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可以攻略影山前辈吗》
1. 第 1 章
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绪方纱纪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映出的脸沉思着。
怎么说呢……算算时间的话,的确快到灵异事件高发的七八月份了。而且,升入高中已有三个月,她交了不少朋友,但生活依然缺了点奇妙的色彩——无聊也是灵异事件的必需条件。
但是但是,交换身体这种事竟然真的可以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啊?!
灵魂哥,你这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国内吗?!
——不对。绪方纱纪冷静下来,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校服。
是国内,嗯,还是校内呢。
熟悉的事物带给她些许冷静,绪方纱纪坐到床边,默默梳理着眼下的情况。
先从昨天开始回想。昨天下午新闻部没有部活,她跟朋友闲聊了几句就回家了。闲暇的下午很久违,她把最近一直在看的番剧补完了,然后照例去P站和推特吃粮,最后心满意足地回忆着剧情入睡。
除了没有部活以外,都很平常,找不出交换身体的契机。
……话说,应该就是交换身体而不是魂穿吧?她的原身应该还在吧?
缺乏观测,绪方纱纪没得出结论,索性先假设为交换身体。反正都是一个学校的,她决定先了解一下这具身体的主人,按照他的日常来,等到了学校再去原班级找“自己”一趟,确认一下原身的情况。
打定了主意,绪方纱纪打算先在房间里找点线索。
刚才站起来的时候视角很高,而且床上有排球,这位应该是排球部的人。椅背上挂着书包,里面装的东西不多,看起来晃晃荡荡的。
书包里会有线索的吧。
绪方纱纪伸手前还犹豫了一下,总觉得翻人书包不好。转念一想,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拘泥于这些细节。她在心里说了声抱歉,果断地从书包里抽出一本课本。
绪方纱纪翻开第一页,想先看看名字。
……
这是什么字体?
她坐在床边,手肘架在腿上,眉头紧锁地研究着书上的名字,仿佛在研读大部头著作。
看不太懂……
又过了几秒钟,绪方纱纪瞧出了些眉目。
是“影山飞雄”吗?
绪方纱纪想起自己可以查看学生证。搜索了一会儿,她从书包侧袋里找到了身体主人的学生证,果不其然,这个人就叫影山飞雄。
她又看了看其他信息。2012年入学,是高二的学长啊。
现在是六月份,临近期末考试。绪方纱纪还是高一新生,因为爱写同人而稍微擅长国文,但数学什么的相当苦手。
她抱着发自内心的歉意在口中默念:“对不起,影山前辈,如果期末考试前还换不回身体,可能考不出让您满意的成绩……”
看影山前辈的长相,应该是很擅长学习的人吧……
所以说,交换身体这种事发生在同级之间不就好了,干吗要跨年级啊!
老二次元绪方纱纪接受能力良好,倒是没有陷入恐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带给她的感觉并不恐怖,甚至还有点亲切,就好像自己同人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梗和设定一样。
暂且放下吐槽的欲望,绪方纱纪粗略地扫了一眼学生证,了解了班级学号等基本信息,然后迅速背上书包准备去学校。
如果她没记错,运动社团是有早训的。同班的八乙女同学上课老打瞌睡,估计就和参加早训的关系很大。
学习已经注定要扯后腿了,社团总不能再耽误事。
前辈,我会加油扮演你的,绝对不留一点破绽!
.
“影山!你迟到了!”
绪方纱纪:……
破绽+1。
这没有办法,她第一次从别人家来上学,路上差点迷路,能顺利到校就不错了。
“抱歉。”她不动神色地道了个歉。见众人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她才松了口气,小跑到围成一个圈的大家身边去。
绪方纱纪从来没有参加过运动社团,因而此刻感觉很是新奇。
圈中央是一位身穿绿色运动服的老师,戴着方框眼镜。看见人到齐了,他清清嗓子,准备给大家训话。
“今年夏天依旧会有东京远征,”老师笑眯眯的,“相对的,这之前的事也一样哦。”
东京远征?
这之前的事?
是不懂的梗耶。
还没猜出眉目来,绪方纱纪觉得人群中有几个人僵住了。尤其是刚才对自己喊话的橙发同学,几乎快掉色掉成了原画。
……嗯?什么情况?
“老师,您难道是说……”一位看起来比较稳重的同学严肃开口,解开了绪方纱纪的疑惑,“期末考试?”
“没错,正如缘下同学说的那样,”老师的目光突然犀利,看向了几个变成石像的同学,“你们没、忘、吧?”
没、忘、吧?
这几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绪方纱纪愣愣地望着几个瘫在地上的人,不明白那句“期末考试”的分量。
“西谷,田中,你们去年不是还展示了前辈的实力吗?”刚才被称为缘下的同学盯着其中两个人,表情介于笑里藏刀和春风和煦之间,相当微妙,“今年复刻去年的实力不就好了?”
“啊、龙!力的表情好可怕!”
“唯独这一点不要学大地前辈啊!”
那边一片鬼哭狼嚎,这边橙发少年已经蹦到了绪方纱纪眼前,抓着她的胳膊不停摇晃,语气惊恐:“影山为什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旁边有人在冷笑:“哈哈,国王大人不会是觉得期末考试太简单了吧?”
有人在和她互动!来活了!
结合自己的长相和“国王大人”的称号,绪方纱纪越发坚信影山前辈是学霸。黑发蓝瞳运动裤,不是天才是什么!
她能感受到脸部肌肉不太灵活,所以影山前辈大概是很少笑的高冷型学霸。结合以前看过的番剧,绪方纱纪谨慎地给出了回复:
“我会努力保持我的年级排名的。”
……
一句话,让爱说话和爱嘲讽的人纷纷陷入沉默。
许久,橙发少年才反应过来,一边拼命摇晃着她一边大喊:“不要放弃啊啊啊影山!”
绪方纱纪:“放弃?我没有放弃啊。”
另一边,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救场发球员山口忠无奈苦笑:“日向和影山还是一如既往有活力,真让人羡慕。”
斜睨着大声说话的两人,月岛萤眼神不善:“刚才,影山就好像是在说‘我学习和打球一样厉害’一样,莫名让人有点不爽。”
山口忠:“?!”
山口忠:“阿月你是不是想多了?”
这一段小插曲结束后,排球部开始了正式训练。绪方纱纪本人是个运动白痴,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会不会露馅,但事实证明身体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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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球的那一刻,手和球之间仿佛产生了引力,好像自己无论如何都能让那颗球在掌中运转。
绪方纱纪这才意识到,这双手的手掌有茧子,但指尖却几乎没有,大概是被人为修理过。碰到球的时候,绪方纱纪似乎能感受到球上的纹路。
球就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
这就是影山前辈对待排球的态度……她忽然有些触动。
必须得认真训练才行,不能只当作演戏,否则就太对不起前辈了。
训练过了大半,队友们没有发现异常。绪方纱纪松了口气。
身体交换时向周围人隐瞒算是常识,主要是解释起来真的很麻烦。
这边问题应该不大了,那她的原身那边呢?如果是灵魂交换,那影山前辈的灵魂就在她的身体里,要适应她的言行举止……前辈是一个擅长扮演他人的人吗?
早训结束后,绪方纱纪思考了半天,终于在自我认知极度清晰的情况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说不定,自己原身那边根本就不用担忧……
.
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还没有响,高一二班的教室并未完全安静下来。
刚参加完社团早训的学生们一个甩尾奔进教室,速度太快刹不下来,不慎撞到了一个相对矮小的身影。
“抱歉……”
其中一个男生低下头去道歉,结果话刚说了一半就哽在喉咙里,看着来人的脸目瞪口呆。
“绪、绪方?”
毕竟同班将近一个学期了,男生能保证自己认全了全班同学,但他还是不敢把眼前这个顶着一头乱发和凶狠眼神的人与活泼开朗的女同学联系起来。
……这真的是绪方纱纪?她昨天还因为社团取消部活而开心得蹦蹦跳跳呢,这一晚上是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人格的事吗?!
女生没有回他话,收回眼神就朝着教室里走进去了。她没有直接去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先站在教室后面扫视了一圈,见一个空位旁有人冲她招手,这才迈开腿走过去,看起来自带疏离气场。
“你这是……昨天没睡好?”
邻座的宫本美代也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一边上下打量她,一边打趣地开口道,“离期末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吧,这就开始熬夜复习啦?”
女生依然沉默。为了不显得太过尴尬,她从书包里摸索着找出了文具和笔记本,一个个摆在桌子上,装作有事要做的样子。
没听到回音,宫本美代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许久,宫本美代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把假装很忙的女生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宫本美代了然地指着她,肯定地说,“你又在模仿哪个番剧的人物了,是不是?”
女生一脸愕然地看着宫本美代,动动嘴唇,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番剧?人物?”
“我猜猜哦,”宫本美代已经兴致盎然地说了下去,没有听见她罕见的低而沙哑的声音,“这次是话很少的黑发酷哥?”
嗯?为什么连发色都能猜出来?
“不错嘛,很像啊!如果不是你这头粉毛太出戏,我可能都认不出是你本人……”
周围的同学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起来对宫本美代的话深信不疑。显然,所谓“模仿某个番剧里的人物”,是这个粉毛活力女高常干的事。
对此,装在粉毛学妹身体里的某排球脑二传手表示:……
他到底附身了一个什么人啊?
2. 第 2 章
上课前的这几分钟对影山飞雄来说无比艰难。
周围同学一刻也不停地搭话,聊的都是番剧和游戏之类的话题。他不怎么把精力分给排球以外的事,见含糊其辞已经无法应付,就索性正经地对同学们说:
“那个,其实我不是绪方纱纪。”
少女的声线让这句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没把名字记错吧?
然而大家仅仅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就发出毫不掩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你这次演得还挺投入的嘛!上次的阴郁病娇少年只坚持了半小时就破功了,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坚持多久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第一节课完全没听进去。下课之后,出于寻找原身和躲避热情的双重目的,影山飞雄踩着下课铃冲出了教室,一边走还要一边适应几乎没什么肌肉的双腿和变矮的视角,身心俱疲。
等等,“身”心俱疲?他才冲了一层楼居然就累了吗?这种感觉和比赛打到第三场差不多啊!
影山飞雄郁闷地停下脚步,在二楼楼梯口站了一会儿,生平第一次在运动一分钟后歇脚。
说实话,从早上睁开眼到上课前,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没睡醒。不过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周围的一切都很真实,从教室的环境到疲劳的感觉。如果是梦境,不会这么真实。
也许是常年打比赛的原因,面对交换身体这种超自然现象,影山飞雄觉得自己还算淡定。他的思维很自然地转到了排球方面。
——临近期末考试,比赛都暂且告一段落,部活的强度也减小不少,哪怕几天之内换不回来,应该也不会对训练造成特别大的影响。
至于其他方面,倒是没那么重要。
也不知道为什么,影山飞雄潜意识里认为不会出现身体换不回来的情况。
他已经身处高二的教学区了。正值课间,楼道里人来人往、喧声不绝,因而低头思索的他起初并未注意到那几句小声的呼唤。
“……”
绪方纱纪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用着自己不习惯的身体,满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如果猜想没有错,她的原身里应该就装着影山前辈的。
她一边莫名心虚地瞄着周围的情况,一边重振旗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切地道:
“前辈?前辈!”
声带振动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她还是没太习惯男生发声的方式。好在没有和处于变声期的男生交换,不然她可能会考虑一整天不吭声,以免损坏别人的嗓子。
话说回来,以第三视角看自己真的好奇怪。绪方纱纪以前只觉得粉色头发会显黑,没有考虑到其他方面,而现在才发现这个颜色出乎意料地显眼,以至于她一出教室门就注意到了。
粉色的头发有点乱……没事,这种时候就不要在乎细节了。衣服看起来挺正常的,好在她前一天晚上没有脱校服就睡着了。
还有,原来她有这么矮吗?一米五八的身高,在日本女性中处于平均值附近,可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就和小学生一样呢……?
刚思索了一半,眼前的粉毛女生就倏地抬起头来,那双以前每天照镜子都能见到的杏眼气势突变,向绪方纱纪投来十分不善的眼神。
什么情况?
绪方纱纪后退半步。因为腿比以前长了,后退的距离比预想的要远。
她前一秒还在惊讶自己的眼睛居然能有这样的眼神,后一秒就自动把这个眼神平移到了影山前辈原本的脸上,行云流水地想到一个问题:打比赛的时候,对手不会被这个眼神吓哭吧?
可是影山前辈为什么要对他自己的身体露出这样的眼神啊?难道是对占了他身体的绪方纱纪感到不满吗……
绪方纱纪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性,就是没想到影山前辈的眼神本身就是这样。
事已至此,先鞠躬吧。
绪方纱纪能屈能伸地鞠了个躬:
“对不起。”
因为复盘IH而眼神逐渐锐利的影山飞雄:?
.
“啊哈哈,原来前辈在想事情啊,是我理解错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绪方纱纪讪讪一笑,随即感觉脸部肌肉有些僵,好像不太擅长做出“笑”的动作。
啊,忘了影山前辈很少笑的设定了。
她自觉地把翘起的嘴角按了下去。
影山飞雄对她的一系列行为表示不解。
“那个……前辈对交换身体的契机有什么头绪吗?”她决定先谈正事。
对着自己的脸喊前辈,一般人还真没这经历。
对方果不其然摇头了:“没有。”
“没有啊……”
虽然大家都是学生,不用去适应对方的工作岗位什么的,但毕竟彼此的生活还是有差异,假如长时间不换回来肯定不行。况且,再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对学生来说可不是小事。
“前辈,如果在期末考试之前换不回身体,我大概考不出什么好成绩……您不要在意。”
不不不,岂止是“大概”,刚才那节数学课简直就是天书,她一点都没听懂。前辈似乎也没有做笔记的习惯,她也没法依靠笔记去理解。
绪方纱纪十分心虚地观察前辈的表情,却发现前辈眼神漂移,对她摆了摆手:“没事。”
“真的没事吗?”
“嗯。”
其实倒也不能算真的没事,影山飞雄知道挂科太多会影响暑假合宿。不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苛求一个一年级学生有点过分。
况且,就算他自己来,也不一定考得有多好就是了……
“比起期末考试,绪方同学,我还有别的事要说。”
听见自己的名字,绪方纱纪看向了他。
影山飞雄还是不太确定,暂且中断自己的话题,想了想说:“我应该没有记错你的名字?”
“没有啦。”
很神奇的是,明明影山飞雄的灵魂暂时装在粉毛小个子的躯壳里,但还是能看出他优秀选手的气场。这是绪方纱纪自己所不具备的东西。
绪方纱纪入学前就知道,乌野的排球部很厉害,尤其是上一届,几乎创造了学校的历史。身为记者的父亲曾经兴致盎然地对她科普过。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回来,不过在这段时间内还是有事想拜托你。”影山飞雄的语气很严肃。
“诶,是什么呢?”听起来好像是挺重要的事,绪方纱纪来了些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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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养护工作和最近的训练日志,麻烦了。”
“?”
接下来,影山飞雄拿着绪方纱纪——也就是他自己的手,对她演示该怎么修剪指甲等一系列事宜,事无巨细。
“至于训练日志……”他思考了一下,说,“你只要把最近的训练内容写上就够了。”
一长串说完了,绪方纱纪半天没接话。
“绪方同学?”
听见自己的名字,绪方纱纪连忙回道:“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前辈好厉害啊。”
这是实话。绪方纱纪看过的运动番不算少,但大多篇幅往往只集中在紧张刺激的比赛上,日常的训练不会是叙事中心。
但想想也知道,枯燥无味的坚守才是现实的主流。
正因如此,虽然父亲从事体育记者行业,虽然她无数次被运动番里的情节所感动,她本人却不曾参加运动社团。对那些日复一日的训练,绪方纱纪提不起劲来。
愿意为了未知的比赛结果而苦修的人……真的很厉害。
“那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事吗?比如社团活动之类的。”
“我这边倒是没……啊,等等,”绪方纱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刻正色道,“我明天……”
“影——山——”
似乎有人叫着影山飞雄的名字跑过来了。
绪方纱纪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只见眼前的粉毛女生嘁了一声扭过头去,随即一个橘色的脑袋凑了过来,满头翘起的发丝随着主人的喊声而跳跃着:
“不是说好下课去找谷地同学补习的嘛,我去你班里怎么找不着你啊?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声音戛然而止,来人和粉毛女生面面相觑。
“有、有同学来找我!”绪方纱纪一边注意不崩人设,一边挡在了两人之间。不得不说长得高就是好,稍微动一下就挡得严严实实了。
“哦……”日向翔阳眨眨眼,仿佛在消化她给出的信息。
“抱歉打扰你们了,我是不是给那孩子打个招呼比较好?”善解人意的他朝她身后看去,一脸关切。
“不用了。”绪方纱纪斩钉截铁地道,“你先去找谷地同学吧,我马上就过去。”
“喔,那我先过去了。”虽然不知道自队二传为什么突然不对劲,但课间时间不长,日向翔阳没有多问。临走前,他小声耳语了一句,“影山,那孩子是你妹妹吗?气质和你出奇地相似啊。”
气氛到了,绪方纱纪很想替影山前辈回答一句:那是我本人。
“不是啦。”她随口一说,然后立刻意识到这个语气对于影山前辈来讲太活泼了,清了清嗓子找补道,“不是。”
日向翔阳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绪方同学,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身后传来自带黑气的声音。绪方纱纪敢保证她十五年来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她转过身去:“您说。”
“如果那家伙要和你比赛,不管是排球还是赛跑还是吃饭速度,请一定不要输。”影山飞雄认真地道,“我和他目前的胜负是80胜79负,请不要记错。”
绪方纱纪:???
这种胜负心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3. 第 3 章
“你刚才是不是有话想说?”影山飞雄问道,“明天的事之类的。”
“啊,对……”绪方纱纪从二人的胜负之中回过神来。想到刚才想说的事,她有些头疼,“我是新闻部的成员嘛。今天没有部活,所以暂时不会麻烦到前辈,但是明天晚上我要跟着部长去排球部取材。”
“明天晚上?”
“嗯,就是采访一下关于IH的事,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
说到IH时,绪方纱纪顿了一下。
虽然这场比赛的县预赛才刚结束不久,不过她是新闻部的,所以知道乌野排球部在预赛中输给了伊达工,无缘与进军全国。在输掉比赛的第二天,八乙女同学恹恹地在桌子上趴了一天,同学们都没敢过去搭话。
输比赛大概不好受吧,她一个单纯看漫画的人都难受。直到现在,绪方纱纪都记得第一次看到湘北输给海南时心跳骤停的感觉。
好在影山飞雄没什么表示,只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如果身体换不回来,我就需要用现在的样子去排球馆?”
“是啊。”见他尚且平静,绪方纱纪心中安定了些,继续说道,“到那个时候,我们交换身体的事恐怕就露馅了。”
绪方纱纪平时就神神叨叨的,极大提高了周围人的接受能力,因而她的同学对这件事还比较迟钝。然而排球部有一堆影山前辈的熟人在。如果现场只有她这一个冒牌货,大家可能还联想不到这么玄学的方面,但是一旦原主也来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不对劲。
闻言,影山飞雄困惑地看了她几秒钟,道:“交换身体的事需要隐瞒吗?”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
“嗯?”绪方纱纪也愣了一下,“不需要吗?”
她疑惑地和自己的眼睛对视。那双目前被影山前辈控制的眼睛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清澈。
前辈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眼神有点可爱啊。那明明是她自己的眼睛。
……她太自恋了?
“咳,”绪方纱纪咳了一声,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如果告诉身边的人,会很麻烦的吧。而且这毕竟是超自然现象,如果闹大了,说不定会被抓去做研究……?”
“哦……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影山飞雄思索着回道。
“平时的话,前辈那边倒是没问题啦。今天前辈应该也看到了吧,我的朋友们一点都不怀疑的。”
“哦,确实。”
……
前辈回答得这么肯定反而让绪方纱纪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邻座那帮家伙说了些什么……
她平时一点都不收敛,总是随心所欲地发疯、大胆地拉着宫本美代对自推犯花痴、想到什么有趣的同人梗就上蹿下跳,视形象如无物。
优点是解放天性,缺点是有时候收不住。
比如现在。
大概在好看的异性面前在意形象是本能吧。真陌生啊,在意他人形象的感觉。
“至于我这边……”绪方纱纪回忆了一下今早在排球部的早训,谨慎地回道,“我会努力的,前辈。”
关于这点,她没法把话说满。虽然平时写同人揣摩角色的时候,她会故作自信地说“我估计我就算魂穿过去都没人能发现”,但三次元和二次元还是有区别。
更别提她写同人也还原不到那个地步。只是口嗨罢了。
影山飞雄不知道她心里的一堆想法,话本就不多的他只点了点头。
“啊,对啦,我可以用前辈的手机给我的手机打个电话吗?留个联系方式的话,以后交流起来会方便一些。”
“好的,麻烦了。”
“差不多就这些吧……”绪方纱纪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别的了,“前辈如果有其他要交代的事,随时来联系我就好啦。”
分开之后,绪方纱纪才惊觉自己忘了问“谷地同学”教室的位置。她还没把名字记全,仅凭一个姓氏也推断不出这个人具体是谁。好在上课铃立刻就响了,强制中断了她的犹豫。绪方纱纪松了口气,朝着教室走去。
目前最担心的果然还是明天下午的事吧。要不要给部长发短信请假呢?
请假的话,也不知道部长还能不能找到帮手。
绪方纱纪回到座位上,盯着老师的板书思考对策。
还是提前做准备比较好吧……
不过最终,绪方纱纪担心的这件事自行解决了。因为在第二天早上,她和影山前辈已经换了回来。
被自己糊在脖子上的长发热醒时,绪方纱纪就隐隐猜到了目前的状况。她了然地坐起来,一手关空调一手开窗,温热的风卷进树叶的沙沙声,听惯了的鸟叫在天边响起。
这的确是她熟悉的环境,从房间到身体都是。
衣服还是之前那套校服,就连连裤袜都没有脱,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像在预防感冒一样。
预防感冒可能是运动员的习惯。而没有脱校服,是前辈对她的尊重吧。
绪方纱纪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新的校服,扔在床上,打算待会儿再换。
现在得考虑另一个问题。
她四处翻找了很久,终于从书包里摸出了手机。打开line,点开最顶上的一个聊天框,映入眼帘的全都是对方发来的短小精悍的消息。
如临大敌,绪方纱纪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往上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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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发的消息。那是昨天放学后,她特意去找影山前辈、然后从自己原本的书包里掏出手机发的。
「部长大人,我明天下午要去参加一个补习班,可能没法跟你一起去排球部采访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请你喝奶茶!(土下座表情包.jpg)」
这对部长想必是晴天霹雳,因为她每隔一小时就发来十来条消息,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QAQ????!!!」
「为什么!!!」
「我不要一个人去面对排球部的大个子啊啊啊啊啊」
「虽然我知道你对现实生活中的运动社团不感兴趣但就不能为了我破例一次吗补习班有什么好的啊」
「我一个人去采访好害怕QAQ不要被丢进陌生人的漩涡里」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回复我?」
「你甚至都没有已读!!!」
……
绪方纱纪发完信息就把手机放回去了,而影山飞雄自然也不会乱翻别人手机,所以“甚至都没有已读”。
不知道影山前辈昨天一直听着消息提示音是什么想法。
对部长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同时也是为了找补,绪方纱纪拉起手机键盘,郑重地敲字道: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哈哈」
消息发出去了,绪方纱纪瞧着自己的消息,突然感觉这意思不太对,本来是想调节气氛的,结果好像是在故意逗别人玩一样。
她又补了一条:
「其实是补习班突然取消了!我会和您一起去排球部取材的!」
对嘛,这样就好多了。
时间还早,不急着上学。绪方纱纪往枕头上一趴,又打开推特看有没有新消息。期末考试近了,她没产什么粮,因而回复她的人不算多,手指划一下屏幕就看完了。
啊,期末考试的问题貌似也解决了,只要考试之前别再换一次。
她关上推特,在拨号界面犹豫,想着要不要向影山前辈问候一下。
绪方纱纪一直都觉得自己挺擅长与人相处的,而且她心又大,很少纠结人际关系中的事。
按照她的设想,她现在应该一个电话打过去,开朗地说上一句“还是自己的身体用着习惯啊”,无厘头但亲切。十几岁的人之间距离感本就可有可无,就算还不太熟,只要其中一方肯破冰,关系就能迅速拉进,很快就能成为好朋友。她跟班里很多同学都是这样。
但是绪方纱纪在影山飞雄面前有点放不开,莫名其妙的。
她没多想,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就去换衣服了。反正下午去排球部就能见到,这个问候也可有可无吧。
不知道影山前辈打球会是什么样子呢?
4. 第 4 章
绪方纱纪走到自己座位上,余光瞥见宫本美代歪着头看她,目光里满是好奇。
“今天不演了吗?”
她做好之后,宫本美代以十分遗憾的语气叹了一句。
绪方纱纪感觉莫名其妙,战术后倾道:“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很失望啊……之前都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来着。”
“我之前没想到你的演技进步那么快嘛,”宫本美代似乎没在家吃早饭,此刻正抱着半截法棍啃,含糊不清地道,“虽然你昨天演的应该是个男角色吧……但是配着你的外表就有种,冷艳JK的感觉,就是很少见的那种……”
嗯?冷艳JK?
眼见宫本美代快被法棍噎到,绪方纱纪把包里的牛奶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唔谢谢……还有还有,你昨天的形象很受欢迎哦!上课的时候后排好多男生在看你!”
那是因为她的形象和平时差距太大了吧……
等一等,后排的男生?
绪方纱纪猛地回头看去,恰好和最后一排正在发呆的八乙女悠撞上眼神。八乙女悠吓了一跳,默默坐直,表情有些茫然。
八乙女悠跟大多运动少年一样,早晚时间都用在部活上,因而她和八乙女悠不算太熟。
但是八乙女同学跟影山前辈肯定很熟啊!
他昨天有没有看出来?
危机!大危机!
绪方纱纪对八乙女悠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随即果断地扔下与法棍斗智斗勇的宫本美代,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八乙女悠面前,自来熟地道:“早上好!”
“早、早上好……”
八乙女悠战术后仰的姿势和她刚才差不多,只不过碍于情面,没有表现得太明显。那一头浅黄色的头发好像蒲公英一样,随着主人的动作颤动了一下。
好像把人家吓到了。绪方纱纪讪讪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等八乙女悠用眼神表示疑惑,她才没话找话地开口道:
“八乙女同学也知道,我是新闻部的啦,今天下午要跟着部长去排球部采访……”
“哦——”
八乙女悠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善解人意地对她道:“排球部的前辈们都很和善,一定会配合绪方同学的采访的,这一点不用担心。”
“那真是太好了!”绪方纱纪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排球部的前辈上,“那……八乙女同学可以具体说说前辈们吗?”
面对不熟的同学的请求,八乙女悠没有表现出抵触。他点了点头,一边思考一边认真道:
“缘下队长虽然性格温和却很擅长管理,所有部员都很信任他。田中前辈是我们队的ACE,他打出的直线球真的很难接……西谷前辈的话,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自由人!我一直在向他学习!成田前辈是……”
绪方纱纪原本只想拐弯抹角地试探八乙女悠看没看出来,没想了解排球部的前辈。但他讲起排球部前辈时双眼发光,先前被她吓到的样子完全消失了,因而她也不由自主地认真了起来。
话说,八乙女同学好像也是自由人来着。既然他说厉害,那西谷前辈肯定是特别强吧?
“啊,对了,说到这里,”排球部的话题打开了话匣子,八乙女悠看起来话多了些,“日向前辈很喜欢别人叫他前辈,绪方同学下午一定记得喊前辈喔。”
“好的,我一定记住……”
是那位有一头橘色头发的日向前辈吗?绪方纱纪陷入了回忆。
影山前辈昨天郑重其事地要求她“在交换身体期间不要输给日向翔阳”,听起来两人比赛已是常态。果不其然,晚训的时候日向前辈好几次提出了比赛要求。但都被绪方纱纪不动声色地转移掉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可不觉得自己一个连身体都没用习惯的人能赢那位精力充沛的副攻手。在影山前辈的战绩上抹黑就不好了。
不过,日向前辈看起来很好相处,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呢!
“那影山前辈呢?”绪方纱纪随口问道。
八乙女悠愣了一下:“绪方同学认识影山前辈吗?”
……丸辣。
绪方纱纪你在干什么!一会儿没注意就自爆了啊喂!
“不算认识。”大脑高速运转,她装作平静地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之前听说过影山前辈。”
说话前要记得过脑子……by绪方纱纪,血泪的教训。
“这样啊。”但八乙女悠极其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回答,单手托腮很向往地道,“影山前辈实力强,听说过他的人确实很多。”
这回换绪方纱纪愣愣地看着八乙女悠了。
“八乙女同学,那个……”绪方纱纪说了个开头就停住了,组织了措辞才道,“球场上的影山前辈是什么样的呢?”
绪方纱纪的眼神很认真,而八乙女悠回视她的眼神有点惊讶。
从惊讶,到思索,再到恍然大悟。
经常和人打交道的绪方纱纪一看便知,八乙女悠百分之百是误会了,估计以为她是影山前辈的粉丝。
“我只是问问。”她故作不在意地道,“因为下午要去采访。”
好在八乙女悠没追究这件事,而是直接答复了她提出的问题,给出的回答相当中肯:“球场上的影山前辈,毫无疑问是让人安心的存在。”
这句话很肯定。
“只要有影山前辈在,球场上发生什么都不要紧。如果影山前辈在前排,拦网就多了一份保障;如果影山前辈在后排,拦网出界就更容易预防;就算影山前辈接了一传,对手也必须警惕他的扣球……他在哪里,队友就能放心哪里,对手就不得不忌惮哪里。”
上课铃响了,绪方纱纪飘回了自己的位置,整节课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句“只要有影山前辈在,球场上发生什么都不要紧”。
只要那个人在,就能有办法。
只要他不放弃,就能有希望。
这也太帅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往自己桌子上丢了什么东西。绪方纱纪低头看去,是一颗水果糖。
“谢谢你早上给我牛奶,分你一颗。”爽快的声音从邻桌传来。
“哇!”绪方纱纪惊喜地剥去包装,把蓝色的糖放进口中。是少见的蓝莓味,酸甜的感觉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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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她看着宫本美代问道,“诶,你法棍呢?”
“早吃完了,上第一节课之前……这都快上第二节课了啊!”宫本美代对她的问题表示惊讶,“你从上课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怎么了?又回味番剧的剧情呢?”
绪方纱纪闻言兴奋起来,搬着椅子转了个角度面向宫本美代,兴致勃勃地比划道:“不是番剧!我就是突然感觉,现实中的运动社团也超级帅气啊!”
“哦——你之前不是说,现实中的运动社团既没有超能力也没有体育馆干架,感觉很无聊……”
绪方纱纪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快再提我的中二发言了,咱们班有好多参加运动社团的同学,我会被打的。”
“……”
敢情你知道自己中二呀?
宫本美代无语,用眼神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了。
绪方纱纪放开手,晃荡着双腿感慨道:“现实中肯定还有很多事是我以前不知道的……所以说人不可以把事情想得太绝对啊。”
“你突然发表什么人生感悟呢……倒是体贴一下我的理解能力啊。”
“抱歉啦……”
不过有一说一,绪方纱纪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体贴别人的。
真的。
.
早训的时候,影山飞雄坐在活动室里翻开了排球笔记。绪方纱纪果不其然把训练内容记录了下来,字迹工整,和他自己写的内容泾渭分明。
他扫了一圈,训练内容和预想中没什么区别。
正要把本子合上,本子的下方露出了一截白纸。影山飞雄疑惑地把那截纸抽出来,发现上面记录着一天发生的各种事,依然是绪方纱纪的字迹。
原来做得这么严谨吗……还是找个机会谢谢她吧。
活动室里没通风,有点闷热。影山飞雄坐姿端正地浏览纸上的字,和看排球笔记时一样。
「晚训开始时,日向前辈主动带来了找谷地前辈补习时记的笔记。」
这时,日向翔阳恰好进来,见到影山飞雄时如临大敌:“啊,影山竟然比我先到了!”
影山飞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谢谢”就是说不出口,生硬地把头扭开了。
“还无视我!”
山口忠和月岛萤出现在活动室门口,恰好听见日向翔阳的控诉。
“真羡慕单细胞生物,这么早就有精神。”
月岛萤慢悠悠摘下耳机和眼镜,身上清清爽爽,大热天的居然一点没流汗。
日向翔阳扑过去和月岛萤理论,而影山飞雄低头继续往下看。
「我(用前辈的身体)连续发球成功之后,月岛前辈很累,但夸了前辈是“王者大人”。虽然感觉怪怪的,我还是道谢了。」
影山飞雄撂下排球笔记,撸起袖子走向月岛萤:“你这家伙——”
“影山你冷静啊!”不明真相的山口忠连忙拉架,“阿月没有说影山啦!”
月岛萤一只手按着日向翔阳的额头,还不忘继续嘲讽:“这就是单细胞生物之间的惺惺相惜吗?真是大开眼界了。”
“阿月你也少说两句啊!”
5. 第 5 章
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同学们纷纷站起来收拾东西,一派祥和而悠闲的样子。
绪方纱纪一边低头查看手机一边往外走。她之前没跟部长说好在哪见面,因而此刻不知道该先去哪里好。正要打开聊天框询问,旁边的宫本美代戳戳她的肩膀:“门口那不是你们部长吗。”
“嗯?”
她惊愕地抬起头来,恰好跟门口探头探脑的人对视。
“阿葵?你、你好快啊……”
这才刚下课啊,高三的教室明明不近来着。
鹤见葵一溜小跑冲过来拉住绪方纱纪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这次不许反悔哦。”
嘶,这油然而生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宫本美代在一旁说风凉话:“阿葵明明是高三生,怎么像个后辈一样啊~”
鹤见葵鼓着腮帮子瞪她:“再说我就拉着你一块儿去!”
再聊下去就跑题了。绪方纱纪捏了捏鹤见葵的手,自信满满地道:“交给我吧,阿葵!”
“那个,别这么叫我了,我好歹也是前辈……”
新闻部并不全是外向的人,但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工作却很多。正因如此,性格开朗的绪方纱纪堪称社恐救星,虽然还是一年级生,但只要有部员害怕采访就很想拉着她一起去。
不过绪方纱纪之前去的都是其他社团,运动社团倒是没有去过。
“其实不用担心的,排球部的成员人都很好,”绪方纱纪想起了八乙女悠说过的话,“会配合我们的采访的。”
想到这里,她朝八乙女悠的位置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没有人,应该是一下课就立刻去参加晚训了。运动社团的人都是这样,总是急急忙忙。
“纱纪在排球部有认识的人吗?”鹤见葵好奇道。
“嗯!”绪方纱纪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反正待会儿到了排球部也会看出来,“我们拿了相机就过去吧,肯定没问题的!”
.
“……”
二十分钟后,绪方纱纪和鹤见葵愣愣地站在排球馆前,拿相机和本子的手微微颤抖。
“这好像不是没问题的样子吧,”鹤见葵指了指窗户,眼神疑惑,“这是在冒烟吗?”
“……可能在疗伤。”
“诶?为什么?”
“因为……有烟无伤?”
鹤见葵愤怒地给了她一拳:“别给我玩梗了!很显然这是装修啊装修!”
绪方纱纪抱头道歉:“对不起我忍不住!”
“唔,应该不影响采访吧……”鹤见葵没再教训这个活宝,背着手朝前走了几步,四处张望,“体育馆装修的话,大家一般会在外面练习的。”
果不其然,空地另一头隐隐有抛球垫球的人影,吵吵闹闹的。
鹤见葵见状往后躲:“纱纪,你去你去!”
绪方纱纪偶尔会疑惑鹤见葵是怎么当上部长的。
“好好好。”她点点头,朝人群走过去,“……哎不是,你别扯我衣服啊。”
先发现她们的是八乙女悠。他余光瞥见两人之后,不经意地垫飞了一个球,借着过来捡球的机会和绪方纱纪打了个招呼。
“哇,八乙女同学你流了好多汗。”虽然才相熟不过一天,但绪方纱纪丝毫不扭捏,“需要我们帮忙买些水吗?”
“不用不用!”八乙女悠闻言摆摆手,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上周缘下前辈说过来着,期末考试前后体育馆要装修……我给忘了,上午没有告诉你,抱歉。”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啦。”
谷地仁花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路小跑过来:“是新闻部的鹤见同学吗?”
这是谷地前辈,排球部经理,学习成绩很好,会负责给队里的某些人补习——诸如此类的信息浮上心头。
绪方纱纪对她鞠躬道:“你好,我是新闻部的绪方。”
后面的鹤见葵探出头来,正要说话又觉得这个姿势有损部长形象,只好慢慢挪出来道:“你好,我是新闻部部长鹤见……”
谷地仁花看看这两人,表情有一瞬间的疑惑。
经验丰富的球队经理很快整理好表情,微笑道:“那边有椅子,先过去坐会儿吧。”
跟着谷地仁花走过去的时候,绪方纱纪小声问鹤见葵:“咱们学校的排球部不是很强么?那之前也应该采访过才对,为什么经理好像是第一次见阿葵呢?”
鹤见葵没注意她的称呼,歪着头回忆道:“去年接受采访的经理还不是谷地同学啦……而且排球部并不是一直都很强的,去年春高也是时隔五年才进入了全国。”
绪方纱纪和鹤见葵到场时,部活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目前恰好是休息时间,大家索性席地而坐,也不在意地面把裤子弄脏。
缘下力跟两人问好时,日向翔阳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看到绪方纱纪时愣了一下,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影山飞雄:“影山影山,那不是昨天跟你说话的同学吗?”
影山飞雄早就知道绪方纱纪要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新闻部的吧,要来采访。”
这次的采访的确不会打扰大家的训练,因为鹤见葵事先准备的问题不算多,缘下力的回答也很简洁明了。绪方纱纪很快就问完了大半。
社恐记者鹤见葵缩在一旁拍照。
“那个,需不需要我多叫几位部员来回答呢?”缘下力微笑道,“我也只是排球部的一份子而已,回答不一定全面。”
“不打扰吗?”
“不会的。”
绪方纱纪大力点头:“那就麻烦了!”
社恐部长默默抱着相机靠了过来,随时准备拍新的照片。
恰好日向翔阳站起来拉伸,缘下力就冲他招了招手。
“诶,我吗?”日向翔阳小心地迈过队友们乱伸的腿,不见外地对绪方纱纪露出大大的微笑,“你好!”
“开始问就好啦。”缘下力笑道。
绪方纱纪开始翻自己的小本本:“我确实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我看看,首先是……”
咦,八乙女同学怎么好像在向她使眼色?好奇怪。
不对,等等……确实有件事……
绪方纱纪福至心灵,立刻中断话题,鞠了个躬道:
“日向前辈!!!麻烦您了!”
日向翔阳:!
日向翔阳:“诶嘿嘿。”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叫前辈了,但他还是双手抱臂面带微笑地道:“不麻烦不麻烦,对了,你要吃冰棒吗?”
“冰棒?好耶!”
西谷夕望着这一幕沉思:“这个画面怎么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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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岛萤发出不屑的冷笑:“呵。”
影山飞雄:“这个呆子……”
一年级生们坐在一边偷笑。八乙女悠松了口气,深藏功与名。
问题问完了,日向翔阳和她闲聊了两句。
“绪方同学要是能来看一场比赛就好了……不,哪怕不是比赛,只是进场馆看一看也好。今天太可惜了。”
“为什么?场馆里有什么特殊的吗?”绪方纱纪问道。
“有拍球时的回音,有鞋子摩擦地板的响声,还有撒隆巴斯喷雾的味道……”
“嗯?撒隆巴斯喷雾?”
训练时间快开始了,大家三三两两地站了起来,细碎的喧闹声随风而来。
有脚步声传来。影山飞雄远远地把球抛给日向翔阳,趁他回头时说:“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她说。”
日向翔阳:“嗯嗯……哦?!”
影山飞雄大怒:“你嗯哦什么啊boke!就是简单的几句话!”
“好好好,知道啦知道啦——”
日向翔阳像昨天一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不同的是影山飞雄这次光明正大地亲自瞪着他,大有他再说什么就一拳揍上去的架势。
绪方纱纪警惕地回头,见鹤见葵蹲在远处看相机,这才小声道:“怎么了前辈,是昨天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影山飞雄回过头来,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这个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绪方纱纪把纸条接过来,那赫然是她记录下的交换身体期间的琐事。
“谢谢,如果有下次,我也会这样做的。”影山飞雄认真道。
“那就麻烦前辈啦。”
结果今天来也没有看见影山前辈本人打球的样子啊。
她索性问道:“前辈,下次比赛是什么时候?”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影山飞雄还是正正经经地回答了:“那就是春高预选赛,要等到几个月之后了。”
“这么久……那练习赛呢?”
“期末考试前不会有了。不过期末考试后会有东京合宿,到时候每天都是练习赛。”
在东京啊……那她应该去不了了吧……
“话说……我之前听缘下前辈说,东京远征之前会有期末考试,这是什么意思?”绪方纱纪提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她没有参加过运动社团,之前也很少有运动社团的朋友,对这些事知之甚少。
影山飞雄的声音莫名低了些:“哦,那是因为……”
“影山!集合了!”
远方传来缘下力的声音。
“那就不打扰前辈了!”绪方纱纪连忙道,“前辈快去训练吧。”
踏着夕阳下的道路往新闻部走时,鹤见葵看着相机碎碎念道:“今天收获颇丰啊……应该不用担心凑不够字数了……”
绪方纱纪应了一声,还在想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
社团合宿跟期末考试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当初湘北首发五人组里有四个不及格,赤木队长去办公室求情,是因为不及格的人不能参加比赛,没有提到合宿呀。
下次再问吧。
.
绪方纱纪很快就知道为什么期末考试会影响合宿了。
因为期末考试那天,两人好巧不巧又交换身体了。
6. 第 6 章
蝉鸣声吵得人头昏。绪方纱纪没穿校服马甲,只穿着衬衫和短裙站在办公室里,低头乖巧地迎接老师的教导。
“前几天上课就看你心不在焉,期末考试果然暴露出问题了吧?你是升学班的学生,就算以后想考文科专业,数学也不能不及格啊!……”
嗯,这是数学,她自己考出来的。
负责任的老师时而义愤填膺时而语重心长,让绪方纱纪有点愧疚。
“老师对不起……”
她诚心诚意地小声回了一句。
“行了,今天把这几套练习题做完给我。”
老师把一沓白花花的卷子扔给她,拿起杯子喝水。
绪方纱纪:……
看着纸上的符号和字母,她心里的愧疚转变成了习惯性的头痛。
她向上天保证,她小时候是很想很想把这门学科学好的,但在年复一年的打击中,绪方纱纪依然没开窍,火热的心就这样渐渐死了。
从入门到放弃,太痛了(捂心口)。
“……谢谢老师。”
回去之后必须写一篇她cp的补习同人来安抚受伤的心。
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和沉重的数学练习题,绪方纱纪在同办公室里多走了几步,在一位国文老师面前站定。
心好像又碎了一点。
好在这位并不是她的亲老师。
“是绪方同学啊,”这位老师推了推眼镜,亲切道,“武田老师带着排球部去合宿训练了,我来负责传话。他说你考试那天可能是身体不舒服,表情一直很阴沉,没发挥好真的很可惜。武田老师让我转告你,国文补习就不用参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呜呜呜武田老师是天使啊!
“谢谢您。”绪方纱纪郑重地鞠了个躬。
补习同人写两篇吧,抒发一下此时此刻的感动。
“不过,绪方同学的国文不是一直很好吗?之前的小测好像也是次次满分,武田老师总是在办公室夸你呢。”国文老师惋惜道,“考试第一天一定是真的很不舒服吧……那天考的另两科貌似也是低空飞过来着。”
“承蒙您的关心……”绪方纱纪从善如流地贯彻了武田老师那“身体不舒服”的说辞,带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快步冲出办公室,逃掉了剩下的几句闲聊。
再聊下去,她可没法保证不露馅啊!
期末考试有好几个学科,国文排在第一天,数学排在第二天。巧合的是,期末考试第一天她和影山前辈恰好交换身体。
算算时间,和上次差不多相隔一个星期,依旧是没有任何预兆。交换时间同样是一天,看来这一点是固定的。
绪方纱纪对补习倒不是很在乎。她心大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从国中开始就老参加数学补习,补一科和补两科对她没什么区别。
她更感兴趣的是,影山前辈原来没有学霸人设吗?
看起来不像诶。
不过,这样前辈倒是更像个人类了……要是打球又强成绩又好,根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嘛。
离补课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前来参加补习的同学们都待在教室外面聊天。走廊人很多,再加上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隐隐有蒸炉的架势。
高温使绪方纱纪失去了聊天的欲望。她跟几个熟悉的人打了招呼,穿过人群朝楼下走去,打算靠吹风来恢复精力。
夏天啊夏天,真是个磨人的季节……
走到一楼就如同一头扎进放大的蝉鸣声,让人有一阵恍惚。在这阵恍惚里,绪方纱纪似乎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物理意义上的熟悉。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这的确是那个人,并不是她因为高温产生的幻觉。
“影山前辈!!”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酷暑而低落的心情隐约变好了些。她一个箭步冲过去,自然地打招呼道:“前辈也下来吹风吗?”
影山飞雄没有看她。绪方纱纪把头歪过去想和他对视,他就默默把头扭到另一边,如此反复了两三次。
绪方纱纪消停了一会儿,心想道,前辈难道是在自责吗?因为成绩?
国文题和英语题有个特点,那就是几个年级的题可以混着做。就比如当初绪方纱纪做高二的国文题,竟然感觉答起来很顺手。
难道是前辈看到了她考出来的成绩,然后觉得自己替她考的成绩不够好吗?
绪方纱纪思考了一会儿。
其实没有这个必要的,她不是很在意成绩或者排名。况且,第一天有三门考试,绪方纱纪觉得剩下两门都不太有把握。影山前辈目前站在这里而不是跟着武田老师去合宿,是因为挂了科需要补习吧?会不会就是她考的那几科呢?
影山前辈要付出的成本明明比她更高。
她组织好了措辞,打算影山飞雄一聊这件事就对他解释,结果影山飞雄开口闭口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脸绷得紧紧的。
……不好意思?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前辈的心思很难猜哎。
闷热而安静的空气裹挟着两人,正当绪方纱纪准备主动开口找话题时,影山飞雄终于别别扭扭地说话了:
“……你要喝饮料吗?我请你。”
绪方纱纪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打破沉默。影山飞雄说话时原本是看着她的,见她愣住就又别开了眼神,似乎自己也觉得这话很生硬。
“好呀!我恰好渴了!”
她立刻大声答应道,“谢谢前辈!”
连续三个感叹号的热情让影山飞雄稍微自在了点。
两人站在自动售卖机前,影山飞雄伸出手去投硬币,发出几声清脆的回响。那常年传球的手指布满练习的痕迹,却很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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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元雷达启动,绪方纱纪有端联想到龙马请樱乃喝饮料的画面,虽然前因后果相差甚远,但情景很像。
她想着那段剧情,心不在焉地说:“那我要葡萄味芬达……”
砰砰,绪方纱纪的声音和饮料盒落下的动静一同响起,影山飞雄沉默地从取货口拿出一盒酸奶和一盒牛奶,陷入沉思。
“——或者酸奶也行!”绪方纱纪回过神来,连忙找补道,“都是甜的,差不多差不多……”
“抱歉,忘了问你想喝什么了。”影山飞雄把两盒奶放到一边,重新投币买了一次。
绪方纱纪捂脸不语。
等两人都捧着各自的饮料喝起来,绪方纱纪才试探地开口道:“我考的成绩……有耽误前辈的合宿训练吗?”
没想到她会先说出这种话,影山飞雄立刻松开吸管,咽下牛奶才认真回道:“没有。第一天的考试只挂了一科,我自己去考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
“那就好……”绪方纱纪松了口气,“那前辈参加完补习就去东京吗?”
“嗯。这次坐新干线去。”
这次?以前去东京不是坐新干线吗?
“那个……我……”
绪方纱纪正琢磨着,影山飞雄说话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抱歉,我不是很擅长考试,尤其是英语和国文。”
虽然犹豫了很久,说出口的却是清爽而干脆的道歉,没有找任何借口,也没有推卸责任。
绪方纱纪连忙回道:“没什么可道歉的啦,真的!而且国文考试每一级的重点都不一样,就算高三的人来考高一的卷子也很可能一团糟啊。”
没有提年级和能力,把原因归咎于考试重点,大多数人听了都会顺着说下去。但影山飞雄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我原本也会这样想,但是……”
“……但是?”
影山飞雄换了个说法:“虽然是奇怪的请求,但是如果这种事还有下次,我想请绪方同学故意考得差一点。”
啊。
绪方纱纪好像懂了。
她当时以为影山前辈是学霸,所以答题答得不遗余力,在保证正确率的同时尽量模仿影山前辈的字迹,比给自己考试都认真。
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
这不仅打破了跨年级考试的固有偏见,因而造成前辈的心理负担,貌似还形成了极强的违和感。也不知道这份国文试卷在排球部那边有没有掀起什么风波。
……有点好奇。
——啊咳咳,原来做人是要懂得变通的。学到了学到了,作为纪念,回去就写三篇同人吧。
旁边传来影山飞雄有气无力的声音:“下次只要考满分的一半就够了。”
“好的……”
但愿不要玩脱了然后不及格。以后练练控分技巧吧。
7. 第 7 章
“喂——美代——好无聊——”
暑假过半,回归了标准肥宅作息的绪方纱纪幸福指数飙升,每天在追番、吃粮和产粮中流连忘返,完全没了上学时的运动量。
并不是说上学时有多爱动,而是说现在的运动量基本归零了。
但是快乐的日子过久了也会感到无聊的。
“无聊?”电话那头传来宫本美代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你来帮我带孩子好了。”
宫本美代是家里的次女,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暑假期间侄子侄女还常来她家做客。家被一群上蹿下跳的小孩占领,使她时常处在疯癫状态,随时能来一段阴暗爬行。
“如果哪天世界毁灭了,那一定是因为我的诅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宫本美代某天深夜的恶魔低语,以至于当时绪方纱纪默默拿远了手机。
想到这些,绪方纱纪突然觉得无聊也没什么不好的。真的。
“那个……给孩子们看动漫会不会好一些?”毫无带娃经验的独生女试图给同学建言献策。
“滚,看完热血番之后这帮小祖宗更能闹好吗!”
“对不起,是我太天真了……”
挂断电话之后,绪方纱纪一寸一寸地往床边挪,好久才把手中的漫画书倒扣在床上,然后一个翻身离开了躺了将近24小时的窝,打算去楼下厨房拿点喝的。
站直时,眼前果不其然一阵发黑。
要废了,真是要废了。记得当初和前辈交换身体的时候,一米八的大个子随便怎么鲤鱼打挺都精神抖擞的,对比之下显得自己更菜了。
想到影山飞雄,绪方纱纪心里莫名一阵落寞。她恹恹地往楼下走,听见一楼有电视节目的声音,背景音里的人声很吵。
……昨天忘关电视了吗?难不成她的记忆力也跟着一起衰退了?
楼梯恰好走到一半,她弯下身子从扶手的间隔里望去,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人。
绪方纱纪瞬间睁大了眼睛。
“爸爸回来啦!”她提高声音招呼了一声,咚咚咚踩着楼梯跑下去,“这次在家待多久?”
绪方家是双薪家庭,母亲在文具公司做职员,早出晚归,父亲是体育记者,经常随着赛事的举办到处跑。三人见面次数适当,家庭关系恰好处在“距离产生美”的平衡点上。
前一阵交换身体的时候,父亲绪方骏恰好出差,而母亲的下班时间较晚,因而绪方家这边没有发现女儿的异常。而影山前辈那边,父母工作似乎也比较忙,家中很冷清,所以也没有被发现。
所以交换身体这件事真的很巧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被它改变或影响。
“这也说不好。”绪方骏看了女儿一眼,了然地哪壶不开提哪壶,“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
“哟,怎么不说话?”
“爸爸,要不然你明天就去出差吧。”
好在父母并不是对女儿要求严格的人,绪方纱纪对成绩淡泊也一定程度上受了他们的影响。见父亲继续看电视去了,绪方纱纪踮着脚猫着腰潜行到冰箱前,拿了冷饮就想溜回二楼。
“现在是乌野的发球局——”
电视里传来体育赛事特有的激动解说声,把绪方纱纪定在了原地。
她向电视瞟了一眼,看见场地的一边是黑色球服。绪方纱纪没有见过乌野的比赛服装,但根据平时的训练服颜色和往期校报,比赛穿的衣服应该也是黑色。
绪方纱纪的脚步转了个方向,端着饮料坐到沙发上。
父亲看了她一眼。绪方纱纪莫名有点心虚,遂装没看见。
“……春高?”她咬着吸管,努力做出随口一问的样子。
“嗯,我跟你说过来着,你们学校的排球部很强。你看,这是全国比赛,一个县只能出一个队伍,乌野能打到这里真的很不容易。”
“哦……”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爸爸,你怎么开始看高中生的比赛了?是要转战高中体育了吗?”
“怎么说呢……进行球员个人专访的时候,我发现很多球员都是高中联赛出身的。”绪方骏自己也拿着一杯冷饮,因而没有说教女儿,“所以我打算平时就多看一些这方面的比赛,以后跟选手能更有话聊。”
“哦……”
趁镜头给到乌野全员时,绪方纱纪瞥了一眼屏幕,恰好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哎,那时候背号是九号吗?
镜头切走,绪方纱纪收回了视线,余光发现父亲正在盯着自己看。
“这是哪一年的比赛啊?”为了找补,她明知故问道。
“是最近一届,今年一月的。”说完后,绪方骏问道,“有认识的人吗,纱纪?”
她即答:“没有。”
过了几秒,她又感觉自己莫名其妙,于是说实话道:“……有。”
老父亲目光如炬,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绪方纱纪惊恐地往后挪了挪:“你在干什么?上了年纪的大叔就不要耍帅了好不好?”
没有理会她的人身攻击,绪方骏问道:“你认识谁呀?”
这回绪方纱纪实话实说了:“场上的话,除了一号选手和三号选手,我都认识吧……”
那两位应该是今年刚毕业的前辈,所以上次去排球部采访的时候他们不在。至于其余选手,她在上次都混了个脸熟。自来熟如她,现在跟排球部的同学已经是“路上见面可以打招呼”的关系了。
“是吗?”不知为何,绪方骏看起来似乎有点失望。
他的异常行为让绪方纱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拿着饮料起身:“我先回屋了,拜拜。”
“这就走了?不再看一会儿吗?”绪方骏指着屏幕问她。
“……”
在沉默中,电视里传来的解说声格外清晰:“哦哦!影山选手扣球了!这位二传手传球以外的能力也很过硬,充分展现了他多面手的天赋!”
“反正番剧也看得差不多了……”绪方纱纪又坐下了,翘着二郎腿道,“就看完这场吧。”
老父亲被她搞得摸不着头脑。
既然说了要看比赛,绪方纱纪就喝着饮料大大方方地看了。
“你了解排球规则吗?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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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给你解释吗?”父亲在一旁热心地问道。
“唔,好啊。”
绪方纱纪觉得,人的感受和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概是挂钩的。当她的灵魂在影山前辈身体里时,她只要一看见排球就会安下心来,根本不用刻意去想规则,自己的身体本身就是顺应规则行动的。
而灵魂处在自己这个私斋身体里时,她眼中的排球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球体。
连规则都不太记得。
“这是打手出界,”乌野得分后,绪方骏适时地开口道,“球碰到对方拦网队员的手之后,如果飞出了界外,就算己方得分。看起来,这一球是乌野的10号有意打出来的。”
“哦——”
不愧是日向前辈!背号为10号的人都不简单!
“你和他很熟吗?”父亲问她。
“嗯!日向前辈还曾经邀请我去看比赛!”绪方纱纪用力地点点头,“我超喜欢日向前辈!”
“哦……”绪方骏看着她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道,“不是这位啊。”
绪方纱纪:?
老父亲热情道:“继续看继续看!”
“……”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但她确实想继续看。
几轮之后,乌野再次得分。这次绪方纱纪差点蹦起来:“这这这——”
“怎么了?”得分的还是乌野10号呀?和刚才有什么根本上的区别吗?绪方骏回想了一下,问,“你是觉得刚才的扣球很帅气吗?”
……是,但不全是。
那个传球,好快,好迅速!身体还在向场外移动,传出的球却是向场内的!
那是完美的背飞,即使经过了摄像头的缩小和视频的压缩,依然充满吸引力。身体像是流线型的良弓,背后肌肉是绷紧的弦,传出的球就是破敌的箭矢。
她用前辈的身体训练时,根本传不出这种球,只有前辈本人才能做到。
她不想父亲看出异常,故作镇静地坐下了。但没坐几秒,她又站起来,说:“我还是先回屋吧……”
“哦,好。”
老父亲不解她的表现,但也没多问。只有当绪方纱纪拿起桌上的饮料时,绪方骏好奇道:“话说你怎么又开始喝葡萄味芬达了?之前不是说网球王子淡坑了吗?”
“……”她背对着绪方骏沉默了几秒,突然转过身气急败坏地道,“怎、怎么可能!网球王子永不退坑!永不!!”
“……抱歉?”
“我是龙马激推!我永远喜欢龙马!”
“好好好我知道了!”
嘴上虽然那样说,但绪方纱纪自己心里知道,最近喝芬达变多的原因并不是那样。
捧着饮料逃回房间之后,绪方纱纪一头扎进被子里,胡乱地按了几下手机,然后在喉咙里意味不明地吱哇乱叫,不知道的以为她变异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宫本美代疲惫且不耐的声音。
“美代哇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好想大喊大叫啊——”
“滚!”
8. 第 8 章
绪方纱纪开始觉得自己很奇怪。
具体表现为,看少年漫的时候,不同于以往的振奋,她现在只感觉到空虚。就好像一腔热血无处挥洒,然后慢慢放凉了一样。
看完影山前辈的比赛之后,这种症状非但不减反重,而且还增添了一丝莫名的惆怅。
她跟父母描述的时候,绪方骏凝神苦思了半天,认真地回道:“这大概就是青春期吧。”
绪方纱纪觉得这个答案过于笼统:“详细一点啦。”
“纱纪你看过了很多与梦想有关的故事,但自己却没有什么具体的梦想,是不是?”绪方骏摩挲着下巴,深沉道,“没有梦想,但不愿浑浑噩噩度日,进而产生了难以排遣的痛苦……这是青春期特有的烦恼啊。”
绪方纱纪:?
她最初的设想是,可能自己把几个圈能吃的好粮都吃过了,最近又没有什么自割腿肉产粮的欲望,所以才感到无聊,没想到自己的烦恼会有这么文艺。
“你先别说了,我有点肉麻……”她往母亲那边挪了挪,扭过头问道,“妈妈觉得呢?”
“可能是暑假放太久了吧,”绪方绘里对她的想法表示理解,提出的方法相当实用主义,“明天早上去周围跑跑步,说不定就好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绪方纱纪被拎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坐上了妈妈的车。
“妈妈,我们去干什么?”她睡眼惺忪地问了一句。
“没事,你先睡一会儿吧。”前座的绪方绘里爽快地道。
听妈妈这么说,绪方纱纪就安心地睡过去了。
直到一个急刹车把她从后座甩下来,绪方纱纪才惊醒,窗外的风景和家附近完全不一样。
呀,这才发现,她穿的怎么是运动装和跑步鞋??
绪方纱纪心里隐约有了些答案,但还是抱着一丝幻想扒拉了一下主驾驶座:“我们这是……?”
绪方绘里温柔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冷酷无情:“纱纪,你就从这里跑回家吧,妈妈去上班啦。”
“啊?!”
被丢下车后,绪方纱纪望着车辆离去的背影,仿佛有一首《流浪者之歌》悠然响起。她仰头望天,深深地感受到了成人世界的恶意与欺骗。
天刚蒙蒙亮,路灯一个接一个暗下去,让她感觉自己的身影又凄凉了几分。
不妙。要完。
这什么展开啊?
生无可恋几秒后,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是自己平时经常坐车来玩的地方,路况还算熟悉。想来妈妈也不是随便找个地方让她跑的。
更让她惊讶的是,街上居然有两三个人在跑步。
……算了,就当来玩。
绪方纱纪迈开腿,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她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自知之明,要是立刻开跑,恐怕只能横着回家。
心随着外界的环境一起静下来之后,父亲昨天说的话又在心里响起。
“没有梦想”,她的烦恼真的来源于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说实话,绪方纱纪一直认为自己的成长过程平稳而快乐。虽然她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人,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但心思豁达、爱好也简单,没想过以后,也不纠结从前。
只是,从神奇的交换身体开始,她开始贪心、开始奢求不那么平静的生活了。
有时候会想,自己没心没肺的日常,算不算是一种浪费时间呢?很多人可是在分秒必争地努力。
或许有些牵挂会更好。
但是,牵挂这种东西,也不能随便找吧。
奇奇怪怪。怎么也想不出结论,她就索性不想了,一边哼歌一边走路。一以贯之的豁达对抗烦恼很有效,心里的纠结就这样慢慢被风吹走。
穿过一片高楼,天空陡然开阔起来。绪方纱纪在红绿灯前停下,蹲下身去绑紧鞋带,树荫里传来几声鸟叫。
她眯着眼睛往天边看,重叠的积云带着一段金边,太阳快要出来了。
鞋带绑紧后,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积云散开时,刺目的金光短暂地闪了一下她的眼睛,随即被截断,毫无预兆。
旁边好像站了个人。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是绪方吗?早上好。”
.
原来她好巧不巧空降在了影山前辈的晨跑路线上。
很久没见过了,上次见还是在电视上。绪方纱纪抬着头看了他几秒,手在自己头顶比了比,疑惑发问:“前辈,你是不是长高了?”
为什么感觉看过去……压迫感更强了。
而且竟然能把阳光全都挡住哎?
“是吗?”影山飞雄愣了一下,很快又别开眼神,跑步都没变色的脸颊隐约变红,一副是开心又强忍着不表现出来的样子,“可、可能吧,我最近没量。”
喂,被说一句长高了有这么高兴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前辈……刚才那个冷静问好的人哪去了啊!
最近,绪方纱纪惊奇地意识到,影山前辈似乎不是想象中的冷淡人设。相反,很多时候完全是性情中人,比如说跟日向前辈打闹的时候。
意外地有一点……反差感。
“绪方也有晨跑的习惯吗?”
影山飞雄看了看她的着装,觉得自己好像是头一回看见她穿运动服。
不过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答案了。这家伙上一层楼都能累得需要休息,大概不是有晨跑习惯的人。
绪方纱纪很想说有,不过她说了实话:“平时没有,今天是例外。”
至于前因后果就免谈了,说出来太丢人,会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二次伤害。
为了防止影山飞雄继续问下去,她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那个,前辈,我前几天看了你的比赛。”
“比赛?”
“嗯,今年一月份的春高!”
“哦……”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回忆,影山飞雄沉思片刻问她,“哪一场?”
“……”
绪方纱纪摇摇头,诚实地说:“我光顾着看我们这边了,没注意对手是谁。”
“……”这回轮到影山飞雄沉默。
很少冷场的她描述道:“就是您一个背飞把球传给日向前辈,然后日向前辈扣球的那一场。”
天上传来几声乌鸦叫,更衬得清晨的路面寂静无声。
影山飞雄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发挥了前辈的包容精神,另起炉灶道:“……看完之后有什么感想?”
哎,前辈怎么转移话题了?
“要说感想……”她在心里回顾了一遍当初的所见所感,道,“就是觉得前辈你很厉害……如果是我用前辈的身体传球,大概很难传出那么精准的球。”
话题终于被她自己拽回了严肃的道路,连带着又是一阵感慨。
明明是同样的躯体,其中的灵魂不同,竟然很多事也会跟着不同。
能做出那种的传球的影山前辈,到底拥有一个怎样的灵魂呢?
显而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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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的是,影山前辈肯定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吧,和她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涌起一阵淡淡的酸涩。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就只见马路对面的红灯变绿,招呼着这边的行人快快通过。
前辈跑步的速度比她快上不少,看来应该是没法一起走了。
她主动摆了摆手,大声道:“前辈再见!”
影山飞雄没有停留,对她微微颔首道:“再见。”
停顿片刻,他在起步前又对她说了一句:
“学校见。”
……学校见?
呆呆地望着前辈离去的背影,绪方纱纪把这三个字咀嚼了好几遍,这才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暑假快要结束了。
吃饭睡觉看漫画的枯燥生活要结束了。
身上没钱只能跑回家·有疑似青春期emo症·快开学的绪方纱纪站在路口,风中凌乱。
哈哈,这下子更难过了,哈哈。
.
开学当天,早起的绪方纱纪蔫蔫地坐在餐桌旁吃早餐,想收心却怎么也忘不了前几天刚开的新番,于是郁闷加倍。好在爸爸妈妈因为要上班也早早起了床,饭桌上并不冷清。
“纱纪还在新闻部吗?”妈妈大概是想要闲聊,给被上班上学搞得死气沉沉的餐桌增添一丝生气。
“在啊。”她打起精神回道。
绪方骏闻言一脸惊喜:“纱纪以后也想当记者吗?”
“这个嘛……”绪方纱纪缓缓摇了摇头,“没想好。”
确实没想好。绪方纱纪选择新闻部,并不是因为受了家人的影响。具体原因如下:
首先她不擅长运动,所以运动社团排除掉,这样一来选择范围就小了一大半;其次乌野没有动漫社等二次元社团,而她最大的爱好就是二次元,因而没办法选择内心的第一志愿;最后,因为偶尔会写同人文,她想着加入与写作有关的社团,文学社给人的感觉稍微有点古板,所以她就选择了新闻社。
恰好她性格外向,适合做这些与人打交道的工作,新闻部部长鹤见葵又是能对上电波的人,所以第二学期她也依旧待在新闻部。
也许是绪方骏刚才脸上的喜悦太真诚,她忍不住问道:“当记者有趣吗?”
绪方骏理所应当地回道:“有趣啊。”
“可是你每次从公司回家都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那是因为工作很无趣。”
听见这句话,绪方绘里毫无预兆地放下筷子鼓起掌来,满脸感动情绪激昂:“说得好!社会真理!”
两个社畜甚至击了个掌。
在场的唯一学生党一脸懵:“你们在说什么?用学生能听懂的方式再解释一下好吗?”
对爸爸来说,记者不就是工作么?
“上班打卡很无趣,定期赶稿很无趣,没有职业道德的同行很无趣,不耐烦的受访者也很无趣。但是,”绪方骏安静下来,慢慢地解释道,“当我打开受访者的心扉、用自己的文字把一个个故事传达出去的时候,总会觉得能选择这个职业真是太好了。”
“是吗……”绪方纱纪默默把这一段话记在了心里,“有点像热血漫主角的发言呢。”
绪方骏嘿嘿笑着得意了一会儿,又严肃下来说:“不过纱纪也没必要因为我的话就选择做记者。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挑选职业就好了。”
“好。”
可是啊,她的意愿到底是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9. 第 9 章
某天绪方纱纪翻阅新闻社工作安排时,发现春高预选赛就要开始了。
在任何学校,运动社团都是社团的主体,因而新闻部的很大一部分工作是围绕运动社团的各项比赛展开的。她往后瞥了一眼,发现春高全国赛是在来年一月,与之并列的还有篮球的冬季预选赛等一系列熟悉的字眼。
很多比赛与工作日都是冲突的,除非是作为新闻部记者前往现场,否则绪方纱纪没办法现场观赛。
想到这里,她把比赛时间顺次在日历上圈出来,发现春高只有预选赛决赛和全国比赛是休息日。
“看影山前辈打球”的愿望还没有完成,再加上对排球部的大家有天然好感,绪方纱纪默默在心里祈祷排球部能一路闯进全国,她可以由此而多看几场比赛。
哪怕特意去一趟东京也没什么啦。
“你要特意去东京看排球比赛?这么执着?”课间,宫本美代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春高首场预选赛的前一天。
“实时追番,羡慕吧?”绪方纱纪哼哼哼地笑了几声,“还是沉浸式呢。”
“什么玩意,你不是说国中的时候从来没现场看过比赛吗?上了高中突然转性了,你真不是看上排球部的某个学长了吗?”宫本美代嘴上毫不留情。
绪方纱纪摊开手,做戏般眨眨眼睛,好像挤出了几滴悲伤的泪水:“美代怎么能把我看得这么肤浅嘛。”
“你本来就是啦!要有自知之明——”
“心碎……我要闹了……”
“去去去,我雷三岁小孩。”
不过,绪方纱纪心里想着,这确实是个问题。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看排球比赛呢?明明最近看热血番都少了。
问题在脑子里抛出没几秒,绪方纱纪很快替自己给出了回答:排球部的大家正能量太强了,她一见到他们心情就会变好嘛。就比如说上次暑假偶遇影山前辈,她就心情愉快了好几天。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班的排球部成员。八乙女悠同学正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巧合的是他坐的还是主角专属座位,这场景就差几朵飘落的樱花了。
而八月份没有樱花,只有绿到发黑的树叶,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哗啦狂响,于是八乙女悠迫不得已中断番剧男主模式,伸手关上了窗户。
……莫名多了几分凄惨。
绪方纱纪盯着他开口道:“美代,你说运动员在比赛前一天会想什么?”
“你在跟我说话?”宫本美代瞥了她一眼,说,“肯定是紧张吧。”
“如果是替补,不一定能上场呢?”绪方纱纪记得排球部的首发自由人是西谷前辈,并不是八乙女悠。
“那也会紧张吧,每个队伍都是一个整体,一旦输了就谁都没戏唱了呀。再说,替补也随时有可能会被派上场嘛,又不是绝对不会上去。”
想想也是。不管自己队伍实力有多强,比赛前一天肯定都会心脏狂跳。
于是,在午休时间洗饭盒的路上碰到八乙女悠时,出于同学友谊,绪方纱纪主动对他道:“八乙女同学比赛加油!”
水池处的流水声不绝于耳,很适合当作胡思乱想的背景音。八乙女悠被她的声音唤回神,放松下来道:“谢谢……哎,最近真的好紧张哦。”
“为什么?”
绪方纱纪看了看他布满淤青的小臂,“八乙女同学明明这么刻苦。”
也许是同年级同班的原因,八乙女悠在绪方纱纪面前稍微真实一点,不像在前辈们面前一样乖巧。他惆怅地碎碎念道:
“上次的IH决赛,我作为替补上场了一段时间,但是只接了屈指可数的几个球,明明我是自由人,有时候却需要麻烦日向前辈来接一传。如果我能多救下几个球,可能我们就赢了……什么时候才能打得像西谷前辈一样好呢,前路真是一片茫然……”
对于同位置有一位强大前辈的球员来说,这是很普遍的烦恼,八乙女悠跟自己的朋友也说过类似的话,听过他们的安慰和鼓励。
他本以为绪方纱纪也会说“没关系,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之类的话,但他却听她说:“有点羡慕。”
八乙女悠怀疑自己听错了:“哎?”
绪方纱纪是想到了自己最近的烦恼才有感而发的。她不知道这句话适不适合给一个正为比赛而紧张的人打气。
见八乙女悠没有生气的迹象,她才继续往下说道:“我觉得……有梦想并为之痛苦,是一种幸运啊。”
“是吗……”
这么有深度的句子很少从绪方纱纪口中说出来,她平时跟同学聊的都是些轻松的话题,讨论题目都少之又少。因而八乙女悠愣了一下,感觉这位朝夕相处的同学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还没想出该怎样理解她这句话,自由人的五感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风声,连带着阳光被遮挡了一瞬。
“小心……”
在绪方纱纪慌张地出言提醒之前,八乙女悠微微转身,凭感觉做出接球姿势,恰好让飞来的排球在小臂处一停,卸去了所有旋转,然后重新弹起。
排球以漂亮的弧度飞回来处,就像绪方纱纪交换身体时无数次见到的那样,几乎让她有些惊叹。
“哇哦!Nice receive!”
跑来追球的日向翔阳抬起手来把球接住,毫无前辈包袱地蹦蹦跳跳,“悠接球的技术又变好了耶!”
这里离水池不远,人还不算少。捧着饭盒的同学们愣愣地看着几人。
日向翔阳见状把排球抱到怀里,走过来拍拍八乙女悠的肩膀,压低声音说:“谢谢你,悠,如果你不在,我这一球可能要把水管打破了。”
脸上的感激不像是演的。
八乙女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他问道:“前辈这是在干什……”
“Boke!都说过在场馆外面不要用这么大力气扣球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影山飞雄径直冲过来对日向翔阳的脑袋来了一拳,来势汹汹的气势让围观的同学们默默后退了一步。
话说了半截的八乙女悠吓了一跳,两只手犹犹豫豫地举起又放下,不知道该不该拉架。
绪方纱纪站在旁边事不关己地想,要是影山前辈没有那么凶的话,估计早就跟流川枫一样有自己的后援团了。
然而见两个前辈为老不尊(?)打得有来有回,而他们唯一的后辈又碍于社团的长幼制度说不上话,绪方纱纪暂且收起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好心地帮八乙女悠问出了问题:
“那个……两位前辈是在练球吗?中午会不会很热?”
他们这才双双停战。
“这家伙说要练直线球,”影山飞雄往橘子头上指了指,“跑到我们班门口把我拽出来的。”
绪方纱纪看着他了然地想,虽然一脸嫌弃,还是陪着练了这么久啊。
“有什么关系嘛,你闲着也是闲着。”日向翔阳理直气壮。
八月底依然酷暑难耐,在太阳底下也就站了几分钟,绪方纱纪已经拿出手帕开始擦汗了。
把濡湿的手帕攥在手心里,绪方纱纪看看两位前辈湿透的衬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影山前辈,日向前辈,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这个天气打球容易中暑,对身体不好。”
其实绪方纱纪并没指望前辈们听了这句话就停下,说出来不过是提一个建议。她想,不管怎么说,她对运动少年并不了解,也许对她来说可能中暑的行为,在他们身上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出乎意料的是,听了她最后一句话后,日向翔阳短暂地低落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事,然后就重新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绪方同学说得有道理哎。影山,我们去走廊里休息一会儿吧。”
“哦,”影山飞雄看了他一眼,“也好。”
日向翔阳对两个一年级后辈热情地道:“你们也来吧!前辈请你们喝牛奶,可以长高的那种哦!”
声音响亮,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低沉是观者的错觉。
“哇,真的吗?”绪方纱纪受宠若惊,“谢谢日向前辈!”
八乙女悠也跟着说:“谢谢前辈。”
前辈请喝后辈牛奶,多么青春又纯良的一句话,大概是日向前辈这里的特产吧……
跟着走了几步,八乙女悠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绪方纱纪。
绪方纱纪:?
八乙女悠严肃而认真地对她说:“你是不是需要和影山前辈单独相处?”
“……”
糟了糟了上次的偏见忘纠正了,八乙女同学到现在还以为她喜欢影山前辈啊!!!
“不……”
“谢谢你今天的鼓励,真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靠谱好同学八乙女悠坚定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在她解释之前已经冲上前去追上日向翔阳了,“日向前辈我突然有话想跟你说。”
等等,你误会了,不要去啊啊啊——
“哎?”日向翔阳愣了一下,礼貌微笑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现在?这么突然?”
“嗯,我想单独和您说。”在前辈反应过来之前,八乙女悠拉着他的手直接一路狂奔,以非常简单粗暴的方式为剩余两人留出了空间。
“……”
绪方纱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尴尬了。上一次还是擦边同人文被绪方骏看到的时候。
……现在前辈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发现了?
等等,不对啊,她又不喜欢前辈,什么发现不发现的。不要被带偏啊。
她鼓起勇气回头看,见影山飞雄正茫然地望着两人奔跑的背影,完全没在怀疑。发现她转头了,影山飞雄还指指那个方向,懵懂道:“好像是很急的事?”
啊——可以放心了。
“大概是吧。”
绪方纱纪做出很认同的样子点了点头。
前辈有点迟钝呢……如果以后真的有女生喜欢他,他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发现呢?
很不容易啊,喜欢前辈的人。
影山飞雄不再追问那两人的事,低着头问绪方纱纪:“绪方同学,你还记得上次交换身体是什么时候吗?”
“这个……很久了吧,好像是上学期期末。”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影山飞雄道,“以后比赛会变多,如果有的话……”
绪方纱纪突然懂了。
以后的比赛不但多,而且次次都是关键,失败一场就要打道回府。如果场上的是她,可未必能应对那些艰难的比拼。
交换身体这种事一点规律都没有,是个定时炸弹。
“前辈,目前排球部还有其他二传吗?”她抱着一丝希望问。
“能打比赛的暂时没有。”他想了想说,“三位一年级分别是自由人和主攻手。”
……也是,之前交换身体的时候她把排球部的主力差不多认全了,的确没有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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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二传手。
“不需要担心。”影山飞雄似乎比刚才敏锐了些,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淡淡地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做成什么样。”
停了几秒,他继续道,“而且你也未必打得差。”
?
绪方纱纪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疑惑的眼神又向上移到前辈脸上。
“前辈,您可能不知道,但我一个人就是一个运动荒漠哎。”
影山飞雄:“哦,这我知道。”
“……”
“我的意思是说,在交换身体的情况下,你未必打得差。”他说,“你不是……很擅长跟人交流吗。”
每次交换身体,他最担心的并不是其他,而是跟绪方纱纪本人的同学朋友们交流。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同时跟这么多人搞好关系,一下课别人就一个接一个地来说话。虽然往往只是分享一件小事,比如新番里的某个画面,但他还是有些惊讶。
这个人,让别人很有分享的欲望吗?
“我跟二三年级的前辈相处时间比较长,对他们的球风还比较了解,但是和一年级的同学之间还不太熟悉,配合也不够完美。”说到这里,他很疑惑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有点害怕我……?”
绪方纱纪很想说,前辈您照一照镜子就能明白后辈们为什么害怕您了……
就连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第一次和他对视都能吓得直接鞠躬……
“但是,他们不会害怕你吧。”影山飞雄简简单单得出了结论,“所以你打得不一定差。”
绪方纱纪良久才捋清他的逻辑:“前辈是觉得,交流能力对二传来说很重要吗?”
“嗯。”
已经在走廊里凉快下来了,影山飞雄抬起手,开始把卷起的衬衫袖口放下来。白色的衣袖一截一截地往下落,慢慢遮住了发红的紧实手臂。
绪方纱纪看向别处,莫名有一种偷窥的错觉。
“那个,前辈,快上课了,我先走了。”她没把头转回来,依旧盯着地面某处道。
到底在扭捏些什么啊,交换身体的时候不是一直都能看胳膊吗!
然而想到交换身体这件事,她的别扭程度顿时翻倍,大概是因为在历经两次完整的交换身体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能看的地方不只胳膊了。
……
她之前什么都没干!换衣服上厕所什么的都是闭上眼睛毫无邪念的!!!
真的!!!
于是没等前辈回话,她自己一溜烟跑了。
影山飞雄:?
和影山飞雄分开之后,绪方纱纪往楼下自己的教室走去,脸上温度降下来之后,她在心里回味着他最后说的那几段话。
客观来讲,其实她和前辈想的不一样吧。
前辈以为她是那种无论跟谁都能说上话的社交天才,但实际上,她只不过是跟志趣相投的人有话聊罢了,对于没有共同爱好的人,她或许可以主动去打招呼,却只能成为普通的点头之交。
正因如此,她以前跟运动社团的人没什么交集,而只和二次元爱好者关系不错。后者的基数在日本恰好很大,所以显得她朋友多。
只是这样吧。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绪方纱纪真的是前辈想的那种人,也不会真有前辈说得那么厉害。也许前辈恰好认识一位擅长交流的优秀二传手,所以连带着对这一特质看得更重。但是只要社交场转移到排球场上,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把交流能力一并转移。
原因很简单。做凡事都需要动力,而一个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拼尽全力做过什么事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振奋起来去争那一球、那一分呢?
想这些的时候,绪方纱纪的心情很平静。
尽管想到了这些,绪方纱纪也明白前辈说出那番话并不是为了安慰或客套。他是真的这样想。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影山前辈那习惯性的谦卑和进取。
就算只是为了这个,如果真的在比赛日当天交换身体,她也绝对会尽最大努力去抢分的。
……
以上一系列难得严肃的心思,在绪方纱纪看见教室门前的八乙女悠和日向翔阳时灰飞烟灭。
脚步猛地一转,绪方纱纪试图逃离现场。
这一转差点撞上某个同班同学。该同学下意识伸手把她扶好,关心地问:“怎么了纱纪,不进去吗?”
怎么有种扶小孩子的即视感?
“……进,谢谢你。”
她只好站定,转过身来。
然后苦着一张脸:“前辈——”
日向翔阳立刻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眼神坚定一身正气:“我谁也不会说的,真的!相信我!”
“问题不在这里啊!”
八乙女悠诚恳地出声解释:“我没说,是日向前辈猜出来的。”
“问题也不在这里!”
好不容易降下温去的脸颊又烧了起来,绪方纱纪只想回到刚才的水池,放满水之后一头扎进去,彻底解决自己的脸间歇性发烫的问题。
说到底,在场的三个人都是十几岁的人,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在这种事上都没法掩饰得那么好。
“那、那个,绪方同学,是真的吗?”没过多久,日向翔阳看着周围没人,磕磕绊绊地小声问,“你喜欢影山这件事……?”
“不是啦!”
绪方纱纪捂住脸,果断否认。
10. 第 10 章
翌日,睁开眼的那一刻,绪方纱纪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没有交换身体,也就是说自己不需要去打比赛,影山前辈立的那些flag并没有奏效。
她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起床的心情都美好了几分。
而第二个好消息是,乌野稳稳地赢下了首日的两场比赛,顺利进入了宫城县八强。只要再打赢三场比赛,就能拿到春高全国比赛的入场券。
这个消息是绪方纱纪放学后在坂之下商店得知的。在看店阿姨那里结账时,一群黑衣少年风一样地卷进来,狭小的店立刻拥挤起来。外向的几个人跟她脸熟,当场就藏不住事地向她宣布了这个消息。
以乌野的实力,打出这个成绩不算什么大事。但毕竟是一个开门红,大家的脸上洋溢着收不住的轻松和愉快,没有聚餐的必要,就拿几个肉包进行代替。
“干杯!”
以西谷夕、田中龙之介、日向翔阳为首的几个人捧着包子佯作碰杯,一年级的几个队员也懵懵懂懂地照做了。而月岛萤站得远远的,一副不想承认认识他们的样子。
拿着日向翔阳塞过来的包子差点一起伸胳膊的绪方纱纪:……!
感染力太强了,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做了。
她默默抬起手臂,为了掩饰尴尬而咬了一口肉包。
……还挺好吃。
原来这个肉包看起来平平无奇,味道却如此令人印象深刻吗。看来回购列表又可以增加了。
乌养教练跟看店的阿姨打了招呼,带上围裙接替了收银员的工作。大概是因为屋里还有自家未成年队员,他忍着没吸烟,而是叼了根牙签来缓解烟瘾。
“小点声,店里还有其他同学呢,”乌养教练语气随性地抬高声音,“吃完就快点回去,好好休息好好睡觉,别忘了复盘一下刚才指出的问题。”
“是——”
几个原本蹲着的一年级生特意站起来回复教练,乌泱泱的一片少年或蹲或站,看起来压迫感有点强,却都听话地加快了吃肉包的速度。
一天没见,绪方纱纪悄悄抬眼去看旁边的影山飞雄。他此刻刚好咬了一大口肉包,鼓着腮认真地嚼啊嚼,莫名给人一种很好养活的感觉。
原以为自己的眼神很隐蔽,没想到影山飞雄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动作,感受力极其敏锐。
……有这么敏锐吗?
以前交换身体的时候,绪方纱纪记得自己一睡着就连上课铃都听不见啊。
难道是赛场上的灵敏度还没调回来?
影山飞雄已经疑惑地看回来了。店里气氛松弛,受到气氛的感染,他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没有平时那么凶。
他好不容易把一大口肉包咽了下去,低头询问她道:“你还想吃?”
绪方纱纪:“……对,是这样的。”
谢谢前辈给的台阶,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眼神乱瞟的行为。
正想装模作样地回去再买一个,只听影山飞雄“哦”了一声,然后把自己手里剩的另一个肉包递给她了。
……等会儿等会儿,她的意思可不是想要前辈手里那个啊!
原来刚才前辈是以为她想吃他那一份吗?可是为什么这么顺理成章地就接受了啊,前辈不会质问一下吗!
绪方纱纪一手一个被前辈投喂的肉包,想还回去时又意识到其中一个已经被自己咬过了,于是一时语塞。
而就在她沉默的这几秒钟里,排球部的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店里全是“我那个球接得特别好”“你那个球也是”,声音不大但兴趣十足,导致绪方纱纪不忍心因为肉包的事打断他们了。
不过也没关系啦,她很快就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两天给前辈买个礼物当回礼就好了。
“谢谢前辈。”
大大方方地接受吧。
她低头咬了一口影山飞雄给的肉包,用和他如出一辙的方式认真咀嚼起来。
变得更好吃了哎。
不愧是前辈。
“话说,今天来比赛现场的新闻部同学不是绪方同学哎。”
这是热情地前来说话的日向翔阳。
“新闻部又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这是虽然和绪方纱纪不熟但想怼日向翔阳的月岛萤。
在前辈们吵起来之前,绪方纱纪连忙找准时机开口打断施法:“那个,前辈,新闻部的排班表已经出来了,预选赛决赛那天轮到我去比赛现场,到时候一定一定会给前辈们加油的!”
她连珠炮一样把话说完,最后还附带着一个大大的露齿微笑,还真让准备吵架的两人愣了一下。
不知不觉间,排球部已经是让人相信能稳进决赛的存在了。
“看来一定得努力闯进决赛才行呢。”缘下力笑着扫视了一圈,语气温和却有力。
“哦,那当然!我们的目标可是进军全国啊!”西谷夕第一个站出来,握紧双拳声音激昂,“绝对让绪方同学看到更多比赛!”
绪方纱纪:“西谷前辈这句话好帅!”
“进军全国!”
“这次绝对要拿下春高冠军哈哈哈哈哈……”
在求胜心切的心态下,刚安静了没多久的少年们又自顾自地嗨了起来,终于收银台传来乌养教练忍无可忍的怒吼:“赶紧回家吃饭啊你们!”
.
——原来这种热血是真实存在的吗。
和队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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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打比赛,输了就一同落泪,赢了就打打闹闹地去店里吃肉包,憧憬而野心勃勃地望着更高的位置。性情随和,但也从不掩饰求胜的欲望。
绪方纱纪直到第二天都在回味坂之下商店里的那些话语,想着该怎么用文字把那种氛围表述出来。很快她意识到同人女的职业病犯了。
恰好来学校来得早,篮球部的成员排着队从她身边跑过,大概还在早训,步调不同但队伍整齐,带过去一阵风。
……还是好想体验一下为梦想而努力的感觉啊。
中午午休的时候,绪方纱纪带着两盒牛奶上了高二的楼层。她想着既然前辈给的是吃的,那还回去的也是吃的比较好。听父亲说专业运动员会有忌口,绪方纱纪不清楚高中生会不会也一样控制饮食,不过两位前辈都有每天喝牛奶的习惯,送牛奶应该会比较恰当。
她恰好在走廊里遇见了日向翔阳,于是当场就把一盒牛奶递了过去。两个自来熟的人大声地聊了好久,从坂之下商店的肉包聊到哪个牌子的牛奶好喝,最终以日向翔阳的一句“有空多来排球部玩噢”作为结尾。
为什么有种被太阳照耀的错觉?
一溜小跑赶到影山飞雄所在的班级后,绪方纱纪从后门探出脑袋,一眼发现了前辈的背影。他好像是刚吃完饭,正在收拾饭盒,但这时候背也挺得直直的,跟一丝不苟的黑色直短发和服服帖帖的白色衬衫配合在一起,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不过,绪方纱纪想,虽然看起来很不好惹,但前辈脑子里应该只是在想排球吧。
教室里人不多,暂时没有进出的同学,绪方纱纪没法喊人帮忙叫前辈出来。正当她思考要不要直接进去找人时,前辈竟然主动转过身来了。
哦?是她的意念奏效了?!
然而影山飞雄第一眼没有注意到她,只板正地拿着饭盒往后门处走来。
……哦,是要出去洗饭盒。
不过这样一来影山飞雄就恰好发现了她。他愣了一下,走到她面前时问:“找人?”
绪方纱纪有些汗颜。不知为何,面对日向翔阳时的开朗活泼全都不见了,她只低头盯着两人室内鞋的足尖道:“就是来找前辈你啦。”
余光瞥见前辈正双手拿着饭盒,她索性抬起头来,直接把牛奶放倒在他的饭盒顶部,道:“谢谢前辈昨天给的肉包!这是还给前辈的牛奶。”
咦,这个动作是不是对前辈不太礼貌……?
然而影山飞雄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只是在想她提到的话。思考了一会儿,他才回忆起她说的那件事,于是波澜不惊地回道:“哦,那不算什么。谢谢你的牛奶。”
……可恶,莫名开始火大了是怎么回事?
11. 第 11 章
时间缓缓流逝,乌野排球部的春高四分之一预赛平稳度过,距离全国大赛又近了一步。
秋初这段时间并不算是高中联赛的旺季。篮球联赛中的秋之国体并不特别受重视,且尚未开始,而冬季选拔赛与日本高中足球联赛均在12月开始预赛,看起来就更是遥远了。
在比较火的球类社团里,只有棒球的秋季大会和排球的春高预选赛正在火热进行中。
同时,最近学校也没什么其他活动,像校园祭就安排在没有比赛的11月。绪方纱纪应该很闲才对。
……确实很闲。至少在宫本美代看来是这样的。
闲得又开始角色扮演了。
粉毛女生罕见地没有懒散地歪在椅子上,而是正襟危坐地整理桌面,气质跟上学期期末考试前的那天如出一辙。客观来讲,宫本美代觉得要是绪方纱纪能始终维持这种形象、而不是贯彻以前那种快乐沙雕风,说不定能小有一批追求者。
然而今天情况特殊,宫本美代没有配合绪方纱纪玩cosplay的游戏,而是压了压帽檐不无忧愁地道:“纱纪,你有没有假刘海或者发片之类的?”
对方看看她,什么也没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宫本美代叹着气解释道:“昨天自己剪刘海剪得太短了,现在完全是不想见人的状态……只能借助外力了。”
“……我想想。稍等。”
粉毛女生说着要想,手上却拿出手机,点开了某个聊天框,在宫本美代疑惑的眼神中开始打字。
没过多久,手机对面的人就回了信息:
「可以把手机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给她看看」
为什么……?
粉毛女生看起来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做了,在手机桌面上找到相册,然后翻出来直接展示给宫本美代。
宫本美代:“……”
宫本美代:“我暂时没有出cos去漫展的欲望,谢谢。”
听了她的话,粉毛女生慢慢把手机收回来,然后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一排奇形怪状的动漫角色假发:“……”
正好一条消息弹出来:
「就在我家阁楼里放着,前辈之前见过嘛?(^v^)」
影山飞雄表示很想替她朋友说她一句boke,真心实意的那种。
.
这次交换身体的时间很巧妙,恰好在两次比赛之间。按照交换频率越来越低的情况来看,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次交换,也就是说撞上春高的可能性极低,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小矮子绪方纱纪久违地体验到了高个体育生的感觉。上次交换是期末考试,她慌里慌张地看考题,几乎没怎么注意别的。而这次她站起来、走路、坐下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前辈的身体素质似乎更上一层楼了。
而且的确是长高了,上次她的感受并不是错觉。
一回生二回熟,绪方纱纪自我感觉ooc的情况比前两次少了很多。
依然记得第一次交换的时候,她曾经试图向周围的同学搭话,随便找了一个自然的话题:“下节课在哪里上?”
很平常的一句话,把旁边所有的同学都吓了一跳。那个同学好像有点害怕她,支支吾吾地说:“音、音乐教室……”
另一个同学惊恐地拍了他一下:“是美术教室啊!”
“啊啊啊不好意思是美术教室!”
然后那两人随便找了个借口逃出教室,这边甚至能听见他们在走廊上狂奔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威胁了。隔壁班被惊扰到的日向翔阳冲来教室后门,惊奇又好奇地大声问他:“影山,你们班发生什么事啦?!”
当时的绪方纱纪:不是,我这是附身了一个什么人啊?
现在想来,影山前辈平时大概是不怎么和同学说话的。而且看起来又是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估计被搭话的人心里也害怕。
其实,鞋柜里看不见情书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原本以为凭借前辈的外貌条件和运动能力,在学校会有无数追求者,但竟然一个也没有。
怪不得八乙女悠知道她是影山前辈粉丝的时候这么兴奋。
……不是知道,是以为。
绪方纱纪把课本换成下节课要用的,用以掩盖内心的波澜。
她是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的类型,从来不缺说话的人。事实上她也习惯了每逢课间就跟朋友聊番剧的生活,现在要忍住不说话,是有点困难。
好无聊——好孤独——
训练的时候有队友相伴,那其余时间呢?前辈每天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绪方纱纪为了写同人而揣摩过不少天才角色的心思,那些人很多是形单影只。可是绪方纱纪始终想象不到,他们究竟是感受不到孤独,还是单纯地习惯了孤独。
影山前辈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不训练也没人聊天的时候,前辈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有排球吗?
……想跟前辈聊天。
这个念头涌现出来的时候,绪方纱纪已经拿出手机来了。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地从她身边经过,她恍若未闻,对着手机思考该说些什么。
很巧的是,前辈恰好发来了信息,说宫本美代问她有没有发片或者假刘海。
哈,她就知道,昨天宫本美代宣布要自己剪刘海的时候绪方纱纪就觉得她要翻车。
不正经地发过去两条消息后,绪方纱纪趴在桌子上等回复。手机亮起来后,她拿起来看,不出所料是一句“boke!”,很有前辈的风格。
绪方纱纪开始敲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还是耍宝吐槽适合她,一直忍着不说话什么的还是交给前辈本人吧。
绪方纱纪把手机放进裤兜里,打算去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饮料。前辈说过他有每天喝牛奶或者酸奶的习惯来着,这件事不可以忘记。
说不定还能再继续长高的。
对于排球运动员来说,身高是很重要的获胜筹码吧。
然后,她就在自动贩卖机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粉毛。
女生投完硬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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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断地用两根手指分别按下两个按钮,最终滚出来的饮料是酸奶。
……卡bug?还是选择恐惧症?
话说即便换了身体也要补充蛋白质吗?
绪方纱纪走过去,又投了一个硬币。刚插完吸管的人注意到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长不高了。”绪方纱纪低头用第三视角看自己的原身,声音中带着一种平静的疯感,“前辈不用在我身上浪费牛奶的。”
影山飞雄闻言松开吸管,看了看手上饮料的包装,不明就里地顺着她的逻辑往下说:“哦,没事,这是酸奶,对长高没什么帮助。”
“……”boke!前辈你完全把天聊死了啊!!
绪方纱纪默念好几遍冷静冷静,压下了心中的无名火,学着前辈的方式同时按下了两个按钮。这次出来的是牛奶。
她蹲下拿牛奶的时候,见影山飞雄面无表情,于是没话找话道:“前辈平时不多笑笑吗?”
影山飞雄咬着吸管歪歪头,眼神清澈地问:“这很重要吗?”
并不是反问,而是真的很好奇的样子。
“多笑笑的话……可能会更受欢迎?”绪方纱纪给出这个回答之后,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
果不其然,影山飞雄回道:“那无所谓吧。”
可是,不笑真的很浪费哎,绪方纱纪想。她都不敢想象影山飞雄笑起来会有多好看。
于是她锲而不舍地游说:“前辈平时就多笑一笑嘛。”
“……”影山飞雄把喝完的酸奶盒往垃圾桶一扔,坦白地说出了问题的关键,“我不擅长。”
“不擅长?”
“嗯。我每次笑都会把人吓到。”
是吗……怪不得面部肌肉这么僵硬。
绪方纱纪思考了一会儿,眼睛发亮地提出了一个自认为的天才方案:
“那我就在交换身体的时候经常笑,让前辈的脸形成肌肉记忆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心脏快速跳动着,不知道是因为太兴奋还是紧张。影山前辈身体的的心率在平时很少这么快,让她不太适应。
而使用她身体的影山飞雄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因为差点被呛到:“不要随便做奇怪的事啊boke!!”
绪方纱纪恍若未闻,说出了行动力极强的言论:“那我现在就笑一个怎么样?”
“你敢笑你试试!”
初秋的风带有枯叶的香气,徐徐袭来时会带来一阵恍惚。
两人突然一愣,中断了互相吐槽的小学生对话,许久才各自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好像是要确认什么。在旁人看来也许很奇怪。
“……换回来了?”
绪方纱纪怔怔地说了一句,不出所料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抬头,与影山飞雄对视,他看起来也在状况外。
之前两次身体交换都是在晚上发生的,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发生了什么?触发条件是什么?
……为什么潜意识里非常肯定,以后再也不会交换了?
12. 第 12 章
新闻部的部活结束之后,绪方纱纪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了个弯走向家政部的教室。
因为并不是每天都有校园新闻出现,所以新闻部很多时候的部活都是写作学习和资料整理,偶尔还会有类似于美术部“写生”的活动。
“明天下午排球部有练习赛,我们可以去旁观。看完之后记得下周一之前交一篇通讯稿给我喔。”
部活结束前,鹤见葵如此这般说道。
去排球部啊……绪方纱纪在心里重复这几个字,一阵莫名其妙的惆怅涌上心头。
今天身体换回来之后,影山飞雄也对她说了一句“如果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就随时来排球部找我”。
不过,如果真的不再交换身体了,她跟前辈的联系也就只剩下新闻部这偶尔的交错了吧。
能有什么“不对劲”呢?反正今天直到现在都是正常得不行。
蹲在家政部门口等宫本美代的时候,绪方纱纪望着被夕阳笼罩的走廊,仔细回想着当时换回身体的情况。
……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两个人在聊天。
聊得比平时要多一些。平时她和前辈交流的机会不算多,这次貌似是唯一一次互相打趣的对话,之前都有些隐隐的距离感。
也许是因为关系拉近,绪方纱纪当时自己都能感觉到心跳变快了。
难道契机是交换身体时心跳频率的变化?
不对啊……参加早训晚训的时候,心跳变快的时候多了,那时候一点事都没有。
话说,为什么心跳会加速?……
家政部的门被推开了,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走出来,然后不约而同地被门口蹲守的绪方纱纪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人恰好认识绪方纱纪,思索了一会儿朝教室里面喊:“美代,你的朋友来找你了!”
绪方纱纪向他送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啊?谁啊,绪方纱纪吗……”
收拾碗碟的声音顿时变得急促,宫本美代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急匆匆地赶来,第一眼没看见人,第二眼往下一看才和绪方纱纪对视上。
她愣了一下,随即着急地低声道:“你这是什么姿势啊,知不知道自己穿的是裙子?”
绪方纱纪靠着墙蹲得很舒服:“我没走光啊。”
宫本美代没听她的辩解:“赶紧站起来!我还有东西没收拾完,要是想和我一块回家就等一会儿。”
部活结束后,教室不能久待。宫本美代连珠炮般地说完,转身就回去了。绪方纱纪看着她围围裙的背影,头一次鲜明地感受到她是家里经常带孩子的次女,而自己就是一个幼儿园小菜鸡。
绪方纱纪上高中前搬过一次家,因而初中的朋友都不在乌野。所以,宫本美代跟她两人虽然关系不错,但实际上只是高中才认识的同学。部活结束时间不一样,两人很少放学一起走。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宫本美代脱下围裙一出门,把刚做好的小饼干塞给她一包,就看也没看她地道:“你失恋了?”
前面走着的几个同学睁大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又若无其事地聊着天加快了步伐,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绪方纱纪已经无力吐槽:“……”
“哎?真的?”看她没否认,宫本美代反而呆住了。
“怎么可能啊……”绪方纱纪捂住脸,“我有别的事要说。”
“嗯,你说。”宫本美代有些好奇。
“在旁观者看来,我最近有什么不一样吗?”问完之后,绪方纱纪打补丁般地补上一句,“……除了角色扮演以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问问别人能够得到一些线索。只要知道具体改变了什么,再加上具体推测,就可以确定原因——绪方纱纪条理清晰地想。
宫本美代半天没说话,好像在思考她的问题。
许久才石破天惊地说出一句:“你果然是失恋了吧。”
绪方纱纪顿时破功,冲过去扯着她的脸往两边拉:“都说了没有了boke!!!”
“好好好我错了!”
绪方纱纪这才松开手,气鼓鼓地活动手腕。
“非要说的话……上高中刚认识你的那会儿,你看起来还挺没心没肺的,不过到了七月份好像稍微踏实点了。”宫本美代揉着自己的脸道。
七月份!正好是交换身体开始的时候!
“详细说说?”绪方纱纪忍不住凑近了问道。
“之前你上数学课都是在底下写写画画,完全不听课,而七月份基本是在发呆。……虽然还是不听课,但是至少没有明目张胆地摸鱼了。”
绪方纱纪:“这就不用说了……还有吗?”
“虽然跟上一条可能是因果关系……不过从七月份开始,你就很少更新同人了吧?不管是文还是画。”宫本美代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她关注了绪方纱纪的推特,知道她发推的频率。
“嗯。”看热血漫不再热血,心里总是隐隐地空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一旦失去了激情,创作就会陷入停滞状态。
“之前老感觉你像是小孩一样,总是蹦蹦跳跳的,也不是很在意学习,一提到动漫就两眼发光,还时不时来一个自己竟然毫不羞耻的角色扮演,整个人透露着清澈的笨蛋感。”
“哈?”
“……让人一看见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和你一起开心起来。”
正欲发作的绪方纱纪愣住了。
宫本美代拆开包装袋,拿起一片自己做的饼干放进口中:“不过从七月份开始,就有些长大的感觉了吧?我看从那之后你扮演的角色都沉稳了很多。”
嗯……其实不是扮演而是交换身体来着。
要是她自己来,估计还是搞一些乙游男主人设。
“长大这种事,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什么契机,到了时候就会发生。”宫本美代喃喃自语,一副历尽沧桑的样子,“以前很喜欢的东西,现在在眼里却变了个样子,很正常。”
小时候看动漫只是喜欢里面的角色,但长大之后就会忍不住迁移自己的生活,看到一些以前看不到的东西,从而热情减退,一个道理。
“其实我依然很喜欢动漫啦,”绪方纱纪小声道,“只不过小时候只要看看角色们就满足了,现在却想要像他们一样过上有梦可追的生活……更贪心了而已。”
这种想法本来就有,没什么预兆,也许只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和影山前辈交换身体见识到排球部的生活之后,这个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在即将陷入追忆过去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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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时,绪方纱纪惊觉:难道交换身体的起因就是这种空虚感?
“那现在呢?”这个想法一出,绪方纱纪急忙扯扯宫本美代的袖子问,“七月份变了一次,那在你看来,我现在有没有再变一次?”
假如上次改变的机制是“空虚感的产生”,那这次的反常又是什么?
“……再变一次?”她的叙述基于心里的小小猜想,宫本美代没太理解她的意思。
于是绪方纱纪换了种说法:“这几天,我有其他变化吗?”
在她满怀希冀的眼神注视下,宫本美代冷静思考后摇头道:“只是几天的话,我没法直观地看出来。”
……也是。
而且其实不是“这几天的变化”。今天换回身体的事是突然发生的,所以只能是“今天的变化”,甚至“那一瞬间的变化”。才半天过去,确实是看不出来什么。
“你是急着弥补这种空虚感吗?”宫本美代问她。
“好奇怪的说法……”绪方纱纪也拆开了手中的饼干包装袋,避重就轻地回道,“嗯,算是吧。一直都对爱好提不起劲来,让人不太好受。”
“唔,”宫本美代想了想说,“时候到了,自然会解决。不需要担心。”
“你是哲学家吗……”绪方纱纪看了她一眼,感觉对比之下自己更像个小屁孩了,“可是我不觉得梦想会这么好找喔。”
“也不一定是梦想啦,”宫本美代拍拍她的肩膀,“所谓空虚感,无非是当下的生活没那么有吸引力了……只要出现一个更有趣的事就好,把你的注意力引过去,让你有一些新的体验和期待,空虚感就会消失的。至少在你接触这个新事物的时候,空虚感不会再次出现。”
绪方纱纪对这段话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不明觉厉:“美代原来是这么有深度的人吗?”
以前一直把她当成直爽而礼貌的人看待来着。
宫本美代嚼着饼干道:“不要小看家里的次女啊。”
两人同行的路程不长,到了一个路口就分别了。绪方纱纪往家的方向走时,胳膊感觉到开衫口袋里有什么东西。
口袋很浅,她从来不往里面放物品。她心有疑惑地把里面的纸片摸索出来,慢慢展开。看见上面的字迹时,顿时了然。
影山前辈之前说“下次我也会这样做”,原来不是说说而已啊。
这次只交换了半天,发生的事情应该不算多,但影山飞雄写了满满一张纸。记录的都是一些琐事,细碎到每个同学来跟她聊的话题。也许是不了解某些番剧的人物,有些角色名就是用模糊的片假名代替的。
都是一些平淡的对话,字迹也不好辨认,但绪方纱纪还是逐行逐字地看完了,带着些莫名的愉快。
上次影山前辈好像把她记录的内容还给她了。
不过她不太想还。
反正以后大概不会再交换了,留个纪念嘛。
仔仔细细看完后,她按照以前的折痕把纸折好,摘下书包将其放入书包内袋中。记录得这么仔细,待会儿要给影山前辈发个信息好好谢谢他才行。
话说,假如身体换回来真是因为空虚感被其他事弥补了,那么美代所说的“更有趣的新事物”是什么呢?
……不管啦,等给前辈发完信息再想好了。
13.第 13 章
练习赛的对手不难对付。第一局拿下后,影山飞雄走到场边拿起水杯,一边喝水一边思考刚才的比赛。
日向的直线球失误率已经够低了,正式比赛时大概可以用。不过也得考虑到他打好一个球就飘飘然的可能,传球要谨慎。
田中前辈的扣球力度比去年更强,关键时刻可以作为正面突破拦网的武器。
说到拦网,月岛的拦网高度是不是又变高了?这是练习赛,他可能还没有全力起跳,那在正式比赛的时候……
影山飞雄放下水杯,撩起搭在颈部的毛巾擦汗。刘海湿哒哒地贴在前额,很不舒服,他用毛巾胡乱揉了揉,于是头发一缕缕凌乱地蓬松开来,只能再用手指理顺。
有点麻烦,他想,是不是该换个发型了。
该思考的事差不多思考完了,五感开始接收来自外界的信息。体育馆里略带回音的噪声一如既往,大门敞着,带进来黄昏的风。队友们说话的声音慢慢被风吹散。
好像还有别的。
影山飞雄深吸一口气,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出这是与比赛无关的信息。
是一道视线。
随着排球部去年在春高打出名气,豪强的地位再次确立。高一新入部成员数量远超前几年,县内各校还常常前来参观学习,哪怕是练习赛也会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影山飞雄原本已经习惯了他人的视线。
但这次不一样。
有种所作所为全被看透了的感觉。
既然如此,罪魁祸首只可能是一个人!
某个角落,新闻部的成员们正坐在一起观赛。因为经常写报道,大家对各种运动的规则都有了解,所以看起比赛来没什么障碍,很快就代入了情绪,“接得好”“发个好球”等声音层出不穷。
“和前几年一点都不一样了啊。”三年级的前辈抹着泪感慨。
“早知道我也加入运动社团了。”蠢蠢欲动的一年级大胆开麦。
“谁说的?!”鹤见葵转头怒吼,难得有部长的样子,“签了卖身契就不能走了!”
另一位三年级前辈小声道:“阿葵,不要把入部申请书说成卖身契啊……”
就在这时,绪方纱纪感受到了一阵杀气。在影山飞雄的眼神扫过来之前,她眼疾手快地拿笔记本挡住脸,随即听见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哇啊,那个二年级学长看过来了!眼神好凶!……”
“是我们声音太大了吗?”
“不会的吧?排球部自己的一年级声音大多了啊……”
绪方纱纪:对不起,十有八九是我的问题……
她最近发现,自己可能确实有点角色扮演的能力。番不是白看的,文不是白写的,角色不是白揣摩的,这才交换过三次,她已经熟悉影山前辈的行动模式了。
就拿刚才打个比方:
哨声响起,第一局结束。影山飞雄往休息区走。
绪方纱纪脑中自动打字:刚才的比赛没什么大问题,比起跟队友交流,影山前辈肯定会先喝水吧。嗯,右手拿杯子,左手开盖。左手叉腰,喝三口。嗯,开始擦汗,然后擦刘海,揉一揉,理一理,嗯,很麻烦吧,前辈是不是想换发型了……
一串想法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中,全都是残留在灵魂上的身体记忆。
想到这里,她短暂地走了个神。不知道以前辈的审美会剪出什么样的刘海呢……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糟了,前辈好像察觉到她的视线了。
低头低头,别和他对视!
……总之刚才的经过就是这样。
绪方纱纪觉得这不是她的错。
她仔细思考了影山飞雄会不会也熟悉了她的行为模式,最终很快得出结论:不会。托她平时经常犯中二病的福,交换身体时影山飞雄完全没必要扮演她,因而大概没有留下相关记忆。
……哇哦,她的可塑性和容错率简直大到惊人。
第二局开始的时候,绪方纱纪就没再盯着场上看。她知道影山飞雄打起球来就是百分之百全神贯注,但还是担心自己的注视会影响到他。
话说,前辈刚才会直接看过来,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好了,和昨天的斗嘴一样?
心里胡思乱想着,绪方纱纪又没忍住往场上看了看。小小的排球在天上来回倒得飞快,不仔细瞧根本连轨迹都看不清。
恰好鹤见葵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大家认真看哦,不要在底下摸鱼~”
绪方纱纪这才悻悻地把视线移回了赛场。
“阿葵偶尔还是有点部长的样子的嘛。”有人窃窃私语道。
然而鹤见葵闻言气急败坏地扭过身来:“‘偶尔’是什么意思!”
……真不禁夸。
前后辈意识极其淡薄的新闻部很快忽略自家部长的炸毛,有了其他话题:“那个橘发的同学好厉害,跳得好高!”
“是啊是啊!”大家颇为认同地点头,“感觉跳起来比网高很多。”
鹤见葵扶额。
绪方纱纪喃喃道:“日向前辈是不是能灌篮啊。”那个可怕的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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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串戏,”鹤见葵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篮球部是明天参观。”
“……”
“主攻手也强,那个球快得我都看不见。”
“这能接起来吗?就算接起来手也要断了吧。”
“啊,对面学校的主攻手也开始蓄力了!啊啊啊啊打下去了——”
“我去,这都能接起来?”
“我认识我认识,那是西谷同学,我们是一个初中的!他以前是最佳自由人!”
“哇……”
等待已久的绪方纱纪见谈话有了空隙,立刻肯定地说道:“二传也厉害!”
比赛中,直接得分的往往不是二传,因而大家第一眼不会注意到他们。新闻部的半外行们也是如此。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发挥了新闻人士的好奇精神:“我们看不太懂耶,可以给我们讲讲吗?”
绪方纱纪来了劲头:“影山前辈托球的时候,手臂和指尖的动作没有破绽,对方拦网队员看不出他想传给谁!”
“影山前辈?”
“就是咱们乌野的二传吧,眼神很凶的那位。”
“原来有这么多学问啊。”
好奇的人已经开始自己模仿传球动作了。
绪方纱纪继续道:“还有二次进攻……诶你看就是这个,二次进攻的时机很难掌握的,但影山前辈每次都能掌握得很好。”
“每次?上一局有过吗?”
“没有啦,今天是第一次。但我看过乌野以前的比赛录像哦!”当初为了避免交换身体赶上比赛,绪方纱纪私底下恶补了很多。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理论知识强得可怕。
“啊——”大家不明觉厉。
“还有啦还有啦,”绪方纱纪兴致勃勃,“影山前辈每天都会写排球笔记,把一整天的所思所想都记录下来,然后随时改进。不仅如此,前辈对手指的护理也是大多数高中二传赶不上的……”
“等一下等一下,你这已经不是比赛的内容了吧?!”
“对啊,怎么看出来的啊?”
绪方纱纪适时闭麦,留下了一脸震惊的新闻部同学们。
……好像说得确实有点多了。
她若无其事地低头看自己的笔记本,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好厉害。”鹤见葵旁边的三年级同学用敬畏的眼神看着绪方纱纪,“知道的好多。”
鹤见葵并没有顺着这句话往下说,而是以看穿一切般的语气道:“嗯,确实呢——”
……恋爱中的少女啊。
14.第 14 章
“走啦,走啦,上课去了——”
宫本美代拍了拍绪方纱纪的肩膀,说,“你看,教室里都没什么人了。”
“啊……下节上什么来着?”
绪方纱纪缓缓抬起头来,眼下的黑眼圈把宫本美代吓了一跳。
“上美术,这次是室外写生……你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道,“熬夜追番了?还是打乙游?”
“在你心里我是这么没有自控力的人吗?”绪方纱纪摊开手,死气沉沉的脸上好歹有了些活力,“我是熬夜赶稿!赶稿知道嘛!”
宫本美代猜到了些眉目:“那个新闻部通讯稿?”
“是啊……”绪方纱纪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精神起来的人又蔫了下去,“排球部那篇就卡住了,连带着篮球部那篇也没写出来。下周一要交,今天已经周五了……”
没人喜欢完成任务,绪方纱纪也不例外。不过,她以前的确很少拖这么久,新闻部的任务基本一两天之内就能完成。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不太一样。
晚上,完成当天的作业之后,绪方纱纪会摊开横线纸,对着空白的纸张发散思维。她一贯的行动步骤是,先回忆起最印象深刻的几个画面,以此作为详写的锚点,然后再将其串联起来。
但这次总会卡在第一步。
……印象最深的画面全是影山前辈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都干了什么来着?
这可不是个人报道啊喂!快想起来!
……想不起来。
原本只是疑惑,拖得久了就成了淡淡的烦躁,尤其是周四的晚上。绪方纱纪很少被什么思绪拖住,因而这次的情况让她心里有些不知所措,无意识地就启动了防御系统。
“肯定是前辈的原因。”
她蛮不讲理地念叨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时针指到了十二,她叹了口气,决定先去楼下倒点水喝,换换心情。
书房门口遇见了同样在赶稿的绪方骏。两双无神的眼睛对视的时候,绪方纱纪突然就理解了他对工作的怨念。
“爸爸,你说对于一篇新闻稿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在父亲开口之前,绪方纱纪率先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嗯?……客观吧?”他被问得一愣,但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了,“记者不可以掺杂太多个人感觉。”
好嘛,她现在客观不了一点。
“最近学习很累吗?我十月底要去东京出差一趟,出发那天恰好是周六,你要不要一起去转转?”绪方骏关心地问。
“那我怎么回来?”
“坐新干线啊。”
“好麻烦。再说吧。”
要是以前,她可能高高兴兴地就答应了。不过在眼下深夜赶稿的情况下,绪方纱纪对一切事物抱有平等的冷漠。
时间回到现在,她依然什么都没写出来,但课还是得上。绪方纱纪和宫本美代一起去美术教室扛了画板往操场走,路上还在想稿件的事。
“你之前问我,你最近有什么变化,现在我有答案了。”宫本美代侧过头看她,“你终于会烦恼而不是每天傻乐了,简直是医学奇迹。”
“好过分!”绪方纱纪吐槽道。
“人都讨厌烦恼,但很多时候正是烦恼抵消了空虚感呢。”
“什么啊……”
正要反驳两句,“空虚感”这个关键词让绪方纱纪瞬间警醒。
交换身体的关键,她最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是烦恼填补了空虚感?
不对,她一开始没有梦想也是烦恼啊。最近的烦恼有什么不同么?
“也许问题的关键不是烦恼……”
在操场边摆好画板时,绪方纱纪喃喃自语道。
填补了空虚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今天就以操场上的某样事物为题,大家可以自由地画。下课之前至少把草稿画出来哦。”
美术老师把大家带到一片树荫下,笑眯眯地宣布。空旷的地方声音消散很快,坐在角落的绪方纱纪其实没有听得太清楚。
不知是不是熬夜的原因,她感觉心跳有点快。
“你发什么呆呢?快画啊。”
宫本美代在旁边催促道。她总觉得这位朋友就好像是她的另一个妹妹一样,必须得时刻关注着才行。
“美代,要是我猝死了,记得把我送医务室。”绪方纱纪捂着心慌的胸口,生无可恋地道。
“你就熬了一次夜怎么可能猝死啊!”
像个真正的小朋友一样,绪方纱纪被骂了一句就开始听话,很没骨气。下课之前画出草稿,肯定是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纠结该画什么的,她闭上眼睛,决定就画睁开眼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事物。
闭眼,睁眼。
一群人乌泱乌泱从眼前走过。她手一抖,铅笔掉在地上。
“高二的班在上体育课呢……”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里面有你认识的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宫本美代转头问道。
“嗯。”
绪方纱纪捡起铅笔,视线越过画板上方盯着不远处的黑发少年,心跳加快的症状还没有减弱。
总觉得这些事肯定跟前辈有关。
肯定!
如果她有心跳加快的症状,前辈会不会也有?话说,当初身体换回来的时候,也出现了心跳加快的情况来着……
绪方纱纪突然站了起来。
“绪方同学?”
恰好在旁边的美术老师愣了一下。
“……对不起老师,我想去一下医务室。”顿了一下,绪方纱纪随口扯了一个借口,因为心虚还微微别开了眼神,“最近没太休息好,有点头晕……”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些值得怀疑的部分,不过被她的黑眼圈给打消了。
“需要同学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谢谢老师。”绪方纱纪郑重地鞠躬,“作业我会按时交上的。”
几步离开了树荫底下,绪方纱纪回头看了看,班里似乎已经没有人在注意她了。是个好机会。
她拿出极限卡视野的态度开始狂奔,在去医务室的必经之路上一点不社恐地冲进高二的人群,精准地拉住了某个人的手臂。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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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我有急事!”
突然被拉住的影山飞雄愣了一下,低头见来人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他,差点二次惊吓:“……”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什么事?”
绪方纱纪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准确的猜想,只是恰好抓住了“心跳加快”这一突破口。她直接搭上影山飞雄的手腕,想要试一试脉搏,但只摸到了腕骨和突起的筋。
“前辈的脉搏呢?!”她惊恐地问了一句。
“你自己找不到不要怀疑别人啊!”虽然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但影山飞雄下意识怼了回去。
看来不能依靠人工测量。绪方纱纪打定了主意,踮起脚越过他的肩膀往四处看了看:“前辈,你们班的体育老师在哪里?”
“让我们自由活动之后就走了……你干什么?”
“陪我去一趟医务室啦!”
绪方纱纪扯着影山飞雄往医务室跑,“测一下心率——”
“为什么?跟交换身体的事有关?”
影山飞雄被她拉着跑,为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额前的刘海都被风吹乱了,竟然也没不耐烦。
她突然觉得前辈的脾气简直好到离谱,和之前的印象一点都不一样。
“嗯!”
医务室不远,绪方纱纪气喘吁吁地停下,敲门走进去。
穿白大褂的校医看向他们。也许是见惯了受伤发烧,校医看见正常的两人时有些困惑:“……同学,有什么事吗?”
绪方纱纪正要回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拽着影山飞雄的手腕,连忙像烫着一样松开他,连带着说出的回答也磕磕绊绊的:
“就是……额,有没有能测心率的……机器之类的……”
她的回答声音有点小,还断断续续的,校医没太听明白:“哎?机器?”
“就是……”
“我们想测一下血压。”身后传来影山飞雄沉静的声音,“麻烦您了。”
“哦,是说血压计啊,”校医恍然大悟,“稍等一下哦。”
校医去拿仪器了,绪方纱纪愣愣地回头看向影山飞雄。他以为她在疑惑,就向她解释道:“血压计上一般也会显示心率。”
“哦……”绪方纱纪有些不好意思,遂没话找话道,“前辈知道的好多啊。”
“以前家里有人常用。”简洁地回复了一句,影山飞雄没再多说,而是问道,“不过我们刚才是跑过来的,心率肯定会比平时快吧?”
“也是……”
她抬头跟影山飞雄对视,对方呼吸平稳,神情自若,衣服也是干干爽爽的,好像跑的这一段根本不算什么运动量。长得好看打球又好的家伙,此刻就毫无距离感地站在她面前。
绪方纱纪心里的某个困惑突然就通了。
纠结什么细节……心跳加快的原因,弥补了空虚感的东西,不是超级明显的吗。
她之前太迟钝了啊。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顾不上影山飞雄疑问的眼神,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想要平复一下心情。
心率大概要突破一百三了吧。
好热啊,夏天的尾巴好长。
15.第 15 章
影山飞雄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突然把他拉到医务室要测心率的人,此刻时坐时站、坐立不安、欲言又止,安稳不下来的动作直接让她炸毛,粉色的发丝一根根翘在头顶。
“前辈,我觉得我应该是误判了。”
突然,她停止了原地打转的行为,非常严肃地看向他,“没什么事,不用测了,我们走吧。”
“哈?”
影山飞雄不解,低头和她对视:“你确定没事?”
和他对视的前一秒,绪方纱纪迅速移开了眼神,坚持自己先前的说法:“真的没事。”
“可是你的脸很红……?”
绪方纱纪捂脸打断道:“那那那是因为跑过来太累了!”
“跑这么一小段就累成这样吗?应该还好?”
“不要说出这么理所应当的话啊!”
她嘴上下意识地输出,心里却泛起一阵挥之不去的忧愁。没有人不希望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人不希望和喜欢的人关系拉近,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影山前辈心里应该只有排球吧?
前一段时间还在想“喜欢前辈的女生真不容易”,结果紧接着就轮到了自己,真是戏剧性拉满。
“啊啊……”
她叹着气蹲下,把头埋在双膝间。头发垂下挡住了侧脸,为她带来稍许平静。她深呼吸,试图让心跳正常一些。
吸气,呼气,新鲜的氧气似乎带走了脸上一部分不正常的温度。她微微侧过脸枕在手臂上,瓷砖上的斑驳阳光穿过发丝间隙映入眼帘。
像少女漫上画的那样,以后是不是会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很在意某人的目光,然后逐渐失去一直以来的游刃有余呢?
就比如现在,她思索的同时,脑中某一部分还在纠结自己蹲下的姿势有没有很丑。
这根本不是她嘛。
绪方纱纪平静地想,喜欢一个人,一点都不开心……
“你还好吗?”
头顶很近的地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就像一颗扔进湖心的石子,把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打乱了。
绪方纱纪全身一僵,平时活蹦乱跳的她此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动作。她慢慢转过头来,然后一点点抬起头,阳光斜斜地铺开在侧脸上,暖洋洋的。
也许是为了礼貌,影山飞雄也跟着她一起蹲下了。碍于身高差,影山飞雄即使同样下蹲也依然是俯视她,而且好像还没搞懂状况,表情上的困惑比关切更多。
这家伙本人一点都没受影响。
好好好,已经不知道心跳加快是因为心动还是生气了。
“如果低血糖,我可以去那边找找有没有葡萄糖之类的。”
绪方纱纪顺着影山飞雄的目光看去,见到了满满一柜子的瓶瓶罐罐。里面的液体基本都长一个样,乍一看还真分不出来哪个是能喝的。
她收回目光,果断摇头:“不用了,谢谢前辈。”
不能因为前辈又热心又可爱就失去判断能力!
等等,怎么又觉得前辈可爱了?刚刚心里不是还在控诉吗?
“我没事。”
心情也太过反复无常了,绪方纱纪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用。上学多年,几乎每届同学和老师都会说她心态稳、性格好、不拘小节,她自己也一直自信地那样认为。不能因为区区一个影山前辈就变得多愁善感!不可以!
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吗,正常地跟前辈搞好关系,然后找机会告白不就好了嘛,哪有那么多需要纠结的地方!
绪方纱纪默默站起来,自己找了个凳子又坐下了。影山飞雄愣愣地看着她。
……说她运动神经好吧,她上一层楼就得休息;说她不擅长运动吧,她跑到医务室之后还躁动地转悠了半天。
奇怪的人。影山飞雄慢慢地站起来,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其实并不擅长和这样的人交流,但绪方纱纪却意外地合得来,她没有害怕他,也没有莫名其妙地疏远他。朋友多的人都这么善于和人相处吗?影山飞雄不太理解。
“那个……”毫无自觉的奇怪的人开始说话了,“前辈打排球的时候会很累吗?”
绪方纱纪只是没话找话。按理说这种时候问爱好然后投其所好比较正常,不过她知道影山飞雄没有除了排球以外的爱好。
这家伙是个地地道道的排球脑袋,找共同爱好的道路还是趁早别想了。
影山飞雄不解她的问题,歪歪头答复道:“打排球当然会累。”
“我是说进行日常训练的时候。”绪方纱纪不动声色地躲开歪头暴击,正经道,“每天重复一样的事,会有不想干的时候吗?”
这也算是她本人的疑问了。绪方纱纪试过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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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各种的爱好,但最后往往因为练习太累而放弃,于是现在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
用这个问题当话题,不算很生硬吧……?
“如果一直坚持几十年,大概会吧。”影山飞雄没有多问,只看着窗外思索道,“不过我现在比较年轻,依靠冲劲和队友,没有特别抵触过训练。”
“比较年轻”,这种话很少从真正年轻的十几岁少年人口中听到。他并没有满腔激情地说“排球打一辈子都没问题”,而是冷静中肯地给出回复,反而让绪方纱纪愣住了。
影山前辈以后会走向世界,会比她认识的任何人都厉害。明明只听见了一句平淡的话,她却突然很确定这一点。
“那,前辈讨厌那些三分钟热度的人吗?”
这个问题和自己相关,绪方纱纪问得很小心。
也许是“讨厌”的字眼比较直接,影山飞雄收回视线疑惑地看了看她。
“我不是很清楚你说的三分钟热度的具体含义,不过,每个人的喜好和选择都不同吧,并不是说走那条路就优于其他路……所以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
窗外学生们的喧哗声依旧,大概体育课还没有结束。现在是秋天,秋高气爽,最适合在外面跑跑跳跳,每个走廊里都传来学生的谈笑声,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变好。
影山飞雄原本还望着窗外发呆,这时绪方纱纪腾地站起来,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影山飞雄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当然,低着头。
“前辈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么帅的话。”
绪方纱纪人小气势大,叉着腰,一字一顿、以近乎威胁的语气说道。
心脏会爆炸的。
影山飞雄瞬间破功:“哈?不是你问我的吗?”
绪方纱纪闻言更是得理不饶人,鼓起勇气跟他对视:“所以前辈这是承认自己说了很帅的话了吗?”
“我没有!”
帅气的前辈意外地一点就着呢,她隐隐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打球那么厉害,学习却很苦手;长相那么凶,性格却很平易近人;二传手要在短时间内迅速做出判断,选择饮料时却要依靠概率。
前辈很矛盾。喜欢前辈的自己也很矛盾。
绪方纱纪转过头来想,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好像……也不算特别讨厌。
16.第 16 章
“你是说,你旷了半节课的功夫就有喜欢的人了?”
课间,宫本美代不无惊愕地看着她,音量不由自主地就高起来了:“为什么?一见钟情吗?感情上的事不要一时冲动啊!”
“嘘——小点声……”
“抱歉……不过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额……”
绪方纱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交换身体这种事太过超现实了,说了别人估计也不会信,更何况她还跟前辈约好过不能说。
编吧。区区一个理由,对她来说必不在话下!
“其实,”她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打着腹稿,努力编出一份合情合理的说明,“我们之前就认识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顿了一下,在心里完善着细节,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无死角询问。
毕竟多年交友经验告诉她,一旦涉及到恋爱相关话题,人就会变得话多。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用上这条经验,真是离谱。
“是么?”宫本美代疑惑地望着她,好像在思考这句话的合理性,“那倒是……”
突然,思路被打通,宫本美代一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一边无恶意地指了指她:“我就说你之前怎么突然说要去东京看排球比赛嘛,果然是有暗恋的人啊。”
“嗯嗯嗯?”
思路瞬间中断。好不容易想起了自己当初“要去东京看春高”的话,绪方纱纪坚决摆手,义正辞严地道:“那就是纯粹想看比赛啦!不是因为别的!”
“我懂我懂~”
绪方纱纪恼羞成怒:“你懂什么啊boke!”
骂完之后,绪方纱纪咂咂嘴,感觉自己的口头禅变得莫名其妙的。
……被同化了?
这时,班长举着一大张海报走进来,哼哧哼哧地在门口的宣传栏上贴好。四角被抚平的时候,醒目的“校园祭”三个大字展现在大家眼前。同学们眼前一亮,吵闹声顿时炸开。
“安静,安静!”班长见状拍拍手,顺势高声向大家宣布道,“有社团的同学优先参加社团的活动,没有社团的同学留下布置班里的活动,所有人都可以给咱们班的活动提意见!截止时间是后天下午上课前哦!”
“校园祭——”好事分子绪方纱纪顿时忘记了先前的疑惑,兀自激动起来,“我一定要说服阿葵搞cosplay!绝对!”
宫本美代客观评价:“以那家伙内向的性格,估计不会同意。”
“这倒是……”
“不管搞什么活动,阿葵肯定会组织得条理清晰啦。话说,你不去问问你喜欢的那个前辈参加什么吗?”宫本美代继续一针见血,“这说不定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哦。”
“嗯、嗯……”
“怎么了?”
“那个,虽然,我平时确实是比较没心没肺吧,但是,”绪方纱纪难得扭扭捏捏起来,“不要说得这么直白,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哎?”宫本美代愣了一下,“你这家伙……看来是认真的啊。”
真难得,之前那个换推如流水的人哪里去了?
绪方纱纪知道她在想什么,因而撇撇嘴没有接话,心里在想校园祭的事。影山前辈和班里同学知识点头之交,校园祭应该会参加排球部的活动吧?要不要去问问八乙女同学?
……不,还是直接去问前辈本人吧。
去问本人!
绪方纱纪打定主意,站起来拔腿就跑。
“诶?你这就去啊?”
说好的不好意思呢??!
.
绪方纱纪是个行动派。被安利什么番就会立刻去看,有了什么脑洞就会立刻写出来,待人和善又不虚伪,爱憎分明。
她看过不少恋爱番,总是对其中的误会和不长嘴的男女主感到不解。明明是只要好好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拖那么久也太浪费了。青春明明很短暂。
她才不要做那种畏缩不前的人呢。
这个时间,她知道该去哪里找人。顺着楼梯一路往下,走到一楼大厅时,绪方纱纪探头朝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望了一眼。
……嗯?误判了?
不对啊,这个点不是影山前辈固定来买牛奶的时间吗?
绪方纱纪挠挠头,不解地重新往上走,打算去高二的教室那边看看。她这次走得比较慢,以免体力见底。就当她即将到达高二楼层的时候,楼梯口的一个熟悉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停顿一下,理了理头发才继续走。
前辈这是正在跟人说话?
原来是有事耽搁了,怪不得没有完成每日例行任务。
她不打算打扰影山飞雄的正常生活,就放轻脚步走过去,想等他们聊完了再找他。好在走廊里人来人往,绪方纱纪站在一边也没有显得太突兀。
和影山飞雄说话的两个人并不是排球部的。绪方纱纪回忆了一下,确定这是他的同班同学,应该是班长之类的干部。大多数人对这位天才二传似乎抱有莫名的畏惧,这两人也不例外。
“那个,影山同学,打扰你了,我们想说说校园祭的事。昨天下午宣布的时候你不在。”其中一位男生率先开口了,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因而绪方纱纪这边也能隐约听见,“每个同学都需要对班里的活动提一个想法,比如要办鬼屋啊咖啡厅啊之类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昨天下午”,看来前辈班里得到消息早一天。
绪方纱纪想,要是现在正在交换身体,她多少得替前辈说上两三个。
然而影山飞雄本人似乎并没有要说两三个的意思。他神色未变,道:“请问截止时间是什么时候?”
“后、后天下午上课前。”
这一点倒是统一的。
话说这两位前辈抗压能力真强,跟影山前辈说了这么多话都没被吓跑,不愧是能当班干部的人。绪方纱纪切换到吃瓜模式,漫无目的地想着。
影山飞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陷入了沉默。旁人看来大概会有些压迫感,不过绪方纱纪明白前辈这是在思考什么。很多人在思考的时候,都会配以恰当的肢体动作和“嗯……”“啊……”这样的话语,以此示意旁人自己是在想事情,而并不是走神或者什么别的。但影山飞雄很少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
“不蔓不枝”,这个词突然闪现在绪方纱纪脑海中。
影山前辈是一个活得“不蔓不枝”的人啊。
“我平时很少考虑排球以外的事,”他开口了,“如果让你们困扰,很抱歉。”
……嗯?
全场除了他以外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的两位同班同学对视了一眼,绪方纱纪可以估摸着读出他们眼神交流的含义来。
女生:这是拒绝了吗?
男生:有点可怕啊啊啊啊啊——
“那个……”
一个粉毛脑袋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个眼神交流的人往声源看去,见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正仰头看着他们,眼睛圆圆的,清澈而礼貌。
绪方纱纪觉得擅自插话并不好。
但现在什么也不说的话更不行。
“我觉得,影山前辈的意思应该是,”她没敢回头看影山飞雄,“他很少考虑排球以外的事,所以担心自己提不出特别好的想法,希望你们不要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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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这个出现方式好吗?会不会理解错了?前辈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吗?
绪方纱纪脑中罕见地飘过了一大串乱七八糟的想法。
面前两位同学再次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影山飞雄:“哎?是这样吗?”
影山飞雄一脸疑惑:“当然。”
“什么嘛——原来影山同学是个蛮好相处的同学啊。”
女生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没关系啦,我们要的就是全班同学的集思广益。就算影山同学写‘所有人一起打排球’,我们也会考虑的。”
绪方纱纪:别,影山前辈说不定真会那么写。
果不其然,影山飞雄:“哦,那我的想法就是这个。”
“……诶?”
你看看,我就说吧!
不过那两人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情点了点头:“好的。”
……不是吧,真的会采用吗?
那你们打排球,排球部干什么?
绪方纱纪原地陷入沉思。
哦,这好像是她要来问的问题来着。
怎么就跑题了。
“总之谢谢影山同学啦”解开误会之后,那两人开朗了许多,似乎也不太害怕影山飞雄了。随即,他们又看向绪方纱纪道,“也谢谢影山妹妹~”
……嗯?影山什么?什么妹妹?!
绪方纱纪:“我不是他妹妹啦!”
上次日向前辈以为她是妹妹还情有可原,毕竟当时两人是交换身体状态。但这次是为什么啊——
想到很多少女漫里的告白场面,终结往往是:
“对不起,我一直拿你当妹妹。”
“你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样。”
——啊啊啊才不要当妹妹呢!可恶!
那两人跟他们摆摆手回班了,回去的背影比来时轻快了很多。影山飞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找我有事吗?”
绪方纱纪很想回一句“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又觉得两人还没熟到那种地步,就原原本本地道:“我想来问问排球部在学园祭准备搞什么活动。”
不一会儿,她又补了一句:“我只是想参考一下,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怎么反而有点欲盖弥彰了。
“因为我有点纠结新闻部该办什么好,虽然这部分主要是阿葵部长负责吧……”
啊啊啊别再越描越黑了!
影山飞雄似乎没有注意她的窘迫,侧头想了半天,道:“其实你可以直接去问八乙女?”
“……”绪方纱纪毫无感情地捧读道,“哦,是哦,我忘了。”
但是无语过后,她突然意识到,影山前辈的本意也许不是表面上那样。
——是觉得她特意跑上来会累吗?
就跟刚才一样,也许本意是好的,但表达出来就变了意思。
“我不累的,前辈。”绪方纱纪看着他,心跳砰砰地试探道,“我最近有好好锻炼,爬一层楼不累。”
影山飞雄点头:“那就好。”
真的是在关心她啊。
绪方纱纪感动道:“前辈——”
面对绪方纱纪突如其来的蛋花眼,影山飞雄如临大敌地后退半步:“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绪方纱纪轻咳一声站好,不经意般地转移了话题:“所以排球部准备做什么呀?”
她今天依然很奇怪。影山飞雄想。
“好像是演话剧。”影山飞雄回道。
话剧啊。
“前辈准备演什么呢?”她有点激动。
影山飞雄:“应该还是演月亮?”
“……啊?”
17.第 17 章
那天,绪方纱纪回到教室的时候,手中罕见地拿了一盒牛奶。
是影山飞雄给她的,说是为了谢谢她帮他向同学解释用意。
满满一盒饮料被塞进手里时,她下意识地握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盒子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这是给你的。”言简意赅地说完一句后,应该是担心会不会显得很没诚意,影山飞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改天……教你打球?”
教人打球在前辈这是最大的谢礼吗?
虽然是运动荒漠,但对新事物天然好奇的绪方纱纪还是跃跃欲试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在哪里?”
貌似是没想到她会答应,影山飞雄愣了一下,说:“你最近假期还晨跑吗?跑完之后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去附近的排球馆。”
在晨跑和打排球的双重冲击下,绪方纱纪的大脑自动过滤了“一起去”这样一个令人兴奋的字眼,满脑子都被一句咆哮占据:
——晨跑?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喂?!
绪方纱纪深吸一口气,面露难色而语气坦诚:“前辈,跑完之后……我可能连直立行走都困难哦。”
闻言,影山飞雄喝牛奶的动作凝滞了,似乎听见了什么超出认知的话语。
“……请不要露出这种‘跑步竟然还会耗费体力吗’的表情,谢谢前辈。”
原来运动系男生这么难追的吗?
怪不得少女漫的男主很少有纯粹的体育生咧!!!
心里吐槽归吐槽,绪方纱纪还是一路捧着牛奶盒走回了教室,一副弥足珍贵的样子,想放在课桌上又怕别人碰掉,于是郑重地用手帕包好牛奶盒、放进了书包里。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喜欢一个人就是在动心和动怒之间反复横跳,非常锻炼心肺功能。
尤其当对方是排球脑袋·影山飞雄时。
自己心里再怎么纠结反覆,他也完全意识不到,好像世间除了排球以外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上一秒还在烦躁这家伙的不开窍,下一秒又要珍惜地把聊天时说的逐字逐句都咀嚼一遍,然后像对待这盒牛奶一样悉心包好、藏进心底——
这份小小的快乐就能抵消之前的所有忧伤。然后,再义无反顾地投入下一次见面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尽管半愁半怒地这样认为,她还是忍不住联想到,像这次一样,影山前辈从小到大可能经历了很多由表达带来的不便,常常不知原因地被人疏远和冷淡。
个头那么大的前辈,不知为何会偶尔激发出别人类似于母爱的感情。
但是,前辈自己根本不会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现在可能已经回到教室按部就班地准备上课了。
喜欢一个人果然还是一点都不开心。
这样想着,她又把那盒牛奶往书包深处放了放,不想被碰脏。
……唉,她也是没救了。
.
影山飞雄早在路上就喝完了自己那份牛奶。他找了个垃圾箱扔掉盒子,空着手回了教室。
一米八几的身高在同龄人里算是显眼的,他从人群中穿过,像是一只帆船从海上安静地航行。
十几岁的人经常因为长得高而自卑,会为了不那么显眼而把自己缩起来,但从小打排球的影山飞雄并不会这样。在长年累月日复一日的训练之下,他心里很多多余的想法都被剔除了。
以排球为先的人生,以训练为食的食客。在他很小还有些朋友的时候,他会像给好朋友安利番剧和游戏一样,满怀期待地邀请别人打球。
偶尔有人出于好奇答应,却往往会因为手臂上的小红点望而却步。而大多数人都是直接拒绝。
可是刚才……绪方纱纪却没有拒绝。
哪怕直言跑完步之后会很累,她也没有说不,而是说“一定要经历晨跑的步骤吗?就不能直接去排球馆找前辈吗?”,就好像非得打一次球不可。
她没有社团经验又不擅长运动,影山飞雄其实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习惯被拒绝的人,偶尔被接纳一次,会不知所措。
他想,他该做什么好?他适合当老师吗?
如果教得不够好,世界上会不会又少一个对排球有兴趣的人?排球是一项魅力十足的运动,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只可惜,现实生活中对排球抱有纯粹热爱的人太少了。甚至说,发自内心爱着什么的人都很少。
该怎么做才好?
预备铃响后,影山飞雄意识到自己思考这件事太久了。他拿出课本,凭印象翻到讲过的内容的后一页,另一只手抓起笔来,因为暂时没什么东西可写又放下。
思考问题时不怒自威的气场又自己跑出来了,周围同学仿佛感知到什么一般默默挪了挪凳子。
想想春高吧。还剩下预赛的半决赛和决赛,竞技体育的世界瞬息万变,乌野比去年强了很多,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两场比赛就一定万无一失。
但是很快,因为之前的比赛该复盘的早就复盘完了,影山飞雄的思维陷入停滞。
打球,打球……
啊,他刚才是不是跟同学建议了校园祭搞排球比赛来着?
虽然不怎么跟同学交谈,但影山飞雄心里明白这件事可能性基本为零。况且他优先参加排球部的话剧表演,班里就算真的办比赛也与他无关。
排球部的话剧表演啊……
假如还是交换身体时期,绪方纱纪说不定连主演都能争取过来。影山飞雄发自内心地震惊于她的演技。最后一次交换身体时,他自己见到原身都愣了一下,感觉就好像是照镜子。
如果打二传,这个演技肯定能骗过对手——排球脑理所应当地将万物与排球互联了起来。
以她的身体素质现在起步,肯定没法打职业,可能只能作为业余爱好了。但是,打排球的话,哪怕是业余爱好也值得被认真对待。
所以该怎么把排球教给她呢?
上课铃响了,教室里的噪声犹如退潮一般消去,有人砰地把窗户关上,风的音量陡然低沉。
“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91页……”
学生时代永远不变的上课流程,今天也是一样。
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找教练请教该如何教排球,影山飞雄猛然从思绪中抽离,望着黑板发呆。
……他为什么还在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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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方纱纪的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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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lay提议果不其然被否了,理由是:新闻部的二次元浓度不够。
“可不是因为我社恐啊!”鹤见葵努力摆着手说。
绪方纱纪:“……你不加这一句我还没往这想。”
拒绝的理由如此中肯,绪方纱纪倒不好坚持了。她自己讨厌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自然也讨厌强迫别人。
“那我们干什么好呢?”她问道。
“咖啡厅吧?”鹤见葵摸着下巴道,“跟人交流比较多,正好让咱们部里社恐的同学锻炼一下。”
“阿葵负责哪一部分?”
“做咖啡吧。”
“你倒是锻炼锻炼自己啊!”
说归说,绪方纱纪对校园祭的热情并没有浇灭。咖啡厅就咖啡厅吧,她只在心里惋惜了一秒自己化cos妆的好技术,然后就兴致勃勃地考虑起新的方案来。
“那我做什么好呢?”她又问。
鹤见葵肯定地回答:“我觉得你做什么都行,真的。”
旁边经过的新闻部成员悠悠地道:“阿葵肯定是还没想好有哪些位置呢——”
鹤见葵怒道:“你们都给我尊重一下部长啊喂!”
新闻部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简直是等级森严的社团模式中诞生的一朵奇葩,大概也是鹤见葵独有的领导方式。
结束部活后,绪方纱纪拎着书包往家走。她想起了那盒牛奶。现在气温还比较高,不尽快喝出来的话,可能会变质。
……那就把牛奶喝掉,只留下盒子好了。
这样想着,她已经咬住吸管了。
跟平时常喝的碳酸饮料比起来,牛奶并不是很甜,甚至细品还有一点点腥味。但她还是细细啜饮着,一口口喝完。
不知为何,绪方纱纪突然觉得假期早上去跑跑步也没什么不好的。
上次他们在路上遇见,影山前辈只停留了一个红绿灯的时间。绿灯亮起后,他就按照自己的速度离开了,而她只能主动说再会。
如果她也跑得很快的话,是不是两人能再多聊一会儿?
……以后也是一样,如果她依然漫无目的地生活,是不是跟前辈的距离只能越来越远呢?这当然不是什么错误,可是她会不甘心吧?不只因为前辈,还因为她自己也有一点点野心,虽然暂时还是不知投诸何处的野心。
没有梦想带来的空虚感,只是暂时被喜欢某人的心情弥补了,并不代表烦恼本身消失了。
找梦想真难。这样一想,从小就确立了一生目标的影山前辈很幸运。
想到影山飞雄时,心里隐约的惆怅暂时缓解了。为了转移注意力,绪方纱纪顺势想,前辈说要和她打球,也不知道前辈教人打球是什么样子呢。
该不会动不动就说人boke吧……?
不不不,说不定涉及排球时,前辈会意外地耐心呢,也许语气和声音会很温和。
诶,这个感觉意外地不错?
于是,原本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想的内容,不知不觉被她扩展成了自带配乐的脑内番剧。
一直想到了晚上九点。
注意到时间的绪方纱纪:……
她为什么想了好几个小时啊!
18.第 18 章
虽然绪方纱纪下定决心要养成晨跑的好习惯,但那个周末她并没有实施这个伟大的计划。
原因很简单:周五是春高预选赛半决赛,而周六是决赛。比赛当天早上请人家教排球是不现实的。
周五,在学校看不了半决赛的转播,而偏偏大家对复活的乌野又抱着莫大的兴致,到处都是猜测结果的声音,与上一年截然不同。
“还是社团强大了好,以前大家都不喜欢在体育课学排球,总是要么打棒球要么打篮球,现在倒是开始期待打排球了——”
体育课上,老师对着大家感慨。几句话掀起了其他运动社团成员们的好胜心,一帮血气方刚的少年喊着“我们下次也要打进全国”“绝对不输给排球部”,一时间热闹非凡。
绪方纱纪想,原来体育带来的能量有这么大。
这是下午的倒数第二节课,而她从一早就开始紧张,莫名其妙的。这份紧张和数学考试前的那种心虚版还不太一样,这是一种从心脏到肌肉的紧绷,身体蓄势待发,好像随时可以对突发情况做出最准确的应对。
然后,在快下课时,这份紧张骤然消散。精神和□□的疲劳显现出来,但好像是忽然能大口呼吸了一样,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充盈了整个心灵,操场都让她感觉心旷神怡。
她心里有了些猜测。
果不其然,下课后抵达教学楼时,教导主任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
“我校排球部顺利进入春高预选赛决赛,重复一遍,我校排球部顺利进入春高预选赛决赛——”
比赛赢了。
所以刚才是和前辈的心灵感应?为什么?是交换身体留下的后遗症吗?
绪方纱纪摸摸自己的胸口,原本跳得欢快的心脏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她想,前辈此刻应该已经消化完这份胜利,开始反思比赛中的不足之处了吧。
然后,在排球部凯旋后趴在窗台上大声祝贺时,绪方纱纪很有自知之明地想,现在的心跳加速应该就只是自己的原因了。
她只喊了几句就不再说话,静静地注视着刚从车上下来的影山飞雄。一年级部员没见过全校加油的阵仗,下车之后就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二三年级有心理准备,但依然会开心地跟大家招手。而影山飞雄只是对大家微微颔首,此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她就不信去年的他也这么淡定。
可恶,要是能看看去年他被加油的样子就好了。
影山飞雄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转了转头想看向这边,但教练叫住了他,似乎有什么事要嘱咐,于是他停下了动作,专心地听教练说话。
绪方纱纪直起身子来。今日份的前辈摄入量已经足够,她现在感觉心情愉快了很多,再加上即将到来的周末,她简直是世界上最开朗的小女孩。
明天,她想,明天就该她去现场观赛了。周末的话,应该很多同学都会来加油吧?体育场里的气氛应该会很热烈,欢呼声说不定会把屋顶都掀翻。
作为记者参加这种比赛该注意什么呢?晚上回去问问绪方骏好了。
.
第二天抵达仙台市体育馆时,体育馆已经很热闹。鹤见葵拉着绪方纱纪一路穿过人群,在一根柱子旁停住。
“我先跟老师确认一下咱俩的观赛位置,稍等哦。”她跟绪方纱纪解释了一句,低下头去摸手机。
绪方纱纪点点头,没有多问,而是好奇地四处张望。她不怎么来体育馆,这里独有的气氛让她很兴奋。
穿校服的学生和常服的社会人士三三两两聚着聊天,“乌野”的字眼细碎地从四面八方传来,也许这种旧日豪强东山再起的情况在观众那里深受欢迎。
自豪了没几秒,绪方纱纪突然有点担忧。前辈他们真的不会被影响吗?这种来自他人的期待和压迫,很多时候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思考着,她突然瞥到了熟悉的黑色制服。绪方纱纪揉揉眼睛,看出人群中正有一个身影慢慢移动着。金黄色短发,乌野排球部外套,不会错。
绪方纱纪跟鹤见葵示意了一下,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是谷地前辈吗……?”
虽然交换身体时见了谷地仁花好几次,但绪方纱纪本人和她并不算熟,因而她打招呼打得很谨慎,不想把谷地仁花吓到。
“需不需要我帮您?”
在谷地仁花转头看向她时,绪方纱纪伸手指了指她肩上的黑包,热情而不失礼貌地询问道。
“啊,是绪方同学。”谷地仁花似乎比较擅长记人名,很快就认出了绪方纱纪。她微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一点都不沉的。”
绪方纱纪有些犹豫。真的吗?那个黑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估计被塞满了。
“都是毛巾和水杯之类的,不是重的东西。”谷地仁花解释道。
这时,鹤见葵打完电话走过来了。社恐让她不太敢跟谷地仁花说话,但碍于三年级前辈的面子,她还是扭扭捏捏地道:“那个,谷地同学,老师说我们的观赛位置好像在教练席的后方,额,在护栏外面那里……”
谷地仁花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陷入沉思,最终豁然开朗。
“啊,我知道的,”她说,“我带你们去吧。”
啊,好耀眼的一个人!
一路上,绪方纱纪真心实意地开启了夸夸模式:“谷地前辈好厉害,把排球部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喜欢帮助别人哎!”
诶?把排球部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谷地仁花立刻脸红,仿佛又回到了手足无措的一年级:“没有啦,我没有那么厉害的……”
“那个,前辈是已经做了很多年球队经理吗?感觉好有责任心。”绪方纱纪认真地道。
“啊——并不是啦,”谷地仁花闻言一笑,这才稍微找回了一点从容,“我是去年夏天才开始做经理的,在此之前只是个没有社团也没有目标的村民B哦。”
……村民B?
她们已经进入了体育场,视野陡然开阔,各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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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回响从三百六十度袭来。
不远处,乌野的队员正在场边热身,他们活动关节、拉开肌肉,像是小野兽在打磨自己的獠牙。
“可是,前辈现在看起来是一个很耀眼的人,任谁都能感觉到前辈是用心对待排球部的,”绪方纱纪联想到了自己的烦恼,小心地问道,“从村民B变成像前辈这么厉害的人,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契机……吗?”
谷地仁花一愣,突然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曾经有人说过。
“其实……”
砰砰,广播中传来了播报员敲话筒的声音,全场观众的声音都为之一停。
“比赛快开始了,”鹤见葵看看正要说话的谷地仁花,小声地关切道,“谷地同学先过去吧,别耽误了。都到这里了,我们自己可以找到我们的位置。”
“……嗯,我这就过去,谢谢鹤见前辈!”谷地仁花礼貌地对鹤见葵点点头,又对绪方纱纪露出一个微笑,“等比赛结束后,绪方同学可以来找我一趟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啊,好的。”比赛结束之后本身就要去给排球部拍照,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但谷地仁花的关心让绪方纱纪有些动容。
跟着鹤见葵来到新闻部的观赛区时,双方队员已经列队站好了。偌大的体育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安静,话筒发出的滋滋电流声混着心跳刺激大脑,像是耳鸣。
“……其实很多人都是上了高中甚至大学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的啊。”
突然,鹤见葵低声道。
“嗯?”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要到参加工作后、中年、晚年才能有点真心喜欢的东西。”鹤见葵继续道,“从小就认定这辈子要干什么的人才是少数呢。”
像是照应了这句话一样,广播中的女声念到了影山飞雄的名字。他上半身挺得板板正正,跑到教练等三人面前击掌,然后转了个弯上场。
不过是一方小小的排球场,不过是一身橙黑配色的运动服,不过是再正经不过的跑姿,但影山飞雄就好像是踏上战场的亲征王者,背着一把勾了冷冽寒光的上好宝刀。
空气中好像弥漫着肾上腺素。激战将启的热血和凝视心上人的激动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心脏是为了什么而狂跳。
“所以,哪有那么多像番剧一样注定的使命啊,梦想根本就不是那么狭隘的东西。”鹤见葵跟着观众的节奏鼓掌后,慢慢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绪方纱纪目瞪口呆。
“阿葵你……懂得好多。”
此类话语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人说了,绪方纱纪这下子真有点怀疑自己的心理年龄是不是低于平均值。
“因为希望有梦想的不止你一个人哦!”
鹤见葵对她眨眨眼。
为什么她明明社恐却还是要加入新闻部,为什么有能力当上部长,绪方纱纪此刻好像懂了些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懂。
“好啦,比赛马上就开始了。”鹤见葵说,“我们的工作也要开始了!”
19.第 19 章
后来回想起来,绪方纱纪只记得那天的比赛格外胶着,具体的细节反而模糊不清了。
很多次,对方攻手挥臂扣球,在肉眼无法识别的高速球路下,西谷夕纵身一跃将球接起,而影山飞雄早已移动到球的落点下方。
“抱歉,接偏了!”
旁观者认为这球能接起来就已经是奇迹,但西谷夕似乎并没有就此满足。他一边灵巧地就地翻滚让开进攻路线,一边大喊道。
“……能接起来就够了。”
绪方纱纪只看到球在影山飞雄的指尖一顿,随即毫无预兆地、像是掉帧了一样闪现在乌野攻手的面前。
攻手是日向翔阳,飞起的太阳。
“快拍照!”
鹤见葵在一旁猛戳绪方纱纪的胳膊。绪方纱纪的手指本身就按在快门上,因而反应极快地留存下了这珍贵的瞬间。
这一球可能直接突破对手防线,也可能遗憾地被接起来。在长达五局的拉锯战中,后者居多,但好像没人会为那全力一球被接起来而苦恼。他们不给自己留惋惜的时间,而是立即全神贯注地投身于下一次攻防当中。
原本只集中在影山飞雄身上的视线,慢慢扩展到整个乌野,紧接着是整个球场,最终是整个体育馆。
绪方纱纪想,体育馆的气味和声音好像是有魔力一样。
终场哨吹响时,她悬着的心好不容易落地,但很快地,一种陌生的兴奋感像涨潮一样袭上心头。
“接下来就该是我们的主场了,对不对?”她一边收拾设备一边看向鹤见葵,“我是说写报道之类的。”
“没错!”鹤见葵对她眨了眨眼,“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有干劲。”
“以前我不是这样吗?”
“完全不是——果然好的比赛能让人精神焕发啊~”
整理好之后,她们照例去给刚结束比赛的队伍拍照。虽然只隔着一层护栏,但场内的声音似乎都格外响亮些,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刚才比赛结束的时候,绪方纱纪不小心把相机关机了,此刻不得不低头捣鼓机器。而刚打完比赛的少年们虽然身体累了,精神却还活跃着,看起来竟然比新闻部的两人还要有活力。
“……哈,骗人的吧,刚才拦网的时候我绝对比影山跳得高!”
不知是聊了些什么,日向翔阳突然激动起来,好胜心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怎么可能,我刚才都看见你的头顶了,绝对是我跳得更高!”
听到这句话,绪方纱纪从相机按键中抬起眼来,对着那个说出幼稚发言的一米八男高陷入沉思。
等等,这和刚才那个天才二传手是一个人吗?
“笨蛋影山!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吧?”
“那回去之后比比摸高啊?”
“比就比!我要正面击败你!”
相机已经开机了,绪方纱纪毫无后顾之忧地围观两个小学生斗嘴。
说实话,比起场上那个压迫感十足的王者,眼前这个争强好胜的十六岁少年的距离感显然更小些。
“好啦好啦,这些回去再说……”
在缘下力发话之前,山口忠小声提醒着两位同级生,“现在先拍照吧?”
原本正要说什么的影山飞雄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绪方纱纪这边。
“……等会儿再跟你说。”他收回视线,默默抛下一句话,往队伍里走去。
嗯?这就不说了?
绪方纱纪心里疑惑,手上一点没闲着调好了三角架。队员们很配合,放下手里的水杯和毛巾过来集合,按照前后辈的次序站好。前排下蹲,后排站立,大概是之前已经拍过很多次照,站位很快就排好了。
“三——二——一——”
咔嚓,镜头里的画面定格。
“好啦!”
绪方纱纪对大家比了个OK的手势。众人各自散开休息时,她弄好相机,有些犹豫地朝谷地仁花那边看了一眼。
谷地仁花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着对她招招手,自己走了过来。
“在场外站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很累?”她询问道。
“哪有,打比赛的人才累呢。”绪方纱纪是觉得小腿有点酸,但是兴奋产生的肾上腺素掩盖了这份疲劳。
说完后,她沉默了片刻,纠结着开口道:“谷地前辈,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咨询您。”
身为前辈的谷地仁花莫名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诶?咨询我吗?”
绪方纱纪重重地点头:“是的!……就在刚才,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感觉好像以后当体育记者也挺好的……”
“哇,很酷哎。”
“不过说实话,我心里总觉得很不踏实,”绪方纱纪非常诚恳地道出了心里的疑虑,“我只是在想,‘就像写同人一样把看比赛的感受写出来,应该会很有趣’,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但记者是一个承担了传播真相的使命的严肃职业吧?我抱着这种想法会不会太不礼貌呢?……而且这只是一个突发奇想,根本不能被称作梦想,说不定只是三分钟热度……我有没有必要为之努力呢?”
余光里,谷地仁花一直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以示理解。
而绪方纱纪说完之后看向她,却惊奇地发现她早已换上一双晶莹旋转的蛋花眼,还咬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手帕,好像随时可以泪流满面。
绪方纱纪慌忙去找卫生纸,大惊失色道:“啊啊啊谷地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谷地仁花一抹泪水深沉摇头,声音莫名带上几分沧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熟悉?”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轮回啊……”
“轮回?!”
“总之,绪方同学,你听我说,”谷地仁花郑重地双手搭上她的肩,眼神坚定,“不需要想这么多,放手去做就好了!”
绪方纱纪一怔。
“曾经有人对我说,”谷地仁花注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道,“在做某件事之前,不需要有什么特别崇高的契机,只要有一点好奇心就够了,说不定做着做着就会喜欢上。”
“啊……”好像内心被某些字眼击中了。
绪方纱纪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谷地仁花下一句话带走了注意力:
“这是世间真理啊!对不对?”谷地仁花一扫严肃的样子,双眼发光好像在安利什么地激动道,“当时听见的时候,还半知半解,但现在真的是越想越厉害!清水学姐简直是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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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学姐……?”
“清水学姐是排球部上一任经理哦!”谷地仁花善意地解释道,“其实,这也是我之前想对你说的话来着……”
不论是生活中还是热血漫画里,都有很多为了梦想奋不顾身的人,以至于绪方纱纪常常觉得梦想是一个严肃的、遥远的、可遇不可求的事物。
漫画角色带来的压力,同龄人带来的压力,即将长大的压力。
但其实不需要崇高的契机,不一定是命中注定的梦想,只要有一点点好奇心就够了,接下来放手去做就好。
舞台上,每个角色同等重要、同台竞技,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还是默默无闻的村民B。
以上就是那句话所传达出的讯息。
“好厉害啊,清水学姐……”绪方纱纪喃喃自语道。
“是吧是吧?!”
那就试试好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喜欢,虽然不知道会坚持到什么地步,但假如不去尝试,连努力的痛苦都不会感受到。
.
——当然,学生时代不仅有目标和梦想,还有各种活动,比如说校园祭。
比赛结束后的下一周就是校园祭,这个时候运动社团的比赛基本都结束了,期末考试也还遥远,正适合搞些活动。
“借人?”
校园祭当天早晨。鹤见葵歪歪头看向眼前的戏剧部部长,“你要借谁?干什么?”
“借你们部的那个小妆娘啦。”
戏剧部部长和鹤见葵是初中同学,说话的距离感几乎没有。
“说点二次元以外的人也能听懂的词,谢谢。”
“……化妆师。”
“哦……”鹤见葵明白了,“你是说绪方纱纪?”
不是,绪方纱纪的人脉已经渗透到高三了吗?
“是的~”
“你们戏剧部也缺人了?”
“那倒没有,原本是人数足够的,”戏剧部部长解释道,“但是有的社团从我们这借人。你也知道,校园祭虽然都办在没比赛的时候,但每项运动的比赛结束得有早有晚呀。有的社团上周才结束比赛,准备时间确实比较少,化妆什么的都搞不定,只能从我们这借了,但我们人手也是有限的……”
上周才结束比赛?
利用在新闻部培养出的记忆力,鹤见葵迅速回忆了一下各社团的比赛时间线。
哦,知道是谁了。
“应该不会借很久的,”戏剧部部长也许是担心她有疑虑,说道,“化完妆之后很快就能回……”
“我这边没问题。”鹤见葵从善如流道。
“……这么干脆?!”戏剧部部长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之前问你借相机,你跟我迂回了三天才借……”
“这次不一样啦,”鹤见葵道,“这次算是做好事。”
“你人还怪好的嘞。”戏剧部部长吐槽道,“借我相机就不算做好事是吧?”
“不是对别人的好事,是对我们家绪方的好事啦,”鹤见葵回想起上次看练习赛的情况,心里早已了如明镜,“啊,像我这么好的部长去哪里找。”
戏剧部部长:?
不远处的绪方纱纪:……怎么突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20.第 20 章
后背发凉的原因还没找到呢,绪方纱纪被自家部长一只手拎了出去:“有人找你啦,新闻部小交际花。”
“……这什么称呼?”
绪方纱纪仰起头看向背后的鹤见葵,很是费解:
“而且这边的工作怎么办?忙得过来吗?”
这时,用来做咖啡厅的教室里传来某三年级部员的声音:“忙得过来哒!十个人当服务员,我都担心会不会撞上。”
门外传来一声笑声。
鹤见葵理直气壮地对着部员道:“这是经营策略!人多显得有生气,顾客愿意来,明白吗?不是因为我不想跟人打交道啦!”
绪方纱纪:……
绪方纱纪:“所以是谁找我呀,阿葵?”
“就是那个刚刚笑我们的家伙,”鹤见葵把她拉到门外,指了指站在那的戏剧部部长,“接下来你跟他聊就行了,办完事如果时间还早记得回来。”
说完,她颇为潇洒地一扭头走回教室,大概是去整治自家风气不正的部员了,没有跟绪方纱纪过多解释。
她看着眼前的人,感觉有些茫然。办事?那是什么?戏剧部那边有事需要她做?
“倒也不是我们戏剧部的事啦,我这次是替朋友来的。”戏剧部部长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朋友在的社团今天要演出,但化妆师不够,就来找戏剧部借,可是戏剧部的化妆师是人数正好的,没法外借。我记得上次在漫展碰见你的时候,你说你的cos妆是自己化的……额,舞台妆和cos妆都挺浓……应该……差不多?”
“提出要求的人自己不要不确定啊喂!”
“好吧可能是有区别,”他轻咳一声,道,“但我认识的能化浓妆还相对空闲的人只有你,所以就来找你了。你现在方便吗?”
绪方纱纪思索片刻。
帮别人化舞台妆吗……之前没干过,或许会很有意思?
做自己没做过的事确实有一定搞砸的风险,不过至少是救人于危急之中,说不定能多认识几个朋友。如此一想倒还不错。
“方便,我这就去。”她爽快地答应了,“在什么地方?”
“排球部活动室,”见她答应,戏剧部部长松了口气,从善如流道,“我朋友叫缘下力,是排球部部长……”
……啊?排球部啊?
.
这还认识什么新朋友。
已经穿好表演服内衬的八乙女悠抱着行头路过,惊奇而熟络地跟绪方纱纪打了个招呼:“这不是绪方同学吗!你就是缘下前辈说的外援啊。”
而坐在长凳上的影山飞雄只对她点了点头,就继续和日向翔阳激动对话去了,争论的内容好像是谁的戏份多。
都是老熟人了。
看来认识新朋友什么的……
“今天真的麻烦你了,绪方同学。”走过来的缘下力没穿戏服,大概是导演一类的幕后人员,“我们这边准备时间不太充分,所以忽略了人手不够的问题,是我的疏忽……好在我们还有另一位化妆师在,两个人协作应该会好些。”
还有一个人吗?
正想问问另一位化妆师是谁,绪方纱纪突然感觉映入室内的阳光变得格外灿烂。她揉揉眼睛再看,发现并不是阳光变得灿烂了,而是有一个像在发光一样的人走了过来。
那人在她眼前停下,对她微微颔首:
“你好,我是排球部前任经理清水洁子,已经毕业了,今天是专门回来帮忙的。”
……清水学姐?传说中的清水学姐??!
不是,没人说过清水学姐这么好看啊!该说什么?该说什么??
“前辈好,”大脑已短路,绪方纱纪凭借着多年攒下的社交经验正常说话,“我是新闻部的绪方纱纪,希望今天能好好帮上前辈的忙。”
清水洁子笑道:“什么帮不帮忙的呀,一起努力吧。”
旁边的田中龙之介满脸敬重:“第一次见清水学姐居然能立刻正常说话,绪方同学不是一般人啊。”
西谷夕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般地一拍手:“会不会是因为同为女生,所以稍微好一些?”
对此,谷地仁花弱弱地道:“并不会,我能证明……”
另一边,绪方纱纪还在凭借条件反射回话:“但我是第一次化舞台妆,可能并不熟练。”
当了三年球队经理的人就是气度不凡,清水洁子淡定道:“没关系,我也是。”
嗯……嗯?
乌野草台班子正式开工。
化妆品都是提前买好的,也许是出于卫生考虑,旁边还摆了很多棉签,大概是用来抹唇彩。绪方纱纪猜测这是谷地仁花准备的。
青春期男生对化妆本就抱着一种既排斥又好奇的矛盾心态,再加上清水洁子突然造访的魔力,以某两位三年生为首的躁动无缝展开,活动室里相当热闹。
在吵吵闹闹的背景音里,绪方纱纪缓之又缓地整理完需要的化妆品,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这才一鼓作气看向第一位客妹……不,来化妆的演员。
耳畔仿佛响起了上周末的赛场播音声:Kageyama Tobio——
Kageyama Tobio同学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刚才那些反应是什么意思?”
坐在眼前的影山飞雄好不容易没她高了,但绪方纱纪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掌握主动权。
距离太近了,比之前都要近。她甚至能看清影山飞雄睫毛尖的走向,能看见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像是担心自己的呼吸声会不会很吵。
可是她又不能实话实说。
——不好意思,因为和喜欢的人挨得太近了,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实在是不敢直视你……这种话要是说出来就完了好吗!就算是她也不可能这么直白啊!
也许是为了找补,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冷静冷静,绪方纱纪从化妆包里随手拿了个头绳,打算先把眼前人碍事的刘海扎起来,为接下来上妆做准备。
影山飞雄的头发比想象中要软。绪方纱纪只愣了一下,一缕又软又滑的黑短发立刻从指尖扫落,整齐的发尾让手指一阵刺痒。她调整呼吸,眼观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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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观心地重新捻起刘海,在心跳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绕几圈头绳扎住了那缕头发。
粗暴的露额头方式对池面的颜值没什么影响,然而随手拿的头绳是粉色。
影山飞雄:?
绪方纱纪:“……噗。”
好了,心跳终于稍微平复点了。
“现在开始吧,”绪方纱纪发挥了化妆师的职业操守,“前辈是什么角色?”
“……路人甲?”
不知从哪里传来日向翔阳的声音:“是村民A!笨蛋影山!”
“吵死了!有什么区别!”
绪方纱纪思忖着,村民A的话,大概没有人设图之类的,会稍微好化一点。
“不过为什么呢?”想到影山飞雄良好的外形条件,绪方纱纪好奇地问了一句。随即她想了想补道,“……虽然比上次说的月亮好点。”
这次传来的是月岛萤淡然而犀利的一句话:“月亮的戏份比村民A要多。”
影山飞雄不顾额头的头绳,猛地转向那边怒道:“关你什么事啊boke!”
正被化妆的山口忠努力在不动嘴唇的前提下劝架,十分操心:“阿月你少说两句……影山也冷静点……”
绪方纱纪低下头,无比认真地研究起化妆包里的各种工具,毫不怀疑如果现在笑出来会引发一场新的闹剧。
在山口忠尽职尽责的劝导下,眼前的闹剧终于结束。影山飞雄坦然地回答绪方纱纪刚开始提出的问题:“他们说我念台词像背书。”
“……”倒是不难想象。绪方纱纪安慰道,“毕竟术业有专攻。”
这句话收获了Kageyama Tobio同学一个不爽的眼神。虽然在粉色头绳的加持下威胁性几乎为零,但绪方纱纪还是识相地闭上嘴,开始研究该用哪个粉底液好。
这一片空间暂时陷入了安静之中,只剩下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队友们吵闹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了。
不知为何,影山飞雄现在确实有种莫名不爽的感觉。
让她碰自己的头发,感觉很怪。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被姐姐威逼利诱扎小辫的场景。小时候的他拗不过姐姐,只能气鼓鼓地坐着任人摆布。影山美羽兴致勃勃地在他头顶捣鼓,时不时手重把发根扯一下,连抱歉也不说,最终竟然还能把他那么短的头发编出麻花辫来,连路过的爷爷都会赞叹两句。
不过现在的感觉还不太一样。距离太近,他好像有点呼吸困难。胸口不舒服,连小腿的肌肉都开始紧绷。
从小打球的影山飞雄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知道哪些信号代表状态好,哪些信号代表需要休息。但是他搞不清楚现在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总感觉很陌生。
身体异常的结果就是,当绪方纱纪准备往他脸上抹东西的时候,原本正襟危坐的影山飞雄突然毫无预兆地躲了一下。
绪方纱纪:?
她按照他的动作调整方向,准备再试一次。
……然后影山飞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绪方纱纪扔下粉扑:“前辈是不想洗澡的猫吗?”
21.第 21 章
这时,绪方纱纪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和宫本美代的一段对话。时间大概是她向对方坦白自己喜欢上了某人的当天下午,地点是放学后的教室。
“这种时候就该主动出击。对,主动出击。”绪方纱纪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跟好友讲话,神情凝重,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
宫本美代很淡定:“你打算怎么出击?”
“嗯……”绪方纱纪没什么相关经验,摸着下巴问道,“你说玩乙游积攒的经验够吗?”
“哦,就凭你玩的那些全年龄向乙游?”
“也是,乙游确实没什么参考价值……等等,全年龄向怎么了?”绪方纱纪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一脸惊恐地看向宫本美代,“限制级的做法我也复制不了啊?”
宫本美代晃晃手:“没什么,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多想。”
“我很难不多想啊喂!”
书包收拾好之后,教室里基本没什么人了。两人背好书包,踏上走廊里被夕阳染成橘色的地板。室内鞋软软地踩在地上,安静而悠然。
“……乙游参考不了的话,你打算做什么呢?”
绪方纱纪苦恼地想,我就是因为不知道做什么才问你的啊。于是她没回答,低着头去踩木地板的接缝,步幅比平时大,粉色的头发一颤一颤的。
一连经过了十来块木板,她才试探地开口道:
“给前辈送小礼物怎么样?笔啊橡皮啊之类的。”
实用,经济,还可以让对方每天用、每天看到,起到睹物思人的效果。嗯,真不错。
宫本美代:“好家伙,你玩的是子供向的乙游啊。”
“……哈?”
总之那天什么也没讨论出来。因而这段时间以来,绪方纱纪差不多什么都没做,很不符合她行动派的性格。
不过,她的想法哪里就子供向了嘛,交朋友的步骤不也差不多是这样吗?重要的是敢于拉近距离,而不是送什么、说什么!
于是时间回到现在。绪方纱纪对着不想洗澡……不是,不想化妆的影山飞雄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一闪,双手搭上影山飞雄的肩膀,认真道:
“前辈对自己的脸要有自信啊!”
还确信地拍了拍他的肩。
看看,距离这不就拉近了吗!
被她碰到的一瞬间,影山飞雄肉眼可见地全身绷紧了,好像她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一样。他好像是下意识想要躲开她的手,但不知为何立即忍了下来,依旧维持先前坐好的姿势。
大概是心灵感应,绪方纱纪对他的反应有一瞬间的感同身受,不由得愣了一下。
前辈不喜欢身体接触?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把手放了下来。
看来拉近距离也不能操之过急……
“和脸没有关系吧。”影山飞雄突然说。他看向别处,声音含糊,像是没话找话。
绪方纱纪探过头去企图和他对视:“那个,前辈不是因为担心我化得不好看才躲开的吗?”
也许是这个理由对他来说太莫名其妙,影山飞雄疑惑地跟她对视,没有闪避:“那种事谁会在意啊?”
绪方纱纪也懵了:“那为什么要躲开?”
“……”影山飞雄再次别开头,无言以对。
“……青春期的逆反心理?”
“怎么可能会是那种理由啊boke!”
总之,在一番交涉下,影山飞雄勉勉强强地重新坐好,让绪方纱纪继续进行化妆工作了。
但是没过多久,大概在粉底液刚抹到脸上的时候,绪方纱纪深吸一口气说道:
“……前辈,您的眼神就好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以至于她都分不清现在心跳加快是因为心动还是害怕了。她歪歪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事,今天的前辈好奇怪哦——”
自暴自弃的影山飞雄木然地道:“我现在做什么比较好?”
“闭上眼睛吧。”绪方纱纪诚恳地回答,“这样对我的心脏比较友好。”
闭上眼睛吗。
影山飞雄不喜欢闭上眼睛的感觉。也许球场上的习惯吧,作为二传手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切细微的局势变幻都得看在眼里,而闭上眼睛——哪怕只是汗水流进眼睛的一瞬间——意味着处于不利的境地。
但是,内心里某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只是找借口吧,你上课睡觉的时候可没有这个习惯。闭个眼睛而已,有什么关系。
吵死了,他想。哪来的声音。
不远处,缘下力在向戏剧部的人确认还有多久轮到排球部上台。其实时间还算宽裕,但这就好像是一个信号一样,活动室里的众人无言地加快了速度。
不想耽误时间,影山飞雄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随即不妙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彻底处于不利的境地了。
粉底液抹到脸上的时候有些凉,紧接着粉扑铺开,他隐约能感受到某个人的指尖轻轻点在脸颊的皮肤上,无规律地,不经意地,于是脸颊的温度变得有些奇怪。
视觉被阻断,其他感官则无限放大,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呼吸声,完成某个步骤后不自觉的“好”“OK”的自言自语声,还有膝盖处偶尔被裙摆擦过的触感。他不可以像打比赛时那样做出反应,只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坐好。
是因为第一次出演需要被化妆的角色吗?他好像不太适应这种感觉。
“完成了!”
元气满满地说完这句话之后,绪方纱纪其实有些惋惜。她总觉得自己的技术还不够好,没有还原出前辈优越的长相。
“……哦,谢谢。”
影山飞雄睁开眼,松了一口气。
在他伸手摸镜子前,绪方纱纪担心他嫌弃自己化的妆,于是委婉地自嘲了一句:“那个,其实我觉得前辈不化妆的时候最好看。”
没想到对方听见这句话之后一个踉跄,连镜子也不拿就冲到别处去了。
绪方纱纪:?
清水洁子瞥到影山飞雄的脸,自动忽略他莫名阴沉的表情,笑着对绪方纱纪说:“这不是很好吗,绪方同学之前太谦虚了。”
“是嘛?那就好。”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继续了?”
.
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竟然效果不错,舞台妆虽然没到惊艳的地步,但也没什么错误。同时,缘下力是按照每人的性格分配角色的,演技方面的违和感大大削弱。最终排球部的戏剧广受好评,还被津津乐道了一段时间——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天演出结束之后,在回活动室卸妆的路上,影山飞雄突然道:
“那个……我有问题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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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很正式,前面走着的几人不由得回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彼此眨眨眼对视。
“春高在明年,离正式开幕还有好几个月。”田中龙之介抢先说,“具体在哪一天我也忘了。”
“想找我学接球的话,建议明天一早过来。”西谷夕严肃道,“今天我要逛遍学园祭。”
“影山今年表现也很出色,再次进入青训应该不是问题,”缘下力也思索道,“青训营那边大概很快就会来联系武田老师了。”
听到这句话,日向翔阳不知从哪冒出来不服输地道:“今年我也一定会入选的!!!”
“不是关于排球的事,”影山飞雄一手扣住那颗橘子头,认真地注视着三位前辈道,“和一些心情有关。”
“心情……?”
几个人再次对视。
空气寂静了几秒。
下一刻,田中龙之介和西谷夕闪现在他身边,一个揉他脑袋一个锤他胳膊,配着嘿嘿嘿的笑声:
“你这小子还会考虑排球以外的事啊!”
“到底是什么事快说出来让前辈听听!”
缘下力站在一边无奈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有点前辈的样子啊。好了,快放开影山。”
被前辈们物理性包围的影山飞雄这才得到解脱。没顾得上被揉乱的头发和衣服,他对缘下力微微点头,然后才回忆着先前的感受说道:
“就是……呼吸困难,肌肉紧绷,胸口难受……?”
“……啊?!”
原本打算做情感顾问的几人愣住,随即如临大敌地后退一步,背后仿佛划过一道晴天霹雳。
影山飞雄不明就里。
西谷夕当场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这可不是心情的问题了啊!”
田中龙之介慌忙的往裤兜里掏手机:“急救电话是多少来着?119还是110?”
“等一会儿,”一阵兵荒马乱之中,缘下力无语地按住了田中龙之介准备拨号的手,看向影山飞雄耐心地问,“你刚才的描述都是身体反应,为什么会觉得那是心情上的问题呢?”
“因为……”面对温和的前辈,影山飞雄低头认真思考了很久,最终抬头道,“不知道。”
日向翔阳小声吐槽:“不知道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影山飞雄忍无可忍:“你这家伙——”
“影山,”缘下力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发生的一场混战,“如果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许顺从心情和本能会有帮助吧。”
脑5二传手目光疑惑,对此表示不解。
“就是说,某个感受出现的时候,先不要急着排斥它,而是顺着它体会接下来的心情,”缘下力解释道,“也许就能明白了。”
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影山飞雄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我会记住的,缘下前辈。”
“那就好,”缘下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所以影山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呢?之前明明很少跟别人聊除了排球以外的话题。”
“就是……总感觉很在意……”
他想到穿过刘海的手指,拍在脸上的粉扑,还有拂过膝盖的裙摆,继续道:“如果搞不清楚,可能会一直苦恼下去。”
“这样啊,”缘下力点点头,对他微笑道,“那就好好地去弄明白吧。”
22.第 22 章
“如何判断,额,TA是不是喜欢你……少女心满满的……五十问……?”
校园祭当天下午,就在影山飞雄向前辈请教情感问题的同时,绪方纱纪结束了外包任务和自家社团的任务,正和宫本美代一起坐在校园某长椅上吃小零食回复体力。
就是在这个时候,宫本美代不知从哪变出一本粉红色杂志,带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径直翻开了折角的一页展示给她。
绪方纱纪慢慢读出了她展示的杂志专栏标题。
“……”
在对方志得意满的注视下,她默默地平复了被雷到的心情,然后面无表情地问:
“这是什么?”
“嗯?你不是都读出来了吗?”
“所以我才问这是什么啊!”
她夺过杂志倒扣在椅子上,不想让来来往往的人看到。等人少了点之后,绪方纱纪才捂着脸道:“不就喜欢个人吗,还看这种杂志……显得我很呆哎。”
“你不是本来就很呆……”
“啊啊啊不要说了!”
“不过——稍微参考一下也没什么吧?”宫本美代上半身一探拿回杂志,很是期待地说,“说不定结果出来是对方也喜欢你呢?”
“哈哈,”面对会让暗恋者脸红心跳的一句话,绪方纱纪反而坦然地抬起头,看破红尘般微笑摆手,“后半句不可能的。”
宫本美代一愣:“这么肯定?”
“嗯哼,”绪方纱纪很是没心没肺地点点头,“绝——对不可能啦。”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
“怎么可能啊?开玩笑吧?”莫名其妙的护短心态起来了,宫本美代气势汹汹地翻开杂志,随便挑了一题问道,“尝试一下——他会时不时微笑地注视你吗?”
这个描述听起来怎么怪像中央空调的……什么恋爱杂志。
虽然心里吐槽着,绪方纱纪还是设想了一下影山飞雄微笑注视自己的样子。不想还好,一想简直违和感炸裂,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神像是要杀了我还差不多。”她嘟囔着。
原本的最坏预想是“没表情地注视”,结果得到了这么个答案。宫本美代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什么什么?不是,你暗恋的是你宿敌啊?”
“……”绪方纱纪无言以对。
其实前辈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挺凶的,不是针对她一个人。
……吧。
“算了,上一道题不算。”宫本美代深吸一口气,往后翻了一页,挑了另一道题,“他会主动跟你身体接触吗?”
校园祭化妆事件才刚结束半天,影山飞雄上午躲避化妆等事迹还历历在目。
绪方纱纪:“……他会躲开我主动的身体接触。”
“啊?”宫本美代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沉默。
不远处的教学楼一改平日死气沉沉的样子,每个窗户里都飘出学生的欢笑声。许久,在这样欢乐的背景音中,宫本美代拍着肩安慰她道:
“你要庆幸那个人没看到这本杂志的这个问题啊,不然他就知道你喜欢他了,是不是?”
绪方纱纪怒道:“你不会安慰人可以不说话!”
“对不起。”非常时期,宫本美代乖巧地道歉了。为了缓冲一下当前的气氛,她举了举杂志试探道,“那再问一个别的?”
“……问吧。”绪方纱纪有些心累。
“我找找哈,”宫本美代求生欲极强地寻找不容易出错的问题,搜索了半天,终于看到一个大概容易回答的,“那个,他对你有姓名以外的称呼吗?”
顶多就是没有嘛。这不算什么,很多人交往之后还互称姓氏呢,宫本美代很乐观地想。
绪方纱纪:“哦。他最近经常叫我boke算吗。”
“???”
“啊,可恶——”
先前的没心没肺顿时破功,绪方纱纪越想越憋屈,无能狂怒地把糖纸揉成一团,抱着头吱哇乱叫:“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啊啊啊坏美代讨厌美代——”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
那天下午,绪方纱纪是抱着宫本美代给她买的一堆零食走出学校的。
一阵风吹过,她站在原地默默无言。
乌野校门口,有人背着戏剧表演用的道具,有人捧着用来收款的箱子,显得抱着零食小山的绪方纱纪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她很想说一句:疯狂消费的真不是我啊,是我朋友!那家伙是被社团临时叫回去了,不然也得和我一起抱着零食站在这啊!
宫本美代的愧疚心和起初看热闹的好奇心几乎成正比,一边道歉一边马不停蹄地拉着她跑遍了每个零食摊位,感觉已经到了半夜坐起来都会抽自己两巴掌的程度,硬是让绪方纱纪把差点掉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在章鱼小丸子摊位前结账时,绪方纱纪轻咳一声道:“其实没必要这么……”
宫本美代直接一个九十度鞠躬:“真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请你原谅我!”
这家伙是个敢作敢当的直性子。绪方纱纪那时想着,把能放住的零食留一留,明天再带回来分给她吧。
……话虽如此,抱着零食小山确实有点行动不便。
衣服口袋和包里都被塞满了,手上还拿不住,时不时会爆个装备。好在一路上都有热心同学帮她捡起来,再贴心地放回小山顶部。
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啊。
走走停停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坂之下商店门口。绪方纱纪勉强站定用胳膊肘推开门:“打扰了……”
“啊,你好,要买点什……哎?”
这个声音很耳熟。
视线被遮挡,绪方纱纪的视野范围很有限,只能靠听觉来辨认店主目前是谁。依靠着交换身体期间的经验,她听出这是乌养教练的声音。
乌养系心正自言自语道:“看衣服是学生,应该不是来送货的人吧?”
好嘛,拿的东西太多,被当成送货的了。
“您好,我就想买个袋子。”绪方纱纪有气无力地道,“东西太散,我拿不了,麻烦您了。”
现在只要看到和排球有关联的人,她就会自动想起那家伙,然后过渡到被反复确认的“那家伙不喜欢我”的结论,最终微笑大喊“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啪,零食又掉了一个。
“这样啊……”大概是在乌野当教练的缘故,乌养系心好像知道今天是校园祭,因而没有多问,“一个袋子倒是不用付钱买,我直接给你一个就行了。不过我说真的,同学你拿得动吗?”
教练的关心让绪方纱纪非常感动,心情也稍微变好了些。她一边慢慢往前挪一边爽快地道:“谢谢您,不过没问题的!看着东西多,实际上不重。”
“不重?”乌养系心听起来还是不放心。接下来,他的声音换了个朝向,似乎是他转头看向了另一边,“你现在忙吗?去搭一把手吧。”
哎?店里还有别人?
绪方纱纪还没来得及看看那是谁,就听见一阵均匀靠近的脚步声,频率听起来有点耳熟。很快,那人走到她面前,捡起她刚掉的东西放到收银台上。
“谢谢。”她感激地说道。
来人并没有回复,似乎正试图分走她手上的东西,但因为东西太多太杂反而不知从何下手,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心里一动,绪方纱纪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唉……”旁观的乌养系心叹了口气,对着这边指点道,“你那样搞肯定不行啊。来,过来拿个袋子,直接让人家装袋子里。”
“哦。”乖巧地应了一声,那人朝着收银台走了过去。
绝对是他。
绪方纱纪盯着身侧的地板,不知心里是雀跃还是低落。
一阵拿袋子的窸窸窣窣过后,那人走回来,一路走一路撑开袋子。然而他带着工具依然不知该从何下手,双手撑着袋子比划了好半天,隔着东西都能感受到他的茫然。
明明心跳加速会加快血液循环,但绪方纱纪却感觉脑子运行的速度慢了一大截,以至于一直都愣着没动。
“你们……”乌养系心对这两人感到心累,欲言又止,一时语塞。
最终是帮忙的人一个一个把东西装进袋子里的,简单粗暴,丝毫不讲究配合和效率,乌养系心都担心绪方纱纪会不会手酸。
事实是他多虑了,端着零食的本人压根没注意自己的手酸不酸。零食小山慢慢被移走后,她不出所料地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盯着看了一会儿,她在对方回看过来之前迅速低下头,语气不明地嘀咕了一句:
“怎么是你啊。”
买东西途中助人为乐却(疑似)被嫌弃的影山飞雄:“哈?”
“你们认识?”
在两个人即将开始斗嘴之前,乌养系心颇为感兴趣地说了一句:“影山终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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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队友以外的朋友了啊。”
这么一句欣慰中带着感慨的话直接把两人噎了回去,呼之欲出的互怼此刻根本说不出口。他们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最终还是影山飞雄自己憋出了一句“承蒙您的关心”,而绪方纱纪鞠了个躬就准备开溜。
“同学,一个袋子不够吧?”在她拔腿之前,乌养系心对着她的口袋和书包扬扬下巴,“再拿一个袋子吧,不然这些还是不好拿。”
“谢谢您……”
教练真是好人。绪方纱纪走回去拿了另一个袋子,并坚决要留下一盒pocky。乌养系心不愿收,和她推脱拉扯了半天,最终被一句“可以当作戒烟糖”给说服了。
“……可这孩子应该不是店里的常客吧?”两人走后,乌养系心才反应过来了什么,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她是怎么知道我平时抽烟的?”
.
拎着两个袋子走出坂之下商店时,绪方纱纪瞥了一眼身边的高个子。天气早已转凉,影山飞雄的脸被围巾遮住,从她目前的角度看不见。
她裹了裹自己的外套,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
“那个,前辈吃晚饭了吗?”
影山飞雄拉拉围巾看向她,回道:“还没有。”
“现在天凉了,不吃点东西的话,回家路上会很冷。”绪方纱纪没有看他,只是举起了手里的两个袋子,故作不经意地道,“要不要一起吃点?……反正我也提不动。”
很多时候,绪方纱纪觉得影山飞雄是一个矛盾集合体。
明明在她面前“boke”一点没少说,但时不时还会展现出难以言喻的宽容和纵容来。
比如之前给她买葡萄味芬达。
比如不再提她刚才那句失礼的话,默默跟她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比如现在,他拿出第一个章鱼小丸子纸盒时,绪方纱纪说了一句“哇,这个我喜欢哎”,他就停下动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纸盒递过来:“……给你?”
绪方纱纪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没有去接那个盒子,而是干脆地往后一躺。
影山飞雄:等等,这里不是草皮而是路面对吧?
在他困惑的眼神中,绪方纱纪又很快坐起来,严肃地道:“前辈,我有没有说过在我面前不许说这么帅的话?”
“啊?开什么玩笑?”影山飞雄感觉这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了,“就一句‘给你’哪里帅了?”
“就是说……算了,前辈你别说话了。”
“为什么啊??!”
你说什么都很帅气啦——就差明说了。好在听的人是影山飞雄,说的人不需要担心自己表达得太过直白。
路对面的坂之下商店亮着灯,远方隐隐传来摩托车驶过的声音。天还没黑透。影山飞雄扯了扯贴脖子的围巾,几缕凉气钻进衣料内部,像通感一样带来了深秋的感觉。
明明没发生什么,但上午出现过的那种奇怪感觉又来了。刚进来的凉气转眼被体温抵消殆尽,影山飞雄知道自己现在的温度高于平日。
……缘下前辈教的是什么来着?
“某个感受出现的时候,先不要急着排斥它”,然后是……
旁边的绪方纱纪麻利地打开一瓶果汁,眼睛亮晶晶地喝了一大口,咽下去之后还满意地咂了咂嘴巴。
……“顺从自己的心情和本能”。
是这样,他不会记错。
心情和本能,是什么呢?
他盯着那盒没有送出去的章鱼小丸子,一向只考虑排球的大脑以生疏的方式运转着。
余光里,绪方纱纪坐得很直,完全不像平时那样。从第一次交换身体开始,影山飞雄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这具身体习惯了懒散,不适合剧烈运动,可她最近抬头挺胸的时间似乎变长了。
而且她在紧张,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不知为何,影山飞雄能感觉到这一点。
她很奇怪,这句话他已经想了无数遍了。
对着这样一个奇怪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心情?
“那个,前辈,”绪方纱纪扭扭捏捏地开口了,“我之前只是开玩笑啦,前辈不需要真的不说话的。”
……那就说些什么好了,说些目前最想说的。按照心情来就好,不需要太复杂。
并没有思索多久,影山飞雄就直截了当地说:“明天中午要不要继续一起吃饭?”
这大概就是目前的心情吧。
23.第 23 章
翌日清晨,绪方纱纪来到教室后径直走到宫本美代旁边,把一袋零食放在她桌上,说:“一起吃吧。”
“不用,这是买给你的……”宫本美代放下笔抬起头,看见绪方纱纪的脸的那一刻,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
她颤抖着指指绪方纱纪脸上罕见的黑眼圈:“你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因为她问的那些蠢问题一晚上没睡?
“不是你的原因,美代。”看出她的想法,绪方纱纪猛地双手撑在她桌子上,咬牙切齿,对自己的没出息表示恨铁不成钢,“昨天影山前辈邀请我今天一起吃饭,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我这个没用的家伙——”
“你等等,”宫本美代伸出手打断施法,歪歪头问她,“我是落下了几集没看吗?啊?发生了什么?”
昨天还是“绝对不喜欢绪方纱纪”,怎么今天就开始邀请共进午餐了……换了个人?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绪方纱纪恹恹地往自己座位上一坐,又开始回忆前一天发生的事,“就是回家的路上偶然遇见了,前辈帮我拿了东西……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好像比平时平和一些,没瞪我也没骂我,然后莫名其妙地就说要一起吃饭了……”
“没瞪你也没骂你是什么鬼,那家伙平时脾气不好吗?”宫本美代像是娘家人一样开始操心,忧心忡忡地道,“咱不能喜欢脾气不好的人啊。”
“不是不是,前辈他只是长得比较凶而已,”误解有点深,绪方纱纪替影山飞雄辩解了一句,“其实脾气还挺好的。”
绪方纱纪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心眼,但其实看人看事都比较冷静客观。在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中,宫本美代看出了这一点。
“姑且相信你……”稍微放下心来,她开始思索绪方纱纪的描述,没多久就一拍手得出了结论,“我倒是有个想法。如果转变很突然的话,我猜是他得到了某人的指点。”
“指点?”
“没错,高人指点。”
“有必要说得这么热血吗……”
“肯定是被你打动了,然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去请教别人的。”
“你说得还有模有样的。”
“昨天那些问题作废!我的感觉不会错,你那位前辈绝对也喜欢你!”
“别再提昨天那些问题了……”
“纱纪,这是机会,”宫本美代突然抓住她薄薄一片的肩膀,满怀信心地道,“一鼓作气地上吧!”
“不是,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说什么啊?!”
.
绪方纱纪觉得自己不能太自恋。因而在这件事上,她一直都做着最坏的打算,想着如果影山飞雄不喜欢她该怎么做才好。
但是,她现在确实有了一点点动摇。不是因为宫本美代的话,而是因为昨天的事。
简单来说就是人生最大错觉——他也喜欢我?!
毕竟,都能主动提出一起吃饭了,总不会是讨厌对不对?
这个想法一出,失眠的疲劳都减轻了许多,她仿佛能看见攻略对象头顶的好感条“噌”地涨了一大截。影山飞雄攻略计划取得重大进展!
结合看少女漫和打乙游的经验,绪方纱纪决定及时调整策略:现在该表现得明显一些了。
明显……明显……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没多久,她拎着便当在对方教室门前探头探脑。
一下课就跑来找他了,这份期待表现得超明显对不对?
教室里,上了半天课的学生都站起来活动,从书包里拿出包着不同图案布料的便当盒,有人已经自发把桌子拼起来准备一起吃饭了。上次见过她一面的班长发现了绪方纱纪,好心地主动跟影山飞雄道:“影山,你妹妹来找你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影山飞雄闻言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教室门口那显眼的粉毛。今天她扎着低双马尾,是有点妹妹的感觉。
“谢谢,”影山飞雄对班长点了点头,道,“不过那不是我妹妹。”
“不是吗……”班长挠挠头,思考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好的,我知道了。”
这个笑容看起来怎么不太对劲?
影山飞雄盯着班长看了一会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作罢。他跟对方微微颔首以示告别,然后抓起自己的便当盒往外走。
“来得好早。”他对绪方纱纪道。
“我一下课就跑过来了!”后者眨眨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反应。
影山飞雄被看得不明所以,许久才恍然大悟道:“你很饿?”
他目睹着那张原本挂着微笑的脸黑了一半,只是为了不让气气氛僵掉,嘴角还勉强维持着上扬的弧度。
影山飞雄:?
“……走吧。”绪方纱纪叹了口气说。
前辈的情商忽高忽低,让她时而心动时而想打人,很不适应。
“那个……你昨天没睡好吗?”也许是发现了她的黑眼圈,影山飞雄在旁边问道。
“嗯嗯,”绪方纱纪一边看他一边小声地回答,“因为太激动了。”
虽说要表现得明显些吧,但这会不会过于直白啊……她都不太好意思说了。
影山飞雄:“……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很饿了?”
哎,我是为什么喜欢这家伙来着,怎么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呢?
绪方纱纪以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让影山飞雄满头问号。好在食堂很快就到了,没有发生更多能治疗低血压的对话。
她一边拆便当盒一边绝望地想,不会得直说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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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让前辈明白吧?……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开动了”说完之后,两人各自拿起了筷子。绪方纱纪饭量并不大,几乎是一粒一粒地吃米饭,她看着对面专心吃饭的仓鼠脸,认真思考着前辈会不会噎到。
……竟然没有,真是奇迹。
不过话说回来,好安静的一顿饭,原来一起吃饭真就是物理意义上的一起吃饭吗?
激动了一晚上的绪方纱纪并不打算就这样简单结束。她放下筷子,做好心里建设之后,默默伸过手去拽了拽对面人的袖子。
那个人愣了一下,差点呛到,立刻放下筷子去拿水杯。但被她拉住袖子的那只手却没有动,不像之前一样会躲开。
“怎么了?”他问。
绪方纱纪其实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了,眨了眨眼才说:“前辈……不说些什么吗?”
影山飞雄没懂:“要说什么?”
“一般来说,和别人一起吃饭的话,重点并不在‘吃饭’上,而是借着这个机会聊天……吧?”按照以往的社交经验,绪方纱纪小声地道。
“是吗?”
“嗯……”绪方纱纪点点头。她缩回了扯袖子的手,等待着影山飞雄的反应。
影山飞雄看起来正在认真思考她的话,没有喝水也没有继续拿起筷子。许久,他才疑惑地说:“只要待在一起就够了吧?”
听了这句话的绪方纱纪当场呆住,仿佛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与此同时,心灵感应告诉他绪方纱纪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冲上半空的过山车一样,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
影山飞雄以为她是不赞成自己的话:“如果必须聊天也可以,不过我只会说有关排球的话题。”
“前、前辈,重点不在这里,”绪方纱纪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他,“前辈为什么想和我待在一起啊?为什么?”
搞什么,这种话听多了,她真的会产生那个人生最大错觉的……
“不知道,”影山飞雄诚实地回答,“心里那样想就照着做了。”
绪方纱纪在心里无能狂怒,这种关键时刻不要说不知道啊!
“可是我又不会打排球,也不是体育爱好者,跟前辈你的爱好特长完全没关系吧?”她锲而不舍地问,“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嘛?”
虽然已经问得很直接了,但并没有出现她预想中的“男主意识到这是喜欢,于是大彻大悟、顺势告白”的剧情,因为对方是影山飞雄,并不是乙游男主。
比起脸红心跳的绪方纱纪,影山飞雄面对这些问题严肃得像是学者:“等我想想。”
……虽然但是,排球脑袋能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绪方纱纪:“……”
绪方纱纪:“笨蛋。”
24.第 24 章
虽然一起吃饭的过程比较磕绊,但临走时,绪方纱纪还是叫住影山飞雄,别别扭扭地伸出拳头来。拳心向下,好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影山飞雄疑惑地看着她,没懂她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前辈该跟她碰拳了。绪方纱纪只好解释道:“有东西要给前辈啦。”
“哦……?”
语气很郑重,好像是要送什么重要的东西。影山飞雄记得初中时偶尔有女孩子会这样送他东西,往往是巧克力之类的,但上了高中之后就不存在了。
姐姐听说这件事后,曾经恨铁不成钢地让他去学表情管理。他一直不知道这跟表情有什么关系,也没有特意去思考过。
所以这次也是巧克力?
他伸手去接,绪方纱纪则轻轻地把东西放在他掌心处。两人的手不仅大小对比很明显,手指的粗糙程度也完全不一样。以至于在对方的指尖接触自己手心时,影山飞雄下意识担忧自己手上的茧会不会让对方擦破皮,尽管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以前交换身体的时候,他没有关注过对方的手是什么样子,这次是为什么?
把东西放好后,绪方纱纪就缩回手去,没有擦破皮,也没有停留,像是一只轻巧的云雀。影山飞雄暂且停止思索,看向手心。
一块橡皮。
……?
而绪方纱纪已经语调飞扬地开始说话了:“之前交换身体的时候我就发现啦,前辈的铅笔盒里没有橡皮耶。这怎么能行呢,考试的时候一旦写错答案就改不了了啊。”
这么实用?
橡皮上甚至还印着卡通图案……
“……谢谢。”
影山飞雄默默把橡皮放进裤兜。
卡通橡皮和自己的风格适不适配倒不在考虑范围内,他主要是因为听到考试而感到头疼。
已经是肌肉记忆了。
而且最要紧的是,期中考试快到了。
影山飞雄很少用“一生之敌”去形容什么事件。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前辈回去午休一会儿吧,不然下午会犯困。”大概是交换过身体的原因,他们对彼此的行为模式都极其熟悉。绪方纱纪走出几步去,大力向他挥挥手,“再见啦,前辈——”
“再见。”影山飞雄规规矩矩地道。
她看起来很开心。明明刚才她好几次看起来面色不善,影山飞雄还以为她会不高兴、然后渐渐疏远,就像以前遇见过的很多人一样。
不管怎么样,这次大概没有搞砸吧。影山飞雄很罕见地,在除队友外的人际关系方面松了口气。
而直到绪方纱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影山飞雄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忘记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了。
.
“你真的送了橡皮?”
班里,宫本美代如临大敌地问她。
“是啊,因为前辈恰好没有。”绪方纱纪丝毫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对着好友比了个耶,“超实用,对吧?”
“太实用了!你这算是哪门子的暗示啊。”宫本美代捂住脸,“人家都送巧克力,你送文具……”
“可是巧克力这种东西,吃完不就没了吗?还会让人长胖。”
“不能这样想啊。而且,你喜欢的那个前辈不是运动员吗?巧克力对运动员来说很有用的吧,体力不支的时候可以用来恢复体力。”宫本美代试图站在她的角度解释这件事。
“有道理……”绪方纱纪恍然大悟。正当宫本美代准备松一口气时,她试图举一反三道,“那我送香蕉或者运动饮料不是更好?我看他们比赛的时候都吃这个。”
“……”
宫本美代已经放弃让她理解“巧克力”所蕴含的隐藏义了,疲惫地转移话题道:“那你那位前辈今天表现怎么样?”
“老样子。”
“说清楚啊!我不知道你们的老样子是什么样好吧!”
也是。绪方纱纪简明扼要地复述了刚才的部分对话,说完之后一头栽在桌子上:
“好过分对不对?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前辈是个木头木头木头木头……”
“别骂了。你们俩差不多。”
“哪有,我明明很快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了。”绪方纱纪毫无自觉,“什么时候才能更进一步啊……”
宫本美代心累:“你们俩的话,我只能说看命吧。”
“哈?”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下午的课程正式开始,趴着睡觉的学生陆陆续续直起身来,像是土壤里的种子依次冒芽一样。
绪方纱纪很快地瞟了一眼课表。数学课。
绪方纱纪经常用“一生之敌”去形容的学科。
学生时代不仅有恋爱,还有学习,后者很快冲淡了绪方纱纪对前者的烦恼。原因无他,期中考试快到了。
这次的烦恼和之前的还不太一样。绪方纱纪想好以后做体育记者后,曾经去咨询过父亲自己要准备些什么好。在一阵“女承父业”的感慨过后,绪方骏给出了一个相当理智的回答:眼下把学习搞好就行。
“虽然这样说有些功利,但进个好大学还是很重要的。”绪方骏摩挲着下巴,“这样一来就不能不在意数学。考新闻系对数学要求不算高,但至少不能是你目前的水平。”
这话说得很直接,但绪方纱纪并没有不爽,因为她也知道自己的数学是什么状态。简单来说,就是既没什么天赋又不怎么努力。
既然想好了要做什么,就得奋斗才行。绪方纱纪的确是个行动派,有了喜欢的人就要去追,有了明确的目标就要去靠近。
所以这次她有了些学习压力,希望至少不要再不及格了。
数学课上,绪方纱纪罕见地坐直了听讲,连走神看窗外都没有,连老师都频频对她投来惊喜的眼神。只见扎着双马尾的粉发女生认真听课,时而低头去抄黑板上的板书,时而翻开课本参照书上的知识点——
下课后,她双手抱头:“完全听不懂。”
“别说了,老师要心碎了。”
“美代可不可以帮我……”
“不太行,”宫本美代举起双手,诚恳地道,“我每次都是低空飞过,指导别人纯属误人子弟。”
“是吗?”绪方纱纪愣了一下,“没见你来参加过补习,还以为你成绩很好来着……”
“不参加补习和成绩很好完全是两回事。”宫本美代瞥了她一眼,不无惊奇地道,“你平时还真是什么也不在乎啊。”
被数学吓成原画的绪方纱纪已经无力反驳。她盯着书上张牙舞爪的符号,默默思考对策。她满怀希望地问道:“那咱们班里谁的数学成绩比较好呢?”
“铃木吧。”
“诶,我和铃木同学不熟……”
“佐藤呢?”
“她最近好像在忙吹奏社的事。”
宫本美代思索了一会儿她的人际关系,道:“八乙女同学的数学也挺好的,考试没下过九十分。”
绪方纱纪愣了愣,问:“排球部的八乙女同学?”
“……八乙女这个姓有那么常见吗。”
“我还以为运动社团的同学成绩都不好……”
“你对运动社团的误解太深了吧……而且你就没发现八乙女同学也没参加过补习吗?槽点太多我都不知从何吐起了……”
仔细想想也是。不说别的,赤木队长和手冢部长的成绩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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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了,她这份“运动社团的人学习不好”的偏见是怎么来的呢?
对宫本美代说了声谢谢,绪方纱纪站起来去后排找八乙女悠。两人已经很熟了,见她过来,八乙女悠放下手中的事看向她,似乎在等着她说话。
毕竟是请人办事,绪方纱纪比平时稍微拘谨一点:“八乙女同学最近忙吗?”
习惯了对方自来熟开门见山的八乙女悠一愣,迟疑道:“暂时没什么比赛,还好啦。”
“唔,”绪方纱纪无意间看到他桌上摊开的笔记,一眼看去很是工整,“八乙女同学……数学很好吗?”
“还行……”见她如此文静,八乙女悠似乎有点担忧,“绪方同学,你怎么了?”
前一阵倒是偶尔见到绪方同学冷淡疏离的样子,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但已经很久没出现过那种情况了。八乙女悠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神色,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绪方纱纪组织了一下措辞,对八乙女悠颔首道:“期中考试快到了,我在想能不能偶尔问八乙女同学一些数学题……”
“这样啊。”
同学只是有请求,并不是身体出问题,让八乙女悠暂时松了口气。不过绪方纱纪主动学数学这件事倒是让他有些惊讶。在他印象里,这位开朗的同学从来没把挂科之类的事放在心上过。
“偶尔来问问数学题”,应该是想找自己补习……?他在国中确实偶尔会给社团的同学补习,但是上高中后同年级的庄子和时田都成绩不错,就暂且不需要补习辅导了。
“我很久不给同学讲题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他也没什么信心。
“只要稍微给我说说思路就好。”绪方纱纪双手合十,“拜托了!”
“这样吗……”八乙女悠没再推脱,“绪方同学在期中考试想要考到什么分数呢?”
绪方纱纪言简意赅眼神坚定:“及格。”
多么朴实无华的愿望。
八乙女悠认真道:“这样的话,部活结束之后我给绪方同学梳理一下知识点是不是好些?”
天使!八乙女同学是天使!
绪方纱纪头一次觉得语言如此苍白,以至于表达不出她的感激:“谢谢你,八乙女同学。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那绪方同学帮我补习国文?”八乙女悠头顶亮起一个小灯泡,“这样就是互相帮助了。”
“好的!”绪方纱纪答应得很爽快,“那今天新闻部部活结束后,我去排球馆找你!”
八乙女悠没多想就同意了:“好的,正好那边离教室近。”
.
于是,当天傍晚,排球部的部活结束后。
活动室里,月岛萤面无表情地坐着,对每次考试前夕的必备节目表示无声的抗议。
田中龙之介小声吐槽:“月岛的眼神都快把日向和影山射死了啊!”
山口忠好言相劝:“阿月,还有谷地同学一起分担啦。”
埋头写字的日向翔阳倒是很明白:“我觉得这和任务量无关……”
月岛萤闻言微微一笑:“你很明白嘛,日向。为什么上了二年级之后一年级的知识就忘光了?为什么书上加黑加粗的公式都不知道?为什么能把字母l看成1?”
“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每到这种时候,缘下力就发自内心地觉得一年级的部员真省心,竟然没有一个不及格的人。
见八乙女悠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缘下力随口道:“要回去了吗,八乙女?”
“啊,还不回去。”八乙女悠站直回答部长的话,“我要找班里的绪方同学补习国文。”
而角落里,突然听见熟悉的名字,影山飞雄写字的手一顿。
25.第 25 章
“绪方同学!”日向翔阳睁大眼睛,“绪方同学国文很好吗?”
八乙女悠非常真诚地点了点头:“特别好。”
虽然班里同学去请教学习经验时,绪方纱纪总是念叨什么“产粮”啊“发电”啊之类奇怪的话,但她确实比较擅长这个学科。
日向翔阳眼前一亮,毫无前辈包袱地托腮道:“好羡慕啊——”
“说到国文,还以为某人的国文已经不需要补习了,”月岛萤斜睨着握笔不动的影山飞雄,悠悠地道,“结果每次考完试之后记忆都会清零吗?”
一直没发话的影山飞雄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朝月岛萤看去,罕见地没有辩驳,只是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做好吵架准备的月岛萤声音一顿,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推了推反光的眼镜,仿佛又回到了喊对方“王者大人”却被感谢等一系列时刻。
山口忠笑道:“感觉影山最近和善了好多啊。”
“……要是真的和善,倒是把打排球的脑子分一点到考试上啊。”
上学期影山飞雄的期末成绩,虽然极度ooc,但最终还是奇迹般地平复下来了。这要感谢乌野的国文考试制度。期末试卷基本由汉字默写和选择题组成,前者可以靠短时记忆攻克,而后者可以依靠一个玄学却管用的因素——运气。
在关键时刻(当然一般得和排球有关),影山飞雄的记忆力可以达到令人惊叹的程度,这有目共睹,所以背熟汉字写法并不是不可能。至于运气,那就是不需要解释的事物了,谁都可能在某些时刻拥有。
于是在看见影山飞雄的国文试卷的那一刻,乌野众人的第一想法是:影山拿错卷子了?
仔细看了看,卷子上的确写了影山飞雄的大名,字迹也是他特有的歪扭字体,所以有了第二想法:这种运气是真实存在的吗?
很欣慰,影山飞雄都不用解释,队友们自己就把前因后果想全了。某种意义上,他应该感谢队友们的脑补能力,这省去了很多编理由的麻烦。
当时,日向翔阳、西谷夕和田中龙之介表示不敢置信,满脸“补习原来也可以补运气吗”和“你这家伙真行啊”的表情。山口忠忙着拦他们,免得他们三个冲过去把影山飞雄从头研究到尾。
月岛萤看了看卷子,又看了看旁边站得很僵的影山飞雄,微微一笑:“不容易,王者大人的版图终于扩展到文化领域了。”
对方并没有应声,甚至都没有用恶狠狠的眼神看他,只是盯着地面。过了一会儿,影山飞雄才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只是巧合。……和你的补习也有关。”
这句回答石破天惊,以至于月岛萤想好的下一句嘲讽再也说不出口:“……”
这个不还口的影山是谁?
比起考满分,和善的影山飞雄更让他感到陌生。
在即将期中考试的现在,月岛萤更是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山口忠在一旁了然道:“相处模式改变确实会让人不适应呢,阿月加油哦。”
“……别说了,山口。”
突然,影山飞雄搁下笔站了起来,绕过活动室里放着的小桌子向外走去。
“影山?”日向翔阳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探出头来道,“补习还没有结束哦?”
并没有听见他的问题,影山飞雄已经走到门口了,向站在那的八乙女悠问道:“她在外面?”
“啊、哦,绪方同学说是会在一楼楼梯口等……”
八乙女悠不明就里地说完,只见影山飞雄点了点头,直接推门出去了,留下活动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月岛萤:“这家伙搞什么?”
山口忠也没明白:“……也许是找人有事?”
两句对话结束后,活动室内又陷入了沉默,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唯二知道些许内情的两人率先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
日向翔阳:哦?
八乙女悠:哇哦??!
.
天已经黑了,活动室透出的光柔柔地映在铁制台阶上,风拂草叶的声音和活动室里的吵闹声混在一起,让那些笑语也带上了些许秋草的气息。
绪方纱纪的部活刚结束没多久,感觉身心俱疲。她拿卫生纸擦擦倒数第二阶台阶,慢慢拢起裙子坐下,察觉到小腿有点酸,可能是因为下午有一节体育课。
干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跑了几圈?
运动果然是另一个一生之敌。绪方纱纪轻轻把头靠在栏杆上,伸手揉了揉小腿。
身后传来脚步声,似乎要有人通过了。她一个激灵,没揉两下腿就站了起来,快步走下楼梯想给人让路:“抱歉——”
来人并没有就此通过,而是在原地站住了,翘起的发丝还带着些许无措,似乎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
突然站起来让眼前一阵发黑。扶着扶手缓了一会儿,绪方纱纪眼前的黑雾才散掉,眼前的人影缓缓变得具体。
“……影山前辈?”
她愣了愣,随后默默松开了扶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举止如常。
什么情况,就算要留下补习,影山前辈不也应该待在活动室里吗?现在活动室里的人声还很嘈杂,她以为补习暂时不会结束的。
见影山飞雄暂且没有开口,绪方纱纪轻咳一声道:“那个,前辈也留下跟同学补习吗?”
虽然中午才刚见过,虽然当时大部分对话都朴实得让人想生气,但绪方纱纪现在就是莫名其妙地紧张。头发有没有乱、衣服有没有弄脏、昏暗的光线会不会显得皮肤暗沉,这些问题在一瞬间涌进了她的脑海。
还没等她整理好这些想法,对方已经点头了:“嗯。”
只有一个字,除此之外还是沉默。
见他还站着不动,绪方纱纪摸不着头脑,又往旁边让了让:“前辈要过去吗?”
对此,影山飞雄答非所问:“今年的国青集训安排在期中考试之后,所以现在要先准备考试。”
她眨眨眼:“哦……”
——这什么情况?!
一片昏暗中,绪方纱纪在困惑,其实影山飞雄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在出来之前,他好像确实是找她有事的,但现在不知为何想不起来了。
他记得缘下力昨天给出的“跟随心情和本能行动”的指示,也执行力极强地跟着做了,只是目前似乎有些失效。
每个瞬间的本能都有关联,但其中好像又有什么不太一样。
绪方纱纪的脸庞被昏暗的灯光映照成了暖色调,而平时显得活泼的粉色头发和黄色灯光混色,又说不上是更暗了还是更明亮了。影山飞雄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往台阶下走了几步,决定换个话题让自己缓冲:
“你腿疼?”
这个问句乍一听有些莫名其妙,绪方纱纪猜测他可能是看到了自己揉腿的样子。
“体育课上跑了几圈,小腿有点酸。”她实话实说地回答了。
“……最好拉伸一下,”虽然不知道体育课那点运动量为什么会让人腿酸,但影山飞雄还是认真地给出了建议,“那样会好些。”
绪方纱纪点头:“好的,谢谢前辈。”
说真的,难得从前辈这里听到如此暖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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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不仅仅是因为被喜欢的人关心了,还是为影山飞雄说话水平的进步而感动。
说到这里,影山飞雄好像想起来自己出来要干什么了。
——中午忘记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了。
虽说要跟随心情行动,但这种想法和感觉都很陌生。除了家里人以外,影山飞雄并没有产生过特别想见谁的想法。
缘下部长之前说,跟随心情和本能行动,就会明白自己的想法,但他目前似乎还没有想出什么眉目。
就先照做比较好吗?还是想清楚了再去做?
“前辈……是找我有事吗?”大概是不堪忍受僵硬的气氛,绪方纱纪再次打破沉默,好奇地问了一句。
影山飞雄:“哦,是。”
对方原本是开玩笑一样的语气,可能已经做好被否定的准备了。在他肯定的一瞬间,他看见对方的微笑直接被震惊所替代,无缝切换。
按理说现在该直入主题了——一开始就该开门见山的。影山飞雄一向不喜欢兜圈子,只想高效交流,甚至常常因为语气直接而得罪别人。但他现在却做不到直说。
一旦开始烦恼,眼神和表情就不太受控制。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大概和刚才面对月岛萤的表情差不多,证据就是绪方纱纪往后瑟缩了一下。
“……中午忘记约好下次见的时间了。”他极快地道。
“哎?”
绪方纱纪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正在思考他刚才说了什么。
影山飞雄以为她没听清,准备重复一遍:“我是说……”
“随时都可以!”
粉发女生眼睛亮亮的,突然石破天惊地喊了一句。
在他怔愣的时候,绪方纱纪还心情很好地大声补充道:“前辈想找我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在手机上说一声,两个人都有时间就没问题!”
.
“诶!真的吗?”
此时此刻,楼上的活动室也很热闹,至少在二年级这里是这样。
“也不能说真不真,我只是有这个猜想……”日向翔阳摸摸自己的下巴,尽量保持着客观,“我真的感觉影山有喜欢的人了,嗯,至少是在乎的人。”
山口忠闻言沉思,许久才道:“你这么一说是有点……”
“开玩笑吧,满脑子只有排球的单细胞知道恋爱两个字怎么写吗?”月岛萤扔下批改的笔,还带着些辅导作业留下的怒火,“日向也是,还有精力分析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考试及格了呢。”
八乙女悠站在门口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掺进二年级前辈们的话题之中。
这时活动室的门开了,进来的人是影山飞雄。他对八乙女悠示意自己的事说完了,然后就径直走回桌边坐下,没有多说。
“王者大人,收下你的卷子。”月岛萤把红彤彤一片的纸张推过来,越生气反而微笑得越和善,“看来你真的是每学期定期清理记忆呢。”
而影山飞雄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收下卷子就低着头翻书,开始找正确答案。
大家等了几秒,依然没等到影山飞雄诸如“日本人怎么可能懂英语啊”这类的反驳,眼神逐渐变得惊奇。
“那个……影山,”山口忠有点担心,毕竟每次辅导功课这几人都会产生口角,“你还好吗?”
对方点了点头,誊抄答案的手并没有停,甚至还越写越快,好像要飞起来了。
见此情景,月岛萤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好像十分疲惫。许久他戴上眼镜,深吸一口气对日向翔阳说:
“……有可能。”
26.第 26 章
讲完题之后,八乙女悠送绪方纱纪到车站,于是一起走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路上,他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想让朋友纠结,绪方纱纪率先开口了:“刚才影山前辈问我下次什么时候见来着。”
八乙女同学早就以为她喜欢影山飞雄了。之前还是误解,但目前已经是事实,倒是省去了解释这一环。
“啊——嗯,是吗,”被猜到了问题,八乙女悠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本身的含义,“等等,这是好事哎!”
甚至很难想象这是那位影山前辈会说出来的话。
“大概吧,”绪方纱纪伸了个懒腰,大概连续工作学习让她有些累。她冲八乙女悠微笑道,“不过我觉得前辈的行动很难预测,所以也不敢抱特别大的希望……”
听到这句话,八乙女悠立刻想到了日向翔阳的推测。
——我真的感觉影山有喜欢的人了,嗯,至少是在乎的人。
他想,日向前辈和影山前辈很熟悉,场上场下都是如此。虽然还只是没有根据的感觉,但应该也很有参考价值吧?
当时缘下部长正在专心补习三年级的两位前辈,没有注意到二年级前辈们的动静。八乙女悠总觉得部长看待事物特别透彻,如果缘下部长也评价一下,或许就更全面了。
权衡了很久,他还是觉得就这样把日向前辈的推测说出来有点不负责任,毕竟还没有经过验证,说不定会让绪方纱纪产生有失客观的期待。但与此同时,他又很想让绪方纱纪乐观些,于是旁敲侧击地问:
“绪方同学,你为什么觉得影山前辈的行动不好预测呢?在我看来,影山前辈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啊。”
“前辈打球的时候当然很纯粹啦,”绪方纱纪盯着自己的足尖,慢慢地道,“正因如此,在其他事物上才更加未知啊。”
“为什么?”
“一切以排球为先的话,其他事就都无所谓吧?学习可以随意,打扮可以随意,人际交往可以随意,”她小声说,“那在感情上是不是也可以随意呢……?”
八乙女悠愣了一下。
“我不是说轻浮!也不是说欺骗感情!”自己那句话太容易让人想歪,绪方纱纪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谈恋爱什么的,也许并不是前辈的必需品吧?说不定前辈会是那种……怎么说呢,到了年纪之后,就随意在符合条件的人里面挑选一位,然后直接组建家庭的类型,并不会花费太多心思……”
她这样一说,八乙女悠反而有一瞬间的哑口无言。
比起她说话的内容,八乙女悠反而更讶异她说这话的契机。
高中生很少考虑这么遥远的事吧?大多数十几岁的人想的都只是近在眼前的事,在乎的也只是心上人近期的一举一动吧?
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大大落落的人会想这么严肃的方面?他记忆中的绪方纱纪原本只是一个开开心心的动漫宅,业余时间几乎都沉浸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对三次元的事总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可是,不管是她主动提出的补习请求,还是这些关于未来的考虑,都让他意识到这位同学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大概成长是无声无息进入生活的。恋爱,梦想,未来,是多数人绕不开的心路历程。
“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前辈不可能会回应我。迄今为止的反馈,也许只是因为我的表现看起来比较显眼,前辈出于礼貌才回敬的,说不定心里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绪方纱纪叹了口气,随意踢走路边的小石子,忿忿地道:“太离谱了,以前的我哪儿会想这些啊,喜欢一个人太费精力了……和晚上也有关,我白天的时候就不太想这些……”
“那个,绪方同学,我觉得影山前辈不是你想的那样,”稍微回过神来之后,八乙女悠开口了。他想了想,又道,“或者不仅仅是你想的那样吧。”
也许是因为同在一个社团、相处时间更多一些,他眼中的影山前辈并不是那样的形象。
绪方纱纪歪着脑袋看向他。
“如果没找到喜欢的人,也许前辈会像你说的那样做。”八乙女悠想着自己心里影山飞雄的形象,大胆猜测道,“可是在我看来,像前辈这么坚定的人,一旦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就肯定会满怀热情地、持久地一直喜欢下去吧,就像对排球一样。……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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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前辈打球,就不会怀疑前辈热爱某件事的能力。”
哪怕只是枯燥的日常训练,影山飞雄都要满怀热情地认真完成,几乎到了虔诚的地步。
或许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该怎样去爱一个事物。
排球部的每一位前辈都让八乙女悠感到敬重,而影山飞雄的各方面都更是让他触动。
这一长串说完之后,空气安静了几秒,就连路边便利店传来的交谈声都清晰可闻。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八乙女悠直接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郑重而迅速地摆手道:“我并不是因为同在排球部才故意维护前辈的!也没有不尊敬前辈或者绪方同学的意思!就是、就是表达一下我的看法……”
大概是真的很担心被误解,他的手都快摆出残影了。
“……不用解释,八乙女同学。”绪方纱纪坚定地看向他,自己的语气也跟着变得郑重起来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谢谢你。”
“总之?”
绪方纱纪把手放进口袋里,很爽快地道:“就是,我的心里好像又燃起那该死的希望了。”
“这真的是要谢谢我吗……”
“说实话,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喜欢别人啦,”跟同学直接聊心上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绪方纱纪迈开步子往前走,若无其事地望着路的尽头,“所以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做到什么程度好,也不知道对方的各种回应代表什么意思……虽然平时看起来好像特别主动吧,其实也只是想到哪里做哪里,根本不清楚哪些是有效的。”
可恶,深夜容易EMO,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嗯,这些话……”
“不会告诉别人的。”对方干脆而坚决地表态了,“就像上次的事一样,我和日向前辈都没有跟别人提起过。”
绪方纱纪好久才明白“上次的事”指的是她喜欢影山飞雄的事。从近期与排球部众人接触的情况来看,这件事确实没有被其他人知道。想到前辈和同学认认真真地替自己保守秘密,她感觉心里一暖。
“谢谢!”她对八乙女悠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那这就是朋友之间的另一个秘密了。”
27.第 27 章
——前辈想找我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说这话的人笑得很灿烂,就连发辫都跟着蹦了两下,简直是“活泼开朗”的具象化了。
影山飞雄忘记自己昨天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好像丧失了思考能力,以至于从补习到回家都处于一个恍惚的状态。不过一天之后,他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啊。
他根据为数不多的社交经验思考着,虽然说想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但总不能真的这样去做。
从以前交换身体的经历来看,绪方纱纪有很多朋友。这句话,她是不是经常会对人说……
手机响了,似乎有新讯息。
现在是课间,偶尔看一看手机倒也没什么。影山飞雄低头查看,发现是绪方纱纪发来的信息。
「前辈现在有时间吗!」
好奇怪,他为什么可以脑补出本人说这句话的语气。
话说回来,“现在”指的是课间吗?课间还能有什么事?
影山飞雄一头雾水地回复:
「有」
回复完之后,他就把手机放下了。然而几秒过后,教室后面有人喊他:
“影山!有人找你!”
哈?
周围的同学都投来惊异的目光,似乎惊讶于他最近人缘变好的情况——虽然只变好了一点。这让影山飞雄想起昨天晚上补习结束的时候,同级三个人看他的眼神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别人的目光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没有多想。跟喊他的同学道谢之后,他向教室后门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了粉发的女生。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绪方纱纪率先讲话了:“昨天说了只要两个人都有时间就可以见,所以现在我来啦!”
笑容和昨天晚上一样阳光灿烂,眼睛也亮亮的。
影山飞雄一愣:“原来真的可以那样做?”
绪方纱纪闻言也一愣:“当然。”
过了几秒,她又补充道:“我可不是那种拿套话敷衍别人的人哦!”
“嗯……”
影山飞雄沉吟片刻,余光里瞥见面眼前的女生眨着双眼望向自己,好像在等他意识到什么。
他并没有接收到电波:“那找我有什么事?”
“……想问问前辈今天中午还能不能一起吃饭啦。”绪方纱纪头顶的呆毛好像蔫了一下,不过她的语气还是特别轻快。
“这样吗,”影山飞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站在效率至上的角度问道,“为什么不直接中午来问?那样可能会比较省事。”
入冬的节奏挡不住高中生打闹的热情,走廊上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又从近至远,由衬衫飞舞带来的风扑面而来。教室办公室的门一开,有老师在怒吼:“说了几遍了,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之中,影山飞雄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正思考着要不要说些别的,突然绪方纱纪拉拉他的袖子,很坦然地与他对视道:
“因为我想多见你几次,很简单啊。”
说完后还侧头一笑,俏皮可爱的样子。这句话没有加敬语,是以平辈与他相称的,但在高中阶段,只要女孩子露出这幅表情,就没有人能对她说出重话来。
影山飞雄对于前后辈秩序本身也没那么在意。他注视着对方的表情,以前所未有的敏捷思维考虑着该如何回话。
假如把球场上的总结复盘方法挪到这里,不难得知,他不可以像昨天那样回答。“对方是因为饿了才赶着吃饭”,虽然符合逻辑,但大概不是事实。证据就是绪方纱纪昨天的表情可说不上和善。
那该说什么?根本没概念……
也许是他思考的时间有点长,对方的表情慢慢变化,好像有一点紧张了。
“那个,前辈……”
她好像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
影山飞雄并没有停止思考。他想,不如换个思路,如果对方在表达自己的心情,那他也照做就好了。
于是影山飞雄说:“谢谢。我也想见你。”
这样说大概就……
……
奇怪。
说的时候感觉还好,为什么说完之后突然不自在起来了?
脸也发烫,耳朵也发烫,像是在操场上跑了好几圈一样。校园祭时的那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更奇怪的是,原本打算说话的绪方纱纪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播放视频时突然暂停一样。她立刻移开眼神不再与他对视,还微微低下头,让头发把她的表情遮住,和平时滔滔不绝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很久,直到上课铃倏地响起,终于让这独特的氛围产生了一丝裂缝。
“那那那那我中午来找前辈!”
丢下结结巴巴的一句话,绪方纱纪依旧是低着头跑开,头发跟着动,仿佛就连发丝都透出躁动来。因为腿部力量不够,她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影山飞雄:欲扶又止。
.
听了昨晚八乙女悠的分析之后,绪方纱纪大为振奋,决定继续努力,就有了今天的勇敢行为。
——然后像个西红柿一样地回来。当然,指的是颜色。
不妙,她想着,很不妙。
她一直都在抱怨“前辈是个木头前辈怎么还不开窍”,总是想让前辈快点明白她的心意,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根本对付不了开窍的影山前辈。
刚才那一句话,应该只是前辈的摸索吧?怎么起点这么高啊!
还是说这句话本身的杀伤力其实没有那么高,但因为她习惯影山前辈之前的样子了,所以反而适应不了了?
可是这绝对不是她的问题吧,谁能顶得住一个会用脸的影山飞雄啊。
捂着脸冷静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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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绪方纱纪沉下心来想,先抛开别的不谈,能说出这种话,是不是说明前辈真的有一点喜欢她呢?
毕竟,正常人不会对没感觉的异性说“我也想见你”,对不对……
——不行,上课了,打住!
吸气,呼气,绪方纱纪郑重地把课本摆出来,决定先好好听讲。都夸下海口说要数学及格了,她不允许自己再上课走神。
中午再去试探好了,她收放自如地想。
于是,时间来到中午。看着对面的影山飞雄打开饭盒,绪方纱纪踌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开口:“前辈有没有……”
……有没有喜欢的人?
“嗯?”
影山飞雄停下了拿筷子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她。那双眼睛眼尾上挑,偶尔会显得很凶,但也许是被午休的氛围柔化过,那双眼睛此刻看起来竟然很纯良。
糟糕,问不出口。
话语好像和心脏一起堵在嗓子里了。
此时此刻,绪方纱纪的脑子里划过无数想法,最终停留在某个和自己发色极其相似的少女漫主角身上。
不行不行不行,有了小千代的前车之鉴,再停顿下去,影山前辈说不定真会给自己签名,那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前辈有没有喜、喜欢的……”
影山飞雄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默默地小幅度后仰。
“有没有喜欢的运动……”
啊啊啊啊问了些什么啊!这不是废话吗!
影山飞雄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了:“最喜欢排球。”
你倒是吐槽两句啊!
绪方纱纪用拍桌子拍疼了的双手捂住脸,痛恨自己的嘴为什么不听话。
另一边,影山飞雄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尝试着补充道:“在排球场的所有位置里面,最喜欢二传。”
“嗯……”听了他的回答,绪方纱纪慢慢把手放下来,用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道,“我也最喜欢二传。”
对方全身一震,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终于流露出正常一点的笑容:“真的吗!”
“真的。”
虽然和你理解的“二传”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绪方纱纪低头打开饭盒,仿佛还能感受到对面的人愉快的气息。初冬的白色阳光洒在桌子一角,窗外的树枝随着微风颤动,似乎连饭菜都变得好吃起来了。
“前辈,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之前说的话了。”
“嗯?什么话?”
“只要待在一起就够了……之类的。”
说到这里,她小心地抬起眼睛看向影山飞雄,见对方的眼神依然很纯净,好像正在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明明就在昨天啊,笨蛋前辈,稍微关注一下排球以外的事嘛。
不然,就算你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你也意识不到啊。告白岂不是只能让我来……
28.第 28 章
时间就这样过去,绪方纱纪的生活渐渐被“想前辈”和“学数学”两件事占满,平时喜欢的番剧也没时间看了。
她偶尔会跟宫本美代提起自己和影山飞雄之间的一些事,尽量做到客观而不掺杂个人情感,而宫本美代表示“我不懂为什么你们都互相说‘想见你’了还没谈上”,总是一副很无语的表情。
为什么呢?绪方纱纪想,大概还是缺了些什么吧。前辈本人对自己的感情很迟钝,而她也缺少一些告白的勇气。
再说,没人能百分之百确定对方喜欢自己吧?
面对影山飞雄,绪方纱纪总是很难像平时一样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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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的前一天是个阴天。绪方纱纪结束部活到排球部等人的时候,天上已经隐约传来了轰鸣声,等八乙女悠结束加训出来找她,潮湿的空气则被拧出了水滴,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到地面上,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密集。
两人在门廊下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一时无言。
排球馆里的部员也没来得及走,他们被雨声吸引,纷纷感叹着望向窗外,好像在观赏动物园里的什么动物一样。谷地仁花恰好抱着毛巾经过,便对门廊下的两个后辈关心地道:
“先进来躲躲雨吧?”
绪方纱纪和八乙女悠对视一眼,各自弯腰对谷地仁花鞠躬:“谢谢前辈。”八乙女悠把刚穿上的外套脱下,而绪方纱纪摘下自己的书包,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他们默契地决定立刻开始补习,不要浪费时间。
“今天……复习这段时间攒的错题?”八乙女悠问道。
“嗯!”绪方纱纪点头,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来。
“唔……”八乙女悠盯着笔记本看了一会儿,突然决定了什么似的问,“绪方同学,我觉得我一个人可能搞不定所有错题,有一些我也不太会。可以叫外援吗?”
绪方纱纪一愣:“啊,好。”
其实她并没有奢求过能得到特别详细的指导,但八乙女同学总是对他自己要求特别严格,不论什么题都要讲得很详细才行。
每次他伸手在试卷上勾画时,绪方纱纪望着他手臂上的淤青,会觉得自己真的从排球部部员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得到她的同意后,八乙女悠探出身去,对坐在场边等待雨停的两位同级大喊:“庄子——时田——我要求助——”
那两人懵了一下,对视一眼才站起身走过来。在看到陌生同学绪方纱纪时,疑惑更甚。
其中一位看起来开朗些的同学率先问道:“怎么了?”
八乙女悠简洁地阐述了一下,眼神和语气都很认真,最后还配了一句“拜托了”。
“这样啊,”那位同学点点头,大大咧咧地在他们身边盘腿坐下,“好呀好呀,有不会的尽管问我……唔,你好,绪方同学!”
另一个沉默寡言些的同学只好也跟着坐下:“你好。”
好大的阵仗。
绪方纱纪没有过度推脱,郑重地对他们道:“麻烦了!”
自我介绍时,她得知外向些的同学姓时田、内向些的同学姓庄子,两位都是一年级部员,而且成绩都很好。避雨时无事可做,再加上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两位同学自己也需要复习,因而这其实是一个双赢的做法。
“所以随便问就好!”时田同学元气满满地说完之后,笑容不变地补了一句,“只要我会!”
八乙女悠吐槽道:“加上后面那句之后显得不够靠谱了啊,时田。”
“诶,八乙女要比赛吗?”
“比什么?”
“看看谁先解出题来。”
“这算什么,你的胜负欲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你怕啦?”
“——哈?怎么可能?”在绪方纱纪眼中稳重温和的八乙女悠头一次显露少年情绪,他一转头看向绪方纱纪,“绪方同学,你随便问!”
时田也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转头:“随便问!”
然后两人就见绪方纱纪正向庄子请教,前者还非常感激地道:“谢谢庄子同学,我一下子就懂了。”
八乙女和时田:“……”
看着一年级组的相处模式,围观的前辈们不由自主露出了姨母笑。
这四个人埋头苦干,一道题一道题地解决下来,效率很高。
其实绪方纱纪觉得自己今天最大的挑战不是题难不难,也不是讲题够不够透彻,而是这个讲题的场所。
她正和她喜欢的人处于同一个空间啊!
刚才进门时,影山飞雄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就和同级们坐在一起补习去了。明天就要考试,他今天也破例把时间用在了学习上,而不是加训。
他们目前的距离并不算远,可能只有几米的间距。二年级的五个人围坐在一起,月岛萤和谷地仁花负责讲授,日向翔阳和影山飞雄低头写题,山口忠则时而写作业、时而帮着讲讲题,几个人分工很明确。
一开始,绪方纱纪还会时不时往影山飞雄那里瞥一眼,好在后面写题逐渐投入,她就不再分心了。
她想,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真好。影山前辈大概就是能自由操控情绪的人吧?她也不能输啊。
绪方纱纪下定决心,做题越来越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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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让人心烦。
体育馆的正门大敞着,雨声和雷声毫无阻碍地随着山风吹进来,很吵。
影山飞雄重重地划掉写错的字迹,语气有点轴:“我能去把门关上吗?”
月岛萤看也不看他:“你想热死?”
一颗橘子脑袋凑到眼前的试卷上。日向翔阳仔细浏览了他的卷子,故作了然地道:“影山是做不出题来心烦吧?Don''t mind~”
影山飞雄给那颗碍事的脑袋来了个手刀。
他平时并不是学不进去的人。事实上,在临近考试的时候,他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专注力,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连谷地仁花都会为此感到惊讶。但是,唯独今天不一样。
旁边,武田一铁走到四位一年级旁边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学习真专注啊,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之类的。四个人要么是他的学生要么平时受他教导,跟他有说有笑,毫不生疏。
影山飞雄听见了绪方纱纪的笑声,大概是被武田一铁夸奖了。
“我们是不是也该休息了呢?”日向翔阳显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苦着脸提议了一句,“已经坐着不动好长时间了,好难受。”
谷地仁花立刻同意了:“也是……那就歇五分钟吧。”
“好耶!”日向翔阳蹦起来,像是伸懒腰一样高举双臂拉伸,“终于能动了——”
月岛萤大概是最赞成这个提议的。他利索地放下笔,靠着墙开始听音乐。
与其他人不同,影山飞雄则毫无预兆地往后一躺,好像很累的样子。另外四个人都朝他看了一眼,见他没有异常才收回目光去。
上次躺在体育馆里,是高一IH预选赛输给青城的时候。当初他忍着眼泪望向天花板,心里被失败的不甘填满,好像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一般。
影山飞雄发自内心地喜爱竞技体育,喜欢不断挑战高峰,喜欢与对手较劲,甚至喜欢大赛前压力大到窒息的感觉。而对于竞技体育中必不可少的失败,他却很难毫无芥蒂地接受,就像大多数优秀选手一样。
原因很简单,能轻易让失败翻篇的人,当不了优秀的运动员。
优秀的运动员,无一不是被失败鞭笞着走到顶峰的。有时候,人很难分清成功和失败谁更催人奋进。
影山飞雄不喜欢输。
但是最近,他的情绪总是脱离掌控,让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输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近期没什么比赛,他自然不可能输给谁。说不定他把某些情绪弄混了,但他又捋不清这些。
除了竞技体育以外,还能有什么事会让人时而愉快时而低沉?
影山飞雄坐起来,对或坐或站的同伴们道:“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几个人的目光从各处移回,集中在他的脸上。正在活动手脚的日向翔阳重新坐下,低声交谈的山口忠和谷地仁花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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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月岛萤看了他一眼:“y结尾的单词变y为i加es,o结尾的……算了你干脆都加s吧。”
“不是这个啊boke!”
深吸一口气,月岛萤摘下耳机,道:“最好不是比这还蠢的问题。”
几个人眨着眼睛看向他。
影山飞雄不由得坐直了,十分严肃地问:“情绪总脱离掌控是什么原因?”
山口忠率先松了口气,大概原本以为他会问很严重的问题:“是累了吧。”
谷地仁花补充道:“快去集训了,压力很大?”
听到集训这个词,日向翔阳哼了一声。
影山飞雄不动声色地扣住旁边的橘子脑袋:“不是压力,也不是累。这两种情况我都很熟悉,不会造成现在的感觉。一定是什么新的东西。”
山口忠顺着他的话思索了一会儿:“影山可以说得详细点吗?”
影山飞雄点头:“我会很期待……”
很期待见到某个人。但是见到之后很快又会分开,于是等待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就会变得很痛苦,会想下次是什么时候,会想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会想那个人是不是没有这么期待。这些都是他努力从朦胧错杂的感觉中总结出来的,像写排球笔记一样在纸上列了很多条目。
就如同对比赛胜利的感情一样。一次一次的成功累加起来,心里不知足的怪物得到饵食,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他在跟一种陌生的东西较劲。
但是,这些话却说不出口。
“……嘁。”影山飞雄皱着眉头别开脸去。
他这一串神态变化太过跳脱以至于山口忠无话可说:“……”
一直没说话的月岛萤反而像看出了什么似的冷笑一声:“单细胞。”
罕见的是,这次日向翔阳居然附和了月岛萤:“影山迟钝得太过了吧。”
谷地仁花也担忧地看着他。
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可以说得详细些吗?”
对面的月岛萤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真以为什么事都能明说,单细胞。”
影山飞雄忍住了冲过去揍他的冲动。
“那个,影山同学,”谷地仁花轻轻地开口了,目光很是关切,“也许你心里知道答案?”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他对谷地仁花的话表示不解。
她一边比划一边努力解释道:“就是,影山同学你一直都很了解自己的身体啊,知道什么时候状态好,什么时候状态差,对不对?既然这样,是不是也能想清楚现在的感觉呢?”
说完后,谷地仁花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一年级那边游移,看起来简直和比赛时一样紧张。
——所以是什么?
一年级的几个人正排排站在门前吹风。明明才刚认识,但绪方纱纪跟时田和庄子两个人好像已经很熟了,她正兴高采烈地跟两人说着什么,八乙女悠还时不时补充一句,几个人聊得很开心。
影山飞雄似乎找到了自己一开始心烦的原因。大概最初只是因为和她见了面却没能说上话,这份心烦很轻微,就好像以前和队友沟通却被拒绝一样。但他下意识抵触这种幼稚的心理,连带着反感情绪不稳定的自己,因而心烦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外面响起惊雷,缘下力走过去提醒一年级不要再吹风,否则容易感冒。
几人听话地离开了大门口,向之前坐的地方走去。回身时,绪方纱纪恰好和影山飞雄对上眼神,她估计没料到后者会看她,愣了一秒,然后大大方方地冲他微笑。
——是比比赛更棘手的东西,是他完全陌生的一个领域。
甚至可以说是他所有短板的集大成。
“明白了。”他低着头对大家说。
“……明白了?”
几个人的声音有些惊讶,不知是惊讶他的速度还是他的冷静。
“明白了。”他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
乌云都变成雨滴降落下来,天空慢慢干净起来了。不远处,绪方纱纪趴在窗边往外看,跟自己新交到的朋友道:
“要放晴了——”
29.第 29 章
期中考试出成绩那天,绪方纱纪捧着卷子一个猛冲找到八乙女悠,激动到语无伦次:“我及格了!我及格了!”
还没等八乙女悠回话,她掐着指头颤抖地掰扯道:“从小学毕业开始,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数学及格!第一次!”
“哇——”八乙女悠不由自主被她的兴奋感染,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太好了绪方同学,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耶!”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击掌,身边仿佛都飘起了小花花。
路过高一教室的日向翔阳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摸着下巴沉思道:“这个场景好眼熟啊。”
旁边的影山飞雄:“……”
日向翔阳拿胳膊肘捅了捅他:“你要去说说话吗?”
影山飞雄:“……”
“糟啦糟啦,影山变成只会打排球的机器人啦,”日向翔阳毫不担心,甚至还有些想笑,“这些天来像是石化了一样……哎!”
他敏捷地躲开一记手刀。
“我又没说错嘛!”
日向翔阳捂着脑袋大声控诉,眼神却有暗戳戳的戒备,随时防着他再来一下子。在那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影山飞雄也不禁开始思考这几天自己的状态。
……说是石化了好像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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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种情绪,意识到之前还不算什么,意识到之后才会真正变成洪水猛兽。对于十几岁的人来说更是这样。
像是身体的排异反应一样,影山飞雄下意识想要抑制这种陌生的情绪,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就如同长个子,完全是到了年纪就会有的生理现象,所谓的意志力派不上用场。
出于运动员的职业素养,影山飞雄并不喜欢跟自己的身体对着干,因而“排异反应”一两天就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茫然——说真的,该做什么啊?
同龄人里面已经有很多情史丰富的佼佼者了,不管是谈恋爱还是拒绝表白还是分手都一气呵成,好像天生就知道该干什么。影山飞雄一直不明白那些流程为什么可以如此自然。
对于在乎的问题,影山飞雄不会放着不管。不懂的话可以去问,他一直是这样做的,不论对方会不会解答。
思考到这个阶段的时候,影山飞雄正坐在自家沙发上,手里还下意识地抱着一个排球,因为只要摸到球就会心安一些。正在想该去问谁的时候,背后的大门发出了转钥匙的响声。
他慢慢转过头去,跟进门来的影山美羽对视:“……”
影山美羽:?
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了很久。自家弟弟很少这样做,因而影山美羽也配合地看着他没动,想看看他会说什么。没想到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直接别过了头去,似乎想要离开。
“站那别动。”
她淡定地开口。
影山美羽高中毕业之后就很少回家里住了,这几年和弟弟的交流没有小时候多。不过出于某种未知的血脉压制,高她一头的弟弟还是站在了原地,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她走过去,顺手把手里的包放在茶几上,然后在影山飞雄面前站定。
又长高了,这小子。
“头发长了。”她摸摸影山飞雄的脑袋,又像职业病一样抓了抓发尾,“待会儿给你剪剪。”
十六岁的小孩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轻轻晃脑袋想躲开,好像已经到了不习惯大人肢体接触的年纪。
作为刚从青春期过来的人,影山美羽对这一点倒是很理解,于是贴心地放开了手。她没有立刻去拿理发工具,而是在沙发上坐好,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了然地道:
“什么问题,说吧。”
影山飞雄从小到大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排球,此外的成长烦恼在他这里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因此,像姐姐一样心理疏导、分享经验等行为,在影山美羽这里也一并不存在了。
而这天是个例外。影山美羽其实很好奇,好奇弟弟究竟想问什么,她甚至有点期待了,拿杯子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敲击着。
然后就看见一米八多的人眼神飘忽逐渐脸红说不出话,从蓝莓变成草莓。
影山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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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羽姐给的建议能照做就怪了。
影山飞雄吸气又呼气,用打比赛时的方法平复下来,决定先不过去说话。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一下,现在聊天可能只会变成灾难。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日向翔阳的声音太明显,教室里的两人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看了过来。粉毛的那位一眼就看到了他,眼睛马上放出光,扯着试卷就冲了过来。
影山飞雄下意识想后退,但又感觉那样太过了,于是默默在原地站好。
绪方纱纪跑过来的速度很快,到他面前之后反而莫名其妙地文静了下来,只对他轻轻举了举卷子:“前辈前辈,我数学及格了。”
她好像很紧张,眼睛一眨不眨。
影山飞雄:“……恭喜。”
唯独这个话题他深入不了……
绪方纱纪在这方面好像也深入不了,因为她很快转移了话题:“两位前辈来高一这边干什么呀?需要我们帮忙吗?”
被提到的日向翔阳和八乙女悠愣了一下。作为在场掌握了最多信息的两人,他们一直在眼神交流,觉得自己该找个机会开溜。
其中一位当事人浑然不觉,正经地回答道:“我来找武田老师商量国青集训的事。日向是宫城县集训。”
另一位当事人也浑然不觉:“这样啊……”
日向翔阳和八乙女悠的眼睛都快眨出花来了。
“日向前辈,”八乙女悠当机立断地站了出来,“我有事想请教您。”
站在他旁边的绪方纱纪当即理解了朋友的用意,强作镇定用眼神表示感激。
“嗯——嗯!去那边聊怎么样?”日向翔阳一边答应一边转身,等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
影山飞雄并不感激:……日向boke!
“前辈什么时候走?”离开两人后空气安静了一些,但绪方纱纪没有留下沉默的空当,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影山飞雄没时间尴尬,“要待多久呢?”
“明天就走,”影山飞雄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周日下午回来。”
今天是星期五。绪方纱纪在心里想着,明天过去就算是收拾一下,也得集训至少一个星期,不知道会不会累。
前辈曾经还提过要教她打排球来着,看来这两个星期是没法实现了。能迅速拉近距离的机会在眼前飞走,绪方纱纪有点惆怅。
要是追人也能像数学一样,努力补习就可以及格该多好。
“我先走了。”影山飞雄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话就转过身去,“再见。”
……而且,她追的人最近还莫名其妙开始躲她!
“不再见!”绪方纱纪少见地移动速度比影山飞雄还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堵住了他的去路。她不喜欢弯弯绕绕,索性直截了当地抬头询问,“前辈最近为什么绕着我走啊?”
抬头还挺累。绪方纱纪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让仰头的角度缓了一些。
明明前一阵还天天一起吃饭来着,虽然前辈要么不说话要么让她生气,但至少也是肉眼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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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关系越来越好,甚至她偶尔会想“前辈不会真的喜欢我吧”,结果最近又疏远了。
说实话,她有点慌,甚至杞人忧天地担心是不是相处多了前辈发现她很吵。
所以她今天第一句话说得声音很轻,不像之前一样有恃无恐地大声说话。
……但是马上就要一个星期不见面了啊。
现在不问明白的话,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会寝食难安吧。
想到这里,绪方纱纪叉了叉腰,想要给自己壮壮胆,同时增加一下气势。
“……”
然而这个动作并没有让影山飞雄看出气势来。
这都冬天了吧,衣服还是空空荡荡的。光是看那叉腰叉出的衣服褶皱,他都不敢想象腰围得是什么惊人数字。好小一个人。
之前交换身体的时候没有把她的身体弄出伤来,真是奇迹。
这么一分神,影山飞雄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点,但还是很没说服力地道:“我没有。”
“明明就有!”绪方纱纪锲而不舍,“前辈要有前辈的样子,不能说谎!”
她在心里思忖,听说运动社团的人都比较注重前后辈礼节,拿前辈的身份来压一压会不会有效?
然而影山飞雄:……这家伙是小学生吗。
各种想法在心里转悠,影山飞雄的内心从来没有这么吵过。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去咨询影山美羽,她兴高采烈提出的建议又难又洗脑,不仅不好执行,还让他想不出别的东西来。
“我不是故意绕着你走。”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想要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我最近的想法太多了,需要冷静下来理一理。”
绪方纱纪有点懵:“可是想法多为什么要绕开我?”
排球方面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影山飞雄不说话,只是盯着地面,好像又要找理由离开了。
不对,难道……
“……前辈想的不是排球方面的事,是关于我的事……?”
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自恋,但还是努力说出口了——那可是排球哎,她下意识就以为影山飞雄在想的排球哎!说话没结巴已经很厉害了。
“不、是。”
影山飞雄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几乎要把地板盯出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咬牙切齿地要打人了。
可是,刚过了一秒,他又以更加凶狠的语气说:“……是。”这次是能吓哭隔壁小孩的表情。
绪方纱纪默默地又退了两步,担心影山飞雄真的打她。说真的,她觉得自己这身体素质一拳就能被打死。
……
……等等,不是,他承认了?
也就是说影山飞雄最近在想关于她的事?!
关于她??!!
绪方纱纪脚步一顿,立刻缩回先前拉开的距离,一步一步走到影山飞雄跟前:“真的吗!”
在想关于她的事,还要冷静,要理一理!
这绝对已经超出正常领域了吧?
绪方纱纪先前只是不够自信,并不是迟钝。甚至可以说,她在感情方面简直敏锐得惊人,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不论是阅读题还是朋友交往,抑或是意识到自己的喜欢。
对方被她的激动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敢动。
“前辈,你、你……”
与刚才的激动形成对照,绪方纱纪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同时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好像她憋住的不是话,而是呼吸。
“你……”她深呼吸了两下,终于大胆地把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30.第 30 章
“你太沉不住气了。”宫本美代像个老前辈一样地说。
“我忍不住。”绪方纱纪很懊恼无力的样子,双手紧紧插入发缝间,锲而不舍地把头发弄得越来越乱,“我心里藏不住话……”
这倒没说谎。
“所以你那位前辈后来做了什么?”宫本美代问。
“当时恰好打上课铃了,我没听清前辈说了什么,”当时影山飞雄的声音并不大,而且好像有些慌乱,“然后前辈就直接离开了。”
那时绪方纱纪愣在原地,不合时宜地想:她是不是耽误前辈去找武田老师了?等回过神来,影山飞雄已经走远了,速度特别快,她绝对追不上。
“我好像确实是做得不太对,”绪方纱纪叹了口气,开始回忆影山飞雄当时的言行举止,“前辈已经明说需要冷静下来理一理了,我应该尊重前辈的意愿的……可是当时脑子一热就问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给影山前辈造成了困扰。
影山前辈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他一旦想清楚了,一定会有自己的行动节奏的。而她好像把这个节奏打乱了。
宫本美代拍拍她的肩,顺便帮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不用多想。接下来一周他不是要去集训吗,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足够冷静下来了。”
“……”绪方纱纪突然蔫了下来,“你说我这句话会不会让前辈没法专心训练啊……”
当初就不该嘴比脑子快!
“这个……听你和八乙女的描述,我觉得不会。”旁观者清的宫本美代沉吟片刻,以相对委婉的语气说道,“在你那位前辈的心里,排球才是正宫吧,其他事应该暂时撼动不了排球的地位。”
绪方纱纪:……
也挺好的,至少她放下心来了。
“那,是真的吗?”宫本美代帮她理好头发后单手托腮,半是看透半是玩味地道,“你觉得前辈喜欢你这件事。”
听了这句话,绪方纱纪突然开始唯唯诺诺:“大概……”
“大概?”
“也许……”
“也许?”宫本美代问她,“怎么又不确定了?”
“别问了……”绪方纱纪手动把头发糊在脸上,企图让粉色头发遮住此刻同色系的脸,“我再怎么猜也是我的想法嘛,只有前辈自己说出来的才算数啊。”
背地里说人家绝对喜欢自己,和乙游里那些总是自我攻略的男性角色有什么区别嘛!
“我发现你喜欢上别人之后边界感倒是与日俱增了。”说完之后,宫本美代又补了一句,“当然要是头脑发热的次数再少一点就更完美了。”
“……”
夸完之后一定要接着损一句吗。
当晚,绪方纱纪带着平日少见的沉思状回家了。原本还打算问问期中成绩的绪方骏战术后仰,以为数学又没及格,于是在绪方纱纪打算吃饭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下次努力!”
她手一抖,差点把筷子掉到地上。
说的应该是期中考试吧?……刚才一瞬间还以为父亲指的是她对前辈打直球的事,顿时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我及格了,”想到自己的期中考成绩,绪方纱纪心里轻松了些。她拿出试卷来大大方方地展示,“数学哦。”
绪方骏:“啊?……啊?!”
他神色严肃地把试卷拿过去,正面反面仔仔细细地浏览了一遍,貌似还核了核分数,然后才推了推并不存在的老花镜抬头道:
“我怎么……不习惯呢?”
喂,就不能表现得更欣喜若狂一点吗!
不过话说回来,爸爸妈妈都不是特别在意成绩的人,要是她不主动说自己想当记者,估计他俩依然会对她的学习采取放养态度。如此一想,绪方纱纪也跟着淡定了一些:“以后会习惯的啦。”
绪方骏把卷子还给她,小心地没让纸张沾上桌子上的汤汤水水:“可是刚才回家的时候纱纪好像没有特别高兴?我还以为你数学及格了就会蹦着进屋呢。”
“嗯,我原本确实是那样打算的……”
“原本?出了什么事吗?”绪方骏好奇地问道。
绪方纱纪:……逼问前辈是不是喜欢自己把人家吓跑了,所以有点愧疚,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
“是不是最近复习压力太大了?”见她久久不接茬,绪方骏开始自行想理由,“这也能理解,考试复习确实特别伤元气。”
“倒没有那么严重……”和朋友一起复习其实还挺快乐的。更别提去找八乙女悠的时候还能碰见影山飞雄 ,简直是双倍快乐。
“我之前提到过,下周要去东京出差来着,”绪方骏已经在积极提出解决方案了,“纱纪也跟我一起去吧,可以在那边逛逛,周日自己坐新干线回来就好。才上高一,考完试就该放松放松,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去东京出差?
绪方纱纪一愣,随即想到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爸爸去东京的哪里出差呀?公司总部吗?……”
不对,问这个没意义。她又不知道前辈在哪里集训,制造不了偶遇机会的。再说了,集训一般都是封闭式的吧?外人能见到国青队员就怪了。
“……算啦算啦,没什么事。”这样一想,她止住了话头,认真思考后回答道,“我是挺想去东京转转的。”
不是别的,就是单纯为了放松!就算这段时间有朋友陪着,老学数学也很折磨人!
“好嘞,”绪方骏低头夹菜,并没有注意到女儿脸上的一系列表情变化,“那咱们下周日早上一块走,到那之后分头行动,我去工作,你玩累了就自己坐车回来,可以吗?”
绪方纱纪上初中时有过跟朋友一起去东京逛漫展的经历,所以父母对她单独坐车还算放心。
她对父亲比了个OK的手势,笑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去东京玩什么好呢……
考后的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周日清晨,绪方纱纪坐上父亲的车,不紧不慢地往东京走。
只要是不太远的距离,比起坐新干线,绪方骏更喜欢自己开着车去。但毕竟汽车的速度赶不上电车,这天起得比平时要早。
绪方骏从车内后视镜看着昏昏欲睡的女儿道:“我的目的地附近没有你喜欢的那些二次元周边,可能不适合你玩。所以到了东京之后,你可以找个方便的地方让我把你放下来。”
“好……”
虽然这样应着,绪方纱纪还是不靠谱地直接睡到了抵达目的地,然后被父亲叫醒。
“……”
她站在肉眼可见毫无可玩性的街道上,仰天无言,在心里盘算坐车到池袋需要多长时间。
……好像还挺久的。
算了算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在哪玩不是一样,不去二次元圣地反而还少了破费的麻烦。
她看看表,快到饭点了。早上吃饭吃得很匆忙,现在确实有点饿。街上有不少人在来来往往,人流量不小,肯定有餐厅一类的地方。
绪方纱纪在街边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附近似乎多是楼房,乍一看找不到餐厅,也许还得再走一段。她决定找个人问路。
不远处恰好站着一个人,与其他行色匆匆的人不同,他只是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看起来没什么急事,而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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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和绪方纱纪差不多大。但那个人从黑口罩上方流露出平等嫌弃世间一切的眼神,于是绪方纱纪很识相地看向了别人。
人是怎么做到自动散发黑色气息的??
她顺着道路走了一小段,又看见了另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这位少年有一双豆豆眉,看起来和善许多,一边走路一边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那个,你好……”绪方纱纪非常社牛地上去问路,“请问这附近有餐厅吗?”
少年愣了一下,笑笑回道:“有,挺多的,顺着这条路直走就可以看见了。”
可能是找东西的事不太紧急,也可能是少年天生自带热情基因,他补充了一句:“我和我的朋友们中午也在那边聚餐哦。”
“谢谢,打扰了。”看来并不会很远。绪方纱纪向少年鞠躬,不打算继续耽误他的时间。
“没什么,”少年冲她摆了摆手,随即问道,“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在这附近有没有看见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男生?”
“十七八岁的男生?”绪方纱纪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所以这是在找人啊……
“嗯嗯,十七八岁,黑头发,戴口罩,”他一连串报出一堆特征,又像描述小孩子一样比划了一下身高,“大概这么高。”
绪方纱纪仰起头看了看那个高高比划的手掌。
家长吗这是!
“我确实看见了,”小矮子绪方纱纪默默收回视线,往自己来的方向指了指,回答道,“就在那边不远处。”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少年眼睛一亮,一边朝那边跑去一边跟绪方纱纪挥手,“打扰你了——”
绪方纱纪:不是我先打扰的你吗……
她走出没几步,隐约听见后面传来那两人说话的声音。
“回去啦圣臣,菜都快上完了。”
“我拒绝和一群不讲卫生说话喷饭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那是什么啊~他们不会这样的。”
“……这几天我都见过。”
“现在好歹是在外面,肯定会收敛很多的。好啦走吧——”
真的是家长啊!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果不其然看见了几家餐厅。绪方纱纪随便找了一家进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真的饿了,好想吃饭。
然后就看见刚才的两名少年走了进来。
诶,他们也在这家吃吗?
然后就看见不远处一个黄头发少年站起来招手:“这边!”
好像是关西腔。所以这就是所谓“不讲卫生说话喷饭的人”吗……根本想象不出来啊。
然后就听见豆豆眉少年笑道:“久等啦,圣臣是去给大家买口罩和餐巾纸了,所以晚了一点。”
好强的打圆场能力。
“那也不要走着走着突然消失啊,还以为他丢了。”白色头发少年对那两人说。
豆豆眉少年拍了拍身边的人,教育道:“听见了吗圣臣,不要突然消失,大家会担心的。”
“……”被拍的人表示不想说话。
看起来这些人关系很好。绪方纱纪默默想着,该带宫本美代一起来的,朋友一起玩比一个人待着快乐多了。
即将把视线从那一桌收回时,绪方纱纪余光瞥见桌边还坐着一个人,一直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但黑发M字刘海看起来很眼熟。
也是,要是一群朋友全都是爱说话的人,那未免太吵了。
点完菜之后,绪方纱纪就开始望着窗外发呆。直到开始上菜,她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黑发M字刘海??!
31.第 31 章
“小飞雄比上一次集训还沉默啊。”
说话的人是宫侑。集训结束的前一晚,他在宿舍找机会讲出了这句话,说话时还非常不见外地把胳膊肘压在影山飞雄肩头上,“我猜猜,是看到前辈精湛的传球技术感觉自愧不如了吗?”
影山飞雄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了他的话后回头与他对视,认真答道:“宫前辈传球的技术确实比去年强了很多。”
“……”
虽然这话本身让宫侑很受用,但影山飞雄坦坦荡荡的态度让他有点挑衅失败的挫败感,因而一时无言。
古森元也在旁边笑道:“这是在关心影山吗?”
依然沉浸在挑衅失败的感觉里,宫侑不满地道:“我关心他干吗!”
影山飞雄盘腿坐在床上,安静地叠自己的衣服,并没有什么作为话题中心的自觉。
“宫侑说得有点道理,”刚回来的星海光来加入了话题,像去年一样来了一场即兴模仿,“影山训练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异常,可是一到私下里就不一样了。去年还是‘前辈好,谢谢前辈,前辈再见’,今年是‘……’。”
大家一致点头表示认同。
影山飞雄本人还没反应过来:“今年是什么?”前辈怎么不说话了?
宫侑吐槽道:“你这家伙太迟钝了吧,就是这点让人火大啊!”
原本只是一句朴实无华的吐槽,大家都打算笑笑了事,但一直没什么话的影山飞雄突然像是要素察觉一般,索性转过身来面对宫侑:
“我真的很迟钝吗?”
宫侑:?
“迟钝会让人不高兴吗?”
宫侑:??
“迟钝能补救吗?”
宫侑:???
“我说你小子……”宫侑如临大敌地双手搭上影山飞雄的肩,表情十分凝重,说话更是石破天惊,“失恋了啊?”
此话一出,宿舍里安静了很久,几乎连钟表秒针咔咔转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是,你这猜得也太不着边了吧。”星海光来率先发言,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嫌弃与怀疑。
宫侑很不理解:“怀疑就算了,嫌弃是几个意思?”
“佐久早没在这,不然他也得跟我一起嫌弃。”
“为什么啊!”
“……等一下,”古森元也突然举起手打断了两人,声音里有一丝严肃。等两人都看了过来,他才继续道,“影山他……刚才是不是没否认?”
正要开怼的两人愣了一下,默默转头看向影山飞雄。
仿佛对应了古森元也的话一样,影山飞雄正端正地坐在床上,真的一句话也没有反驳,甚至好像还有点伤感。
看见这一幕的星海光来大跌眼镜,恍惚间有种世界崩坏的错觉:“不是……你这家伙来真的?”
换个人失恋他都能接受,但那个影山……?
影山飞雄能跟排球以外的事扯上关系?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
“小飞雄啊,”见影山飞雄貌似有点低沉,宫侑难得产生了点前辈该有的愧疚心,“虽然能想象到以你的性格谈恋爱十有八九要坏事,但你现在才十六岁,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
古森元也听不下去地打断了:“好啦别说啦,我要是影山我会哭的。”
“……应该不算失恋。”一段沉默后,影山飞雄终于开口了,“只是经历了一些事,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人。”
不是失恋啊。不过……
经历了一些事?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人?
为了这些沉默了一个星期?
三个人眨眨眼看向他,又各自对视,似乎无声之中达成了某种共识。随之他们短暂地散开,又默契地一人搬一个椅子围了过来。
突然被前辈们包围的影山飞雄有点不知所措:?
“不用害怕,这是男高的深夜话题。”宫侑兴致盎然,就差手上抓一把瓜子了。他冲影山飞雄扬扬下巴,道,“详细说说?”
.
那天晚上,影山飞雄得出了一个结论——男高深夜话题这种东西似乎不靠谱。
他并没有讲具体情况,只是详细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心路历程并不复杂,总结来说就是: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
热血少年星海光来一拍大腿:“这简单啊,去告白!”
宫侑随即反对:“这种时候就应该欲擒故纵好嘛,没谈过恋爱的人不要想当然。”
古森元也是在场唯一清醒且有良知的人:“那个,影山,虽然我没有什么相关经验,但直觉告诉我宫侑的话不能听。……至少应该不适合你。”
影山飞雄:“……”
是不是以后问问及川前辈比较好?
其实他纠结的东西很简单,真的就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接近对方?还是直接告白?对于前者,他总觉得现在做起来没有以前那么顺手,心跳老是不受控制;对于后者,他就更陌生了。
直接约个地点,说“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也不是不行……不过再往后呢?
被拒绝了该怎么办?被接受了又该怎么办?
交往后的生活会跟以前有所不同吗?他需要改变吗?
他适合做这些事吗?
根据目前十几年的人生经历来看,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搞得一团糟。哪怕是队友关系,也是上了高中才慢慢处理好的,这还包含着乌野队友恰好很和善的运气成分。
交往的话,也许会搞砸。
肯定会吵架,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让对方生气,会伤害到别人。
……但是,又不想就这么放弃。
因为不喜欢逃避,因为不可以害怕失败就不去做。
也因为现在已经停不下了。
心跳加速的感觉和赛场上被步步紧逼的感觉很像,按理说他应该抵触的,可是他竟然接受得很快。曾经排球场以外的世界就好像没上色的原画,里面有他不擅长的人际关系,有失去的亲人,有一直以来孤独的奔跑,但现在有了其他东西,让那些冰冷的黑白有了一丝温度。
影山飞雄想要试着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没有采取任何人的意见,他决定回学校后把这些跟绪方纱纪说清楚,然后再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拒绝,但那又怎样?总不会比抢赛点更艰难。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集训结束的日子。大家出来聚餐,并约定好等结束了就各自坐车回去。为期一周高强度高压力的集训结束了,大家都有一定的提升,又全是十几岁无忧无虑的少年,餐桌上的气氛很轻松。
自认不擅长聊天的影山飞雄基本没说什么话,只低头默默吃东西。
他思索着,明天就见面了。嗯,明天说。
比赛都不太紧张的他此刻竟然有些紧张。
……果然还是打排球最适合他。
餐桌上,宫侑已经从“治那家伙以后竟然不打算继续打球,真是没品的家伙”说到了“饭团还是金枪鱼馅儿的最好吃,我不接受任何反驳”,另几人时而吐槽时而符合,氛围一直没有冷下来。
差不多就在这时,影山飞雄突然心里一动。这种感觉不陌生,是交换身体后常有的情况,像是心灵感应一样。他偶尔能感受到绪方纱纪不高兴,和这个能力也分不开。
……可这里是东京没错吧?
难道是最近训练太累出幻觉了?
影山飞雄并不在意地抬头看了一圈,果不其然目之所及都是陌生人,成年加班社畜,或者出门闲逛的东京女高。
然后在即将收回视线的时候捕捉到一只粉毛生物。
等等,真出现幻觉了?!
注意到他的动静,古森元也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哦”了一声:“刚才那个女孩子来找我问路来着,原来她也来了这家餐厅啊,好巧。”
古森前辈也能看见,不是幻觉。
不过,女高中生一个人出现在陌生的城市吗?还是东京沙漠?
影山飞雄从背包里找出自己要付的那份饭钱,轻轻搁在自己的碗筷旁,然后站起来微微鞠了一躬:
“前辈们,抱歉,我可能需要提前离开。”
“啊……这倒没什么。”古森元也怔了一下地看着他,觉得他大概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回去的路上小心哦,春高见。”
其他人暂且中止了话题,疑惑他的行为,但也零零散散地跟着说了几句“路上小心,别太着急”,并没有过分挽留。能来参加集训的人所在的队伍都晋级春高了,不管能不能对上,至少也能在春高开幕式见面,没必要特别依依不舍。
对于“路上小心”这类祝福,影山飞雄顿了顿,含糊地应了一声,拎起自己的包离开了餐桌。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坐到了邻桌女生的对面。
国青众人:???
刚扒拉了没几口饭的绪方纱纪:“前前前前前辈?!”
迎接着前后震惊视线夹击的影山飞雄努力让表情正常一些:“……你怎么在这?”
绪方纱纪把口中的饭咽下去,不敢去看另一桌上的几个男生。虽然早就发现影山飞雄也在了,但她还是吐槽道:“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前辈你吗……”
影山飞雄回她:“我来集训,这你知道。”
“我不是指这个……”
几句来回之后,空气就断崖式地安静下来。一周前发生的那件事很难当没发生过,甚至可以说,这两人基本一周都在想那件事。
在尴尬的寂静中抿了一口水,绪方纱纪此刻无比痛恨自己嘴比脑子快的坏习惯。
端着杯子,她从杯沿上方悄悄看向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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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只是一周不见,理论上外表不会有太大变化,充其量就是换了一件平时不穿的深蓝色运动服,手指上缠了绷带,但她就是莫名感觉影山飞雄变了一点点。
眼尾上挑的弧度,脸颊的曲线,耳垂,眼神。
归纳不出来,绪方纱纪统一总结为变好看了。
为什么有人只是走了一周就能变好看啊?
“那个,前辈现在冷静好了吗?”
得,见色眼开之后嘴又比脑子快了。
幸好影山飞雄没喝水,否则他大概可以直接呛出来。
“……冷静好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影山飞雄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原本打算晚上回去把想说的话写个草稿的,结果现在竟然要直面挑战。
这和没热身就上场打球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没热身上场他大概不会这么心里没底。
下意识调整了呼吸的频率,影山飞雄打算开始讲自己的种种思考:“我……”
然而对面的人显然更擅长聊天,说起话来毫无心理负担:“那前辈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上周的问题了?”
影山飞雄:……
用来处理人际关系的脑子快转不过来了。
见他没反应,绪方纱纪大概是以为他忘了,也不顾脸红,深吸一口气想要重复一遍:“就是……”
“我记得。”
影山飞雄觉得自己打满五局的时候也没这么被动过。
果然还是排球最适合他。这是今天第二次确认。
他说:“……是。”
他努力保持声音稳定,实则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简直是“正襟危坐”的现实演绎。
“是?”绪方纱纪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影山飞雄不再说话。
“真的‘是’吗?”也许是冲击太大,绪方纱纪坐不住了,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前辈是不是记错问题了?我说的那个问题是前辈是不是喜欢……”
影山飞雄恼羞成怒:“都说了是啊boke!”
被骂boke后绪方纱纪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慢慢坐了回去,脸越来越红,以至于耳朵和脖子都染上了绯色,几乎要和同色系的头发融为一体了。然而与此同时,她的表情却毫无变化,一直是呆呆的样子。
这种时候是不是不能骂人?影山飞雄后知后觉地开始反思。
“……你还好吗?”他终于有了点动作,微微前倾想要确认对方的状态。
对方依然没有动静,仿佛成了一个变红机器。
糟了,他好像又搞砸了。
“抱歉,我……”
“我也喜欢前辈!超级喜欢!喜欢好久了!”像是终于解除了石化状态一样,绪方纱纪石破天惊地喊出这句话,也不顾餐厅里的其他人。在他人的视线逐渐聚集过来之后,她好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一瞬间有些紧张。
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说完了后半句,“我们……交往……吧……?”
她的脸红一点没消,双手像是给自己加油一样在胸前握拳。拳头和整个人都小小的,刚才竟然能喊那么大声。
像是巨响后的掺着耳鸣的寂静,影山飞雄感觉全世界都很安静,不管是外在世界还是自己的内心。
只有一句话徒劳地在心里盘旋:可这不是我想说的词吗?
告白被拒想过,告白被接受想过,那被告白呢?这个没想过。看似周密的思考轻而易举就被攻破了。
输了吗?不对……那赢了吗?嗯……
该说什么?
心跳咚咚咚地很烦,他突然就忘记了怎么思考。
脑子还是一片空白,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看着绪方纱纪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立刻就下意识道:“好。”
缓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个“好”字代表什么。
先前想打的草稿完全作废。原本打算把自己的各种问题和担忧摆出来,让绪方纱纪据此选择的,但是现在好像把人家的退路堵死了。
“唔……”
绪方纱纪微微低下头去,好像脑袋都在冒热气,说话早就没了刚才的豪迈:“那……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坐电车回去……”
“好……”依旧是下意识的应答。
沉默了一会儿,影山飞雄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会学的。”
“学……什么?”绪方纱纪的语言系统跟脸红一样还没完全恢复,说话断断续续。粉色头发,红色的脸颊,含糊不清的话语,给人一种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影山飞雄没来得及细想此刻的本能是什么,表情严肃地继续之前的话题:“……总之会学的。”
怎么好好交流,怎么跟她相处,同龄人都在学而他却一直忽略的课题。
既然没能提出来,那就慢慢地解决掉好了。
32.第 32 章
从餐厅出来后,两人并肩往车站走,一路无言,差不多到了连对视都会脸红的程度。
快好好想想,少女漫里都是怎么画的来着?
想到这里,绪方纱纪突然惊恐地发现,大多数漫画里的男女主都无师自通地知道怎么谈恋爱,现在想来简直是奇迹。
救命,书到用时方恨少,这种时候该干什么?!
……牵手?
会不会太快了啊,这才刚交往没几分钟……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车站很快就到了。等车的时候,绪方纱纪直直地盯着地砖,依然在做心理斗争。
不行,这样不行的,她可是先告白的人,要负起责任来!
“前辈,”她慢慢转向影山飞雄,不敢看对方,“……手。”
大大咧咧如她,绪方纱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内向过了,上次有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在漫展唱歌的时候。
视线里的影山飞雄站得特别直,简直到了雕像的地步,声音听起来有些强作镇定:“……手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也在颤抖时,绪方纱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怎么会紧张成这样啊。要是有上帝视角,他们看起来大概会很奇怪吧,大冬天还脸颊又红又烫的,动作却很僵硬,分不清到底是冷还是热。
这一分心,绪方纱纪平日里的豁达终于恢复了些。她没有回答影山飞雄的问题,而是把自己的毛线手套摘下一只来,然后直接去碰了碰他的手。
没料到她的动作,影山飞雄下意识缩了一下。好在这点距离只要稍稍动动指头就能弥补 。绪方纱纪还是有些紧张,没敢直接去握住他的手,只是贴了贴手背,又顺着指骨划过分明的指节,接着就顺势收回了自己的手,非常纯洁。
绪方纱纪故作不经意地说:“前辈手好凉。有手套吗?”
她记得影山飞雄对保护手指很认真,甚至之前交换身体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教她怎么保养双手。冬天的话,按理说他是会戴手套的。
这样看来牵不牵手倒是没那么重要。
“……”影山飞雄确实有手套,只是走出餐厅的时候光顾着紧张就忘戴了。
而现在一份崭新的紧张再次让他大脑宕机。
刚才是两个人的手指接触了,对吧?
……明明以前交换身体的时候也干过类似的事,为什么这次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非常不合时宜地,他脑中浮现出影山美羽教过的内容,和此刻的情景竟然正好是符合的。
“前辈,”绪方纱纪有些担忧地凑过来看他,“是没带手套吗?……我的可以借给你,如果不嫌小的话。”
说到这里,她打算去摘自己的另一只手套,没有什么犹豫。
然而刚拉起袖子的手被按住了。
影山飞雄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手指还是有点凉,但她的注意力并没放在这次的身体接触上。绪方纱纪有些疑惑地看向阻止自己动作的影山飞雄,想了一想问道:“前辈不喜欢粉色的手套?”
这应该不算问题吧……马上就上车了,车厢里温度会高一些,到时候摘掉就好了啊。
可是话音刚落,那只修长的手慢慢拢住她没戴手套的手,同时影山飞雄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一切都发生得毫无征兆。
“……什么?”她愣愣地抬头看去。
影山飞雄侧过脸望着车来的方向,嘟囔着重复道:“这样就……不冷了。”
这样就不冷了。
出自……
影山飞雄之口?!
什么情况?
绪方纱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
虽然隐隐猜到了他说的“我会学的”具体指什么,但才过去了短短几十分钟吧,怎么学到的啊?大脑能通灵吗?!
影山飞雄还没有转回来,因而绪方纱纪现在只能看到他红红的侧脸。别别扭扭,一句话也不说,要是忽略他脸上不自然的颜色,别人可能会以为他在生气。
……什么啊,这不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嘛。
绪方纱纪想,虽然讲出了不像他的台词,但交往前和交往后的他好像没什么区别。前辈还是那个前辈,以后估计也还是会不善言辞,还是会不苟言笑,还是会不时忍无可忍地骂她“boke”。
不会变的,影山飞雄永远是影山飞雄。
不知道从哪里汲取了力量,她突然觉得交往也没什么好怕的。
“前辈,牵手的姿势不是这样,”绪方纱纪笑得阳光灿烂坦坦荡荡,与此同时手掌翻了个面,指尖从对方的指缝中钻出来,然后大大方方地握紧,“这样才对啦。”
能进攻不代表能防守。她毫不意外地看着高个子前辈触电般地炸毛,而被她抓紧的那只手仿佛就是首当其冲的刺痛部位。明明她的握力远远赶不上他,他却迟迟抽不出手来,甚至指尖都有些颤抖。
手掌得到的温度传遍全身,他那张埋在围巾里的脸好像都要冒蒸汽了。
“看见比自己更紧张的人就会放松下来”,看来这句话不只属于赛场。
哼哼,还是她比较厉害嘛!
“前辈,我也会学的。”绪方纱纪满意地垂下手,让牵手的姿势更自然了些,“各种各样的知识都会学的!”
影山飞雄:?
.
上车之后,手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两人在位置上坐下,放好自己的包,默默靠在椅背上,还是有点紧张。
绪方纱纪不喜欢这种无言的氛围。假如是平时在学校,她早就找话题打破沉默了,但今天不太一样。今天她也是不太敢说话的一员,因而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没关系的,想个话题而已。一阵头脑风暴后,绪方纱纪灵光一闪:“前辈,我有个问题。”
“什么?”
正襟危坐的人转头看了看她,好像在开什么严肃的会议一样。
“我们是不是需要改变对对方的称呼?”她认真地问。
像思考会议议题一样想了一会儿,影山飞雄郑重地问:“需要吗?”
“嗯嗯!”少女漫里都是这么画的!肯定没错!
见她有兴致,影山飞雄难得耐心,但说起话来眼神还是有些躲闪:“那你想叫我什么?”
高冷(?)的前辈等着自己说出更亲密的称呼,还是这样想看她又不敢看的表情,这是什么下克上的即视感!乙游诚不欺我!
一下子兴奋起来,绪方纱纪的紧张立刻被激动取代,终于喊出了早就想喊的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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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bio酱——”
话还没说完,影山飞雄直接恼羞成怒地打断:“这是什么啊boke!”
剩下的一点点紧张感顿时无影无踪。甚至因为两人的动静太大,还吸引了其他乘客的视线,目前应该有的是社恐感。
绪方纱纪无比认真地想,假如她是男生,估计已经被影山飞雄揪领子恶人脸boke三件套送走了。……虽然目前就正在接受后两个的洗礼吧。
依然抱着希望,她还想争取一下:“真的不行吗?”
“怎么可能行啊?”
“我只在周一周三周五这样喊可以吗?”
“这根本不是频率的问题好吗!”
“那我把‘酱’去掉?tobio?tobio前辈?”
“都不行!给我好好叫前辈!”
于是,“改变称呼”计划就此泡汤。
绪方纱纪带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靠在车窗上,头顶仿佛布满了黑线和乌云。
她喃喃道:“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不能喊tobio酱的世界。”
“不要再提那个词了啊boke!”
紧张感彻底不存在了。
绪方纱纪想起了宫本美代之前给她看的恋爱杂志,粉色封面,粉色标题,乱七八糟的问题。她那次还为那些不靠谱的问题真心实意地难过了一会儿,但没想到前辈和喜欢的人之间就是这种相处模式。
恋爱杂志果然不靠谱,当时就不该信它。
电车沿着轨道前进,行程已经过半了。紧张与尴尬消失之后,绪方纱纪放松了很多,她索性就着靠车窗的姿势看窗外的风景。
来东京玩也好,在餐厅遇见前辈也好,毫无预料的交往也好,都让她感觉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她杞人忧天地想,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砰,面前的桌板上被重重放了一盒牛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影山飞雄一字一顿生硬道:“早上买的。喝掉。”
好好好,不是做梦,这就是影山前辈。
虽然牛奶来得莫名其妙,但午餐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她现在确实有点想吃东西了。
“谢谢前辈。”
像是被投喂的小孩一样,绪方纱纪乖巧地拿起了那盒牛奶。
影山飞雄没有看她,只是盯着车厢另一边的车窗。她用余光偷偷观察他。嗯,耳朵还是红的,前辈真菜。
“话说啊,前辈,”果然还是不喜欢沉默。喝完牛奶后,绪方纱纪又开始讲话了,“下周末有时间吗?”
“……除了训练以外,没什么事,”各种比赛暂且告一段落,国青集训也已经结束,剩下的主要任务就是备战春高了,“怎么了?”
“前辈之前说要教我打球来着……”说到这里,绪方纱纪想了想,继续道,“不过当然还是准备春高更重要啦。等前辈哪天有时间了,或者训练累了想放松一下,再联系我一起去排球馆吧。”
再强大的人,面对春高这样的大型比赛也不可能毫无感觉。国青集训结束之后,虽然两人的接触无非是告白等一系列无关排球的事,但她能察觉到前辈心里有其他思考。
国青队员们,应该都很强吧。
“好。”影山飞雄点点头答应了。
33.第 33 章
绪方纱纪说得确实没错。
能进入国青集训的人本就实力强劲,而他们今年甚至比去年还要更上一层楼。虽然暂时还没出现像影山飞雄一样高一就入选的新人,但目前认识的这些人就足够棘手了。
他那天对宫侑说“宫前辈传球的技术比去年强了很多”,也是毫无水分的实话。
一年过去,影山飞雄的心态成长了很多,不会再因为“太乖巧”这种话就心神不宁,但近距离接触强者后还是难免急躁。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练习赛中的失误和争执增多了。
“啊,好远——”
日向翔阳比球落地要早。他愣愣地盯着飞出界外的传球,然后转回来看向不语的黑发二传。还没说什么,影山飞雄已经开口了:“抱歉,下次不会了。”
虽然嘴上在包揽责任,但他的神情并没有多么友善,甚至可以说是阴沉严肃,以至于日向翔阳差点下意识道歉。
嘶,不对,他没做错什么。
日向翔阳及时地闭上嘴。余光里瞥见场上的一年级都紧张得不敢说话,他立刻回过头来,笑着跟他们摆摆手:“好啦好啦,下一球。”
被前辈安抚后,一年级们啄米一般地点点头,在各自的位置上乖乖站好。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情况简直是一触即发啊。日向翔阳思忖着,去年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国青集训刚结束,春高开幕在即。影山飞雄现在处于精神紧绷状态,对自己和队伍的要求很高,估计说话会比较直接。
希望下一个扣球的人不是一年级,不然一旦出了错,可能会深受打击。
……下一个扣球的人是月岛萤。
日向翔阳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出不出错都无所谓。
更幸运的是,扣球没有出错,己方得分了。场边的谷地仁花翻了两格记分牌,先是个位,再是十位,己方先达到了二十分。
可恶!担心劲一过,日向翔阳开始摩拳擦掌,想着这一分要是由他得的就好了——这样说起来,刚才那一球就该得分的,都是影山把球传远了嘛!
然而正当他碎碎念着准备轮换位置时,他听见影山飞雄对月岛萤说:“球飞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扣下去?”
日向翔阳愣了一下。
“哈?”月岛萤瞥了影山飞雄一眼,见对方姑且没有找茬的意思,索性耐心地反问了一句,“你是指一传就扣球?”
“是。”影山飞雄言简意赅地说,“刚才你面前的几人阵型是乱的,你完全不需要等待一传和二传再扣球。”
这是练习赛的第三局了,又是训练尾声,所有人的体力消耗都很严重。月岛萤调整了一下眼镜,淡淡地回复道:“我不认为我的动作能那么迅速。”
影山飞雄盯着月岛萤的脸,而后者也毫无畏缩地回视。明明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两个身高担当无言对峙,压迫感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个,你们先冷静一下……”同年级的山口忠直接从网底下钻过来,打算压住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别生气。”
缘下力和乌养系心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也做好了随时过来的准备。
最终,影山飞雄先移开了眼睛,隐晦地结束了这场对峙。就在大家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低声地道:
“可是我们目前的水平,当然也包括我,还远远不够……仅仅是这样的话,很难比去年更……”
他没有把话说完整,但意思已经传达到,所有人都愣住了。经历过上届春高的二三年级同学仿佛是回忆起了当时的经历,不由得也正色起来。
“去年……?”时田疑惑地歪歪脑袋,小声地道,“不是全国八强么?已经很厉害了吧,创造乌野历史了啊……”
前辈们都不出声,向来爱说笑的他也没有大声讲话。
八乙女悠以同样的音量小声回道:“也许前辈们想要的不仅是全国八强吧……”
成功是会上瘾的,有了一次小成功就会渴求更大的成功。
时田努力不动嘴唇,惊叹道:“真了不得。”
球场上,率先打破僵局的是缘下力。他一边走过来一边微笑道:“怎么说呢……大家一直是朝着冠军的目标努力的,要是突然让大家只看过程不看结果也不现实。但是,如果把所有精力全都放在结果上,是不是太对不起平时努力的自己了?”
两个高个子齐齐看向他,眼神专注,脸上的阴翳却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看起来有些违和。
“嗯,就是队长说的这样,”乌养系心双手抱臂在场边道,“正式比赛也好,练习赛也好,都只是把平时的实力发挥出来。不管对手是强是弱,只要始终认真对待训练,就能增加胜利的筹码,没必要钻牛角尖。”
说完之后,还没等大家把他的话消化完,乌养系心开玩笑道:“不过影山真是眼睛越来越好啊,再这样下去恐怕可以直接当教练了。”
影山飞雄一怔,连忙九十度鞠躬:“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乌养系心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站直,“不过,虽然说大家都要认真训练,但影山最近还是放松一下比较好。”
“可是春高已经很近了……?”
“当然,所以重点并不是放松身体,”乌养系心停顿了一下,用食指敲敲自己的脑门,继续道,“要放松这里。”
“脑子?”
“……心态。”
乌养系心默默解释道,“不要被别人的节奏影响。”
哪怕是以后走上了职业道路,遇见更多厉害的对手、更多看似不可能获胜的比赛,也不要被别人影响。对你来说,这点越早学会越好。
影山飞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会试试。”
“嗯,试试吧。这种情况下直接让自己别在意是没用的,最好的方法是转移注意力,做点有趣的事,或者只是出去走走,都行。”
“谢谢您。”影山飞雄再次鞠躬。
“好了,继续比赛吧。”乌养系心对他们摆了摆手,走回场边。山口忠和缘下力也回到了对面场地。
“影山,”轮换后,月岛萤叫住了影山飞雄,面无表情地道,“下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我会试着扣球。”
影山飞雄看着他不说话。
“所以,”月岛萤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下次用正常的语气说话,别好像真是王者大人一样。”
“……我会注意。”许久,影山飞雄低声道。
一年级在场边惊讶地咬耳朵:“原来影山前辈和月岛前辈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吗!”
他们齐刷刷看向谷地仁花,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谷地仁花:“……不,请不要看我,二年级的人也一样震惊。”
当天训练结束后,影山飞雄理好东西就直接离开了。日向翔阳抱着一个排球站在场边,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那个,日向,要收球了哦。”
谷地仁花站在一旁,试探性地指了指他手里的球,又问道:“还是说日向要加训?需要我帮忙抛球吗?……诶,影山同学是不是走了……”
“今天我不加训!”日向翔阳扭头对谷地仁花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但很快他看向天花板,这份微笑从友善变得兴奋,“我只是在想,影山那家伙又变厉害了啊。那一球竟然可以直接扣下去!我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一说我才意识到的。而且他今年交流能力也强了很多,虽然态度还是不好,但是会好好说话了……见到国青那帮怪物之后还能这么冷静,真的好厉害啊,简直都不像他了。”
虽然是一长串毫无征兆的话,但谷地仁花安静地听完,还是有些感动:“是啊……”
“但是我不会输的,”日向翔阳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绝对不会输给影山的!”
说完后,他抱着排球冲向球筐:“好——收球吧!”
谷地仁花在他背后喊:“加油哦日向——”
此时,已经走出校门的影山飞雄拿着手机思忖良久,点开一个聊天框缓缓输入文字:
「周六要出来打排球吗?」
还没走几步,对面已经回复了:
「好!!!」
.
“不过为什么呢?”
周六一早,绪方纱纪跟在影山飞雄身后走进体育馆,嘴巴没有闲下来,“春高快要开始了,我还以为前辈会没时间见我。”
影山飞雄实话实说道:“教练说我需要干点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好坦率的回答。
“能帮上忙就好,”绪方纱纪一边参观体育馆一边说,“不过我真的是初学者,前辈可不能不耐烦哦。”
影山飞雄:“……当然不会。”
“等等,那阵诡异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体育馆里已经有人在练球了,其中不仅有青少年,甚至还有上了年纪的中年女性。她们似乎认识影山飞雄,远远地就跟他打招呼道:“飞雄这么早就来练球啊?吃早饭了吗?”
“吃了。谢谢您的关心。”
影山飞雄的回答中规中矩,看来他并不擅长应对热情的长辈。然而长辈们似乎都很喜欢他,纷纷开始跟他讲话:
“飞雄真是越来越帅气了,多高啦?”
“周六还训练,会不会太累?”
“今年乌野是不是又打进全国了?压力大吗?”
……
影山飞雄逐个回应,应接不暇。
趁着问题告一段落,他不忘抽空跟绪方纱纪解释:
“……以前我爷爷在这边当教练,所以很多人都认识我。”
原来爷爷就是排球教练啊。
绪方纱纪点头,不忘默默观察他。表情好僵硬,看起来是真的不擅长跟人交流。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绪方纱纪:“那是美羽吗?哎,不对……”
她条件反射地在心里补全了阿姨的后半句:是一个比美羽矮了好多的粉毛小女孩。嗯,新面孔,超级新。
“飞雄第一次带人来哎,”阿姨好奇道,“是朋友吗?”
“不是,”影山飞雄正经地回答,“是女朋友。”
原本打算作为朋友打招呼的绪方纱纪愣住了。
原本打算问候一下他的朋友的阿姨也愣住了。
石破天惊。
绪方纱纪一边忍着捂脸蹲下的冲动一边看影山飞雄。不是,他为什么不脸红啊?明明上周还是脸红个没完的人啊!
影山飞雄对阿姨鞠了鞠躬,跟绪方纱纪说:“我们去那边的球场吧。”
“哦,好……”绪方纱纪似乎暂且没有恢复语言功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走出去没几步,影山飞雄隐约听见阿姨在后面感慨:“飞雄才上高中就有女朋友了吗……”
好熟悉的台词……?
他拿起一个排球,像发球时那样用力拍了拍,似乎在确认球的状态,然后把球递给绪方纱纪:“你会垫球吗?”
“算是会吧……”体育课上练过垫球,她稍微懂一些。
绪方纱纪把球接过来,往上方一抛,然后伸出手去垫——
果不其然飞了。
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影山飞雄伸手接住。
“……”
如果说要起到心情转换的作用,影山飞雄觉得这次练球已经做到了。两周以来,他一直在思考那些精巧的动作和技术,越想全面分析,越会有所遗漏,不知不觉就好像是盯着一个字看久了就不认识一样,思路难以避免地凌乱。
然而现在他面对的是连垫球都不熟练的初学者。注意力一转移,好像稍微能够自由呼吸了。
“胳膊的姿势不对。”
他把球放在地上,自己做出动作来跟绪方纱纪示范:“小臂尽量夹紧。你看,你这样不行。”
他直接上手纠正了绪方纱纪的接球手势,一边纠正一边皱眉。这家伙胳膊上几乎没什么肉,估计打起球来会很疼。
“要不然……去跑步?”影山飞雄突然说了一句。
原本还因为肢体接触有点紧张的绪方纱纪一个激灵:“哎?为什么?我我我我我会好好垫球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绪方纱纪蹲下把球拿起来,仰起头对他说:“我想再试试!”
影山飞雄:“……嗯,试试吧。”
大不了他再去接住,就当练习预判落点了。
手型纠正过之后,绪方纱纪这次多垫了几个,因为球的轨迹有倾斜,她脚下基本没停,一直在追着球走。
砰——这下子球飞得有点远,她跑了两步勉强追上。
影山飞雄跟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说道:“要是球飞得很远就不用追了。”这和比赛不一样,初学者追球容易受伤,没必要对每一球都那么看重。
然而球只要飞一次就很容易飞第二次。绪方纱纪敢保证自己听见了影山飞雄的话,但追球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脚刚抬起来的时候,她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去追,结果大脑的判断没有及时传递给腿脚。
结果就是,崴脚了。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都说了不用追球啊boke!”
.
排球馆之旅就这样十分钟结束。其实绪方纱纪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只是脚踝有些疼而已,但影山飞雄坚持让她停止练球。
“……应该问题不大,”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影山飞雄初步下了判断,“但还是别练了。我家就在附近,跟我过去抹药吧。”
绪方纱纪捕捉到了关键词:“去前辈家吗!”
影山飞雄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兴奋:“你又不是没去过。”
“交换身体时期不能算啦!”
他家离这里确实很近,绪方纱纪感觉自己走了没几步就到了。一路走来速度都不快,她还扶着影山飞雄的胳膊,但绪方纱纪确实觉得自己伤得不重,一路走过来感觉都快好了。
“我真觉得我没什么事……”她再次心虚地道。
影山飞雄却很认真:“养护身体的事不能大意。”
这天不是工作日,很多人都会休息。打开门的时候,影山飞雄特意看了看玄关处的鞋柜,没见到影山美羽的鞋。他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美羽姐也在,情况就要变得混乱了。
绪方纱纪站在他身后不明就里。
家里不怎么来客人,影山飞雄没找到合适的拖鞋。他索性说:“……算了,不用穿拖鞋了,直接脱掉运动鞋踩在地上吧。”
她照做了。影山飞雄扫了一眼她的脚踝,暂时没看到肿的迹象,应该确实不严重。
“自己还能走吗?”他问道。
“能。”
“那先去我房间待着吧,我去拿药。”
交换过身体的好处就是,很多事都不用解释。看似是第一次来他家的绪方纱纪点点头,准确无误地朝着他的房间走去。
……好吧,说实话有那么一点奇怪。带女生来自己家,让人家去自己房间等着之类的,尤其这个女生还是女朋友。
这一个星期以来,影山飞雄对于交往这件事一直没有什么实感。该训练还是训练,该上课还是上课,甚至因为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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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强度加大的原因,他们之间见面反而不如以前勤了。
不过,果然还是有不一样吧。
不仅是有了可以随时约出来见面的人,也不仅是多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选择,而是某些更为复杂、更让他难以理解的事。
就在刚才,他去纠正她垫球的手势,轻轻松松就把她的小臂握住了,甚至指尖还有盈余空间。
他很难描述那一刻心里涌起的感觉,只是无端联想到,不可以攥得太用力,不然可能会留下痕迹。
但是,与此同时,心底的某个部分又不安地叫嚣着,想要留下点什么。
交往的这一个星期以来,他总是像这样自我矛盾,不清楚原因。
.
绪方纱纪坐在椅子上,像是第一次来一样新奇地四处看。不过影山飞雄大概不是经常改变房间布局的人,这里看起来和几个月前没有区别,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这些天来,八乙女同学他们看起来没什么异状,大概影山前辈还没有把交往的事情告诉队友。其实绪方纱纪也没有把这件事广而告之,她只是跟宫本美代说了。
然后就收获了一个仿佛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眼神。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问题,诸如“谁先告白的”“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们到哪一步了”之类的。
当时绪方纱纪打断了她:“前两个我还能理解,但最后一个是什么啊?”
“就是交往后该干的事啊,”宫本美代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牵手啊拥抱啊接吻啊之类的。”
“我们才交往了不到一个星期……”
“可是有的人交往之前就亲过哎。”
“你说的那不是高中生的恋爱吧!”
虽然这样说着,绪方纱纪还是被这个问题提醒了。的确,他们现在已经在交往了,那是不是很多事都可以做了……?
就在这时,门咔嚓一声被打开。
绪方纱纪仿佛被撞破心思,下意识双手合十:“对不起!!!”
提着药箱的影山飞雄:?
“哦,额……没什么。”她讪讪地道。
影山飞雄一直都搞不清她的脑回路,这次也没有多问。他把药箱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把冰袋递给她:“先冷敷。”
接过冰袋时,绪方纱纪的手一激灵。她晃了晃脚踝,再次真心实意地道:“可是我确实不疼了……”
“别动啊boke!”
“……好的。”
她往椅子后面坐了坐,崴到的那只脚踩在椅子下方的横杠上,微微附身把冰袋贴在之前疼的地方。
影山飞雄就站在她旁边。自己坐着人家的椅子,让人家必须得站着,绪方纱纪有点过意不去:“前辈不坐吗?”
“不用。”
“真的不用吗?”
“不用。”
太阳又往上升了一段距离,房间里明亮了许多。绪方纱纪安静地冷敷,影山飞雄安静地站着,一时间气氛沉默了许多。
绪方纱纪还是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她抬头去看影山飞雄,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被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的光影吸引了注意力,于是又默默无言。
她感觉心跳有些快。
刚才反射弧过长了,又因为交换身体时看惯了这个地方,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正待在男生的房间里,坐在他的椅子上,用他家的冰袋冰敷。
而且前辈本人就站在她身边。
绪方纱纪低着头,扎好的马尾垂在脸颊旁边,挡住了脸红,让她稍微自在了些。
心情刚一放松,宫本美代之前说的那些话又在心里浮现,以至于绪方纱纪不得不认真考虑。
……才一个星期,会不会太快了?
可是,已经交往的人想这些、做这些,应该是正常的吧……?
要不要……试试看?
影山飞雄还在思考先前那种自相矛盾的想法是什么,只感觉绪方纱纪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怎么了?”他低头问。
绪方纱纪抬着头看他,语气似乎有点紧张:“前辈能不能……低低头。”
影山飞雄没多想,按她的话做了:“是开始疼了吗……”
很突然地,女生飞快地靠过来在他嘴角点了一下,一瞬间气息相接,又很快离开。
影山飞雄愣住了,很久没说话。
刚干了大事的绪方纱纪见他许久没反应,似乎有些不自在,活跃气氛一样地说道:“我赢啦!”
她一边说一边无比认真地冰敷,好像很忙的样子,手掌的温度快把冰袋捂化了。
……赢了?
这个基本贯穿人生的关键词让影山飞雄回过神来。
谁赢了?绪方纱纪?
被亲到的地方还热热的,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告白被抢先,亲吻被抢先,似乎确实是她赢了。
这算什么啊。
说不清道不明地,一种诡异的好胜心倏地燃起,连带着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也开始叫嚣,让他的呼吸有些紧。
“绪方纱纪。”
第一次被叫全名,她有些紧张地重新抬头,担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前辈……”
“辈”还没说完,影山飞雄非常强势地复制了她刚才的动作,不同的只有位置。她刚才只是亲了嘴角,而这次大概可以算是货真价实的接吻。
啪,冰袋掉在地上,溅开一片水渍。
可是好疼。是错觉吗。
憋气到有些难受时,她才意识到,不对,不是错觉。
影山飞雄的动作太过,他的牙齿把她的下唇碰破了。现在那里一片潮湿,估计是出血了。
绪方纱纪愣愣地眨了眨眼,感觉视线有些模糊。这份疼痛没有被她察觉到,却被身体察觉到了,流了些生理性泪水。
……不该说“我赢了”。
不该挑战影山飞雄的胜负欲的。
好强的侵略性,像是一种意气风发的争抢,完全不掩饰对胜利的渴望。她好像,承受不了。
“——对不起。”
在尝到血腥味的那一刻,影山飞雄就已经清醒了。他立刻拉开距离,急促地呼吸着,伸手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想给绪方纱纪擦一擦血迹。卫生纸都要沾到伤口了,他又停住,担心卫生纸会不会很脏,是不是找药箱里的棉棒比较好。
就在这时,他愣愣地发现绪方纱纪流眼泪了,下唇还有带血的伤口。
“对、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有点不知所措,索性用手里拿的卫生纸去擦了擦她的眼泪,“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擦完眼泪后就去药箱里找棉棒,手甚至有些抖。
已经不知道心跳是为什么这么快了。
绪方纱纪大脑空白了很久才回过神。她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不失乐观地想,还真是难忘的初吻,不是柠檬味的,也不是糖果味的。
她跳脱地问道:“前辈对春高的焦虑有缓解……吗?”
影山飞雄停下了动作,怔怔地望着她,好像她说的不是有关排球的事,而是有关英语的事。
春高……明明是一直以来为之紧张焦虑的事物,为何现在听起来如此遥远……
他长舒一口气,仿佛脱力般地坐到地板上。
绪方纱纪:?
“好多了。”注意力转移太成功了,他甚至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春高”是什么意思。
“还有,”影山飞雄注视着她,神情严肃,语气认真,仿佛在说什么相当重要的事,“下次要我先来。”
34.第 34 章
这原本只是一个平凡的晚上,夜幕已深,风虽冷但轻柔,适合高中生们一起聊天说笑。
于是在晚训结束之后,大家约着一起去坂之下商店吃肉包。像是轮回,也像是什么不变的传统,请客的人从泽村大地变成了缘下力,而争着要吃的主力依然是那几位。
目前为止,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
“好吃,”店外寒冷的空气中,日向翔阳捧着冒热气的肉包咬了一大口,因为被烫到而说话含含糊糊的,“可以专门去开一个包子店了。”
影山飞雄刚把纸包拆开:“要是再开一个包子店,教练就没时间指导我们了吧,笨蛋。”
“哈?我才不要被影山骂笨蛋!”
在两人小学生一样的斗嘴中,旁观的山口忠表示不能理解:“重点竟然是不想被影山骂吗……”
月岛萤对那两人的吵架一向没什么兴趣,对所谓的训后团建也兴致缺缺:“单细胞生物的关注点在哪里都不奇怪吧。山口,什么时候走?”
“啊,我马上吃完,阿月等我一下哦!”
他掀开纸包,一言不发地咬了一大口。月岛萤撇了他一眼,适时地递去水杯。
相比起二年级的兵荒马乱,一年级就显得和平多了,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谁才是前辈。
“感觉影山最近好像回归平常心了,”缘下力望着影山飞雄道,“上周的那个状态真让我有些担心呢。”
他原本的预想是,在这段时间里可能还会有几次摩擦,然后影山飞雄才能彻底稳下来。毕竟竞争对手带来的压力是很难缓解的,而影山飞雄只是一个二年级学生。他虽然没法完全理解那种紧绷的感觉,却也能想象得到。
可是居然出乎意料地顺利。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缘下力也感觉有些惊奇。
“解决了就好,其他的不重要!”西谷夕开朗地比了个大拇指,“毕竟啊,不管怎么说影山也是前辈了,前辈就要有前辈的样子嘛,不然怎么能成为一年级的依靠?”
乌野的前辈似乎总是格外靠谱,在各方面都是如此。时田非常真诚地说了一句:“是的,前辈们超可靠的!”
八乙女悠和庄子也点头表示赞同。
在后辈信赖的目光下,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倒是不好意思继续吵了。他们对着对方哼了一声,开始咬自己的那一份肉包。
“影山真的很厉害,这么快就把状态调整好了。”缘下力接着自己之前的话题道。
影山飞雄对缘下力颔首,说:“对不起,上周给大家添麻烦了。”
“别放在心上。”
“话说,龙,”西谷夕看向一旁戴着毛线帽的田中龙之介,好奇道,“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哎。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田中龙之介平时并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哪怕升上高三,成为了排球部里年纪最长的一批人,也没有端什么前辈架子。他只在一年级入部那天照例摆出了一副恶人脸,美名其曰“新人不能惯着”,但第二天耐心教后辈扣球时就破功了。
相比起其他前辈“咻”“砰”的拟声教学和寡言少语的压迫感,田中龙之介简直是一年级心目中的梦中情前辈。一年级的八乙女悠和时田都比较擅长交际,立刻就跟他变成了好朋友,而庄子虽然有点内向,但在两位同期的带领下也慢慢和田中龙之介搞好了关系。至此,一年级和田中前辈的距离感彻底消失。
所以他今天的沉默确实让人在意。
“这个嘛,”田中龙之介咽下口中的肉包,表情严肃地仰望天空。就当大家以为他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要说时,他沉声道,“……要是有可爱的女朋友祝我比赛顺利就好了。”
众人愣了一下。
缘下力扶额不愿再看:“又来了……”
去年活动室里的场景,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离谱。
闻言,西谷夕和田中龙之介一同仰望天空,表情如出一辙地凝重:“是啊,龙,这可是我们三年级的告别战。”
缘下力:“那就别给告别战加些奇奇怪怪的幻想行吗……”
“可——是!”严肃的形态一秒消失,田中龙之介非常激动地道,“这种想法很正常对吧,很正常吧!”
“对你来说确实……”
“这不是对谁来说的问题啊!所有人都一样的吧?在我状态不好的时候,要是可爱的女朋友可以陪我待上一会儿,我的状态立刻就能恢复的啊!”说完后,田中龙之介对一二年级的人征求支持,“对吧?”
一年级们瑟瑟发抖不敢吱声,就连经常充当气氛组的时田都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拉扯了好久,最终决定和两位同期一起闭嘴,看起来经历了相当煎熬的心里挣扎。
缘下力:“真是辛苦了啊,时田。”
二年级这边,月岛萤不用说,早就把耳机戴上假装听不见了。山口忠替他向田中龙之介道歉,也巧妙地逃过了附和的时机。日向翔阳在一边脸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排球部全都是纯洁男高呢。
这时,影山飞雄认真地道:“田中前辈说得有道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所有人的视线都像磁吸一样移到他身上,但一时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看吧,我说得有道理……”刚在得到支持的自满中沉浸了没几秒,田中龙之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愣愣地道,“等等,刚才附和我的是影山?”
默认一般的寂静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会……吧?”田中龙之介表情僵住,腿脚却异常迅速地让他瞬移到影山飞雄面前,随即双手重重地拍上影山飞雄的肩,让后者忍不住缩了缩,“影山,你、你怎么了?”
影山飞雄没懂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吗?你刚才的话就好像是有女朋友的人的发言一样啊!”
田中龙之介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人是一直以来脑子里只有排球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的后辈,还是感觉割裂感特别强。
被前辈死死地盯着,影山飞雄还是小声地道:“我是有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一副好像他被夺舍的样子?他不理解。虽然交换身体这种事确实发生过,但目前并没有。
话说,大家都不知道吗?
……好像确实不知道。他没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这下子所有人确确实实地三观炸裂了。
只了解一半信息的二年级组:啊?绪方同学答应了?
只了解另一半信息的一年级组:啊?影山前辈答应了?
看似了解最多的日向翔阳和八乙女悠:啊?他俩什么时候意识到互相喜欢的?还以为以他俩的速度要等好久来着……
先前有猜想的时田和庄子看向八乙女悠:你怎么没告诉我们?
八乙女悠:绪方同学也没告诉我呀!
……什么都不了解的三年级组:不是,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啊?
西谷夕冲过去和田中龙之介一起死死盯着影山飞雄,声音悲壮:“说清楚!影山你小子今天给我说清楚啊啊啊啊啊——”
掌握信息比较多的日向翔阳最先接受现状。他很想提醒西谷夕注意一下表情管理,但他担心现在说话会被对方无差别攻击。
影山飞雄还没来得及说话,迎接他的是田中龙之介的另一波攻击。只见本就长了一张凶神恶煞脸的前辈双目圆睁,连珠炮般地问出一连串问题:“什么时候的事?那个女生是我们学校的吗?可爱吗?她为什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喜欢她?你们的星座相合吗?你们有共同话题吗?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谁先告白的?时间地点人物?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大晚上的,还有点可怕。
缘下力凭着肌肉记忆把两个人拉开了,虽然他脸上也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啊?带下划线的一号球服已经穿了将近一年,缘下力早就不像一开始那样遇事总想请教泽村大地了,但他此刻第一反应还是想拉个靠得住的人。也不是为了请教什么,就是纯粹地、想要心里安定一点,想要体验脚踏实地的感觉,然后让这个人告诉他世界还在正常运转,他没有出现幻觉,世界也没有崩坏。
不是,影山怎么会想排球以外的事的啊?
而其他人还沉浸在各自的信息差中没回过神来,一时无言。他们暂且还没意识到,只要和身边的人对对情报,就能知道另一半的信息。
影山飞雄看了一圈:“大家……怎么了?”
他居然还成了在场唯一一个状况外的人,开什么玩笑。
田中龙之介恶狠狠地道:“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啊,你这混蛋!”
“哦,好。”乖巧地应了一声,影山飞雄好几秒没说话。在眼前两人愈发不善的眼神中,他硬着头皮问道,“那个,前辈刚才问的问题是什么来着?不好意思,我好像忘了……”
其实他刚才就没怎么听清,前辈的语速太快了……
西谷夕痛心疾首,已经到了神志不清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有女朋友就可以随便忘记前辈的问题吗???”
“不,我只是……”
“好了,西谷,”缘下力再次凭借肌肉记忆拦住了他,说道,“刚才的那一串问题谁都记不住,不要为难影山。”
西谷夕看向缘下力,表情变得相当复杂:“力,你用呆滞的表情说这句话看起来很有违和感啊……”
田中龙之介的记忆力倒是前所未有地好,他一字一顿地道:“我问的第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影山飞雄回想了半天,说:“上上周日。”
倒还不算太远,看来没有瞒他们太久。
“西谷,有日历吗?”田中龙之介一本正经地问。
“在找了,龙。”西谷夕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本日历来,正仔细地翻找着。
影山飞雄不理解:“为什么要翻日历?”
“像这种纪念日是要铭刻在心里的好吗!真是的,为什么连这都不知道的人会有女朋友啊!”田中龙之介对他的态度依然非常恶劣,虽然说的做的都是为他考虑的事。以至于其余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找到了。”西谷夕正色把日期报了出来,一字一顿,像是播音员。
田中龙之介对影山飞雄重复了一遍,大声道:“给我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好的。只需要记住就行吗?”虽然前辈的教导来得莫名其妙,影山飞雄还是默默地接受了。
“当然要在纪念日给女生买礼物庆祝啦,我说你——唉……”
田中龙之介看起来很心累。
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田中前辈,你还好吗?”
“下一个问题……”田中龙之介恍若未闻地继续道,“那个女生是我们学校的吗?”
影山飞雄点头:“是。”
“……”
“你就说个是???”田中龙之介怒道,“详细点啊!”
“详细……?”问题开始深入,影山飞雄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但又执拗地不想表现出来,努力保持着平时的语气道,“是一年级的。”
西谷夕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你这混蛋。”
缘下力拉了拉他:“冷静点。影山是十二月份的,他们只差了不到一岁。”
“等等,”问到这里,田中龙之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一二年级的人,“你们为什么不惊讶?”
一二年级:“……”
“你、你们不会早就知道吧?”
日向翔阳不得已开口解释:“田中前辈,我们也只是知道一部分……”
然而在他话音落下之前,田中龙之介和西谷夕的表情突然变得格外沧桑:“这就是代沟吗……年纪大了,后辈有秘密不跟前辈分享了……”
“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啊田中前辈!!!”
单细胞的气息太浓,月岛萤默默后退了一步。
“所以你们知道那位女生是谁吗?”
“额,大概知道……”日向翔阳扭头和影山飞雄确认道,“是绪方同学对吗?”
影山飞雄:“……为什么你会觉得可能是别人。”
除了两位女经理和绪方纱纪以外,他甚至不记得他和其他女生讲过话。
得到肯定之后,日向翔阳点点头,连忙又对两位前辈解释道:“但、但是我们也只知道这些了,真的,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日向翔阳的眼神非常真诚。不像是骗人。
事实上日向翔阳从来没有说过谎,完全可以相信。
“嗯……”
三个年级三种信息差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一打岔,三年级的人稍微冷静些了。
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后辈反而是最先脱单啊。他们突然有些感慨,甚至记忆已经闪回到了第一次见影山飞雄的时候。这种莫名其妙的长辈感就这样冲淡了怒意和不适应。
缘下力对影山飞雄打趣道:“对影山来说,生活里有点排球以外的事也算好事吧。”
影山飞雄低下头去掩饰自己脸上的温度:“谢谢缘下前辈。”
虽然每次都承认得很坦然,但他其实还是不太适应。不适应向别人坦白,不适应迎接别人惊讶的眼神,也不适应承认自己已经不是孤单一人了。
他现在已经有了可以随时约出来见面的人,见面后不一定是打排球,完全可以做别的,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一起。这依然显得陌生。
不过他好像也在慢慢适应了。
而且,并不讨厌。
田中龙之介和西谷夕一边一个拍拍他,消气后语气很爽快:“刚才对你的态度有点过分,抱歉抱歉。”
“没事的,请前辈们不要放在心上。”
空气这才安静下来。大家默默嚼着剩下的肉包,相对无言。
然而很多时候,安静并不一定完全是好事,尤其是在巨大的冲击之后。因为大家往往会不自觉地回味刚才的事,然后想到一堆一开始没发现的“有趣”的方面。
“上上周日!”日向翔阳惊觉不对,猛地看向影山飞雄道,“那不是国青集训结束的日子吗?”
影山飞雄坦然地道:“哦,我们恰好在东京遇见了。”
“又是东京,”田中龙之介对东京似乎有着某种执念。他恨恨地咬了一口肉包,“哪怕只是暂时的city boy也会有大都市加成吗……”
缘下力忍不住吐槽道:“那是什么啊?还有,别再提city boy这个词了,要是今年春高遇见音驹还要再丢一次人。”
再次陷入沉默。
然后回味过来的是西谷夕:“啊,我想起来了!绪方同学不就是之前来采访过的新闻部同学吗?我记得的,校园祭那天还来帮忙替我们化妆,当时真的麻烦她了。而且好像期中考试之前还来找悠补习过!”
突然被cue到,八乙女悠呛了一下,一边咳一边点头道:“是的,绪方同学是我的同班同学。”
“这样吗,”西谷夕像老前辈一样感慨道,“是个超可爱的孩子啊。”
日向翔阳举手补充道:“性格也超好。”
时田说:“绪方同学还是粉色头发哎,很少见。”
山口忠说:“和谷地同学的关系好像也很不错。”
听了这句话,田中龙之介一拍手道:“这样说来,上次清水学姐来帮忙的时候,绪方同学能跟清水学姐正常说话来着,还是一连好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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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啊。”
月岛萤低头看手机,淡淡道:“还忍耐力强,愿意跟单细胞在一起。”
过了好久,影山飞雄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不对劲,直接冲过去:“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也不是不能理解月岛呢,”一旁,日向翔阳吃完了肉包,悠然地晃着脑袋道,“和影山谈恋爱肯定会特别容易生气吧。”
影山飞雄:“……哈?”
其余人好像也默许了这句话。
原本还语气带刺的影山飞雄愣了一下,默默松开揪月岛萤领子的手,有些无措。
“倒也不用担心那么多啦……很多事都是需要学的。”刚才还最激进的田中龙之介现在反而平和起来了,甚至还在安慰影山飞雄,“你还年轻嘛。”
影山飞雄:“……所以真的会是这样?”
“……”
田中龙之介和西谷夕对视了一眼。
前辈毕竟还是前辈,不能眼看着后辈难受。想了想,田中龙之介决定转移话题:“那个,影山,其实我刚才的问题还没问完。”
“啊……”影山飞雄眨了眨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搞得愣了一下。
红温状态一过,田中龙之介其实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具体问了哪些问题了。但眼见着影山飞雄呆愣的时机只有一瞬间,他抓紧时间问了一个想起来的:
“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啊?”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就好像是什么姐妹私房话一样。
影山飞雄莫名想起了国青集训时的男高深夜话题。
不管男生女生,涉及到恋爱话题的时候好像都是一个样子。
不过这个问题么……
见影山飞雄一时间没说话,田中龙之介还以为他没有理解“进行到哪一步”是什么意思,轻咳一声补充道:“就是,那个,额,你们牵过手吗?”
难得一见,田中龙之介居然也害羞了。明明是第一次见清水洁子就说出“请和我结婚”的人。
假如问这问题的人是平辈或者后辈,影山飞雄早就一句“关你什么事boke”掩饰过去了,但偏偏是尊敬的前辈。
其他人好像也在看这边……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把他的事到处声张,但被注视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他脸颊发烫了。
前辈还在等自己的回答。影山飞雄含糊地嗯了一声。
田中龙之介愣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抓起他的手腕,虔诚地道:“这就是被女孩子碰过的手啊。”
“额,这,额……”
“要好好珍惜啊。”田中龙之介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珍惜什么?手吗?
“那还有别的吗?”西谷夕也参与进了话题,眼睛亮亮地问,“还做了别的吗?”
涉及到恋爱的时候,十几岁的高中生是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的。
影山飞雄:“啊,嗯……”
不是,为什么其他人的肉包都吃完了还不走啊???很闲吗???
“真的有!你小子!”西谷夕惊异地道,“是什么?亲、亲脸?”
“不是……”
“……不是?”西谷夕愣了一下,绞尽脑汁想了片刻,再度结结巴巴地道,“亲额头吗?”
“也不是……”
还要继续问吗……
影山飞雄拉了拉围巾,几乎遮住了下半张脸。
“也不是?”西谷夕眨眨眼,左右望望两个同年级的同学,也被整得不好意思了,“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似乎真的想起了恋人之间能做的另一件事。
神勇无畏的自由人罕见地连话都说不明白:“那个,不不不不、不会是,就是……”
的确,这件事比亲脸亲额头什么的更亲密一些,也更符合恋人之间的相处,哪怕是从来没谈过恋爱的男高也不可能不知道。
他只是一时间难以将这件事与沉默寡言的后辈联系起来。
真的很难联系起来!
田中龙之介想帮他说出来:“就是说那个……额,接、接……ki……”
失败。
其实到了这个份上,大家已经差不多懂了,说出来反而会引发进一步的尴尬。
影山飞雄主动终结了这份尴尬,脸依然埋在围巾里,盯着地面:“嗯。”
他好像总是像这样承认某些事,每次都是一些当事人都不好意思大声讲出来的事。
“……啊。”
不知是谁呆呆地应了一声。
影山飞雄向下的视角看不见其他人的反应,他只觉得空气寂静得可怕,而前辈们的腿脚好像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想露怯,于是就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躲闪也没有解释。
没什么好害怕的,他想。
他还跟绪方纱纪说过呢,下次要他来。
都会有下次了,还扭捏什么。
他不是喜欢逃避的人。
此时此刻,如果脑电波能以闪电的形式表现出来,那这周围一定是电闪雷鸣。震惊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大家的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
影山有女朋友了,还亲了?
排球部里的第一个?
说真的,这要是放在一年前,谁信啊?……别说一年前,哪怕只是一天前、几周前,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在、隐约感觉到信息差对上了,也没人会信啊!
许久,田中龙之介长出一口气,郑重地走到影山飞雄面前。
影山飞雄疑惑地看向他。
“……不能再慢慢学了。影山,咱们不能再慢慢学了。你明白吗?这件事很紧迫。”
田中龙之介没头没尾地说出这句话。
“田中前辈?”影山飞雄的困惑只增不减。
慢慢学?
……田中前辈怎么知道他有想学的东西?和绪方纱纪在一起的那一天,他就说了一句“我会学的”,只不过当时没反应过来的人是绪方纱纪。
“我刚才还在想,就算不擅长和人交流也没关系,就算容易让女朋友生气也没关系,就算这样那样给别人造成麻烦也没关系……反正你还是个高中生,这种事可以慢慢学。”田中龙之介的语气比刚才还严肃,好像他在说什么证婚人发言,“但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影山。”
“嗯、嗯……”
影山飞雄不明白前辈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事实上他今天一直都不太能跟得上前辈的脑回路。但他还是暂且应了下来。
“亲都亲过了,必须要负起责任来啊!要快点学、用心学,不能老让人家生气!”田中龙之介突然大喊道,“这是身为男人的责任!”
也许是他的动静太大,坂之下商店的推拉门被刷拉推开,穿着围裙的乌养系心对众人怒道:“从刚才开始就吵吵什么呢!肉包吃完了就给我回家!”
“对不起教练,我们不是故意的!”离门较近的日向翔阳望了教练一眼,觉得教练不算外人,于是索性坦白道,“但影山有女朋友了。”
田中龙之介等人已经把影山飞雄拉到一边,这样那样地开始“传授”和女生的相处方式了。虽然不想掺和别人的事,但缘下力对田中龙之介他们的水平表示怀疑,毕竟这两位是一见到清水洁子就条件反射下跪的人,实在是不足为信。于是他不得不站在旁边替影山飞雄筛掉一些不靠谱的建议,感觉是双倍的心累。
为什么,部长的职责还包括管理队员的感情生活吗?
要不然还是干脆阻止这两人吧……不是,他们怎么还越说越起劲了啊?
乌养系心:“那也不是你们大吵大闹的理由……”
……
乌养系心:“啊???谁??!”
35.第 35 章
从早上到学校开始,绪方纱纪就感觉仿佛有哪里不对劲。
走在路上时,她觉得自己正被几道如炬的目光注视着。但对方反应非常快,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就收回了视线,导致她并没有发现具体是谁,如此这般反复了好几次。
一大早就被迫开始活动颈椎的绪方纱纪:……幻觉??
她一头雾水地进了走廊,迎面遇见开朗打招呼的时田,对方一边说着“早上好”一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绪方纱纪回了一句早上好,眨着眼目送他离开。
恰好八乙女悠出现在教室门口,绪方纱纪快走几步上前,严肃发问:“什么情况?”
早训刚结束的八乙女悠反应没那么快:“嗯?你指什么?”
两人一并走进教室,绪方纱纪捋了捋思路,开始描述今早的所见所闻。
“刚才时田突然特别开朗地跟我打招呼……嗯,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毕竟他平时也差不多这样。但是在刚才来的路上,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而且只要我一回头,那些人就自动隐藏自己了!特别快!”她肯定地道,“反射神经这么好,怎么想都是排球部的部员!”
“啊?棒球部篮球部足球部就不考虑一下吗!”
两人是从后门进入教室的,此时恰好到达了八乙女悠的座位边。条件反射地吐槽了一句后,八乙女悠把书包扔到桌子上,思索了一下前一天晚上的事,重新开口道:“不过……你说的应该也没错就是啦。”
前辈们会悄悄看她肯定不是想吓她,估计就是感觉新奇,毕竟绪方同学跟“那个影山(自带夸张语气)”在一起了。
……嗯,确实,八乙女悠自己也不敢置信。
想到绪方纱纪是当事人,八乙女悠还是尽职尽责地转述了昨天在坂之下商店前的对话,并打着包票告诉她“不用担心,前辈们看起来凶但都是好人”。
绪方纱纪:“这样吗……”
她当然知道前辈们都是好人。虽然作为“绪方纱纪”只跟排球部的成员接触过几次,但在交换身体时期她已经跟前辈们打过好几次交道了。
可是,这件事居然被那么多人知道了哎……她原本以为影山前辈不会主动透露这件事的。
“绪方同学,你脸好红……?”八乙女悠看着她愣了一下,“还好吗?”
绪方纱纪拉高了围巾,竖起大拇指坚决捍卫自己的面子:“我很好。”
八乙女悠:?
“那个……”绪方纱纪知道这样有点像转移话题,但她还是盯着地板问了出来,“当时,影山前辈是什么表情呢?”
她非常好奇。
“这个吗……光线很暗,我也没看清,”虽然疑惑,但八乙女悠跟着回忆道,“不过听语气很镇定。”
绪方纱纪捂住自己发烫的脸。许久,指尖和围巾间的缝隙里飘出几个字来:“不愧是影山前辈。”
比她自己有出息多了,可恶。
就在这同一天,高二的某位班长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班里的影山同学平时上课都是要么睡觉要么发呆,但今天居然会低头记笔记,在这期中期末都不靠的划水高发时段,实在罕见。
自来熟的班长有些好奇,于是找了个课间过去打招呼:“影山同学……”
听见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影山飞雄以非人的反应速度合上了本子,简直快出了残影,然后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请说。”
面对这位正襟危坐的少年,班长哽了一下。影山飞雄显然并不擅长管理自己的表情。也许他自己还不知道,一旦他试图做出某种不符合目前心情的表情,他的眼神和气势就会变得很吓人。
感觉是能吓哭一个三岁小孩的程度……
“就是……”十七岁的班长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话题,“刚才上课的时候,我看到影山同学你在记笔记来着,感觉还是第一次见……”
救命,影山同学的表情怎么越来越凶了,是不是以为他轻视他?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聊聊天的!
正当班长打算能屈能伸地道歉时,只见影山飞雄低下头,迅速把笔记本塞进书包里,语速很快地小声说:“并不是笔记。”
昨天前辈们说得太快太杂了,还时不时会被缘下部长修正几句,他当时本来就有些大脑宕机,结果就是“前辈的忠告”没记住多少。他目前打算凭记忆记下来一部分,以免忘得更多。
“原来不是笔记……”
那就是个人隐私,再问下去就不太好了。难得能跟影山飞雄说几句话,班长挠挠头,打算换个话题聊别的:“啊,对了,上周体育课的时候……”
话说了半截,他看着影山飞雄的脸眨了眨眼。一秒,两秒,三秒,在对方的目光变得疑惑后,他摆手解释道:“算了算了,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不打扰你啦。”
班长转身离开,只给满头问号的影山飞雄留下一个背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他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摊开,又想起了刚才的场景。
刚才,影山同学居然在脸红。
结合先前了解到的一些事,班长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影山同学真是……一点都藏不住事啊。
.
冬天气候干燥,稍微跑两步就会咳嗽,脸上的皮肤也微微绷着,如果想护肤大概需要常备保湿喷雾。
部活结束回家时,绪方纱纪百无聊赖地想,也许这能解释她下唇的伤口为什么还没好。
其实这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强,顶多就是笑的时候幅度不能太大。但这就好像是一个印记,一个提醒,让她很难忘掉那天的事,随时随地有捂住脸蹲下的冲动。
以前她还吐槽少女漫里的角色容易害羞,现在她只觉得原来真的忍不住。记忆和气氛一上来,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乱。
有人从旁边拍了拍她的肩。绪方纱纪根据拍肩的角度向斜上方看去,果不其然瞥见了一角蓝色的围巾。
哟,罪魁祸首来了。
“……晚上好。”
撂下一句相当官方的开场白,影山飞雄暂且没了声音,默默低下头跟着她的步频调整步伐。
原本因害羞而产生的一点恼怒被他难得细心的举动冲刷干净,留下了一点点不好意思。绪方纱纪欲盖弥彰地晃晃脑袋,若无其事地问:“排球部的其他人呢?”
她记得他们训练结束后经常会一起走的。
“他们先回去了。”影山飞雄回答得很板正,似乎并没有发现绪方纱纪的小心思。他暂且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控制步幅上。也许是和大步流星的运动少年并排走惯了,他适应小步幅需要一段时间。
哎,只是走路的眼神也好认真!
“绪方的脚踝好点了吗?”
那认真的眼神突然从腿部移到自己脸上,绪方纱纪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了点头,大声回道:“早就好啦!”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下次我会好好注意的,不会受伤了!”
“下次”两字特意被加重,少女的声音在冬夜里清澈而干净。
她还想有下次的。已经开始交往,按理说没必要再创造相处的机会,但她还是想跟他去打排球,哪怕她并不擅长运动。
碰到球的时候,影山飞雄是真的很开心,那份开心能被鲜少有变化的神态表现出来,尽管一同打球的是她这样的门外汉。绪方纱纪很喜欢这样纯粹的热爱,那就好像是热血漫里的主角一样。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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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太菜被嫌弃,绪方纱纪很有自知之明地想。
她小心地去跟影山飞雄对视。只见听到“下次”时,影山飞雄先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才眼睛亮亮地点头。
没有被嫌弃,太好了。
……不过,哪怕仅仅是有人表露出对排球的兴趣,他都会这么开心啊。
毫无原因地,绪方纱纪心里突然有点酸涩。
刚跟她打招呼时,影山飞雄还有些紧张,他一紧张就容易露出特别犀利的眼神,搞得像是马上要去打比赛一样。而聊到排球的话题后,他的眉眼终于舒展开了,仿佛连带着路灯洒在他刘海上的灯光都柔和了很多。
这个人,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纯粹。
带着这样一份纯粹长大,怎么会少得了冷言冷语。
绪方纱纪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的感慨实在是来得莫名其妙。谈了恋爱就会变得喜欢感慨吗?
“……比起这个,”绪方纱纪不想把气氛搞得惆怅,因而语气轻快地转移了话题,“这里的伤比较严重,前辈。”
她指了指自己的下唇。原本只是随便想的话题,但在微笑扯到伤口时,她的话语逐渐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这里的伤它确实比较严重啊!
刚有点放松下来的影山飞雄:?!
“太过分了,”绪方纱纪找准了影山飞雄恼羞成怒的时间点,在他开口说话的前一秒半真半假地说,“前辈当时真的好凶哦。”
淡淡的埋怨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茶味,成功打断了排球脑袋恼羞成怒的蓄力阶段。
绪方纱纪紧跟着打出了最后一张牌:“不过没关系,让我也给前辈咬一个我就原谅前辈吧。”
绕这一大圈,观赏一下他听完这话的表情就回本啦。
果不其然,高冷(?)前辈就好像是被调戏了的纯良男高,被她的发言震在原地失去颜色,脸不知是被冻红的还是自然变红的。
还是这样的气氛更舒适啊。
绪方纱纪在心里估摸着,现在拿出手机拍照会不会收获前辈的boke大礼包啊?
说话的时候,他们早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讲话。这时,她看着对方朝她迈了一小步。
这一步迈得太保守,走完一步之后还是有点距离,影山飞雄又慢慢地挪了半步,小心的动作和严肃的表情形成强烈反差。
绪方纱纪心里咯噔一下。
在两人之间只剩一拳距离时,他才靠过来,很轻很轻地跟她双唇相贴,像是不敢压迫到她的伤口,又像是要通过亲吻的方式为她的伤口止疼,她能感受到对方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颤抖,一切都有些突然,却又很温柔。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接吻的时候会大脑空白,从嘴唇到指尖全都静止如石。
……这、这大概不是前辈们教他的吧?!
以直球回击直球,这种技能到底是怎么学会的啊!排球脑的胜负欲本能吗!
脑子里疯狂地闪过一串串字幕,身体上却依然像是被定住一样动弹不得,好像是被施了魔法。感觉上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影山飞雄才和她分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怎么不咬?”
有些别扭、用粗声粗气掩饰羞涩的说话方式,很影山飞雄。
就是内容听起来让人相当不爽。
绪方纱纪决定单方面收回先前产生的怜爱感。
余光里,周围没什么人。最好的回击方法或许是炮制影山飞雄的行为,现在就出其不意地扑过去大咬一口,只要别半途而废就能扳回一局。
……
……
“……前辈,”绪方纱纪挫败地把脸埋进围巾里,“要不然你自己咬吧。”
“哈?”
36.第 36 章
影山飞雄最终并没有咬到自己。
就在他打算照做的前一秒,绪方纱纪立刻跳起来阻止了他,特别激动地喊“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总算没让他挂彩。
她还是会心疼的啦!
“我有一个疑问,”莫名被拽住双手的影山飞雄默默开口,提出了从小到大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该怎么分辨玩笑和真话?”
说完之后,他瞥了一眼扣着自己腕骨的两只纤细的手,补了一句:“还有,我咬自己肯定是用牙,你为什么要拉住我的手?”
绪方纱纪眨眨眼,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对于第一个问题,对方并不是讽刺或者谴责,真的就只是不明白而已。也正因如此,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就好像是所谓“开玩笑的度”一样,她暂时想不出来要如何说清楚。
至于第二个问题……好说。
绪方纱纪决定先从容易的部分下手。
“前辈不喜欢肢体接触吗?”她用如出一辙的认真态度询问道。
“……还好。”
“嗯,”绪方纱纪点点头,“那我就不松手了。”
影山飞雄:“啊?”
顺势达到了贴贴的目的,绪方纱纪这才开始回答问题,一板一眼的:“刚才情况太紧急了,我想直接上手阻止来着,那方便着手的就只有手腕啊,对不对?”
说完之后,在影山飞雄沉思的时候,绪方纱纪低头看向他的校服袖子,也一同陷入了思考。
冬天衣服厚,她的手又小,绪方纱纪一开始就发现了,她其实根本握不住影山飞雄的手腕。
但他竟然也毫不挣扎地任由她抓着了,哪怕提出问题的时候都没有动——一边乖乖地被她拉着,一边认认真真地指出不懂的地方,先前说了“会学”,就真的像个学生一样处处刨根问底。
影山飞雄低着头思索她的话,侧脸的轮廓在路灯的光线下影影绰绰,就像他身上少年与成年的界限一样模糊不明。但他的神情与气质又是干净的,在昏暗之中也不显暧昧。
哪怕对待感情之事,他也总是坦然又诚恳。
“超可爱!”绪方纱纪突然蹦蹦跳跳地大喊一句。
影山飞雄愣愣地看着她的头发飞起又落下,好像连发梢也充盈着主人那样的生命力一样。许久,他才反射弧极长地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我?”
“嗯嗯,这次不是玩笑,是真话!”
于是影山飞雄不得已把一句“开什么玩笑”咽了回去。
他不理解。
仔细想想,在大约十七年的岁月里,影山飞雄和身边的人一直保持着距离,很少有人用这样亲近的词来形容他。
而为数不多的“亲近”来自两位无良前辈,具体场景请看VCR——
及川彻:“(笑)我那超——级可爱的后辈!”
宫侑:“(同上,笑)传起球来倒是很乖巧嘛。”
VCR完毕。
影山飞雄:“……”不愿回想。
“影山前辈?”粉毛小个子在眼前晃来晃去,“怎么啦怎么啦!”
在她好奇的眼神中,影山飞雄简洁地讲述了两位前辈的事迹。
绪方纱纪全程听得聚精会神,听完后眼睛一转,灵光乍现地道:“你说的第二个人是不是,嗯,上次在东京那家饭店里,一位黄色头发关西腔的前辈?”
至于第一个人,她暂时对不上号,应该是没有见过。
“是……等等,你怎么知道?”影山飞雄错愕道。
“同人女的直觉啦。”绪方纱纪摆摆手,示意这并不是重点,“可是前辈,我说的‘可爱’跟他们不一样!”
清了清嗓子,绪方纱纪非常实诚地说:“我说的可爱,是想和前辈你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那种,他们是吗?肯定不是吧~”
要不是还想跟前辈抓手腕贴贴,绪方纱纪多少得双手叉腰摆个pose,头顶都快冒小花花了。
她果然还是适合直球啊!
“……”
影山飞雄被她这一番话整沉默了。
……这该怎么接?!
他条件反射地想摸摸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发烫,但还没动就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对方抓着。一副轻柔而不能挣脱的桎梏。
影山飞雄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配合地不抽手。之前也是这样,她说想吃肉包或者零食的时候,自己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手里那份给她,明明自己也算不上特别慷慨,心里却毫无抵触。
刚才绪方纱纪让他“自己咬”,他似乎没什么犹豫就打算照办了。
他怀疑绪方纱纪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照做。
不妙啊。迟钝如影山飞雄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也是真话。”绪方纱纪感受到他手上的细微动作,体贴地松开了手,“要是每句话都要这么解释一遍,就太累了。而且很多话本身就是介于玩笑和真话之间的。”
她转过身面对路延伸的方向,两人又开始往前走。
“嗯,所以不管是玩笑还是真话……”绪方纱纪非常直爽地一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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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如果我说的话让前辈感觉不舒服了,就直接提出来。如果感觉还好,那就不用特别在意是不是玩笑……这样就行啦!”
影山飞雄的纯粹,会让人忍不住想去守护。
虽然这样说有点自大,但是,如果通过和她的相处,能慢慢让他学到一些与人交流的小窍门就好了。
这样应该能减小生活中的一些阻力吧……
两人并不完全顺路。到车站旁边时,绪方纱纪停下脚步,冲影山飞雄挥挥手:“前辈,我走了。”
“嗯,”影山飞雄点头,“注意安全。”
电车上,绪方纱纪回想着方才聊天的内容,不知怎么对那两位“无良前辈”有些好奇。
在东京见面的时候,感觉黄发关西前辈和影山前辈还挺融洽的,原来第一次见面还有过这种对话吗?
好像也是二传来着……
绪方纱纪先前对体育运动的了解并不多,目前为止见过的二传也只有影山飞雄一个而已。想到这里,她对其他学校的二传来了些兴趣,打算回去之后找春高录像带看看。
以后要当记者的话,提前了解一些也不错。
于是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向来话多的绪方纱纪有了新话题。
“我昨天看了往届春高的录像带。”她捧着影山飞雄递给她的牛奶,兴致勃勃地道。
“唔。”
影山飞雄正专心地插吸管,应了一声等待她的下文。
“宫前辈果然也好厉害,不愧是能入选国青集训的人。”绪方纱纪单手比划着说道。
“宫前辈?”
影山飞雄怔了怔,疑惑她是怎么认识宫侑的。很快,他想到昨晚聊天的内容,疑惑被解开。
“确实很厉害。”他把插好吸管的纸盒握在手里,客观地回应道。
“不仅作为二传很强,发球看起来也特别有压迫感呢。”和影山前辈一样,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出于某种时有时无的羞涩,她没有说出来。
“嗯,上次和他们比赛的时候,宫前辈的发球让我们很头疼。”
冷静回忆着上次比赛的情景,影山飞雄淡淡地评价道。
手中的牛奶还一口没喝,手感沉甸甸的,晃荡的时候有细微的水声。
他望着牛奶盒出神,想到了别的事。
和别人一起聊比赛,并不是第一次。
见到强大的对手,并不是第一次。
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夸奖对手,也不是第一次。
……为什么这次格外不爽?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