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女养家日常(美食)》
7. 007
大娘一听就乐了,面子被乔檀一袭话撑的足足的:“那感情好,他们一共六个孩子,正好六块。”
乔檀话不多说,与小甜一人装木莲冻,一人淋山捻子汁和野葡萄汁,一会儿就将六份吃食做好了。
“我要山捻子的!”
“我要野葡萄的!”
“哥!给我留一半山捻子的,我拿野葡萄的跟你换!”
“哇!山捻子味的好吃!”
“野葡萄味的才好吃!”
几个小娃在摊子前轰轰闹闹,你尝一口我的,我尝一口你的,或一口气吃完图个畅快,或一点点品尝,用心体会美食带来的快乐。
有十个铜板入账的乔檀也很快乐。
乌云散开,早市渐渐热闹起来,乔檀的摊子前不至于客人络绎不绝,却也时有买家,她又热情嘴甜,但凡有人来问价,总不吝啬地拿出竹签,让对方试吃一块,笑容打开心扉,美味征服味蕾,到底顺利地将带来的木莲冻销售了出去。
既是在外抛头露面,到底被人认了出来。
便听有人叽叽咕咕道:“你们看,那是不是姜瑶的大女儿?”
“是她吧……听说前几天被她爹打了一顿,送回村的时候气都快没了。”
“还不是她娘造的孽,好好的去给人当什么外门子,便是体面些的丫鬟也比外门子强。”
那些妇人三个挤在一处,五个凑成一堆,冲着乔檀指指点点,乔檀自己不觉得怎样,却着实心疼家里的那两个孩子,还有他们那个倒霉的娘,姜氏。
姜氏出身虽低,却貌美如花,人品性情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原本与邻居家的穷秀才何霖两情相悦,偏偏半路杀出个乔忠,乔忠和何霖本为同窗,明知何霖与姜瑶有情,却非要横插一脚,姜瑶不从,便假借醉酒将其奸|污,逼得对方做了自己的外室。
卑鄙下作,仗势欺人不过如此。
见乔檀始终不言不语,几名妇人骂得越发难听起来,其中尤以一样貌丑陋,生着一双吊梢三角眼的妇人骂得最为起劲,乔檀不愿理会,小甜却听不下去,握着木铲往前一站,手叉腰,指着那几个与她母亲年纪差不多的妇人道:“你们胡吣什么呢?有胆子过来说!背地里嚼人舌根算什么本事?”
妇人撇撇嘴,乜眼将小甜一瞪,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小甜冲她们的背影吐舌头:“呸!长舌妇!”骂完搀住乔檀的胳膊,“檀儿姐,你别理她们!”
“没事,她们爱说说去,不耽误我挣钱就行。”乔檀拎起散发着果香的木桶给小甜瞧了瞧,“你看,木莲冻都卖完了。”
小甜欣喜地瞪大圆溜溜的眼睛:“这么快就卖完了?我还没怎么喊呢。”
乔檀今日依旧带来十八块木莲冻,减去给大娘优惠的两文钱,还赚三十四文钱,加上家里剩下的七文钱,她共有四十一文钱。
哈,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了是怎么回事!
有钱人乔檀兴致勃勃地说:“时间还早,不如咱们到镇子上转一转?“
虽然还没将村子里的几条路认清楚,但乔檀已经开始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了,麓平村不过个巴掌大,慈水镇可不一样,它毗邻皇城,光是皇城里流出来的富贵便教它富得流油,何况它还设有驿站码头,盖着温泉宫,建着皇家园林,随便提溜出一个人都比麓平村最富的村户还富。
“去镇子上啊?”提到去镇子上,小甜同样激动,“又不是十六,去镇子上干嘛?”
“就随便转转。”乔檀道,“我还没去过呢。”
“嘿嘿,我也好久没去过啦!”小甜越说越兴奋,想了想后却是摇摇头,“不行,咱们没有车,从这里到镇子上足足二十里地,总不能走过去吧。”
乔檀不由一愣。
也是,光顾着去镇子上见世面了,竟是忘了最要紧的交通工具问题。
她隐隐犯愁,小甜则在一旁伸着手指头数起来:“今是二十四,再过……嗯,再过六天就七月初一,该过会了,等过了会,我让我哥带咱们去镇上好不好?”
“小容哥?”乔檀诧异。
“对呀!”小甜道,“我哥找了个活,帮着庄子上的长工往镇上东家家里送货,都是鸡鸭鹅,猪鹿羊,还有蔬菜鲜果什么的,咱们俩瘦,挤一挤,浑水摸鱼跟着他们去趟镇上,怎么样?”
被如此复杂的出行方式绕晕的乔檀:“这……”
“这是最快最省钱的办法了!”小甜绷着脸劝她,“若是坐牛车,来回得六个钱呢,咱俩加起来就十二个钱!”
十二个钱……才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的乔檀着实心疼了一把,当即应下小甜的提议:“行!就按你说的办。”
俩人乐呵呵在早市上转了一圈,早早赶回了家。
家里没人,乔檀看了看同样消失不见的背篓,估摸着两小只进了山,还没回来。
便独自将从早市买来的红薯倒在地上,并从木桶里取出一小包麦芽糖,外加六个鸡蛋。
今早挣的钱,都在这了。
本想买些粮盐,可一来钱不够,二来盐得到镇子上买,只能暂且作罢。
放好鸡蛋,收好麦芽糖,乔檀开始准备制作红薯粉的工具。
有道是破家值万贯,乔檀在家里好一通翻,又去房后荒废许久的麻地里转了转,到底找到了几样趁手的家伙式。由于人力物力有限,且是做一点点红薯粉试水,她果断抛弃了漏粉法,而选择切粉法。
斥“巨资”买回来的红薯留出来几个当干粮,剩下的反复冲洗干净,去皮,切成小块,放在木桶中捶打成泥,接着倒入水,放在麻布中过滤一遍,反复清洗,静置。
其他的,交给时间便可。
趁着还有些力气,乔檀将晒好的果干收了回来,放在干净的布袋里。
果干不及鲜果甜软多汁,却富有嚼劲,经过太阳洗礼后,酸的越发酸,甜的愈发甜,产生了不同于原果的别致味道,是绝佳的休闲消遣小零食。
紫红青绿,黄白粉,各式各样,各种颜色,汇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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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像是一包五彩缤纷的糖果,她尝了一个还想尝,一想家里还有双弟妹,到底忍住了。
才坐下喘口气,栅栏门被推开,乔樱乔松回来了。
“姐姐在家!”
“姐姐,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呀!”
俩人顾不上放背篓,小跑到乔檀身边,叽叽喳喳地道。
乔檀用袖子给姐弟俩擦了擦汗:“姐姐今天收摊收的早,所以就回来了。你们进山里摘果子啦?”
乔樱道:“是,果子越来越难摘了,我和乔松走了好远,才摘了这么些。没办法,就采了些野菌子回来。”
便齐齐摘下背篓,给乔檀瞧了瞧。
背篓里放着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或长或短的菌子,多是羊肚菌。野果依旧是山捻子、悬钩子等野果,品相仍然很完美,数量却少了一倍不止,没办法,从春天起到秋天末,山里的这些野菜野果是家家户户的目标,熟透了的,长得好的,一冒头就被摘走了,根本抢不及。
好在她并不打算一直靠木莲冻过活,其他野果也只是用来解解馋,给两个小娃当零食吃。
“没事,姐姐在攒本钱呢,等攒出了本钱就不用卖木莲冻了。”她安慰乔樱乔松道。
乔松听罢欲言又止,点点头,什么也没问。乔樱则对等待沉淀的红薯水产生兴趣:“姐姐这是什么呀?也是木莲冻吗?”
乔檀笑了笑故作玄虚:“这个呀,你们明天就知道了。现在去洗手,吃些果干,睡一觉,醒来姐姐给你们做饭吃。”
“做饭?好耶!”一想到醒来就有饭吃,乔樱高兴的和什么似得,蹦蹦跳跳就去洗手了。乔松则站在原地,抿着嘴,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乔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小松,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问了,乔松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纠结了好一会才问:“姐姐,除了帮你摘果子,我还能做什么?我可以像小甜姐姐一样,和姐姐摆早市吗?”
乔檀恍然大悟。
搞了半天,乔松是想当她的小助手。
九岁,本该读书的去的,却因家里穷,只能在村子里摘摘野果,干干农活。
乔檀甚是感慨,内心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还小,不方便出门,在家里做活一样能帮到姐姐。等你再长大一些,到时候姐姐去哪都带着你!”
“嗯!”乔松用力一点头,这才去追乔樱。
乔檀望着挤在一起洗手喝果干的小娃笑笑。
这对龙凤胎,性子还真是不一样呢。
暮色降临,村中炊烟四起,乔檀也开始做饭。
红薯上锅蒸熟,抓几颗种在院子里的破布子和羊肚菌一起冲洗干净,水开后放入,熬煮两刻钟后打入两颗荷包蛋,一顿简单的晚饭就做好啦。
晚饭上桌,两小只兴奋而来,看看红薯,看看锅里的汤,一个劲搓手咽口水。
“汤里有破布子!”
“还有鸡蛋!咱们都多久没有吃过鸡蛋了!”
8. 008
“六个月了。”乔松道,“去年咱们过生日,娘煮了两颗红鸡蛋的。”
乔樱一听,一双眼睛立刻红了。
在一边剥红薯皮的乔檀忙停下动作,撘住了乔樱的手背。
六个月,去年冬天,这两个孩子竟是冬天出身的,也就是说,正在坐月子的姜氏是在一个冬日被送到庄子上的。
当真是想叫他们母子三人自生自灭啊。
握了握乔樱冰凉的小手,乔檀温柔道:“不难过,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咱们把日子过好了,娘才能放心是不是?”
“是。”乔樱揉了揉眼,“我不哭,娘看到了会难过。”
“小樱最乖了。”乔檀将温热的陶碗递给小樱,“来,喝汤,吃饭,姐姐一定会照顾好你们,咱们三个一起努力,好好生活。”
“嗯!我听姐姐的。”乔樱抹了下脸,接过陶碗喝了一口菌汤,“好喝!”
一直默不吭声的乔松把自己只咬了一口的荷包夹进乔樱碗里。
乔樱眨眨红彤彤的眼睛:“你怎么把鸡蛋给我了。”便要把鸡蛋夹回去。
眼看着两个娃因为颗鸡蛋快要打起来,乔檀赶忙出手,用筷子将鸡蛋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好不好?”她笑着道,“再闹,鸡蛋可要掉地了。”
姐弟俩互看一眼,嘿嘿一笑。
“好了好了,快吃吧,都要凉了。”乔檀催促着二人吃饭,一口荷包蛋下肚,二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屋里凝重的气氛也随着碗筷碰撞的声音渐渐散去。
红薯甜糯,菌汤融入了破布子独有的味道,咸酸回甘,香气醇厚,一碗下肚别提多舒服了。
羊肚菌外貌可爱,伞帽上是蜂窝样的多孔形态,很像一个倒扣的羊肚,鲜味十足,入口顺滑。荷包蛋雪白厚实,又圆又扁好像块饼,姐弟俩一人一个,乔檀用在集市上吃过茶叶蛋搪塞过去,看着两小只狼吞虎咽的吃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鸡蛋啊肉啊不能落下,可惜她家里没肉也没油,便是连葱姜蒜酱油等调味料都没有,没有盐,也不能熬煮腌制破布子,否则家里便能多一道下饭的小菜。
慢慢来,慢慢来。
盐会有的,鸡蛋会有的,猪肉也会有的。
饭后没有困意,乔檀又带着弟弟妹妹把野果洗了,准备做蜜饯。
先将野果清洗干净,空净水分,去柄,去核,放入陶锅,倒入麦芽糖搅匀,慢慢烧至麦芽糖融化,再用文火煮一刻钟左右,期间不停翻拨,并用木铲轻轻按压,挤干汁液。
熬出的汁液倒入干净的陶碗里,野果再次入锅,加入麦芽糖煎煮一刻钟,待糖汁收的粘稠后端下灶台,滤去多余糖汁放凉,盛入一大一小两个陶罐。
刚刚出锅的蜜饯冒着热气,裹上了糖衣的果肉亮晶晶的,在月光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格外好看。乔檀迫不及待地招呼乔樱乔松来试吃:“快,尝尝看,味道香不香!”
俩小只早就守着锅子流口水了,乔檀话刚落地,立刻伸出小手,一人抓了一颗。
乔檀虽将野果一锅烩了,熬制时却是细细计较着的,火候和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是以每一颗野果都被她炼成了诱人的蜜饯,乔樱一颗悬钩子放入口中,嚼了两下就开始点头,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嗯~”的声音。
“好吃!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品尝着耨梨蜜饯的乔松也眯起了眼睛,用幸福的表情表达一切。
看他们吃的香甜,乔檀这才捡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她吃的是油甘子,微黄的表皮变得褶皱,附着了一层焦糖,果肉劲韧,酸涩味中融进了甜香,含在口中滋味无穷,清咽利嗓,很是舒服。
真好吃啊,吃一颗就停不下来。
“姐姐,你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啊,娘都不会做!”
舍不得吃,却又馋的要命的乔樱一个劲地嘬手指头上的糖渍,听得她又提起了姜氏,乔檀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觉得用麦芽糖炒过好吃,还是直接晒干的好吃?”
乔松犹在认真思索,乔樱却立刻做出抉择:“这样的好吃!又糯,又甜,还不废腮帮子!”
乔檀道:“姐姐也觉得这样的好吃。做蜜饯时熬出来的汁液就在水缸边的陶碗里放着,你们能拿来冲水喝,或浇在木莲冻上吃,保管好吃。”
“还有汁儿呐?我要拿来冲水喝!”
“我要用来当浇头!”
“都行,看你们喜欢。”乔檀小道,“这些拿着慢慢吃,姐姐给隔壁小甜姐姐送些过去,你们困了就睡觉,乖。”
便把大罐子往两个娃手里一塞,带着小罐子,抓了一把果干,折了一段破布子去了隔壁家。
徐氏一家也刚吃了饭,夫妻俩正打扫院子,小甜小容姐弟俩则坐在地上玩打石子,看小甜气急败坏的表情,应是输给她哥不少。
“张叔,徐婶,你们在家呐。”
听见乔檀的声音,徐氏立刻放下扫把,热情的把她让了进来:“檀儿来啦?吃饭了吗?”
“吃过了。”乔檀笑着答过。
“檀儿姐你先坐。”小甜抓着一把石子朝她招手,“等我赢回铜板再跟你玩!”
得,兄妹俩还玩上钱了。
“容哥儿,你差不多行了,非要把你妹妹手里那几个铜板赢光,惹她哭了才高兴吗?”徐氏凶了张小容一句,扭头笑眯眯地对乔檀道,“快过来坐,呀,这不是山里的破布子吗?酸溜溜的,又涩又粘,我都不爱吃它,你拿着一枝做什么?”
乔檀有些尴尬地将手里的破布子晃晃:“这东西是不如别的野果好吃,但生命力顽强,随便一栽就行。还能做成小菜,用来提味,下饭都好。”
“这玩意还能做成小菜?”徐氏诧异道。
乔檀点头:“是,只需把它放在锅中煮熟,捞出来加上盐水、大蒜、姜等配料,趁热搅拌,放在罐里压一压,腌个十天就行。”
“是嘛?”徐氏半信半疑地接过乔檀手里的破布子枝杈,“那我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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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做试试看。”
“娘!檀儿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见徐氏和乔檀说得热闹,小甜凑了过来,问。
乔檀便将带来的东西递给小甜:“这是我做的果干和蜜饯,你尝尝。”
“蜜饯?”小甜捧着小陶罐,闭起一只眼,好奇地往罐内打量,“油亮油亮的,闻起来甜滋滋的。你买麦芽糖就是为了做这个?”
说着伸手捏了一块放入口中,眼一亮,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好好吃啊!像在吃糖,却比糖好吃多啦!檀儿姐,你怎么不把这蜜饯拿到早市上卖啊!吃了多浪费!”
“太少了,也不方便定价,做来解解馋,随便吃吃。”乔檀笑着道。
小甜点点头,用胳膊撞了撞一旁的徐氏:“娘,我就说檀儿姐能耐大吧。”
徐氏一脸欣慰地称赞:“是个能干的,你娘在天有灵,能合上眼了。”
乔檀笑而不语。
徐氏低头看了看乔檀带来的破布子,抬头,复又将眼前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姑娘打量了打量,踌躇道:“既是要种这个破布子,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乔檀心里一咯噔:“呃……不会是孙屠户儿子的事吧?”
徐氏憨笑一声摆手:“哎呀,不是。我原以为你们姊妹三个活不下去,所以才给你想了这么个办法,如今你既找到了活路,我自然不会再提孙家的事,不过……”
徐氏话音一转:“不过那孙家确实是极好的,你若回心转意,要跟我说。”
乔檀晕了晕。
“那徐婶是……”
徐氏方才道:“嗐,是这样,我和你张叔想借你家后面那块地种点菜,你看行不?”
乔檀眨眨眼,想起了自家房后的那一大片无人照顾的麻地。
姜氏落难至麓平村的时候,身上只有不到二十两银子,勉强买了个草屋度日,草屋的主人可怜她孤儿寡母艰难,便将房后面的地半卖半送给了她,姜氏养麻织布,这才养活了三个孩子。
姜氏一病,地便荒废了,成片的麻或枯或死,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至于徐氏家里,她家原本有田地,然而张四早年间生了场重病,不得已卖地换钱治病,后家中一直贫困,连佃地的银子都拿不出,院子又小,随便种些葱和西红柿就满了,是以夏日里多以吃野菜为主。
她有能用的地,却不会种,徐氏和丈夫会种地,却没施展的空间,他们两家倒是刚好能合作。
当下与徐氏一拍即合:“行啊,当然行!我娘不在,我又不会养麻织布,与其荒着那块地,不如种些菜,这样我们姊妹也有的吃。”
徐氏听罢眉开眼笑,一把握住乔檀的手道:“这是自然,你爱吃什么都告诉婶子,婶子给你种。那么大一片地呢,足够咱们两家人吃了!”
即将实现蔬菜自由的乔檀也很开心,徐氏得意洋洋看丈夫一眼:“我就说檀儿会答应吧!”
张四咧嘴一乐:“那我明天就去把地刨了。”
9. 009
乔檀点头应下,又和徐氏商量了商量都种些什么菜,这才回家。
翌日再做木莲冻时,乔檀往原料里加了些果干。
原本晶莹剔透,果冻似得木莲冻内多了五颜六色的果干,看起来更令人有食欲了。
出完早市,乔檀赶紧赶回家,继续制作红薯粉。
经过沉淀的红薯水层次分明,倒掉水,将沉淀好的红薯淀粉取出,晒干,碾成粉状。
接着加水将红薯粉调成糊,浅浅倒入陶盆一层,上锅蒸,起泡后倒入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蒸熟后倒出冷却,放在通风处晒干。
两天后,乔檀再出早市时,带上了一捆晒好的红薯粉,送给了李婶,并告诉她该如何使用,李婶不好意思白拿她东西,硬是塞给了她两个馍馍,就这样,乔檀和小甜又有了早食吃。
加了果干的木莲冻加量不加价,不仅麓平村的妇女孩童喜欢,邻村的孩子也馋的要命,他们摸清了乔檀的出摊时间和出摊位置,她一出现立刻一拥而上,抢着把木莲冻分了。
一通手忙脚乱的忙碌后,摊位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木桶,和几个东倒西歪的竹杯。
“就这么卖完了?檀儿姐,我让你多做些的,你偏不听!”
小甜举着木铲,一边抱怨一边跺脚道。
乔檀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今卖的好,不代表以后日日卖的好,且凉粉果并非时时用时时有,过了夏,便见不到了。
况且木莲冻只是小食,村里人给孩子尝过一两次就不会再买了,浪费钱不是,早市上那么多好吃的,总要去试试其他没吃过的。
她也得动动脑筋,添加别的吃食了,凡是做生意,都讲究个上新嘛。
脑子里胡乱搜罗了搜罗已是有了些主意,便收好摊子,对犹在扼腕叹息的小甜道:“走,咱们到村集上逛逛去。”
村子每七天一个集,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
这几日生意好,她断断续续攒了一百多个钱,今全带身上了,就是要去集上采购。
小甜年纪小,一听要去集上玩,哪有不应的,挎着竹篮搀着乔檀就走了。
赶集的地方叫做五路口,地如其名,有五条宽阔的大路,分别通往慈水镇辖下的五个村子,即便不出集,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也十分热闹。
一口气走了三里路,说不累是假的,可当乔檀见到集市上琳琅满目的货品后,顿时神清气爽,一点也感觉不到疲惫了。
正值巳时,家家户户备菜做饭的时候,集市上的妇孺老幼那叫一个多,几乎每一个摊子前都站满了人,摊主各个热情好客,便是做不成生意也愿意和来来往往的人聊上几句,到处叽叽喳喳响成一片,那叫一个人声鼎沸,红火热闹。
乔檀一路走走停停,头摆来摆去,眼睛根本看不过来,什么粗布麻衣麻鞋啦,各类农用工具、锅碗瓢盆啦,梳子剪子啦,小孩用的老虎枕,老虎鞋啦,还有药材和各种各样的吃食,诸如米糕、豆糕、枣花糕,还有许多压根没见过的,少不得拉着小甜问了一番。
“那个摊子呀,那是卖温面的,就是把细面煮熟了,沥干水放在碗里,浇上鸡肉和香菇做成的卤汁。”
哦,臊子面。
“旁边这个是裙带面,就是擀一张薄薄的面皮,再用刀子切了放汤里煮熟吃了,汤多面少,不如温面实惠,不过汤底确实香!”
哦,面片汤。
“这是软锅饼,用糖水和的面,再包上糖,搓圆,放在滚油里炸了,金灿灿,趁热吃又焦又软,糖蜜流满嘴,哎呀,那滋味,绝啦!”
哦,炸糖糕。
“看到那个摊子没?那是卖面老鼠的。不不,不是把老鼠裹上面炸了,是用筷子把和好的面一筷子一筷子的加入西红柿鸡蛋和苋菜炒煮出来的汤里,不分大小,吃起来像吃……嗯,也不是吃老鼠,就面疙瘩吧。”
哦,西红柿鸡蛋疙瘩汤。
还有什么杏酪、面茶、金团、糟肉、焦鸡之类的,总之乔檀样样没吃过。小甜只拣她吃过的给乔檀说,遇上没吃过的,便和乔檀一样伸着脑袋看,看了一路脖子都看长了不少。
待走到集市末尾,人群彻底挤爆,大家伙都围在一个摊子前,催促一站在摊位前的妇人快些,急着买上回家吃饭。
那妇人忙得满头大汗,一边胡乱应着,一边制作手里的吃食,只见她飞快将一团面揉好分成大小相同的剂子,将剂子压扁,三四个一摞飞快擀平,接着包入馅料,十指翻飞锁好边,接着往刷了油的鏊子上一放,等待面皮变得金黄。
她的身后,一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与她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俩人配合默契,眨眼间便将鏊子铺满了。
乔檀看呆了。
一旁的小甜见乔檀看得出神,只当她好奇,吞了吞口水正要介绍,乔檀忽然兴奋地道:“这个我认识,这是韭菜盒子!”
异世见熟食,好比他乡遇故知,心情格外美妙。
“韭菜盒子?我们管它叫韭合。”小甜虽然在和乔檀说话,可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鏊子上那一排排金灿灿,半月似得美味食物,“真香啊,这家摊主实在,鸡蛋放的多,好想吃一个啊……”
说罢又吞咽了下口水,拉着乔檀就想走。
“檀儿姐,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乔檀不动如山,她拽住小甜,道:“来都来了,咱们买一个尝尝。”
“尝?尝尝?”小甜磕磕巴巴,“不、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就尝一个。”乔檀抬手将不远处的面茶摊子一指,“咱们带着韭菜盒子去吃面茶,怎么样?”
“还吃面茶?”小甜急促呼吸,“檀儿姐……”
“没事!”乔檀爽朗一笑,“我请你吃!走!”
韭菜盒子两个,花费六文,面茶两碗,花费十文。
刚出锅的韭菜盒子散发着浓浓的香气,透过薄而金黄的表皮,隐约可见里面的翠绿。面茶呈焦褐色,味道香醇醇厚,大约是将茶叶熬成汁,把炒熟的面兑入茶叶汁中,再放入芝麻酱和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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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分量极少的牛乳。
一口喝下去,既提神,又熨帖了五脏,分外舒畅。
就着韭菜盒子,乔檀蹲坐在面茶摊后面的长凳上,与小甜一起狼吞虎咽起来。
周围都是周围几个村的百姓,不少人边走边吃,边吃边看,像乔檀、小甜这样席地而坐撸起袖子干饭的人更是多如牛毛,毕竟大家都顾着享受美味了,谁还在乎被不被人看呀!就是这种乱糟糟热闹闹的氛围吃得才香!
“香!”喝下了一大口面茶的乔檀称赞。
“真香!”啃了一大块韭菜盒子的小甜夸奖。
乔檀一碗面茶快要见底,她意犹未尽,叹道:“这面茶实在太好喝了,回头我也试着做点,给小樱,小松尝尝。”
“檀儿姐,你之前没吃过面茶吗?”小甜专心致志地嚼着韭菜盒子,全然不知门牙上粘了两片韭菜叶。
乔檀摇头:“见都没见过。”
小甜张了张嘴又闭上,心道乔檀娘几个真是惨,虽然是富户家的外室,见识还没有她这个乡野丫头广。
两人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将韭菜盒子和面茶干光了。
吃饱喝足,乔檀着手进行采购。
在村集上转了一圈,她已然对物价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米一升七文钱,重量大概是一斤半,面便宜些,一升六文,其他粮食价格再低些,诸如黄豆、荞麦、粳米、玉米大多三到五文一升。
肉以猪肉最便宜,上好的五花肉不过二十文一斤,其余部位十五到十八文不等。羊肉五六十文一斤,牛肉最贵,要七八十文。鸡、鹅的价格差不多,五十文左右一只。鸭子便宜,不到七十文能买两只。鱼虾的价格和猪肉差不多,冬日贵些,夏日便宜些,至于盐、糖、酱油、醋、姜、椒、茴香、艾子等调味料,价格有高有低,总之一句话,物以稀为贵。
油大多自产自制,最常见的是菜籽油,豆油,也有用莱菔油蔓菁油的,还有花生油,猪油。除了自制,粮油店里也能买到油,或带着自家的菜籽花生去榨油,出个工钱即可。
乔檀一圈逛下来又想喜又想哭,喜的是邕国物产丰富,悲的是一穷二白,什么都买不起。
好在邕国物产丰富,地大物博,只要花得起银子,什么好吃的都能吃的到。
经过一番纠结挣扎,她买了米、面、油、黄豆、辣椒、盐等调味料还有两个炸糖糕,一斤花生,十个价格十分低廉的陶碗。
一百一十三个铜板,一个不剩,全花了。
“真不容易啊,这钱还没攒下几天呢,就都花出去了。”小甜替乔檀心疼道。
“谁说不是呢。”乔檀苦笑。
小甜主动帮乔檀提了油和面,一壁带她往回走一壁说:“我也想挣钱,听说卖一天的黄鳝能挣一百多文钱,去有钱人家浆洗衣服,缝补打扫,一天也能挣个几十文,就是辛苦些。”
乔檀叹气:“挣钱就没有不辛苦的。”
二人话音刚落,忽听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似有人因什么事发生了争执。
10. 010
“我这鸭子,卖给自己村的才三十三文,你说要多买几只,好,我算你三十二文,结果你就买一只,还只给我三十文,这是何道理?”
便见一瘦瘦高高,穿着旧布衫,挽着裤腿,趿拉着鞋的老人委屈又生气地对一四十出头,生着八字胡,长得贼眉鼠眼的无赖道。
无赖死死抓着一只肥鸭,挺胸抬头,瞪着小眼睛叫嚣:“老头,你嚷嚷什么!你让大伙瞧瞧你这鸭子,瘦了吧唧的,给你三十文不少了!还三十二文?啊呸!”
“我的鸭子瘦?嫌瘦你别买!你若非要买,那好,三十四文一文不能少,否则把我的鸭子放下!”
老人说着一脚跨过摊位,便要去夺无赖手里的鸭子。
无赖侧身避过,用力推开老人伸过来的手骂:“老货,你坐地起价是不是?刚刚说好的三十二文!这会儿又三十四文!”
老人怒不可遏,黝黑的面庞泛起了红,额上青筋暴起:“三十二文?那是买好几只的价格,你就买一只,还不是我们麓平村的!就收你三十四文!”
集市混闹,可二人的争吵声还是清清楚楚传到了乔檀和小甜的耳朵里,小甜扯扯乔檀衣袖,讶道:“檀儿姐,那不是卖鸭子的大爷吗?”
乔檀也将那据理力争,被无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老人认了出来。
“是他。”她拍拍小甜的手背,“走,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挤到老人摊子前时,老人与无赖的争执已到白热化阶段。
“就三十个铜板,你爱要要,不爱爱拉到!没见过你这么卖东西的,一会儿一个价,想讹人钱啊?要不是看你这老货可怜,老子才不买你的鸭子!”无赖扯着嗓子骂骂咧咧,边骂边对老人指指点点,地上,是他洒下的三十个铜板。
老人气得浑身颤抖,扯着无赖一条胳膊,一个劲摇头拒绝:“我、我不卖你!你把我鸭子放下!”
无赖将鸭子背在身后死也不肯放手:“钱都给你了!凭什么不让我把鸭子带走!你放手啊!再不放手我不客气啦!”
“我不做你生意!还我鸭子!”老人伸手去抢。
无赖用力推搡着老人,不顾老人脚下踉跄,狰狞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鸭子是我的了!”
眼看着二人就要打起来,乔檀疾步上前,把快要摔倒的老人扶住了。
“阿爷。”她搀扶着老人,“你没事吧?”
老人绷着脸一愣,怔怔看了乔檀许久才把她认了出来。
“是你呀。”
乔檀点点头。另一边,小甜趁无赖走神的功夫一把抢下他手中奄奄一息的鸭子,捋着鸭子毛道:“你吓到鸭子了,再被你掐一会儿,它就死了。”
无赖恼羞成怒,一双眯缝眼在乔檀和小甜身上扫来扫去:“哪来的两个死丫头?想管闲事是不是?”
乔檀扶着老人坐下,双眼低垂,扫视着散落在摊位前的那些铜板:“阿爷的鸭子明码标价,你要买就买,不买就走人,没必要在这里无理取闹招人厌。”
钱扔在地上,是打发叫花子的行为,摆明在侮辱人。
未免也太过分了。
小甜抱着鸭子帮腔:“就是,干什么非要占一个老人家的便宜?看你穿得人五人六的,结果连只鸭子都买不起,也不嫌丢人。”
无赖听了二人的话那个气啊,无论如何也不肯在众人的围观中败下阵来,撸起袖子指着乔檀和小甜道:“你们俩赶紧给我滚远点啊!不然我……”
乔檀道:“不然你想怎样?”
“你是不是想打人啊?”小甜浑然不怕,瞪着那人道,“你敢动手,我立刻就把市吏喊过来,抓你去官府!”
无赖闻言面上一僵,显然被小甜的话震慑到了。
“威胁我?哼!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无赖慢腾腾卷了卷袖子,扬着手,迈大步向前抓向乔檀小甜二人,“老子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两个小娘们儿!让你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又黑又糙,指甲缝里塞着泥的大手笔直地朝乔檀伸了过来。
乔檀下意识地将小甜扯到身后,正想抄起一旁的扁担给这王八蛋一下,忽听“咔吧”一声响,那已逼至面门的手手腕向上一折,向后一撅,以一个离奇的角度从她眼前垂了下去,伴随着无赖撕心裂肺的哭喊。
“啊!!放、放、放、放开我!再不放开爷爷弄死你!”
无赖半跪在地,一条胳膊反拧背后高高扬起,抽搐的手指彰显着这个姿势带来的痛楚,他歪着脖子,头不自觉朝被反拧着的胳膊靠近,五官都挤变形了。
他身后,站着一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男子。
男子一身墨蓝长袍,腰间挎着一把长刀,剑眉星目,浩气凛然。他目光凝肃地看着无赖,冷笑着问:“你要弄死谁?”
便见五根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缩紧,拧得那无赖哇哇大叫。
“啊啊啊!爷、爷我错了!轻些!胳、胳膊要断了。”
男子无动于衷,毫不手软:“刚才不是挺猖狂的吗?”
一高高壮壮,长得很有福气的小哥从男子身后走出来,气鼓鼓说:“把他膀子卸了,省得他日后又跑出来作威作福!”
那无赖一听要卸他胳膊,登时吓得飚出了眼泪,哪还敢耍横耍威风,只一个劲的求饶:“两位爷,小的错了!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就是来集市上买个鸭子,不想招惹是非!”
男子乌眸一瞪,厉声斥责:“不想招惹是非?不想招惹是非你都如此猖狂,若是想招惹是非,还不得将整个慈水镇掀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无赖放声大哭,鬼嚎似得,格外刺耳。男子面露不耐,到底松开了他的胳膊,将他一脚踹在地上。
“哎呦,哎呦。”
无赖握着肿胀的手腕满地打滚,男子乜眼看他,冷道:“这鸭子你到底买还不是不买?”
“买,买!”无赖从怀里掏出钱袋,“我所有的钱都在这了。”
男子便去看卖鸭老伯。
受了不少惊吓和委屈的老伯摇头,颤巍巍道:“我不卖给你,三十四个钱也不卖!”
“那我不买了,不买了。”无赖扔下钱袋不住磕头,“爷,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若小的日后还敢行此勾当,定遭天打五雷轰!”
“赶紧滚!”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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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连钱袋都没敢捡,屁滚尿流的跑了。
乔檀长舒一口气。
好险好险。
还好遇见了好心人,否则,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当下又将那男子打量了打量,男子见她看了过来,便也看她,四目相对,乔檀大大方方地道了句:“刚才的事真是谢谢两位了,若非你们路见不平拔刀相救,我们只怕已经被那无赖欺负了去。”
“就是!大哥哥,谢谢你们!”小甜跟着道。
男子未语,他身后的高壮小哥则噗嗤一笑,挥了挥手道:“哎呀,叫啥大哥哥,叫大哥就行!嘿嘿!”
小甜:“大哥!”
“嗳!我姓王!嘿嘿嘿!”
“王大哥!”
“嗳!嘿嘿嘿!”
乔檀:“……”
男子亦是沉默了片刻,后平心静气地嘱咐她们:“外面世道乱,日后还要小心些,否则,吃亏的就是自己。”
乔檀乖学生似得点点头。
喜欢嘿嘿的王大哥已是蹲在老伯的摊子前开始挑选鸭子:“这鸭子不错,膘肥体壮,和我一样。老人家,你这肥鸭三十四文一只?”
老伯捂着心口喘息着,迟迟顺不过来气,见状,乔檀代为回答道:“对,三十四文一只,若是我们麓平村的,三十三文一只。”
王大哥抬起头,又问:“这里一共几只鸭子?”
乔檀过了遍眼:“十三只。”
“行。”王大哥站起身,大手一挥豪迈道,“都给我吧。”
乔檀闻言一愣:“您都要?”
王大哥:“是啊,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
乔檀尴尬地搓了搓手,正琢磨着该如何让这两位乐善好施,财大气粗的大爷把鸭子带走,老伯忽然张口道:“两位官爷对老头子有恩,这些鸭子……”
“诶!您可别说这些鸭子要白送我。”不等老伯把话说完,王大哥道,“我买,正儿八经的买。”
说完理直气壮地朝男子伸出手:“钱。”
男子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给他。
王大哥迅速数出足够的铜板:“这是四百四十二文钱,您收好。”
“不不不,我不能收,至多三十文钱一只,不能再多了。”
“不不不,就三十四文!”
“那就三十一文。”
“三十四文。”
“三十二文。”
“您真是……您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挣你们的钱,我心里不安啊……”
俩人一通拉扯,最后以三十三文钱一只成交。
小甜都看呆了:“还有这么还价的。”
乔檀:“这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缘分。”
只是他们两个男的怎么把这么多鸭子带走呢?
正想着,一辆威风凛凛的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问题迎刃而解。
“你们回麓平村是吗?”男子走向马车,问。
乔檀望着男子挺拔如松的背影:“是。”
“那上车吧。”男子纵身一跃跳上马车,冲着乔檀和小甜一扬头道,“我送你们。”
11. 嗦一碗酸辣粉
乔檀愣是半天没敢动。
马车很大,四面围着高高的长木板,是那种常见的,既能载人,又能载物的马车,嗯……算是敞篷宝马车。
她抬起头朝远处瞭望了瞭望,这才发现西面的一条路口停着三四辆这种马车。
真是大户人家啊。
正胡思乱想着,装好了鸭子的王大哥挥着手招呼他们道:“怎么还不过来?怕我们是坏人,把你们拉走卖了呀?”
一句话把三个人都说笑了。
乔檀帮着老伯挑起扁担,小甜一马当先,蹦蹦跳跳跑到马车前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张小甜,这是我邻家姐姐,叫乔檀,这位是……
她笑眯眯地问老伯:“老人家,你是姓吕吗?我听我娘说,村子里有一户养了好多鸭子的吕大爷。”
老伯心情平复了不少,听见小甜问,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胸膛道:“对,对,是我。我姓吕,叫吕应杰。”
王大哥哈哈一笑:“得嘞!吕大爷,小甜姑娘,小檀姑娘,上车,咱们出发啦。”
始终一言不发的蓝衣男子扬起马鞭,待他们三个坐好后高喝一声:“驾!”
骏马奔驰,拉着他们奔跑在不算平坦,但尚为宽阔的乡间小路上。
头顶蓝天白云,背倚广袤大地,两侧群山连绵,溪水环流。空气清新,混合着泥土和田野的气息,闻起来莫名叫人觉得闲适踏实。
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啊。
乔檀饼似得摊在宽大的马车上,眯着眼,听着小甜叽叽喳喳的说话。
“哇哇!马儿跑得好快啊!我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啦!”
“王大哥,小心前面有段石子路,怕是会颠、你小心、心心心心心些……”
乔檀的身体顺着小甜的话颠颠颤颤了过去。
“不好意思呀,颠着你们了。”拽着缰绳的王大哥愧疚地小声嘀咕,“光顾着想军……想家里的事了,没看清路。”
话落,车身猛地一歪,朝着山体撞了过去,好在蓝衣男子反应够快,一把夺回缰绳,稳住马车,将有些受惊的马匹拉回正道。
坐在马车上的三人魂都吓飞了。
乔檀眼冒金星,东倒西歪,身上到处都疼,才爬起来,便见蓝衣男子收紧缰绳,默默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瞬间治好了她身上所有的不适。
便扭身坐好,问道:“小甜,吕老伯你们没事吧?”
小甜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我没事。檀儿姐,你怎么样?你身上还有伤呢!”
乔檀摇摇头:“我身上的伤早好了,无妨。”
“抱歉,吓着你们了吧?”
不小心造出一场意外的王大哥自责的快哭了,鹌鹑似得缩在蓝衣男子身边,大气都不敢喘:“我以前驾车很稳的,今天要不是怎么了,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连累你们一起遭了殃。”
乔檀笑笑道:“王大哥不必自责,是路不平,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们也没受伤,没事的。”
“对,没事的。”
小甜嘴上说着没事,人却乖乖坐好了,不敢再动来动去。
在蓝衣男子的驾驶下,马车继续又快又稳地驶向麓平村。
“我这里有些果子,你们两个姑娘分着吃了吧。”吕老伯从竹篓里摸出几个野果,递给了乔檀和小甜。
乔檀将果子接过,看着跟自家鸭子挤在一起的吕老伯道:“吕老伯,你两个儿子还在京城里卖鸭子吗?”
吕老伯闻言长长叹了口气:“这几日没去了,大郎媳妇又要生了,二郎前两天上山砍柴崴了脚,在家歇着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要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出来受苦受累。
小甜伸手摸了摸嘎嘎乱叫的鸭子,称赞:“老伯,你家鸭子长得真好,油光水滑的,还胖乎乎。”
听见有人夸鸭子,吕老伯脸上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的鸭子确实好,这也是个运道,可惜两个儿子不中用,靠我一人卖,卖不动。”
乔檀看了看胖头胖脑的鸭子们,忍不住又想起了烤鸭、冒烤鸭、干锅鸭头、鸭翅、鸭肠、鸭舌等好吃的,心中默默赞叹鸭子浑身都是宝,放出来的血都是做成美味的鸭血粉丝汤,放点辣油,就着个烤烧饼吃,别提多爽了。
“老伯的鸭子确实好。”乔檀一脸心酸地叹了口气,“我倒是想买您几只肥鸭,可惜没有钱。”
吕老伯闻言深凹的双眼一亮,忙道:“姑娘,你要几只?老头子给你便宜些。”
乔檀有些尴尬:“再便宜我也买不起,我想要好几只呢。”
“好几只?”吕老伯好奇的问,“干什么呢?”
“我……”她顿了顿,如实道来,“挣钱。”
吕老伯“哦”了一声,看了看乔檀,又看了看自己的鸭子,边想边道:“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要用鸭子就从我家里拿,等你挣回了钱,再来找我结账,我依然按最优惠的价格给你。”
乔檀听罢心里直痒痒:“这……行吗?”
“那是自然!”吕大爷咧嘴一乐,“咱们一个村住着,有什么不行的。”
乔檀心花怒放:“那我回头就去您家里抓鸭子。”
“没问题!”
“呦,你们聊起生意啦。”两人话音刚落,将他们的对话尽数听去的王大哥回过头来道。
缰绳依旧在蓝衣男子的手上,乔檀放心不少,便与对方闲话家常:“王大哥,你买这么多鸭子是回去吃吗?”
“对呀!”王大哥拧着脖子回答,“等回了军……回了家就把鸭子炖了。我听着你想用鸭子挣钱?怎么个挣法呢?”
乔檀微微眯起被微风吹着的眼睛,敲了敲一直盘着的双腿道:“我打着做成吃食,等村里过会时卖。”
她话音刚落,蓝衣男子缓缓回过头来,看了看她。
被那双漂亮深邃的桃花眼盯上,乔檀莫名有些紧张,立刻收回双腿老实坐好。
男子打量着她如坐针毡的样子,道:“你会做吃食?”
“会一点。”
早以被木莲冻和蜜饯折服的小甜立刻站出来帮腔:“我檀儿的手艺好着呐,她做的木莲冻卖的可好啦!”
“是嘛?”王大哥接过话茬,“那我以后有机会可要品尝品尝!将……老大,你说是不是?”
将?
莫非这位蓝衣公子姓江或姜?
乔檀好奇打量男子一眼,男子已然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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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驾车去了。
一心想着接待客人的小甜犹在招呼:“那你们记得来村子里找我们呀!”
“好嘞!嘿嘿嘿!”
---
原本晌午之前就能回家,因着吕老伯的事,生生拖沓到未时三刻才进门。
乔檀愧疚的不得了,一进门就喊弟弟妹妹,见两小只安然无恙地在屋后面收拾菜地,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小樱,小松,姐姐回来啦!”
“姐姐!”
“姐姐!”
乔樱乔松扔了手里的扫把,蝴蝶似得扑进乔檀怀里。
乔檀挨个哄了哄,这才从木桶里拿出从村集上买来的炸糖糕,献宝似得对二人道:“看!姐姐给你们带回来了什么!”
乔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乔檀的手:“是什么呀?”
“像是软锅饼。”乔松道。
“就是软锅饼!”乔檀把炸糖糕,嗯,也就是软锅饼放在姐弟俩手中,“有点凉了,凑合吃,姐姐去洗手,睡一会儿就做饭。”
“好!”
胡乱抹了把脸,掸了掸衣服上的黄土后,乔檀躺在了床上。
真累啊,好想洗个热水澡,可惜条件不允许。
她只能去溪水里涮一涮,然一来不安全,二来身上的血痂还没落尽,还是忍一忍吧。
约莫睡了半个时辰后,乔檀起床做饭。
家里有现成的红薯粉,又特意买了油、花生、辣椒等少量调味品,不做酸辣粉等什么?
起锅、烧水,煮粉,炸花生,碾辣椒,调制汤底,又让小樱去隔壁小甜家里薅了两根小葱,叫小松拿了些破布子和灰灰菜。
万事俱备,乔檀举起锅,将滚烫的菜油泼在了撒着干辣椒、白芝麻葱花、花生米的陶碗里,接着加入汤底,将煮好的红薯粉倒了进去。
趁着霸道的香气将人迷晕,反应不过来的空档,她洒上几颗破布子,充当香酥黄豆,又放了些煮软的灰灰菜,权当是香菜。
若是再来豆腐丝,啧,简直完美!
乔樱乔松吸溜着口水,看着大陶碗里红彤彤火辣辣的美食,呆住了。
红薯粉顺滑微透,破布子澄黄油亮,炸花生火红夺目,灰灰菜碧绿养眼。
油泼辣子混合着星星点点的白芝麻,用自身浓重的颜色和香气吸引着人注意的目光。
不过是几样朴实无华的食材而已,经过乔檀的巧手烹制,竟是变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
“好香啊!”
“是啊姐姐,真的好香啊。”
空气里满是酸辣粉的味道,闻得久了,都有些上头,乔檀深吸口气,立刻分了碗筷:“快吃吧,只是小心烫。”
一向和睦谦让的姐弟俩争前恐后地接过小碗,你挑一筷子,我挑一筷子地吃起来。
“香,香!”
“香辣香辣的,过了油水的花生和灰灰菜都是好吃的。”
口腔里早就开始分泌口水的乔檀赶紧夹了一筷子,顺滑的红薯粉一入口,酸辣香气绽放,激得口水更多,食欲更旺,顾不上烫,接着吃下炸花生,灰灰菜,再用勺子喝一口泛着葱香气的,飘着红油的汤,那滋味,骨头都酥了几酥。
12. 香辣鸭血
好吃!若是能再来上个肉夹馍、驴肉火烧、奶茶、果汁什么的,这一餐就圆满了!
“那什么,还剩着做蜜饯时的糖汁儿吗?”馋虫犯了的乔檀问。
“有的!”乔樱红着脸,急匆匆嗦了口粉,一个不小心将红油溅在了圆嘟嘟的脸蛋上。
她吸吸鼻子,指着水缸旁的小陶罐:“在那儿,特意留着给姐姐喝呢!”
乔松放下筷子,嘴里嚼着嘎嘣脆的炸花生,便要去取。
乔檀抬手按住乔松:“你们吃着,我去拿。”
她小跑着奔到水缸旁,舀了水倒入装有糖汁的小陶罐里,轻轻晃了晃,倒入三个陶碗中。
不多,大概一人小半碗,却足够解馋了。
甜甜的,被冰凉山泉水冲泡了的,淡紫红色的糖水一上桌,姐弟俩齐齐发出惊叹的“哇”声。
“来,喝吧。”乔檀笑眯眯道,“解辣!”
她本就买了一点辣椒,放在酸辣粉里的量也不算多,就怕两个孩子吃不了辣,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时,这姐弟俩年龄虽小,吃辣却猛,尤其是小松,专门撇红油汤喝,一边冒汗喘气,一边满足微笑。
原本被辣味征服了全部味蕾的口腔在接触到冰凉酸甜的糖水的刹那,重新激发出沁人心脾的活力。
一口爽辣,一口冰甜,绝对是夏日里最有冲击力的味觉体验。
乔檀吃的爽,正想着要不要再煮些红薯粉粉加进汤底,院外有人呼唤道:“乔家姑娘在家吗?”
正低头干饭的两小只听到动静后狐獴似得挺胸抬头伸长脖子朝外看,乔檀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吃饭,用手背擦了下嘴,站起身道:“我在。”
她定睛向外一瞧,只见一围着花围裙的大婶对着她笑:“李婶?”她忙打开栅栏门,“快进来。”
“你在家就好。”李氏迈大步而入,“呦!你们这是吃什么呐,怪香的!”
“是酸辣粉!”小樱美滋滋回答,“我姐姐做哒!”
李氏半惊半讶地看向乔檀:“你怎么做的?”
乔檀笑道:“就是用红薯粉做的,放了点辣油和醋,还有炸花生。”
“红薯粉?”李氏一听红薯粉三个字眼睛就亮了,“我来正是要和你说红薯粉的事。”
乔檀道:“婶子别急,慢慢说。”
李氏点点头,道:“你送的红薯粉,我都用完了,你别说,大家都挺爱吃的!那东西吸汤又入味,口感也好,火小了筋道,火大了软糯。最重要的是出数!炖出来的大锅菜显得又稠又多,省了我不少事呐!”
“是嘛?”听着李婶夸自己做的红薯粉,乔檀哪有不高兴的,当下兴奋地道,“就是做成猪肉炖粉条,酸菜炖粉条也是好的,您有手艺,会做饭,一把红薯粉到手千变万化,能做出来好多低廉美味的吃食呐。”
李婶激动得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公公牙口不好,就爱吃些软软糯糯的,我那天用五花肉和豆角炖了一锅粉条,放了些红辣椒,贴了锅饼子,一家子吃那叫个香,我公公直说粉条入味呢。”
乔檀听了暗暗咋舌:好家伙,李婶这是研究出了农家乐铁锅炖来了。
语言切磋了一番厨艺后,李婶回归正题:“姑娘,你那粉条还有吗?我想买些。”
“有呀。”乔檀便把李婶往房前领,“我这两日做了不少红薯粉,自己留一些,剩下的您看要多少。”
李婶抻头一看,这才发现屋子前的一条长凳上摆放着一排捆好的粉条。
她看着乔檀分了一小部分出去,进而着急地说:“剩下这些都给我吧,多少钱?”
村里的红薯卖的便宜,十斤十五文,大概四斤多点红薯出一斤粉条,乔檀这里有四斤粉条,加上手工费,人工费什么的……
“四十个钱吧。”她道。
李婶顿了顿,似乎在心里算起了账,乔檀见状立刻道:“做红薯粉不难,但很需要功夫和时间,四五斤红薯能出一斤粉,煮出来最少能有二斤半,用不了多少本钱。”
李婶算了算确实是这么本账,当下收了红薯粉,付了钱,与乔檀约定道:“那你接着做,我回头还得买,马上过会了,村里要做大锅菜请客的人多,得用好些粉条呢!”
“好。”
便将李婶送出院子,目送着对方离开。
---
清早,小甜送了徐氏腌好的破布子过来,乔檀煮了白粥,四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吃早食。
白粥天然带着一股香气,虽不算浓稠,但乔檀将米粒煮的软烂烂的,配上咸香的腌破布子吃刚刚好。
用过早食,乔檀腾出手来发酵了黄豆,准备做些黄豆酱,后照例和小甜去村子摆早市,如乔檀所料,木莲冻有些卖不动了,不得已又跑了趟邻村,这才全部卖了出去。
出完早市后,她一刻不歇息,去了吕老伯家,抓回五只鸭子。
后天便过会了,她得抓住机会挣一笔,赶紧还账。
鸭子一身是宝,做成卤味最好,为了照顾村里人的口味,乔檀决定做一锅辣的,一锅不辣的,再来点卤蛋、卤海带结、卤腐竹,能卖多少是多少。
除了鸭货,帮她挣到第一桶金的木莲冻也得备上些,夏日颇受欢迎的家常美食凉皮,她也想做来卖卖试试。
凉皮易做,但想把面皮做的劲道爽滑,面筋做的柔韧弹牙,还是需要一些技巧的。除了制面皮和面筋,最要紧的就是配料,这一点乔檀信手捏来,一碗油泼辣子香气霸道,拌什么都好吃。
五只肥鸭拜托隔壁张四叔处理干净,将鸭头、鸭脖、鸭翅、鸭腿、鸭爪、鸭舌、鸭胗、鸭肠放进两锅卤料中,小火慢炖。
这边卤着鸭,另一边便要忙着做海带结,腐竹,卤蛋,还有供给李婶的红薯粉,简直将乔檀忙的天昏地暗,好在有乔樱乔松帮忙,这才在过会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要卖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也是通过两日来的忙碌,乔檀才意识到自己的这对龙凤胎弟妹是真的聪明,比她这个姐姐强太多。尤其是乔松,脑袋瓜子简直不要太好用,凡乔檀细细交过的,就没有记不住的,做出来的木莲冻和红薯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至能查漏补缺,及时提醒忙晕的乔檀接下来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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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奖励两小只,乔檀顾不上一身的疲惫,打算把鸭血做了。
没有粉丝,做不成鸭血粉丝汤,便做成香辣鸭血,反正两个孩子都喜欢吃辣。
随着“滋啦”一声响,新鲜鸭血滑入锅中,与小葱、辣椒段、芝麻齐齐奏响美食乐章,再加入盐、糖、酱油调和香气,倒入水炖煮,耐心入味,最后放上些早已泡得柔软的红薯粉与腐竹,将酱赤的汤汁收的浓稠,完美出锅。
充满锅气的香辣鸭血,成了。
等她抱着一甑香喷喷的大米饭,一大碗香辣鸭血出现在小院时,乔松乔樱再次发出惊叹的“哇”声。
浓烈的香气直往鼻子眼里钻,心情亦越发迫不及待,乔檀用眼神示意两个娃准备开饭,稳稳地将饭菜放在了摆好了碗筷矮凳的八仙桌上。
偌大的小院里,香气弥漫。
长凳上放着晒好的红薯粉,长凳前的竹竿上搭着腐竹,腐竹下是栽种的破布子,破布子对面的大石头上,放着做好的凉皮和提前买好的黄瓜。
锅里卤着鸭,地里种下了菜,屋里还有剩余的米、面、油和鸡蛋,虽然数量不多,可总算不用为明天能不能吃上饭发愁了。
守着一院子美食,姐弟三人的心里别提多开心,多幸福了。
分明半个月前他们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钱,没有饭,日日喝些野菜汤度日,在无助和绝望中迎接天黑,等待天明的到来。
可他们现在一点也不怕天黑,反而很期待夜晚,因为只要睡醒一觉,他们的姐姐就会变出新的美食,给他们带来新的希望和惊喜。
有姐姐可真好啊。
“姐姐,你真好。”
“姐姐,你辛苦了。”
两个小娃仰头看着她,一脸的崇拜与依恋。
乔檀笑着盛饭,分筷,道:“姐姐不辛苦,只要咱们三个能过上好日子,姐姐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她抓起筷子温柔催促:“快吃饭,凉了就不香啦!”
从鸭血入锅那一刻起就在流口水的姐弟俩立刻端起饭碗,等乔檀先夹了菜,这才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起来。
“哇!好吃!”
“香!”
“姐姐做什么都好吃!做什么我都爱吃!”
“真香!”
乔檀在姐弟俩的盛赞下陶醉地品尝起鸭血来。
到底是没有放置任何添加剂凝固出的新鲜鸭血,那叫一个新鲜!那叫一个嫩呐!散发着辣香气轻盈地在她的舌尖滑过,一抿即化,带来无与伦比的美妙口感,好吃得想叫人把舌头吞了。
百搭之王红薯粉油亮细韧,一嗦入口,带着热辣的气流匆匆咽下。吸饱了汤汁的腐竹软绵绵的,褶皱微微张开,每一层都浸透了,一口下去汁水四溢,扎实有味道。
晶莹雪白的大米饭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艳艳的辣椒油,吃起来粒粒分明,浓香味美,乔樱的碗里还能看到些白饭,乔松的碗里已经红成一片了,足见他吃了多少辣子。
两小只吃的又香又猛,乔檀生怕俩人吃不饱,又切了碗凉皮过来。
13. 乔氏凉皮
目睹了乔檀做凉皮的全过程,却还没品尝到凉皮味道的姐弟俩抬头冲乔檀咧嘴一笑,争先恐后地夹了。
细腻软滑,筋道弹牙,酸爽可口,一吃便停不下来,有瘾似得。
真好吃呀!他们一人能吃一大碗!
姊妹三人正围在八仙桌前埋头苦干,大快朵颐,隔壁小甜忽然一推栅栏门跑了进来。
“我的乖乖,檀儿姐,你们家吃什么呐?我从我姨妈家回来,一进村就闻见你家饭香了。”
小甜拱着鼻子,一路嗅着饭香扑到乔檀姊妹三人跟前,盯着八仙桌上那红红白白的两大碗,吞了吞口水道:“这是什么?瞧着像山楂糕和一碗白面条。”
乔檀让开些位置拉着小甜坐下:“你来的刚刚好,快,坐下和我们吃点!”
小松立刻去取了干净的碗筷过来,小甜说了声谢谢,接过碗筷,在香辣鸭血和凉皮之间犹豫了一下后选择凉皮。
筋道的凉皮打着旋进入口中,小甜双眼一亮,频频朝乔檀点头。
“好吃,但不是我闻到的香味。”
便又尝了一筷子香辣鸭血:“哇哇哇,这个好辣!”
她一边喊辣一边往嘴里塞红薯粉和腐竹,吃着吃着产生各种疑问:“檀儿姐,这个红红的,山楂糕似得东西是什么呀?”
“是鸭血。”
“鸭血?哇,鸭子的血还能做菜吃呢?好神奇!那这个呢?这个细条条滑溜溜的!”
“这是粉条,用红薯做的。”
“红薯?红薯还能变成这个样子?那、那白色面条是什么?”
“是凉皮,和面条算是一家,都是用白面做的。”
“黄色皱皱巴巴这个呢?”
“这叫腐竹,是用黄豆做出来的,黄豆除了能做腐竹外还能做豆浆,等我做了咱们喝。”
小甜彻底服了。
她大开眼界之余继续寻找将自己吸引到此处的香气:“好吃好吃!都好吃!檀儿姐,你还做了什么啊?我闻着还有一股子香味。”
乔檀笑笑,指着仍煨着的锅子道:“你闻到的香味在那。”
闻言,小甜立刻放下碗筷走过去掀开锅盖闻了闻,卤香味伴随着蒸腾热气扑了她一脸,小甜沉醉其间,依依不舍盖好锅盖,带着哭腔道:“檀儿姐!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要睡在你家里,守着这锅鸭子睡!”
乔樱乔松被小甜滑稽的样子逗得哈哈笑。
“再煨一会儿就得了,你吃了就睡觉,想在哪睡在哪睡,明还得早起来帮我摆摊呢!”
她要卖的东西多,明天一个人指定忙不过来,所以早早和小甜商量好来帮忙。
小甜自是一百个应下:“我就是熬夜不睡明天也能精神抖擞,过会耶,一年就两次,村里打算请客的那几户人家指定都熬夜备菜呢。”
乔檀点点头,对于明天的大集同样充满期待,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能宴请亲朋好友一起热闹热闹,除了小甜一家,她家还没接待过客人呢。
“檀儿姐,你把明天的活都安排好了吗?”小甜吃下一大块鸭血,问。
乔檀双手托腮,道:“还真没有,这样……”她点兵点将,“明天小樱负责卖木莲冻,小松负责卖凉皮,我和小甜负责鸭货,鸭货是大头,咱们要努力推销。”
“没问题檀儿姐,包在我身上!”小甜又问,“木莲冻两文一份。凉皮呢?还有鸭子,我看你把鸭子都碎尸万段了,到时候怎么卖啊?”
这还真是个问题。
乔檀皱了皱眉,认真盘算起来。
吕老伯卖给她的鸭子一只三十文,那……鸭头六文,鸭脖四文,鸭翅八文,鸭腿九文,鸭爪三文。
鸭胗两文一个,鸭舌一文一个,鸭肠七文一份。
如此,一只鸭能卖出五十九文,赚二十九文,五只鸭子全卖出去话,最少得利一百四十五文。
足够还孙家的债了。
至于凉皮,就卖三文一份,陶碗浅,一份装不了多少,且还有黄瓜丝和面筋充数呢,卤腐竹一文四个、卤蛋一文一个,海带结一文两个,鸭血五文一碗,依旧用小陶碗计量。
便耐心嘱咐了三人一番,并将明天要用的碗罐筷子调料一应准备好,收拾干净院子早早睡去。
一夜无梦,鸡鸣起身出发,赶往高村正家。
高村正家是村里过会的聚点,以高家为中心,朝东西两侧散开,乔檀的摊位在西侧十一位。
摊子是昨日晌午划分好的,想摆摊的提前来占摊,乔檀的摊子是徐婶帮她占的,两家人紧挨着,一个卖吃的,一个卖布头。
徐氏织布的手艺还是跟姜氏学的,就是出活慢,织出来的麻布大多用来做衣服了,剩下的碎布头随便卖卖,挣一个钱是一个钱。
太阳刚刚在山顶冒出个尖,集会上已是站满了前来摆摊的百姓,有的打哈欠,有的发呆,有的收拾摊货,有的靠着推车聊闲天,还有扬起鞋底,教训身边不听话的孩子。
村中炊炊烟袅袅,已是有人家在做早食了,耐不住性子的小娃在集市上跑来跑去,一些起早的老人也转悠起来,看看会上有什么新奇玩意。
乔檀大致扫了一眼,发现集会上的货品果然比早市要丰富许多。
毕竟过会是一个村子里除了过年时最热闹的时候,亲戚朋友都会来村子里玩,便是出集会的也有许多外乡人,村正更是会在这个时候宴请些镇上的富户和小官员,若是能吸引到富户建庄子造林地,村民们可是会放炮庆祝的。
毕竟集会上多是自己村里的百姓,你买买我家的东西,我买买你家的东西,那几个钱绕来绕去都绕进了同村人的兜里,只有把“外资”吸引进来才能真正解决实际问题。
“听说村正硬是把卫森户请过来了呐,真是下了血本。”徐氏一边整理着大大小小的布头一边与旁边的老婶子道,“也不知道村正家里预备了什么菜,卫森户是出了名的爱吃。”
来来回回收拾着摊位的乔檀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徐婶子她们的对话,听到卫森户喜好美食时,不由一愣,抬起头,朝村正家里看了一眼。
村正家门户紧闭,两只威风的大黄狗坐在地上汪汪直叫,那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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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不一般。
“檀儿姐,你看什么呐。”蹲在乔檀身边的小甜道,“来来,别看了,我昨天缠着我娘做了四个钱袋,咱们一人一个。”
便将四个用碎麻布做成的钱袋给三人分了。
收到礼物的姐弟俩别提多开心了,拿在手里前前后后的看着,像是得了个宝贝,乔檀同样很高兴,她摸着钱袋上细细密密的针脚和丝滑的收口,赞道:“徐婶手艺真好。”
正整理着碎布头的徐婶扬头一笑:“嗐,这有啥,你们喜欢用就行!”
姊妹三人相视一笑,把钱袋收好了。
钱袋有了,就等钱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集会上的人越来越多。
大家都是出来玩的,碰见新鲜的东西就停下来看一看,遇上熟人就聊两句,主打一个凑热闹,乔檀不过在摊子前守了两刻钟,脑瓜子就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群吵得嗡嗡作响了,心中不断暗叹过会可真热闹,不比五路口的村集差。
人多,地小,便是狗走在集市上都没地下脚,别说人了。混乱中,许多摊子开了张,没开张的奋力吆喝,是以乔檀的脑瓜子更响了。
除了乔檀和徐婶的摊子,周围几个摊子几乎都迎来了客人,乔檀隐隐有些心急,再看徐婶,嘿,她正跟着几位婶娘凑在一起聊天呐。
“那陆家媳妇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她相公压根降服不住她!再过几年就敢上房揭瓦了!”
“周拐子的儿子还敢去赌啊,他家地都卖光了!”
“对对,那是我闺女,才定了人家,啥还没商量呐。哈哈哈哎呀,那家里对她好就行!旁边的?旁边……没错,是姜瑶的大姑娘,这姑娘能干着呐!”
“谁知道她爹咋想的,要不你问问去!”
“你你、你这人真有意思,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姑娘嫁不出去吧,养的又懒又馋的,谁要啊。”
徐氏故意压低的嗓音伴随着喧闹声一并传进乔檀的耳朵里。
乔檀不甚在意,小甜却气得瞪眼:“我娘又跟村里的几个长舌妇凑一块了,她到底做不做生意啊?不行,我得说说她去。”
说着拍拍屁股站起来,便要往徐氏那去,乔檀见状拽住小甜道:“你就让徐婶和她们闲聊会儿吧,过会嘛,怎么高兴怎么来。”
小甜气得坐回垫子上,从身后薅了根狗尾巴草道:“也就是家里穷,不能在过会这天架锅摆碗,招呼亲友来做客,否则我娘早就在厨房忙得脚不沾地了,哪还有时间在大街上和人嚼舌根。”
乔檀望着和几个妇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徐氏一笑:“咱们早晚也能宴请亲朋好友来过会的,早晚。”
话音刚落,一矮矮胖胖的老妇人走到了乔檀的摊子前,抬手将她一指。
“哎呦呵,我找了你半天,你怎么在这儿啊。”
乔檀一看摊子前的老妇人就笑了,这可是她的老主顾,老熟人啦。
“闫阿婆,您找我?”
“对呀。”闫阿婆低头瞧她摊子,“你还卖木莲冻吧?给我来五块,家里来客人了,小孩子们都要吃呀!”
14. 卤鸭货
要开张了,还是大张!
乔檀瞬间来了精神,一时也忘了昨天的安排,快速移到乔樱守着的位置上,打开装着木莲冻的木桶道:“有的,我这就给您装起来。”
要说搭档还是老的好,乔檀这边才拿起木铲,小甜已经将竹杯递过来了,正要把木莲冻装进竹杯里,闫婆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大瓷碗道:“装我这大碗里吧,回去让他们自己分了就行。”
“成。”乔檀道,“那我给您带一竹杯山捻子汁,一竹杯野葡萄汁,您回去给孩子们分了。”
闫婆子点点头,又问:“你这笸箩和大黑锅里装着的是什么?”
乔檀这才将锅盖打开,把笸箩上的布掀开,把调味料的盖子拿下来:“这是凉皮和鸭货,凉皮清爽解腻,鸭货下酒开胃,自己吃或者待客都好,您要不要试试?”
卤味特有的香气立刻飘满了整个集会。
闫婆子看呆了,万万没想到这口黑漆漆的大锅里装着这样的美味:“你这鸭子怎么卖?”她忍不住问。
“您要什么部位呢?”
“就……鸭腿吧。”
“鸭腿九文。”
“九文?”闫老婆咂舌,“呦,怪贵的,这要是一人要一个,我不得倾家荡产了?”
便退而求其次,看着凉皮道:“那、那那个白皮子呢?”
乔檀耐心道:“凉皮三文一份,搭黄瓜丝,调料和辣油,不过您得把碗给我们送回来。”
“我这有碗。”便又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大瓷碗,“那我来俩这个,糊弄那几个孩子吃。”
“不算糊弄,这凉皮好吃着呐!”
便见她接过大瓷碗,装了两份凉皮,挨样加入调味料。
“蒜吃吗?辣椒油呢?少要一点,好。”
为了感谢这位老主顾,乔檀多抓了一把面筋给她。
“您拿好。”
闫婆子接过碗,来来回回打量了乔樱乔松几眼,也不多问,给了钱,拿了东西就走了。
未来得及喘口气,和小甜他们说句话,一二十上下,浓眉大眼,穿得很是板正的小哥站在了她摊子前。
小哥直勾勾地望着锅中色泽浓郁,香气扑鼻的食物,惑道:“你、你、你这锅里装的啥?这、这、这、这么香?”
皱着眉毛,艰难听完小哥说话的乔檀了然。
原来是个结巴。
“我……”
她要回话,小甜忽然扑了上来,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句:“这是高村正妻子的侄子霍霄!有钱人!”
有钱人。
要抓住机会啊。
乔檀捏了下手指,笑容不变,和和气气地对霍霄道:“我卖的卤鸭,咸香入味,软烂微麻,极为下饭,吃了的都说好!”
“是、是吗?”霍霄一脸不信,“我、我我我、我尝、尝尝。”
乔檀随着霍霄的话心情上上下下,忐忐忑忑,起起伏伏,偏生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无奈,只得用筷子夹了些鸭皮放在碗里递给对方,许他尝了尝。
那霍霄倒也不客气,看也不看,直接将鸭皮放进了嘴里。
嘴巴合上的瞬间,那双本就比常人大些的眼睛瞪得愈发的大,一瞬不瞬地盯着乔檀。
乔檀战战兢兢:“好、好吃吗?”
霍霄抬起右臂,伸出食指,情绪激动地点来点去:“不、不、不……”
“不行?”小甜瞪眼。
霍霄:“不、不……”
“不好吃??”小甜皱眉。
“不、不是!”霍霄生气。
小甜一脸苦恼:“那是什么嘛?”
越是着急越是结巴的霍霄急得咬牙切齿:“不、不不……”
乔檀心都飞出来了。
“不错!”
乔檀:“……”
她长长舒了口气。
“多谢夸奖。”
霍霄咧咧嘴角,继续晃着手臂道:“挨、挨、挨样给我来、来来一个。”
“好的。”乔檀取了几张裁剪好的黄油纸,“腐竹、卤蛋、海带结、鸭血要吗?”
“腐、腐竹?没听、听过。”霍霄道,“要要要,这、锅里的、的都要……”
“那……要辣的还是不辣的?”乔檀又问。
霍霄顿了一瞬,又开始晃手臂:“辣辣辣……”
乔檀立刻朝后挪了挪,准备装辣鸭货。
才用筷子夹住一根鸭翅,便听霍霄着急地道:“辣辣、辣的不、不吃。”
乔檀手一抖,小甜在旁边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檀儿姐,他吃不辣的。”
乔檀点点头,赶紧装货。
鸭头、鸭翅、鸭腿、鸭爪、鸭肠、鸭血……被卤得软烂入味,酱赤浓香,光看那颤巍巍的,滴答着浓稠汤汁的油皮就令人垂涎三尺,遑论亲自品尝了。
乔檀生怕将鸭货夹出筷子印,坏了卖相,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动作十分缓慢,她的行为无形之中放大了这种诱惑,每夹出一样,人群中就会发出一阵“啧啧”声,或咽口水声。
整整三包鸭货卤味,拿在手里颇有分量。
“好了。”乔檀用麻绳将黄油纸包固定好,交给霍霄,“一共……”
妈呀,一共多少。
就在乔檀不知所措,脑袋里开始列竖式的时候,乔松慢悠悠道:“一共五十三个钱。”
霍霄浑然不以为意,立刻拿出钱袋,数出五十三个铜板。
“给、给你。”
他把钱捧给乔松,乔松却不接,一双眼睛亮晶晶望着他,童声稚气地道:“霍公子,我家还卖好吃的木莲冻和凉皮,你要买些尝尝吗?”
霍霄不由一愣,乔檀亦是一愣。
乔檀愣的是,平时不大爱说话,老实板正的乔松居然懂得抓住机会,趁着霍霄“挥金如土”的功夫,连带做成木莲冻和凉皮的生意。
而霍霄诧异的是,这小鬼头居然唤他为霍公子!
公子呀!一向都是京城里有钱有势的公侯贵族少爷被称为公子,像他这样的,只会被人称作霍傻子或霍哑巴。
自觉颜面有光的霍公子胸膛一挺:“木、木木……”
“木莲冻和凉皮!”小甜直接把这两样吃食快速盛好举到霍霄面前,“五个钱就得,不辣,一个甜一个酸,你要不要?”
陶碗和竹杯离得太近,霍公子当下成了斗鸡眼,他也不差这几个钱,后退半步道:“买!”
便又数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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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钱,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将一大把沉甸甸的铜板交给了乔檀。
可乔檀却因包装物犯了难。
男子出街不像妇人一般都带着篮子和自家的碗罐,方便装东西,介于和这位霍公子沟通起来有些困难,乔檀也没和对方扯皮,直接将凉皮和陶碗一并让他带走。
霍霄潇洒接过,一手抱着凉皮和木莲冻,一手端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黄油纸包趾高气昂地走出人群,朝村正家方向溜达了过去。
众人望着霍霄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间打通任督二脉似得,纷纷抢购鸭货。
“给我一个鸭腿。”
“我要鸭翅!那腐竹还是啥东西怎么卖?”
“鸡蛋呢?卤鸡蛋一个多少钱?血块按块卖吗?”
乔檀一边报价一边招呼客人,一张嘴和两只手都快忙不过来了。
“这是您的鸭腿,拿好。”
“鸭头啊?辣的没了,不辣的行吗?”
“腐竹不是腐烂的竹子皮,是一种豆制品,就是黄豆,黄豆做的。”
“凉皮好吃呀,是白面做的。”
她不停地低头抬头,低头面向黑锅装鸭货,抬头面向客人送笑容,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及时答疑解惑,调动全部脑细胞精确算账,将铜板收回来,放在衣袋里。
乔樱乔松被摊子前热火朝天的氛围感染,一个个主动招揽起客人:“大哥哥,吃凉皮吗?酸酸的,凉凉的,可筋道啦!”
“木莲冻,卖木莲冻喽。你们要不要吃木莲冻呀!有山捻子味和野葡萄味的,过了夏天就吃不到了哦!”
其中也不乏小甜和别人扯皮的声音:“大哥,你这里是十一个铜板,你少给了一个铜板……不能少,都是这个价,大家伙都看着呢!”
“凉皮可以直接在这吃呀,有筷子有碗,不能把碗带走啊,我们洗洗还要用呢!”
“大娘,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别硬挤!”
正是手忙脚乱,李婶一阵风似得奔了过来。
“乔丫头!”李婶一屁股挤开一直站在摊子前看热闹,就是什么都不买的大娘,冲着一脑袋汗珠子的乔檀道,“还有红薯粉吗?快给我,不够用了!”
乔檀重重一点头,正要回话,乔松站起来道:“有的婶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拿。”
“行。”李婶急道,“回头我跟你算钱。”
装好鸭货的乔檀才想说一句“不急”,李婶已经跟着小松消失在人群中了。
“她那大锅菜里放着的粉条子原来是跟这儿买的?”一买凉皮的大娘惊讶道。
“我还当她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新鲜玩意,原来就是自己村子里买的,还神秘兮兮的说啥独家秘方,切,装神弄鬼。”
便问乔檀:“你那粉条子怎么卖?我也买!”
“我也买!我儿子爱吃!”
“我闺女也爱吃!”
一直挤进来看热闹的大娘终于心动:“我也买点那个粉,做菜放一点,稠糊。”
饶是乔檀能一心二用,此刻也是分身乏术。
她抬头看了看等待购买红薯粉的大娘大婶们,拍了拍同样有些受宠若惊的小樱道:“让小松把他这些天做的红薯粉都拿来吧。”
15. 香辣鱼块,孜然羊肉
一句话声音未落,买过鸭头的小哥去而复返,带着一身酒气挤进人群,急吼吼问:“还有鸭胗鸭腿和鸭爪吗?海带结鸭血也要,快快快,都给我。”
乔檀傻笑。
乔檀冷静:“有,马上给你装好。”
在一片混乱中,集会渐渐迎来高潮。
不知谁家放了炮仗,噼里啪啦一通响,引得小孩子哇哇乱叫,吆喝声混合着嬉闹声在空气中来回震荡,叫人不自觉跟着兴奋起来,激动起来。村正家前更是热闹的连蚊子都挤不进去,几乎每个摊子前都站满了人,生意火爆。
直到正午来临,家家户户准备开饭,人群才渐渐散去,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的乔檀一屁股坐在地上,与同样累得够呛的小甜,小樱小松相识一笑。
“累死我了,我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小甜用袖子扇着风,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小樱蹲在地上嘿嘿傻笑,手里还啃着一块徐婶给的干饼,小松则认真地清点货物。
“姐,凉皮和木莲冻都卖光了,还剩下一个鸭爪、一根鸭脖、两个海带、还有点零零散散的鸭血,装不够一碗了。”
乔檀“嗯”了一声:“那红薯粉呢?”
“红薯粉也卖完了。”乔松道。
嚯,都卖完了。
比她预想的都要好。
擦擦手汗,趁着人少,将衣袋里的铜板倒了出来。
其他三人见状,忙将自己收的钱都交给了乔檀,最后堆叠成小山似得一捧。
乔檀大脑混乱,根本算不清自己卖了多少钱,只知道这些铜板沉沉甸甸的,压手得很。
她赶紧将铜板放入小甜送给她的钱袋里,束好收口,又将手里攥着的十五个钱给三人分了。
“中午顾不上做饭了,你们去集会上买些吃的,不够再来找我要。”
小樱开心的拿了,小松腼腆地拿了,小甜却死活不肯拿,乔檀硬是塞进她的钱袋里;“拿着。”她按按小甜的手,“你也是我妹妹!”
小甜捏着钱袋嗷呜一声抱住乔檀:“你是我娘!”
“你娘在这呢!你这见钱眼开的!”
听到动静的徐氏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乔檀搂着小甜对徐氏一笑:“徐婶,小甜跟我闹着玩呢。”
“这丫头越来越疯了。”
徐氏装模作样掐了小甜一下,低头扫了眼乔檀的摊子:“哎呦,几乎都卖光了!”
“是呀,乡亲们真捧场。”
徐氏啧啧赞叹:“你这丫头越发能干了,自打病了一场后,跟换了芯子一样,别不是个仙女托生了吧。”
乔檀笑容一僵。
正不知如何接话,默默收拾摊子的小松冷不丁冒出一句:“不是仙女,是我姐姐。”
“姐姐!”小樱笑嘻嘻搭腔。
尴尬的乔檀一个劲傻笑,徐氏则继续滔滔不绝地称赞她聪明漂亮又能干,之后又自顾自说起了太梁山少女无故失踪下落不明的悬案,说到最后小甜忍无可忍亲自把她娘轰走:“行了娘,别在这讲鬼故事了,有人看你的布头呢。”
徐氏一听这才走了。
被吵了一个早上的乔檀双耳终于清净,然而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她自问对乔樱乔松尽心尽责,可毕竟不是他们的真姐姐,即便她和原身长得一模一样,待人接物,性情习惯总会有出入。
乔樱便罢了,是个单纯又依赖姐姐的小姑娘,可乔松心思细腻,像个有主意的,怕是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要解释吗?又该如何解释?真说个鬼故事出来给两个孩子吓到怎么办?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省得越描越黑。
对,就这么办。
正想着,不远处高村正家院门霍地打开,一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步伐匆匆跑出来,拉着几个人打听了一番后径直奔向乔檀。
“是你卖卤鸭子吗?”
乔檀一怔,下意识地打量了妇人两眼。
那妇人穿着件直领对襟褙子,虽然旧了些,却是罗布做的,在乌泱泱的一片葛布粗麻中格外显眼,显然身份不一般。
便不自觉添上了几分谨慎,答道:“对,是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妇人口干舌燥,舔了下唇角道:“你那个卤鸭子还有吗?”
闻得对方是来买鸭货的,乔檀瞬间放松了下来:“只剩下一只鸭爪,一根鸭脖,还有一点海带和鸭血,都是不辣的。”
“就这么些了?”妇人皱着脸瞅着锅里,“这都凑不成一盘菜了。”
乔檀不好意思地笑笑:“确实不多了,您买的话我优惠些。”
妇人叹气,一脸的着急和失望:“没法买,太少了。”
旁边,做成了一单生意的徐氏适时插话进来:“村正家待客用呐?”
“可不嘛!”便听妇人抱怨,“都怪那霍霄,带着一包鸭货上我家去了,还张罗着让卫森户品尝,说是村里的新鲜玩意,结果卫森户一吃就上瘾了,我相公忙让我出来再买些,谁承想就卖完了呢。”
乔檀听明白了。
原来是那位喜好美食的卫森户想吃她的卤鸭。
而面前的这位妇人,则是高村正的妻子,霍霄的姑姑。
四舍五入,也算是她的回头客了。
眼看得霍大娘在她的摊位前急得团团转,乔檀也十分着急,便道:“大娘,要不我回头做点给你送过去?”
“你做这个需要多大功夫?现做现卖还来得及吗?”霍大娘等不及地问。
乔檀尴尬搓手:“怕是不行呢,我这锅鸭货为了入味,小火煨了小半夜呢。”
“啧!这、这可如何是好。”
霍大娘在乔檀面上和自家院门之间来回张望,急得直跺脚。
“卫森户正在兴头上,边吃边喝的,俨然要定契了,这没了他想吃的菜,扫了他的兴,反悔了怎么办?”
“是嘛?”
“是呀!”
徐氏跟着一惊一乍,路人也开始议论纷纷,乔檀虽不知道定契是什么意思,却在众人的注视下莫名压力山大,隐隐生出一股天降大任于她的紧迫感。
为解霍大娘的困境与自身的尴尬,她思索了片刻,道:“霍大娘,您别急,那卫森户喜欢吃我做的卤鸭,大概也能吃的下我做的其他菜,不然我试试?”
霍大娘闻言一愣:“你行吗?”
乔檀被她问得亦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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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小甜连连摆手,“不得空,我们还要继续摆摊呐!”
“小甜,你少起哄!”徐氏喝啦小甜一声,笑着对霍大娘道,“你就让乔檀试试呗,那卫森户吃就吃,不吃你们吃,总之不会浪费。”
霍大娘一想是个理,便道:“也罢,姑娘,你快快随我来吧。”
乔檀应了一声,嘱咐了小樱小松两句,跟着霍大娘进了村正家。
村长家三间正房明亮宽敞,房内人头攒动,笑声劝酒声不断。院子正中停着辆正准备出门的驴车,东面是盥室,西面是厨房,窗明几净,比寻常百姓家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人在舒适的环境下心情也会好很多,乔檀当即喜滋滋地跟着霍大娘进了厨房,看看能做些什么好吃的。
“来,你看看吧。”霍大娘领着乔檀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还剩个凉拌猪耳朵,酱牛肉,这都是现成的,立刻能上桌,只是这热菜……”
霍大娘朝乔檀投去求助的目光。
乔檀跟着霍大娘转了一圈心中已有计较,这里案板上放着块羊肉,水缸里浸着鱼虾,房梁上吊着猪肉,新鲜蔬菜满笸箩,各种调味料酱料应有尽有,连灶台都有两个,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没问题,您就交给我。”她自来熟地抓起一个围裙系在腰上,“屋里尽量拖延点时间,别让场子冷下来,我这就炒菜!”
霍大娘一看乔檀这成竹在胸的样子心放下去大半,抓了把炒熟的南瓜子往袖子里一揣退出厨房:“行,你缺人手就喊我,我叫人来给你帮忙。”
“好。”
便喊来两个帮厨,一人负责杀鱼切块,按乔檀的要求腌制入味。一个负责洗虾去虾线开虾背,放入乔檀飞快调好的面糊里抓拌均匀。
乔檀则将猪肉切成四方小块,将羊肉切成薄薄小片,分别放入腌料之中。
等待食材入味的过程中,乔檀一边烧水,烧油,调制酱汁,一边选择香料,准备配菜,并挑出了罐和豆瓣酱气味略接近的辣酱。
水开,放葱、姜、黄酒焯熟肉块,炒个糖色,加入香料与料汁,撒上一把酸甜的山楂慢慢炖煮;油热,放入肥嫩的鱼块,炸得焦香结实后滑入爆了香气炒出红油的铁锅中,再来些酒糟,撒些青红椒碎,耐心地将汤汁收紧。
纤薄的羊肉片与洋葱汇合,在孜然和辣椒面的加持下绽放出异域奇香;裹了面糊的虾球在油锅中换上金黄的外衣,在滋滋啦啦的响声出惊艳登场。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乔檀愣是做出了四盘硬菜。
香辣鱼块酱红焦香,青红二色点缀其间,引人注目。孜然羊肉香气别致浓郁,妥妥的下酒神器。
葱香虾球金灿灿的,翠绿的葱叶从脆壳中透出来,艳丽中带着俏皮。山楂红烧肉丰盈油润,红肉软烂,白肉细腻,皮如胶质,三种色彩,三重质感,层次分明。
四道菜按照制作时间先后上桌,等用时最常的山楂红烧肉上桌时,头三道菜已经空盘了。
“我滴乖乖,你这丫头该不是个厨神转世吧。”
一脸激动,嘴角上还沾着些酱红汤汁的村正夫人一掀帘子走了进来,握住正拿瓢舀水喝的乔檀道:“丫头,你这厨艺,我服啦!”
16. 被人抢占了摊位
乔檀被村正夫人夸得不好意思,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呛出来。
“霍大娘过奖了。”她擦了擦嘴边的水珠,谦虚道,“就是几道家常菜,村正和森户满意就好。”
“家常菜?不是吧,我听卫森户说你这菜比京城老字号鸿宾楼做得都好。我偷偷尝了一块你做的红烧肉,那味道,吃了一回就不会忘。”
“是呀,那菜闻着就香!”
“她刀工也好,那几块猪肉切的方方正正的,几乎一样大。”
“可不!”
两个帮厨的厨娘跟着夸赞道。
乔檀本就热得面颊红扑扑的,被大家伙一夸,红得更明显了:“哪就有这么好了,大家不嫌弃而已。”
话音刚落,眼睛大大,眼神呆滞而清澈的霍霄抓着两颗又紫又圆的葡萄钻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抬起胳膊,伸出手指着乔檀:“呀呀呀,好、好、好吃!我爱、爱吃那个、虾虾虾!”
“行了,这一会儿功夫你吃了三只虾了!”霍大娘虎着脸揶揄他道。
乔檀撑不住笑了,霍霄见她笑,非但不恼,反而很开心地说:“下、下次过……”
他越着急越结巴,硬是把自己憋了个脸红,霍大娘看不下去,便替他道:“他说,下次过会请你去家里做饭。”
霍霄喘了口气:“还、还、还……”
“还吃这四道菜!霍大娘嫌弃地白了霍霄一眼,“你别说话了,不够费劲的!”
霍霄哼了一声,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乔檀,乔檀抿唇:“行,就听霍大哥的。”
霍霄低头傻乐,献宝似得把手里的葡萄递给乔檀:“你、你尝尝……好、好吃……”
那葡萄比霍霄的眼珠还大,乌紫乌紫的,看上去就很甜——如果没有粘上霍霄手汗的话。
“我……”
趁着乔檀犹豫,霍大娘把他推到一边:“起开,别打扰我们说话。”
后笑盈盈问乔檀:“乔大丫,你这一手做菜的功夫跟谁学的?我知道你娘会织麻,但没听说你娘会做菜呀。”
乔檀闻言微愣,深知解释只会带来更多的疑问,便岔开话题:“呃……菜都吃完了?要不要再做些?”
说着掀起门帘往正屋瞧了瞧,霍大娘见状立刻顺着她的话道:“不用了,都喝多了,这会子一个个犯困呐!”
便又将乔檀做的菜如何如何美味,大家品尝过后如何如何惊叹,卫森户吃了如何如何喜欢,坐陪的几人如何如何的齐心协力,轮番上阵向卫森户敬酒。高村正又是如何看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边忽悠边卖惨地趁着卫森户喝高了吃美了的功夫签下定契,成功解决了村子里的一大难题。
霍大娘口若悬河,一发而不可收拾,听得一旁的霍霄激动又着急,不停地用手拍打霍大娘的胳膊:“姑、姑、姑、让我说、说说说、说一句。”
霍大娘一叉腰,学着霍霄磕磕巴巴的样子回绝:“你说说说说说,说什么说!你说完天都黑了。”
乔檀忍不住噗嗤一笑。
几人又笑闹了一会儿,这才散了。
离开村正家里的乔檀一手拎着草绳穿着的鲤鱼,一手抱着捆着翅膀的老母鸡,气喘如牛的走回摊位。
鲤鱼和老母鸡是霍大娘给她的,她原本不肯收,霍大娘死活让她带走,说她对村里有功,乔檀不好一直推脱,就收下了。
临近未时,日头正高,喧闹的集会渐渐安静,只有少数人还在看摊子,多数人都将摊子一盖,回家休息去了。
乔檀便也盖上摊子,跟着小甜三人回了家。
老母鸡解开翅膀撒到屋后的菜地里,鲤鱼放在干净的陶盆里,又把钱收好了,姊妹三人这才瘫在床上。
累,累死了。
睡梦中乔檀仍在挥舞锅铲,醒来后已要申时,休息了近一个时辰的集会和摊主都养足了力气,该出摊的出摊,该出来玩的出来玩,又是一通热闹。
自以为准备充足的乔檀已无物可卖,又不肯错过这难得的挣钱良机,便又拽着乔樱乔松做了两桶木莲冻,打算趁着太阳落山前卖出去。
结果她一到摊位前,赫然发现一膀大腰圈,样貌丑陋的大婶占了她的位置。
她的碗、筷、油纸、麻布,以及用来压麻布的四块大石头都被那大婶扔到了身后的树坑里,转而放了两个篮子,里面都是自家种的青苹果。
乔檀愣了,乔樱乔松也愣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婶,这摊子是我们的。”乔檀忍着怒气,上前一步道。
那大婶分明看见了乔檀三人却当没看见,蹲在竹篮后面整理着青苹果,阴阳怪气道:“什么你们的?这摊子谁占上就是谁的,走远点,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把我们的东西都扔了!我们早上就在这摆摊子,这摊子就是我们的!”乔樱紧紧攥着乔檀的手指,气鼓鼓道。
大婶听罢冷嗤一声,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压根不理会乔樱。乔檀越发生气,大步走到那大婶面前,指着树坑里道:“大婶,你无缘无故把我们的东西扔了,是何道理?”
大婶抬眼将乔檀一瞪,不屑道:“谁知道那堆东西有没有人要,我还以为是垃圾,你要啊?”她肥腰一扭转身向后,抓起麻布甩向乔檀,“拿走,我还嫌碍事呢。”
边说还边朝乔檀翻了个白眼。
乔檀一下子认出了这双吊梢三角眼。
她想起来面前这个举止粗鄙,样貌丑陋,看起来很欠打的大婶是谁了!
之前她和小甜出早市的时候,经常被人围观议论,其中有一妇人曾对原身的娘出言不逊,满口秽语污言,不堪入耳,那妇人就是她!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便将装着木莲冻的木桶交给乔樱和乔松,挽起衣袖,杀气腾腾地朝那丑妇人走了过去。
丑妇人瞪着三角眼看乔檀:“干什么?想打架啊?”
乔檀不语,一把抄起她的篮子丢了出去。
两篮子青苹果当即倾泻而出,滚的到处都是,丑妇人万万没想到乔檀敢抄她的摊子,愣了片刻后跳起来,指着乔檀的鼻子骂:“死丫头!你敢抄我摊子,我打死你!”
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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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扑上来就要打乔檀,却被乔檀灵活躲过,狼狈地摔在地上。
她也不怕丢人,顺势搂住几颗青苹果,坐起来就骂:“你这有爹生没爹养的贱蹄子!黑心手毒的,连我也欺负上了!谁给你的胆!”
乔檀拍了拍手上的土,镇定自若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掀了我摊子,我也掀一回你的摊子,礼尚往来,公平公正。”
她当着那丑妇人的面将摊位重新整理好:“我这会儿子要卖的东西不多,你要是和我好商好量的,我可以给你让出来些地方,可你偏要撒泼耍赖,那我可不让着你。你要是还敢骂人……”
乔檀抬眼瞪她:“我就打你的嘴,与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丑妇人气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她哈赤哈赤地又是捶胸又是捣地,闹了好一会儿又爬起来,举着竹篮颤颤巍巍朝乔檀挥过去:“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我我我……”
她弯腰低头,到处寻找趁手的家伙,大有和乔檀拼命的架势。歇斯底里的样子引得旁边几名摊主看不下去,纷纷站出来伸张正义:“他冯婶,你快别闹了,欺负三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你不就是眼红人家生意好吗?人家在这摆摊,能挣钱,换了你,没准一文钱也挣不到。”
冯婶一听,显些背过气去。
她看了看那几个帮乔檀说话的大叔小伙,恨恨一咬牙,只冲着乔檀撒气:“你、你跟你那风骚的娘一样下贱!到处勾引男人,以为有男人撑腰就能横行霸道了!”
“你压根就不是我们麓平村的人!要不是你娘勾引了村里的爷们儿,惹他们心软,你们三个野种能留下来?”
“你们三个如今住的房子还是我家的!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周围人来人往,冯氏硬是扯着破锣嗓子,左一个下贱右一个野种的骂乔檀,全然不顾乔檀身后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红了眼眶,将撒泼进行到底。
乔檀起初还能忍耐,待听到野种两个字时,一张俏脸登时变了颜色。
正待发作,小甜一家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围住了他们姊妹三人。
“冯灵!你干什么?”徐氏直呼那丑妇人姓名,怒道,“老远的就看你欺负这三个孩子,你这老货,简直不要个脸!”
小甜搂着乔檀的胳膊煽风点火:“就是她就是她!之前就是她一个劲骂姜姨!说姜姨不检点什么的!”
徐氏听罢,一张脸黑得跟什么似得,冷哼一声道:“这老货就是嫉妒乔檀她娘貌美!自打乔檀他娘住进村子里,就乌眼鸡似得盯着人家,一天到晚的想找事。”
被徐氏戳了肺管子的冯灵蹦了起来:“谁嫉妒她了!那骚货勾引村里的爷们儿!我就骂她!”
“你骂她,我骂你!”徐氏双手一叉腰,抬高声音和冯氏对骂,“村子里就这么些个人,姜瑶人品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同样的,你是个什么玩意,大家也很清楚!你不就是记恨你公公把那间破房子折价卖给了姜瑶吗?那是你公公的房子,人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你不高兴去坟地找你公公闹去!跟三个孩子耍什么威风!”
17. 红烧鲤鱼
冯氏被徐氏骂得浑身颤抖,不住地用拳头砸自己的胸口,万分地痛心疾首:“那是老头子留给我丈夫和我儿子的房子,要不是那贱人用了些狐媚手段,我公公怎么可能把房子贱卖给一个外人!”
“还不是因为你们夫妻两个不孝顺,让韩老爷子寒了心,所以才把房子卖给别人!”徐氏据理力争,“韩老爷子生病你们两个不管,老爷子要卖房了,你想起来你们是一家人了?光占便宜不出力是吧?!”
“老子的房就该给儿子给孙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你管我孝顺不孝顺!”冯氏龇牙咧嘴,胡搅蛮缠,“如今那贱人死了,那三个孩子就该滚出去,把房子还给我!”
“他娘的,你耍无赖是吧!”徐氏眼睛一瞪,“你再骂人试试看?!”
便扭头看了眼站在人群里的丈夫和儿子,小容哥会意,立刻跳下牛车,掂了掂手里的棍子。
冯氏抬头一看,霎那间吓白了脸,软着手脚往地上一倒,滚来滚去地哭诉:“哎呦,不得了了啊!他们一家四口要打人!要杀人啊!!我、我活不成了啊!”
“谁打你了?!我们压根就没碰到你!莫非唾沫星子能砸死你?”小甜尖着嗓音骂。
冯氏充耳不闻,继续打滚:“打死我了!打死我了!”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将集会挤得水泄不通,混闹中,村正家院门打开,霍大娘气势汹汹走了出来,立在了他们几人面前。
“吵吵吵!有什么好吵的!要是惊扰了卫森户,我挨个找你们算账!”
村正夫人气场强大,一发话,人群立刻散开了,偏那冯大婶不服气,仍坐在地上哭,边哭边用余光扫乔檀几人。
“他冯婶,你也安生些吧,家里闹完出来闹,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村正夫人话里话外都透着责备与不满,冯氏敢和乔檀几人撒泼耍赖,却连和村正夫人大声说话的胆子都没有,“我闹啥了?”她抱着篮子爬起来,“我卖果子。”
说完一溜烟跑了。
冯氏一走,村正夫人的表情这才和缓了些,冲乔檀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乔大丫,你别搭理那她,她就是闲得慌。”
乔檀点点头,默默扫了眼冯氏离开的方向后带着乔樱乔松离开了。
到家后,徐氏好生安慰了姊妹三人一番,又痛骂了冯氏一通,乔檀心神俱疲,也没有心思卖木莲冻了,让小甜拿去招待她哥哥和朋友,自己则在家中照顾弟弟妹妹。
被冯氏这么闹了一场,两个孩子哪还有早上摆集市时的活泛劲儿,霜打的茄子似得,臊眉耷眼的,蔫巴巴杵在床前,一个看地一个看天,一个发呆一个抠手指,也不知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乔檀极为心疼,忙一手拉住一个,温声细语地道:“好了,不气了。你们也听徐婶子说了,那冯大婶就是个惹人嫌的疯妇,咱们没必要和她计较,公道自在人心是不是?”
“可、可她凭什么、凭什么骂娘,骂你。”乔樱一个没忍住哭出来,眼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娘,娘有一年……有一年冬天,大半夜的,替、替韩老伯去镇上请、请来大夫治病,救了韩老伯一命,韩老伯感恩,才、才把房子卖给娘的。之前租、租给我们时,多贵啊!”
乔樱边说边哭,气息断断续续的,一段话说完脸都憋红了,乔檀捋着她胸口替她顺气,好生安慰:“这房子就是咱们的,没人能抢走,以后姐姐挣了钱,就把这儿卖了,去镇上买个大院子,到时候你一间屋子,小松一间屋子,想什么装饰怎么装饰,想怎么住怎么住。”
“嗯。”乔樱擦干泪,“我、我和姐姐住。”
乔檀微笑:“那就姐姐和小樱一间,小松是男孩子,自己一间,好不好?”说着便去看乔松,却见乔松双眼下垂,沉着脸,依旧在走神。
她打量着乔松庄肃有威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一个词——半面青。
听说这种特性的孩子教育好了,长大都是当领导的好材料。
“小松?”乔檀伸手握住乔松细瘦的手腕,等他抬起头,回过神后问,“你和小樱晚上想吃什么?家里有鱼有鸡,想吃谁姐姐炖谁。”
乔松闻言不语,只去看乔樱,乔樱想到美味的饭菜,心情好了些,思考了一下道:“不吃鸡,鸡留着下蛋,吃鱼。”
“那姐姐给你们做红烧鲤鱼,蒸大米饭。”乔檀摸摸乔樱软绵绵的面颊,“你洗洗脸,和小松玩一会儿,姐姐做好饭叫你们。”
小樱应了一声跑出去洗脸,刚才还一脸乌云,现下已经放晴了,倒是乔松仍旧闷闷的,似乎还有心事。
乔檀心一沉,按住乔松的肩头:“小松……”
乔松睁着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看她:“姐,我没事。”他笑着安慰乔檀,“我就是累了,睡一会儿就好。姐,你也累了,暮食别做太复杂的,有事喊我。”
乔檀懵了懵:“呃……行。”
便松开手,看着乔松走出房门。
小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乔檀苦恼了一会儿便睡着了,醒后刚好太阳落山,便爬起来做暮食。
饱餐一顿美食后,还管它什么冯不冯婶的,一切烦恼烟消云散。
便洗干净手,把鲤鱼拎了出来。
红烧鱼做法简单,难的是杀鱼,乔檀生等着那鲤鱼彻底咽了气,用棒子反复敲打确定它死透了以后才开膛破肚。
即便如此,那肥鲤鱼也时不时动一动,吓得乔樱哇哇大叫,乔檀虽然明白这是神经系统反应延迟的表现,却也有些紧张,咬着牙将鲤鱼处理干净,两面各划几刀,用盐巴和黄酒腌制片刻后均匀裹上糙米淀粉,下油锅里煎。
等待热油将鲤鱼的两面煎得焦黄的过程中,香味已经散发了出来,乔樱乔松就蹲在锅边帮厨围观,边看边学,边学边赞,边赞边流口水。
接着放入乔樱切好的葱姜,倒入乔松端来的清水,调入酱油、盐、糖等调味料,慢慢炖煮。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酱红的汤汁开始在锅里冒泡泡,带动着表皮微焦,又因吸收了汤汁而变得褶皱的鱼皮微微颤抖,渐渐地,整条鱼都开始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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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像是在鲜美的汤汁里活了过来一样。
约莫一刻钟后,乔檀用木铲尝了尝汤汁咸不淡。
嗯,鲜香,味美,汤微咸,鱼肉吃起来应不咸不淡,正正好好。
便扑了火,撒葱花起锅装盘。
家里没有鱼盘,乔檀不得不将鲤鱼拦腰斩断,一分为二地放在深口陶盘中,淋上满满的汤汁,小心翼翼地端上八仙桌。
早已准备好了碗筷,端来了米饭的乔樱乔松满脸期待地望着乔檀——手里的陶盘,不断发出赞叹的“哇哇”声。
“鱼鱼鱼!大鲤鱼!闻着就香的大鲤鱼!”乔樱一扫午后的阴霾,笑得明朗又灿烂,“姐姐快些,我肚子好饿啊。”
乔松也终于露出笑脸,积极主动地给乔檀盛饭:“姐姐先吃!”
热气腾腾的大米饭饱满晶莹,软硬适中,散发着浓郁的米香,被饭勺铲起来时发出轻轻的,滋滋的轻响,像是有电流在指尖滑过似得。
乔檀接过乔松递过来的米饭,又看着姐弟俩都端起了饭碗,这才拿起筷子:“吃吧,不过要小心鱼刺,别卡到。”
“嗯!”
“我要馋死啦!”
乔樱率先夹了块鱼肉,先嗦了口吸满了汤汁,快要从鱼肉上掉下来的鱼皮,又飞快挑去刺鱼,蘸了蘸盘子里的汤后放入口中。
鲜嫩咸香的鱼肉一入口,乔樱满足得眉毛都飞起来了:“好吃!”
她紧接着吃了口鱼肉,又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雪白雪白的大米饭:“太好吃了!之前咱们也抓过小鱼煮着吃,但都没什么味道,还有点腥,一点都不如红烧鱼好吃!”
乔松则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在乔檀碗里,自己则夹了鱼尾巴,他吃的斯文,却也兴高采烈的,吃着吃着开始往碗里舀鱼汤,雪白的大米饭立刻变得酱红油亮,看起来更让人有食欲了。
鱼肚没有刺,吃起来毫不费工夫,乔檀嚼着香软入味的嫩鱼肉,心里也十分的满足,清香米饭入口,体内开始分泌碳水带来的多巴胺,越吃越快乐。
鱼肚吃完吃鱼尾,鱼尾的缺点是刺多肉少,有点是足够入味,入口即化。然会吃鱼的人都不会放过鱼头,鱼头肉质软糯,肥而不腻,丝滑而富有胶质,口感和味道都别具一格,嘬吧嘬吧嫩肉,吸溜吸溜鱼汤,俱是十分的过瘾。
一条肥硕红烧鲤鱼,姊妹三人吃的酣畅淋漓,汤汁都用来泡了饭,一滴汤不剩,一粒米未留。
顶着一轮圆月,姊妹三人刷碗洗漱,带着一身困乏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若非母鸡咯咯咯地叫个不停,乔檀都醒不过来。
简单吃了个早食后,她从水缸后面翻出钱袋,清点家当。
昨日收获颇丰,一共赚了四百三十一文,除去给吕老伯的一百五十文,还能剩下二百八十一文,且李婶那里还欠着她三斤红薯粉钱,加起来能有三百一十一文。
三百多文,足够还孙屠户家的一百二十文钱款了,便装了二百七十文钱,带上欠条,向徐氏打听了孙屠户的住处,踩着清晨的阳光出发还债。
18. 不速之客
许是因为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乔檀的还债之旅分外坎坷,先是不小心在吕老伯的院门外摔了个大跟头,惹得一院子的鸭子嘎嘎大笑,再是在孙屠户家在吃了个闭门羹,敲了好一会儿门才知道这一家人都去镇上了,白白熏上了一身猪粪味。
无奈,只得又将一百二十文钱和欠条揣回了家,结果老远的就看见乔松和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在院子里玩,你追我赶的十分开心。
一向稳重内敛的乔松难得绽放出稚嫩灿烂的笑容,嘻嘻哈哈地跟在男孩身后奔跑,就算被对方绊倒也很开心。乔檀纳罕不已,待走近了认出那男孩是谁时,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矮胖身材,与冯大婶如出一辙的吊梢三角眼,不是她那宝贝孙子又是谁?
她在早市上见过他,就跟在他奶奶身边,与他奶奶一样举止粗鄙讨人嫌,村里没几个孩子愿意和他玩。
结果他居然上她家里来玩了,在明知她跟冯大婶发生了冲突的前提下。
虽说当大人的不该和个孩子一般见识,可因为冯大婶的原因,乔檀实在对这小子欢迎不起来,便冷着一张脸推开栅栏门问:“小松,你们干嘛呢?”
摔了一身土的乔松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奔向乔檀:“姐姐,你回来了。”
“嗯。”乔檀应了一声看向院中的不速之客,明知故问,“他是谁啊?”
乔松咧嘴一笑,热情介绍:“他是冯大婶的孙子,韩孔。”
“噢。”乔檀点点头,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早上认识的!”乔松一脸的天真无邪,“我今天上山摘野果,刚巧碰到了韩孔,韩孔说想来咱们家里玩,我就带他来了。”
“原来是这样。”乔檀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便道,“好了,你们继续玩吧。”
“不玩了,我要回家了。”一直默默杵在旁边,不声不响的韩孔突然站起来,抓了抓屁股缝道,“我奶该想我了,再不回去,她会着急。”
说着一溜烟跑了,几下没了踪影。
乔檀望着韩孔匆匆离去的身影默默关上栅栏门,拉着小松进了屋。
“瞧你,出了一头的热汗。”她拧了块麻布往乔松脸上一拍,“小樱呢?”
“小樱去小甜姐姐家了。”乔松擦着脸,瓮声瓮气地问,“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韩孔呀?”
乔檀被乔松问得一愣,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便反问:“小松呢?小松喜欢他吗?”
乔松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喜欢,可是他想跟我玩,我就跟他玩。”
话里带着几分哲学的味道,听得乔檀直皱眉。
虽然不大懂小孩子的逻辑,但乔檀觉得大人间的矛盾还是不要牵扯到孩子们身上好,毕竟稚子何辜,万一他们只是简单的交朋友呢。
她何必干涉,弄得两个孩子别别扭扭的,她自己也别扭。
便坦然一笑,温和地对乔松道;“你们小孩子愿意在一块玩就一块玩,玩的高兴就行。”
又道:“去把小樱叫回来,咱们一起做木莲冻。”
“好。”
十八块木莲冻,乔檀用了一大背篓凉粉果才做好。
原因无他,山里的野果实在越来越少,大果子摘不到,只能用小果,小果出胶少,想要做出足够量的木莲冻,只能多用些果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已经是七月初二了,再有一个月不到就立秋了,到了秋天,山里就没什么野果能吃了。
就再做最后一回好了,卖几块,留着吃几块,她也该想想未来做些什么吃食生意了。
正午徐氏送来了一大碗炝汤面,乔檀便没开火,就着腌破布子吃了碗热气腾腾的炝汤面。小甜闲着无聊,便和她说了会儿话,在得知冯大婶的孙子跑来找乔松玩后甚是惊愕,拉着乔松,给他讲了好几遍农夫与蛇的故事。
午后,村里陷入慵懒的静谧。
大概是昨天热闹得太狠了,是以今天都没了力气,家家户户闭门睡觉,导致村子里头格外安静,与昨日的喧嚣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乔檀也犯了懒,正想拽着乔松乔樱睡午觉,栅栏门嘎吱一响,竟是那韩孔又来了。
“韩孔哥,你来啦!”见韩孔进了院,乔松跐溜滑下床,一脸热情的迎了上去,“我还以为你不来找我玩了。”
韩孔龇牙一笑,习惯性地扯了扯屁股缝,憨道:“我睡不着,来找你玩会儿,你不睡吧?”
“不睡。”乔松道,“我姐睡了,咱们在院子里玩。”
“好。”韩孔同手同脚地后退了两步,别别扭扭地在原地转了两圈,一双小三角眼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鬼祟的模样瞬间引起了乔檀的注意。
饶是她劝自己不必多想,此刻也不自觉上了心,放下已经在她怀里睡熟的乔樱,仔细观察着韩孔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直到听到乔松问他:“韩孔哥,你想吃木莲冻吗?”
听到木莲冻三个字的韩孔眼睛一亮:“木莲冻在哪里呢?”
“就在那长凳下面呢。”
韩孔一双小三角眼立刻看了过去。
“原来在这儿……”他小声嘀咕,“为什么要放在这?”
“怕太阳地里晒坏了呀。”乔松毫无设防地道,“两文钱一块呢,你吃的话,我请你。”
韩孔直勾勾盯着长凳下的小木桶,扭捏道:“那、那怎么好意思呢,我奶说不能白吃别人家东西。”
“没事。”乔松道,“咱们是朋友。”
“不行,不行的……”韩孔摆摆手,“我回家取钱,取了钱再来找你。”
说着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那什么……你姐睡了?”
“睡了。”乔松朝他嘘声,“你手脚轻些,别吵醒她。”
“好。”韩孔下意识地朝屋里看了看。
贼兮兮的目光探入门缝的瞬间,乔檀坐直了身体,故意放开声音:“小松,进来睡觉。”又对那韩孔道,“我们歇午觉,你下午再来玩吧。”
被声音吵到的小樱动了动,乔檀忙躺了回去,脑袋才落在枕头上便听到了两个孩子道别的声音。
韩孔一走,乔松立刻进屋,轻轻唤了乔檀声姐。
乔檀困意全无,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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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松陷入沉默。
“姐,怎么了?”片刻后,乔松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
乔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就是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想着韩孔在院子里的举动,以及一个已经睡熟,毫无城府,一个精神抖擞,“引狼入室”的孩子,到底有些坐不住了。
便理了理头发坐起来,对静静望着她的乔松道:“没事,你跟小樱睡觉,我去找你小甜姐姐说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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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檀一走,小院更加安静了。
空气里泛着潮热,除了偶然的几声蝉鸣和微风拂过树叶的沙响声,什么也听不见。
忽然,栅栏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一个灰扑扑的,胖嘟嘟,鬼头鬼脑的身影闪进来,朝着屋门旁立着的长凳摸了过去。
他全程轻手轻脚,东张西望,生怕被人发现,不过两丈来长的路,硬是走出小半盏茶的时间,待来到长凳前是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他也顾不上擦汗,竖着耳朵听了听屋里的动静,确定没人发现他的形迹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包药粉,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桶盖。
晶莹剔透,在木桶壁的映衬下呈现出琥珀色的木莲冻瞬间散发出诱人的清甜香气,韩孔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正准备将药粉撒进去,忽听一声叱咤,接着一道身影从房顶一跃而下,落在了他面前。
“呔!小贼!你大中午的不睡觉,跑到别人家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韩孔悚然一惊,呆呆地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人:“小、小容哥?”
张小容一把拽住韩孔的手腕,指着他手里还没撒出去的药粉道:“这是什么东西?”
韩孔登时面无血色,一张脸吓得惨白:“这、这……”
他试图挣扎,却被张小容死死钳住。
“你再动!再动把你膀子卸了!”
“小容哥,你放我走吧,我就是来玩的,什么也没做。”
两人正在院子里掰扯,忽然间屋门打开,小甜带着徐氏一个箭步冲出来。
“好啊!你居然敢往木莲冻里下药!你想害谁?”小甜指着被张小容死死按着的韩孔,质问。
韩孔听了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我、我没有,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徐氏板起面孔,毫不留情地斥责,“真是歹竹出不了好笋!你才多大,就敢出来害人了!”
说话间,乔檀也和小樱小松走了出来,三人身后还跟着村正夫人,霍氏。
霍氏跟着高村正在麓平村生活了二十五年,什么样的下作玩意没见过,什么样的恶心人没遇过,可小孩子出来害人的事,生平还是头一次见。
这么小就敢下毒害人了,长大了还得了?他们麓平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下也冷了脸,怒视着韩孔道:“把他手里的药夺过来!给我看看是什么!”
张小容一听便要去夺药,乔松见状忙道:“小容哥,你按着他,我来。”
便跑过去夺下韩孔手中的药,交给了霍氏。
霍氏打开药包一看,脸色大变。
19. 恶人
“这药你从哪弄来的?!”
徐氏凑过去伸头一看,同样震惊不已:“老天爷!他们这是想杀人啊!”
小甜一脸好奇:“娘,是什么药?”
徐氏啐了一声:“是耗子药!”
“耗子药?”小甜震惊满满,“真够歹毒的!我檀儿姐怎么你们了!你们居然给她下耗子药!”
“拉他们去见官!”
“对!去见官!”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骂个不停,成功引得周围的百姓前来观望,那韩孔到底是个孩子,一看这阵仗彻底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混乱中,得了消息的冯氏仓皇赶来,拨开人群进了小院。
“孔儿!我的乖孙呦!你怎么跪在地上!他们一帮人欺负你是不是!”
那冯氏恶人先告状,无理闹三分,哭天抢地地奔向韩孔,不由分说将他抱在怀里一通安慰。
“不怕,不怕,奶奶来了,奶奶看谁敢欺负你!”便抬眼瞪张小容,“你还按着我孙儿干什么?没看到他膝盖都红了吗?还不赶紧放开他!”
张小容与张小甜一样,完美地遗传了徐氏的铁齿铜牙,铮铮铁骨,冷笑一声对那冯氏道:“他何止膝盖是红的,脸也是红的,你再晚来一会儿,他都臊得没脸见人了。你只看见他跪在地上,为何不问问他为什么跪在地上,只一口咬定我们欺负了他。”
“就是你们欺负了他,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冯氏喷着唾沫,咬牙切齿道,“你快放开我孙儿,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张小甜呛声道,“你的乖孙大中午不睡觉跑出来给别人下毒!现在人赃并获!看你如何狡辩!”
冯氏闻言一顿,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矢口否认:“什么下毒?我不知道,定是你们将孔儿引诱了来,又冤枉他!”
站在乔檀身边的霍氏终是听不下去,向前走了几步,道:“冯灵,你也够了吧,此事是我亲眼所见,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孙子了?”
冯氏看霍氏一眼,气焰消下去大半:“我没说你。”便瞟了瞟一旁的乔檀,“我说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本人乔檀默默吐出口浊气。
今天还真不是个好日子呵。
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尤其是遇上冯氏这种资深泼妇,和她吵反而是给了她胡搅蛮缠的机会,非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把自己气得够呛。
便保持冷静,不慌不忙地与那冯大婶道:“你不必抵赖。人,我们抓住了,证据,我们拿到了,只要去官府走一趟,一切就都清楚了。”
听得官府二字,冯氏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去官府?我们又没犯法,为什么要去官府?”
“你现在可以不承认,可以抵赖,可官府有的是办法让你孙子说出真话,我就不信几大板子打下去,这孩子能扛得住。”乔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厌嫌道。
“小容哥,咱们押他进城。”
张小容二话不说将韩孔提溜起来:“走吧你!”
韩孔登时吓了个魂飞魄散,活鱼似得在地上打挺挣扎,奋力地往冯氏怀里扑:“奶!奶救我!我不见官,不见官!我会被打死的!”
韩孔哭的撕心裂肺,听得冯氏好不心疼,她一把抱住张小容的腿,红着眼道:“干什么呀你们!欺负我们祖孙俩是不是?我告诉你,他爹娘都在家,回头我把他们喊来……”
“喊来一块去官府挨板子呗?”张小甜道,“行啊,你去叫他们过来,现在就去。”
冯氏被张小甜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奶,奶!我怕!”生怕被抓去官府挨板子的韩孔仍在奋力挣扎,“奶,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
“走,走。奶带你回家。”冯氏回过神来,硬生生别开张小容的手,拖着韩孔便想溜。
乔松见状门神似得往栅栏门前一站,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被个小毛孩拦路,冯氏自是不怕的,正想一巴掌把他扇走,耳朵里忽然灌进一道凉丝丝的声音。
“冯大婶,今天这事没个交代,你走不了。”
冯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木然回头,却见乔檀冷冰冰地盯着她。
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量未长成,五官未长开,却已是亭亭玉立,清秀可人了,即便穿着一身破旧麻衣麻裤也分外出挑,叫人忍不住看过去,多打量几眼。
这幅勾人眼球的妖迢样,简直和她那个狐媚子娘如出一辙!
冯氏心理防线豁然崩塌,自暴自弃地往地上一坐,气急败坏道:“我是让孔儿给你下药,怎么了?你占着我家房子,还当街羞辱我,我给你点教训难道不应该吗?莫非只许你欺负我,不许我报复你?这天下间便宜都让你一个贱蹄子占了?”
“我孙儿到底也没下成药,伤了你们,你们干嘛得理不饶人,一个劲欺负我们!你们再闹,再闹我就死你家门外,看你怎么收场!”
便翻身向下,脸朝着地,一下一下地撞脑袋。
乔檀叹为观止,路人啧啧称奇,小甜一脸困惑:“咦?她怎么还拜上年了?”
“冯大婶你别拜年了。”张小容道,“你这磕头声还没我放屁响呢,磕到哪年能断气啊?我家有镰刀,今早刚打磨了,要不我给你取过来?”
磕头磕得忘乎所以的冯氏一顿,呆呆看了小甜小容兄妹俩片刻后嚎啕大哭:“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
霍氏看不下去,怒喝:“你消停些吧!”
冯氏一抽抽,抬头瞟了眼霍氏,缓缓止住哭声。
霍氏叹了口气,道:“冯灵!咱们一个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可你的所作所为未免也太过分了!这乔檀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辛辛苦苦拉扯着弟弟妹妹,即便你和她家里有些矛盾,也不至于下耗子药要她的命吧。”
臊眉耷眼,撇着嘴角,满是不服与咒怨的冯氏一愣:“耗子药?什么耗子药?我没拿耗子药害她啊。”
霍氏举起手里的药包:“人赃俱获,你还在这睁眼说瞎话,这不是耗子药是什么?”
便将药包甩在冯氏面前,冯氏抓过来看了一眼,霎那间面如死灰。
“这、这怎么可能?”
“乔大丫来找我说这事时,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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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荒谬,若非亲眼所见,我当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一包耗子药下去,不是乔家三个孩子死,就是别人死,总之是要出人命的!”霍氏怒不可遏地道。
冯氏被骂得灵魂出窍,愣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一把扯住了抽抽泣泣的韩孔。
“孔儿!是你?”
韩孔吓得脸上乍青乍白,一个劲摇头否认:“不是我!我拿的是巴豆粉末,奶给我的巴豆粉末!”
冯氏恍然大悟:“对对!是巴豆,是巴豆!”她哭丧着一张脸,嚎道,“我、我就是想给她那吃食里放些泻药,想着谁吃了以后肚子不舒服,来找她麻烦。能逼得她离开咱们村最好,就算逼不走她,让她过不安生也是好的!我就是想出口恶气,我没想杀人啊!”
“那你说这耗子药是怎么回事?我亲眼看着韩孔手里拿着它!”霍氏道。
乔檀道:“多说无益,霍大娘,还是送他们去见官吧。”
“对,见官!”小甜啐了一声,“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
张小容向前几步,再一次将韩孔提溜起来,拖着他就往外走。
韩孔痛哭流涕:“奶奶!奶奶!救我,救我!”
“别!别!!”冯氏扑上去抱住韩孔,“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们饶过我这一回!就一回!孔儿还小,不能坐牢啊!”
说完嚎啕大哭,又说自己冤枉,又说自己委屈,又说自己过得如何如何艰难,好似被算计祸害的人是她一样。
围观村民议论纷纷,逐渐讨论起耗子药的药性来,霍氏越听表情越凝重,扭身看向乔檀:“乔大丫,这事是冲着你家来的,你说怎么办?”
乔檀目光不经意间从乔松面上扫过,思忖片刻后对冯氏道:“你当真知错了?”
冯氏连连点头:“知错知错!你放过我一回,我以后绝对不再找你麻烦,也不再提房子的事!”
乔檀:“你辱我亡母在前,蓄意毒害在后,我要你磕头道歉,并在保证书上按下手印。”
“行,行。”虽不明白那保证书是个什么东西,急着脱困的冯氏还是应下,“我签,我什么都签!”
“等着。”
乔檀家里没墨没笔,少不得又去了村正家里一趟,村正一听村子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怒不可遏,当场承诺会让冯氏付出应有的代价,乔檀也没细问,礼貌应下高村正的话后赶紧写了保证书来让冯氏按手印。
两个鲜红的手印落下,日后那冯氏想赖也赖不掉了。
乔檀举起手印未干的保证书给冯氏看:“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和你孙子犯下的罪,你按了印,即已认了罪,日后若再行不轨之举,我便将这封认罪书交给官府,你孙子一样要挨板子,要坐牢,你明白吗?”
冯氏挤挤眼,想着刚刚还说是保证书怎么这会子又成认罪书了,但她不敢问,生怕问了乔檀会反悔,便老实地道:“知道了,我不敢,绝不敢了。”
乔檀将认罪书收好,道:“霍大娘,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霍氏嗯了一声,示意冯氏磕头认错,冯氏也不含糊,脑瓜冲地砰砰砰磕了三响,带着韩孔落荒而逃。
20. 干锅鸭
冯氏走后,霍大娘和徐婶子等人又站在院子里和乔檀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散去,各自回家了。
发生这样的事,别说自己村子里的人了,便是邻村村民知道了也会议论上个几天,冯氏会不会再继续作妖乔檀不确定,但她知道最近一段日子,她不会轻易出门了,因为受不了被人戳脊梁骨,便是脸皮再厚也不行。
遇上这样的事,说不糟心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那一桶木莲冻是不能卖了,还有乔樱乔松……
乔樱还好些,哄一哄就缓和过来了,再让小甜带着去买些糖莲子之类的小零嘴吃,到小溪边摸摸鱼,就彻底忘了今天的不愉快了。但乔松……
乔檀想了想巴豆粉怒变耗子药的事,心头隐隐发坠,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冯氏是歹毒,但总不至于给她下耗子药,毕竟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做的木莲冻是用来卖钱的,非但毒不死她不说还会误杀了别人,下巴豆粉来找点麻烦倒是极有可能。且冯氏得知耗子药一事后的反应格外激烈,惊恐诧异不亚于他人,实在不像是演出来的。
若韩孔带来的不是耗子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的药被人换了。
除了那祖孙两个,唯一接触过那包药的只有乔松和霍大娘,而霍大娘又不可能去换药……
那就只有乔松了。
联想到乔松扑上去夺下韩孔手里药包的画面,乔檀越发地觉得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
正想着,乔松甩着手上的水珠进了屋。
“姐,我重新捣了些果胶出来,要不要做木莲冻?桶里的那些怕是不能卖了。”
乔檀暗暗叹息。
他真的好聪明。
微顿了一顿,道:“这几天不太顺,咱们先不做生意了,歇上几日,缓缓。”
乔松随手将地上的几片碎叶子和干了的泥块捡起来,扔到扫把后面:“好,那姐姐歇着,有活我和小樱做。”
“小松最懂事了。”乔檀道,“小樱买了糖莲子回来,你要不要吃?”
乔松下意识地看了眼吊在水缸旁的小竹篮,那是他们用来放吃食的地方:“我不吃。”他腼腆地朝乔檀一笑,“留着给小樱吃吧。”
乔檀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小樱买了糖莲子,你呢?你买了什么?”
乔松一愣:“买了什么?”
“对呀。”乔檀笑着道,“我不是一人给了你们五文钱吗?”
乔松乌黑的眸子颤了颤,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姐,你、你给我的钱,我、我弄丢了。”少时,乔松磕磕巴巴地道。
心里同样绷着一根弦的乔檀疑惑:“丢了?丢哪了?”
乔松呆呆看她:“我也不知道,我忘记装在钱袋里了,衣袋有点松,我一跑,可能就掉出去了。”
逃避的眼神,僵硬的动作,显然心情紧张,只是不知是心虚的还是害怕的。
乔檀好不纠结。
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是点到为止?
四目相对良久,乔檀最终还是缓和了语气,安慰乔松道:“没事的,姐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紧张,五文钱而已,丢了就丢了,姐再给你十文,好不好?”
乔松听罢乌眸闪了闪:“谢谢姐姐。”
“不谢不谢。”乔檀揉了揉乔松的小脑袋瓜,语重心长地道,“你还小,以后遇上事记得和姐商量,咱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少年的眼睛又是一闪。
“我明白了。”他仰头望着乔檀,“这钱我只丢一次,不会再丢了。”
乔檀怔了怔,心绪翻滚几瞬化为平息。
便见她轻轻一点头,应下:“好。”
---
大抵是想成全了乔檀在家躲懒的心,接下来的两天,老天爷一直在下雨。
小雨,大雨,大暴雨,夹杂着时不时来上一股子的狂风,袭击着这座毗邻京郊,却不算富饶的小村庄,更是给了乔檀家致命一击,原本就破旧不堪的小草屋摇摇欲坠,四处漏雨,令姊妹三人叫苦不迭。
屋外大雨滂沱,屋内小雨淅淅,乔檀躺在湿泞泞,流满黄泥的木床上,假装自己死的很安详。
三日后,天空终于放晴,麓平村也迎来了今年首个好消息。
乔檀听了一耳朵,大概是那个卫森户在村正家里美餐一顿后使了些力气,成功地将麓平村种植的葡萄推销了出去,运气好的话能选为贡品入宫,成为皇家御用美食。
也就是说,麓平村的葡萄可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这种即将身价翻倍的葡萄有个十分淳朴的名字——麓平紫葡萄,完美地解释了它的品种,颜色,以及出生地。乔檀只见过这种葡萄一面,还是在霍霄的手上,听徐氏那意思,这葡萄是被上一任村正,也就是高村正的爹弄到南山集体养殖去了,娇小姐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保护的很好。
虽没和紫葡萄小姐亲密接触过,但她一点都不怀疑它的美味,因为光是山上随便长长的野葡萄,山捻子什么的就很好吃,遑论被精心栽种出来的葡萄了。
早知道霍霄给她吃的是麓平村里的宝,就是粘了泥她也得尝一尝。
“早知如此,我就是到处借钱,也要去南山养一片葡萄!”
与乔檀一样悔不当初的还有错失了发财良机的徐氏,此刻她正站在自己家院子里伸着头朝在乔檀家里干活的张四和小容小甜兄妹俩抱怨:“都怪你爹,早不病晚不病,村里种植葡萄了他开始病!”
收拾菜地的张四嘿嘿一笑,并不理会徐氏,小容小甜兄妹俩指挥着乔樱乔松干活,此刻正试图将一张麻席铺在到处漏雨的屋顶上。
至于乔檀,则坐在院子正中晒太阳。
在屋内淋了三天小雨,看了三天大雨的乔檀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是潮的,往树坑里一蹲都能长出蘑菇了,且手软手脚,一点也使不上力气,别说修屋顶了,上吊都费劲。
是以,当母鸡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不停地啄她的脚趾头的时候,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小樱给这只大母鸡起了个十分动人的名字,叫喔喔。喔喔每天下蛋不多,脾气却大,见乔檀始终不挪地方,对着她的脚趾头又啄了几下。
疼狠了的乔檀把腿一收,生气地道:“你再啄我……”她目光一沉,“我就炖了你。”
一击制敌。便听喔喔惨叫一声,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村正家养的鸡就是不一样,在地上吃个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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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雄赳赳气昂昂的,看着可神气了。”踩在梯子上,给张小容递锤子的小甜道,“听说过几日卫森户又要来,打算将头茬熟了的葡萄都送到京里去,到时候咱们偷偷混进车队里,去镇上玩一圈怎么样?”
闻言,快在太阳底下晒化了的乔檀眼睛一亮。
此事她也略有耳闻。
大概就是麓平紫葡萄成功通过初选,要参加复试了,复试一旦通过,今年的中秋节,它就会和全国各地的其他贡品一起入宫面圣。
参加复试的葡萄有专人来选取,护送,但村子里也要派些人出来跟着,以防不时之需。
“咱们能去吗?”乔檀犹豫不决,“不会耽误了村里的正事吧?”
小甜挥舞手里的锤子,道:“不会!咱们就是搭个顺风车,去镇上玩一玩,哪能耽误了村上的正事!再说你不是一直想去镇上赶集嘛,这眼瞅着就十五啦!时间刚刚好!且押运葡萄的车总比押运牲畜的车舒服吧,不坐白不坐哇!是不是呀哥!”
“是!”累出一头汗的张小容一把夺过锤子,道,“我和几个哥们儿押尾车,你们看准点,别上错车就行。”
“知道了!”小甜激动地朝乔檀眨眼,“檀儿姐,去吗去吗?”
乔樱乔松伸长脖子,都朝她看了过来。
乔檀原本还有些犹豫,一见这阵仗立刻应下:“去,都去!”
“耶!去镇上玩喽!”
“哇哦哇哦!姐姐真好!”
两小只开心地在地上蹦来蹦去,乔檀心情随之大好,腰一挺离开长凳大声吆喝:“张四叔,小容哥,干完活了吗?干完了咱们开饭啦!”
张四叔道:“还差一点!马上就得!”
张小容道:“还差好多点,但是我决定先吃饭,娘了个天,小檀妹子你炖了什么,馋得我锤子都抡不动了。”
张小甜嫌弃脸:“哥,你这么馋,真的能娶上媳妇?”
乔檀被他们兄妹二人逗得哈哈大笑,转身进了屋里,把醒发好的面拿出来,做成了拉条子。
只见她一通揉揉擀擀切切拽拽,白墩墩的面团便成了一根根大小均匀的拉条子,纵身投入到滚沸了的水里,煮得筋道爽滑。
炒得金黄,焦香软嫩的鸡蛋和青红辣椒在秘制酱料的熬制下浓郁入味,卡着汤汁收了一半的时机倒入软硬适中的拉条子,搅拌均匀,便是一道简单家常,却诱得人口水直流的青红椒鸡蛋炒拉条子!
碳水有,肉也要有!打开锅盖,把收好了汤汁,入透了味的干锅鸭盛出来,放在铺着洋葱条的陶盘里,再撒点白芝麻,乔檀精心准备的硬菜——干锅鸭,就上桌啦!
干锅鸭的鸭肉是过了油的,使得肉质细嫩油亮,表皮紧实焦黄。配菜土豆条同样在油锅里滚过一遭,出锅时根根挺硬,散发着独有的薯香;爆炒过的花椒、大蒜、辣椒在汤汁和鸭肉、炸土豆条中若隐若现,数量虽少,辛香呛辣的味道却霸道,闻着叫人鼻子里痒痒。
心里更痒痒。
痒痒得要命的张小容直勾勾盯着桌上的两道菜,愤慨:“小甜,你能把小檀娶回家吗?哥想天天吃好吃的!”
张小甜震怒:“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只会嫁给檀儿姐,然后馋死你!”
21. 青红椒鸡蛋炒拉条子
就在小容小甜兄妹俩为乔檀的嫁娶问题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机智的张四叔已经选了个位置坐下来,占据有利地形。
“内什么,把你娘叫来吃饭吧。”被太阳晒得黝黑黝黑的张四叔吸吸鼻子,“嚯,这是什么菜呀!闻得忒香!”
张小甜忙也拽着乔檀和乔樱乔松坐下来,顺便给徐氏留了个空位出来:“娘,过来吃饭了!”
“来了来了!”徐氏端着盘凉拌黄瓜和炒苋菜匆匆而来,一进门就道,“这到底是做了什么这么香,闻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便不顾及母子情分,一屁股坐在了张小容想坐的地方,张小容见状哀嚎一声,默默蹲在了徐氏的后面。
徐氏放下两盘素菜,一双眼睛在青红椒鸡蛋炒拉条子和干锅鸭上看来看去:“这是鸭子吗?这么多,得有两只吧?我的乖乖,不过年过节的,你怎么杀鸭做菜,这也太破费了。”
乔檀将晾了一会儿大米饭放在地上,笑着道:“这有什么好破费的,你们一家照顾我们姊妹三人那么久,又是帮我们种菜地,又是帮我们修屋顶,我当然要做些好吃的来犒劳你们啦!只是两只鸭子尤嫌不够呢!”
“是是是,是是是。”拼命擦汗以掩饰自己想要吃饭的心的张四叔狂咽口水,“那咱们……”
话没说完便被徐氏无情打断:“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乔檀道:“知道了。”
徐氏:“你挣钱不容易,要仔细着花,明白吗?”
“明白的。”
徐氏一说起来就是滔滔不绝,全然不顾急得满头是汗的丈夫和已经在偷吃的女儿,小樱和小松有样学样,也偷偷夹了两根面,张小容的筷子伸进去又抽出来,抽出来又伸进去,在乔檀和徐氏没完没了的对话中杀了个三进三出,到底在看见小甜露出陶醉的神情后绷不住了,带着哭腔道:“娘,能不能赶紧吃饭,吃完再说成吗?”
徐氏一惊,扭头看了眼张小容,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块凉拌黄瓜给他。
然后夹了鸭肉放在乔檀和自己碗里。
乔檀忍俊不禁,赶紧招呼客人:“大家快吃吧!趁热!”
“吃!”
“来,一起吃!”
围坐在桌前的七双筷子齐齐伸向陶盘,只是目的地有所不同,有的是奔着青红椒鸡蛋炒拉条子去的,有的是奔着干锅鸭去的。
饭,抢着吃才更香。美味入口的瞬间,小院里响起一阵缠绵起伏的“嗯”声。
“嗯~这鸭子炖的好,鲜嫩多汁,一点也不柴,火候也好,少一分不够入味,多一分太过软烂,好厨艺,好厨艺!”张四叔吐着鸭骨头啧啧称赞。
“嗯~这面条也太筋道了吧!酱汁又浓又稠,还带点辣味!简直香死啦!娘,你做的面条为啥就没味啊!”
徐氏埋头啃着软趴趴的鸭爪,吸溜着面条,根本不想搭理女儿。
早就浑水摸鱼吃了好几块鸭肉张小容将碗里的拍黄瓜一扔,挑了一筷子面进去,和了和碗底的红油,呼噜噜送入口中。
嚯!爽!
再看乔樱乔松两姐弟,一个个小花猫似得,脸上沾满了红油酱汁,鸡蛋碎和米饭粒,边吃边脸对着脸嘿嘿傻笑。
乔檀热情地给每个人添饭夹菜,忙乎了一圈后才将碗里的干锅鸭吃了。
首先入口的是软嫩微弹的鸭皮,鸭皮被酱汁染得棕红,吃下去香气散发,裹在外皮上的汤水一下子汇入口中,使整个口腔内都充斥上了饱满复合的香气;再吃鸭肉,鸭肉肉质细嫩,牙齿稍稍用些力气,便将它们从骨头上咬了下来,咀嚼出充沛的汁水,体会到唇齿生香的美妙滋味。
焦香的土豆条裹满了汤汁,好似薯条蘸了稀薄香浓的酱料,每一根都教人垂涎欲滴,一口下去外焦里面,吃了第一根就想吃第二根,压根停不下来!
拉条子根根筋道富有嚼劲,需用筷子夹稳了,手眼配合默契,一鼓作气地往嘴巴里送,先嚼一嚼裹着汤汁的拉条子过个瘾,再飞快地往嘴里送两块嫩黄的鸡蛋,脆生生,辣爽的青红辣椒,嚼一口甜香的米饭,这一大口下去,五脏庙里那个顺畅,浑身都熨帖无比。
口中品尝着美食,耳边,回响着小容小甜兄妹俩荡气回肠的吵架声。
“哥!你把油滴我头发上了!”
“你头发丝都油得打绺了,怕什么!”
“有你这么吃饭的吗?驴拉磨似得,围着桌子一圈一圈的转!”
“嘿嘿,你懂什么!我这是策略,边吃边消化,如此一来吃的更多,更香!”
乔檀笑得肚疼,起身朝边吃边溜达的张小容招招手道:“小容哥,你坐我这儿吃,还有个菜呢,我去端过来!”
“还有菜呢?”张小容又惊又喜,他受宠若惊地往乔檀的位置上一坐,豪迈道,“小檀妹子,你尽管上,便是再来十个菜我也能吃的完!”
“得嘞!”
最后一道菜是粉条丸子。
一盘金灿灿,大小相同的丸子端上桌的时候,大家都唬了一跳,以为乔檀做了肉丸子,乔檀笑着让大家尝尝,结果尝完之后纷纷肯定就是肉丸子,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肉馅做的。
乔檀笑着解释是粉条和面粉做出来的素丸子,只是味道和口感有些像肉丸,大家听了这才高高兴兴得地分着吃了,一口一个,吃着嘎嘎脆,嘎嘎爽。
白嘴吃几个,再品尝几个蘸了辣椒面和椒盐的,最后来几筷子凉拌黄瓜清清口,一顿美味而简单的午饭就吃完啦!
吃美了的张四叔不停打饱嗝,边打嗝边用手揭过衣服揉肚子,不断的挺腰塌腰,试图通过腹背部的局部运动加快胃肠道消化,殊不知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格外像即将生产的孕妇。
徐氏吃饱了更有力气叨叨,便是路过的喔喔都被她念了几句,又抢着把锅碗刷了。
另一边,嘴里含着糖莲子的小甜在和小樱翻花绳,小松扫着地,骨骼清奇的张小容翘着二郎腿往长凳上一趟,笑眯眯会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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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八仙桌的乔檀看了大家一圈,情不自禁地笑了。
真好呀,吃饱喝足,悠闲自在。
除了从吕老伯家买来的鸭子,这顿饭几乎没花什么钱,米面油是现有的,鸡蛋是喔喔下的,粉条是自己制的,蔬菜是从村集上一样一样买来的,只需一口锅,一些调料,一份心思,就能做出能给大家带来快乐和幸福感的食物。
这大概就是学厨的意义吧。
“檀儿姐,你笑什么呢?”发现乔檀在傻笑的小甜问。
乔檀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觉得太阳晒的舒服。”
“这顿饭吃的也舒服。”揉了好一会肚子的张四叔笑眯眯道,“待到秋收,菜园里的菜熟了,咱们再吃一场。到时候让你婶子掌勺!”
乔檀:“好呀!到时候我给徐婶子打下手!”
“想吃我做的菜?那你倒是把菜园收拾好呀!”端着一盆清水,从屋里走出来的徐氏瞪着自己的儿子丈夫,“还有你,别在长凳上挺尸了,快去把屋顶修好!”
张四父子相视一笑纷纷起身,跑去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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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又下起了雨,幸好张小容帮他们修好了屋顶,姊妹三人才没有淋成落汤鸡。
第二天,天一亮乔檀便赶到孙屠户家还了钱,回来后翻出两斤蚕豆,准备做豆瓣酱。
先前准备的黄豆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二次发酵后,便能制成黄豆酱了。豆瓣酱比之黄豆酱的制作方法更为复杂些,因为要先把蚕豆制成霉豆。
这几日连着下雨,空气潮湿要命,用来做霉豆最合适了,乔檀抱着笸箩,弯着腰忙乎了好一阵,这才把蚕豆处理好了。
敲敲酸硬的腰,才想去床上打个盹,李婶推开栅栏门走了进来。
“乔丫头,你在家吧?我来给结账啦。”
乔檀一听,一个骨碌从床上翻下来,笑眯眯踏出屋门道:“李婶,你怎么这会子来了,天怪潮热的。”
李氏家与乔檀家离得不算近,李氏一路走来,身上已是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是挺热的。”她用袖口擦了擦面颊,接着道,“早想给你送过来,偏生下雨下个没完没了,一看今儿个彻底放晴了,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了。你数数,四十个铜板,正正好好。”
乔檀伸手接了钱,自然而然放进衣袋里,笑道:“这两日一直下雨,婶子也没出摊吧?”
李婶听了直摇头叹气:“谁说不是呢?不过以后也出不了了,我公公病了,我得在家照顾着。”
乔檀闻言一愣:“袁老伯病了?”
李婶道:“是呀,老毛病了,偏家里活多,只能我家那位干活,我伺候老爷子。”
说着两手往围裙前一搭,又一脸惋惜地叹了回气:“唉,眼瞅着就要农忙了,庄子上活多,来干活的工人也多,正是生意火旺的时候,偏偏因为家里的事哑了火。”
乔檀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李婶不能出摊,她能啊!
22. 一锅炖的魅力
她这两日一直在思索未来的生计问题,既是做餐饮,那么酒楼一定比小馆子强,小馆子一定比棚子强,棚子一定比把子车强,把子车一定比摆地摊强。
由于家境穷困,饶是乔檀厨艺精湛,也只能摆个地摊,每日挣二三十个铜板度日。投入的精力和本钱倒是不多,相应的,挣得也少。可如果她有了把子车,就等于拥有了可移动的大摊位,便于她做些复杂的,价格高些的吃食来售卖。
天赐良机啊天赐良机,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便难掩激动地对李氏道:“李婶,我能接你的生意吗?”
李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接我的生意?什么意思?”
乔檀大脑飞转:“就是我替李婶出摊子去,每日按收益给婶子分账,婶子觉得怎么样?”
李婶眼睛微微睁大,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乔檀的意思。
“你用我的东西出摊,再给我分账,对吗?”
乔檀点头:“对,是这个意思。”
李婶无不诧异:“你也卖大锅菜?”
“这……”乔檀挠了挠下巴,赧然,“我还没想好,不一定是大锅菜,总归是量大实惠,便于露天制作的吃食。”
“哦。”李氏拖着长音应了一声,表情忽然间变得复杂起来,“我听村里人说,你厨艺了得,连卫森户吃了都说好呢!万一他们吃了你做的菜后,不肯吃我的菜了怎么办?”
认真听着李氏说话的乔檀窒了窒。
她理解李氏的担心。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她,便引导着她朝钱看:“这……若真能生意火爆,婶子重新接手之后,不该是客人不断,财源滚滚来吗?”
说完不忘捏了捏腰间的钱袋。
听到铜板摩擦的擦擦声,李氏眼中的忧虑立刻散去了,讪笑了一声道:“是我多虑了,挣钱嘛,眼到哪钱到哪,了不起日后我还做我的老主顾的生意,他们的胃口我还是能把我住的。”
“那当然。”乔檀道,“婶子如果同意的话,那咱们二八分账,您看怎么样?”
白得的钱,别说二八了,一九都成,李婶满意地连连点头:“行啊,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三日一清账,下午我就把出摊子的家伙式给你送过来!”
“好!”
“那你忙着,我先走了。”李婶便要离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乔檀道,“我给你拿了些豆角,在外阴凉地里放着呢,你记得吃。”
乔檀将李婶送出栅栏门,将地上的豆角抱了起来:“婶子也太客气了,还带了菜过来。”
“自家种的,好些呢,吃也吃不完,你想吃的话去摘。”
乔檀笑着目送李氏离开,才要回屋,便听隔壁小容哥扯着嗓子问:“娘,中午吃啥啊?”
“豆角!”徐氏雄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你姨妈早上送来的!”
“又是豆橛子?!”小容哥怨声载道,“顿顿都吃豆橛子!我都快成豆橛子了!”
“那就茄子,你姨妈还送了半筐茄子过来,你不愿意吃就去挖野菜!”
小容哥的声音消失了片刻复又响起:“小檀妹子,你家里吃啥呀?”
乔檀忍俊不禁地举起手中沉甸甸的长豆角:“小容哥,我家吃豆角,你来吗?”
小容哥沉默良久:“也吃豆橛子吗?你姨妈也爱种豆橛子?”
“呃……”
乔檀正想说她没姨妈,便听到了徐氏挥舞扫把的声音,和小容哥的惨叫声。
“檀儿,你不用理他。”徐氏百忙之中探出头来朝乔檀张望了张望,“你想吃茄子的话,来家里拿!”
“好嘞!”乔檀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抱着豆角回家。
说吃豆角,还真就吃豆角。
一根豆角细又长,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做法千变万化,你要是拿来和土豆烧,就是土豆烧豆角;和面条焖,就是豆角焖面;裹了面糊炸,就是炸豆角,除此外以还能做麻汁豆角,肉沫豆角,茄子焖豆角,豆角胡萝卜饼,怎么搭配都成。凉拌时它爽脆,吃起来蹭的牙花吱吱响,焖炖时软趴,单独吃,混着其他菜吃都香!
乔檀要做的,正是豆角大军中人气最高的菜品,干煸豆角。
这道菜做起来并不难,只是想要把豆角炸出理想的状态,对油温和时间都要精确把控,否则要不炸过火,要不时间和油温不够,炸不出漂亮的虎皮。
乔檀炸豆角的时候,乔樱乔松一直在旁边守着,这姐弟俩已然将观看乔檀做饭当做了视觉听觉嗅觉的三重享受,乔檀亦不负众望,一盘子豆角炸得那叫一个漂亮,豆角表皮上的褶皱像是精心描绘出来的,虽是个半生不熟的状态,却令人跃跃欲试的想品尝。
这种欲望在爆香配菜时达到顶峰。
穿上了一层虎皮的豆角在喷香火辣的锅中与蒜瓣、辣椒、花椒肆意碰撞,在调味料的加持下持续吸收并释放香气,再在锅里打几个滚,撒上点白芝麻,就能完美出锅啦。
就这麻辣过瘾,干香味美,口感爽利的劲,比之吃肉也不差。
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午后,乔檀迫不及待地去了李婶家,自己个儿将把子车和锅灶炊具拉了过来,
乔檀从来没拉过这玩意,别说,操作起来还真有些困难,好不容易一路歪歪扭扭回了家,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她顾不上休息,又跑去徐氏家里拿了几个茄子,给了乔松二十文钱,让他去孙屠户家里买了一斤多点的猪肉,又做了粉皮,囤了些瓜豆和玉米,这才歇息了歇息。
次日,天不亮,乔檀便带着乔樱乔松姐弟俩忙碌起来。
煎炸烹炒炖,柴米油盐酱,被晨曦笼罩的小院内炊烟袅袅,在他人入梦酣睡之时悄然变得活色生香。
公鸡叫亮天明,乔檀喊上摆摊搭子小甜,两人推着把子车,边说边笑地往村口走。
不算宽大的把子车上装着锅、黄土做成的炉灶、干树枝、笸箩、水桶等物,那叫一个沉,两个姑娘一路摇摇晃晃,歪七扭八的将把子车停到李婶之前摆摊的地方,才停稳车,便有两三个人围了上来。
他们都是李婶的老主顾,资深回头客,周围几个庄子里的长工,见两个眼生的姑娘推着李婶的把子车,占了李婶的摊位,忍不住问她们:“你们是李婶家的姑娘吗?”
正在卸车的乔檀刚想回答,一年纪较轻的长工道:“李姐就俩儿子,没有闺女。”
“哦。”年纪大些的长工又问,“那你俩是她的儿媳妇?”
乔檀和小甜互看一眼,双双忍不住笑了,小甜俏生生地回答:“我们俩不是李婶的女儿,更不是她媳妇,我们就是同村住着的街坊邻居。李婶有事出不了摊子,我们来帮她出摊而已。”
“哦。”年长些的长工好奇地往锅里张望,“还卖大锅菜吗?”
“不是了吧……”另一名长工小声嘀咕,“闻着不大像,今天的菜格外香。”
被馋了一路的小甜瞬间来了精神,热情地向他们介绍:“也是一锅炖出来了,不过不是大锅菜,但准保好吃!”
“不是大锅菜?”长工们听了更疑惑了,“那是什么?”
小甜一脸着急:“是……”
她看向不断蹲下站起,忙忙碌碌的乔檀,乔檀见状忙道:“是一锅炖!”
说着揭开锅盖,用香味说话。
那浓郁的香气一发散出来,几个长工眼睛都直了,效果立竿见影,比任何天花乱坠的介绍都好使!
便一个个走上前来,看个仔细。
只见油光锃亮的深口大锅里炖着许多食材,有肉有菜还有瓜有粉皮,肉是带皮五花肉,菜有茄子、玉米、胡萝卜、青椒红椒和豆角,瓜是黄瓤小南瓜。
紫皮茄子大小不一,乱七八糟,像是徒手撕出来的。玉米是敦实的厚段,土豆和胡萝卜被切成了滚刀块。青椒、红椒、粉皮撕成片,豇豆和切成月牙形状的南瓜差不多长,身材最为纤瘦,量却最为充足,东一根西一根的,或浸泡在汤汁里,或扒在南瓜玉米上,随着冒着热气的汤汁咕噜噜吐着泡泡。
三人情不自禁流了口水,纷纷称赞:“真香啊!”
“是啊,真香啊,比大锅菜还香!”
“姑娘,你这菜怎么卖啊?”
问到正点上了。
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略有些紧张地道:“六文钱一碗,搭一个大花卷,单买花卷一文钱一个。”
年长的长工听罢一双眼立刻瞪得老大:“六文钱一碗?花卷一文一个?”
乔檀点点头。
她看上去笑得坦然,实际内心十分忐忑。
李婶的大锅菜也只搭一个馒头,另买的话一文一个,这没问题,问题出在一锅炖的菜价上。
六文,足足比李婶的大锅菜高出两文,够买一份木莲冻了。但她的一锅炖菜品更丰富,虽然用的时令蔬菜,除了猪肉,都廉价的很,但架不住量大呀,且要给李婶分账,还要算小甜工钱,价格自然要高些。
“六文钱,贵了。”果然,因价格而不满的老长工连连摆手,“我们一天才挣几个钱,六文钱吃碗饭,吃不起。”
乔檀没搭腔。
这些长工一日工钱可不低,只要舍得,绝对吃得起她的一锅炖。
“您看我这一锅炖,光是菜就有七八种,且还放了足足的五花肉,文火慢炖出来的,废了老大的功夫,六文钱就是保个本,想着先把名头打响,替李婶把这桩生意维持下去。”
乔檀口灿莲花,一边卖惨一边忽悠,并将另一个大杀器亮出来——蒸花卷。
雪白暄胖,花褶层叠的大花卷一亮相,又把食客的眼睛够了过去。
它们一个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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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大蒸笼里排排站,齐齐散发着面食特有的麦香气,即便有竹篦遮盖着亦不减分毫,可劲地往空气里散,往鼻孔里钻,勾的馋虫大战那五脏庙。
一锅炖的肉香和花卷的麦香渐渐融汇在一起,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奇妙反应,香气翻倍,魅力翻倍!
年老的长工嘴上说着不要,眼神已经呆住了,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拱来拱去,似乎在咽口水。乔檀见状用夹子夹起一个花卷,轻轻一掰,一分二,自己半个,小甜半个。
花卷被夹起时,粘起丝丝绵绵的棉絮,那么雪白白的一块躺在手心上,好像天上落下一小团云,蓬松柔软,晶莹雪亮,不敢想象把它泡在浓郁的菜汤里再一口吃下去会有多满足!
诱人的香气硬生生将其他摊子前的客人吸引了过来。
“这是卖什么的?”
“不知道啊,闻着怪香的!啧,这花卷也漂亮,跟开展了的牡丹花似得。”
眼看得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乔檀瞬间来了自信,她三两口吃下花卷,扬起勺子问:“来不来?”
年长的长工还在犹豫,年轻的长工却已站在锅灶前:“来!我来!”
便将饭盆递给乔檀,交了七文钱,买了一份一锅炖,两个大花卷。
一个直接吃,一个泡在菜汤里吃,没毛病!
跟来的几个长工随之涌向摊子。
“给我也来一份。”
“我要两份,给我媳妇打一份,花卷来三个!”
“姑娘,我只要一锅炖的话能便宜一文钱吗?我想吃米饭!”
乔檀一边笑着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一边盛菜,装花卷。
小甜负责看火收账,并向没有带饭盆的食客提供餐具,再收回来清洗干净,投入下一轮使用。
两人虽然配合默契,但也有些忙不过来,因为来买一锅炖的人实在太多啦!
饭要趁热吃,味道如此香浓的饭菜,更要趁热吃!便见大家伙或蹲在路边,或靠在树旁,或席地一坐,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美味!也有更心急的,人还在队伍里挤着呢,就忍不住开始往嘴里扒拉菜了,馋死了仍在排队的食客,收获无数仇恨的目光。
五花肉香而不腻,粉皮筋软弹牙,土豆沙软,南瓜香甜,玉米软糯浓香。青红椒与胡萝卜味道清甜,豆角吸饱了汤汁,咬下去噗嗤噗嗤地响。
一大碗又香又浓,再用白花花的花卷蘸一蘸酱黄稠糊的汤汁,飞快地往嘴里一送,慢慢咽下。
那滋味太美妙,一身疲惫仿佛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散了,只能体会到美食来到的愉悦。
满满一大锅一锅炖,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卖完了。
直到大铁锅里干净的连几滴汤汁都捞不起,乔檀才不好意思地对没买到的食客道:“抱歉,没有了,各位想吃明天再来。”
错失美味的食客失望而去,瞬间没了想吃饭的欲望。
唯恐生意太好引人嫉妒的乔檀赶紧收拾了摊子,带着小甜回家。
二人齐心协力,却依然将把子车推得歪歪扭扭东摇西晃,乔檀哭笑不得,无奈解释:“一直轮勺子,胳膊都酸了,推不动把子车了。”
“我也是。”小甜皱着眉,“洗了好多碗,手都没劲了。”
乔檀看小甜一眼,半是心疼半是愧疚地道:“早知道这么忙,我就把小樱小松叫上了,瞧把你累的,徐婶看了该心疼了。”
“哎呀没事!跟着你挣钱累什么!”小甜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正想一鼓作气地将把子车推上一个小土坡,冷不丁看见一带着头巾,个头很高的年轻男子,忙停下脚步问,“檀儿姐,你看那是不是孙元啊?”
乔檀听了脸色大变,定睛一瞧,得,还真是那孙元。
那位徐氏口中,被隔壁村姑娘好好惦记着的屠二代。
上次去孙家还钱时,她和这位屠二代打过个照面,虽然话都没说上一句,却无端端讨厌他,怎么说呢……许是屠二代出身,孙元看她的眼神无端端透着一股子油腻。
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乔檀立刻做出决定:“咱们走那边!”
小甜会意,立刻顺着乔檀的力道将把子车往她那个方向拧。
结果不知是把子车见了鬼还是土地公伸了腿,只听“轰隆”一声响,被绊了一下把子车顺流而下,带着没有及时松开手的乔檀朝一辆水牛车撞了过去。
水牛傻了,乔檀也傻了,就在乔檀以为自己即将迎来异世中的第一场交通事故时,一道墨蓝身影从天而降,一手握住她的胳膊,一手拽住把子车的车辕,硬生生阻止了事故的发生。
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个劲往前冲的乔檀自转半圈摔倒在地,天旋地转中抬头一看,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潋滟柔情的桃花眼里。
她瞳孔微微放大,半惊半喜地道:“是你?”
23. 请恩公吃饭
真是巧了,这不在五路口遇见的那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吗?姓姜还是姓江来着。
“你没事吧?”不知姓姜还是姓江的公子扶着她站稳,“看你踉跄了一下,可崴了脚?”
声音低沉清越,如山涧潺潺流水,很是清透爽利。
乔檀尴尬一笑,明明察觉到了脚腕上的不适,依旧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
不知姓姜还是姓江的公子这才放开了乔檀的胳膊,那霸道又充满安全感的力量一松,乔檀立刻像一棵海草一样摇摆起来,最后直挺挺的砸向水牛车。
水牛再一次震惊了,伸长脖子发出难以置信的哞哞声,大概是在骂乔檀碰瓷,乔檀也没那个功夫跟一头水牛解释,正想着该如何优雅而不失体面地摔在牛蹄子底下时,她再一次被不知是姜还是江的公子拽住了。
幸运的是,她被那位公子拽住的部位依然是胳膊。
不幸的是,这次被拽的是左胳膊,受过鞭伤的那一只。
虽然早已结痂落痂,只留下一道一指来长的疤痕,可毕竟是曾经皮开肉绽过的地方,敏感得狠,乔檀不自觉朝疤痕处看去,却只看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这手将她的疤捂得严严实实。
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不出意外地又撞进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
桃花眼的主人显然有些疑惑,默默地端详着乔檀,好一会儿才问:“你……”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站不稳?”
可不就是站不稳么。乔檀干脆闭了嘴,生怕说了站的稳结果又摔个跟头,说了站不稳结果脚底生根无惧东南西北风,毕竟鬼知道老天爷会给她怎样的惊喜,让她将丢人进行到底。
这副有话在喉口难开的样子成功尬得男子放开了手。
大手拿开,那道狰狞的疤痕立刻露了出来,在乔檀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分外显眼,男子显然看见了,却没说什么,只看向了旁边的水牛车。
水牛车上坐着个老汉,老人家看风景似得盯了他们俩好一会儿,这才掀起来草帽帽檐道:“姑娘,没受伤吧?”
“老伯,我没事。”
乔檀笑着朝老汉摆了摆手,急忙忙朝她滚下来的地方望去,她先是看见了歪在泥地里的把子车,然后看见了把子车后面两排凌乱的车辙印,以及一路从把子车上颠下来的炊具。目光的尽头,小甜同手同脚,哭天喊地地从小土坡上冲了下来,径直扑进她的怀里。
“檀儿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都是我不好,没有扶稳把子车!”
小甜圆圆的小脸青白青白的,显然是真的吓到了,乔檀忙好生安慰她:“没事没事。是我反应慢,没有及时松开手,差点跟着把子车一起滚进泥地里。”
站在她身旁的男子噗嗤一笑。
这笑声成功吸引到了小甜的注意:“诶?你有点眼熟哦!”她拉着乔檀的手,上上下下地将男子打量了一圈,惊呼,“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跟王大哥在一起的那个大哥哥!”
“姑娘还记得我。”男子随和地道。
小甜笑颜如花:“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当然记得啦!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呀,王大哥呢?”
边说边四处张望了张望。
男子见状后退半步,呼唤:“王晖。”
他全程胸膛都没起伏一下,却令整座山林里都回荡着“王晖”这个名字,不多时,身上粘着几片树叶,怀里抱着一堆野果的王晖王大哥跑下山来,气喘吁吁地回复他:“我在这,将……”
他定睛将不远处的三人一瞧,急忙换了副神色和语气:“将……将来我一定要在山边盖个房子,山里太凉快啦,住着舒服。”
他九曲十八弯,绞尽脑汁地圆了自己的话,继而咧着一嘴大白牙往乔檀和小甜面前一戳:“嘿,小甜姑娘,小檀姑娘,是你们呀!”
一见王晖,小甜笑得更开心了:“是我们呀王大哥!你们是来麓平村找我们玩的吗?”
忙着摘树叶的王晖一愣:“呃……这个这个,是、是是。”
他磕磕巴巴地语焉不详,低头一瞧,小甜正用单纯的眼神看他,乔檀正用看破不说破的眼神看他,乔檀身边的那位正在用看傻子似得眼神看他,立刻放弃撒谎如实招来:“好吧,其实不算是。我们是来附近几个村转转,买点鸡呀鸭呀什么的,没想到咱们四个缘分这么深,又遇上了!”
小甜一点也没生对方不守约定的气,笑容灿烂地道:“谁说不是呢!”
“嘿嘿嘿!我摘了好多野果,来,吃野果!”
王晖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将怀里的野果给乔檀和小甜分了分,边分果子边摇着头闻来闻去:“哪来的香味啊,好像是猪肉炖菜的味道,闻得我都饿了!”
小甜便朝歪在地上的把子车看了眼:“你鼻子也太灵了吧,隔得这么远,都能闻出味来。”
王晖骄傲地一挺胸:“那当然!我们行……我们行走江湖之人,最讲究一个望闻问切!”
“那不是行医之人最讲究的吗?”小甜疑惑地问。
王晖小麦色的面庞噗地一红:“呃,那个那个,殊途同归,殊途同归!”他干咳一声迅速更换话题,“这辆车是你们的?菜也是你们做的?”
“是檀儿姐做的呀!”小甜道,“我檀儿姐做菜可香啦,你之前还说有机会要尝尝她做的菜呐!你忘了呀?”
王晖听得双眼发亮,激动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那择日……”
“那你明早过来吧!我们就在村子口摆摊,可好找了。”不等王晖把话说完,小甜热情地道。
王晖嘴角一抽抽,像是被小甜的话闪到了舌头:“哦哦,村口是吗?”
小甜点点头:“对,村口。”
王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望着王晖吃瘪似得表情,乔檀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小甜懵懵懂懂:“檀儿姐,你笑什么呢?”
乔檀动了下脚腕,确定没什么事了这才向前走了一步,拉住小甜的手,笑着对二人道:“二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到我们村里来做客吧,我做些家常便饭给你们吃,算是报答二位的恩情。”
被此话正中下怀的王晖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却又不敢表现得太开心,便颠三倒四地道:“哎呀,是嘛,去村里啊?小檀姑娘你真是太客气了,你说说,你说说……”
他你说说了半天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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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不知姓姜还是江的公子发了话:“也好,正好我们两个在山里走了许久,肚子也饿了,只是要麻烦姑娘辛苦。”
“对,麻烦姑娘辛苦!”王晖顺着男子的话道。
乔檀默默扫了他二人一眼,心里大致对他的身份有了个了解,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和他的大个子随从,便像招呼食客一样招呼他们两个道:“报答恩人怎么会辛苦呢?两位大哥,随我们来吧。”
回去的路上,乔檀和小甜搭了老伯的水牛顺风车,不知姓姜还是姓江的公子随着水牛车而行,王大哥跟在他们后面,推着那辆坏了轱辘脚的把子车扭了一路的秧歌。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王大哥整个人已是扭成了麻花,即便如此,依旧稳稳当当地将把子车停在了乔檀家门口,用两块大石头卡稳了。
“车轱辘坏了。”王大哥撅着屁股道,“得修。”
蓝衣公子一掀袍角半跪在把子车前,来回检查了一番后问:“有凿子斧子之类的工具吗?”
乔檀正在院子里拾掇东西,听了对方的话,立刻去看小甜,小甜二话不说就往家里跑:“有的,我去拿。”
见小甜跑去了隔壁,蓝衣公子下意识地看了乔檀一眼,乔檀正要解释,小樱小松从屋里跑了出来,抱住了她。
“姐姐!”
“姐,你回来了。”
“姐姐,我和小松摘了好些野葡萄!还捉了虫,喂给喔喔吃了!”
两小只亲热地围着乔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冷不防看见院子外面站着两个生面孔,一时都有些紧张,不再说话,只盯着他们看。
专注修车的二人没往院子里瞧,乔檀也不打扰他们,只拉着乔樱乔松道:“这是帮助过姐姐的好心人,姐姐打算做点好吃的答谢他们,你们来帮忙好不好?”
“好!”
一听要做好吃的,乔樱乔松立刻来了兴致,刷锅的刷锅,生火的生火。
乔檀也顾不上换衣服,随便将头发一扎,洗了洗手后扬声问话:“两位大哥,你们喜欢吃什么呀?有没有忌口?”
二人正合力将一块卡进轱辘里的石头取出来,听了乔檀的话,王大哥立刻回复:“没忌口,啥都吃!”
半个身子都趴在地上的蓝衣公子看她一眼,道:“我们吃碗面就行,不必太麻烦。”
即便是如此离奇的角度和姿势,那张俊逸的面庞依旧好看得挑不出任何毛病,实乃天赐神颜,乔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做饭去了。
虽说对方客气,只说要吃面,然她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招待客人。
菜没几样,肉也只剩下一小块瘦肉,留着用来做肉沫豆角的。
介于最近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全是豆橛子,乔檀果断放弃了这道菜,转而拿起了她心爱的茄子,又洗了蘑菇、西红柿等配菜,接着去和面。
面粉入盆,散乱一片,加点盐,用水调和,生出大小不一的面絮,搂住棉絮,不停地揉、推、捣,渐渐令凌乱的棉絮黏在一起,变得紧实柔韧。
她用足了耐心,将面团揉得圆润饱满,饧得细腻润滑,趁着醒面的功夫,她拿起菜刀,开始切菜炒菜。
24. 香酥炸蘑菇,炒水扯面
先把瘦肉切成薄片,加入葱姜水,酱油等调味料抓拌均匀,放在一旁腌制一小会儿。平菇撕成条,焯水。用鸡蛋、油、盐、清水调制面糊,备用。
紫皮长茄子带皮切成四瓣,去掉挂着籽的瓤,再斜刀切成手指长的小段,均匀地裹上生粉后放入热油里炸,油温升高后再复炸一遍,炸得金黄黄,亮锃锃后用笊篱捞出来。
接着用花椒、干辣椒爆香油锅,放蒜末,倒入精心调配好的料汁熬至粘稠,然后放进去炸好的茄子,快速翻炒均匀,出锅后点缀两根刺芹,撒一点白芝麻,就可以上桌啦!
紧接着安排第二道菜!焯好水的蘑菇放盐杀水,攥干水分,均匀裹上面糊,油温升至七成热时开炸,炸熟后捞出控油,撒上辣椒粉和椒盐。
再来做面!醒好的面团一分为二,搓成长条,斜刀切成面剂子,按长按扁,放入水里泡一会儿。
大火烧水,水开后拿起一片面剂子,手捏住两段一起向外拉扯,扯成短而宽的一条,煮到七八成熟的样子捞出过一遍凉水,沥干待用。
起油锅,爆香葱花、肉片,加入西红柿,洋葱丝,青红椒丝和豆芽,烹入酱油,加入佐料,炒得菜丝断生,汤汁浓郁后将过了凉水扯面倒进去,快速翻炒。
色彩艳丽的青红椒丝和豆芽面片混合在一起,沿着锅边,围着炒勺打转,汤汁碰触到高温的锅壁发出滋滋的声响,这是锅气凝聚,水分蒸发最好的证明。
待一锅面片均匀粘稠,麻利出锅,不做任何犹豫。
一道风味茄子,一道香酥炸蘑菇,一盆五颜六色的炒水扯面,这就做好啦!
做饭这件事要说难也真难。火候多一分,少一分,油盐多一点,少一点,调味料浓一些,淡一些,制作出来的菜肴味道千差万别,可谓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便说这三道菜,风味茄子炸得火大了,不行,炸的太油了,也不行,一则影响口感,一则油腻,吃起来令人不爽快。
那香酥炸蘑菇看上去简单,实则从给蘑菇杀水开始就需要功夫,面糊更是要做到心中有数,配比得当,否则炸出来的蘑菇要么硬,要么软,得不到应有的酥脆口感。再说那油温,更是要精确把控,一旦炸过火了,蘑菇又硬又干不说,还焦了吧唧的,既没卖相,也没味道。
炒水扯面,重点在制作面片和调制汤汁上,汤汁里,该有的调味料一样都不能少,淀粉是挂汁的关键;面粉要一点点的加水,和面要细致,发面要准时,揉面要有力,这样做出来的扯面片才够筋道,裹上汤汁,送进嘴巴里的滋味才够美妙!
等她将做好的饭菜端上八仙桌时,两位恩公刚好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乔檀忙招呼着二人坐下,叫乔樱乔樱拿来碗筷。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拍个黄瓜炸个花生米凑俩菜时,徐氏叫小甜送来了一小盘蒜汁豆角,一小盘凉拌蒲公英,一小盘炒蕌头。
徐氏深耕野菜地多年,在凉拌野菜、炒野菜方面很有造诣,乔檀便将这三盘菜端上了桌,邀请两位恩公一并品尝。
五盘菜围了个圈,中间放着一盆浓油赤酱的炒水扯面,将八仙桌占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俩人大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盯着桌上的菜肴好一会儿没说话。
乔檀一颗心瞬间飞到嗓子眼,毕竟她精心制作的饭菜只有炒水扯面里有几片肉,还是猪瘦肉,剩下的都是不值钱的时令蔬菜,徐婶送来的三盘绿菜更有凑数之嫌,然这已然是她倾尽所有后呈现出来的菜品了。
若非喔喔不争气,她高低还能整个赛螃蟹出来冒充一道肉菜,可惜家里一颗鸡蛋也没有,把喔喔杀了现炖也不现实,何况家里还指望着它下蛋呢。
就在乔檀内心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的时候,王晖冷不丁问:“这都是你做的?”
乔檀一顿,忙道:“还有徐婶,就是小甜的娘做的。”
王晖点点头,伸长脖子,深深倒吸一口气,一脸陶醉地道:“好香啊!这都不像是茄子、蘑菇发出的香味,倒是有股炙羊肉的味道!这盆面更是红火热闹,光是这些菜丝丝就够勾馋虫的,别说这宽面片啦!”
得了一通夸赞的乔檀这才放下心来,她微微扬了扬唇角,羞赧道:“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食材来招待二位,就做了些家常菜,两位恩公快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得嘞!”
王大哥立刻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却不敢动,生等着对面的那一位夹了一筷子香酥炸蘑菇,这才把碗伸到面盆前,准备吃炒水扯面。
面在盆子里放了一会儿,微微有点粘,却更入味,颜色也更浓了,酱红的一大盆,无论是面还是色彩丰富的配菜,都亮晶晶的惹人眼。
手腕用力,筷子夹紧,那裹着酱,粘着青红椒丝洋葱丝和豆芽的面片便一并滑进了王晖的碗里,他顾不得烫,象征性的吹了两下后呼噜噜送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大嚼特嚼起来。
“嗯。”
“嗯!!”
“嗯~~”
他一边吃一边发出抑扬顿挫的“嗯”声,听得小甜又急又馋,忍不住问他:“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王大哥!”
王晖“啊”地一声睁大眼:“好吃!真好吃!”
便又赶紧夹了一筷子,继续呼噜噜往嘴里送,要说这王大哥的嘴还真是有潜力,看上去不大,吃面的时候却能撑得像个鹈鹕一样,一指长两指宽的水扯面轻轻松松塞进去,囫囵着就吞下去了,胃口惊人。
“哎呀这带劲嘞!”王大哥豪迈地一抹粘在嘴角的酱,扭头问,“小檀姑娘,你家里有辣椒吗?蒜也行!洋葱也可以!给我来点!”
说话间,一口气吃了小半盘香酥炸蘑菇的蓝衣公子也夹了小半碗炒水扯面,又快又雅的吃了。
他全程没发出任何声音,明明吃得很快,却没像对面王晖那样把自己吃成个花脸猫,虽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也认可地连连点头,并道:“面条劲道入味有嚼头,菜丝脆爽清甜,味道十分不错。”
乔檀心里瞬间乐开了花。
她接着王晖的话道:“我做油泼辣子吧,再剥点蒜,蒜就着辣子才好吃!”
吃面吃的停不下来的王晖眼也不抬地答应:“都行都行!你安排!嘿嘿嘿!你安排!”
乔檀扭身往灶前走。
“等一下。”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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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出声唤住她,“有醋吗?”
她倏地驻足,正想说有的,沉迷于炒水扯面无法自拔的王晖忽然插话进来:“对对,来点醋!我们将……江湖中人都爱吃酸的,嘿嘿嘿!”
江湖众人……都爱吃……酸的???
乔檀干笑两声,也不多问,飞快做了一碗红彤彤的油泼辣子,又给嗜酸的蓝衣公子上了一小碟醋。
放了油泼辣子的炒水扯面看上去更诱人了!
劲道细白的面片上均匀地裹着浓郁的酱汁和辣油,辣油中的辣椒粉与芝麻清晰可见,紧紧地扒在每一根面片上,带着些许颗粒感,火辣辣地刺激着味蕾,一路燃着小火往胃里烧了下去。
太带劲了啊!
越辣越香,越香越想吃,越想吃越辣,又香又辣,简直要人命!王晖一时也顾不上所剩无几的形象,吃着蒜,端着碗,埋头进去一通扒拉,全程龇牙咧嘴,呼哧喘气的,看上去像是要和碗里的炒水扯面同归于尽。
至于那一小碟醋,则尽数进了篮衣公子的碗里,使得碗底的面片都染上了深褐色,看着就令人牙根发酸。他吃面时会就着桌上的菜,公平公正,讲究个雨露均沾,不仅对乔檀炒得茄子和蘑菇青睐有加,便是徐婶子送来的豆角和野菜也品尝了好些,不像王晖,桌上美食三千,独宠炒水扯面一盆。
直至那不算浅的陶盆里捞不出一根菜丝,只剩下一些碎面片,王晖这才品尝起了别的菜,这一尝又是不得了,他忍不住抱怨:“你你你、你怎么吃了这么多炸蘑菇!都快吃完了!也不说给我留点!”
篮衣公子冷漠看他:“你自己不吃,怪我?”
便夹了一筷子香酥炸蘑菇,在嘴里嚼得咔嚓咔嚓的。
王晖不说话了,也开始吃炸蘑菇和风味茄子。
风味茄子表皮略为焦干,是外脆里嫩的口感,深紫色的茄子皮一碰就破,金黄的茄子肉香软绵柔,吸收了花椒和辣椒的香,在蒜的资佐下香气升华,又沾染了几丝若有若无的,刺芹的风情,味道咸香微辣而回甜,叫人回味无穷。
香酥炸蘑菇的外壳那叫一个脆,偏生里面的蘑菇又十分的软嫩多汁,一整个外脆里软,咸辣辛爽。
这两道菜的味道极为浓烈,是以,徐氏送来的野菜很好地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一口浓香,一口清淡,搭配着食用,效果奇佳。
吃一餐佳肴,似是打了一场仗。
蓝衣公子先放下了筷子,明明也吃的酣畅淋漓,额上却连滴汗珠都没有,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中透出了几分慵懒之意,至于王晖王大哥……
他满头大汗,面颊绯红,腰身圆润了一圈,此刻正张着嘴,一边翻白眼一边打嗝。
那副滑稽的样子,活像一条冒出水面吐泡泡的鱼,乔檀忍俊不禁,小甜哈哈大笑:“王大哥,吃撑了吧!”
王大哥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伸出手,摸了摸浑圆的肚瓜,这动作瞬间让他由冒出水面吐泡泡的鱼变成躺在岸上拍肚子的海豹。
“饱矣,美矣。”
小甜一听,笑得更大声了:“那你觉得,是你的厨艺好啊,还是我檀儿姐的厨艺好啊。”
25. 来点果汁
王大哥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把放在肚子上的手移开,冲着乔檀竖了竖大拇指。
“小檀姑娘厨艺了得,王某甘拜下风。”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便是蓝衣公子也跟着笑了两声。
“难为你们做了这么多菜来招待我们,真是辛苦了。”蓝衣公子扭过头来看着乔檀,朗声道。
乔檀摇摇头说了句不辛苦,后走到水缸边拿起了乔樱乔松提前碾好的野葡萄和山捻子。
整整半笸箩的野葡萄和山捻子,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可劲挤压,最后终是得到了两碗沉淀着果肉果汁,乔檀一咬牙把家里最后的一点蜂蜜加了进去,又兑了点山泉水,这才端出去摆在桌上。
“口渴了吧,喝点果汁,润润喉。”
她随意地往八仙桌旁一站,俏生生道。
王大哥端起碗来看了又看:“这是……果汁?”
“对。”乔檀笑道,“就是山里的野果子挤出来的汁,简称果汁。”
“哦哦。”王大哥赶紧尝了尝,一口下去酸酸甜甜还带着一丝丝凉,像是一片薄薄的冰化在了胃里,别提多舒畅了。
大夏天的,谁不愿意整口这个!
“这是葡萄吧?我喝着有葡萄味!”便仰头灌下大半碗,“好喝!啧,咱们怎么就想不出把葡萄碾成汁儿喝?”
他向蓝衣公子提出疑问,却只得到对方一记白眼:“除了吃,你那脑子里还能想到什么?”
小甜咧着嘴角又笑了,王晖也跟着傻笑。
“你们呀,是没尝到我檀儿姐做的卤鸭!那味道才是一绝呢。”笑够了的小甜又替乔檀吹起了牛。
王晖一听立刻做出痛苦的表情:“哎呀呀小甜姑娘你快别说了,你一说我又饿了。”
“哈哈哈!”
伴随着二人爽朗的笑声,乔檀默默地将碗盘盆收走,擦干净桌面,又放了盘野果和干炒南瓜子上去。
王晖很是不好意思,一边念叨着哎呀呀,哎呀呀,小檀姑娘你别忙了,客气,太客气了,一边伸手缩手,在桌子上桌子下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倒是蓝衣公子和乔檀配合默契,乔檀端盘子他摞碗,乔檀擦桌子他移筷,乔檀上瓜子他挪布,那叫一个心明眼亮。
拾掇妥当后,乔檀微微一笑,道:“你们吃着喝着,这南瓜子是徐婶炒的,挂着盐粒子,咸香咸香的,好吃着呢。”
“哎哎,得嘞。”王大哥从善如流地道,“那我再溜溜缝。”
蓝衣公子抓了几颗炒南瓜子磕着,调侃:“溜缝?你那肚子里还有溜缝的地方吗?快要炸了吧?”
“岂会。”王大哥艰难地收了收腹,收效颇为惨淡,便自暴自弃地一塌腰,道,“委实吃撑了,嗝……”
这一记打嗝声雄浑,高昂,中气十足,便是在屋后面洗碗的乔檀都听到了。
“真是惬意啊。”
王大哥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和小甜闲聊起来,听到动静的徐氏迅速加入,几人聊着聊着又把话题扯到了太梁山少女失踪案上,王大哥口才一流,将此案说得玄之又玄,乔檀甚至听出了几分聊斋的味道,配合着小甜的一惊一乍,恐怖效果拉满。
“要说这事也是邪门,官府查了许久,硬是找不到失踪少女的下落,仿佛她们在这世上凭空消失了!”
这是王晖在讲鬼故事。
“那会不会,是妖精抓走的少女,然后把她们都吃了!”
这是小甜在说西游记。
“这……应该不会吧,这世上没妖精吧!”
“好吓人,我最近不要出门了!”
“对对,便是出门也不要经过太梁山,太危险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胡说八道个没完没了,最后还是蓝衣男子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俩人道:“你别危言耸听了,山匪而已,哪有你说得那么吓人。”
王晖讪讪一笑,老实闭嘴。
蓝衣公子将瓜子壳放在桌上,无名指轻轻弹过袖口,便见一小块碎银子滚到了他掌心里。
他不动声色地将碎银子放在碗旁边,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了。乔姑娘。”
他高声唤还在洗碗的乔檀:“把子车我们修好了,多谢款待,就此别过。”
客人要走,尽了地主之谊的乔檀也不阻拦,甩甩手上水珠把他们送到栅栏门外:“二位慢走。”
小甜站在乔檀身边:“有空再来找我们玩呀!”
蓝衣公子笑着点了下头,最是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莫名散发着一股子矜贵潇洒,王晖照例露出两排大白牙:“得嘞!嘿嘿嘿!”
“别嘿嘿了。”蓝衣男子催促,“走了。”
“好好好,走走走!”王晖凑到蓝衣男子耳边道,“还有几个村子没去呐,哎呀,老天爷可别再下雨了,一下雨山里就封路,一封路我家将军就着急,带着将士们出来清障,大夏天的,多折磨人啊。”
“哼,既然如此,你回军营吧,正好吃饱了睡个安生觉。”
“嘿嘿嘿,我哪敢呀!我就是吃饱了撑得胡沁几句,将军别往心里去嘛!”
二人的身影渐去渐远,故意压低的声音被风吹散,一句都没落到乔檀的耳朵里。
用劳动还了一份恩情,乔檀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她收回远眺的目光,抓了块抹布胡乱擦了擦桌子,正准备把碗拿到水缸边洗了,冷不防看到碗边亮光一闪,似是落着什么东西。
比蚕豆还大的一粒,银色的,亮晶晶,像是……银子?
银子?
不确定,再看看。
便将那一块银光闪闪的东西拿起来,认真看了看。
啧,还真是银子!
碗边怎么会有银子呢?
莫非……
乔檀看向蓝衣男子用过的碗。
不用问,肯定是人家留的银子。
心里那点舒服劲瞬间烟消云散,乔檀攥着银子跑到院外,却发现对方早已走远,消失的无影无踪。
嘿,还是个讲究人,不白吃白喝别人家的东西。
只是,他给的钱是不是有点多啊,也不知这一粒碎银子能换多少个铜钱。
正努力地估算着手里碎银的重量,帮着打扫了地面的小甜扑过来问:“檀儿姐,你想什么呢?”
乔檀默默攥紧掌心里的影子,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忘了问那位蓝衣公子叫什么了。”
小甜不以为意:“嗐,这有什么的,以后见了再问呗!”
以后?
乔檀自嘲地笑笑。哪有那么多以后,他们能萍水相逢两次,已是很有缘了,今日一别,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在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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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银子……
人家大方,她又何必小家子气,攒起来留着花就是了。
便拉着小甜进了屋,睡觉去了。
---
事实证明,乔檀的一锅炖和大花卷十分受长工的欢迎。
不仅是长工,一些村里的,懒得做饭或听到风声赶来一尝究竟的村民也会带上家里的碗盆来买一份一锅炖,吃过之后纷纷叫好,称赞乔檀的一锅炖比李婶的大锅菜要好吃。
乔檀又开心又羞涩,心想着若是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把子车就好了,这样她想去哪里摆摊就去哪里摆摊,远的不敢说,庄子里总能走一走。
毕竟庄子周围的长工更多,生意更好做。
如此忙乎了三天,第四日,乔檀出摊回来便带着所有的欠条出了家门,一家一家的还债。
还完了债,付了小甜一日五文的工钱,乔檀又几乎变成了穷光蛋,即便如此,她依旧带上所剩不多的铜板,去了李婶子家里,把答应李婶子的分红结算了。
“一共卖了三百九十二文钱,这是两成利钱,七十九文,婶子数数。”
沉甸甸的铜板一接过来,李氏笑得眼睛都没了。
“这、这可如何使得!”她一边笑一边数了遍铜板,心里默默计算了一番后到,“呀,我算着,你多给了半文钱。”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算账算得这叫一个快,乔檀大方一笑:“半文钱婶子还跟我计较吗?要不是婶子给我机会,我去哪挣钱呢?”
李氏便也不再推脱:“婶子脸皮厚,可就收下了。”便收了铜板,倒了碗水给乔檀,夸她,“乔大丫头,可真有你的呀,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是个聪明能干有主意的,比你娘可强太多了,你娘呀,就是个闷葫芦。”
一路顶着大太阳走来的乔檀刚好有点渴,正要喝水,忽听李氏提起了姜氏,不由得一愣,端着水碗不知该说什么好。
尴尬间,袁老伯叼着旱烟走到院子里,皱眉皱脸地道:“她娘死了,你、咳咳咳,你一个劲儿提她娘干啥?”
李氏被袁老伯说得面上一窘,忙去看乔檀的脸色,乔檀摇摇头:“没事儿。”
然后走到袁老伯面前,问:“袁爷爷,您身体好点了吗?”
袁老伯依旧那副不大爱搭理人的样子,听间乔檀问他,只摆了一下手,然后蹲在墙根下继续抽旱烟去了。
李氏忍不住叨叨:“咳得那么严重,就别抽旱烟了。”
“不差这两口,阎王要是来收我,你、咳咳咳,你们也拦不住。”
“爹,瞧你这话说的……”
乔檀默默打量了袁老伯片刻,悄悄地问:“袁爷爷生了什么病?”
李氏叹了口气,压着声音道:“咳嗽。咳了好几天了,那痰里还带着血,厉害得时候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喘气都费劲。”
这……大概是肺结核吧。
“没找郎中看吗?”乔檀又问。
李氏道:“看了,村里的大夫让去镇上,老头子倔,不肯去,非说什么他的命归老天爷管,不归我们管。”
“噢。”乔檀思忖了许久,道,“婶子,我知道一个方子,很有效果,婶子不妨给试试。”
便将药方细细说了,每日什么时辰喝药,喝多少,忌口食物一一讲明白了,这才离开。
26. 去镇上赶大集喽!
农历七月十五,宜嫁娶,纳采,破土,出行……
好吧,宜不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期盼已久的慈水镇之旅到日子了!
为此,她特意早起做了一大盆干菌肉酱面,吃的饱饱的,这样才有力气逛大集嘛。
肉是肥瘦相间的一小块猪肉,菌子是之前晾晒的野菌,比之新鲜出土时鲜嫩,晒干之后的菌子菌香味更加浓烈,有种浓缩了全部精华的感觉。
刚好前一阵制作的黄豆酱也能吃了,乔檀跃跃欲试地往加了一勺,又放了些洋葱丁提味,这肉酱就做好了。
面抻细些,煮熟后过一遍凉水,淋上酱料,再加点黄瓜丝,一人端起一碗,随便找个角落呼噜噜几下扒拉进嘴里,很快就吃完了。
换好衣服,带上铜板,拉上乔樱、乔松和小甜,在小容哥的指导下,鬼祟而不失顺利地混进了前来接‘麓平紫葡萄’的马车。
虽然跟葡萄小姐挤在了一起,但好在马车足够大,四人一路压着声音说说笑笑,嗅着葡萄的清香,不知不觉地就到达了目的地——慈水镇。
马车只在慈水镇外稍作停留,四人瞅准机会跳下马车,跟小容哥使了个眼色后奔向城门。
慈水镇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小镇依靠着这个布局铺设开来,修得那叫一个方方正正。乔檀几人自北城门而入,一入城门,便见识到了村子里全然没有的热闹。
铺着青石板的街道宽阔气派,道路两边是前来出集市的小商贩,有卖各种杂货的,有卖布匹的,有卖小吃的,有卖首饰鞋子的,有卖手工艺品的,有卖散酒的,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
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排列得整整齐齐,间隔得一般宽窄。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的市吏来来回回地巡视着,监管着,使得整个集市上秩序井然,全然不像村集上那么杂乱无章。
集市的两边是茶楼、酒馆、钱庄、食肆、当铺、作坊、脚店、肉铺等。透过展开的槛窗,可以看到伙计进进出出,小二端着酒菜窜来窜去,账房先生手下算盘珠拨得飞快,说书先生摇着折扇眉飞色舞。
烧饼铺子的烤炉炉火赤红,包子铺的蒸笼热气腾腾,另有神神秘秘地占卜先生坐在深巷子里,静待有客上门,找他指点迷津。
热闹,实在是太热闹了。
乔檀默默走了小半里路,只觉得周围车马粼粼,人声鼎沸,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路人的笑闹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教她听也听不过来,看也看不过来了。
“几年没来过镇上了,似乎更热闹了些。”小甜扯着嗓门大声道,“人可真多啊!跟过年似得!”
“是呀!”乔檀同样抬高声音,“到底是镇上,跟村子里就是不一样。”
“早知道就做些木莲冻和凉皮拿来卖了,这么多人,生意肯定好!”
“咱们今天什么也不做,就是来玩的!”乔檀护着乔樱乔松挤过人群,道,“挣钱什么时候都可以,出来玩一趟可不容易,你呀,别想那么多啦。”
“对,檀儿姐说得对!”小甜伸头看了眼卖糖人的摊子,兴奋道,“我娘我哥也给了我十文钱呢,说让我见到了喜欢的东西就买,买上啥回家都不批评我。”
乔檀闻言点了点头。小甜家不富裕,张四叔和徐婶子省吃俭用,为的就是能给小容哥娶上媳妇,别混成了鳏夫让村里人笑话。
小甜虽领了家里十文钱,但这钱其实是她跟着乔檀摆摊子挣来工钱,只是乖乖交给了徐氏,知道家里要攒钱给她哥娶媳妇,一个钱都没给自己留。
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早当家,自己的一双弟妹何尝不是这样。
便低头看向自打进了城门就一声不吭的乔樱乔松:“饿了吗?”她问,“这么多吃的呐,想吃什么姐给你们买!”
乔樱乔松手拉着手,一个握着乔檀的手指,一个拽着小甜的袖子,两条小腿紧倒腾着,生怕在人群里挤丢了,跟乔檀和小甜走散。
听到乔檀问话,两个人头都摇成拨浪鼓:“姐,我们就看看,不买。”
“对,不买。”
好心酸。
这种心酸在乔檀发现她们姊妹三个是整条街上穿得最寒酸的崽后达到巅峰。
小甜好歹有个会织麻的娘,即便家里穷,倒也有新衣服穿,乔檀姊妹三个就不同了,因给姜氏治病欠了一屁股债,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买新衣服,她身上的这身葛麻袄裤还是姜氏生前穿过的,小樱和小松都是穿的她穿不下的旧衣服,小樱便罢了,小松可是男孩子啊。
不行,今天高低得买几件衣服,毕竟秋天快到了,天眼看着就要凉下来了,没有厚袄厚裤子怎么行呢。
便直接拉着三人进了家布庄。
这家处在十字巷口的布庄不算大,上下共两层,一层卖布,二层卖衣服,乔檀几人进来的时候,掌柜正在给一个胖妇人裁衣,见了她们四个跟没见到似得,眼皮子一耷拉继续干活去了。
乔檀不算敏感,却也知道自己被鄙视了。
“姐姐,咱们要买新衣服吗?”乔樱望着琳琅满目的布匹,欣喜地问。
乔檀扫了那掌柜一眼,点点头道:“对,咱们要买衣服,都买。”
“都买?”乔樱欣喜换成惊讶,“一人一套?姐姐的钱够吗?”
这个问题委实难倒了乔檀。
她才还清了外债,手里不过只剩下一百多个钱,在这布庄里怕是连条像样的裤子都买不到。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偷偷听着店小二与其他客人的对话,果然,这里最普通的一身布衣也得七八十文,一双什么花样都没有布鞋也要二三十文。
贵吗?其实也不算很贵,只是她太穷罢了。
“姐,咱们还是走吧。”
就在乔檀震惊于布庄的定价与自己的贫困时,乔松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道:“这里衣服太贵了,咱们不如去摊子上买,或者估衣铺里买。什么时候家里钱多了,再来布庄买。”
乔松一番话再次深深刺痛了乔檀的心。
摊子上的粗布麻衣便算了,好歹是新的,那估衣铺子里的衣服多是富裕人家有穿剩下的,不要的衣服,简称二手货,她如何忍心给弟弟妹妹穿。
钱啊钱。这本就是没钱寸步难行的世道,不服不行!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乔檀灰溜溜离开了布庄,转身进了一家钱庄。
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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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么!她有钱啊!那位到现在都不知其姓名的公子不是给她留了一块银子嘛!她把银子换成铜板,花了不就得了!
如此想着,便进了里间,令让小甜看着乔樱乔松两个,在外间候着。
里间都是来汇兑的百姓,乔檀依次排队,等排到她是才将那一小块碎银子从钱袋里掏出来,交给了掌柜。
掌柜接过碎银,习惯性地在手里掂了掂,问她:“是要兑铜钱吗?”
乔檀点头:“是。”
掌柜便将那粒碎银子往黄铜戥秤里一放:“净九钱,折算完,可兑八百五五枚铜钱。”
乔檀瞪大眼睛听着,听罢暗暗勾紧了手指。
居然能换八百多个钱,这下别说是买三身衣服了,就是再多买几双鞋都行。
可这九钱银子到底不是她正儿八经挣来的,花起来多少有点悬心,正做着最后的心里挣扎,打算对等她回话的掌柜点点头时,小甜忽然冲进来道:“檀儿姐,你快来,出事了!”
“怎么了?”一听有事情发生,乔檀也顾不上许多,伸手拿回银子跟着小甜离开了钱庄,急忙忙奔向对面的巷子。
街上本来就人挤着人,她们这么一乱跑,无意间撞到了许多路人,乔檀不得不陪着笑脸朝被她们撞到的人道歉,一边道歉一边心急火燎地问小甜:“出什么事了?小樱小松呢?”
“就是那俩孩子出了事!”小甜急慌慌道,“他俩原本好好地跟着我在外间玩,忽然小松就跑了出去,紧接着小樱呜呜了一声,也跑了出去,俩人一会儿就不见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却怎么也叫不回来,跟中了邪似得,就藏在角落地盯着一辆马车看。”
乔檀听得一脑袋雾水。
这都是什么什么和什么啊。
等她满腹狐疑地跑到小樱小松身边,跟着他们俩一起站在角落里,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时,她内心的疑惑更重了。
被乔樱乔松死死盯着的马车不算大,但装饰得很讲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马车。马车的车夫坐在车辕上紧攥着缰绳,车夫旁是一胖一瘦两个老婆子,老婆子中间站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粉雕玉琢,正扭股儿糖似得往一妇人怀里钻。
妇人约莫四十五上下,皮肤白皙,保养得宜,她梳着宝螺髻,戴着斜凤钗,身穿双蝶云纹千水裙,腕上两个赤金钳宝如意镯,端的是富贵逼人。虽被那孩童缠闹个不住,亦是笑脸盈盈,带着深深地宠溺佯怒斥责:“锦儿!不许再闹了!再闹娘要打你了!没看见街上都是人吗?”
那孩童丝毫不怕,抓住妇人的裙摆就开始耍赖:“我不,我不,我不嘛!我不要去私塾,我要回家睡觉!”
妇人稳稳扶着孩童,生怕他摔了,嘴上却仍在斥责:“睡睡睡,除了吃,你就知道睡!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说的了?”
“父亲凶我,娘就凶他!父亲最听娘的了!”
“哎呀,你这孩子……”
乔檀看明白了。
这不就是一副生动形象的束手无策,无可奈何溺子图么。
她莫名其妙,忍不住掐了掐乔樱乔松的脸蛋,问:“小樱小松,你们干嘛藏在这里看人家母子吵架?”
27. 吃胡饼
两小只齐齐一愣,一个低头沉思了片刻继续盯着那对母子看,一个扭过头来问乔檀:“姐姐不记得他们了?”
乔檀扫了眼乔松冷漠的后脑勺,继而对仰头看着她的乔樱道:“他们是谁啊?”
乔樱彻底转过身子,讶道:“那是朱大娘子和她的儿子,乔锦呀!”
乔檀傻眼。
她知道这两人是谁了!是那个命下人殴打原主,又亲自甩鞭子抽了原主一顿,将原主丢出乔家大门外,害得原主一命呜呼的毒妇和她的儿子!
乔忠的正室原配,朱采薇!
就是她,不许乔忠时时探望姜氏母子三人;就是她,装神弄鬼,将乔樱乔松糟污为雌雄双煞,硬是让姜氏寒冬腊月拖着孱弱的身体和刚出生的孩子去了庄子上。
也是她,暗暗教唆庄子里的婆子管事对姜氏母子三人百般刁难,诬陷原主偷盗,逼得姜氏携子女迁居麓平村。
即便如此,她仍不肯放过这可怜的母子四人,不仅克扣他们的月钱和一应用度,还对姜氏生病的事知而不报,即便姜氏病死在麓平村也不许乔忠来看望一眼,更不许乔忠见姜氏所生的三个孩子。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老娘们儿不是好人!
属于原主的苦痛回忆滚滚而来,狠狠宰乔檀脑中碾过,乔檀感同身受,下意识地卷起了袖子看了看左臂上的那道红疤,登时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冲上去给那老毒妇俩逼兜。
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多。
且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升斗小民斗不过地主豪绅,便是那两个婆子就不是她能打得过的,有小甜帮忙也不行,且他们若是忽然暴露在朱毒妇面前,那朱毒妇一时发疯,找人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们几个怎么办?便是狠狠揍他们一顿都够她受的。
没有实力的挑衅就是自寻苦吃,乔檀深以为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原则长吁一口气,劝乔樱乔松道:“别看了,天道轮回,总有他们遭报应的时候。”
小樱眨眨眼,小松却仍旧目光沉沉盯着朱氏和他的儿子,即便那两人已经上了马车,慢慢消失在长巷子里。
“檀儿姐,他们是谁啊?”小甜伸长脖子站在乔檀身后,好奇地问。
乔檀手搭在一动不动的乔松身上,低声对小甜解释了一番。
小甜听完瞳仁都大了一圈:“原来是他们!”她一脸惊讶,“对哈,你们本就是镇上的人,在一块厮混太久,我都把这事忘了!”
便又伸长脖子望了望马车离去的方向:“现在怎么办?要去追吗?”
追?
乔檀苦笑。
追什么,这又不是亲人之间的不期而遇,而是与仇敌的狭路相逢。
她沉默地不说话,同样沉默的还有乔松,唯有乔樱懵懵懂懂地来了一句:“我们原来的家就在旁边的那条莲花巷里,要回去看看吗?”
乔檀这下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所谓的原来的家,不过是乔忠给姜瑶布下的牢笼,摧毁了她本该安稳幸福的一生。
不过,这是她旁观者置身事外的想法,只怕小樱和小松还是恋旧的。
便柔声问他们:“姐姐都可以。你们呢?想去看看吗?”
乔樱虽是姐姐,可她下意识地看向了乔松。
乔松猛地收回目光,淡淡道:“咱们的家在麓平村,莲花巷早就不是咱们的家了,咱们也没有爹,只有娘和姐姐。”
他平静得仿佛置身事外,倒让乔檀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僵持间,巷弄的尽头传来阵阵稚子的读书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书声琅琅,沁人心脾,乔檀躁乱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默默聆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
“是私塾传来的读书声。”小甜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艳羡的笑意,“脆生生的,真好听。”
乔檀点了点头。
垂眸,发现乔松也在认真地听着,浓黑的眼珠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如曜石,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
乔檀心头一动。
朱氏的宝贝儿子有书不读,好吃懒做,只想回家当他的小少爷。
她的弟弟,想读书却不能,日日跟着她劳作辛苦,如今更是连件像样点的衣服都买不起。
这落差,何其之大。
他们分明都是乔忠的孩子。
乔檀百感交集,却也无可奈何,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她只能努力抬头,赢得一丝喘息。
不愿再在这里接受这场无声的凌迟,便一手拉住乔松,一手拽起百无聊赖,蹲在地上玩泥土的乔樱,道:“走吧,要正午了,姐带你们去吃饭。”
在摊子上买了两张胡饼,四个糖人后,四人进了一家不太起眼的食肆。
由于资金有限,乔檀也不敢乱点,只要了两盘菜和一大碗疙瘩汤。
结果全程吃下来,最可口的居然是小甜随便买来的胡饼。
胡饼的外形有点像囊,中间薄,四周厚,面饼上撒着芝麻,烤得干香干香的,解馋又扛饿。至于小食肆里的菜……
疙瘩汤寡淡美味,选用的西红柿太生了,炒得火候也不到,没熬出沙来,鸡蛋絮也不漂亮,一缕一缕的,都沉到汤盆下面去了,面疙瘩倒是拌的还行,可汤做的不好,疙瘩再好又有什么用。
茭白炒五花肉又点油腻,吃两口就不想吃了,至于被乔檀寄予厚望的大葱烧豆腐……
她只能说这盘菜熟了,但葱是葱,豆腐是豆腐,他们就像一对感情破裂的夫妻一样被迫挤在一个盘子里,看似亲密无间,却是同床异梦,各自发散着独属于自己的哀怨气息。
她努力吃了三块豆腐,到第四块时,到底因为那股子莫名的生腥味放弃了。
能把豆腐做的这么难吃,后厨也是个人才。
这可是豆腐啊,多么容易制作,且可以花样百出的菜。只需稍稍加工佐味,便可做成红烧豆腐、麻婆豆腐、家常烧豆腐、香煎脆皮豆腐、浇汁豆腐,小葱拌豆腐,皮蛋豆腐。还有豆腐脑、炸豆腐、臭豆腐、豆泡、豆腐筋、豆腐干,哪一样不好吃?哪一种不令人流口水!
在异世遇到豆腐,她原本是很激动,现在……
现在她只想冷静冷静。
再看小甜三人,亦是一副食不知味,索然无趣的模样。
便努力地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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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小樱小松,你们俩吃饱了吗?”
“吃饱了。”乔樱摆弄着小甜买给她的糖人,悄悄道,“他们做的饭,没姐姐做的好吃。”
“对,没姐姐做的好吃。”一扫阴霾,老老实实坐在乔檀身边的乔松顺着小樱的话道。
正把碗里的西红柿块挑出去,打算喝半碗疙瘩汤的小甜一听,立刻插话进来道:“他俩还真没撒谎,我也觉得这菜难吃,就这还二十五文一盘呢,也好意思!”
又道:“唉,檀儿姐,你说你要是有家食肆,凭你的手艺,一年得挣多少钱啊。”
乔檀默默扫了正倚在柜台上打哈欠的掌柜一眼,道:“豆腐其实很美味的,只是这家店的厨子厨艺不精,做的不好吃。等我回去制作一些,给你们尝一尝,你们就知道豆腐的妙处了。”
“檀儿姐你还会做豆腐呢?”小甜惊讶道。
乔檀正想说会做,且和腐竹同源,都是由黄豆做的,只是制作豆腐需要石磨,石磨不易找,麻烦一些,便见那打瞌睡的掌柜忽地抬起头,瘪着嘴角耷拉着眉眼质问她道:“你说你会做豆腐?”
乔檀被忽然出声的掌柜吓了一跳,心想这人看起来像是在打盹,原是偷听他们几个说话呢啊。
够鸡贼的。
她一时无言,掌柜见她不语,更加确定这姑娘是在吹牛,哂笑一声道:“你们呀,就是村里的糙东西吃多了,尝不来此等美味,我店里的这道葱烧豆腐,吃过的人就没有说差的。”
乔檀惊怒。
这掌柜,是想说他们山猪吃不了细糠,村姑尝不来豆腐吗?
不只乔檀,一向好脾气的小甜也生气了,忍不住怼那掌柜:“没人说难吃?你确定吗?凡是有舌头的,都尝得出你这里的菜不好吃!”
掌柜稀疏的眉毛跳了跳。
“你这小村姑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甜浑然不怕,清了把嗓子,正打算当着所有食客的面复述一遍刚刚说过的话,乔檀插话进来道:“难吃就是难吃,好吃就是好吃,怎么你们开门做生意,只许人低头吃饭,不许人抬头品评吗?我们可是花了钱的!”
“就是!”
掌柜本就不占理,又被两个姑娘伶牙俐齿地一怼,登时无言以对,只怀疑人生去了。
趁着掌柜发愣的功夫,乔檀又道:“况且区区豆腐而已,掌柜未免也将它说得太金贵了,不过是把黄豆浸、碾了、滤渣、熬煮、压制定型,有什么难得的?”
那掌柜闻言大骇:“这是从宫廷里传出的秘方,你一个乡野村姑如何知晓的?”
乔檀撒谎撒得驾轻就熟:“幼时见家里的长辈做过,所以懂得。”
掌柜磨了磨牙,硬生生忍下怒气:“算你这小村姑有点见识。我刚刚还听见你说,豆腐是个好东西,可惜我家厨子手艺不好,做的不美味?”
乔檀一脸坦诚:“正是。”
掌柜气得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如此听来,你善烹饪?”
乔檀:“约莫会炒几个菜而已。”
越听越生气。那掌柜也顾不得风度不风度的问题了,直接顶着几双等着看热闹的眼睛走到乔檀面前来,挑衅似得道:“你能用豆腐做出比葱烧豆腐还好吃的菜?”
28. 黄金大卷饼
翌日,出完摊子的乔檀带着一罐子黄豆酱一罐子豆瓣酱去了高村正家里,咨询了一下就学问题。
高村正说起话来慢悠悠的,且时不时要停下来喝口茶,听着教人犯困又着急,几句话的事,硬是说了小半个时辰才说清楚。
总结起来就是,村子里没有私塾或学堂,邻村也没有,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几个村子打算筹集资金在五路口成立一所义孰,目前正在筹款阶段。
乔檀听罢那叫一个失望,心事重重回了家,结果一进家门就看见了跟着张四叔整理菜地的乔松。
想起乔松睡梦里背诵出千字文的一幕,乔檀心里酸溜溜的,正想叫他回屋歇一歇,徐婶子抱着个笸箩走过来道:“檀儿,你回来啦!”
乔檀扫了乔松一眼冲徐氏点点头:“是啊婶子,回来了。”
徐氏两眼一亮,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样?有门吗?”
乔檀默默叹了口气。
徐氏是知道她想让乔樱乔松去念书的事的。她昨天一回来就跑去小甜家里,找徐氏打听了一番,也是徐氏建议她带点东西去村正家里问询问询的。
至于乔樱和乔松,这姐弟俩对读书的态度,一个天一个地,乔樱头摇得跟什么似得,说啥也不愿意去,就差躺在地上打滚耍无赖了,乔松一开始也说不去,但他忽然亮起来的眼神骗不了人,乔檀劝了劝便答应了下来,只强调了一点,不能花家里的钱。
乔檀倒是没想那么多,上学不用花钱最好,用花钱她就想办法凑,左右是要把乔松送去读书的,结果倒好,村里压根就没有上学的地方,叫她白张罗了一场。
“村里没有能读书的地方呢。”便对徐氏如实相告,“村正说,五路口那里有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预备着将破庙休整休整,成立一所义孰。”
“破庙?”徐氏眨眨眼,说约莫有个印象,“那破庙好像就在小尖山脚下,背后是块坟地,终年阴森森的。”
又道:“那……这义孰什么时候能盖起来啊?”
“没准呢。”乔檀道,“咱们这几个村里都不富裕,不过你家出几文,我家出几文,钱太少,不知何时才能筹够。”
“唉,谁说不是呢。”徐氏跟着叹气,“谁家里的钱也不是刮风逮来的,能捐个几文出去已经是好的了,多的是一文不捐的。”
乔檀默默点头。
徐氏又道:“但话说回来,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愿意让孩子去读读书啊,万一成了秀才举人,一家子脸上都有光彩,没准就翻了身,不用窝在村头子里受苦,搬去镇上享福啦!就算挣不回功名,多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省得跟咱们似得,睁眼瞎一个!”
乔檀再次点头。
徐氏说完一顿,冷不丁想起什么来,忽然盯紧乔檀的脸道:“诶,不对,你是识字的,你不是还写了个认罪书让那冯灵按手印来着!”
乔檀:“……呃,对对。”
“我就知道我没记差。”徐氏自顾自道,“是你娘教你的吧?你娘就识字的。她还跟我说,是邻居家的一名秀才教她认得字,还教过她作诗的,可惜她没学会。”
乔檀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吗?娘倒是没跟我说过这些呢。”她随便接了一句,赶紧换了个换题,“对了婶子,你家里是不是有个闲着的大鏊子?”
“是呀。”徐氏立刻顺着乔檀的话往下说,“那还是小甜她爷爷留下来的,不过没什么用,我烙饼一向用锅子。”
“婶子,你没用,我有用!”
“你有用?”
“对。”乔檀亲热地挽住徐氏的胳膊,讲了讲她一下阶段的赚钱计划。
自昨夜开始,乔檀就算盘起这件事了,送乔松读书也好,建义孰也好,说到底都是钱的事,她缺钱,就得想办法挣钱,眼下她有李婶的把子车,何不趁此机会多挣一笔,到五路口赶集去。
七天一个集,不算太频繁,足够她准备货品了,等袁老伯病好了,李婶子把把子车要回去,她想去赶集都赶不成了。
五路口虽说不算远,可若带着在家里做好了的现成饭食过去卖,即便味道不变,也会影响口感,决计比不上现吃现做的吃食,所以乔檀准备借用一下徐氏家里的鏊子,不卖一锅炖,改卖饼子之类的吃食。
徐氏一听乔檀要用她家里的大鏊子去集会上挣钱,自是一百个答应,当下承诺回家后清洗干净便给乔檀送来,随便再给她张木桌用,乔檀好言好语地谢过,这才回了家。
时间总是在期盼中过得飞快,才掌握好鏊子的使用方法,七日一回的村集就到了。
在把子车上栽过一次跟头的乔檀和小甜吸取经验,不断进步,如今推起把子车来,不敢说可以凌波微步,却也能做到脚下生风,一路风驰电掣,几下便达到了目的地。
进入集会后,两人迅速占领了有利地形,收拾摊子的收拾摊子,整理食材的整理食材,趁着出来逛大集的人还不多,赶紧将一切准备好。
巳时一到,集会上立刻热闹了起来。
做吃食生意的摊主切肉的切肉,煮面的煮面,熬汤的熬汤,乔檀也立刻行动起来,将一块写着“黄金大饼”的三角木板摆在摊位前,开始揉面。
揉好的面团分成无数小剂子,再将小剂子搓成小面团,抓起一小把面粉,在面板上洒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擀面杖的奋力滚动下,小面团渐渐变成一张圆月似得饼,抹上一层薄薄的油酥,在四分之一初切开一个口,沿着刀口的位置一点点卷起来,捏合紧实,压成厚饼,两面翻擀成如铜钱般薄的饼胚,放置在烧热了的鏊子上,用刷子刷上油,盖上锅盖,不时翻面,待面饼两面变得金黄,生出了焦褐色的斑纹后盛出,等待售卖。
一张金黄焦酥的黄金大饼才烙好,立刻有一额头顶光秃秃的大叔溜达过来问:“是卖烙饼的吗?”
“不是烙饼!”烧火烧得一鼻子黑的小甜抬起头来道,“是黄金大饼,板子上写着呐!”
“哦,黄金大饼!”秃顶大叔不识字,却也后退两步装模作样地将摊位前的木板打量了一番,“这名字有点意思,饼的卖相也还不错,不知是怎么卖的?”
眨眼间又是烙出来一张饼的乔檀指了指桌子上的盆盆罐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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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干饼,有卷饼,看您吃什么了。”
秃顶大叔顺着乔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摊子上不光有烙饼,还有各种小菜、卤货和酱料。
菜有尖椒丝,洋葱丝,黄瓜丝以及炒熟了的土豆胡萝卜丝,和一种豆黄豆黄的,皱皱巴巴的,看不出什么原料的食材。肉有卤猪头脸、猪肝、和猪耳朵,虽不是好部位的肉,但都卤制的色泽红亮,丰盈油润,看着十分有食欲。
看着卤味的肥美,嗅着烙饼的焦香,秃顶大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都什么价?”
乔檀飞快而清晰地报价:“干饼三文一张,卷胡萝卜土豆丝五文,卷猪头脸、猪肝、耳丝的八文,尖椒丝洋葱丝和黄瓜丝免费加,不算钱的。”
“喔。”秃顶大叔指了指和胡萝卜土豆丝混在一起的不明物,“那这个呢?这是什么?”
“这是油豆皮。”乔檀笑着道,“黄豆做的,吸饱了卤汁,好吃着呐。”
秃顶大叔听罢放心地点了点头,纠结了一会儿道:“我要、我要两个卷耳丝的吧,不不、一个卷土豆丝,一个卷耳丝的吧!”
“好!”
又烙出来三张黄金大饼的乔檀把鏊子交给小甜,打算亲自给她的黄金大饼客人做卷饼。
便见她捻了张油纸铺在掌心上,再将刚出锅的黄金大饼放在油纸上,用夹子在掌心处按一下,使得黄金大饼凹在掌根处,均匀地涂抹上酱料,先夹入尖椒丝和洋葱丝,再夹入耳丝,用夹子夹住黄金大饼的一边往内一压,一卷,用油纸裹住,就成了!
两个卷饼,乔檀很快就做好了。
“您的卷饼好了,一共十三个钱。”
秃顶大叔本就被黄金大饼的香味馋得够呛,又见乔檀动作麻利,干净卫生,心里就更舒坦了,痛痛快快给了钱,把卷饼抱在怀里。
“哎呦哎呦,烫烫烫,吼吼,抱不住呀。”
秃顶大叔烫得直跳脚,把乔檀和小甜都逗笑了。
被两个姑娘笑了的秃顶大叔也不恼,把油纸往下扯了扯,准备把肚子填饱再说。
刚出锅的黄金大饼还冒着热气,不厚不薄,握在手里刚刚好,只见金黄色的饼皮里耳丝酱红,尖椒丝翠绿,洋葱丝嫩白,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酱料间隔在二者中间,一壁朝饼皮里渗入,一壁朝耳丝菜蔬内流淌,不动声色地渲染开来,将卷饼内部打造成独特的观感世界。
秃顶大叔越看越馋,赶紧张开嘴巴,咬下去一大口。
哦!香!
咔嚓一声脆响,是牙齿咬破烙出酥壳的外皮的声音,与焦酥的外皮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内皮的筋道软滑,光是口感绝佳倒也罢了,竟是一层层的层次分明,像是精心建造出的迷宫一样。
牙齿穿过迷宫,便碰到了混合着酱料的耳丝与脆生生的蔬菜,又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想动,猪耳丝切得薄厚均匀,味道是卤透了的,由内向外散发着一股子香,再添上尖椒丝和洋葱的清甜辛辣,这一口实实在在,口感丰富,口味层层递送,高|潮不断,教人想不上瘾都难。
“好吃!饼好吃,酱好吃,猪耳朵更好吃!”
29. 黄金大饼
翌日,出完摊子的乔檀带着一罐子黄豆酱一罐子豆瓣酱去了高村正家里,咨询了一下就学问题。
高村正说起话来慢悠悠的,且时不时要停下来喝口茶,听着教人犯困又着急,几句话的事,硬是说了小半个时辰才说清楚。
总结起来就是,村子里没有私塾或学堂,邻村也没有,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几个村子打算筹集资金在五路口成立一所义孰,目前正在筹款阶段。
乔檀听罢那叫一个失望,心事重重回了家,结果一进家门就看见了跟着张四叔整理菜地的乔松。
想起乔松睡梦里背诵出千字文的一幕,乔檀心里酸溜溜的,正想叫他回屋歇一歇,徐婶子抱着个笸箩走过来道:“檀儿,你回来啦!”
乔檀扫了乔松一眼冲徐氏点点头:“是啊婶子,回来了。”
徐氏两眼一亮,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样?有门吗?”
乔檀默默叹了口气。
徐氏是知道她想让乔樱乔松去念书的事的。她昨天一回来就跑去小甜家里,找徐氏打听了一番,也是徐氏建议她带点东西去村正家里问询问询的。
至于乔樱和乔松,这姐弟俩对读书的态度,一个天一个地,乔樱头摇得跟什么似得,说啥也不愿意去,就差躺在地上打滚耍无赖了,乔松一开始也说不去,但他忽然亮起来的眼神骗不了人,乔檀劝了劝便答应了下来,只强调了一点,不能花家里的钱。
乔檀倒是没想那么多,上学不用花钱最好,用花钱她就想办法凑,左右是要把乔松送去读书的,结果倒好,村里压根就没有上学的地方,叫她白张罗了一场。
“村里没有能读书的地方呢。”便对徐氏如实相告,“村正说,五路口那里有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预备着将破庙休整休整,成立一所义孰。”
“破庙?”徐氏眨眨眼,说约莫有个印象,“那破庙好像就在小尖山脚下,背后是块坟地,终年阴森森的。”
又道:“那……这义孰什么时候能盖起来啊?”
“没准呢。”乔檀道,“咱们这几个村里都不富裕,不过你家出几文,我家出几文,钱太少,不知何时才能筹够。”
“唉,谁说不是呢。”徐氏跟着叹气,“谁家里的钱也不是刮风逮来的,能捐个几文出去已经是好的了,多的是一文不捐的。”
乔檀默默点头。
徐氏又道:“但话说回来,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愿意让孩子去读读书啊,万一成了秀才举人,一家子脸上都有光彩,没准就翻了身,不用窝在村头子里受苦,搬去镇上享福啦!就算挣不回功名,多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省得跟咱们似得,睁眼瞎一个!”
乔檀再次点头。
徐氏说完一顿,冷不丁想起什么来,忽然盯紧乔檀的脸道:“诶,不对,你是识字的,你不是还写了个认罪书让那冯灵按手印来着!”
乔檀:“……呃,对对。”
“我就知道我没记差。”徐氏自顾自道,“是你娘教你的吧?你娘就识字的。她还跟我说,是邻居家的一名秀才教她认得字,还教过她作诗的,可惜她没学会。”
乔檀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吗?娘倒是没跟我说过这些呢。”她随便接了一句,赶紧换了个换题,“对了婶子,你家里是不是有个闲着的大鏊子?”
“是呀。”徐氏立刻顺着乔檀的话往下说,“那还是小甜她爷爷留下来的,不过没什么用,我烙饼一向用锅子。”
“婶子,你没用,我有用!”
“你有用?”
“对。”乔檀亲热地挽住徐氏的胳膊,讲了讲她一下阶段的赚钱计划。
自昨夜开始,乔檀就算盘起这件事了,送乔松读书也好,建义孰也好,说到底都是钱的事,她缺钱,就得想办法挣钱,眼下她有李婶的把子车,何不趁此机会多挣一笔,到五路口赶集去。
七天一个集,不算太频繁,足够她准备货品了,等袁老伯病好了,李婶子把把子车要回去,她想去赶集都赶不成了。
五路口虽说不算远,可若带着在家里做好了的现成饭食过去卖,即便味道不变,也会影响口感,决计比不上现吃现做的吃食,所以乔檀准备借用一下徐氏家里的鏊子,不卖一锅炖,改卖饼子之类的吃食。
徐氏一听乔檀要用她家里的大鏊子去集会上挣钱,自是一百个答应,当下承诺回家后清洗干净便给乔檀送来,随便再给她张木桌用,乔檀好言好语地谢过,这才回了家。
时间总是在期盼中过得飞快,才掌握好鏊子的使用方法,七日一回的村集就到了。
在把子车上栽过一次跟头的乔檀和小甜吸取经验,不断进步,如今推起把子车来,不敢说可以凌波微步,却也能做到脚下生风,一路风驰电掣,几下便达到了目的地。
进入集会后,两人迅速占领了有利地形,收拾摊子的收拾摊子,整理食材的整理食材,趁着出来逛大集的人还不多,赶紧将一切准备好。
巳时一到,集会上立刻热闹了起来。
做吃食生意的摊主切肉的切肉,煮面的煮面,熬汤的熬汤,乔檀也立刻行动起来,将一块写着“黄金大饼”的三角木板摆在摊位前,开始揉面。
揉好的面团分成无数小剂子,再将小剂子搓成小面团,抓起一小把面粉,在面板上洒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擀面杖的奋力滚动下,小面团渐渐变成一张圆月似得饼,抹上一层薄薄的油酥,在四分之一初切开一个口,沿着刀口的位置一点点卷起来,捏合紧实,压成厚饼,两面翻擀成如铜钱般薄的饼胚,放置在烧热了的鏊子上,用刷子刷上油,盖上锅盖,不时翻面,待面饼两面变得金黄,生出了焦褐色的斑纹后盛出,等待售卖。
一张金黄焦酥的黄金大饼才烙好,立刻有一额头顶光秃秃的大叔溜达过来问:“是卖烙饼的吗?”
“不是烙饼!”烧火烧得一鼻子黑的小甜抬起头来道,“是黄金大饼,板子上写着呐!”
“哦,黄金大饼!”秃顶大叔不识字,却也后退两步装模作样地将摊位前的木板打量了一番,“这名字有点意思,饼的卖相也还不错,不知是怎么卖的?”
眨眼间又是烙出来一张饼的乔檀指了指桌子上的盆盆罐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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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干饼,有卷饼,看您吃什么了。”
秃顶大叔顺着乔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摊子上不光有烙饼,还有各种小菜、卤货和酱料。
菜有尖椒丝,洋葱丝,黄瓜丝以及炒熟了的土豆胡萝卜丝,和一种豆黄豆黄的,皱皱巴巴的,看不出什么原料的食材。肉有卤猪头脸、猪肝、和猪耳朵,虽不是好部位的肉,但都卤制的色泽红亮,丰盈油润,看着十分有食欲。
看着卤味的肥美,嗅着烙饼的焦香,秃顶大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都什么价?”
乔檀飞快而清晰地报价:“干饼三文一张,卷胡萝卜土豆丝五文,卷猪头脸、猪肝、耳丝的八文,尖椒丝洋葱丝和黄瓜丝免费加,不算钱的。”
“喔。”秃顶大叔指了指和胡萝卜土豆丝混在一起的不明物,“那这个呢?这是什么?”
“这是油豆皮。”乔檀笑着道,“黄豆做的,吸饱了卤汁,好吃着呐。”
秃顶大叔听罢放心地点了点头,纠结了一会儿道:“我要、我要两个卷耳丝的吧,不不、一个卷土豆丝,一个卷耳丝的吧!”
“好!”
又烙出来三张黄金大饼的乔檀把鏊子交给小甜,打算亲自给她的黄金大饼客人做卷饼。
便见她捻了张油纸铺在掌心上,再将刚出锅的黄金大饼放在油纸上,用夹子在掌心处按一下,使得黄金大饼凹在掌根处,均匀地涂抹上酱料,先夹入尖椒丝和洋葱丝,再夹入耳丝,用夹子夹住黄金大饼的一边往内一压,一卷,用油纸裹住,就成了!
两个卷饼,乔檀很快就做好了。
“您的卷饼好了,一共十三个钱。”
秃顶大叔本就被黄金大饼的香味馋得够呛,又见乔檀动作麻利,干净卫生,心里就更舒坦了,痛痛快快给了钱,把卷饼抱在怀里。
“哎呦哎呦,烫烫烫,吼吼,抱不住呀。”
秃顶大叔烫得直跳脚,把乔檀和小甜都逗笑了。
被两个姑娘笑了的秃顶大叔也不恼,把油纸往下扯了扯,准备把肚子填饱再说。
刚出锅的黄金大饼还冒着热气,不厚不薄,握在手里刚刚好,只见金黄色的饼皮里耳丝酱红,尖椒丝翠绿,洋葱丝嫩白,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酱料间隔在二者中间,一壁朝饼皮里渗入,一壁朝耳丝菜蔬内流淌,不动声色地渲染开来,将卷饼内部打造成独特的观感世界。
秃顶大叔越看越馋,赶紧张开嘴巴,咬下去一大口。
哦!香!
咔嚓一声脆响,是牙齿咬破烙出酥壳的外皮的声音,与焦酥的外皮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内皮的筋道软滑,光是口感绝佳倒也罢了,竟是一层层的层次分明,像是精心建造出的迷宫一样。
牙齿穿过迷宫,便碰到了混合着酱料的耳丝与脆生生的蔬菜,又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想动,猪耳丝切得薄厚均匀,味道是卤透了的,由内向外散发着一股子香,再添上尖椒丝和洋葱的清甜辛辣,这一口实实在在,口感丰富,口味层层递送,高|潮不断,教人想不上瘾都难。
“好吃!饼好吃,酱好吃,猪耳朵更好吃!”
30. 酱香饼
秃顶大叔胡乱夸赞了一句,忙又咬了第二口,第三口,土拨鼠似得鼓着腮帮子嚼啊嚼的,到底当着乔檀和小甜的面将卷饼吃完了。
一个沉甸甸,分量十足的卷饼下肚,已是觉不出饿了,却更加的馋,本着吃一个也是吃,吃两个也是吃的原则,秃顶大叔果断拿出土豆胡萝卜丝卷饼,默默揭开油纸,送进了嘴巴里。
哦吼吼~
也好吃耶!
饼皮和酱料虽然没有变化,可土豆胡萝卜的味道与耳丝完全不同,经过煸炒的土豆与胡萝卜微微有些软,与它们混在一起的油豆皮却很是筋道,且带着卤味的咸香,越嚼越好吃,有种吃风味小吃的感觉。
不知不觉干掉两个卷饼后,秃顶大叔已是撑得想打嗝了。
他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角,默默看了眼摊子前的木牌,大摇大摆离开了乔檀的摊位。
好吃。
下回还来。
早就忙得不可开交的乔檀压根顾不上秃顶大叔的去留问题。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饼香也一样,乔檀的黄金大饼每次一出锅,周围的空气里便会立刻染上一股勾人焦香气,吸引得路人驻足围观,再上问一问,看上一看,许多人就买了,很容易便做成了生意。
有只买干饼的,直接拿来吃,或者带回家就着菜吃,泡在菜汤里吃都可以。有买卷土豆胡萝卜丝的,有买卷耳丝、猪肝、猪头脸的。他们有的人多加酱料,有的人想多添些蔬菜,还有什么蔬菜都不愿意加的,只要酱料和肉,还有干脆连酱都不刷的,直接裹上耳丝、猪肝、猪头脸就走的。
各式各样,随意搭配变化,怎么搭配都好吃!
头晕脑胀地忙了尽两个时辰后,摊子前终于冷清了下来,乔檀找了块干净的麻布将摊子一盖,带着小甜去吃饭。
为了制作出满意的黄金大饼,这几天,她一直和小樱小松在家吃卷饼,都快把自己吃成张饼了,好不容易来了集市,即便不能改善伙食,也要改变一下伙食。
集市上什么都有,挑选起来十分的眼花缭乱,乔檀生怕踩雷,老老实实买了两个炸糕,又去卖粥的摊子上要了碗清凉解暑的绿豆沙小米粥,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小甜则买了块脂油糕,买了碗酸豆汤。
那酸豆汤一文钱一大碗,黄中带绿,绿中泛白,乔檀闻了闻,感觉那的味道有点像豆汁,果然,小甜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但她不愿意浪费钱,到底边喝边哕地将一碗酸豆汤干完了。
乔檀肃然起敬,觉得小甜这个姑娘大有可为,称赞了她一番后回啃起了她的炸糕。
两个黄米炸糕,一个红糖馅的,一个红枣馅的,皆炸得表皮焦脆,内里黏软,红糖都融化了的,一口咬下去直往牙缝里钻,甜到心里去。
红枣馅的炸糕没有红糖的那么甜,枣子沙沙的,口感十分绵密,配上一口清淡的绿豆沙小米粥,滋味刚刚好。
她剩了半个红枣炸糕给小甜,又尝了尝小甜买的脂油糕,同样香香甜甜的十分可口,糯米味很浓郁,像是在吃有肉味的糯米粽子。
吃饱喝足后,二人回到摊位,随便往地上一坐便开始打盹,临近太阳落山,该要吃暮食的时候才爬起来,准备迎接第二波客流高峰。
便见乔檀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小盆新的酱料。酱料的颜色棕红浓郁,细腻浓稠,也不知是如何调配出来的,看着就令人垂涎三尺。乔檀尝了尝酱料,确定味道完美无缺后放在鏊子边上,接着抓起一块面剂子,一通揉按、刷油、叠紧、收口、按扁、最后擀成一张椭圆形的大面片。
用擀面杖卷起面片,一边往鏊子上铺,一边用木铲一点点的挤推,再配合上转动擀面杖的动作,使得面片带着大小均匀的褶皱摊在鏊子上,翻面三次,刷上酱料,撒上白芝麻和葱花,用长竹片架起控油。
眼看着乔檀就要起锅,小甜飞快走到摊子前,将写着“黄金大饼”的木板一翻,把另外一面露了出来。
对面摊子的摊主瞪眼一看,好家伙,酱香饼!
上午黄金大饼,下午酱香饼,这两个小娘子够拼的!
黄金大饼金光灿灿,酱香饼热情如火,堆叠起的褶皱里满是棕红色的酱料,完美地与饼皮融合在一起,呈现出油润粘稠的模样,白芝麻与小葱散落其上,色彩分明,构成动人的视觉冲击。
至于那喷薄而出的香气,更是将摊子周围的人群都吸引了过来。
大家伙驻足围观,对着乔檀制作出来的酱香饼啧啧称奇。
集市上多的是卖饼的,什么胡饼、麻饼、炊饼、烧饼、油饼、葱饼、肉饼,或大或小,或薄或厚,要不是纯面的,要么是内里裹了馅,烙熟的。像这样皱皱巴巴,一面什么也没有一面抹了酱,撒了葱花芝麻的饼子倒是头一回见。
便有一年轻姑娘好奇地问:“这饼子是咸的还是甜的?怎么卖啊?”
乔檀手里正在制作第二张酱香饼,闻言立刻道:“是咸口的,酱里有辣子,吃起来微微有点辣。你买一整张的话是十文,半张五文,再半张是三文。”
“那我来半张吧。”姑娘痛快做出决定,“闻着怪香的,回家配着白粥吃,制定不错!”
“那我给你切半张!”乔檀将新出锅的酱香饼放好,拿起菜刀,飞快地切下半张酱香饼,再切成菱形块,用油纸包上交给了买主。
那姑娘也是个嘴馋的,拿到酱香饼后二话不说尝了一块,引得大家伙纷纷询问:“好吃吗?”
“味道怎么样啊?值这个价吗?”
姑娘双眼亮晶晶地嚼着嘴里的酱香饼,边嚼边点头:“好吃的!”她抬手抹去粘在嘴角上的酱汁,努力描述,“面皮一层一层的,很有嚼劲!酱可香了!别看就那么薄薄一层,却十分浓郁,很入味呢!”
被酱香饼惊艳到的姑娘给乔檀的摊子做起了免费广告,效果那叫一个显著,大家争先恐后地买起了酱香饼,其中有忍不住好奇心想尝一尝的,有不予苟同,想要买一些吃吃看准备和姑娘抬杠的,然更多的是被香气征服的食客。他们或买一整张,或买半张,不管买多少,拿到酱香饼的第一件事都是往嘴里塞一块。
然后学着姑娘吃饼时的样子,边嚼边点头,好似一排企鹅立在了乔檀摊子前,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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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
一尝即止,人群渐散。
满足了好奇心的满意而去,打算抬杠的讪讪而去,被香气征服的一吃再吃,在摊子前来回徘徊,不愿离去。
就在此时,一青衫秃顶的大叔挤进人群,东瞧西看了一番后走了。
他边走边回头,越想越糊涂,忍不住又倒回了来,一脸狐疑地问:“早上是你们卖黄金大饼吧?”
乔檀匆匆看着那大叔一眼,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道:“没错,是我们,怎么了大叔?”
大叔一听更迷茫了,他指了指桌案上散发着浓郁香气,布满褶皱,奇怪却又有点好看的饼子,问:“这……你们的黄金大饼呢?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大叔,这是酱香饼。”小甜扬着火钩子指了指摊子前的木板,脆生生道,“我们上午卖黄金大饼,下午卖酱香饼哦!”
“哦哦哦。”
秃顶大叔再次装模作样地将木板看了看,别说,字数确实不一样,委实是变了。
他早上吃的黄金大饼实在是香,又没忍住向媳妇炫耀了一遍,差点遭了媳妇一通胖揍。为熄媳妇怒火,维护夫妻感情和睦,以及解馋等等,他打算再买几张卷饼,把那卷猪肝的和卷猪头脸的都尝一尝,嘿嘿!
结果人家不卖黄金大饼了,改卖酱香饼了。
“哎呀,没黄金大饼了啊,还说买给媳妇尝一尝呢!”
秃顶大叔好生遗憾,虽然遗憾,却又对酱香饼生出了无尽的渴望,尤其当他看到摊子前的客人用细竹签插|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酱香饼往嘴里塞,一脸陶醉地嚼着,这种渴望瞬间达到巅峰。
可他明明答应了媳妇要买卷饼当暮食的,买不回去怕是少不了一通打,最差也得跪搓衣板,怎么办?急急急!
就在秃顶大叔束手无策,焦虑万分,却又馋得坐立不安的时候,烙好了一张酱香饼的乔檀高声道:“大叔要买卷饼是吗?早上的还剩些,约莫能做两三张,您要吗?”
秃顶大叔一听差点开心得蹦起来:“要要要!”他搓着手凑到摊子前,“还有猪肝和猪头脸吗?”
“刚好就剩下猪肝猪头脸了。”乔檀弯腰把盛肉的小盆端出来,道,“土豆丝胡萝卜的也能做两个,统共四个,都要吗?”
这原本是她、小甜和乔樱乔松留的,既然有客人要买,那干脆都卖了,晚上煮点小馄饨吃也一样。
“我要三个!”秃顶大叔斟酌一番做出决定,“我再来点酱香饼,尝尝什么味。”
“好的。”
乔檀揪了一块面剂子,两三下便做出了三张黄金大饼,将猪头脸、猪肝、土豆胡萝卜丝卷了进去。
她一向照顾回头客,三张卷饼,张张被她塞的满满的,都快卷不起来了。秃顶大叔见状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将卷饼接过来,道:“再来一张酱香饼,我家人多,买少了不够吃。”
“行,我这就给您装进来。”
乔檀放下擀面杖,拿起夹子和菜刀,咔嚓咔嚓就是一通切。等待的过程中,秃顶大叔到底没顶住诱惑,趁人不注意,偷偷叼走一块近在咫尺的猪肝。
31. 卖菜方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没有错!
那猪肝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嫩嫩的,滑滑的,薄薄一片,却香的要命!配上尖椒丝这么一嚼!那叫一个解馋!
便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媳妇也不在身边,干脆再尝一尝猪头脸!
一片颤巍巍,蘸着酱汁的猪头脸入口,秃顶大叔更陶醉了。
肉片赤红油亮,猪皮筋道,白肉细润肥而不腻,瘦肉软烂不柴,瘦中带肥,肥中有瘦,忒香!
回味无穷地吃完了两片薄薄的肉后,酱香饼也做好了。
秃顶大叔学着旁人的样子,捻了根竹签往嘴里送了块喷香的酱香饼,随后心满意足地结了账。心道他如此机智地将黄金大饼和酱香饼都买回了家,媳妇指定满意!
搓衣板肯定是不用跪了!
才买了酱香饼的客人见买到了黄金大饼的秃顶大叔如此嘚瑟,忙把最后一张土豆丝胡萝卜卷饼买走了,耀武扬威地离开了人群,仿佛抢到了什么稀罕的宝贝。
---
这一忙就是忙到了太阳落山。
待回到家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乔檀将把子车交给乔樱乔樱,略略洗漱了一下,便去煮馄饨了。
馄饨是从隔壁摊位上买来的,猪肉大葱馅料,皮薄馅大,一个个跟元宝似的,又小又可爱。
馄饨的汤头千变万化,然乔檀姊妹三人都爱吃辣,酸汤馄饨便成了首选:取一个大海碗,碗里加入葱花、蒜末、辣椒粉、芝麻,淋入热油激发香味,再加上酱油、醋,搅拌均匀后把馄饨和汤一起,这酸辣过瘾,开胃爽快,红彤彤的酸汤馄饨就成啦!
一日未见的姊妹三人亲热地围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吃酸汤馄饨,饭后一起将把子车上的锅碗瓢盆清洗了,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依旧出早市,出完早市回来后,家里迎来了个客人。
那客人优哉游哉地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正东拉西扯地和乔樱乔松聊天,全程手舞足蹈的,也不知道在和两个孩子聊些什么。他瞧着四十岁往上,长得臊眉耷眼的,眼角和嘴角都往下耷拉,丧里丧气,奈何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透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精明和圆滑世故。
乔檀对这张脸印象深刻,这不是前几日去镇上见过的那个食肆掌柜嘛,倒给了她饭钱的那个,他大白天的放下生意不做,跑到她家里来干什么?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乔檀停稳把子车,推开栅栏门进了院,正想和对方打个招呼,对方却抢先一步道:“哎呦,乔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方某等你许久啦!”
乔檀笑容尴尬地搓了搓手,努力回忆了一番后道:“您是方记食肆的方掌柜。”
“是我呀。”方掌柜开心地从怀里掏出折扇,展开来哗哗一通扇,“天气这么热,乔姑娘还要出早市挣钱啊?真是辛苦辛苦。”
乔檀心想这都快入秋了,大早上的也不热呀,转而一想这位方老板毕竟四十多了,可能阴阳失调,比旁人惧热些,便道:“挣钱嘛,哪管热不热冷不冷的,做得成生意就成。”
“有道理有道理!”方掌柜朝远处一指,道,“你这个村子我来过几回,我最早弄包子铺的时候,猪肉用的就是与你同村的孙屠户家的,他家养的猪不错!”
乔檀这才知道方掌柜是在往孙屠户家里瞧,她不接话茬,只问,“那……方掌柜这次来我们麓平村……”
“我这次来麓平村自然是找你呀!”
“找我?”
“对!”方掌柜笑咪咪道,“我开门见山!乔姑娘,我想买你那三道菜的方子,你开个价吧。”
闻言,乔檀愣在地上。
不光是乔檀,蹲在地上择菜的乔樱乔松俱是一愣,乔樱还一脸懵懂地问了句:“买什么方子啊?”
乔松见状立刻拉着乔樱站起来,进屋去了。
乔檀望着两小只离开的背影,人依旧有些懵。这位方老板莫非是老天送给她的财神爷?否则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给她送钱呢?
卖方子。这条致富路她倒是没想过,听着也算是靠谱,但这价位嘛……
她心里着实没个计较。
思忖间,已是被对方看透了心思,便听方老板十分自信地爆出了一个价格:“十两银子,乔姑娘意下如何?”
乔檀倒抽一口冷气。
这不少了,足够他们姊妹三人一年的嚼用。
可银子这东西谁嫌多呢?便试探地问了句:“十两一道菜?”
“不不不,三道菜。”方掌柜头摇成拨浪鼓。
乔檀隐隐有些失望,继续和对方掰扯:“三道菜的菜方,方老板才给十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少啊?”
方老板痛快加价:“那一道菜四两,一共十二两,你看怎么样?”
乔檀没说话。
见她沉默,方老板干巴巴的脸一沉,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们会做菜的各有各的门道,要不是我店里的厨子怎么调配也调配不出你做的那个味道,我也不会跑这一趟。但做菜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放几勺盐巴,几勺酱油,怎么调味,怎么看火,怎么计时的问题,算不上太难,只要是内行,一点就能透。”
乔檀张了张嘴,很想告诉方老板,做饭的学问大得呢,远不是他所形容的这样,转而一想和一个外行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就像你和杀猪的讲种花,杀猪的能听懂吗?
干脆不废那个劲。
便道:“是不难,小小豆腐,家常菜而已。”
“能把家常菜做出好味道,那才揽客呢!”方老板话锋一转,笑道,“不瞒姑娘,方某想让这三道菜做店里的招牌菜呢,所以还请姑娘认真指点一番!”
看来这个方老板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啊。
便不作声,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指点是没问题……只是这价格……”
一听乔檀想加价,方老板的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笑容也不见了:“价格不能再加了。”
他摇着折扇对乔檀道:“先前,方某去京城学制葱烧豆腐时,也就花费三两银子,多一文也没有。方某知道,乔姑娘厨艺精湛,做出来的锅塌豆腐、浇汁豆腐比葱烧豆腐好吃数倍,然凡事都有个度,再多方某可就付不起了。”
乔檀忍不住笑笑,明白方老板在跟自己进行最后的拉锯战。
“五两银子一道菜方,方老板觉得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撂下这句话后,乔檀径直走向屋门,边走边招呼乔樱乔松:“小樱,小松,洗洗手,咱们一起做饭了。”
“乔姑娘!乔姑娘!”见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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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要走,方老板忙抢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价格还没谈妥呢,你怎么就走了呢?”
“价格我说了呀。”乔檀道,“京城的菜价我管不着,我自己做出来的菜就这个价,且这三道菜日后是要做方记食肆的招牌菜的,五两属实不贵了。”
说着柳眉一蹙,绕开方老板就要往屋里走。
“哎呦你这……唉,行吧行吧。”眼看着乔檀有些不耐烦,摆出要逐客的架势来,方老板立刻松了口,“行,十五两就十五两,我买。”
乔檀闻言一喜,忍住笑意,转过身来冷静地说:“方掌柜应了?”
“应了应了。”方掌柜苦笑,“那麻烦姑娘明天到我食肆里去一趟,把方子留下,再指点指点我那厨子,只要他学会了,做出来的味道和姑娘的大差不差,我就付钱!”
“好!”乔檀这才笑出来,“我明出完早市就去。”
“得嘞,那你忙着,我先走啦。”方老板道。
乔檀礼貌送客:“您慢走。”
“您?”方老板耷拉着的眼皮猛地向上一挑,连带着眼角皱纹都展开了许久,“咋还用上尊称了呢?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叫声方大哥就行。”
“方……大哥?”
“对呀!”方老板单手叉腰,冲乔檀挑了挑他稀疏的眉毛,“我今年三十二,你也就十六七!叫声大哥不正正好?”
乔檀的沉默震耳欲聋:“啊,是、是吗?”
“是什么吗呀!”方老板热情如火地说,“以后咱们就是兄妹啦,你有好方子再给我,我看上了就买!一起挣钱嘛!”
方老板在乔檀尴尬而不失僵硬的笑容中对未来展望了一番,这才美滋滋的走了。
第二天,乔檀履行诺言搭乘牛车去了镇上,把三道菜方交了出去,成功换回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啊!整整十五两!她这些日子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忙得脚不沾地不过也只攒出了半吊钱,而区区三张豆腐菜方,居然给她带来了一笔意想不到的巨款。
果然苍天会垂怜一直努力的人,即便不在她努力的事上奖励她,也会给她些惊喜,教她觉得人间值得。
揣着十五两银子的乔檀悄咪咪回了家,鬼祟的样子活像怀了孕又害怕被父母发现的孕妇。
家里没有人,乔樱乔松不知去哪里玩了,本想给弟弟妹妹一个惊喜的乔檀扑了个空,便自己个儿关上门,把银子摆出来慢慢欣赏。
一个十两的银锭,一个五两的银锭,还有之前得来的一粒碎银子,小山似得堆成一捧,散发着梦幻迷人的光芒,乔檀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陶醉,心想有钱的感觉真好呀。
有了钱就能买好东西吃,买好衣服穿,还能修房子,置办家具,便是乔松上学需要用钱她也不怕了。
上学……
乔檀亮晶晶的眼睛一黯,忽然想起来周围几个村子一起筹钱建学堂的事。
那……她要不要将这笔银子捐给义孰?
有了义孰,乔松才有地方读书,可若将这笔钱捐出去,她就又变成穷光蛋了?
捐?不捐?捐?不捐?
正是犹豫不决,纠结得要死要活,屋外冷不丁响起徐氏铿锵有力的声音:“檀儿,你在家吗?村正找你呐!快到他家去一趟!”
32. 三喜临门
一听高村正找她,乔檀赶忙将银子收好,跟着徐婶往村正家里走。
“徐婶子,村正找我什么事啊?”乔檀边走边问。
“我也不知道呀。”徐婶子磕着炒南瓜子,她凭借高超的嗑瓜子技术将南瓜子壳都堆在唇角,差不多要堆满了才“呸”地一声吐出去,任瓜子壳随风飘落,纷纷扬扬的,蔚为壮观。
“我也是遇见了霍霄,听霍霄说的,那家伙,一句话的事,我硬生生听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才听明白,急得我想把他舌头揪出来捋平了。”
乔檀听得直乐,才想接话,徐氏猛地拽住她的袖子,护小鸡似得将她往身后一护,恶狠狠地瞪住了不远处的一个妇人。
那妇人穿着身酱色麻衣麻裤,从头到脚黑黢黢的,像刚从咸菜缸里捞出来。见了徐氏和乔檀,亦是睁圆了眼睛,拱起了胳膊,一副斗鸡模样。
乔檀不作声地伸头一看,懂了。
那是冯灵冯大婶。
狭路相逢,徐氏一声怒吼:“冯灵,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檀儿今天跟着我的!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我就……”
徐氏吐了一口瓜子皮:“我就一把火把你的田地烧了!”
眼看着就要秋收,徐氏此招不可谓不狠辣,果然,那冯氏听罢脸都绿了,在徐氏和乔檀的面上扫来扫去,恨得磨牙凿齿。
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恼怒不甘地瞪乔檀,瞪着瞪着眼圈都红了,像是要哭。徐氏见状冷笑:“你又憋什么坏点子呢?你还想给檀儿下耗子药吗?借你一百个胆儿你试试!”
徐氏越骂越带劲,滔滔不绝绵延不断的,丝毫不给冯氏插嘴反击的机会,冯氏知道自己在徐氏这里占不到便宜,到底灰溜溜地离开了,走时嘴里咕哝个不住,大抵是在骂乔檀和乔檀的娘。
“呸!没用的老货!”徐氏啐了一声,拉着乔檀进了村正家里。
村正家的两条大黄狗比村正的官架子还大,见有陌生人来了,挺胸抬头目光幽沉,龇着牙便想咬人,最后被霍大娘两脚踢了出去,这才夹着尾巴灰溜溜跑远了,乔檀跟着霍大娘进了屋,一入门便看见了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高村正,虽安安静静的不言不语,但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愉悦,像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村正,您找我?”
乔檀规规矩矩往高村正面前一站,问。
高村正点点头,抿了口茶,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乔檀,道:“你想让你弟弟读书,对吗?”
“是。”乔檀狐疑地打开手中的册子,只见里面稀稀拉拉写着一些人的名字,还有出生年月,籍贯住址什么的,一时有些茫然,“这册子……”
“是的话就在册子上写下你弟弟的名字,我记得你会写字的。”高村正举着茶碗,道。
乔檀听了更糊涂了。
她扭头去看徐氏,徐氏不明所以,扭头去看霍氏,霍氏展颜一笑,热络道:“不跟你卖关子啦!你前些天不是来打听义孰的事吗?真是巧了,你才问完义孰便筹得了一笔捐款,最迟下个月就要动工,下下个月就能开学啦!”
“真的?”乔檀大喜过望,“那真是太好了!”
“真是老天开眼啊!”徐氏也跟着激动起来,“不知是哪一尊菩萨显了灵,做下这样的大好事!”
“不是菩萨,是安国公公子,赤锋大营左军将军,亓宴,亓将军。”霍大娘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模样,很是庄肃地道,“亓将军一向照顾周围的百姓,机缘巧合下听说了咱们的事,仗义出手帮了咱们一把,要不是他,这义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建起来呐!”
“原是护卫京畿的大将军!这不比活菩萨还灵验!”徐氏激动道,“我就是没赶上好时候,不然也将那两个崽子送去读书,省得他们天天到处疯!”
“怕什么,能你当了奶奶,把孙子送去也一样啊!”
“瞧你说的,我儿还小,媳妇还没娶呢,我上哪当奶奶去啊!”
两个婶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打趣起来,乔檀在一边听着,心情那个爽朗,默默在心底将那位慷慨解囊的大将军好生感激了一番,决定每逢初一十五就给他全家烧香祈福,祝他们一家子平安顺遂,多福多寿。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笔把。”见乔檀一个劲笑眯眯地发愣,高村正催促道,“去义孰读书的孩子怕是不少,不管怎样,先报上名再说。”
乔檀说了声好,赶紧把乔松的名字写了上去,犹豫了片刻后,又把乔樱的名字也加上了。
写完将册子还给了高村正,高村正看了一眼,也没有问她乔樱的事,两眼一垂继续喝茶去了。
乔檀悬着的心放下,欠身笑了笑,招呼了一声便要离开,谁知却被霍大娘朗声叫住:“别急着走啊,还有一桩喜事告诉你!”
乔檀晕了晕。
还有?
她可真是人品爆发,好运滚滚来啊,幸运得简直有些离谱了:“还有事?”
她忙停下脚步,问。
“敢问霍大娘和村正,是什么事呢?”
霍大娘这回没说话,不知不觉中喝完了一壶茶的高村正不慌不忙慢吞吞道:“先前,为着冯灵在你家投毒的事,不是将村子里分给她家的葡萄地收回来了嘛,我重新划分了划分……”
高村正说着说着,停下,重新倒了碗茶。
乔檀早就见识过高村正的墨迹,便心平气和地等着,终于,倒好了茶的高村正继续道:“重新划分了之后,分给你的那一块……”
高村正又停下,喝茶:“那一块地……”
吸溜吸溜,嘶……
乔檀要疯。
她一颗心随着高村正喝茶的动作起起伏伏上上下下,荡过来荡过去,心急火燎如坐针毡,急得恨不得夺过高村正茶碗,一口气给他灌肚子里。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霍霄说话结结巴巴,高村正说话顿顿停停,也不知道霍大娘这么爽利个人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在乔檀焦急万分,快要被高村正的慢动作憋过气的时候,高村正总算表述完毕:“你可以去认领了。”
他一段话说了太久,导致乔檀都忘了他前面说的是什么了。
便茫然无措地去看久经沙场的霍大娘,霍大娘正在和徐氏讲八卦,见乔檀懵懵懂懂看了过来,便道:“哎呀,就是从冯氏手里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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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块葡萄地,不是说好分你一块嘛,事情都处理好啦,你可以接管过去啦!”
听明白了的乔檀愣在原地。
村子里分给她了一片葡萄地?还是从冯大婶手里要回来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之前,她因韩孔下药一事找上了村正家,借纸笔写下了认罪书让冯大婶签字。当时,知道了冯大婶恶行的高村正很生气,狠狠数落了冯大婶一顿后承诺会给乔檀补偿,没想到补偿的居然是村里的宝贝,紫葡萄小姐。
她那时候只想赶紧拿到冯灵的认罪书,以至于高村正慢悠悠说了些什么都没能记住,且高村正一生气就开始飚土话,字字珠玑,高深莫测,听得乔檀云里雾里,便一个劲点头称是,歪打正着地将这份补偿认了下来。
怪不得冯大婶看见她时眼神狠得像要吃人,原来症结在这儿啊!
“哎呦!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好事!檀儿,还不快谢谢高村正!”徐氏无不羡慕地道,“有了这片葡萄地,这辈子吃喝不愁啦!那冯灵闹了一场不仅失了面子,还丢了菜地,不得呕死啊!”
“可不就呕死了,你们来之前她才找我们闹过,不理她罢了。”霍大娘道。
乔檀看看徐氏,看看霍大娘,不说话地一个劲傻笑,脑海里自动播放起歌曲《好运来》的动人旋律。
三喜临门,夫复何求!
“瞧这孩子都傻了!高兴坏了吧!”霍大娘走到乔檀面前拉住她的手,笑道,“不过你也别只顾的高兴,葡萄给了你,你要种好,养好。只有葡萄挣了钱,村里才有钱,村子里有了钱,才能给你们分钱。你得赶紧掌握养殖葡萄的技术,要是养坏了,可是要受惩处的。”
“我知道了,记住了。”乔檀心里无限感激,她难掩兴奋地道,“高村正,霍大娘,真是太感谢你们了。那个……反正我来都来了,要不,我做个饭再走?”
话音一落,高村正夫妻傻了,徐氏傻了,乔檀更是傻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她还真是个聊天小天才!
“不不,我的意思是……”
正坳着舌头,冥思苦想怎么把话掰回来,慢悠悠砸吧了一口茶的高村正道:“那就做吧。回头私塾建成了,村子里还想宴请捐过款项善人,到时候,你来下厨。”
说完目光灼灼地将乔檀一望,郑重其事道:“乔檀啊,我,看好你的厨艺。到那时,你可要拿出你的本事来,千万不能辜负村子里对你重托!”
乔檀茫然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村正放心!”她掷地有声地承诺,“乔檀定当努力,绝不辜负村正对我的信任!”
“好!”
“好了吧!”霍大娘实在受不了了,横叉在二人中间道,“还吃不吃饭了!”
高村正一妙变怂,收起了正儿八经的严肃表情,又滋溜滋溜喝茶去了。乔檀也瞬间从慷慨激昂变回了风平浪静,来来回回看着高村正和霍大娘,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喝你的茶去!你,赶紧跟我进厨房!再跟他聊下去,小心脑子变得不正常!”
说完一把拽住乔檀,带着她溜了。
33. 黄焖鸡,红烧狮子头,蒜香鱼片^……
虽是要在村正家里做饭,但心情好到爆炸的乔檀决定自己出钱购买食材,毕竟人家两口子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不表示表示怎么行。
便拉着徐氏一通逛,先是找孙屠户买了猪肉,又去早市上买了条大黑鱼,去徐婶子妹子家里抓了只鸡,拜托徐婶子的妹夫杀了剥了剁成小块带走,后又整了半篮子蔬菜,回家揣了几颗鸡蛋,挖了一小碗豆瓣酱,匆匆赶回村正家。
到了村正家后,她惊喜的发现厨房里面还有小半篓花蛤,说是霍霄一大清早送来的,霍大娘正愁该怎么吃呢。
霍大娘的原话是:那玩意儿看着就不好吃,硬邦邦的壳,里面就那么一丁点肉,挑出来不是,不挑出来也不是,放嘴里不够塞牙缝,吃它干啥!
乔檀一听就乐了,美滋滋地将花蛤用清水泡起来,用好说歹说地一通劝,让徐氏和霍大娘出去唠嗑,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乎起来。
时间还早,她完全不用着急,制作美食的过程同样治愈,乔檀享受其中,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先是蒸上米饭,接着处理食材,然后准备配菜,再然后调制腌料和配料,步骤烂熟于胸,比例信手拈来,有条不紊,轻车就熟。
鸡块、土豆、香菇、彩椒、青椒、小米辣做一道黄焖鸡!煸炒、调味、上色,炖煮,等待煮熟鸡肉的过程中进行红烧狮子头的制作。
三肥七瘦的鲜猪肉去皮剁成馅,加上葱末姜末,来点黄酒去腥,加入酱油、沙井蚝、盐、五香粉调味,打入一颗完整的鸡蛋,放上淀粉,搅拌均匀上劲。
拌好的馅料加入切好的荸荠沫,手里放点湿淀粉,抓起大概二两的肉馅,在两个手之间慢慢地倒来倒去,倒成一个圆团后放入油锅,保持小火炸,炸到大概八成熟,丸子的表面变得金黄,形成一个完美的硬壳后捞出来,一个一个放在铺着包菜叶子的砂锅里。
接着熬汤汁。油热放冰糖炒出焦褐色的糖色,放点花椒、桂皮提香,倒入葱姜水再次激发出香气,随后放黄酒、酱油、盐、胡椒粉,加水,盖上砂锅盖,小火慢炖。
这边炖着红烧狮子头,另一边,黄焖鸡也可以收尾了,打开咕噜噜冒着热气的锅盖,把土豆块、香菇片放进去翻炒均匀,焖煮一小会儿,然后挑出大料等调味料,加盐,放入彩椒、辣椒大火收汁,咸香下饭的黄焖鸡就做好啦!
然后开始做蒜香鱼片!从早市上买回来的大黑鱼,按住,照着鱼头给两菜刀拍死,快速处理清洗干净,放在菜板上。
接下来就要片鱼片了!这就需要一把好菜刀,村正家的菜刀刀身光滑锋利,刀口平直,刀把牢固,正是一口久经沙场的好刀!从鱼尾片至鱼头的过程那叫一个丝滑,乔檀轻轻松松切出两大片完美的鱼肉,再一点点切成薄薄的小片,全程不慌不忙,以防切手,或把鱼片切散切断。
片好的鱼片又薄又滑,轻轻放进水洗一洗,攥干水分后腌制、上浆,倒一点油抓上一抓,待锅中水烧到微开时把鱼片一片一片地下进去,烫得打卷了便捞出,控干水分后放进油锅里爆炒。
被蒜末和红辣椒末爆香,由酱油、沙井蚝和白糖调出了诱人的颜色的油锅早已做好迎接鱼片的准备,在涌入的瞬间立刻将它包围,将自身的香味和温度传递过去,渐渐融为一体,激发出更加醉人的香气,最后在锅铲轻轻的翻动下完成这场历练,顶着一脑袋的小葱花滑入盘中,静待和食客们会面。
带来的自制豆瓣酱刚好用来炒花蛤!除了豆瓣酱,蒜末、小米辣、韭菜段也不能少,在滚烫的油锅里一通爆炒,炒出来的香味别提多带劲了!
锅气十足,香气十足的爆炒花蛤上桌后,立刻用鸡蛋和姜做一盘金灿灿的赛螃蟹,再来一道汇合了洋葱丝、胡萝卜丝、黄瓜块、芫荽段、油炸花生米的大拌菜,这几盘菜就做好了,刚好红烧狮子头也炖的差不多了,就一起出锅,热热闹闹地端进了主屋里。
早就被香气吸引了过来,静候许久的徐氏和霍大娘跟着乔檀忙进忙出,不一会儿就把饭摊子摆好了,霍大娘又让乔檀和徐氏把家里人都叫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偏生张四叔和小容哥不在家,小甜便带着乔樱和乔松来了,霍大娘也叫来了女儿和外孙,九个人按长幼秩序分坐在两张桌子上,也不用说什么场面话,拿起筷子就是吃。
可先吃什么好呢?
黄焖鸡酱香浓郁,鸡肉酱油红亮,青红椒土豆色彩缤纷;爆炒花蛤火红艳丽,蘸着酱料与鲜红辣椒的花蛤肉油汪汪的,静静的躺在展开的贝壳中,悄无声息却又热情如火地引诱着人。
蒜香鱼片雪白细嫩,每一片鱼肉都包了薄薄的浆,看上去滑溜溜的,鲜红的小米辣和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中,好似一座雪山上错落无致地生长着红梅和绿松。
赛螃蟹仿若一盘沉甸甸的黄金,式样简单,却贵气十足;大拌菜乱中有序,洋葱丝和黄瓜块都水灵灵的,瞧着就清新爽口,至于那红烧狮子头……
它们如孩童拳头般大小,圆滚滚带着金黄的焦壳,油润润裹着浓稠的酱汁,红润油亮,醇香味浓,色香味俱全,多看一眼都饿得慌。
乔檀原本要和弟弟妹妹坐在一起,却硬生生被霍大娘带到了主桌上,坐在了徐氏身边。
“哎呀,瞧瞧这些菜,五颜六色的,好看得都不忍心吃了。”霍大娘握着筷子不住夸赞,后又有些不忍心道,“又是鸡,又是鱼的,这顿饭花了你不少钱吧!”
一直默默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的乔檀微微一笑。
确实花了不少钱,看得徐氏那叫一个心疼,屡屡出言阻拦,奈何她心如磐石,打定主意要请村正夫妇和徐氏好好搓一顿,便固执地挥金如土了一把。
谁让她一下子挣了那么多钱,小小地暴富了一下!
那请亲朋好友吃个饭有什么大不了的。
便道:“和村正与霍大娘对我们姐弟的帮助比起来,这一顿饭菜又算得上什么呢?那……”她环视跃跃欲试的众人一圈,“大家快吃吧,凉了味道就差了。”
“对,吃吃吃。”霍大娘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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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想吃了!”
“吃吧,吃吧,凉了就不好了。”徐氏帮腔。
二人嘴上虽这么说,到底还是等着高村正先动筷,偏生高村正爱磨蹭的毛病又犯了,先呷了口茶,接着拿起筷子在各个菜转了一圈,全程慢动作,像是陷入纠结的树懒。
最后还是霍大娘实在看不下去了,夹了两筷子蒜香鱼片,又给了他个狮子头,这才招呼咬牙切齿的众人道:“吃!”
吃!一个字而已,这多干脆利落!
于是乎,大家伙提起筷子吃起来,争先恐后地去夹自己中意许久的菜。
霍大娘目标明确,直奔红烧狮子头而去,夹到碗里后先左左右右地欣赏了一番,这才咬了一大口,她嘴巴不算大,但在咬肌的努力下,到底咬下了小半个狮子头,继而粘着一嘴角棕红色的酱料满意地嚼啊嚼,边嚼边点头,频频朝乔檀递去称赞的目光。
徐氏则直奔黄焖鸡而去,一块鲜嫩多汁的鸡肉入口,徐氏面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忍不住裂开嘴角发出了个无声的“哇”,她左右瞧瞧周围的人,发现大家都在认真埋头吃法无人发现她夸张的举动后噗嗤一笑,拿起小勺往碗里舀了点汤,用汤汁将大米饭泡的金黄油亮,又加了两块土豆戳烂,拌了拌后呼噜噜送进嘴里,然后接着吃蒜香鱼片、吃红烧狮子头,菜没吃太多呢,饭就快见底了,只得又去添了碗饭。
没办法,谁叫乔檀做的菜这么香,这么下饭!
真是该死的鲜香味美!要了命的好吃!
高村正平时说话办事磨磨唧唧,吃起饭来倒是不糊涂,两片蒜香鱼片、一个红烧狮子头风卷残云入了腹,这下不等霍氏帮忙,自己端起碗,夹了好些黄焖鸡和赛螃蟹,吃着吃着进入状态,别说喝茶了,连说话都顾不上,渐渐的面庞泛红,大概是被辣的。
然高村正一向喜欢挑战自己(主要还是好吃),越是被辣红了脸,越是挑着有辣椒的菜吃,直至吃得开始流鼻涕了,这才呷了口茶,跑去吃大米饭、赛螃蟹、红烧狮子头和大拌菜了。
一大盘子红烧狮子头,除了霍氏、徐氏、乔檀各吃了一个外,半数都进了高村正的嘴里,他会优雅地用筷子将红烧狮子头分成四份,一份一份地吃,吃到赛螃蟹时起身离席,跑去院子里刨出来一小坛酒,当着冷了脸的霍大娘的面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盅。
“给儿子封的状元酒,你就这么喝了?”霍大娘难以置信地问。
高村正滋溜喝了一口,顾左右而言他:“大家吃菜,吃菜……”
霍大娘愠恼地将碗往桌上一撂:“我问你话呢!”
高村正假装对用了十来年的酒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盯着看,就是不说话。
“又不吱声!说个话能把人憋死!”霍大娘怒塞一口蒜香鱼片,一壁嚼一壁骂骂咧咧站起来,走出去溜达了一圈又回来,手里还多了三个酒盅。
她啪啪啪地将酒盅拍在桌上,夺过高村正手边的小酒坛,气道:“居然不给我喝!想独享!”
34. 辣炒花蛤,赛螃蟹
说完倒了三盅酒,自己一盅,徐氏一盅,最后一盅递给了乔檀。
“喝不喝的端上,算我们主家一点心意。不过这酒不烈,味道也淡,是我儿子中了乡试后他爹封起来的。”
乔檀一听忙接了过来,这才知道高村正家里还有个中了乡试的儿子。
真是出息啊。
她端着酒盅,装模作样地不敢喝,其实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很想豪迈地告诉霍大娘自己有个外号叫“千杯不倒”,但此举太过于崩人设,到底忍了下来,只说:“霍大娘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好的一双儿女。”
霍大娘闻言只是笑,又让着徐氏把酒尝一尝。
徐氏好久没喝过酒了,酒盅一到手,还没喝上呢人就有些轻飘飘了,一个劲说村正家里的酒香,小甜见了馋得要命,翘着兰花指捏着一个盛满了汤汁的炒花蛤,转过身子拽了拽徐氏的衣角道:“娘,我也想喝,给我尝一尝!”
徐氏正眯着眼睛陶醉了,听了小甜的话一秒清醒过来,圆圆的脸盘一板,呵斥:“我这里有个耳刮子,你要不要?”
小甜嘴角一瘪,摇头:“那算了,你给我哥留着吧。”
说着大家伙都笑了。坐在小甜身边,搂着一扎着冲天小辫的小男孩的高茵趁机夹起一块赛螃蟹问乔檀:“这是鸡蛋吗?我怎么吃着一股大闸蟹味。”
“大闸蟹?”小甜一脸好奇,“我只吃过河里指甲盖大小一点的小螃蟹,大闸蟹是什么味?”
“就是这个味!”高茵盯着筷子上的赛螃蟹道,“霍霄去年送了我们些,我吃的喜欢,印象可深了。今儿可要多吃些!”
说完便去吃了,因为再不吃可就没了。
大人们爱吃肉、吃鱼、吃蛋,小孩则喜欢吃花蛤,一个个扑在桌子上,都在抢花蛤吃。
小樱粘了一脸的菜汤,小松的碗旁摞了小山似得一捧花蛤壳,高茵的儿子元宝一手抓着半颗红烧狮子头,一手捏着两颗油炸花生米,在高茵的怀里蹲上蹲下,催着他娘给他剥花蛤吃。
小甜干脆蹲在了桌子边,一边往嘴里送花蛤,一边逗三个孩子:“慢点慢点,这玩意儿里有辣椒,吃多了上火,给姐姐吃,姐姐不怕,哈哈!”
“小甜!有你这样的吗?”徐氏一个巴掌挥下来,直接呼在小甜的背上,“你多大了,跟小孩子抢东西吃!你也好意思!”
小甜往嘴里扒拉了几筷子大米饭,没理她娘,高茵忍不住嗤笑一声:“没事的徐婶,小甜跟他们闹着玩呐,让他们闹去吧。”
“就是,让孩子们玩去吧,来,吃菜,喝酒。”霍氏道。
“喝,喝!”徐氏抿了一小口,被酒辣的龇牙又咧嘴,乔檀趁着大家伙都在看徐氏的功夫偷偷尝了尝酒盅里的酒,啧,别说,还真挺好喝!
便又偷偷尝了一口。
尝着尝着一盅酒见了底,只顾着吃和说话的霍氏和乔氏到底发现了乔檀的鬼祟行为,停下来看着她:“檀儿,你把酒喝完啦?”
乔檀低头看了看只剩个福根儿的酒盅,尴尬:“我喝着挺好,一不留神就喝完了。”
“哎呦,你瞧你,不难受吧?”
乔檀摇摇头:“不难受。”
“现在不难受,怕是一会儿要吐。”徐氏二话不说没收了她的酒盅,只道:“吃菜,不许再喝酒了。”
乔檀乖乖点头,赶紧把酒盅放下了。
徐氏仍忍不住嘟哝,一嘴二用,边吃边念叨乔檀,中间还伴随着高村正嚼油炸花生米和霍大娘吃花蛤的声音。
”咯嘣咯嘣”
“滋溜滋溜。”
一杯酒水入腹,食欲更好了,乔檀忍不住多盛了一碗饭,夹走了最后一颗红烧狮子头。
狮子头汤汁浓郁粘稠,浸得焦酥的表皮糯了些,却不失紧实,一口咬下香气扑鼻,细嫩的肉泥汁水多多,配上脆脆的荸荠,口感十分美妙。
再来吃几片蒜香鱼片。不愧是她亲手片出来,上浆腌制,炒出来的鱼片,那叫一个嫩呀,那叫一个滑呀,跐溜一下就到嘴里了,还没怎么嚼呢就化了,只留下浓浓的蒜香气。
黄焖鸡放的时间长了些,愈发的入味了,鸡肉焦褐软嫩,鸡皮Q弹,充满胶质,多蘸点汤汁,连皮带肉和着米饭一起送进嘴里,满足感简直要爆棚。
再吃上一块炖的绵软的土豆,清甜的青红椒,嗦溜嗦溜香香辣辣的炒花蛤,尝一尝酸酸凉凉的木耳黄瓜,五脏庙里那个舒畅。
酒足饭饱,大人也好小娃娃也罢,都歪在凳子上缓神去啦。
“吃饱了,吃饱了,哎呦,胃里一点也盛不下了。”徐氏用舌尖拱着牙床,懒洋洋道,“吃这么多,回家怎么干活呦!”
“那就不干了,回家躺着呗。”霍大娘用手扶着后腰,歪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望着徐氏道。
“对,不干了。”徐氏亲热地搭了搭霍大娘的肩,“我也懒上一天!”
霍大娘正按着胸口酝酿一个饱嗝,好不容易打上来之后看向和高村正你一颗我一颗吸溜着花蛤的乔檀道:“这孩子真是好,模样也好,性情也好,你说咱们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真是明珠蒙尘。”
“这孩子之前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出来走动,是她娘没了之后,又遭了一场劫难,这才麻利了起来,有点脱骨换胎的意思。”徐氏爽利道。
“是脱胎换骨吧?”霍大娘道,“脱骨换胎怪吓人的。”
徐氏无所谓地一挥手:“爱啥啥吧,反正就那个意思。”
霍大娘笑笑,默默看着乔檀,越看越满意。
“这么好的姑娘,得给她说个好婆家。”她眼睛一亮,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默默按住了乔檀的肩头,低声道,“檀儿,我那侄儿霍霄尚未婚配,家里还过得去,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乔檀闻言嘴里咯嘣一声,硬生生将花蛤壳咬碎了。激得一股子辣油悲伤逆流,直接涌进了她的鼻腔,直冲天灵盖而去。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她歇斯底里地咳嗽起来,很快便变成了只蒸熟的螃蟹,霍大娘和徐氏见状立刻伸出援手,一边一个轻轻拍着她的背,还端了茶来给她喝,结果没等她喘过来气呢,同样惦记着乔檀婚事的徐氏道:“给檀儿说亲这事呀,我也一直记挂着呢,先前先给她和孙元牵牵线,她不愿,我便和那边说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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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刚好我家外甥从灵州回来了,是个铁匠,与檀儿年龄相仿,想着过了年给他们说道说道。”
“行啊,那就一起说道说道,看谁和乔丫头有缘分。”
“行呀!”
两个大姨当乔檀不存在似的,就这么在她耳朵跟前说起她的婚事来,乔檀屡屡想插话奈何呛进她鼻子里辣油实在霸道,硬生生扼住了她的喉咙,教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偏生霍大娘和徐婶子仍在讨论,讨论完了不忘询问一下乔檀:“你觉得怎么样啊?”
乔檀红着脸,两眼泪汪汪。
她生怕牵红线上头的两位大姨一个将她的脸红当成了害臊,一个将她的眼泪当做了激动,最后一锤定音当下给她定下相亲大事,便干脆往桌子上一倒,装死去了。倒之前不忘摇了摇头,表明态度。
“檀儿?”
“乔大丫头?”
果然,两个大姨压根没有看到乔檀摇头的动作,仍旧将她的相亲事宜讨论的如火如荼,关键时刻,还是她的老搭档小甜靠谱,冲过来扶起她便道:“娘,檀儿姐醉了,我带她回去睡觉!”
离开高村正家后,乔檀一连打了个三个喷嚏,这才疏通了气管,又能说话了。
“哎呦,真是难受死了。”她抹了把眼泪,道,“辣椒呛到鼻孔里去了,又痒又疼的,半天说不上来话。”
“被我娘和霍大娘吓的吧。”小甜顺了顺她的背,“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乔檀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甜调皮地眨眨眼:“我娘之前要给我说婆家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装死来的。”
乔檀裂了下唇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因为她真的有点点头晕,跟喝醉了似得,倒也不是真的装死。
可是不应该啊。
她只喝了一小盅酒,不能醉啊,她酒量很可以的!
乔檀十分不解,思考了一会儿后,茅塞顿开。
酒量好的是她,不是原主,可这幅身体是原主的,自然不像她之前那样千杯不倒。
怪不得喝一点就晕了。
便想告诉小甜她真的有点不舒服,想赶紧回家躺一会儿,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孙元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拦在了她和小甜面前。
孙元人高马大,长得十分周正,穿得也比村里的其他年轻人好些,他头上包着土褐色的头巾,穿着灰罗衫,外罩着件直领对襟的褙子,脖子里还戴着个屠刀形状的铁制吊坠,完美地彰显了他屠二代的身份。
见了乔檀,勾唇浅浅一笑,油腻腻道:“小檀,好巧啊,咱们又遇上了。”
乔檀虽然有点晕,智商却依旧在线,心想巧什么巧,这屠二代明摆着就来堵她的,当下什么话都没说,拉着小甜就要往村正家里走。
村正家是整个村子里最安全的所在,且还养着两只大黄狗,那两只大黄狗跟着乔檀吃到了不少鸡骨头,对她好感大增,帮她咬走一个图谋不轨的登徒子绝不在话下。
结果乔檀算盘打得虽精,却不如孙元脚底下快,她两个将将转身,便见孙元身影一晃绕到她二人面前,再次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35. 醉酒
“好狗不挡道!孙元,你想干嘛啊?”小甜扶着乔檀,气冲冲道。
那孙元瞥了小甜一眼,后直勾勾盯着乔檀,问:“她喝酒了?脸怎么这么红?”
“你管我们喝什么了!你再不让开,我要喊人了!”
小甜说着气沉丹田,便是要把她娘喊出来。
“别别别,别喊!”孙元见状连忙阻挡小甜道,“我又不是坏人,你喊什么呢?让村正知道了还以为我怎么了你们呢!”
“那你到底让开不让开?”小甜瞪着眼问。
孙元稳稳地拦在乔檀身前,寸步不让:“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呢?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有几句话想跟小檀说,小檀……”
他情不自禁上前半步,向乔檀伸出沾满了猪肉脂的手,乔檀全程没有看孙元一眼,攒了攒力气后拉着小甜猛地朝后退了两步,小跑着朝村正家奔去。
扑了个空的孙元气急败坏:“我话还没说呢,你去哪?”
便大步流星地跟上:“小檀,小檀!你别走,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乔檀足下生风。
“小檀!”
“乔檀!”
眼看得乔檀就要跑回高村正家里去,孙元狂奔几步,一把拽住了乔檀的胳膊,扯得她打了个趔趄。
同样被拉扯得身形一晃的小甜惊叫:“檀儿姐!”
乔檀本就有些头晕,被孙元这么用力一扯,险些呕出来。她努力保持平衡站好,又扶稳了小甜,这才愤怒地甩开孙元的手:“你干什么?”
孙元被乔檀厌恶又鄙夷的目光看得自尊心大伤,脸色随之冷了下来,气道:“乔檀,你可别不知道好歹,你别忘了,你还欠着我家钱的!”
“你家的钱我早还清了,你别是在做梦吧。”乔檀道。
孙元听罢嘴角抽了抽,当场开始耍无赖:“借的钱是还清了,利息呢?”
“利息?”
“对!”孙元道,“你不给利息也行,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乔檀冷嗤一声,心中无限鄙夷。
跟个无赖有什么好纠缠的,赶紧搬救兵要紧。乔檀默默清了清嗓子,正想放声呼喝,把高村正家的两只大黄狗叫出来,谁知那孙元居然故技重施,再次扯住了她,甚至得寸进尺地想捂住她的嘴。
乔檀大惊失色,掌心蓄力,便想给那孙元一巴掌。偏偏酒劲上头,眼前有点花,巴掌挥了好几次都没能正中目标,扇在孙元脸上。
就在她懊恼不已,打算抬脚试试的时候,孙元忽然尖叫一声跪向地面,小鸡啄米似得朝她磕起头来。
乔檀一脸懵逼,恍然间以为自己觉醒了什么武学力量,比如麒麟臂或化骨绵掌什么的,仅用掌风之力便将对方呼在地上。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因为她很快就听到小甜兴奋呼唤:“是你们呀!”
来人正是亓宴和王晖。
面朝地背朝天,脑袋和脖子一并抬不起来的孙元半惧半怒地道:“谁?谁在背后偷袭?有本事绕到前面来,让我看清楚你是谁!”
王晖笑眯眯探出头来,望着乔檀和小甜不说话,他身侧,单手按得孙元一动也能动的亓宴道:“看过也不认识,你还是老实跪着吧。”
“啊!!!痛痛痛!!!”孙元疼出一脑门冷汗,“你、你们到底是谁啊?”
王晖指着孙元便骂:“你管我们是谁!你这小流氓,青天白日的就敢……”
“他们是檀儿姐的哥哥!”
不等王晖把话说完,小甜忽然间插话进来道:“他们住在镇子上,今日特意来看望檀儿姐的。”
王晖微张着嘴巴愣了片刻,立刻顺着小甜的话往下说:“啊对,我们是她哥哥,镇上的哥哥。”
“哥哥?”孙元半信半疑,“她家里人早就不要她了,哪来的什么哥哥!”
王晖听罢“啧”了一声,狠狠给了孙元一脚:“是不是哥哥你说了算还是我们说了算啊?”
“你们说了算!你们说了算!”疼得龇牙咧嘴的孙元哪还敢废话,一个劲示弱讨饶,“两位大哥饶命,两位大哥消消气!我、我真没想干别的,我就是想单独和她说说话,谁让她老躲着我。”
“躲着你你还黏上来,招不招人烦!”王晖替亓宴按住孙元的手臂,警告道,“下次再让我们碰上了,指定打断你的腿!滚!”
便又在孙元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孙元全程屁都不敢放一个,借着孙元踹他的外力踉跄前行,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呸,小瘪三!怎么各个村里都有这种小瘪三,看着就叫人生气。”
王晖望着孙元跑远的方向,怒斥。
“那孙元惦记檀儿姐好久了,烦人的很呢,上次就是为了躲他才翻了车,好在也遇上了你们。”小甜扶着乔檀,道。
亓宴弯腰拍了拍袍脚上的土,走向软绵绵,无精打采的乔檀,问:“她怎么了?”
“喝了点酒,可能醉了。”
“醉了?”
“嗯。”
听到谈话声的王晖赶紧凑过来:“怎么还喝醉了啊,小檀姑娘,你还好吗?”
乔檀这会儿是真的不行了。胃里翻江倒海的不说,眼睛也无法聚焦了,但她仍旧保持着一丝丝清明,且十分的嘴硬,拒不承认自己醉酒的事实:“我挺好的呀。”
“你们……”
她试图锁定那二人的身影,却只看到了一座青山,和疑似斗鸡眼的小甜。
事实上乔檀确实在盯着不远处的山林看,眼神完美地错过了身边的亓宴和王晖,以及身前稳稳扶着她的小甜,看起来像是个努力保持镇定的瞎子在和空气说话,隐隐约约带着那么点诡异。
王晖伸出一根手指对准了乔檀的眼神,然后精准移到她眼前,笑眯眯道:“小檀姑娘呀,我们是特意来给你们送礼物的!铛铛铛铛!京城裕兴斋的点心!可好吃了,你们尝尝!”
“点心?你们给我们带点心来啦?”小甜盯着王晖手里包装精美,整整齐齐的六盒点心,眼睛都亮了。
“对呀!嘿嘿嘿!这不是前一阵让小檀姑娘和徐大婶破费了嘛,我这心里一直不大好意思,刚好早上去了趟京城,路过了裕兴斋,想着你们姑娘家都爱吃点心,就自作主张给你们带了些过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小甜听了心花怒放,一个劲点头说喜欢,乔檀也醉醺醺地听明白了,跟着点头致谢:“客气,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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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头的对象依旧是大山与空气,眼里根本没有亓宴或王晖的身影,王晖倔强地往乔檀眼跟前一戳:“小檀姑娘,我在这呢,你往那看呢呀?”
乔檀努力地看过去,却依旧没看到王晖,只看到了依旧斗鸡眼的小甜在她眼前载歌载舞。
她尝试着晃了晃头,却不幸地将脑浆晃成了浆糊,一个小甜变成了七八个小甜,载歌载舞变成了群魔乱舞。她无法忍耐,制止:“小甜,你、你别跳了,我头晕。”
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小甜:“……我没跳啊。”
王晖傻眼:“小檀姑娘怕是醉的不轻,这都开始说傻话了。”
亓宴问:“她喝了多少?”
“就一小盅。”小天道。
王晖噎了噎:“一、一盅啊?这酒量着实感人。以后在外面还是别碰酒了,多危险啊。”
“别说废话了。”亓宴一把搀住乔檀的胳膊,“送她回家。”
说完朝着天际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两匹棕色骏马飞奔而来,打着响鼻停在了亓宴面前。
小甜盯着那两匹油光顺滑,神采奕奕的马惊呆了:“你们有马?”
“对呀!”王晖把点心盒系好,拍拍马背道,“来,上马,咱们回去啦!”
“嗳!”
亓宴和王晖一左一右扶着乔檀和小甜上了马,俩人各牵一匹,回了乔檀家。
下马的过程比上马还要费劲,乔檀是姑娘,亓宴和王晖两个大男人不太好插手,只能将这个重担交到小甜身上,而小甜不愧是跟着乔檀征服了把子车的少女,硬是咬牙切齿地将乔檀扛在肩头背了下来,一路将她搀进了屋子。
屋里拥挤而不失有序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大多是乔檀出摊用的工具,王晖十分有眼力见的把碍事的物件都挪走了,张开双臂虚环着乔檀,护着小甜将她移上了床。
“哎呦,可真沉呐。”小甜揉着肩,抱怨,“檀儿姐看着跟张纸片似得,怎么这么重。”
“肯定重呀,不是有个词叫死沉死沉的,卸了力气的人都沉。”王晖打量着乔檀的神色,道,“小檀姑娘应该是睡着了,醒了怕是会吐,屋里有热水吗?到时候给她喝点喝水。”
“还是熬点醒酒汤吧。”站在床边的亓宴道,“水,生姜,再放点糖或蜂蜜,熬一会儿就行。”
“好。”小甜点头应下,“那我去熬醒酒汤。”
“我也去。”王晖跟着小甜离开,“小甜姑娘,我来给你搭把手。”
二人一走,狭小的草屋内瞬间只剩下亓宴和乔檀两个人。
亓宴身材高大,站在屋檐低矮的草房子里显得格外憋屈,他却十分地悠然自得,毫不嫌弃地拉过一张坑坑洼洼的木墩坐下,他才将两条长腿盘好,躺在床上的乔檀忽然间睁开了眼睛,慢吞吞嘟囔了一句:“谁打的车?好晃,司机差评。”
亓宴:“?”
他抬头看着乔檀:“你醒了?”
乔檀直勾勾盯着亓宴,虽然睁着眼,奈何只有一条小缝,且目光依旧涣散,像是处于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
亓宴哭笑不得,双臂随意地往膝头上一搭,塌着腰问:“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