来越近,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上菜吧。”
两个服务员,一个布菜,一个打开红酒瓶,给他们倒酒。
“实在不好意思,张总,我对酒精过敏,喝一点就会中毒。”夏槐连忙拒绝。
“这样啊.....”张明挠了挠头发,叫住倒酒的那个服务员,“那给夏小姐拿饮料吧。”
说完,他还偷偷给服务员使了一个眼神,服务员立马会意,点了点头。
看着圆桌上十几道菜品,夏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也不过是个学生,这个张总却大张旗鼓地请他吃饭。
总觉得哪里不对。
而一边的张明还忙着给她夹菜,“多吃点,这个东星斑啊、鲍鱼海参啊,都是今天刚从海边运过来的,你看你瘦的。”
“谢谢张总。”夏槐不自在地笑了笑,“要不我们还是聊聊项目的事情吗?你那个项目的计划我我还蛮感兴趣的,也是我擅长的领域,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可以考虑我?”
“我当然会考虑你了。”张明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语气里也慢慢变调了。
“啊?”
这个时候,服务员拿着饮料进来了。
“给夏小姐满上吧。”
服务员给夏槐倒完了饮料便离开了,张明拿起酒杯,“就当是......为以后的合作,我们先干一个!”
夏槐点点头,谦逊地跟他碰了一个杯,然后轻轻珉了一口果汁。
“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多喝一点啦,已经给你换了酒的了没度数的,又不会醉。”
她有些无奈,只能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饮料都喝了个干净。
“那就对了,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好好聊。”
张明着重强调了“好好聊”这三个字,夏槐却没有听出什么怪异来。
吃饭的时候,夏槐的手机响了,是江谨昀打来的。
“不好意思,张总我去接个电话。”夏槐放下了筷子。
“去吧。”
她站起来的时候,大腿似乎蹭到了张明的胳膊。当时她只想着电话,以为是自己没注意碰到了,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江先生,您找我。”
“初七前你都不用辅导我弟弟了,我爸妈带他出国几天。”
夏槐轻轻“嗯”了一声,不过有些疑惑这些都是小事,让他们家的管家在微信上告知自己一声便可,还麻烦他特地打来电话。
“你现在在宿舍?”他语气淡淡地询问。
“不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就是前天的张总,他联系我说有一个项目我会感兴趣,所以.....就让我和他当面讨论一下。”
电话那头的江谨昀不禁蹙眉,语气也重了一点:“张明?你去了?”
“嗯......”
“谁让你去了?”江谨昀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心中又慌又气,“你现在在那里?把地址告诉我。”
“悦山酒店的一个包厢里。”
“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快点!你知道张明是什么样的人你就去?赶紧离开,听到没有?”他用着命令的口吻。
夏槐还是有些茫然,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了江谨昀。
准备去包厢里拿完包就离开。
“不好意思,张总,实在对不住了,我刚刚打电话突然有个急事,可能得离开。”
张明脸色立马拉了下来,“我给你准备了这么多,你说离开就离开,拿我当什么?”
说着,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夏槐身边,一只手直接搭在她的腰间,而且很不老实地在她身上乱摸着。
夏槐吓得一激灵,立马推开了他,然后连忙拿起椅子上的包就走。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江谨昀刚刚要极力劝阻了。
可是,当她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她也终于反应过来那杯饮料肯定是被张明下药了。
她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外挪动,但自我意识却在一点点地被剥离,脚下越来越软。她想要打电话报警,但刚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就被追过来的他抢走扔在了地上,然后被他一下子报了起来。
“救命,江谨......”她无力地挤出这四个字,然后意识殆尽,昏了过去。
“到手的肥羊还能让你跑了不成,这细皮嫩肉的,今天肯定能饱餐一顿!”张明再也不掩饰心中那股变态的欲望,看着怀里那个花容月貌的夏槐,眼里都冒出了绿光。
于是,他抱起昏迷不醒的夏槐,迫不及待地朝着楼上走去。
—
“你开慢点,这里是二环,你开这么快不要命了!”温恒玮死死拽着安全带,都做好和他赴死的准备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刚刚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一个都没有接。”他眉头紧锁,身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副驾驶的温恒玮都不禁冒冷汗。
他还是没有放弃,一边开车一边拨打着。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直到她手机关机的提示音响起,江谨韵心凉了半截。
“等会到酒店的时候,你就按我说的做,可以吗?”
“没问题。”温恒玮立马回应,又有些感叹,“她到底是何方圣神,让你为她这么卖命。”
江谨昀没有理会他,只是又踩重了油门,向酒店疾驰而去。
—
汽车就停在了大门口,江谨昀钥匙都没拔直接跟温恒玮跑了进去。
“您好,两位先生,请问你们有预定吗?”前台的姑娘看到他们急冲冲又神色慌张的样子,有点不知所谓,但依然笑着迎接。
温恒玮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张明老板在哪一个房间?让他滚出来!”
“啊你说什么?”那位姑娘有些不明所以。
“把你们的齐经理找过来,就说恒创科技的江谨昀找他。”江谨昀紧接着开口。
前台的姑娘被他阴冷的模样吓到了,立马拨通了经理的电话。
没过一会,齐经理神色匆匆地跑了下来。
“江总,你怎么大驾光临了,是来用餐或者人住的吗?要不要——”
“你们张总在哪个房间,带我过去。”江谨昀打断了他。
齐经理心虚地笑了笑,搓了搓手心佯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总应该不在这里吧。”
“我现在已经报警了。”江谨昀不跟他啰嗦,“他现在在实施犯罪行为,而你在为他隐瞒,一旦人赃俱获,你犯的就是包庇罪,你是要坐几年牢呢?现在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你说不说?”
22. 误会
“在顶楼的VIP房那边,刚刚才上去......”
齐经理招架不住,上有老下有小的他怕自己也会受到影响,还是把真相告诉了江谨昀。
“带路。”他压抑着一腔怒火,咬牙开口道。
齐经理看着他双手攥紧,脸色阴沉得吓人,仿佛一下秒拳头就要落在他身上一样。他不敢多耽搁,赶紧拿上卡给他带路。
乘电梯的时候,齐经理偷偷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眼神锐利的江谨昀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声色俱厉地警告他:“通风报信,那你的下场还和他一起惨。”
齐经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只能老实巴交地给他带路。
来到顶层的最里间,齐经理全身都发抖着地拿出房卡,一步步挪到房门边。
“快点!”江谨昀不耐烦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齐经理一刻都不敢耽搁,拿着房卡就去门上刷了好次,可是一阵提示音后,房门迟迟不开。
“好......好像里面锁住了......”齐经理战战兢兢地解释。
江谨昀剜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直接抬腿就往门上踹。
一下、两下、三下,门锁慢慢松动了.....
他全身肌肉都紧绷着,手臂爆发出条条青筋,用劲全身力气向门上撞去,终于把紧锁的房门给撞开了开来。
“谁呀,敲个门敲这么重,有病啊!”
张明正穿着浴袍,一脸烦躁地从浴室里出来,嘴上还发着牢骚。
当他看到脸色铁青的江谨昀站在门口,眼里还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他吓得一哆嗦,立马后退了几步,从鞋柜上摸到一根衣架子用来防身。
“小......小江总,你怎么能非法入室?仗着......仗着你爸的名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信不信我告你去!”他根本佯装不了淡定,看到江谨昀一步步向他逼近,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江谨昀没有动他,而是径直走向卧室,寻找夏槐的身影。
看到她衣衫还是完整地半躺在床上,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江谨昀走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发烫得厉害。
“夏槐,夏槐,能听的到我说话吗?”他蹲在她的耳边,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急切地呼唤着。
昏迷不醒的夏槐没有作出回应。
“破坏我的东西,现在还想扰了我的好兴致,还有没有王法?我现在就叫保安把你拖下去!”张明追过来继续叫嚣着。
他还真的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等我,我带你离开。”
说完,江谨昀站起身,一把打掉了张明的手机,然后往他的脸上就是重重的一拳。
张明往后一仰,栽倒在地上,脑袋被打的嗡嗡作响,一时间爬不起来,只能惊愕的看着居高临下的江谨昀。
他甩甩手,朝着张明剧烈起伏的胸口又是重重的几拳,这几拳几乎是要了他的命去的。
张明被殴打的身体都弯成了弓形,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嘴角鲜血直流。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只能捂着胸口痛苦地呻吟着。
他半蹲下来,拽起张明的衣领,幽幽开口:“我刚刚砸门叫紧急避险,刚刚揍畜生是正当防卫,你也不用叫保安,我已经报警了,后面监控取证,证人指认,受害者检查等一系列操作,判刑结果还快就能下来。管不住下半身,那下半生,张总就在监狱里度过吧。”
说罢,他重重把张明摔在地上,转身走到夏槐身边,一把横抱起她,跨步朝着电梯口跑去。
他们来到楼下的时候,温恒玮已经站在楼下候着了。
“幸好你有先见之明,知道是张明自家的酒店会有暗操作,果不其然我到监控室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删刚刚酒店进出的视频,幸好我及时阻止,并且恢复了那段时间,我觉得现在就应该交给警察。”温恒玮一边跟在江谨昀后面一边解释着。
“先不用,人命关天。”江谨昀站在车边上,示意后面跟来的温恒玮,“帮我开门,你来开车,去周宇的医院。”
江谨昀抱着全身滚烫夏槐上了后座,然后把她小心放平,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江谨昀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夏槐身上,他低头定定地看着她,轻轻抚了她鬓角的发丝。
看到她脸颊发红到耳根,全身无力的样子,江谨昀揪心不已,暗暗谴责为什么又会让她受伤。
“是我没用,以前不能把她留在身边,现在又保护不了她......”他兀自喃喃道。
温恒玮从后视镜瞥向后面,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江谨昀神情有这么沮丧过,他真心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让他这么牵挂着。
不过一刻钟,温恒玮就将车行驶到周宇所在的私人医院,医生和护士也在那里候着了。
周宇先带着夏槐到诊疗室做了检查,然后把检查报告交给江谨昀了手里。
“夏小姐体内的药在国内是禁药,这种药效特别强,很是伤身体。而且这个药物里面含有乙醇的成分,夏小姐是不是对酒精过敏?而且在不久前就因此中毒过?”
江谨昀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周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虽然我不知道这姑娘是你的什么人,你又对他做了什么,但我想说一句她本来就体弱,身体经不得这么搞,如果下次再这样中毒,也许可能就要做血液透析了。”
江谨昀没有开口解释,只脸色沉重且难看地一直点着头。
“还有就是,医院里的VIP病房已经紧缺了,是否把夏小姐转到普通病房区?”
—
大约晚上八点的时候,江谨昀去公安局做了笔录,并把夏槐的检查报告和监控一并交给了检查,齐经理也认了罪,把张明给夏槐下药的经过都告知了给警察。
经过一系列核查后,警察放江谨昀先回去了。
“我觉得都已经是正当防卫了,刚刚打张明的时候,应该狠狠攻击他的要害部位,让他做太监!”温恒玮为他打抱不平。
江谨昀眼神里藏着锐利的寒光,咬牙道:“当时我比你更想。”
甚至他的口袋里藏了一把水果刀,真的起了一刀刺死张明的杀心,只是他知道这样肯定会被判为防卫过当。
—
周宇给夏槐排完毒后,江谨昀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宅,让她躺在自己的卧室挂点滴,自己则在床下打了一个地铺,时时刻刻监护着她,也特地等到半夜二点,她最后一瓶点滴挂完,江谨昀才浅浅入睡。
第二天早上,温恒玮给他带了早饭。
“本来给你带了红豆粥或者南瓜粥的,我妈做的可好吃了,可惜你啥都过敏,就给你带了糙米杂粮粥,还有我家阿姨做的溏心蛋和苹果派。”他把早饭放在桌子上,一边招呼江谨昀过来,“你昨天跟我打了一个下午的篮球,又没吃晚饭,真是你不得胃病谁得?”
江谨昀虽然受不了他的碎碎念,但还是听话地坐下来用了一些。
“哎。”温恒玮也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凑到他面前,撑着脑袋,好奇地问,“昨晚那姑娘怎么样了?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了她又是把人家招到家里来辅导你弟弟。又是帮她垫付她那个青梅竹马的医疗费。还为了在AGIC上见她,参加了你本来拒绝的商用密码高峰论坛,还随随便便就把人家姑娘带回家,她的父母呢?”
“她父母都不在了。”他顿了顿,眼底黯然。
“哦。”温恒玮点了点头,继续问,“所以你不会是同情人家才怎么照顾人家的?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还是个大学生吧?”
向来清闲懒散的温恒玮,除了喜欢玩之外,还喜欢打听自己兄弟的各种八卦,昨天打球打的正兴致高呢,休息的时候江谨昀打了一个电话后,就拉着他急匆匆地离开了篮球馆。
昨天因为事情紧急,没有空去问,现在的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喋喋不休地打听。
“她是我小时候.....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姐姐。”
温恒玮差点噎着,拍了拍胸口,皱着眉头看着她,“不是,江谨昀疯了吧,你怎么丢的你不知道?他们一家又是怎么对你的?你还和她联系?”
“夏槐是无辜的,她没有错,如果不是她我回不来。”他语气加重了一点,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所以呢?她即使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联系人家?各自安好不是最好的结果?”
江谨昀低头舀着粥,突然缄默了。
“哎,说句心里话,虽然我比你大两个月,但是我挺想让你做我姐夫的,你跟我姐,郎才女貌,都是商业届聪明优秀的精英,要是我们江温两家联姻,还有我那个小妈他儿子什么事。”
“别说了,不可能的。”他摇摇头,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你先回去吧,这么大一个公司也不能让你姐姐一个人扛着。”
做了七八年的朋友,温恒玮了解他,表面倔强,内心脆弱又敏感。所以江谨昀做的决定,他还是充分尊重他,也不再多问。
对于温恒玮来说,姐姐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的底线。
江谨昀说的也没错,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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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已经对温家的产业虎视眈眈,特别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成绩优异野心又大,进公司的这两年里已经私下拉拢了过来好几个股东,所以不是个好对付的。父亲去世后,二十二岁的温芮瑄,通过自己的人脉和能力,在很多人的偏见的风声雨声中,她正式接任了父亲董事长的位置。
小她两岁的温恒玮,从小就被庇护在姐姐弟弟羽翼下,现在这个时候,即使他承认自己无能,也要努力成为她的左膀右臂,时时刻刻护着她......
—
夏槐慢睁开了眼睛,头疼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因为有些热,她轻轻掀开了被角,想坐起来,一用力却感受到半个身体都麻了。
“这是哪里?”她无助地张望着,眼里茫然。
她晃了晃脑袋,一些不好的记忆簌簌涌入她的脑海:
她去找了张总,喝了他给的饮料,然后晕倒在包厢门口,张明过来抱起来她......
所以自己被下药了!
想到这里,她猛然坐起身,警惕地环视着这个偌大的房间,心里忐忑不安,一股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一阵轻微的脚步从外面传来,她脸色骤变,东找西望,拿起床桌边上一个玻璃杯,紧张地盯着,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起来。
直到门开的那一瞬间,夏槐举起手里的玻璃杯,站了起来,却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脚下一软,直接倒在了地板上。
她忍不住“闷哼”了两声,想撑着爬起来,但仅有的力气也被自己耗光了,只能作无端的挣扎。
“夏槐!”
江谨昀惊呼一声,心中一慌,赶紧冲过去横抱起她。
“江......”夏槐抬头,错愕地看着他,“江先生?”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悬起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她竟然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除了我还能有谁?”他把夏槐轻轻放在床上,又给她掖好了被角,语气里带着责备和不满,“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是你救我出来的吗?”
“不然呢?”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杯子去倒水,“我离开前怎么说的?这些人你不要接触,你听我的了吗?”
夏槐惭愧地低下头,艰涩地开口:“对不起,让你得罪张总了......”
江谨昀看到她这副虚弱可怜的模样,批评她时强硬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并非真的对她生气。
“先喝点水吧。”他慢慢扶她坐起来,然后把床桌搭起来,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又给她拿了一根吸管,“你昨天刚排完毒,只能吃点清淡的,我给你煮了白粥,等会多少吃点。”
“还是......不了吧,我不能再麻烦江先生了。我还是先走吧。”
她心里过意不去,待在这里只会让她越来越变扭,肯定还会让江谨昀更厌烦自己,所以在他下达逐客令之前,自己先识趣一点地主动提出离开。
江谨昀本来温和下来的神色,一下子又变得难看起来。她一口一个“江先生”,不知怎么听的他心烦意乱。
“你就这么想远离我?为什么?凭什么?”他直接坐在床边,看着她张麻木的脸,厉声质问道。
“不是。”她痛苦地摇摇头,“因为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的父母当年为什么把你带走,又恨他们这么对你,所以你也应该痛恨我,因为我跟他们有血缘关系......一直出现在你的面前,只会让你更加不舒服。”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一字一句带着炙热的气息。
没想到她是这么错意自己的,夏槐对他有这么大的误会。
他不能再让他们之间的误会越陷越深了。
江谨昀轻轻捧上她的脸,强忍着心中的愠怒和悲楚,眸光里丝丝缕缕都是不甘,他声音暗哑:“夏槐,我是恨你,我恨的是你当年的无情无义,在我最想要你的那几年,最离不开你的那段时间,你亲手推开了我。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姐姐,当成我的至亲,你呢?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有几分真?我当时甚至为了把你留在我身边,我跟我的亲生父母求了整整一天的情,他们也答应了,你呢?你却坚决不跟我走!还笑着挥手跟我分别,你太狠了,夏槐!我当时恨死你那股莫名的正义感了,那一刻我也知道,你根本没把我当成你的亲生弟弟!”
夏槐脸色茫然,她呼吸一滞,仿佛突然被抽离了所有思绪。她自己都不知道,眼角噙着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23. 重忆(十年前)
劳动节放假的第一天,夏招娣早早就起床了,因为明天就是夏彦的生日,她想要给弟弟一个惊喜。
这小半年来,她节省了各个日常生活的开支费用,又通过帮同学做作业、打扫卫生等赚取了一点微薄的辛苦费。
这些积攒的钱足够给夏彦买一个礼物和一块小蛋糕。
外面乌云沉沉,天气又闷热,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她带着一把小破伞,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终于买到了她心念了好久的礼物和那块精致的蛋糕。
临近中午的时候,豆大的雨滴突然疯狂地砸向地面,地上的水渍越积越深,偏偏那把小破伞这个时候还打不开来。
没办法,她只能把买的东西死死护在怀里,在雨中疯狂奔跑,任凭水花夹杂着肮脏的泥点溅到自己的腿上。
赶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的全身都湿漉漉的,但只有怀里的蛋糕和礼物几乎滴水未沾。
夏招娣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蛋糕和礼物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是一个惊喜,千万不能让夏彦发现了。
等她蹑手蹑脚地藏完,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夏彦懒散地倚在门口,双手抱着胸,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到她全身湿透的样子,夏彦不禁皱眉,“外面雨这么大,你干什么去了,鬼鬼祟祟的?”
夏彦今天一过就是十二周岁了,个子也噌噌地往上长,六年级那年就已经跟夏招娣齐平,到现在已经快接近一米七了。
少年时期,他褪去了一点点青涩,眉宇间显露出一种稚气未满的俊朗。他的成绩也很优异,每次小考或者大考都能保持在全校前三,奖状墙壁上都快要贴满了。
“我......出门办了点事,主要是那个伞坏掉了。”她有些心虚地笑笑。
“把衣服换下来,你免疫力本来就低,你不知道这样会感冒?”
“遵命!”说着,她又听话地关上门,去换自己的睡衣了。
她明白这个弟弟,平日嘴上没好话,心里比谁都关心牵系着她。
他没有多问,径直走到卫生间里,从里面扯出一块浴巾,然后默默地等在门口。
换好衣服后,夏招娣觉得爽快了许多,刚刚打湿的衣衫黏腻在身体里,还真的觉得浑身难受。
夏彦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半蹲在她的身后,轻轻给她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水。
“阿嚏!”夏招娣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朝着夏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说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夏彦叹了一口气,把浴巾扔给了他,“自己擦。”
说着,他跑到储物柜前,拿出药箱,翻找出里面的感冒药,又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全都递给了她。
“等会晚上再吃一粒。”
说完,他拿过夏招娣手里的毛巾,继续给她擦拭起来。
“谢谢我亲爱的弟弟。”她喜滋滋地接过水杯和药,就着水一口气咽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咽下去的不是一颗包裹着苦味的胶囊,而是一颗甜滋滋的糖。
—
早上,齐雅姿离开前,还特地交代夏招娣,把鸡汤热了给夏彦喝。弟弟在长身体,她还特地在厨房炒了一个青菜和西红柿鸡蛋,给他又盛了一大碗米饭。
两个人简单的用了一顿午饭,她特地把汤里唯一的鸡腿夹给了夏彦。
“我不喜欢吃,你别夹给我了。”夏彦语气有些不满,直接又把鸡腿放到她的碗里。
“你怎么会不喜欢呢?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鸡腿肉多嫩多香啊,我们又难得吃一次,乖,吃一个长长肉。”
她边温声劝说着,边想着把鸡腿重新夹到夏彦的饭碗里,被他一把拦下了下来。
“小时候喜欢又不代表现在喜欢,你喜欢吃你把它吃了,到时候我就跟妈说是我吃的。而且你比我还瘦,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夏招娣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弯弯,看向弟弟的目光里明亮却不失柔情,“你其实心里想吃的,但是心疼姐姐,所以才让给我的对不对?其实不用——”
“少自恋了。”夏彦口是心非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吃不吃?不吃的话我就把它倒了?”
她白了夏彦一眼,最终无奈妥协还,是把鸡腿留在了自己碗里,嘴里碎碎念道:“真是的,为了一个鸡腿还演上‘孔融让梨’了,你不吃我吃了,香喷喷的大鸡腿,你呀真是没口福。”
在狂风暴雨夹声夹杂着树枝拍打窗户的噼里啪啦声中,他们度过了一个平静的下午,并在傍晚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好的消息:
今天夏国志在外面加班,不回来。
这对于他们姐弟俩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父亲十次回来的时候有九次身上都是带着熏人的酒气,平日里高兴的时候,倒不会为难他们姐弟两个。但大部分时间因为在外面当孙子被挨骂后,就会板着个脸,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他们身上,动辄打骂出气,别说不认他们这一对亲生儿女,甚至不把他们当作人看。
最严重的还是夏招娣第一次被他打,那次他为夏彦挡下那几鞭后,背后皮开肉绽,连路都走不了,还是夏彦求助了曾小桃老师,曾老师带着药偷偷上家里来帮她一点点涂的。
临近十点多的时候,齐雅姿也回房间睡觉了,夏彦和夏招娣则在各自的房间写着劳动节的作业。
夜间十一点五十分左右的时候,夏招娣轻手蹑脚地出来,透过门底下的缝隙,看到夏彦的房间灯光还亮着,她心中有些激动,又悄悄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把礼物和蛋糕都提了上来。
借着手电筒,她看到客厅的闹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二十七秒,她心里默默数着数,一步步挪到他的门口,轻轻摁下门把手,趁着夏彦背对着她没注意到,她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光。
“五、四、三、二、一.....”
她在心里默数着,然后打开了灯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daytoYou......”她的声音绵软甜润,带着一点拖长的尾调,盈着笑脸向夏彦款款走来。
夏彦复习得太投入,刚刚灯突然灭的时候,还以为是停电跳闸了。
灯亮看到姐姐的那一刻,他先是一愣,因为他自己都忘了这两天就是他的生日。
反应过来后,他怔怔地看着姐姐端着蛋糕,一步步向他走来,而他的心跳也随着她的靠近,一点点地加快。
他微微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随即又慢慢敛住,抬起了他那张傲娇的脸,红润的眼眶却不会撒谎。
“生日快乐,小彦,今天的你已经十二周岁啦。”
她把蛋糕放在书桌上,把分别写着“1”和“2”的蜡烛插了上去,然后用火柴点燃了它们。
“快闭上眼睛,许个愿望,然后吹灭!”她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像星星点缀在天空里,还泛着点点涟漪。
“姐,你真是的,我都多大了.....”夏彦嘴上这么说,身体已经诚实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了。
夏招娣站在他的旁边,静静地深望着他,又轻轻地给他唱了一遍生日歌,心里默默喃喃道:“十二岁往后,我只希望小彦能平安顺遂......”
夏彦睁开眼睛,吹灭了两根蜡烛。
“许的什么愿望?”她有些期待地问。
他摇摇头,拒绝回答:“No!很重要,说出来就不灵了。”
夏招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突然然灵光一闪,偷偷挖了一把奶油后趁着他不注意,立马抹在他的嘴唇边,看着夏彦像长了胡子的模样,她忍俊不禁。
“行啊,姐,我这人很记仇的。”说的,他也挖了一点,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逃掉,然后在她的两边脸颊上都抹了一点。
夏招娣微微撇头,但没有躲开,任由他的“报仇”。
“好了好了,不闹了,不能浪费太多,我们还是吃蛋糕吧,生物老师跟我们讲,多吃点甜的东西可以分泌多巴胺,能让人心情愉悦!”
她把蛋糕分成三份,最大的一份是给今天寿星夏彦的,蛋糕胚子多的那份等到早上,她会偷偷带给楼下经常喂养的那只流浪小黄狗。
吃蛋糕的时候,夏招娣把身后的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夏彦。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不是贵重物品,但是姐姐精心给你准备的,只希望你不要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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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夏彦小心拿出盒子,然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他,是一个藏青色的盒子,上面还带着一把锁。
初一的那年,他们班上有个同学偷了他攒了好久的钱,被夏彦抓到的时候,那个同学还拒不承认。后来还是夏彦套那个同学的话,才把真相套出来的。有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也喜欢翻夏彦的东西,所以她给弟弟买了一个带锁的盒子。
“以后你就把贵重的物品放在这个盒子里,就不会丢啦。”对了,她打开放在夏彦腿上的盒子,拿出了里面的东西,“这里还有一个槐花香囊,香囊是我亲手绣的,里面放着我摘的洋槐花,加了一点檀香,戴在身边闻闻味道能让你感到更舒心!”
夏彦低头,轻轻摩挲着香囊上面兔子的图案,这是他的生肖,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加明显了,胸口微微悸动,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她看着夏彦默不作声的样子,故意逗着他:“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喽。”
“现在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哪有还回去的道理。”夏彦把盒子紧紧怀里。
—
吃完蛋糕后,两个人去卫生间漱了个口,便准备各自回房间睡觉。
外面突然一道亮眼的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就是震耳的雷声,夏招娣浑身一颤,立马躲在夏彦的身后,死死抓着他的衣袖。
她很恐惧电闪雷鸣的黑夜。
在搬到这里的第三个月,因为被夏国志那副残暴的模样震慑过,她一连好几天都在做噩梦。那天初春的夜晚,她又做了噩梦,梦里夏国志变成了鬼的样子想要掐死她,外面雷声一阵怒吼,一下子把她吓醒了,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她听见外面噼里啪啦地声音,然后忍不住转头望去,树枝的倒影像一个幽魂一样印在窗户边上,她浑身一颤,吓到出现抽搐甚至痉挛。
夏招娣把头埋在腿间,紧紧地咬着嘴唇,小声啜泣着,恐惧的感觉如同阴影般笼罩在她的心间,让她一时间呼吸不上来,满脑子思念的都是去世已经的阿婆,泪水早已经从腿间滑落,流淌到硬邦邦的床上。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在慢慢又难眠的长夜中度过了一整夜。
后来,她只要是雷声的天她都变得应激受怕,只是今天是夏彦的生日,所以她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天气情况。
“今晚你来我来我房间睡吧。”夏彦神情凝重地看着她,主动提了出来。
她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回房间抱了一床被子来到夏彦的房间。
现在他们都进入了少年期,即使是亲姐弟,她也不能像几年前那样,抱着小小的夏彦,让他的把头埋在自己的脖颈处,安静地入眠了。
她盖着自己的被子,睡在了夏彦的另一头,夏彦还特地开了那个多年没用的小夜灯。
外面的雷声不断,有了微弱的灯光加上弟弟的陪伴,夏招娣却安心了许多。
“小彦,你睡了吗?”她有细小的声音询问着。
“没。”
夏招娣盯着天花板顿了顿,声音沉沉道:“十八岁以后就可以改名字了,四年前你给我介绍了小区楼下的槐花,当时我闻到那个味道我就喜欢上了,‘槐’这个字我特别喜欢,以后我想改成‘夏槐’,意味着对美好的向往,你觉得好听吗?”
她太不喜欢现在这个名字了,像是给她上了一层厚重的枷锁,让她一直被困在封建的漩涡之中。
“嗯,这是你的自由,我希望你能实现。”
“那你以后就是夏槐的弟弟啦。”
“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夏槐。”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我不管叫什么,你都得叫我姐姐。”她半开着玩笑着。
凌晨将近一点钟,外面的雷雨都停了。他们都有了睡意,最先睡着的是夏招娣,寂静的夜晚传来她微弱均匀的呼吸声。
夏彦微微侧头,借着昏黄的夜灯,偷偷看着另一头的姐姐,手不自觉地举了起来,在空中一笔笔描摹着她脸的形状。
他的姐姐可能还不知道他默默许下的愿望,也可能不知道他睁开眼睛后满眼都是她:
“希望我的姐姐今后能平安顺遂、喜乐无忧,最后得偿所愿。也希望我和姐姐相伴永远,永不分离……”
24. 重忆(十年前)
到早上的时候,因为下了一场立夏的大雨,虽然外面依然阴沉沉的,但天气格外的凉快,槐花幽香味都从楼下钻上来,扑到了她的鼻子上。
夏彦姐弟两个都在前两天把假期作业做完了,所以两个人打算做完齐雅姿布置的任务,偷偷跑去出去玩。
天气凉爽,外面吃完饭散步的人也有挺多呀。
“呀,招娣呀,带弟弟出去干嘛呀?”一个拄着拐杖的邻居奶奶看到他们跑下来后,跟他们打起招呼,还挥挥手,“哎呀,跑慢点,别摔着!”
“奶奶,我现在改名了,叫夏槐,不叫招娣了,我们是出去帮妈妈跑腿。”她一边拉着弟弟跑,一边忙着解释。
“啊?啥时候改的名字啊?”
夏招娣没有听到老奶奶讲什么,他们早已经跑远了。
跑出小区后,她终于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吓死我了,幸好就被一个陈奶奶发现了,不然我们就惨了,这些邻居的嘴太碎了,你说你告状就告状吧,还喜欢添油加醋,他们是不是就喜欢看到我们被打啊…..“她一边拍着胸脯,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着。
齐雅姿除了有买东西的任务交给他们,不然不会随随便便让他们出门。
有次夏招娣看到弟弟一直困在房间闷闷不乐,就想着带他去附近的公园放风筝散心。
夏彦在公园玩了半天后,人明显开朗了许多,但是他们逃出去玩的事也被齐雅姿发现了,夏彦主动认下错,说自己拉着姐姐去的。虽然这样,齐雅姿还说罚夏招娣关在房间里,一天都不能吃饭。夏彦冒着一起被罚的风险,把自己所有的吃的都送到了她的房间里,他饿死也没有关系,但姐姐绝不可以再饥一顿。
所以,刚刚他们下楼后,走了一路小道就是想躲着那些在楼下散步的老人。
“夏夏!”
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本来嘴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夏彦脸一下子就拉了下去。
是陈百乔,他姐姐的朋友,跟姐姐同届但比她大一岁。只要见到陈百乔,夏彦就能看到他时时刻刻都黏在姐姐的身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
“他来干什么?”夏彦脸色有些阴沉地质问着夏招娣。
她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弟弟,有些无奈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夏彦明明对秦臻和周海昭两个人的态度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对这个陈百乔,不知道怎么的,就充满了敌意,夏彦每次看到他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他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来陪你玩的,他还给你带了礼物呢。”她摸了摸夏彦的头,解释道。
没想到他根本不领情,“我不需要他陪。”
夏招娣更是哭笑不得,两个人别说深仇大恨,就连小矛盾都有闹过,为什么弟弟把陈百乔当成仇人一样看待。
“听姐姐的话,等会见到人家客气点,百乔哥哥是好心来陪我们的,嗯?”
夏彦不情愿地“哼”了一声,但没有再说什么。
“我是不是来晚了?”陈百乔穿着一身休闲的汗衫和短裤,满面春风地朝着他们这里跑了过来。
“没有,我们也刚到。不是百乔,这还没到夏天今天又格外凉,你怎么穿这么少,不怕着凉啊?”
“我觉得这样穿的舒服啊,你是不是担心我呀,夏夏同学?”他没了个正经。
夏彦咳嗽了两声,冷着脸开口:“人家又不是傻子,穿多少还用的着你关心?还有,我们到底走不走了?”
“哦,我对了,实在对不住,你看我这脑袋,差点就忘了。”陈百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礼物递给夏彦,“生日快乐呀,小彦弟弟,又大了一岁,感觉在过两年个子就要超过我了都,这是我给你买的坦克积木拼装玩具,男孩子都喜欢玩。”
夏彦没有伸出去接,而是有些阴阳怪气地对他讲:“你当然会忘记,因为你根本不是来为我过生日的,心思都在我姐姐身上了。还有,你只比我大三岁,别像一个长辈一样跟我说话。”
夏招娣立马拍了拍他的脑袋,对夏彦的态度有些不满,“不准没礼貌,不然姐姐就要生气了啊。”
说着,她接过陈百乔手里的礼物,帮着夏彦说话,“我替小彦谢谢你的礼物,对不起啊,小彦十二岁可能青春期了,再加上还没睡醒有点起床气,所以说的话有点欠揍,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感激你的。”
“没事,青春期的男孩子嘛,很正常,不过睡到现在才起来可不是个好习惯。”
夏彦白了陈百乔一眼,心里还是有些不屑。但他听姐姐的话,虽然对他的态度依然傲慢,但没有再出言不逊。
陈百乔带他们来到他最常玩的游戏厅,那边老板是他朋友的哥哥,给他们多送了好多游戏币。
“夏夏我带你去玩赛车!我可是这里的‘赛车一哥’,我带你飞,还有小彦,哥教你怎么玩。”
夏招娣刚想回,没想到被夏彦接了话:“陈百乔,我们比一场,我赢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一个假期别来找我姐,我输了,要求你随便提。”
陈百乔很是疑惑地看着他,在他的眼里,夏招娣和夏彦都是好学生的形象,平时是不会碰游戏的,为什么他看着夏彦的眼里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而且还带这样一股火药味。
“混小子。”她又在弟弟的脑袋上呼了一巴掌,“小小年纪下什么挑战书,而且人家百乔哥很厉害的,知道你聪明但不要盲目自信。”
她有些费解,平日里虚心的夏彦今天好胜心怎么这么重。
陈百乔附和,“对呀对呀,今天你生日就是玩玩开心,不会玩赛车又不丢人,像我这样不好好学习才是丢脸的。”
“你是不敢吗?”夏彦挑了挑眉。
“我?”陈百乔指了指自己,激将法成功激起了他的胜负欲,“行啊,那就比一场。”
“环游世界”是这里最受欢迎的赛车类游戏机,两个人坐在各自的位置前,打开了厅内竞技模式。
陈百乔含了一根棒棒糖在嘴里,悠闲地抖着腿,明显没有把看样子没有一点经验的夏彦放在眼里。
“百乔。”她走到陈百乔的旁边,蹲在他耳边悄悄地讲,“小彦可能好点面子,等会你稍微放他点水,别让他太落后了。”
陈百乔打了一个响指,“你放心,小彦也是我弟弟,我肯定不会把全部的实力使出来的,到快终点的时候,就稍稍比他快一丢丢,来个险胜就可以,我无所谓的。”
规则很简单,谁先到终点谁就算赢,中途可以碰撞对方的车来干扰对方。
两个人比赛正式开始,一出起跑线的时候,陈百乔先在前面,他一加速,两个人就拉开了距离,一系列流利帅气的操作,他还不忘回头对夏招娣痞痞一笑。
在陈百乔悠哉悠哉往前开的时候,夏彦神色淡然地微微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然后把油门的键位踩到底,剑走偏锋走了最难的一条路,一下子追平了陈百乔的车,然后突然猛打方向盘,把陈百乔的车一下子挤到墙边不停地摩擦。
陈百乔一下子就慌了,想要加速和动方向挣脱,却被夏彦的赛车牢牢压着根本动不了,刚刚云淡风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夏彦又向右一转,陈百乔的车一下子被甩在他的身后,他立马加速,转弯、漂移......动作很是流畅又迅速地朝着终点驶去。
“gameover!”机子上出现了显示。
最后竟然夏彦胜利了。
陈百乔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出现的“YOULOSE!”这两个字。在这个游戏厅玩了五年来,他可是“赛车王”的保持者,除了夏彦,到现在还没有打败他的人。
虽然他平日里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但诚实地讲,这确实有点伤他自尊了。
“对不起啊,我赢了,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他双手抱着胸,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陈百乔。
“不是,弟弟,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玩过?这不像个初玩者。”
夏彦摇摇头,“的确第一次玩,但原来看别人玩过几次,键位都看过了,所以操作起来就很熟悉。”
夏招娣有一些小小的自豪,“小彦,没想到你是有天赋在身上的。”
“所以,愿赌服输,陈百乔,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不要来打扰我和我姐了。”夏彦把游戏币全都还给了陈百乔,拉着夏招娣的手就往外走。
夏彦看着瘦,但力气特别大,夏招娣根本停不下脚步,只能无奈地跟在夏彦后面,还不忘回头跟陈百乔交代:
“实在对不住百乔,改天我请你吃饭,游戏币你先保存着,以后我们再玩!”
陈百乔无奈地笑笑,只能点点头,跟他们挥手告别。
—
出了百货楼的大门,夏彦终于放开了她。
“不是小彦。”她有些好奇地询问,“是不是陈百乔哪里惹你了,为什么会这么对他这个态度呀?”
“他没有眼力见,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一个外人还出现在这里。”
她噗嗤一笑,捏了捏他有些泛红的脸颊,绵声细语道:“我以为多一个伙伴会多一份热闹,你会更喜欢,而且百乔哥不是外人,他和他的阿婆一直有帮助我们,下次见到他不许这样了啊。”
他轻轻“嗯”了一声。
“真乖,那今天就我们两个人玩,走,先带你去个地方!”
夏招娣带着他来到一个商场外面的一个亭子里,是拍大头贴的地方。
现在这个时代,大头贴的热潮其实早已经过去了。想着她和弟弟到现在都没有一张合照,所以想在特殊的日子里照一张,她去问过影楼的价格,却贵到远远超出她的预支,所以她选择来拍大头贴,虽然像素没有影楼好,但是可以拍出很多,也是很好的回忆。
“拍不拍?”她还是先征求了夏彦的意见。
没曾想,她还没问完的时候,他已经径直走了进去。
夏招娣坐在那里,选择好滤镜和镜框,又选择好拍照模式,然后给自己和弟弟都理了理头发。
“准备好了吗?等会不管做什么动作,都要笑哦。”
夏彦听话地点了点头。
夏招娣靠近夏彦,带着春花绽放般的笑容看着镜头,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三、二、一,茄子!”
在镜头捕捉的那一刻,夏彦的右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头又悄悄靠过来,露出了无限柔情的笑。
两个人拍了好几张,最后她挑挑拣拣,选了六张最好看的印了出来。
“你看,我的小彦本来就帅,笑起来更好看了,多笑笑,别一直板着个脸。”她细细看着手里的照片,轻轻摩挲着,然后小心把它们放进自己的包里,“等你我和你上了大学,这个照片咱们一人一半,到时候如果想对方了就拿出来看看。”
“行,我以后就对你笑。”
“你小子,长大了喜欢逗我是吧!”她佯装想要要掐夏彦,其实在他腰间挠了一把痒痒,她知道弟弟特别敏感怕痒。
两个人一路嬉笑打闹的走在小镇的路上。
乌云渐渐消散,拨开阴翳,竟在下午三点的时候,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
晚上的时候,又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齐雅姿和夏国志今天晚上都要加班,最早也要十点才回来。
趁着外面凉快,夏彦姐弟两各自抱着一张躺椅上了这栋楼的天台乘凉。
因为上天台的那个门上了锁,大家都以为进不去,其实夏彦早就发现这个门边上已经生了锈,使劲一点推,就能把它打开了。
两个人把椅子搬到天台最佳的位置。
夏招娣一躺下来,就望见了漫天的星星,闪耀而又璀璨,点缀着无垠的夜幕。
“哇,好漂亮。”她一下子就入了迷,不禁感叹道,“如果有个相机就好了,那我一定会把这么美丽的天空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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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寂静的夜晚,楼下传来绵延而又清脆的蛙鸣声,小区里的那几只流浪狗大约已经休憩了,叫了几声就没了动静。
夏彦盯着一颗最耀眼的星星,不禁开口问:“姐,你说我们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她想了一会回答:“以后的我们,先是都能平安幸福,然后都能实现各自的理想,越走越远,走到属于自己的天地之中。”
“那你的以后里会有吗?”
“当然啦,你一直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你会是我生命里不可缺的部分。”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夏彦转过头,深望着她,语气更是凝重,“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走到哪里,以后上大学也好工作也好,我都不想和你分开。”
夏招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咦,你个小傲娇,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依赖了?”
“你先答应我。”
“行行行,答应你,姐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相互扶持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阿婆没了,爸爸妈妈又不爱我,兜兜转转,你已经是姐唯一的亲人了,我也离不开你......你放心,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的!”
听到姐姐的承诺,夏彦又转头望向天空,这才满意的笑了出来。他开始臆想着以后,可以和姐姐一起共赴憧憬的未来,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想要做的事情。
一颗还没发芽的种子悄悄种在他的心里,它期盼着那一天能悄无声息的发芽.....
—
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劳动节假期,姐弟两个兴致很高地去上了学。
但生活还是要悄悄给她使个小绊子,夏招娣因为早上走的匆忙,语文假期作业落在了家里。她是断然不敢打电话让她的父母给送过来,也只能趁着中午的时候回去拿。
上午最后一节一下课,她就拿着钥匙一路小跑到家里,在自己房间临时搭建的小书桌里找到了自己的作业本,刚揣在怀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不禁蹙眉,这个时候谁会来家里,她顿了顿,还是躲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看情况。
“臭娘们,不听话了是吧?刚刚在那边打我的脸!我告诉你,我决定好的事情,永远改变不了!”
夏招娣心中一惊,是父亲的怒气声。
“招娣才十四岁啊,你要她嫁人?对方还是个四十几岁的二婚男,你把你女儿当成牲口卖了?你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嫁人?父亲什么意思?是要把自己卖了?
听到他们提到自己的名字,她眼里闪烁起不安,身体忍不住颤栗起来。
一阵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客厅。
“呸,早嫁人晚嫁人都是要嫁出去的,她还想指望我供她读高中大学?人家给三十万的彩礼,这就是她一个女的唯一的一点价值,不然我养她五年干嘛,我吃饱了撑的?!”
夏招娣靠着门口,慢慢蹲了下来,捂着胸口越来越呼吸不上来,她知道父亲脾气恶劣,喜欢拿他们出去,但不知道他会这么没有人性。
“你姑娘成绩很好,长的也漂亮,将来长大,能找个好的工作,嫁个更好的人家,你下半辈子就是享清福的,给你带来何止三十万的财富的,夏国志,我告诉你,你这样你后悔的!”
齐雅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平时畏畏缩缩、一味服从的她第一次红着眼反驳了夏国志。
母亲对她不算好,但也不算坏,打她骂她都会有个轻重,后来因为夏招娣,除了再维护弟弟上会悖逆她,其余时候都会表现的特别乖巧,齐雅姿对她还算满意。
但夏招娣却再也不敢在母亲被打的时候,帮母亲拦着凶神恶煞的父亲。三年前的一个冬夜,就因为五花肉烧糊了一点,夏国志把齐雅姿按在地上痛打了一顿,母亲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楼道,夏招娣实在忍不住,生出巨大的勇气,偷偷拿走母亲的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来了解情况,从验伤和找证人后,本来夏国志坐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最后母亲竟然妥协了,签下来了和解书,放夏国志出来。
那一刻,夏招娣的天都塌了,她知道自尊心强的父亲肯定饶不了他们。果不其然,回到家的夏国志,把夏彦锁在房间里,然后把瘦弱的夏招娣狠狠毒打了一顿,打的她全身上下都皮开肉绽,夏彦疯狂砸门,砸到手背都冒出血泡来,他都没有救下姐姐。
十岁的夏招娣,根本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保护自己,就这样担惊受怕地跟着父亲生活到现在,她也无时无刻想着带弟弟逃出这个地狱般的深渊。
“我后悔什么?我只后悔娶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让你生了一个赔钱货后就生不了了,还要我上医院偷别人家的孩子!每次看到那夏彦个野儿子长的跟我不像,我就嫌恶心!什么传宗接代,流的血都不是老子的,怎么传?还招娣招娣,以后叫贱女好了!”
父亲一字一句的吐露的话,让房间里的她犹如晴天霹雳,浑身僵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凝固了,甚至忘了怎么喘气。
是父亲说错了话,还是自己听错了,夏招娣始终不相信这个真相是自己所理解的那样。
“关我什么事情!你怎么这么无耻!我已经受够你了!是因为生下女儿后,你长期抽烟喝酒查出了无精症,不然当年你有点小钱,在外面到处滥交为什么一个种都留不下来!是你自己不行!要不是你妈当时知道真相后,跪下来求我不要跟你离婚,谁要跟你这个烂人待一起!”
被戳穿自己痛处的夏国志恼羞成怒,怒气一下子爆发到极点,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抡起拳头,直接朝着齐雅姿砸去。
客厅里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夏招娣瘫软在地上,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深深打击了她的心,让她痛不欲生,只能在绝望的边缘挣扎着。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坍塌成一片废墟,也拦住了她看向弟弟的视线。
泪水模糊,眼前突然出现了无尽的黑暗.....
25. 重忆(十年前)
秦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回去拿个作业,夏招娣下午三点才回到校。然后从坐到位置到放学她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状态,课上着上着就忍不住趴在课桌上,盯着窗外发呆,老师走到她跟前她都没有一丝发觉。
问她怎么了,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解释说自己只是跑累着了。
做了她将近五年的好朋友,秦臻对她的了解不言而喻,她在撒谎,肯定在刚刚知道了什么对她不好的事情或者经历了什么。
秦臻很担心她这种浑浑噩噩的样子,但这个时候也不好问,只能再另想办法。
夏招娣他们三个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夏彦已久在路标处等着她了。
周海昭和秦臻回家的方向跟她不顺路,所以在校门口三个人就得分开。
“你以前有什么烦心事都会跟我们说的,所以我不会多问,但是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跟我们说,千万不能自己扛,知道吗?”秦臻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摸了摸她有些冰凉的脸,“先回去好好休息。”
夏招娣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跟秦臻告了别,然后走犹豫着走向夏彦,脚下像绑了铅球一样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姐,你今天怎么有点晚?”夏彦带着懒洋洋的笑容,看上去心情不错,还把手里的吃的递给她,“呐,这是你的好弟弟特地一下课就跑出去,在对面那家小吃店买的奥尔良鸡腿,新鲜出炉的,你趁热吃了。”
思绪紊乱的她,内心困在了另一个维度里,拼命挣扎却掏出来,她一时没有听到夏彦在讲什么。
“姐?姐姐?”夏彦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看到她神色呆滞有心事的样子,心里也立马担忧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小彦啊,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反应过来的她却一时回答的风马牛不相及,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来。
他看着姐姐的样子,脸色也里面沉了下来,迫切地问:“是不是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了?是谁?你告诉我。”
夏彦了解姐姐,她的成绩优异又能保持平稳,她不会在学习上有烦恼的事,即使有她也能很快解决。
所以她心情糟糕,也只能是在生活上出现问题,他也就猜到了人际交往的方面。她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难眠会招人妒忌和陷害,原来也是发生过的。
“哪......哪有的事情?”她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却不敢抬头看夏彦,“我就是学习有些累了。”
他神情凝重地攥紧手,没有再多问,只是暗暗想着明天一定要学校打听一下,到底夏招娣经历过什么,如果发现是哪个同学欺负了她,自己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先把鸡腿吃了填填肚子吧,不然会饿的。”
—
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夏国志已经坐在沙发上,一脸醉醺醺的样子,客厅的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酒臭味,茶几上摆满了立着或倒着的啤酒瓶。
“爸......妈妈呢?”夏招娣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夏国志涨红了脸,“呸”了一声,唾沫星子乱飞,然后恶声恶气地讲:
“不会下蛋的臭娘们,还敢忤逆我!被我打了一顿,关进房间里了,你们两个小畜生最好不要来惹我,不然一起打!”
夏彦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下意识把姐姐护在自己的身后。
得知真相的夏招娣心里清楚,夏国志要把她卖了,为了卖个好价钱,大约暂时不会打她。
“我们走吧。”夏彦轻轻在她耳边说,然后拉着她的手就走。
两个人回到夏彦的房间,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块面包放在她的手上,“鸡腿肯定吃不饱,你再吃点,夏国志喝酒没多久就能昏死过去,到时候我去厨房给你弄吃的。”
“那你也吃一点啊。”她把最大的那块面包递给了夏彦。
“我不饿。”
说完,夏彦转头,从橱柜里找出药箱,带着箱子出了房间。
—
夏彦踮着脚尖,趁着夏国志不注意,溜进了主卧。
灯没开,里面黑暗得如同死寂一般。
他一步步挪进去,看到母亲齐雅姿侧躺在床上,弓着腰,身体小幅度地抽搐着,头发凌乱。他走近细细一看,她的胳膊和脖子间都是触目惊心的红痕。
新伤覆盖再各个时间出现的旧伤上,再这般下去,她真的会被活活打死。
夏彦和夏招娣都各自求救过警察一次,证据确凿,足以给夏国志安上一个故意伤人的罪,判上个十年八年,但两次齐雅姿都签下了谅解书,甚至当地的妇联找过她,她都不为所动。
“妈......”夏彦轻轻地唤她。
躺在床上的齐雅姿听到夏彦的声音,手指轻轻颤抖了两下,但没有回应他。
“我是来给您上药的。”他自顾自地坐在床上,把药箱的碘酊拿了出来,然后用棉签蘸了蘸了,“可能有点疼,妈你忍忍。”
说完,他轻轻把碘液涂到齐雅姿的手臂里,小心翼翼的,每一处明显的的伤口都没有漏掉。
可能碰到血肉模糊的地方,齐雅姿忍不住哼了两声,然后把头埋在手心里小声啜泣。
夏彦手顿了顿,心中不免一紧,那种压抑的复杂的酸涩感情涌上了心头。
他对母亲有恨有同情,但不知道有没有掺杂点对她的爱。
“妈,你脖子抬一点,我给你涂脖颈处的伤口。”
齐雅姿不为所动,夏彦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犹豫着收回手,整理起药箱。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齐雅姿起身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肩处,抽抽噎噎地开口:“小彦.......妈对不起你们姐弟俩,特地对不起你姐姐......夏国志在外面赌债欠钱,想把你姐姐嫁给比她大好多的二婚男,我把卖掉我嫁妆的钱给了他暂时抵债,又磨破嘴皮子地劝他,暂时打消了他这个邪念,但我知道他死性不改,万一他又反悔了,所以......”
她坐起身子,那双充斥着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夏彦,语气更加强烈,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我是逃不出去了,高考后,你一定要带着姐姐逃离这里!”
齐雅姿的字字如珠玑,句句是箴言。
“那为什么你不报警?明明证据确凿为什么还要签下谅解书。”夏彦终于把困在心里许久说不出口的疑惑问了出来。
“不能报警,夏国志抓进去了,我怎么办?还有,他就关个十年八年,出来一定会把我杀了的。”
夏彦实在不理解她的逻辑。反驳道:“他进去只会对你好,他出来会怎么样都是十年后的事情。”
齐雅姿似乎已经被封建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剥夺了她自由和思考的能力,只能一味着顺应她觉得应该依附的人。
可是那些人甚至还有她的亲人,只是把她当作一样交易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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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想逃过,没逃脱出去,所以彻底放弃挣扎了。
“你还小你不懂!这些话你别再说了,被他听到,你会跟着我一样遭殃,你出去吧。”
齐雅姿抹了一把眼泪,推来了他,撇头望向已经慢慢落下夜幕的窗外。
夏彦没有多说什么,拎着药箱退回了出去。
—
晚上九点的时候,夏国志带着一身恶熏熏的酒气进了主卧,夏彦终于可以出来给姐姐煮一碗面填填肚子,可打开夏招娣房门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夏彦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又退了回去。
他不知道,姐姐下午到底经历了什么,从放学到现在,她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甚至没怎么搭理过他。
甚至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等夏彦离开房间后,夏招娣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根本没有睡,甚至没有一点睡意。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夏彦,那个真相一下子砸碎了她心里一点点堆叠起来的对他们未来的幻想,如同万千只蚂蚁在她心里啃噬疯咬。
所以,她到底该不该自私一点,遵循内心的想法,把这个真相吞咽到嘴里,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什么。
“不行!”夏招娣一下子坐起来,扯着自己的头发疯狂摇头,嘴里喃喃,“不能有这么混蛋的想法,不能有......”
痛苦与煎熬不断在身体里蔓延,整整折磨了她一个晚上,被褥的一大片泪痕沾满她的绝望,她的灵魂仿佛被无数个小人用铁链束缚着,看着她出丑。
第二天,她没有等夏彦,在他起床前就离家上学去了,还在他的床前留下了早餐和纸条,解释学校里有事就先提前走了。
她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在路上,路过电话亭的时候,她打了一个电话给秦臻,说自己有点事情想让她帮忙给班主任请个假。
“嗯,没问题。”秦臻刚刚起床,声音有些哑,她顿了顿最终没有多问,只是道,“夏夏,一切顺利,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们。”
“嗯,好。”夏招娣心中温暖了些许。
她凭着一些记忆,又问了一路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找到了镇上的唯一的那家机构:
“宝贝回家。”
她抬头,挡住有些刺耳的阳光,细细看着上面几个字,确定就是在这里。
来来往往的行人慢慢变多起来,时不时还有吆喝声。
夏招娣在外面驻足了很久,双手插着口袋,来来回回地踱步,心情一团乱麻,手心已经被指甲扣出血的印迹。
昨天想了一晚上的话又一遍遍回溯到她的脑海里:
“小彦的亲生父母一定很着急,我不能自私把他留在我身边。”
“如果逃离这个地狱,肯定有更好的生活,也许他知道后会很开心吧。”
“他迟早知道真相,早一点告诉他反而能减轻他的痛苦。”
“小彦是被夏国志偷来的,他是罪恶至极的人贩子,如果能举报成功,他一辈子就能呆在监狱里,这个毒瘤就再也伤害不到别人。”
......
她沉思熟虑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考虑过自己。她终于坚定了内心的决心,眼眶酸涩,但泪水已经在昨天流干了。
她拿出一个小小的袋子,里面装着她早上偷偷在他头上剪下的头发,然后迈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那家机构。
26. 重忆(十年前)
夏彦带着沉闷的心情来到学校,他心系担忧着姐姐又有点生气,于是早自习一下课他就去初三一班打听姐姐的情况。
巧的是,他一过来就看到秦臻拿着杯子从教室里出来。
“秦臻姐。”夏彦叫住了她。
秦臻一愣,抓了抓头发,一脸疑惑地朝着他这里走过来。
“小彦?你怎么来了?”
“可以喊一下我姐吗?我有事想跟她聊聊。”
她听了更是一头雾水了,“夏夏不是早上请假了吗?你不知道吗?”
夏彦茫然地摇了摇头,心里莫名生出一些慌乱。
“什么?我以为你知道的!”秦臻偷偷凑过来,悄悄打听,“你能方便告诉我,她昨天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以为你知道?”他有些落寞地低下头,“她没有告诉我。”
姐姐和他上学的时候心情还很不错,放学的时候才变得恹恹的,他本以为姐姐是学校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如果是这样,那作为姐姐好朋友的秦臻肯定就知道。
还有,从前的姐姐对他无话不讲,但他茫然不解,为什么这次她要选择隐瞒。
“哦对了,你姐昨天作业忘带了,午休的时候回去拿了,本来一来一回一个小时候就够了,可是她下午最后一节课才赶到教室,状态也是从那个时候变差的。”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夏彦的心底又沉郁了几分。
回到教室上课后,夏彦脑子里放着都是姐姐的影子,根本没心思做题。
他迫切地想得到答案,他想帮助姐姐解决心中的那道坎,一些不详的预感和结果总是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夏彦没有别的要求,他只想要他的姐姐顺遂无虞,他一辈子都不想离开她......
—
初二吃饭的时间比初三晚十分钟,他没有去吃法,而是直接奔上了三楼去蹲夏招娣。
远远从窗户外望去,夏彦看到姐姐已经坐在了教室里,默默低着头书写着什么,看样子还没有吃饭。
因为教室里就她一个人,所以他径直朝着她的位置走过去。
夏招娣听到动静好奇地一抬头,看到夏彦的那一刻,她露出来慌张的神色,连忙用手臂遮盖课桌上摊开的那本笔记本,挡住了上面的字迹。
“小.....小彦,你怎么来了?”看到他脸色沉沉的样子,她不免有些心虚。
看着她慌里慌张躲他的样子,夏彦的心中阴郁又沮丧,他忍着一些怒气,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就出去。
“到底怎么了,小彦?”他的力气有点大,夏招娣被他拽的手腕生疼,她只能在离开座位前腾出一只手把那本笔记本塞进了抽屉里。
夏彦把她带到一个空教室里才放开她。
夏招娣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很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姐,这句话我想问你,你昨天下午回去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夏招娣沉默了,她不敢说但也不想对夏彦撒谎。
他继续往下讲:“是夏国志威胁你让你嫁人?还是你生病了?你告诉我可以吗?如果是夏国志对你做了什么,我会帮你解决,哪怕我现在辍学打工帮他还债,我不会让他对你的想法得逞,哪怕是杀了他我也不怕。如果是你生病了,你更不能瞒着我,我是你的亲弟弟,我不想失去你,这会.....”
一些肺腑之言从他嘴边倾诉起来,他声音慢慢变得沙哑,嘴唇颤抖得差点讲不出话来。
“这会要了我的命的......”
说完,他的眼眶也红润了,怔怔地看着夏招娣,恳求她的回答。
在三年前,姐姐就成了他的底线。没有她的出现,他在那种不堪的家庭里长大,甚至对生活已经失去了任何欲望。是她的到来,给他的人生逐渐上了色彩,也让他看到了和姐姐的未来。
她第一次听到夏彦情绪激动地说出这么多话,一字一句落进她的心里,只觉得像一根根针扎着她的内心,她却无法挣扎着去解释很多,只能一味逃避:
“没有,没有这些,小彦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最近有些失眠累了。小彦,姐姐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快乐,好不好?也许有些选择,可以让我以后的生活过得更好。”
他听的云里雾里的,他和姐姐的成绩都很好,他当然知道以后他们会有更富足的生活,那为什么姐姐确是郁郁寡欢、忧心忡忡的样子。
“姐......”他的目光里有些许哀求。
他以为姐姐看到他这副可怜的样子,会上前给他个拥抱,说出一些让他心安的话,给他足够的安慰,但这回她没有这么做。
夏招娣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发,却伸出一半的时候顿在空中,然后讪讪地收回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乖,先去吃饭,然后好好睡个午觉,千万不要多想。”
姐姐在刻意的慢慢疏远他,让他怎么能不多想。
—
放学回去的时候,夏槐斟酌了很久,终于开口问秦臻:“你们家有没有录音笔或者微型摄像头这类的东西。”
“有啊,当时我妈为了抓小三,拿到我爸婚后出轨的证据,什么道具都用到了。”秦臻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你是要?”
“放在我爸妈房间里,搜集证据。”她没有细说具体是什么证据。
秦臻很理解地点点头,只是有些曲解了她的想法,以为她是想要搜集她父亲打她母亲的证明,于是大力支持她,“我就说你早该反抗了,先把证据保存起来,万一以后夏国志绳之以法,在法庭上死不承认的话,这些证据就是你最好的武器。那个摄像头反正现在也不用,明天我就拿给你。”
“谢谢我的小臻臻!”她捏了捏秦臻有些婴儿肥的脸。
“切,肉麻死了”秦臻一脸傲娇,心里却有些窃喜,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神色凝重地补充,“做这种事情千万要小心,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主知道吗?”
“我会的。”
—
夏彦依然在校门口等着她,但脸上没有了原来的笑颜,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插着口袋自顾自地往前走。
走在路上的两个人第一次拉开这么大的差距。
夏招娣想要追上去,快步走了两步速度又慢慢降了下来,然后默默地拖着沉重的躯壳跟在他后面。
下午又下了一场小雨,雨后的小道上,泥水裹挟着残枝败叶,有些泥泞,还夹杂着难闻的土腥味。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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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望着夏彦的背影,只能不停地在心里叹气。
如果真的要分离,她有一万个舍不得,就像五年前失去了阿婆那样,会让她心如刀绞一样,但这一天也许迟早要来。
但如果这样一点点地跟他关系生疏,在离别之际,大家都能好过一点吧。
“这一定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暗自安慰自己,但心比任何人的都不好受。
—
第2天,秦臻就把家里的微型摄像头带了过来并交她怎么使用。
她中午又请了一个假回去,趁着家里没有她偷偷溜进主卧,千挑万选,最终把摄像头放在电视机罩子上面,因为电视机两年前坏掉了,到现在还没有修,电视机外壳上还沾着不少灰尘,看样子许久也没有打理过,所以这里暂时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
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僵硬,说话次数也越来越少,夏彦想接近她,但她却一步步后退,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决。
夏彦实在心里黯然又委屈,甚至看她做的那么决,他还有些生气。
他背后偷偷调查了许久,夏国志后来没有再威胁过他,她也没有生病,学校和小区里也没有人跟她发生过矛盾。
几天来他夜不能寐,在周五的晚上,他下定决心这个周末要好好再问问姐姐,无论如何都要从她口中得到那个实情。
可是,还没等来姐姐的回答,却先等到了那个让他晴天霹雳的真相。
在他扫地的时候,客厅里的座机突然响了。
他想都没想就去接了。
“您好,是夏招娣女士吗?这里是宝贝回家机构,我们根据大数据DNA匹配,已经帮你们找到了夏彦的亲生父母,并且对方有强烈想要与你们相见的意愿,这边我在确认一下,是否同意见面,见面位置是否不变?”
夏彦僵在那里,听话筒随着“啪嗒”一声,掉落在上,网线也被拉得笔直。
这个时候,夏招娣正好洗澡出来,看到他木讷地站在客厅里,电话机的听筒被扔在了地上。
她困惑了几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知道了什么。
“小彦......”她喃喃地唤了他的小名,却不敢和他对视。
夏招娣把注意力放到那个座机上,她快步走过去,捡起了电话筒,放到耳边,里面还有声音。
“可以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对......明天下午就要见吗?好的,就是原来的地址,你们过来就行,嗯......麻烦你们了......”
夏招娣硬着头皮,在夏彦面前打完了电话,挂断电话的手还在忍不住地颤抖。
她本来想填楼下小卖部的电话,让小卖部阿姨转达给她,但那个阿姨不是个嘴严的,希望外说,秦臻和周海昭的手机又被没收了,所以她铤而走险,直接选择填了家里的座机电话,顺便把地址也给了那个机构。
夏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瞪着她的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脸色越来越暗沉,双手被他死死攥紧,全身肌肉都是紧绷的。怒气在他的胸口翻腾,仿佛要将一切的怨怼都焚烧殆尽。
“所以......这就是你瞒着我偷偷做的事情?”
27. 重忆
这一天总归要来的,她终于把所有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雨声覆盖住,说着说着,她也逐渐低下头,开始胡乱扣起她的衣角。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不能接受,但是......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的亲生父母这么急切地想来找你,他们肯定很爱你,如果你跟他们走,肯定好过在这里生活。”
“呵。”他冷笑一声,“原来你一切都帮我安排好了,你是不是觉得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我是不是要特别感谢你?”
“我——”
夏彦没有听她解释,二话不说,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重重地摔上了门。
只留夏招娣一个人蹲在地上,抱着双腿,无助地抽泣着。
她只觉得愁肠百结,积郁在心底的忧思变成了一个个心结。
今天这个夜晚,注定有两个人难以入眠。
—
第二天上午,机构又打来电话,说下午六点左右就会到这里。
他的亲生父母是从京城赶来的。
京城,是印象中最繁华的都市,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她只在电视上和报纸上见过,还听很多人说过,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她亦是向往之。
夏彦关在房间整整一个上午,夏招娣坐在沙发上每分每秒也很煎熬。
今天夏国志不加班,五点半左右就会回来。
大约十七点十几分的时候,夏招娣鼓足勇气,按下座机的“1”“1”“0”键。
“喂,您好,警察先生,我要举报东港新村十五栋三零二的夏国志先生,有拐卖儿童的嫌疑,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证据......”
刚打完过了一刻钟,夏国志就摆着一张臭脸回到家,看到餐桌上没有饭菜,肌肉变得更加扭曲地看着她,咒骂道:
“怎么还没有做饭啊!你是不是存心想要饿死我,你个赔钱货!就该烂在你妈肚子里!”
知道他等会的下场后,夏招娣生出了很多的勇气,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了从前的怯懦。
“我忘了。”她如实回答,还不忘激怒他,“故意忘的。”
夏国志先是一愣,因为他也没想到原来畏畏缩缩的夏招娣会突然硬气起来。
随即,怒火在他心里一点点点燃,他举起手就要打她。
外面的敲门声随即响起。
他暂时停了手,带着一脸怒气开门,结果看到两个穿着警服的人站在门口。
“你好,我们是三余县公安局民警。”一个警察亮出了他的警牌,“刚刚接到报警说你们这里有拐卖儿童的嫌隙人,所以我们来着做一下调查,请问你是夏国志先生吗?”
夏国志看到警察后瞬间慌神了,他呆愣在原地一时说不上话来。
“警察先生,你好,是我报的警。”夏招娣走了过来,她已经做好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视死如归的打算了,“是的,他是夏国志,十二年前他在京城第一人民医院当保洁的时候,偷走了一个婴儿,我有很多证据证明,而且我已经找到了被偷小孩的亲生父母,他们也许也可以为我证明。”
因为夏国志没什么本事,只会窝里横,如果在家找不到任何人错处,就会拿陈年往事来添油加醋地嚼,搞一套施暴者对受害者的有罪论。
所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十天来,摄像机拍到了不少他和齐雅姿的对话,十二年前他抛弃母女北上去京城打工,他亲口承认了夏彦是他从京城的某个医院的婴儿诊疗室里偷抱出来的。
“那行,那你们都跟我走一趟,接受调查。”
“可以等一下吗?受害者的家人马上到了。”
刚说完,楼下传开急促又快速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华丽的妇女慌不择路地站在门口,脸色却有些苍白,透着一股明显的疲惫和虚弱,却又满脸写着焦急。
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子也跟了上来。
那位年轻的女子她见过,是机构的负责人之一,也是跟她保持通话的那个姐姐。
“我…..”那位中年妇女急切地冲进来,到处张望,带着点哭腔,“我儿子呢?我可怜的孩子在哪里?”
大脑刚刚一片空白的夏国志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平日里胆小怕事的夏招娣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地搞大义灭亲。
“阿姨,小彦……在那个房间里。”夏招娣指了指夏彦紧闭的房门。
那对中年夫妻顺着她指的方向,一前一后慌张地奔到他的房门口。
中年妇女紧张地搓了搓早已经冒汗的手心,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期许与激动,她按下门把手,想打开房门,却发现上了锁。
“孩子,小昀.......”她敲了敲门,迫切地等待里面的回应,声音哽咽,“你开开门,是妈妈呀,妈妈来找你了,你快把门打开。”
说了,许久,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她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夏招娣。
夏招娣也有些疑惑,她走过去,靠着门向里面呼唤:“小彦,可以开开门吗?你的父母都在外面等你,他们都想见你。”
还是没有应声,夏彦很倔强,但他却很听姐姐的话。
“不行就砸门吧。”中年男子提议道。
“不行!”她本来想拒绝,因为夏彦自尊心很强,但转念一想,不能一直拖着,弟弟关在房里快一天了,万一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那砸吧。”
中年男子三两下就把门撞松了,门开的瞬间,夏招娣却看到夏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彦!”
她第一个冲过去,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小彦,你别吓姐姐!”她无助地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头。
—
夏国志被暂时扣到警局审讯,夏招娣也把证据交给了警察。
本来夏国志还死不承认,但警察找到了当年跟他一起北上打工的朋友,那个朋友害怕被他连累,直接把他供了出来,再加上她提供上来的一些证据,给他定罪是迟早的事情,最后夏国志实在撑不住,还是因为恐惧招认了。
夏国志和齐雅姿结婚结婚八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结果千盼万盼,重男轻女的夏国志盼来的是一个女孩,夏国志气不过,觉得都是齐雅姿的错,所以想要和她离婚再娶,结果齐雅姿把一张夏国志“无精症”的报告甩在他脸上。
夏招娣出生前,他还只是得了弱精症,很细小的一点几率让齐雅姿怀上了孩子,但夏招娣生下后因为天生孱弱,父母又对她不管不顾,是阿婆把她捡回去细细养着,阿婆是夏国志的亲生母亲,也是封建时代的受害者。夏国志上面有五个姐姐,被她的婆婆硬生生流掉两个,送掉三个,她把残缺的爱毕生都弥补给了夏招娣。
后来,夏国志因为吃喝嫖赌,伤了根本,齐雅姿偷偷给他做了检查,发现他已经彻底变成“无精症”,而且没有治好的可能,这意味着他以为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他死要面子,知道这个消息后恼羞成怒,把齐雅姿痛打一顿,还催眠自己说这是她的错,是她生不出男孩。后面他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因为他也清楚的知道,他这副样子,没有人再回要他。
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他在京城工作的时候就生起了歹念,想偷一个男孩延续他们夏家的血脉。
而他,依然需要一个可以伺候他、任他发泄的“保姆”。
被封建恶毒的观念洗脑的齐雅姿,就很合适。
警察还想找夏国志的现任妻子齐雅姿来问话,但齐雅姿似乎提前得知了消息,已经收拾了东西逃跑了,夏招娣联系不到她,娘家也没有她的身影。
偷到婴幼儿的罪行可以初步定论下来,只是给他量刑还要一点时间。
夏招娣坐在警察局的大厅做完笔录,本来想要去医院看看夏彦,没想到他们的父母也来到了这里。
“那个偷人家孩子的畜生在哪里,我要去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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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他!这个畜生!”
怒不可遏地在大厅叫骂的是夏彦的爸爸江海川,听说是京城公司某上市公司的董事长。
“就是,警察同志们,拐卖儿童的人是丧尽天良的,是恶魔,你们千万不能放过他啊,一定要无期徒刑,不!要死刑!”
接话的是他的母亲杨梦娢,好像是开美容公司的。
几个警察拦着了情绪有些崩溃的这对父母,其中一个安慰道:“你们不要冲动,这样的罪犯我们绝不姑息,你们相信国家相信法律,后面会你们一个交代的!”
江海川情绪稳定了下来,但杨梦娢心里却越来越难受,她痛苦地蹲下身子,紧紧揪着衣领,靠在江海川怀,已经哭不成声。
“好好好,不哭了,还好我们的孩子已经回来了。”江海川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我十月怀胎,每天都盼着他的出生,结......结果不过才见了他一面,他就消失在我的面前,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他,那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后面我无时无刻都不想念着我的孩子,即......即使小昱出生,都弥补不了我心中的那块空缺......”
夏招娣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环抱在胸膛,无力地靠在墙上,双眼早已经失去光滑,满眼无神地听着小彦母亲的苦诉。
骤然失去至亲,那是深入骨髓的痛,夏招娣尝过那个滋味,所以她知道他的亲生父母肯定也不好受。
“你们知道吗?我孩子营养不良加情绪波动太大才晕倒的,我给孩子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背上、腿上都是伤痕,我都不知道我的孩子在那边遭受多少非人的虐待,为什么偷了我的孩子,还要这么折磨他,我可怜的孩子.......”
杨梦娢越说情绪波动就越大,哽噎到差点喘不上气。
她还不忘在警察面前跪下来,恳求他们:“我不需要赔偿,不需要道歉,我只希望你们能给这样的禽兽重重地判刑。”
“对。”江海川附和道,“我们在寻亲路上费了半生精力,我们还为寻亲机构捐了好多好多钱,帮好多家庭都找到了他们的孩子,我们积攒了那么多年功德才找到了自己的孩子,警察同志们,你们千万不能寒了全国上下这么多拐卖妇女儿童受害者的心啊。”
一个警察赶忙扶他们起来,“请你们放心,法律面前,公平公正,我们不会包庇任何一个罪犯。”
几个围观的群众也开始纷纷讨论,为他们抱不平:
“拐卖小孩啊,那简直就是十恶不赦,死刑都是便宜他的,因为做成人彘,让他一辈子这样痛苦地活下去。”
“就是就是,妇女儿童甚至是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人贩子哪有什么人性,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我觉得除了那个人贩子,他的家人肯定也不无辜,都是知情不报的帮凶。”
.......
蹲在最不起眼地方的夏招娣缓缓站起身,她已经麻木,身体也随之僵硬。
明明是做了一件好事,为什么她会恐惧、会无助、会愧疚,是因为和那个他们口中恶魔有相同的血脉吗?那她也要承担下这份罪恶吗?
可是她也早已经把夏国志当成了没有人性的怪物,只是为了学业,只能暂时苟活在他的眼下。
一个人的身世,是原罪吗?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门外。
她想去看一看医院里的夏彦,但又不敢面对她,害怕夏彦见到自己的那一刻,会用多吗痛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不敢想,也无法去想。
下午一点多,她眯着眼望向天空,头顶的艳阳越来越夺目刺眼。
明明期待已经的夏天快要来了,明明离他们的未来更近了,为什么她又感觉要置身于一个无底的深渊,渊底非常寒冷。
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大厅又传来一阵动静,一个小警察向他们队长报告:
“我刚刚接到报警,说南环路口那边发生了一起车祸,其中有一个人已经当场死亡,死亡的人就是我们要找来问话的齐雅姿。”
28. 重忆(十年前)
齐雅姿突然的死亡,让夏招娣不知道是解脱还是怅然。
或许都有,她对夏国志没有一点父女之情,但对母亲还尚存着一点点微薄的感情,也只是有一点点,长时间被她压迫着,总归存的怨念会多一点。
母亲的后事都是夏招娣一个人操持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家的事后,没有人愿意帮她。齐雅姿的遗体拉到殡仪馆放了一天后就火化了,夏招娣把她的骨灰洒进了海里。
可恨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望着安静的海水,心底也慢慢归于平和。
“妈,希望你来世你投到一个好的人家,不再有今世这样的苦果了,我们无缘,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当母女了。”
说完,飞向天边的海鸥传来几声鸣叫,海面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浪,夹杂着海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齐雅姿对她的回应。
不知道谁传的,邻居们都知道了夏国志偷小孩的事情,对他们家议论纷纷,对夏招娣避之而不及。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学校的人都知道了,甚至夸大其词,说夏招娣也是拐卖儿童的帮凶,又说她其实早就知道夏彦的身份,所以才对他好,只是想向他的亲生父母多讹些钱。
谣言纷纷四起,很多人都躲着她,还有些抱不平的人往她的课桌里塞各种恶心的东西,甚至更可恶的还有食堂里有人故意往她身上扔菜叶子的。
而秦臻、周海昭和陈百乔始终站在她这一边。
秦臻会站出来毫无顾忌地维护着她,帮她斥责那些施行暴力的同学:“你们九年义务制教育都快学完了!还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有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啊!”
夏招娣也想为自己辩驳,为自己洗冤,却发现大家只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因为夏国志进拐卖小孩进了监狱是石锤,夏招娣又是她的女儿,所以她也是罪恶之身,是需要群众公愤的对象。
夏彦找到家人的事情也登上了通川市的报纸,很多人都知晓了这件事,一些记者在采访机构的时候,还给他们送来了锦旗。
记者还采访了夏招娣的邻居,邻居们也是一边倒,趋利避害,添油加醋甚至为了给他们塑造一个正面形象不惜造谣十四岁的夏招娣:
“我当时看他们家的小儿子,就觉得面相跟他们不一样勒,那一家三口面相都是凶凶的,小儿子就很温和。”
“一家子都对那个小孩很不好哦,爸爸妈妈还有他那个姐姐都喜欢打他,他姐姐还经常抢他饭吃,天天使唤他,这孩子可怜的,瘦的咧。”
“这小孩很可怜的,我看他可怜总是给他一些吃的,结果被她姐姐全抢走了。”
.......
邻居一个个诉说着,都快把璞玉浑金的夏招娣描黑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
陈百乔护送她到家,但路上,她的后脑勺还是被一个蒙着脸的陌生人用石头砸中,流了一手的血。
“你给我滚出来!故意伤人犯法的知道吗?”陈百乔气不过,四处寻找着那个不理智的陌生人。
“对!你们躲在背地里的小人给我出来!我们当面对峙!”夏招娣这么多天隐忍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眼泪也随着自己的倾诉簌簌往下掉,“你们这些造谣的人够了!我的名字里有招娣两个字,你们就该想想我在家是什么处境,为什么你们伤人的谣言张口就来,为什么没有脑子,要听信一些没有道德的人讲的话?我忍受了他们的遗弃,又忍受了他们长时间的家暴,难道还要被你们所谓的正义者施暴吗?”
一股脑地说完之后,她头一阵眩晕,差点栽在地上。
“夏夏!”陈百乔赶紧扶着她,“你没事吧?”
夏招娣摇摇头,但神色却越来越虚弱,她已经彻夜失眠了整整三天了。
“把憋在心里的话吐出来,对你是好的!”陈百乔一边说着一边背起她,“你后脑勺受伤了,我先带你去包扎!”
在诊所包扎完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医生还说她气血严重不足,一定要补充营养。
陈百乔又护送她回家,借着微弱的走道灯光,他们看到她家的门口已经被喷满了各种油漆,什么“丧心病狂的一家人!”、“下地狱去吧,祝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还画满了各种妖魔鬼怪的符号,门把手上、门缝里还残留着他们扔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陈百乔皱着眉头看着这些东西,而夏招娣已经释然了,其实他们做的没错,夏国志确实该死,齐雅姿知情不报也不无辜。
他们这样伸张大义的举动也不是没有道德的事情。
陈百乔主动提出来:“夏夏,这里不安全,你后面跟我住吧,反正我家就我和奶奶两个人,楼上还空出一个房间呢,你暂时搬过来住,这马上要中考了,你千万不能影响了!”
“不行,我这会连累你的,我不能再拖你们下水,过段时间他们就不会再闹了,没事的。”
“害,我这个成绩已经没有下降的空间了,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过去暂时避一避,不然万一有什么过激分子一生气,等会再背地里攻击你,要你命怎么办?你还有想要考的高中和大学,还有梦想,你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了!你还有未来呢!”陈百乔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诚心诚意地跟她讲。
她犹豫了片刻,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就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拿上她要学习的书本跟着陈百乔走了。
离开前,她还特地找了夏彦生日那天和他拍的照片,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心中有些慌乱,又怕陈百乔等的太久,只能暂时放弃了。
“小夏,快进来快进来,早跟百乔提过让你过来住了,这个臭小子现在才把你带过来。”陈百乔的奶奶非常欢迎她,看到她后立马挽着她的手带她进去,而且对她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奶奶给你去炖点南瓜粥,我记得你最爱喝了,还蒸点腊肉和香肠,就着米饭吃可香了!”
夏招娣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不用了,奶奶,我来打扰你们已经很对不住了,这个千万不能麻烦你们了。”
“奶奶,我也饿了想要吃。”陈百乔在后面笑嘻嘻地说。
“你吃什么吃?”陈奶奶瞪了他一眼,“快看看我房间里还有没有牛奶了,没有的话出去买一箱回来,晚上让夏夏热了喝下去,好好睡一觉。”
抬头拗不过陈奶奶的热情,喝了整整一碗的粥,还吃了好几块肉,胃暖了,心也跟着暖了。
陈百乔还给她贴心地整理了房间,铺好了被子。
做好一切后,他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什么缺的到时候我再买,你先住着,这个被子被套我奶奶上个月刚晒过,你先盖着,等明天天气好了我再给你晒晒。我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什么问题随时喊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拘束。”
她感动地点了点头,踮起脚尖,给他来了一个短暂的拥抱。
“谢谢你,百乔哥,我永远不会铭记你和陈奶奶的恩情。”
以后,她应该再不会有自己的家人,那以后陈百乔就是她的亲哥哥,等以后自己有了经济能力,一定会好好报答他和他奶奶。
这个拥抱,让陈百乔瞬间从脸红到脖子,刺激了他每一根神经,然后蔓延到他全身。
悸动的心,像迅速升温的火焰,久久不能平息。
“我......我先走了,牛奶记得喝,祝.....祝你睡个好觉,晚安。”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十点多的时候,她躺了下来,被子很软很舒服,她也渐渐有了睡意。
但夏彦的身影又一次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想去医院看看他,但是在医院地门口徘徊了几千步,最终还是退缩没有进去。
以为自己能勇敢地活着,到现在发现自己心底还是藏着一个胆小鬼。
抵不住思念,她想在晚上偷偷地去看他,哪怕是透过门窗,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可是等她上去的时候,从护士那里得知,小彦已经出院了。
至于他们去哪了,她不知道,也断然不会让她知道。
对于他们来说,她是罪犯的家属,定然是要远离她的。
“是不是上次的分离就是永别了,他是不是已经回到了京城,以后......”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里喃喃道,“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
第二天是周六,趁着放假的时候,她还想回家里找一找东西。
她是趁着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小区里的老人这会都在睡午觉,没有会注意到,她像做贼一样,带着问陈百乔借的鸭舌帽,东躲西藏地回到家。
刚开门的那一刻,却看到夏彦站在客厅里,怔怔地看着她。
夏招娣浑身一颤,跟他四目相对,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住。
万千思绪涌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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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她只感觉百感交集。
明明两个人也就分离了八天,却感觉过了半个世纪一样,那八天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
她的眼眶逐渐湿润,很想上前抱一抱弟弟,诉说心中的思念。
但她也清楚的明白,她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你还敢回来?亲爱的姐姐。”夏彦冷冷地看着他,深黯的眼底透着他的愠怒和落寞。
夏招娣攥紧双手,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向她,没出息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对不起,是我们全家对不起你,小彦......”
“别这么喊我,我现在不是你的弟弟了!你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是不是很伟大?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别感激你?”
他声音暗哑,一步步逼近她,毫不留情地质问着他,一字一句直戳她的心底。
“没有。”她拼命摇着头,看到他这么错意自己,她心底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然后有气无力地解释,“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没有其它的要求。”
“呵,我准备回京城了,只是回来拿了些属于我的东西,但好像有些拿不走......”他的眼底也逐渐酸涩,心里的滋味越来越不好受,气话忍不住接二连三地说了出来,“我非常的开心,我将会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你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吧,我们......算是永别了。”
说完之后,一滴清泪从他眼眶里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掉在他的衣角处。他瞬间又后悔了说出这么重的话了。
“好......这是一件喜事,我也很为你开心,你逃离了苦海,以后肯定能一帆风顺。”
这样的回答让他怒火更盛,他背起自己的包,跟她擦肩而过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夏招娣瘫软地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一块巨石无情地堵在她的胸口,让她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又让她体会到与至亲分别时那种无尽的窒息感。
晴朗的午后,屋里却是一片死寂......
—
一个月后,夏招娣中考终于结束。打扰了陈百乔和陈奶奶这么多天,她很不好意思,所以又搬回家中。
暑假的两个多月里,她打算利用一半的时间学习高中的知识,一半时间用来打工攒学费。
法院的结果也出来了,夏国志被判了十六年,剥夺政治权利十八年。
她也真正地安下心来,只觉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种恶魔下半辈子就该待在监狱里。
六月底,中考成绩也出来了,她以全市第十一的成绩考到了市里最高的高中。
理想也越来越靠近她,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步上正轨。
七月的第二天,她用完午饭后,有人来敲他们家的门。
“谁?”她先警惕地问。
“是我。”声音很陌生,“小昀的妈妈。”
小昀是谁?夏招娣疑惑地摸了摸脑袋,但还是给她开了门。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身红裙子,拎着一个小巧地手提包。
她的模样很是熟悉,夏招娣脑袋飞速旋转,突然就从记忆里抽取出来。
是小彦的亲生母亲?!
她心中一惊,想说的话如鞭在喉,又尽数咽了下去,只能慌神地看着她。
“你是夏招娣吧?我就不进来了,直接就在这里说吧。”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直接开门见山,“你亲生父亲的罪行你应该知道吧?他罪不可恕,你是她的女儿,血脉相连,所以你也不可能无辜的,我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的,你也还小,我没必要把仇恨发泄在你身上。但是你要记住,帮我儿子找到家人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只能算戴罪立功,不能算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不要急着去邀功,听到吗?”
夏招娣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听懂了前半段,但后半段却不知道为何意。
“阿姨,我从来没有邀过功,我帮小彦.....”她下意识发现自己说错了,马上改口,“帮他找到家人是想让他过得更好,没有别的要求,阿姨您不要瞎想。”
“我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我的儿子现在非常恨你们,不管以前你们感情如何,从现在开始你们毫无关系,以后,也不要在见面。”
“好,我发誓。”她的心一阵钝痛,“”我和他,这辈子不会再见!”
29. 假戏
大年初二那天,夏槐特地联系了她在京师读本科的时候,她的排球课的搭档周惜漾,她是心理学专业的,毕业后就在京城里和两个学姐合资开了一家心理咨询中心。
周惜漾不回家过年,留在京城看店,所以夏槐当天下午买了一束鲜花和一箱猕猴桃,去跟她聚一聚。
夏槐坐了高铁二十几分钟,下来走了一千米左右就到了咨询中心。
“夏夏!真的好久没见了,虽然都在京城,但毕业后咱们都没有空见见面。”周惜漾早早站在门口等她了,看到她走来,就上前来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又不按时吃饭?”
夏槐浅笑着摇摇头,半开玩笑道:“学习和生活的双重压力,让我吃的肉马上都被消耗光了。”
“那你在我这类住两天,我妈从老家给我带了好多年货,我保证喂胖你,”周惜漾一边说着一边把她带进店里,“这外面冷的,我们进屋说,哎呀,你来就来还带东西.......”
心理咨询中心很大,夏槐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贴在墙壁上介绍和照片:
“周惜漾,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国家高级心理绘画分析师,京城市心理协会会员......”
“漾漾,你好厉害,平时会很忙吗?”
周惜漾给她倒了一杯水,又拿来一个果盘,然后回答道:“去年下半年我就诊疗了两个病人,我做心理医生不在于赚多少,而是走进每个人的内心,先不说能彻底治愈他们的心结,最起码能走进他们的心,慢慢感化他们。”
夏槐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温水,犹豫片刻便缓缓开口:“那我有个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她......最近在感情问题上遇到来了问题,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咨询一下你。”
说完,她还低着头,心虚地抿了抿嘴唇。
“哈哈哈,当然没问题。”心思缜密的周惜漾一下子就看破了夏槐,“我是一名心理师,会守护好每一位咨询者心底的那道坎,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就用第一人称表达出来,千万别见外,我也能更好的了解。对了,这个感情是友情还是爱情或者亲情?”
“哎,你们心理医生读心真的很厉害,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对不起,我刚刚瞒了你,其实那个同学就是我,算……算亲情吧。”
只不过是一段名不副实和虚无缥缈的亲情罢了。
夏槐把她和江谨昀那段有些复杂的故事诉说出来,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到四天前她和江谨昀的最后一次见面,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夏槐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也不知道周惜漾听了会不会以为她在胡诌。
“我真的不是在编故事,我以为他恨我是因为我的父母,没想到是因为我小时候亲手送走了他而记恨我。你觉得.....他是不是有情感障碍或者精神分裂?还是斯德哥尔摩?毕竟小时候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正常人知道自己有个优渥的家庭肯定逃还来不及,他怎么可能还舍不得呢?”
大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墙壁上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的声音。
“他不是舍不得那里的生活,他只是舍不得你。”周惜漾的神色有些凝重,“我举一个不是特别妥当的例子,就像一个人在很饥饿的时候,突然找到可以让他填饱肚子,暂时生存下来的食物,那个食物将会是那个人艰难时期唯一的活下来的东西。后来那个人可以吃到山珍海味了,但他也永远忘不了以前吃的那个食物,即使它再难以下咽,他以后肯定也想拿出来回味,但如果已经找不到了,会成为他心里的缺陷。”
举完例子后,她又进入正题:“所以,他可能在感情上有一点精神分裂,小时候他遭遇如此不测,是你的出现给了在地狱的他一道光亮,那五年是他最幸福的时候,所以你是他的救赎,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的精神状况只会越来越糟糕,如是这样那就根本没有现在的他,甚至他可能都活不下去,而你又在他最依赖你最离不开你的时候,亲手送走了他,他自然对你是又念又恨的。”
夏槐低着头,细细聆听她的回答,手指不禁微微蜷曲,摩挲着有些出汗的手心。
她说完后,气氛又恢复了一阵缄默中。
“那......我该怎么做?是不是应该尽快远离他?”
周惜漾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不,解铃人还需系铃人,你需要重新扮演好姐姐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弥补他心中的遗憾,填补他心中缺了十年的缺陷。我说一句不太好听但是比较现实的话可以吗?可能你的心里会不舒服。”
“没事,你尽管说。”
“好,他是京城的公子哥,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圈子,我们和他终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也许他找到你只是他的一个执念,你以姐姐的身份跟他相处一段时间,也许他得到满足后大约就会腻了,那时候你便可以退出,以后你们不相干了。但是......”周惜漾抿了抿嘴唇,对上她的有些茫然的目光,慢慢开口,“如果你对他已经没有姐弟之间的感情,那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你还有,那我刚刚说的话就当我没说,因为多多少少会对你有一定的影响,我怕你陷进去.....”
夏槐攥着衣角,眼神有些黯然,沉思和冥想让她又有了焦灼的情绪。
“的确,我和他是两个阶级的人,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也不会影响到我,我就按你说的,试一试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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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话里还藏着几分假了。
她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跟自己心里期望的背道而驰,会不会酿成更糟糕的后果。
小时候是真真切切的姐弟之情,而现在,不过是一场注定以各不相欠为结局的假戏罢了。
他们二人,终究不是一个轨道的人,怎么还能真的再续姐弟的缘分呢......
—
年初七,夏槐准时来江家上课,自那天她离开江谨昀的房子后,已经有整整十天没有和他联系了。
江谨昱假期间没有温习,夏槐刚刚给他做了完型填空和阅读理解各一篇,错误率高达八分之七十。
她有些头疼地看着从上到下好几个红叉叉,心中无奈地想这孩子是忘性太大还是玩性太多,怎么这又有倒退的趋势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后面必须每天都得给他加强训练了。
中途休息的间隙,夏槐拎着一个纸袋子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走上三楼,然后再最尽头的那间房间前驻足下来。
她抬头望着那扇门,心中隐隐有些紧张,停留片刻后,她然后终于鼓足勇气伸出手,敲了敲门。
“谁?”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是我,夏槐。”
他似乎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进来吧。”
江谨昀坐在书桌前,敲击着键盘,目光虽然落在屏幕上,整颗心扑在慢慢走过来的夏槐身上,眸光微动,充满了探究之意。
那次他一时冲动,便倾肠倒腹,将积攒在心里多年的肺腑之言说出来,把还没痊愈的她吓了一跳,他看到夏槐脸上惊慌失措的样子,瞬间就后悔了。
夏槐几乎是仓皇而逃的,留下来的江谨昀也很狼狈,两个人就又以僵硬的方式收了场。
后面几天,江谨昀念她,却又不敢接近她,怕又吓着她,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只能整日整夜待在公司里,一半心思放在工作里,一半心思想着慢慢靠近她的对策。
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主动来找自己,江谨昀即使知道,多半是来讲江谨昱的学习情况,但心里还是隐隐窃喜。
夏槐怕打扰到他,轻轻把袋子放在他的书桌上,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小声地开口:“小时候你很喜欢吃第一中学校门口边上的那家玫瑰酥饼,京城瑞桥路那边有一家做的跟原来吃味道很像,我就买了一点,就是一些粗食,不知道你现在的口味有没有变,江先......”
她的话音停住,踌躇了几秒,声音有些颤抖且试探着改口道:“小彦?”
夏槐叫出他小名的那一刻,他握住鼠标的手不禁一颤,心里一悸。他抬起头,对上她真情实意的目光,满脸不可置信。
30. 假戏
“你说什么?”此时的江谨昀特别害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我说这个酥饼——”
“不是,是你刚刚叫我什么?”
书房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静到似乎能听见彼此心跳加快的声音。
夏槐这才反应过来,以为他讨厌这个小名,立马又改了称呼:“对不起,江先生,打扰了,我现在就走。”
说着,她便识趣地拎着袋子离开。
她以为作好以这种为结局的准备,也知道了这样的方法是行不通。
“你别走!”他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一下子站起来,阔步走到她身后拉住她的手臂。
夏槐转过身,眉毛微微颤抖着,很是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应该不想见我吗?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你原来一口一个‘江先生’,不是叫的挺顺口吗?为什么突然又改口了?”
她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里想这问的是什么问题,不叫他“江先生”,那叫他什么?江总?
江谨昀慢慢靠近她,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我当初以为你恨我,是因为夏国志把你从你亲生父母那边偷走,让你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我又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得知真相后,你理应恨我。但我真的没想到,你的恨是因为我把你送到你的亲生父母那里。现在知道了,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做姐弟,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我,因为我们两个,现在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挺想你的,当初这样做,也只是想让你回到属于你的家庭,有更好的生活,我没有异心,如果你能开心了,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说着,她默默垂下头,鼻尖一酸,眼眶泛红。
“那现在呢......”他哑声问,心里迫不及待得到她的回答。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那我们试一试以姐弟——”
夏槐还没说完,江谨昀一把抱住她,紧紧把她拥入怀里,好像要把她融入自己身体里一样。激动的情绪像一股涌流,冲破了他所有的束缚。
“姐,我想听你再叫我一声‘小彦’。”他的声音近乎带着哽咽。
这个称呼,他已经念了想了好多年了。
夏槐靠在他的波动起伏明显的胸膛上,听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犹豫地腾出两只手,慢慢覆上他坚/挺的后背,然后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安抚着。
时隔十多年,她再一次听到他叫的“姐”,之间的回忆瞬间又涌入她的脑海,她似乎又看到了弟弟那张傲娇但目光清澈明亮的脸。
“小彦。”她终于试着叫出口,声音很是生涩。
江谨昀眼尾泛红,眼眶更是酸涩。他微微弯下腰,把脸埋进她的脖颈处,一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肩膀上,湿润了整个黑夜。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把所有藏在心底的话都倾诉出来:
“姐,我真的太想你了。在京城这么多年,我以为我能放下你,但我始终忘不掉,我来到这里,好长一段时间都睡不着,但我又很想入眠,因为在梦里我就能看到你了。”
他句句真切,带着一些藏不住的委屈,他又贴近她一些,像少年时那样依偎在她柔软的身前,又继续道:
“我费尽心思找到你,看到你的时候,我的确心中又有恨,恨你抛下我,但终究抵不过想你,我就拼命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知道你是唐德教授最满意的学生之一,又有做家教老师的经验,我就特地放出消息,他一定会举荐你,你需要钱也一定会来。”
她真的来了,推门重逢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他差一点就失控了。
“那为什么你要伤害自己?为什么要喝那碗粥?”
听到夏槐提到这个,他又记起了那天晚上不堪的回忆,想起来自己幼稚的举动,一时失去的分寸,让他差点失去了她。仿佛有无数根扎进他的心里,让他疼痛又懊悔不已。
他不能让误会,他只能极力的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愚蠢,你第一次见我时,我就知道你已经认出了我,我当时只是想看看,你还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心疼我,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关心我,但没想到你会错解我的意思,你又会这样想我,我当时一气之下就说了违心的话,我即使再恨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真的害怕你误会我,害怕你又一次远离我,对不起......”
说了这么多,他的嘴已经止不住地在颤抖了,喉咙也感到感到一阵干涩。
夏槐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在轻微地抖动着,她不禁攥紧拳头,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欣然还是难受。
但这些情绪她都不应该有,这只是一场让他释怀的戏,她不能陷进去,不然后果她实在不敢想。她说服着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他们永远不可能是一条道路上的人。
“好了,小彦,不过是一场误会,我没有怪过你,前面的事情一笔勾销。你抱.....抱得太紧,有点呼吸不上来,那个酥饼,你要不要去尝一尝,现在应该还有些温。”她只能轻拍着他的后背先宽慰道。
他这么放开夏槐,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提着袋子,带她坐在沙发上。
夏槐偷偷瞧了他一眼,他的眼眶湿润,鼻尖泛红,想不到平时孤傲清冷的江谨昀,今天却这么失态,像个求关心的小孩一样,她觉得还挺新奇的。
“你等一下。”他离开座位,蹲在书桌前,打开最下面的柜子,拿出里面那个藏青色的盒子,然后回到夏槐身边,把盒子放在自己的腿上,很小心地用钥匙打开了它。
“这个是盒子不是上次从垃圾箱里翻到的那个吗?”
江谨昀有些失落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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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记得这么多吗?”
夏槐点了点头,眯眼又看了看,盒子有些褪色了,颜色看起来比较暗沉。
记忆重塑,她突然就想起了十年前,送给他的那个盒子,跟这个特别像!
“是我送你的那个密码盒吗?”
“你终于记起来了。”他苦苦一笑。
那天雨夜,夏槐帮他找盒子的时候,他特别害怕被她找到,发现自己的秘密,又害怕找到的时候,她记不起来这个盒子。
江谨昀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绣着小兔子图案的香囊、一本日记本和一些照片。
夏槐心头一颤,瞪大眼眶看着这些他保留的物品。
“你居然还留着?我以为这些东西你都不会想要拿走......”
弟弟离开的时候,夏槐想去他房间里找出那些曾经属于他们两个的合照,可是翻遍整个房间都没找到能缓解她思念的照片。她有怀疑过这些照片可能是被他扔在哪个角落,或者已经被他扔掉了,但她从没有想过这些照片被他带回了京城,珍藏这里。
“你这样想我,怎么能让我不难过。”他心中多了一份苦楚,“我让佣人在家中的花园里,种了一棵槐花树,每到春天的时候,我就会摘一下下来,放在香囊里,然后时刻带在身边,等花谢没有味道的时候,我才会把它收回去。”
他越说,夏槐心中却越愧疚,他是一个长情的人,而自己却拼命想忘掉那段回忆,拼命想放下那段感情。
而重建起的这段姐弟感情,也只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分离,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人。
夏槐只希望他以后能慢慢腻了有她的生活,慢慢从这段回忆里解脱出来,她会渐渐淡出他的视线,他便可以真正过回属于他这个天之骄子的人生。
“好啦,我知道小彦是一个情深义重的人,是姐姐错怪你了,这个你能不能原谅我?”她亲切地笑了笑,像小时候那样又摸了摸他浓密的头发。
说完,夏槐打开盒子,拿起一块玫瑰酥饼,递到他的面前,“尝一尝,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味道了?”
江谨昀接了过来,大口咬了一块,塞进嘴里。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又没人跟你抢。”夏槐拍了拍他的后背,看着现在的江谨昀急切的样子跟原来那个斯文优雅的他大相径庭,她哭笑不得,有些期待地问,“味道怎么样?”
“只要是你给我带的,都好吃。”
说着,他像饿了好几天一样,一下子咽了好几块。
“姐。”他突然停顿下来,问出了藏在心底好多年的秘密,“当年,我想让妈也带你来京城,她也同意了,她过来接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过来,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夏槐愣住了,想起中考完的那个暑假,他的亲生母亲是来找过她,但根本不是为了这个。
31. 假戏
“妈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段录音,录音里你发了誓,说我和你再也不会相见,要不是听到你的声音,我都不会相信你不会再要我这个事实.....”
夏槐的确说了这句话,那也是因为杨梦娢女士害怕她一个罪人之女再缠着江谨昱,为了让她定下心来才立誓的。
没想到他也误会了自己。
她张了张嘴,差点要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江谨昀,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明显是杨梦娢女士特意的安排,她这么完全是对的,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拥护,害怕寻找了十几年的儿子再次受到伤害,所以当年她们见面的时候,彼此都心照不宣,她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良苦用心。
她赶紧转圜,把这个谎言圆了回去:“我以为这样说,会让你安心下来,只是没想到......”
“算了,从前不愉快的事情就不去想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他的眼神闪烁,热切地期盼着,盼着少年时期被掐灭的火苗能再次点燃,也盼着心中枯萎的苗能重新生长。
夏槐却眼神有些迷离,思绪像一段缠绕的线,怎么解都解不开。
“好。”她终于开口。
她眼里闪过一丝动容,但随即又把她藏于眼底。
希望这一切虚幻的美好,能早点结束。
夏槐看了看时间,十五分钟已经到了,于是赶紧站起身,“时间到了,我先上去辅导了。”
江谨昀拉住她的手,又把她揽在自己怀里,闷声道:“让我再抱抱你,白天你在学校我见不到,我舍不得。”
“我有时候有时间的。”他这次的拥抱很温柔,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之上,她竟然不觉得别扭,还感到了片刻的安心。
“等你课题做完了,我们去环球影城玩好吗?你十年前答应我的约定的,一定会带我去游乐园。”
夏槐点点头,“好,听说那里晚上的烟火,很漂亮。”
江谨昀依依不舍地放开夏槐,她理了理头发,打开书房的门,正想走出去的时候,看见江谨昱正站在门外,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我......”江谨昱先慌乱起来,“我啥......啥也没听到哦,我刚.....刚从来。”
说完,他还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夏槐扣着手指甲,回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江谨昀。
“你先上去吧,我和小昱说点话,你放心,没事的。”江谨昀拍了拍她肩膀,温和地笑了笑,然后把江谨昱拉了进来。
回到江谨昱的书房,夏槐长长舒了一口气,果然应了周惜漾所想,江谨昀还认她这个姐姐,分离也成了他心中一个心结,而她需要打开这个结。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到底对不对。
大约一刻钟,江谨昀兄弟俩便一起下了楼,来到夏槐身边。
江谨昱摩挲着一下,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她。
“你们.......说了些什么?”她心里有点紧张地问。
在外人眼里,他是京城身世显赫的公子哥,集团的接班人,而她即使再优秀,再别人的眼里始终抵不过他的光芒,如果他们这种复杂的关系传出去,肯定会对自己、对他都造成不好的影响,她必须为自己的仕途考虑。
“哎呀,我哥已经告诉了,你放心吧,没有人比我嘴更牢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我哥也——”
“闭嘴,不该说的别说,去洗漱早点睡觉,明天上午还有物理课。”江谨昀打断他的话。
江谨昱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书房。
“不学了吗?”
“不了,今天就上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学校。”
夏槐笑着婉拒:“没事,太麻烦了,今天既然早的话我能坐到公交,挺方便的。”
“我想送你。”他回答的很诚恳。
“行......吧,谢谢你啊,江先生,哦不是。”夏槐意识到后里面改口,“小彦。”
江谨昀脸色变得沉了一些,“我们是姐弟,彼此不需要说谢谢,还有,你叫我现在大名和小名都好,就是不想听到你在喊我江先生了。”
—
夏槐坐上了江谨昀的车,他开得很慢,车里开着暖气,隔绝了车外的冰冷的寒风,要是夏槐真的去赶公交了,可能穿着单薄大衣的她,还要紧裹着外衣,缩着脑袋,在外面冻这一会。
车里车载香薰的味道也好很好闻。
“这是槐花?”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她突然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的嗅觉了。
“嗯,定制的。”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槐花香的。”夏槐觉得有些新奇。
“你喜欢上的时候。”
这个答案让她很诧异,她默默低下头,手指随意绕着外衣的一角,不知如何回话,只觉得心中莫名有股小小的波动,像泛起的阵阵涟漪,她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车内沉默了一会,夏槐转移话题:“对了,你是不是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你弟了,他......会说出去吗?”
等红绿灯的时候,江谨昀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忧思的夏槐,嘴唇不禁上扬,然后拉住她的手宽慰道:“父母忙,小昱三岁的的时候就归我管,他最听我话,还有刘管家,也是我这边的人,他们的嘴很严。”
夏槐这才放心下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行驶到了京理的北门口。
“你回去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她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口,对着江谨昀挥了挥手。
江谨昀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好,那你早点睡,明天见。”
“明天见。”
冷风轻轻吹来,三两片枯叶在残枝上挣扎了一会,还是撑不住掉进了附近的深沟里。
昏黄的路灯下,把夏槐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谨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怔怔地看着离她远去的背影,思绪紊乱。
“如果我再往前走一点点......她会不会接受不了。”
—
“江总,这个是最近的行程,墨尔本出差的机票我给您订在了后天上午,那边我也安排好了。”
严总助拿着表跟江谨昀一一汇报着。
他扫了一眼,指着回国的后面两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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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那两个重要的会议帮我延后,其余推掉吧。”
“您是有其它的事要安排吗?”
“倒时差,休息。”
“好的。”严总助不敢多问,退出去的时候,很是疑惑地挠了挠头,觉得平时忙起来的时候几乎忘我,出国回国一下飞机就是去工作,根本不会休息一秒钟,别说两天了。
“对了,杨远背后搞的小动作查的怎么样了?”
“您警告过他,但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为多赚钱,甚至连一些缺损比较大的残次品都经过包装重新交易。”
江谨昀十指相扣,撑着脑袋,眼神凝视着落地窗外,外面雾雨蒙蒙,天际一片乌云。
“给他过个好年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直接以我的名义举报吧,不计公司损失,必须把这个祸害铲除。”
严助理前脚刚走,一个身着红色的大衣的年轻女孩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浓密乌黑的披肩发和合时宜的淡妆显出来了她高贵和冷艳。
是温恒玮的姐姐温芮瑄,温氏智化的现任董事长,也是集团的最大股东,凭自己的能力拿走了爷爷手里最多的股份。
温氏智化和恒创集团两家已经建立长达十年的合作关系,温芮瑄姐弟俩有一个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弟弟,就比温恒玮小十四天,是集团核心层的副总,野心勃勃,近年来拉拢了不少老员工,是个让她棘手的竞争对手。
所以商业上的伙伴,江谨昀暗地里帮过温恒芮不少。
“温姐,你怎么来了?”江谨昀停下笔,礼貌地笑了笑,站起身给她倒茶。
“不是,我就比你大一年零九个月,你一直叫我姐,显得我很老一样,还不如直接叫我大名。”她坐在沙发上,翘起腿,看着他挑了挑眉,“或者叫阿瑄也好听。”
“在职场上你比我经验多,所以是我的前辈,这是一种敬重。”
“切,不解风情,你这种直男发言,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有喜欢的女孩?”
江谨昀眼眸微动,闪过一丝丝异样的光,随即又消失在眼底。
“你别拿我打趣,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除了公司上的事情,我们没什么可聊了吗?你什么事情有空,我们改天吃个饭,元宇宙是产业在当面比较热门,交易、金融、工业还有医疗都有涉及到,所以我准备往那方面发展,不过这个短时间内难以形成商业闭环,现在好多也只是处于底层架构阶段,所以我想试试更近一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他眼前一亮,突然想起来夏槐也在研究这一方面,以后有往这方面攻克的打算。
“当然可以,改天请你吃饭,我们细聊。”他欣然同意。
“行。”温芮瑄起身,“我还有工作,先走了,不用送我,你忙你的,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经常待在你身边,希望不要打扰到你。”
“没有,他挺好的。”虽然温芮瑄不用他送,但他还是给她开门,然后淡淡地开口,“慢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来找我。”
温芮瑄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肯定会有的,我最喜欢,你我能强强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