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神长阶》 第1章 身不由己 傍晚，茨弗海湾。 天色昏暗，海鸥在墨蓝的海面上掠过，时不时混着浪涛声发出短促的唳鸣。 卡萝菲特号，三楼船长室旁由杂物间临时改造而来的卧室中。 文森看着窗外不曾在现实中见过的一望无际的深蓝，双目怔然，再一次走神。 类似19世纪西方的世界……富商之子……不久前父母猝然离世，家道中落，而后倒霉的被拐为奴隶。 之后又因为莫名发热即将被奴隶贩子扔进大海，但却在最后关头，被一名女船长救了下来。 上船后一直被关在货舱，吃喝不愁，但发热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没过两日便陷入昏迷，半个小时前醒来，却已经被自己所替代…… 这次不是梦，而是真的穿越了么？ “你还在等什么？”一个慵懒磁性，略带不悦的声音忽然响起。 文森回过神，他下意识看了眼床尾的华丽精美的黑红哥特式公主裙，脑中还是有些懵。 谁穿越过来刚醒来就被逼着穿女装啊？ 在昏黄的光芒下，文森迟疑着说：“女士，你个人独特的喜好我无权干涉，但也请你尊重我的人权。我真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啪——！ 空气中忽然传来某种令人心惊胆颤的响声，将他的话语粗暴打断。 “或许，我该再提醒一下你身为奴隶的身份。” 文森抬起头。 美丽的女船长正坐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古怪猩红长鞭。长鞭如蛇般扭转，时不时发出一声令人心头发憷的尖锐嗡鸣。 她有着一头耀眼的鲜红色长发和如雪般发光的温润白肤，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令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可文森却对其生不出半点好感，他多看了眼红发女人手中的长鞭，那种泛着流光的材质是从未见过的存在。 玛丽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半眯着双目，虽然已经检查过一遍，但她还是有些惊奇。 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古怪的灵能，除了对外表的美化，就没有带来任何的别的力量，而且这种外表的美化还只是单纯的美，也没有掺杂任何精神魅惑的元素……真是弱小又无用。 她抬起手，那条猩红长鞭自发向前，如同有生命般缠绕上文森脖颈。 “！”文森吓了一跳，在原主记忆中，这明明是个普通的世界…… “脸上的烙印因为觉醒的灵能消失了，心里的也消失了？”玛丽控制着长鞭收缩，漠声宣告： “穿上这套衣服，配合你尊敬的卡萝菲特号船长玛丽·麦克白完成一個仪式。或者——我重新在你的脸上用热铁烙上印记，再将你扔回之前的地方……你自己选一个。” 文森被拉得踉跄地向前，他听着玛丽的话，脑中仿佛有一记重锤狠狠砸下，令他一阵晕眩！ 灵能……卡萝菲特号……玛丽·麦克白船长，未来的四海之王…… 他看着脖颈上缠绕的鲜血长鞭，愕然的顿了许久，最后带着复杂的心绪在心中梦呓般喃喃： “这是泰兰世界！？” 畏惧、害怕、好奇、兴奋……如泡沫在他心中翻涌。 ‘泰兰世界……’文森的思绪不断飘散。 从一个多月前开始，他每日入睡后便总是会进入一个类似的梦境。 每日梦境的内容都有所不同，但却都在同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类似于十九世纪的地球，还处于蒸汽时代，但在暗中却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 这种不同寻常的梦境并没有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工作繁忙的文森一开始也并未在意，直到半个月前，他才终于从宝贵的周末抽出了一天的时间，去医院做了检查。 身体检查的结果如文森所料般一切正常——自从12岁那年开始便坚持养生，每日早睡早起，健康饮食，积极运动，被朋友称为【贤者】的他，已经十二年未曾进过医院。 排除了实质的病理性因素，再面诊时，文森走进了精神科。 秃顶的中年医生耐心的听完文森关于梦境的讲述，听完那些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关于灵能，关于蒸汽与机械的描述，最后面色温和的告诉他： “梦境是潜意识的投射。有的时候，一个人反复做类似的梦境，很可能是因为压力，因为一些问题现实长期未能解决，因为一些东西求而不得，心中总是耿耿于怀……”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中年医生摸着秃顶，停顿了几秒，最后试探着问道： “你在现实是否过得并不如意？” 文森听懂了医生的话语，心中并不认同，要向别人证明自己的生活并没有过得不如意……实在是一件格外困难的事，他只好离开了医院。 文森记忆里，他自从12岁那年起，便一直走在自己想要的路上。 他始终向往着未知与神秘，向往着远方与星空。 父母的猝然离去，烂赌鬼叔叔的刁难都不曾成为阻碍，只是令他自我革新，变得更加强大的养料。 所以即使天赋并不出众，可永不止息的好奇心，旺盛的探索欲还是支持着他走进了国内一流大学的航天专业，而后更是加入了梦寐以求的祝融航天实验室，虽然只是作为一名实习生。 从医院回来之后，梦境还在继续。 直到穿越前，最后的梦境甚至已经快要走出泰兰星球，前往神秘瑰丽的星空…… 可倘若这些不是梦……文森心里难以抑制的跳动了下。 那些梦境虽然大体模糊而破碎，但他还是知晓泰兰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也清楚那未来的车轮将要滚向何方…… 更关键的是……这切实存在的超凡力量和那触手可及的星空！ 那是他始终渴求的东西。 一想到这里，文森心中便如同饮下佳酿，欢喜不已。 可下一秒，脖颈处愈发收紧的冰冷长鞭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文森扯着长鞭，连忙回答：“我愿意配合。” 奴隶集市可比卡萝菲特号差多了，至少他知道了解玛丽，知道这位四海之王有自己的原则，不像那些奴隶贩子已经失去了人性。 唰。 长鞭松开，文森捂着嗓子咳嗽了几声，脖子残留的疼痛再次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梦境。 心中的兴奋略微冷却，文森心中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处境。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觉醒了灵能？难怪这几天莫名陷入了昏迷……可自己觉醒的灵能是什么？怎么没感觉到任何力量？’ “很好。”玛丽收回长鞭，命令道，“现在，请继续穿衣吧。” 文森带着疑惑走回床尾，平心而论，现在放在他面前的那条纯手工打造的公主裙很好看，设计考究，奢侈靡丽，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作为一个思想先进的二十一世纪青年，只要不是被逼迫，文森对于穿女装也没有任何歧视的想法，他尊重任何人不影响他人的特殊癖好。 他只是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 梦境记忆中，这名未来的四海之王的确讨厌男性，但且从没听说过有喜欢强迫人穿女装的癖好啊？ 说是为了仪式……什么仪式需要穿女装？ 啪！ 长鞭声响起，文森没时间多想，麻利地拿起了床尾的公主裙。 如今身为奴隶……生死尚且不能自主，更何况尊严与自由。 文森站在床尾，他约莫十六七岁，刚脱去纯白的丝绸睡衣，露出匀称健美的身材。一头黑发在鲸油灯昏黄的光芒下映成暖色，发尾略微杂乱，却无损其俊美，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狮虎般慵懒的感觉。 ‘真是奇怪的灵能天赋……’ 格丽斯略微有些失神，她莫名想到当初还是贵族小姐时看过的那些伟大画作，它们都是同样的令人内心悸动。 她甚至还想到美妙的乐章，明月，和温暖的火光。 只可惜，画作有时过于强烈，乐章有时显得吵闹，明月会暗淡，火光会熄灭……而眼前的文森，也只是一个空有皮囊的软弱少年。 她想起文森上船之后的谄媚表现，在心里轻轻摇头。 不多时，文森穿好了裙装，他板着脸理了理略紧的黑色蕾丝颈饰，表情冷漠。 “这套裙装……很适合你。”玛丽嘴角微微上挑感叹，眼中满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她缓缓起身，从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大副格丽斯手中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锥形玻璃瓶，里面装着某种闪烁的淡蓝液体，朝着文森走近命令：“喝下去。” ‘橡木塞，亚伦玻璃…似乎是某种魔药……’文森认出了这应该是泰兰世界的某种魔药。 “这是？”但表面上，他还是故作疑惑问道。 “一次尝试。”玛丽轻笑，语气却很强硬，“你没有别的选择。” 文森沉默片刻，接过玻璃瓶，一饮而尽。 “…不错。”玛丽挑了挑眉，脸上终于露出些满意的神色。 “伱要知道，若不是我在你觉醒灵能前买下了你，以你那只能美化外表的灵能，你现在不是死了，就是成为了某个肮脏贵族或者神官的禁脔。” 只能美化外表……文森愕然，却听见玛丽继续说： “放心，我是一个公平的人，只要你配合我完成这次尝试，再偿还完150金镑的债务，你就可以获得自由。” “150金镑？可我记得你买下我只花了66便士……” 文森下意识反问，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但这绝非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嗓音，因为他现在的嗓音。 那原本清澈明朗的音色在此刻竟变得婉转柔软，像是填满天鹅绒的白色抱枕。 这分明是悦耳的少女的声音…… 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女声！ 文森的脑中下意识闪过刚才服下的蓝色魔药。 ‘那是……变声魔药？！’ 玛丽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噙着微笑，缓声说道： “……没有力量保护的美丽，只是一种不幸。 “放轻松，我向你保证，这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按我说的做，一周后，你就能获得比你如今觉醒的可笑灵能强大得多的力量。” ‘变声魔药，精心打扮的女装，还有……’ 文森逐渐想起来了，他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看向了一旁的大副格丽斯。 在少女左手的黑棕矮柜上还摆放着一个方形托盘。 鲸油灯光照耀下，托盘中央圆形玻璃瓶中的儒艮眼泪闪闪发光，一旁特伦纳海星干像极了一块粉色的金属徽章，右上角紫荆花瓣的淡雅幽香随着海风扩散开来，悄然涌进鼻尖…… ‘……连续7天穿着华丽女装，服下变声魔药，黄昏时辅以12滴儒艮眼泪、若干紫荆花瓣、28克特伦纳海星干粉，夜香草汁液等精心沐浴，再在午夜时服下珍贵的月之泪，最后对着月亮诚挚的歌唱……’ 那些关于泰兰世界的梦境大多模糊而破碎。 文森了解的，其实更多是宏观的概貌，一些大事件，对于详细的知识和仪轨，他能清晰记得的并不多。 但眼前这些熟悉的材料，却恰好是他为数不多记得的一个独特的擢升仪轨。 船舱轻摇，海浪声不断传来，文森站在原地，在心中干涩的呢喃： ‘没错了，这就是泰兰世界由男变女，擢升蓝色阶梯——【魔女】的标准仪轨……’ 第2章 失败的尝试 文森在原地站了半响，最后动作僵硬地坐到床尾，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很显然，他并不想改变自己的性别，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可擢升魔女的仪轨带来的性别改变却偏偏是彻底的……擢升者不仅生理上会完全变成女性，连心理上也会完全认同自己女性的身份。 而且，获得超凡力量的擢升仪轨本就一定的危险，像这样一次性跨越多级阶梯的擢升仪轨，风险更是会指数型上升…… 想到这里，文森忽然一个激灵，回忆起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未来的卡萝菲特号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魔女船员存在…… ‘也就是说……自己的这次擢升仪轨，按原轨迹大概率是失败了？ ‘而仪轨失败的后果通常是……死亡？！’ 文森微微吐了口气，又在心中摇了摇头。 ‘不，不一定，我已经不是原主，仪轨并不一定还会失败。 ‘可是……即使仪轨成功了又能如何，我可不想改变自己的性别！’ 文森忍不住再次扯了扯脖颈的蕾丝颈带，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玛丽，心里犹豫。 虽然感觉玛丽说的150金镑只是一个托词，但四海之王在记忆里向来信守承诺，也有不是托词的可能……要尝试一下吗？ 思索了下，文森还是尝试着开口问道： “玛丽船长，如果我保证能还给您150金镑，甚至可以翻倍偿还，您能不能现在就放我离开？” 问一下或许不会成功，但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不问，他一定会后悔。 玛丽挑了挑眉，语气揶揄：“你的父母难道是什么大贵族？” “并不是……他们已经去世了。” 正如刚所言，他只勉强算得上一个富商之子……虽然据说往上追溯，某个祖父的确拥有着爵位。但到了他这一代，家里除了一個传下来的祖宅，基本上已经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父母足够努力，家里有一些产业，才让他算得上是一名‘富二代’。 但这一切都在父母猝然离世，凶狠的催债人与贪婪的远房亲戚轮番上门之后，变成了破碎的幻影…… 等等……文森脑中忽然浮现出一段记忆： 那是父亲在客厅对一脸不耐烦的他，低声嘱咐： “……交由奥威尔公司托管，明面上不属于艾略特家，位于双叶海岸处的房产，里面存放着我为家里准备的后备资金……若是某一天遇到麻烦，那足够保证我们不至于穷困潦倒。” ‘原主怎么会将这个也忘……不对，他最后还是想起来了，但却在趁着夜色迫不及待前往双叶海岸的路上被人打晕……等醒来已经在运奴船上。’ 文森回过神，看着玛丽又补充：“请您相信我，玛丽船长，我的父母给我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遗产。” 少年的语气诚挚，神色是上船后从未见过的镇定。 玛丽半眯着眼，有些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了…… 可是这又如何呢？ 她略微不悦的抬手，冰冷的猩红长鞭顿时向前，再次缠绕上文森脖颈。 文森本能地扯住长鞭，想要阻止它继续收紧，但这无异于蚍蜉撼树，长鞭纹丝不动。 “你或许没有明白一件事——”玛丽盯着文森，“从我买下你的那一刻起，你整个人所有的一切便都是我的……你怎么敢用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再来向我索取更多？” 长鞭带着他缓慢往上，文森双脚悬空，很快便涨红了脸。 “即使我仁慈的给了你赎回自由的机会，那也是给一周后成功掌握力量的你……记住你的身份，我不会再强调第三遍。” 在文森即将窒息前，玛丽松开了长鞭，她向着格丽斯最后交代一句后，离开了房间。 “咳……咳咳……” 文森咳嗽着跌坐在床尾，心有余悸，四海之王的脾气果然和记忆一样恶劣。 若不是知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他绝不会做这么危险的尝试。 ‘没有对等力量作为前提的和平沟通，终究只是碰运气……’ 文森揉着脖颈自嘲了下，开始思索着新的对策。 “玛丽不喜欢反抗，你或许应该更顺从一些。”格丽斯柔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虽然并不怎么喜欢文森，但她一向心底善良，还是出声询问。 不同于玛丽的成熟磁性，格丽斯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少女，容易让人联想到绵羊，倒是和服用了变声药水的文森有些类似。 “或许……”文森无意识附和。 “格丽斯……”下一秒，他忽然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这名站在窗边的少女。 天色昏沉，只剩下几缕微弱的光混在鲸油灯中，照亮了格丽斯娇小的身形。 她有着一头浅棕色的齐耳短卷发，看起来光泽细软，宛若初生羊羔，五官精致柔和，给人有些柔弱的感觉…… 但她站得很端正，不紧绷，也不颓然，看起来很有教养，因而过于柔弱的外貌又多增添了几分坚韧，二者混杂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我脸上有东西吗？”文森的注视太过久也太过无理，格丽斯鼻尖微红，略带恼意的小声说道。 “抱歉，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文森收回目光，语气略带歉意。 “没关系。”格丽斯原谅了文森的无礼，她看着少年不同以往的表现，心里有些奇怪。 刚才也是，他之前明明对玛丽那么谄媚，但在穿女装和最后的时候却破天荒的做出了反对的举动……结果虽然被玛丽惩罚，但看起来却还是十分冷静…… 文森，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我听船长叫你格丽斯……”这时候，文森又问道。 “是大副……格丽斯大副。”格丽斯声明。 “格丽斯大副。”文森从善如流的叫了声，心中却在思索。 ‘四海之王唯一的的挚爱，不灭的格丽斯，现在还活着。’ ‘也就是说，四海之王还没有前往菲戈罗……等等，现在是泰兰1678年……让我想想，这时候应该算是四海之王的早期……早期……’ 想到这里，文森不经有些头疼。 梦境记忆终究是有些模糊而破碎。 他知晓许多四海之王生平的经历，可也有许多并不清楚，有许多只是只言片语。 譬如现在四海之王的早期经历，他就了解的不多。 事实上，在梦境中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是悬在半空观看一本巨大的、有着粗略注解的图书。 他有些时候能清楚的知晓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乃至当时的天气，有些时候只像是读了一段单纯的介绍文字……但最多的时候，还是介于两者之间，他能大致知晓事情的全貌，但却看不清人物容貌，物品外形之类的具体细节。 ‘想要逃离，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难。’ 文森叹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不经意瞥到格丽斯的手腕。 在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正佩戴着一串有着独特花纹的白色贝壳手链。 ‘那是……环纹贝壳？’ 文森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他想起了一个在贡萨尔洋某个海岛土著族群中传承已久的古老仪式。 第3章 一个仪式 ‘两条纹路，拇指大小……’ 文森仔细看着格丽斯手上的贝壳，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通常来说，寻常贝壳大小不一，纹路也大多沿着表面分布，是横竖相交的弧线，而环纹海贝却基本上都是拇指大小，纹路更是奇特，只有两条垂直于开口的深黑色纹路，两面相接形成圆环，看起来不像是天然形成，更像是后天特意画上去的。 ‘……不会错，这就是环纹海贝——那个古老仪式中最关键的一个材料。’ “你喜欢这个手链？”格丽斯晃了晃手腕，开口质问，心里略有些不满。 眼前这个少年，刚才一直打量着自己，现在又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 自己刚才还觉得他有些不一样，果然只是错觉。 文森回过神：“抱歉，它长得有些特别，我从没见过。” 文森脸上的真挚的歉意不似作伪，配合着他英俊的脸，格丽斯又有些动摇了，她取下手链递给文森说： “它的花纹的确很特别，是我在先前的黑石岛买下来的……就在你当时待的奴隶摊位旁边。” “那里还有卖手链的？”文森接过手链，心头微喜，边问边思索着该怎么将这个手链留下来。 但还没等他开始想，格丽斯便摊开手掌示意他还回来。 文森没有得选，只好将手链又放了回去。 “黑石岛上当然没有卖手链的，不过有卖贝壳的，手链是我买回来自己串的。”格丽斯边戴上手链边说，动作轻柔，明显很是宝贝这条手链。 说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不仅是她第一次制作手链，也是她第一次佩戴手链，或者说——饰品。 “……很好看。”文森出声称赞。 “是吗，我只是简单的打了個孔，用一根麻绳串了起来。”格丽斯愣了下，有些开心的道谢。 玛丽可不喜欢这些饰品，船员又与她很有距离，文森是第一个夸赞手链的人。 格丽斯看文森莫名顺眼了几分，想想又道：“我其实还剩下一些贝壳，如果你想要的话，待会可以送给你。” 文森愣了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果然，喜欢称赞他人是个好习惯！ 他赶忙点头：“谢谢，如果可以的话，那真的太好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格丽斯这位四海之王永恒的挚爱，果真如记忆中那般纯真善良，连对待一名奴隶都如此友好温和。 “看来你真的挺喜欢这个贝壳，”格丽斯看他兴奋的模样笑笑了笑，转身打开矮柜门，“稍等一会，我先准备好沐浴材料。” 文森瞥见矮柜里面好像放着水晶研钵、玻璃瓶之类的仪轨常用工具。 格丽斯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水晶研钵，拿起一枚特伦纳海星放了进去。 看着她的动作，文森的思绪逐渐飘散。 将一个完整的环纹海贝壳从连接处分为两半，各自研磨，再各自加上同重量的纯水调制，最后一半注入鼻腔，一半倒入大海—— 这是【可法】仪式的第一步……目的是唤来海豚，并建立联系。 所谓可法，翻译过来大致是“驯养”、“结伴”之意。 那群与海豚共居的海岛土著就是靠着这个古老的仪式，一次次呼唤并逐渐驯化属于自己的海豚伙伴。 同理，文森或许也可以靠着可法仪式唤来一只海豚，带着他从茫茫大海上逃离。 当然，完整的可法仪式十分漫长，是个不断重复的过程……举行人需要不断地使用可法药水与海豚重复建立联系，提升好感，直到二者之间的联系能够长久存在，最后佼佼者甚至可以凭此引动灵能擢升为灰色梯级的【塔基尼】——这在土著语当中的意思大致是海豚之友，能够与海豚彻底心灵相通，如臂指挥，并获得微弱的水性和体能方面的提升。 文森没有时间做到这一步，也不值得做到这一步——毕竟，塔基尼在众多的灰色阶梯中并不算强。 理论上他只需要通过仪式唤来海豚，简单的培养好感，将可法药水建立起的联系壮大到能够发出几个命令，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玛丽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人。”格丽斯的声音混杂在沙沙的研磨声中，有些含糊。 文森从思绪中收回，低低应了句，“或许。” 格丽斯轻笑了下，又犹豫着道：“她只是对男人没什么好感，你能理解吗，就是……比起男人，更喜欢女孩。” “我明白。”文森点头，他看了格丽斯一眼，心想她说的还是有些委婉，梦境记忆里四海之王何止对男人没什么好感，分明就是平等的憎恶所有男性。 至于喜欢女孩，这有什么问题吗，他也喜欢女孩子啊。 等等，玛丽那么厌男当初怎么会愿意买下自己，只是因为看出自己要觉醒灵能吗？ 文森心里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有格丽斯，她最近才刚刚知道玛丽喜欢女孩吗？ 格丽斯看文森丝毫不奇怪的样子，沉默了下……难道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总之，玛丽不是什么坏人，这场仪式对于你来说也其实是一件好事。”她继续说道。 “仪式，什么仪式？”文森顿了下，表现出恰当的疑惑。 “……就是获得超凡力量的仪式。”格丽斯含糊道。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仪轨并非是交换，而是擢升。”格丽斯停下了研磨的动作，斟酌着说，“你的确需要准备些东西，也需要承担随之而来的风险……但我们通常不会将其称为代价。” 非常标准的解释……身为兰彻斯特某位公爵唯一的子嗣，格丽斯显然受过完善的超凡教育。 但同时她也的确没有回答任何实质性的东西，看来……玛丽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实情。 “这样的交换……擢升，对于我来说，也许并不值得。” 文森心中叹息，这也就是在船上，倘若能恢复自由，他至少能想出十条获得超凡力量的方法…… 格丽斯研磨海星的动作略微一顿，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样的仪式……还挺值得的。” 少女的话语有些迟疑，有些缓慢，似乎是不太确定，但表情却很坚定。 倘若这世界有一种和魔女一样，但却是由女变男，还能获得强大力量的擢升仪轨，那么爸爸或许就不会不喜欢我，家族也不会灭亡…… 格丽斯的眸光黯淡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但你觉醒的灵能已经让自己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中危险得多，会觊觎你的不仅是一些好色之徒……伱明白吗？” 文森看了眼矮柜旁侧对着自己的方形穿衣镜，鲸油灯照耀下，他被自己镜中夺目的模样晃了一下。 也难怪格丽斯会这样说，他现在就像是一枚光彩夺目的稀世珍宝，让人看着就凭空生出赞美与渴望。 灵能天赋似乎还提升了对美的抗性，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我明白，没有力量保护的美丽，只是一种不幸。” 四海之王虽然性格恶劣，但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譬如现在，他就正不幸地被人强迫进行魔女的擢升仪式。 又过了一会。 格丽斯研磨称量好了海星，搬来一个沐浴用的大木桶，取出一枚淡蓝色有着凝胶质感的圆珠，捏破放了进去。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原本空荡荡的木桶便蓄满了清水。 “神奇吧，这是玛丽灵能制造的小玩意，”格丽斯笑道，“在卡萝菲特号上，最不用担心的就是淡水。” 文森点头，他大概认出了此物。 这是募水凝胶，四海之王开发出的自身灵能标志性用法之一。 这位四海之王，同样是一位天生的灵能者，天赋是看似平平无奇的控水，可在她的手中不仅威力强大，而且妙用无穷。像这样谁都可以使用的募水凝胶看似简单，可却鲜有人能做到。 此外，文森还记得，不同于受限女性身份而无法继承家族超凡传承的格丽斯，玛丽除开是一位强大的灵能者外，现在大概率还是一名蓝色梯级的罕见【风暴骑士】……’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了下，也就是知晓玛丽在这个时期最多只是蓝色梯级，不然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说服自己接受性别的改变。 文森吁了口气，没再多想。 “再稍等一下哦，冷水可没有办法洗澡。” 格丽斯说着，将手伸进木桶，与水接触的手掌部分有若隐若现的白色光芒流转，也是约莫半刻钟之后，淡淡的热气浮现，木桶当中的水已经被加热到合适的温度。 ‘格丽斯牌人形热水器么……’文森心中吐槽，眼神却有些惊异，‘这就是传说中格丽斯在逃出兰彻斯特的那晚觉醒的灵能么…… ‘从加热效率来看，应该算得上白色梯级顶峰，不是很强，但似乎潜力无穷……’ 只可惜，前世格丽斯还未等到自身强大的灵能被完全开发，便为了救玛丽而早早死去……这是四海之王永远的遗憾。 即使后来菲戈罗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鲜血，也始终无法洗去。 第4章 荒诞报纸 午夜前一刻。 卧室中，文森借着鲸油灯昏黄的光芒再次检查完一遍矮柜中的水晶研钵，确认没有留下任何使用痕迹之后，关上了柜门。 直起腰，他又检查了一遍配好的两瓶可法药水，对着穿衣镜将其中一瓶小心地藏进袖口，确保外观看不出来任何端倪，吐出口气，走到门口耐心听着。 窗外明月高悬，浪尖翻涌着银花。 过了一会，脚步声远远传来，文森当即仰头，将攥在手心的那瓶可法药水对准鼻腔灌入。 冰凉的药水猛然流入，文森控制呼吸，努力抑制着不要咳嗽，但终究是没有经验，最后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格丽斯疑惑的声音随着开锁声传来。 “没什么，喝水呛到了。”文森连忙应了句，将空的玻璃瓶迅速藏进另一边的袖口。 “哦……仪式的时间到了。”格丽斯拉开了门。 文森扯了扯衣袖，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右手是空的……一会可千万别搞错了。’ 看着走出的文森，格丽斯有片刻的失神，赞叹：“……这套裙装果然很适合你。” 文森还是穿着那身黑红的公主裙，只是月光宁静洒落，黑发恰好被海风撩动，他站在深沉的夜色中，淡蓝的眸光倒映着银波海，宛如一个神秘的妖精。 “……谢谢。” “走吧，玛丽在瞭望台等我们。”格丽斯转过身。 文森抬起头，视线里只能看到身后数米高的双层木制船艉楼。 玛丽就站在上面……文森下意识想要再整理一下衣袖，但很快又控制着手放下。 ‘别紧张，艾略特……’ 看了眼四周，文森判断出眼前的卡萝菲特号是一艘双桅帆船，准确来说是一艘双桅横帆船。四海之王在梦境中有过许多艘名叫卡萝菲特的座驾，文森能记得的最早的是一艘更加庞大的三桅帆船。 这一发现再次佐证了此前的判断——现在正处于四海之王的生涯早期。 早期……文森没时间细想，他此刻已经跟在格丽斯身后踩上了通往船艉楼顶部瞭望台的阶梯，这里位于甲板边缘，离海面水平距离不过三四十公分，时机稍纵即逝！ 文森面色自然地朝阶梯左边靠去，手腕微动，细小的水流从腕间流出，在海风中斜斜坠入大海。 他警惕的望着前面带路的格丽斯，后者没有回头，再看向高处，也没有看到玛丽的身影。 片刻后，文森将手臂收回，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应该算完成了初步的仪式……接下来就是等待某只海豚回应。 船艉楼外面的两层阶梯很快便抵达尽头，玛丽正背对着他站在瞭望台栏杆边，眺望着海面，她的姿态仍旧笔直，却透露出一种忧虑之感。 “准备好了吗？”似乎是听到了脚步，玛丽转过身，对文森轻笑着说道。 她脸上熟悉的恶劣微笑让人不禁觉得刚才只是一种错觉。 “准备好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文森顺从地点了点头，眺望着四周。 高悬的明月，涌动银波的夜海……这些穿越前原本只在屏幕里见过的场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面前，他才发觉大海原来比想象中的还要辽阔。 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得文森心中泛起涟漪。 “看来你的确吸取了教训。”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眺望四周的文森，忽然挑起嘴角问：“你在看什么？” “……只是看看海。”文森收回目光平静回答。 ‘在天气好的夜晚，港口灯塔的光芒至少在10海里之外便能看见…但现在却看不见任何光芒……’ “是吗，你说你来自地中海附近，难道还没看厌海吗？” “地中海……船长指的是双叶海吧。”文森顿了顿，“地中海是兰彻斯特那边的称呼，玛丽船长是……”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玛丽打断了他的话，冷笑着重新掌握回话语的节奏： “如果只是看海，房间内有窗，等回去之后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但如果不是……我不妨告诉你——卡萝菲特号如今刚刚驶离兹弗海湾，在接下来至少十天的航程中，最接近大陆的时刻也至少有80海里的距离……恐怕，你的某些希望只能落空了。” 80海里，以灵活和速度见长的卡萝菲特号都得跑个大半天，基本上可以打消任何人想从船上逃离的想法。 玛丽嘴角又噙起微笑，但文森却没有如她所愿那样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仿佛没听到般，只是平静说道：“房间里面的海和外面的海……不太一样。” 像那样局限在一个小窗当中的不是海……至少，不是他想看的海。 ‘不一样……都是海，有什么不一样？’玛丽看着安静站立的俊美少年，心里冒出些许烦躁。 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兴许是气场，兴许是他穿的衣服，说话的方式，头发……总之，你总会遇到一个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的人。 文森现在之于玛丽就是这样的存在……或者说，觉醒灵能之后的文森。 这幅平静的、哪怕是温顺服从也显得不卑不亢的姿态，总是让玛丽联想到以前身边那些自命不凡却又惺惺作态的年轻男人。 当然，那些男人要更差一些，不仅远不如文森俊美，表演得也更差一些。 当她不如他们的时候，那些人温柔、谦恭，充满了鼓励和友善的话语，可当她正面一个接一個将他们击败时，得到的却不是赞美，而是冷漠与厌恶…… 冷着脸，玛丽从一旁的格丽斯手中接过用玻璃瓶装着的淡银色结晶【月之泪】：“你该唱歌了。” 这是整个仪轨用到的最昂贵的材料，每粒都要两三金镑。 文森伸手，心里却在想刚才玛丽所提到的地名。 ‘兹弗海湾……那是位于西曼公国北端的海湾，在奥雷利亚诺西北边……看来自己是从双叶海走马克菲尔大运河，一路被拐到了兹弗海湾……’ 文森想着，却发现手中的玻璃瓶纹丝不动。 玛丽没有松手，她看着面露疑惑的文森强调：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只要正确进行擢升仪轨，便会有相应的反馈。 “如果你搞了什么小动作，现在说还来得及……” 文森摇头，注视着天上那轮似是而非的明月，沉声低语： “我该唱歌了，玛丽船长。” 盯着文森看了片刻，玛丽终于松开手，不再多言。 文森对玛丽的话语倒没有特别的反应，他早知道不能在仪轨当中做什么手脚，至少——在确定能逃离之前不能，所以他才会如此配合。 只是当真正到了这一刻，他看着手中的月之泪，动作仍难以避免的有些犹豫。 ‘卧薪尝胆……反正只要在最后一天前中断仪式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 深吸一口气，文森仰起头，服下水滴状的月之泪。 冰凉的触感顺着喉咙下落，在胸膛化为涓涓暖流，迅速地扩散至四肢百骸。 他张开嘴，微蓝的瞳孔中倒映着银色的弯月。 婉转的音符在下一刻徜徉而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格丽斯感觉海上翻滚的波涛似乎在歌声下陷入了莫名的凝滞。 她注视着月光下歌咏的少年，仿佛见到了身披银纱的美丽海妖。 对月而唱的歌曲并没有太严苛的要求，只要不是特别奇怪理论上便不会有任何负面影响。 文森此时唱的是一首兰彻斯特民间流传甚广的歌谣，内容大致是思念故乡。 这是傍晚的时候，格丽斯刚刚教给他的歌曲。 那时候偶尔从少年口中吐出的破碎音符，就屡屡令格丽斯侧目，她能够想到等文森真正歌咏的时候一定很美。 但真正到了此刻，她却还是微吸着气承认自己远远低估了少年歌声的动人。 没有伴奏，又似乎一切都是伴奏，风声，海浪声，船只木板偶尔的吱呀声……一切的声音都在迎合着文森喉间发出的婉转女声。 这声音像风般难以捉摸，又像月光般澄澈安宁，渐渐将格丽斯拉入了回忆的漩涡。 ‘兰彻斯特…爸爸…兰茜狗狗……’ 盈盈的水光在眸间逐渐浮现，格丽斯鼻尖泛红。 玛丽脸上罕见的露出温柔的神色，伸出手，想要将格丽斯抱进怀中，但后者却略微躲闪了下。 玛丽顿了顿，怀抱的动作变成揽肩，格丽斯这次没有躲闪，用手掌抹了抹泪水，抬头看向文森。 随着少年的歌唱，月光在上空大约5米高的位置逐渐显露出实质的光路，如水般包裹着文森，形成了一层清晰可见的银色光层。 ‘月华如水，涓涓而下，浮于体表，初几不可见，末状若银纱。’玛丽看着这一幕心中喃喃。 这是魔女仪轨中，描述仪式正确进行时，月下歌咏会发生的具体情形。 但好像有些不对……按照仪式的讲述，一开始月光形成的光路应该是纤细的，而歌唱者身上的光华也应该是难以看见的。 可现在月华却如银色同长河奔涌而下，形成的光路足足有水桶粗！ 还有文森身上的光华，分明已经形成后期才会有的模糊“银纱”！ ‘是因为灵能的影响吗……看起来倒不像是坏迹象……’玛丽略微皱起眉。 除开这些，此时进行的擢升仪轨便再没有别的异常，一切都和标准完全符合。 而另一边，文森看着她们两人的动作，总觉得脑海中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却又始终差了一些。 ‘在兹弗海湾……这时候玛丽和格丽斯似乎还不是恋人关系……’ 文森继续歌唱，说来也奇怪，明明自己和原主本来都是五音不全的存在，但傍晚格丽斯教他唱歌的时候，他却学得很快，气息稳定，节奏精确，每一个音都格外的准。 ‘自己的灵能，似乎对歌唱…或者说艺术，也有额外的加成？’文森心中的思绪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又投身歌唱。 灵能不仅让他擅长艺术，也让他享受艺术。 放声歌唱的确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他暂且忘却了一切烦扰，只是对月而歌。 海风将动人的歌声传出去很远。 远处的甲板有船员好奇探头，但碍于玛丽威严，他们只敢远远望着。 过了一会，歌谣结束。 文森回过神，身上的月纱逐渐消散。 似乎是想到什么，文森望海面，仔细感知和搜寻着。 然而视野中只有暗色的浪涛，在他歌声停止后，四周也格外的宁静。 ‘才过去不到十分钟，海豚没来是正常的……再耐心等等。’ 文森安慰自己，转头看向玛丽，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余光忽然瞥到了甲板上的水手。 ‘男水手？！’文森大为惊愕，险些没能控制住表情。 卡萝菲特号上什么时候能允许男性存在了？ 若不是梦境记忆已经正确了很多次，文森恐怕都要质疑其真实性了。 在这样堪称强烈的冲击下，文森忍不住出声问道： “玛丽船长，我能问一下，我们接下来要前往哪里吗？” 玛丽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仪式已经结束，伱该回去了。” 她看着身旁眼眶泛红的格丽斯，下意识想要吩咐其他人带着文森回去：“霍格——” “不用了，玛丽，我没事。”格丽斯连忙制止，但一名面容木讷的中年水手已经小跑了过来。 “什么事，船长。” 玛丽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格丽斯。 “没事，你去休息吧，霍格骑士。”格丽斯说，她看了眼玛丽，又对着文森说：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奥拉大陆。” ‘奥拉大陆……不是索尔洋吗？’来不及感谢格丽斯，文森心里愕然不已。 奥拉大陆与神廷大陆是整个泰兰最大的两块大陆，通常又被称为西大陆与东大陆。 而索尔洋是在神廷大陆东侧，与西边的奥拉大陆完全是两个方向…… 这不科学，四海之王带着格丽斯从兰彻斯特逃离，来到混乱的东南诸国，最后崛起于索尔洋，这明明是后世人尽皆知的故事。 等等……那个报纸讲述的故事有部分是真的？ 文森忽然想起了一段自己始终没放在心上的梦境记忆。 那是在许久之后，面临四海之王压力的普尔思当局暗中引导社会舆论，在民间报纸刊登了许多讽刺编排玛丽的故事。 其中就有一张报纸曾刊登过一则爆料，内容大概是—— “四海之王之所以如此讨厌男性，是因为她与格丽斯在从兰彻斯特逃离的路上，在某个月圆之夜，被手下的骑士背叛，连同一群据说是人均紫色梯级的同伙囚禁起来折磨玩弄了许久……最后还是靠着玛丽榨干了那些强盗两人才得以逃出，据说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玛丽与格丽斯才互相坠入爱河。” 这种擦边新闻，可信度明显堪忧，且不论人均紫色阶梯有多夸张，玛丽在后世可一直都是个纯洁的处女。 所以文森一直都只认为这只是当时普尔思为了恶心四海之王而编造出的又一个不靠谱的虚假故事。 但现在看来，或许不然。 至少……那被手下骑士背叛的事件，或许是真的。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感觉现在遇到的四海之王表现得没有那么厌男。 玛丽距离彻底对男性失去好感，黑化成厌男的四海之王，以及与格丽斯互生情愫确定恋人关系，中间还差着一场背叛…… 如此想着，文森下意识转头看向了瞭望台下名叫霍格的中年男水手。 第5章 相似却相反的人生 这位名叫霍格的水手长身材高大，面容方正木讷，有着一头棕黄泛灰的短发，鬓角微白，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 他听到格丽斯的话语后，沉默地点了点头，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只留给文森一个背影。 ‘背叛的骑士……会是他吗？’文森暗自思忖。 霍格如今虽然没有穿着盔甲，但笔直的身形和严谨的举止很容易便能让人看出他骑士的身份……而且，格丽斯刚才也称呼他为“霍格骑士”。 “走吧，我带你回房间。”格丽斯朝他走来，夸赞：“刚才唱的很好听。” “……谢谢。”文森回答，顿了顿又补充：“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航行的目的地。” “不用谢。”格丽斯微笑着轻轻摇头。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毕竟在这茫茫大海上，文森无处可去，只能待在卡萝菲特号上。 玛丽从未打算对文森隐瞒什么，她只是懒得搭理文森。 两人朝瞭望台下走去，在刚踏上阶梯的那一刻，文森忽然顿了下，他忽然感受到脑中涌现出一种奇异的联系。 ‘莫非是……【可法纽带】已经连接成功了？’文森心里涌出喜意，下意识往右侧海面看去。 在月色笼罩下的银波海中，一个灰色的身影从水中跃起，正朝着卡萝菲特号而来。 “那应该是一只……贡萨尔宽吻灰海豚。”格丽斯也注意到了这个优美的身影。 “我记得书上说，它们比地…双叶海那边的海豚要略大一些，颜色也更浅，对吗？” “好像是的……不过我没怎么见过双叶海的海豚。” 文森回答，按捺住兴奋的心情又说：“我可以去甲板边上看看它吗？” “……可以。”格丽斯看了眼瞭望台上的玛丽，轻轻点头。她也想去看看这头以前只在书中见过的海豚。 两人来到船边，那条被可法仪式呼唤而来的海豚已经来到卡萝菲特号旁边。 它体型较大，看起来至少有2.7或者2.8米，通体银灰色，只有腹部略白，此刻正游弋于卡萝菲特号旁边，时不时转个圈或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文森两人。 “看起来是一只刚成年的雌海豚。”仔细观察了一会，格丽斯有些不确定道。 “刚成年的雌海豚？” 果然是不同的世界……通常来说，在地球这样近3米的体型应该只有某些种类的壮年雄海豚才能达到。 不过这对于他的逃跑计划来说，倒是件好事。 “对，你看她尾部还有些没有完全褪去的黑色斑点，这代表着她刚刚步入成年期。”格丽斯指着海豚说。 “…我看到了……你懂得真多。”文森仔细看了看海豚尾部，由衷称赞，同时集中精神感受着与海豚之间的微弱联系。 “……只是平常多读了些书。”格丽斯有些不好意思，转向海豚说：“她真可爱。” 可爱么，文森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直到本科时从一个动物科学专业的社团朋友口中详细了解过海豚习“性”之后，就再也没办法将这個词放在海豚身上。 “你知道吗，海豚不仅长得可爱，还很善良，它们有时候还会主动救起落水的人……你在双叶海的时候有听说过这种传说吗？” “好像有所耳闻。”文森回答，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知道海豚救人只是刻在它们基因中的本能，它们天性就喜欢推动漂浮的物体，不仅是人，海龟、碎木头，它们看到也会去顶……所谓善良，只不过是人类一厢情愿的说法。 如此想着，他逐渐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可法纽带的存在。 文森俯着身，看向船边伴游的海豚，那海豚似乎也有所感应，仰起了头，一人一海豚对视。 一旁的格丽斯看着这一幕，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觉得她看着你的时候在想什么？” “可爱。” “什么？” 文森回过神来，顿了顿道：“我说海豚可爱……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或许她在想你很好看。”格丽斯半开玩笑说道。 “……或许。”文森顿了顿，心里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能通过脑中的可法纽带隐约察觉刚才海豚看到他的感受—— 大概就是“好看…可爱……”，或者说“可爱——！”，是那种喜欢猫咪的人类突然看到一只梦中情猫，被一下子击中的感觉。 与此同时，文森也明显感觉到脑中的可法纽带强度增强了不少，他能更清楚的感受到海豚的情绪。 这倒不是什么错觉，可法仪式建立起的可法纽带强度本就与两者之间的好感度成正相关。 文森心中一动，尝试向海豚发出指令：‘跃出水面。’ 海风轻拂，海豚在波涛中却显得无动于衷，片刻后歪了歪头，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她刚刚是歪头了吗？好可爱。”格丽斯低声惊呼。 “……好像是。”文森眼皮跳了跳，再次命令，‘从水里跳起来！’ 海豚歪着头似乎在思索，半响后在卡萝菲特号旁边转了个圈，然后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文森。 一股模糊的感觉顺着可法纽带传了过来，大致意思似乎是：‘好看的……大海星…转圈圈……’ ‘大海星……是指我，她想让我转个圈给她看看？’文森嘴角抽搐了下。 “她还会转圈诶，可爱。”格丽斯语气兴奋。 “可爱么……光看外表似乎是这样的。”文森的语气有些幽怨。 “什么？”格丽斯有些不解。 “海豚可是出了名的银……”看着格丽斯，文森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完，他压下怒气， 泰兰世界对海豚的研究似乎并没有前世那么深入，还是不要打破格丽斯脑中对海豚的好印象。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海豚的力量不比一些鲨鱼弱。” 格丽斯有些疑惑，但没有追问。 “的确如此，鲨鱼可拿它们没办法——小点的打不过，大点的追不上。 “别看它现在在这里，等明天或许就已经在上百海里之外了。” 文森点头，海豚这种远超帆船的速度正是他有信心从蓝色梯级的玛丽手中逃离的依仗。 即使玛丽身为风暴骑士，兼水系灵能者，但只要拉开了距离，她也绝对追不上一只全速前行的海豚，更何况她大概率也不会长时间离开卡萝菲特号。 吐了口气，文森在格丽斯不解的目光下转了个圈。 “唧唧！”水里的海豚顿时也跟着高兴地转了个圈。 “哇，她是在模仿你吗？” “应该是吧。”文森有些不自在地扶住栏杆，仔细感受着脑中的可法纽带的变化。 可法仪式不是奴役仪式，仪式的举行人与海豚建立起的【可法纽带】是一种双向、平等的联系。 所以，如果想要让海豚听自己的话，就必须要像那群海岛土著一样，耐心地培养和海豚之间的感情。 片刻后，文森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感度果然难刷，哪怕只是海豚的……转了个圈之后，可法纽带并没有丝毫增强，他还是只能受到海豚微弱的情绪。 其实一般来说，可法仪式初次建立起的纽带都是十分微弱的，有时候甚至连情绪都难以感知。而托灵能的福，文森现在建立的灵能纽带在初期已经算得上强大，他应该感到知足……才怪。 文森抬头看了眼月亮，漆黑的夜空中，能清晰看到月亮上有一个不大的弧形缺口。 距离满月没有几天了，若是那张报纸有一部分内容讲得是真的，那个骑士是在月圆之夜选择的背叛，那么最好的逃生机会恐怕也就在那个时候了。 退一步说，即使不是那个时候，魔女擢升的仪式也只剩下6天时间……无论如何，他都需要尽快增强自己与海豚之间的纽带。 “怎么了？”格丽斯敏锐地察觉到了文森的低落，询问道。 “嗯？”文森露出疑惑的神情。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像忽然有些低落……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格丽斯摇了摇头，又问：“为什么她不跟着我转圈？” 她说着，又原地转了一圈，然而那条海豚却无动于衷，只是在船边自顾自游着。 “不知道……人类想弄懂海豚在想什么，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如此……可对于某些登阶者却并非如此。”玛丽不知何时走了下来，“像驯兽师、牧鲸者之类的阶梯都可以与某些动物心灵相通。” 她的语气平淡，但文森却总觉的似乎意味深长，心里下意识紧绷起来。 ‘贸然向格丽斯请求来看海豚，看来还是不够谨慎……” 和天真善良的格丽斯可不一样，得益于成长经历，玛丽要多疑得多。 “伱来了，玛丽，那里有只会跟着人转圈的可爱海豚！” 格丽斯兴奋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是她好像不太喜欢我，不会跟我转圈。” 下意识的，格丽斯转头期待地看向文森。 ‘这是想让我试试转圈？’文森感受着身后玛丽的目光，看向格丽斯，坦然笑道：“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能成功。” 他看了眼海豚，后者正不解的看着他们，还是熟悉的歪头模样，似乎正在尝试理解这群大海星在干什么。 ‘你最好是继续这么蠢。’文森心想，当着玛丽两人的面转了个圈。 “唧唧！”海豚兴奋地叫了声，一头扎进了水里又忽然跃起，尾鳍摇摆，仿佛在鼓掌。 ‘看我转圈有这么有意思吗？’文森无语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又补充了句，“也许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看着没见过的人类有些好奇，什么也没想。” “可能吧，但她好像挺喜欢看你转圈的。”格丽斯笑了笑，又看着海豚自言自语，“或许我该给她喂点什么小鱼之类的……我记得贡萨尔宽吻海豚最喜欢吃银线鱼。”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方法。’文森恍然。 如果有什么方法能够快速提升一个陌生动物对你的好感，那给他投喂食物无疑是最佳的答案！ 格丽斯说完，又看向玛丽……后者还在观察着海豚。 ‘这只海豚看起来的确挺喜欢文森的……是因为灵能的缘故么？’ “玛丽——”格丽斯将声音拉长。 玛丽回过神，看着撒娇的格丽斯无奈道：“我记得厨房仓库还有几条银线鱼，你去拿吧。” “太好了！”格丽斯露出喜悦的笑，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文森……” “我会把他送回房间。”玛丽平静道。 文森心里咯噔了下…… 这时候，格丽斯忽然又说道：“让文森留下来吧，他不是什么坏人……而且，茫茫大海，他也没法逃跑。” “……如果你坚持的话，好吧。”玛丽沉默了下，最终还是无奈点头，她看着格丽斯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叹： ‘这个世界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友善……丽兹。’ 格丽斯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未来的四海之王自顾自站在一旁，没有搭理他。 文森一个人靠着栏杆，吹着海风，脑中回忆着玛丽和格丽斯两个人相似却又相反的人生。 两人的相似在于——玛丽同样是兰彻斯特一位大公的女儿，相反在于——格丽斯从小便被当做男孩养，而玛丽则是被当作……圣女养。 圣女，是破碎教廷的圣女，是从出生的那刻起便注定献给…或者说嫁给神的少女。 圣女从小就被当做完美的新娘来培养，插花、阅读诗歌、学习音乐，这些才是她们该做的。 但格丽斯却完全不同，骑术、练习武技、学习保养武器，这些是她最常做的，好不容易养了个宠物都是以培养战斗伙伴的名义。 不过，有趣的是，当两人共同逃离了曾经束缚自己的藩篱之后，她们的各自角色却似乎也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对调。 第6章 好感与醋意 次日，下午。 笃笃—— 房门被轻轻敲响，格丽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文森从窗边站起身。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我只是突然想起昨天给了你贝壳，却没有给你磨石、钻针之类的东西。”格丽斯打开了门，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小木盒子， “我想你如果无聊想要做一些贝壳手工的话，应该会用到这些。” “……谢谢。”文森愣了下，伸手接过木盒，想了想又说：“我拿走了的话，你怎么办？” 这当然只是托词，真正原因是他根本对制作贝壳不感兴趣。 “没关系。”格丽斯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样说，从另一只手又拿出一个布袋，笑着道：“我们可以现在一起做。” “……好。”文森想了想应了下来，反正现在也没有事情做。 昨夜格丽斯拿来银线鱼之后也给了他一个，他拿着喂了贝莉之后（贝莉是格丽斯昨晚给那条雌海豚取的名字），可法纽带果然有了增强……只是，文森没能高兴太久。 今天起来之后，他明显感觉可法纽带的强度有所下降，而且在过去的整个上午还在持续下降，如今已经快要降到接近一开始的程度。 这让他十分焦虑，但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可法仪式就是这样，需要不断且耐心的与海豚建立足够的联系，一旦远离彼此的链接就会减弱。 可问题是，他如今是一个囚徒，每天只有进行魔女擢升仪式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外出，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表现得对那条海豚太过上心，以免引起玛丽甚至是格丽斯的警觉。 “我想想……拿它当工作台吧。” 格丽斯环顾了下房间，将贝壳放到门口的矮柜上，蹲了下来打算将矮柜搬到中间当做两人的工作台。 “我来帮你吧。”文森下意识说。 “不用。”格丽斯却摇了摇头，轻松将沉重的矮柜搬了过来。 文森怔了下，想起这是泰兰世界，眼前身材娇小的格丽斯，真实的力量恐怕比现在的他要强得多。 想到这里，文森不免有些惆怅，按理说他在觉醒灵能后，体能应该也有一定提升才对。 毕竟灵能虽然是源于心灵的力量，但也需肉体作为承载，所以通常来说，灵能的觉醒都会伴随着肉体的微弱强化……格丽斯如今力量看起来不输一些久经锻炼的成年男性，其中应该也有灵能强化的功劳。 可他的灵能，除开带来了非凡的魅力之外，对肉体力量方面没有任何强化。 他的力量完全符合自己的身份，是缺乏锻炼，又遭难许久的瘦弱少年的普遍水平。 ‘真是无用的灵能……’文森有时候想到这里，也会想要叹息。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强不强是一时的事，帅不帅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且，自己的灵能也不仅只是带来了惊人的魅力，对艺术方面也有一定程度的强化。 “对了，你知道吗，贝莉还跟在卡萝菲特号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我们给她喂鱼。” 格丽斯坐到矮柜一边，将布袋里的贝壳倒在了桌上。 “有点奇怪的是，按书上说，海豚一般都成群结对，但我一直都没看到贝莉的同伴……” “是吗，可能是落单了吧。”文森不动声色的回应，和格丽斯对坐到了矮柜旁。 看来，最好还是让贝莉与卡萝菲特号保持一段距离……但问题在于……自己现在根本没法命令贝莉。 文森想了想，一边打开了工具木盒，一边又补充说道：“而且，正如你所说，她或许还在等待我们给她喂鱼，不愿意离开。” “也是。”格丽斯笑了笑，看着贝壳说道，“我打算今天做個贝壳项链，你会做手工吗？不会的话可以跟着我一起做一条项链……我感觉贝壳项链一定会很适合你。” “……很适合吗。”文森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镜子，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脖颈处的蕾丝颈饰。 格丽斯看着他，想了想小声问道：“你好像不太喜欢被当作女孩子？” 文森反射地强调：“我不是因为觉得女孩子不好，所以不愿被当做女孩，我只是不愿意被迫改变……” 格丽斯脸上露出困惑，文森反应了过来，这并非地球，他摇了摇头：“没什么，请当我没有说过。” 格丽斯拿起一个贝壳，思索着说：“你的意思是，就像是我不喜欢用叉子，只是因为习惯了用勺子，想要继续坚持。这和喜不喜欢叉子并无关系，也并没有觉得叉子不好用？” “……没错。”文森怔了下，点了点头。 格丽斯放下贝壳，她看着文森，沉默了下，有些意外地喃喃：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强调这一点…强调并不是觉得女孩更差……” 文森笑了笑，该说什么……这是身处地球时养成的下意识叠甲本能？ 格丽斯无意识拿起贝壳，有些走神。 她从没想过有人会像文森这样想。 从记事起，她最希望的一件事便是周围的人将她当成男孩。 可这样的希望从未成真，有的只是无尽的遗憾的话语和失望的目光…… ‘可惜，怎么不是个男孩……’ 格丽斯微抿了下唇，眼中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她收敛了情绪，展颜一笑说： “我想想，其实也不一定要陪着我做项链……伱想去喂贝莉吗？要不然去喂贝莉吧，玛丽答应今天帮我捕一些银线鱼。” 格丽斯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文森，她的确挺喜欢和文森聊天，少年长得赏心悦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和文森聊天，她能感到真正的放松。 眼前的少年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道她的过去，眼里也不会时不时露出同情和怜悯，和他聊天的时候，格丽斯仿佛也觉得自己离那些痛苦的记忆稍微远了些，就像是连绵阴雨的短暂停歇。 而且，说老实话，和文森聊天本身也挺有意思的——当然，是觉醒灵能之后的文森。他不像是个奴隶，也不太像她一起见过的那些贵族少爷……格丽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但文森没有奴隶常见的畏怯与刻意迎合，也没有那些贵族少爷骨头里透露出的高傲不屑，他似乎有着自己坚定的三观与原则，总让格丽斯联想起平原风雨中苍劲的孤树…… “项链也不错，我打算做个贝壳吊坠。”文森将格丽斯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想了想，拿出一个环纹贝壳，笑着说道， “在我们那里其实也有许多男性会戴项链……至于喂贝莉，等做完了再去吧。” …… …… 傍晚，卡罗菲特号侧舷。 在夕阳的余晖下，文森正在和格丽斯一起喂贝莉，两人戴着手套，脚边摆着一桶银线鱼。 “玛丽，你确定你不试一下吗？”格丽斯看着船边高高跃起的贝莉，再次回头对站在后面的玛丽问道。 玛丽冷着脸：“我对喂宠物不感兴趣。” “好吧。”格丽斯又转回头，给文森递了一条银线鱼，“轮到你喂她了！” “好。”文森接过银线鱼，注意力却放在不远处安静站立的高大男人身上。 那就是骑士霍格，如今正担任卡萝菲特号上的水手长一职。 下午的时候，文森旁敲侧击下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卡萝菲特号上成员的一些信息。 在格丽斯的口中，她们是来自兰彻斯特的一群超凡商人，如今正准备前往奥拉大陆开拓市场。玛丽是主要负责人，她是次要的，她们俩是从小认识的挚友，而水手长霍格则是类似管事的角色，也是她们从小认识的……叔叔。 文森在中途追问了格丽斯一个关键的问题，他问到船上的船员都是和她一个商会的吗……格丽斯在听到后明愣了下，但还是回答是的，但解释说商会很大，她和玛丽主要负责大的方向，像水手之类的船员都是霍格在把关。 格丽斯以为瞒过了文森，但很显然，文森已经基本上弄明白如今的情况。 那所谓的叔叔霍格，大概率是玛丽或者说格丽斯的守护骑士……文森记得兰彻斯特的某些贵族还坚持着这种古老的传统。 此外，格丽斯还提到了买下他一事，她给出的理由是玛丽不忍心看着一个珍贵灵能者被死在奴隶市场，以及身为商人的玛丽下意识做出的一个高回报的投资。 66便士到150金镑……两百多倍的回报，的确算得上高。 可说什么不忍心看到他死去……玛丽或许的确是这样和格丽斯说的，而格丽斯也相信是这样，但文森对此一点也不信。 按他推测，玛丽当初去会去奴隶市场恐怕就是为了挑选一名合适的人选举行魔女仪式，遇到即将要觉醒灵能的他，只是一个意外之喜。 心中的思绪虽多，但现实才过去一瞬。 文森没有多看霍格，以免被这名骑士发现。 梦境记忆里没有关于霍格的丝毫记忆，他并不知道眼前这名骑士是什么梯级，哪个阶梯，又有什么能力……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文森将银线鱼抛给了贝莉。 “唧唧！” 后者跳起来衔住，而后兴奋地在水里转了一圈，文森能感觉到脑中的可法纽带又微不可察的增强了一些。 “为什么我感觉贝莉更喜欢你喂它，明明同样都是银线鱼……”格丽斯不满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却又变成了兴奋，“看，她又在歪头了！” “我也不知道。”文森应着，心里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如果霍格真的是一名古老且传统的守护骑士，那么他在面对所守护的血脉时，应该没办法发挥自身超凡力量。 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叛徒，那么他大概率是靠着别的力量来对付的玛丽。 ‘会是另外的同伙吗？’ 文森想着，却莫名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下意识回头，发现玛丽好像在盯着他，但当他看过去的时候，玛丽又转过了头。 “文森你要转个圈试试吗？看贝莉这次会不会学你转圈。” “我……”文森的话刚说一个字，便又感受到了玛丽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 “怎么了。”格丽斯疑惑问。 “时间差不多傍晚了，他该去沐浴了。”不等文森回答，玛丽抢先说道，缓缓走上前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文森总感觉玛丽平静的话语中似乎有着一丝醋意…… 之前他还没发觉问题，但现在仔细想想，格丽斯是不是和他走的有些太近了？ 尤其是现在带着自己一起喂贝莉……他现在手里拿的银线鱼可还是玛丽今天辛苦捕的。 可是，四海之王竟然会吃醋……文森觉得有些不可能。 但等他看着眼前还是十七八岁少女的玛丽，心里忽然又觉得也不是那么不可能了。 这名未来的四海之王如今还只是一名看似成熟的少女，她甚至都还没有那么厌男呢！ “这么快，可是我们才刚过来喂贝莉……”格丽斯语气拖得老长。 玛丽看着她这幅久违的轻快模样，怔了一下，笑道：“那就再等一会，还有一些时间……好久没看到你这么开心了，丽兹。” “有时候你或许也该放松一些……莫莉。”格丽斯顿了下，也久违的喊出了玛丽的昵称。 “我会的。”玛丽笑了笑，看了眼文森又忽然补充，“你还记得我当初和你讲过的那几个和我一起上剑术课的男孩吗，就是埃里森、安德雷德家的那几个。” “记得，可是……”格丽斯看了眼文森，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却被玛丽打断。 “你总会明白我是正确的，丽兹。” 玛丽说完，转身走到瞭望台上，她望着东边的方向，脑中又想起这小半年来东躲西藏的经历。 ‘快了，已经从兰彻斯特逃到了海上，逃离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接下来，只要去到奥拉大陆，就可以彻底摆脱破碎教廷的追捕，迎来修养生息的机会……’ …… 玛丽的话语明显让格丽斯有些不开心，文森也听出来那是在说自己，格丽斯委婉的表达了歉意，但文森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前世攀登的时候，他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别人的看法其实并不会真正影响你自己本来该是什么模样。 之后没喂多久，文森便回房沐浴……而他与贝莉之间的可法纽带，还是没能增强到让贝莉完全明白他的指令。 午夜，文森照常歌唱，全身笼罩的月光更比昨夜强烈了几分，在结束的时候，他发现霍格在甲板处静静伫立……格丽斯说他是在守夜，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印象，文森总觉得有些不对。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两日，天上悬挂的月亮越来越圆，文森愈发焦虑。 如此，时间来到魔女擢升仪轨第四天上午。 文森忽然通过可法纽带感受到贝莉传来了一阵惊慌害怕的情绪。 第7章 驱赶流氓 “贝莉究竟怎么了？” 杂物间内，文森有些忧虑的来回踱步。 一种略微复杂的情绪沿着可法纽带不断传来，有些惊恐，有些不安、但更多是无所适从…… 文森靠近窗边，努力眺望着海面，只是碍于视角，他看不到近处的海面，不知道贝莉究竟遭遇了什么。 这时候，熟悉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格丽斯……’文森听出了这个脚步声，快步走到门边想要呼唤她，可是刚张开嘴却又陷入犹豫。 ‘该用什么理由叫住格丽斯……而叫住之后又该怎么不露痕迹的让她带自己去看贝莉……’ 文森如此想着的时候，却发觉脚步声越来越近。 笃笃—— 格丽斯敲响了门，语气略带兴奋：“我可以进来吗，文森，你绝对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当然可以。”文森心中一喜。 格丽斯打开房门，文森张了张嘴，正在思考该如何不露痕迹地让她带自己去看贝莉，便听见她继续说道： “我看到了贝莉的同伴！” “同伴？”文森怔了一下，遇到同伴可不会惊慌失措…… “对，跟我来！” 两人一同朝甲板边上走去。 片刻后，文森看到了贝莉以及格丽斯口中所说的贝莉的同伴。 那的确是三只和贝莉长得很相似的海豚，同样是银灰色的外表，白色的肚皮，应该都是贡萨尔灰海豚，只不过比起贝莉，它们的体型明显要大了一圈，应该是雄海豚。 等等……雄海豚？！ 文森豁然省悟，难道说…… “它们好像在一起玩耍。” “……恐怕那不是在玩耍。”文森黑着脸，斟酌了下用词说道：“我觉得…新来的那些海豚应该是在‘欺负’贝莉。” 没错，文森口中指的欺负，就是那种不好言说的欺负。 那三只体型更大的雄海豚此刻正默契地分散开来，将贝莉包围在中间，并逐渐逼近。 虽说不应该将人类的道德观念放在海豚身上，可文森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毕竟，按格丽斯所言，贝莉可才刚刚成年！ “欺负？”格丽斯怔了一下，她趴在栏杆上仔细看了几眼，有些不确定道，“是吗……” “你看，贝莉的样子明显有些害怕。”文森指着海中的贝莉说道。 “唧唧——” 而此刻贝莉此刻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抬起头看着他叫了两声，声音明显与平常的不同，听起来有些慌乱。 ‘别着急……马上就来救你了。’文森通过可法纽带安抚着贝莉。 转头向格丽斯提议：“我想我们得帮帮贝莉。” “你说的对。”格丽斯还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海豚会欺负贝莉，但叫声里透露出的害怕做不得假。 她转头看了一圈，目光锁定了甲板上一个高大的人影，高声喊道：“霍格，你能过来一下吗！” 霍格点头，沉默地小跑了过来，格丽斯给他简单的讲述了问题。 这位面色木讷的中年骑士看了眼海豚，慎重的说道：“如果是要驱离那三只大一些的海豚，又不想要它们受伤，我恐怕做不到，您或许应该去找玛丽大人。” “不过如果您不介意它们受一些伤……” “还是麻烦你跑一趟吧，霍格骑士。”格丽斯犹豫了一下说道。 “好的，大人。” 文森站在一旁，有些可惜的看着霍格远去，也就是他不好插话，否则让霍格出手对他来说是更好的选择，这样不仅快，而且还能了解一下这名骑士的能力。 文森转过身扶着栏杆上，仔细观察着贝莉的情况。 那三只雄海豚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违背雌海豚意志的恶劣行径，显得十分从容老练，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但它们还在不紧不慢地贴近贝莉。 贝莉中途偶尔想要冲出它们的包围，却都被顶了回来，她明显有些惊慌，时不时抬头看向文森。 虽然它与文森之间的可法纽带还算不得强，但对于贝莉来说，在场的动物中也没有比文森更熟悉的存在了。 ‘再稍等一下。’文森努力安抚着，心里也莫名有些焦躁。 “也许我们可以在玛丽来之前扔些什么东西暂时阻止它们。” “…我想想有什么东西。”格丽斯的话还没有说完，玛丽的声音忽然传来。 “要驱离的海豚是哪几个？” 她对格丽斯打了个招呼，走到了甲板边缘。 “那三只更大一些的。”格丽斯说道。 玛丽点了点头，又看着文森不经意说：“他来这里干什么，又没有什么用。” 文森只当做没听到，他看着玛丽眼眸逐渐亮起灵能的光芒，趁机通过可法纽带对贝莉说：‘别害怕了，我来帮你了！’ 随着他传递完这个消息，无风的海面开始逐渐涌起波涛，仿佛有无形的大手伸进海水当中搅荡。 那几只雄海豚逐渐发觉了不对，平时熟悉的海洋在此时却显得如此陌生，海水不断挤压着它们，就好像有什么脏东西。 “唧唧！” 那三只雄海豚明显惊慌了起来，贝莉察觉到了这一点，通过可法纽带传来了兴奋的情绪。 又过了片刻，那三只雄海豚终于忍受不住，选择了逃离。 贝莉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情绪陡然从兴奋变为崇拜，她仰头望着文森，连续转了好几個圈。 只是从外界的视角来看，并不能分清楚她究竟在看谁，她更像是在看着文森三人。 玛丽对她的转圈表现的无动于衷，格丽斯则是开心的笑了起来，而文森……文森也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格外灿烂！ 就在刚刚贝莉传来崇拜感觉的同时，他明显感觉到脑中的可法纽带也猛然壮大了一截，现在看来，应该已经达到可以让贝莉听从指令的地步！ “贝莉在谢谢你呢，玛丽！”格丽斯指着海豚对玛丽说。 “我也谢谢你，未来的四海之王……”文森在心里无声笑了笑，同时余光忽然瞥到霍格的身影。 这位高大的骑士沉默地站在甲板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文森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而后又忽然反应过来，现在不过只是上午，哪里看得到月亮。 不过……据他这两天的观察，满月之日应该就在明后天了。 第8章 月长 “也不知道那些海豚为什么会欺负贝莉，明明都是同类。” “同类可不意味着什么。”玛丽看着海面轻笑，目光悠远，“无论是什么动物，同类之间都有斗争……人类尤为如此。” 一旁的文森默默听着，心说玛丽说的倒也没错，但那些海豚可不是在与贝莉斗争。 他边听着两人聊天，边尝试着向贝莉传达一些指令。 ‘跳起来试试。’ ‘好呢，大大大海星！’ 哗！ 贝莉从海水中跃起，传来了一个格外清晰的回应。 ‘我不是海星，是文森。’ 贝莉明显传来了疑惑的情绪，文森想了想，还是向她解释了名字这一个概念。 他本来没想过贝莉能明白，但令他意外的是贝莉不仅很快便搞懂了，而且还向他追问自己的名字。 “大……大文森，我叫什么呀？” 这显然是可法纽带的功劳，意念沟通明显比言语交流要高效得多……文森甚至觉得如果长此以往下去，贝莉的智力恐怕也会与普通海豚拉开不小的距离。 看来白色梯级的塔基尼比自己原先预想的还是要更强一些。 ‘……贝莉，你叫贝莉。’文森想了想回应。 后者明显因为有了名字而兴奋不已，再次高兴地跃起，逗得旁边的格丽斯发出一阵阵惊呼。 文森在心中无声笑了笑，却给贝莉传达了离开的指令。 ‘贝莉，去找些吃的吧，接下来你需要和这艘船保持距离，等我的呼唤再过来，记得别走远了。’ 满月应该在明后天，而贝莉在跟在卡萝菲特号已经好几天了，期间基本上没有离开过，玛丽已经心生警惕，还是让她暂且离开为好。 可法仪式对可法纽带的强度有一个粗略的层级划分，翻译过来从低到高依次是“月长”、“年久”、“恒远”。现在，他们之间建立的可法纽带强度已经达到第一个层次，即使一个月不见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文森可以大胆的让贝莉隐入暗处。 唯一不好的可能只有…… 文森看着开心的格丽斯，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 “诶！贝莉怎么好像要游走了？”格丽斯有些错愕的喃喃。 “……可能是和我们不顺路了吧。”文森故意语气轻快的安慰，“我之前听常年待在双叶海上的朋友讲过，海豚有时候靠近船舶是为了搭便车。” “搭便车？”格丽斯的注意力被转移，玛丽也看了过来，眼底有着质疑。 “对，在船边它们会游得更加省力一些，如果船头合适，它们有时候还会懒得自己游，而是选择游到前面，被船头推着走。” “这样……它们在船旁边会游得更轻松一些么，好神奇。” 玛丽审视了文森一眼，向着格丽斯告诫：“未经验证的话可不能轻信，你无法知道他是不是瞎编的，丽兹。” 文森心平气和，没有辩解，毕竟他总不能画個受力分析给玛丽讲流体力学吧。 格丽斯安慰的看了眼文森，对着玛丽说，“不能轻信，可也不能假定它是错的……这可是你教我的。” 文森没想到格丽斯会站在他这边，明显愣了一下，心里略微触动。 “……我也只是听朋友这样说的，真实性的确无从考证。”他主动出声，缓和着尴尬的气氛。 玛丽没有给他留面子，冷声道：“倘若不知道正确与否，那就不该说的那么笃定。” 她又看向格丽斯，沉默了好一会才小心着开口：“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丽兹？” 格丽斯也沉默了下，捋了捋耳畔的头发小声说：“当然没有，但……我觉得我们只是最好的朋友。” 文森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原本还有的淡淡不爽顿时被吃瓜的好奇取而代之。 四海之王竟然被格丽斯发好人卡了，没想到玛丽还有这样的黑历史，有趣……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两人聊完这两句就没再继续，玛丽小气地勒令他回房，而格丽斯却又带着贝壳前来找他做手工。 两人闲聊了一会，主要是关于贝莉，以及文森讲一些自己的过去以及奥雷利亚诺的一些风土人情。 格丽斯听得津津有味，文森毕竟来自地球，虽然讲的都是泰兰世界的东西，但许多时候不经意露出的一些观点还是让她耳目一新。 而文森，每次当他提到奥雷利亚诺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想起，“交由奥威尔公司托管”，“双叶海岸旁明面上不属于艾略特家的房产”，当然，最为关键的部分还是“房产中存放的那份艾特略家的风险储蓄。” “文森……”聊了一会过后，格丽斯忽然犹豫着说道，“如果，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她以前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我当时没能答出来，现在想要问问你的想法，可以吗？” 我有一个朋友么…… “……当然可以。”文森挑了挑眉，保持着面色平静：“你的那位……朋友，问了你什么问题？” “就是……她的一位…同性的挚友，忽然说爱上了她，想要和她成为恋人。”格丽斯说着，眼里很是纠结。 “嗯哼。”文森点了点头，“所以你…的那位朋友，具体想问什么？” “就是我朋友她不想失去这段宝贵的友情，但也不觉得自己对那位挚友存在恋人般的情愫，你觉得她该怎么选？” 文森谨慎的思索了片刻，回答：“也许应该选择拒绝。” 文森的回答比格丽斯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笃定，仿佛这就是一件太阳会从东边升起那样确定的事情。 她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文森。 后者斟酌着词句，询问：“你觉得什么情况两个人才会被称为恋人？” 文森一向不喜欢给别人建议，自己的建议难免主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再怎么建议，那些问题也终究是别人亲自面对。 格丽斯低着头思索，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有两个相恋的人才会被称为恋人。”文森继续说到：“你既然没有对那位挚友存有恋人般的情愫，那就算伱答应也无法回应她的期待。她终究不会快乐，而你也委屈了自己……这是无疑是更坏的选择。”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仅供你……你的那位朋友参考，我只是想说她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 文森说完，才发现自己忘记在“你”后面加上“的朋友”，不过格丽斯似乎没听出来，她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文森，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我是说我的那位朋友。” “嗯……你的朋友。”文森附和。 格丽斯抬起头，有些不自然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脸颊微红，她感觉文森应该是看出来了。 都怪自己说谎太过拙劣，不过……她看了眼文森，心里还是有些感慨。 文森的确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之前还有些看不明白，但现在却明了许多。 再一次的，格丽斯对文森的过去感到好奇。这位少年似乎有着一套格外坚定且逻辑自洽的认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 船外的天色渐渐昏暗，月悄然升起，夜晚降临了。 第9章 混乱 午夜前夕。 “该去唱歌了。”格丽斯打开门，带着文森前往瞭望台。 今夜月光澄澈，夜幕上高悬的明月接近圆满，像极了一面玉盘。海风不断吹拂而来，文森抬手按住头顶的蕾丝发饰，静静跟在格丽斯身后。 ‘看样子，明夜就该是满月了。’ 爬上两层狭窄的木质楼梯，文森抵达了瞭望台。 一头鲜红长发的玛丽正侧对他们站在瞭望台右侧，一如此前，月光与飘扬的发丝模糊了面容，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文森熟练地走到瞭望台中央，从格丽斯的手中接过装好的月之泪，在仰头服下前，他瞥了眼甲板，霍格静静站在不远处。 将月之泪服下，他略微清了清嗓，张开了嘴，美妙的声音从喉间响起。 ‘夕阳倾洒着最后的霞光，晚风轻摇着苍白的睡莲……’ ‘告诉我，阿杰列，你的心有时可会高飞……’ 月之泪随着食管滑落，在歌声震动下化作暖流，从胸腔朝着四肢百骸扩散。 澄澈的月光在文森上空上方5米左右变得越来越亮，最后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银白光柱，瀑布般精准地落到文森身上。 文森唱着歌，一无所觉，在他的身上，一件洁白的华丽宫廷礼服裙逐渐浮现，覆盖了他原本穿着的裙装。 这件本应该朦胧模糊的‘月光轻纱’也和加大号澡盆般的月光光柱一样，变得凝实、厚重且繁复。 “轰！” 然而正当歌曲来到高潮之时，一声沉闷的响声忽然从卡萝菲特底部传来。 文森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还在专注的歌唱，可下一瞬间，他立刻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一种战栗且兴奋的情绪攫住了他，以至于心跳加速，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他反射性看向远处甲板，霍格还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去看看怎么回事，霍格。”一旁的玛丽皱眉指示，又转头看向文森，“别停，继续唱。” “继续唱，文森，仪轨如果失败了，你也会付出代价的。”一旁的格丽斯也略带焦急说到。 文森定了定神，准备继续唱歌，他心里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明晚才是月圆之夜，而霍格刚才也一直在甲板上…… 这时候，霍格的声音又远远传来：“玛丽大人，船底破了，我们需要你帮忙！” 船底破了！？ 开什么玩笑，文森听到霍格的话语后，唱歌的气息都为之一乱。 玛丽的脸上也露出惊疑的神色，向旁边的格丽斯吩咐：“看着他，我过去看看。” 等玛丽抵达底层船舱时，海水已经涌至小腿，不远处霍格正指挥着水手们紧急进行船舱补漏。海浪声、木板破碎声混着水手们的呼喊声不断传来。 玛丽红宝石般的双眸亮起灵能的微光，海水逐渐下降，暂时露出破碎的船底。 堵漏的水手们纷纷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玛丽脸色难看。 原本应该完整的船底此时却露出一个又一个不规则孔洞，而且不仅一个舱室如此，底部七个舱室都是如此。 虽然靠着灵能的力量暂且让海水不再涌入，但这么多的破洞她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好像是船蛆蛤……”霍格一边拿起一块木板，握着钉锤努力补漏，一边喘着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船蛆蛤？” …… 另一边，本该继续歌唱的文森却又忽然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格丽斯关切问。 文森没有回答，又咳了片刻，等到头顶浓郁的月色光路似乎变淡后，他才清了清了嗓，继续歌唱。 然而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月光不再汇聚，月色光柱继续变淡。 想要成功完成擢升仪式很难，但想要破坏一场擢升仪式却很容易，只是像这样在唱歌的中途停顿片刻，就足以打断擢升魔女的仪式。 月光越发淡薄，格丽斯发现了这一点，脸上明显露出惊慌的神色，她定神想了想，对文森说： “你继续歌唱，不要停，我去找一下玛丽。” 文森唱着歌，轻轻点了点头，低垂目光。 ‘抱歉，格丽斯……我真的不想变成魔女，我想自由。’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船舱下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否是逃生的好时机，但顺理成章中断魔女的擢升仪式一定错不了。 而且，文森看着格丽斯远去，内心悄然跳动了下。 霍格和玛丽先前已经下了甲板，现在格丽斯又下去了，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就是现在……该逃离了！’ 脑海里冥冥中仿佛传来低语，文森深吸了一口气，悄然停止歌唱，他眺望着后方海面，贝莉正从那個方向全力赶来。 ‘大概还要一两分钟……’文森估摸着时间，最后看了眼甲板，快步从瞭望台跑下。 圆月高悬，海风吹微凉，文森内心却滚烫，他屏住呼吸，几乎是两步跨成一步般来到了甲板边缘。 可他刚跑到甲板边缘，格丽斯的声音却忽然传来。 “文森……你怎么下来了？” 文森心里猛然一跳，回过头，格丽斯比他想象中回来得更快。 “你唱完歌了？” 格丽斯有些困惑，更多是担心，关切问道：“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 通常来说，中断某个仪轨，尤其是擢升仪轨都会付出代价，具体程度根据实际情况有所不同。 文森反应了过来，轻轻摇头。 格丽斯显然没想到他是打算跳海逃离，毕竟周围都是茫茫大海，普通人离开了卡萝菲特号无疑是自杀。 “没什么不舒服吗？”格丽斯有些奇怪，继续说道： “……卡萝菲特号现在情况有些不妙，下面破了好多大洞，水手们正在补漏，玛丽必须待在那用她的灵能帮忙，否则卡萝菲特号就要沉了。 “她说那是船蛆蛤干的，它们不断啃食底层木板，让其变成了一个布满孔洞的奶酪，今天终于破了……” “船蛆蛤？” “对，一种会啃食木头的邪恶生物。我先带你回房间，然后再去帮玛丽。” 文森恍然大悟，他想起了船蛆蛤这个东西，也明白了霍格具体是怎么做的了……他果然就是叛徒。 但眼下明显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文森看着朝他走来的格丽斯，深吸了口气，往后慢慢退到了栏杆处，身后是汹涌的大海。 格丽斯愣了一下。 “文森……” “抱歉，格丽斯，我得走了。”文森没有躲闪，直视着格丽斯，“正如我此前所言，我不愿改变自己的性别，我不想再继续进行擢升魔女的仪式。” “……”格丽斯沉默了许久，忽然往后退了半步，低声道：“你拥有选择自己性别的权利。” “……谢谢，格丽斯。”文森怔了一下，真诚道谢后，回头看了眼海面，贝莉马上就到了。 他不能错过这个时机，蓝色梯级的玛丽灵能范围是有限的，她此刻被船底的破洞拖住了，也就意味着没办法来追击逃离的自己。所以只要现在立即入海，凭借着海豚的机动性拉开距离，玛丽就不可能再追上他，从此天高海阔，自由触手可及。 “听着，格丽斯，我没有时间再和你聊了，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卡萝菲特号船底的船蛆蛤是人为的，大概率是用了特洛米魔药——一种特殊的催生魔药，这种魔药很容易检测，你千万要相信我，即使不信，一会务必也要告诉玛丽，让她去检查一下，检测方法很简单，只要用酒倒上去，木板变黑并且有腥味传来的话，那一定是用了特洛米魔药。” “可是……”格丽斯还处于震惊当中，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文森还在继续说着，未来的四海之王遭受一些打击无所谓，但他不希望格丽斯遭受太多的痛苦。 “至于是谁做了这些……我只能说小心霍格，格丽斯。特洛米魔药在完全浸入木板前，会在木板上留下非常明显的暗绿痕迹，但想要让它彻底浸透木板，至少需要花三天的时间，期间还要不断补药……仔细想想，这艘船上还有谁能……” “你究竟是谁？” 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瞭望台的阴影当中，却忽然传来了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中走出，棕黄泛灰的短发，鬓角微白——正是骑士霍格！ 第10章 抉择 霍格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文森，心中怎么也想不通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奴隶是怎么一下就看破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 “格丽斯大人，莫听信了谗言。”他缓声说道，朝着文森靠近，“……什么特洛米药水，知道得如此清楚，我看你恐怕才是幕后黑手。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破碎教廷？还是……兰彻斯特？” “蠢货！”然而一旁的文森却毫不留情的对着霍格骂道：“但凡你有点智商都不敢这样说。 “且不论我是被玛丽随机买上船的，如果我真的是幕后黑手，身为普通人的我又如何瞒过日常值守在船舱的你，悄无声息做下这些？ “莫非……你不仅蠢，还瞎？” “……牙尖嘴利！”霍格面色一沉，眼中愠怒，他边说着边大步向前，拔出腰间细剑朝着文森攻来！ “小心！”格丽斯反应了过来，连忙拔出腰间长剑，挡在文森面前。 噹！ “闪开！”霍格面色一狠，一剑刺出，细剑精准擦过格丽斯手中的长剑，刺中她的肩膀！ “格丽斯！” 文森惊愕，他没想到格丽斯竟然会愿意这样保护自己。 心中感动之余，他也下意识收回已经踩到甲板边缘的脚，想要帮忙。 然而霍格却狞笑一声，绕过格丽斯，一脚向他踹了过来！ 嘭！！ 文森毕竟还只是个普通人，尽管极力躲闪，但还是被踹中腹部，往后倒飞，向着海中坠落！ 半空中，文森看到格丽斯惊呼着跑到船边，而一旁的霍格称这个机会悄然向她靠近。 “小心！格丽斯！”文森悚然一惊，忍住五脏翻涌的疼痛，连忙大喊。 下一秒。 扑通！ 文森掉入了水中，视线被海水遮挡，他扑腾了几下，被贝莉托了起来。 连忙朝卡萝菲特号上看去，甲板边缘却已经空无一物。 文森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咬着牙，又抓住船边舷梯爬了上去。 自由固然可贵，可有些原则却比它更加重要。 等他爬上甲板时，格丽斯刚好被霍格一脚踹翻在地，她痛苦地闷哼一声，不敢相信问：“为什么，霍格骑士？” “骑士……呵，等之后我获得了麦克白家的传承，你就该称我为霍格大人了——如果你还能活到那一天的话。”霍格说着，脚下的阴影如蛇般朝着格丽斯缓慢蔓延，死死缠绕上脖颈。 ‘这是……蓝色梯级的烟影骑士？’ 文森眼睛一亮，连忙大喊：“格丽斯，点燃那些影子！” 霍格下意识回头：“你还敢再回来？” 腾！ 下一秒，火焰从霍格背后猛然升腾而起，他略微闷哼了一声，连忙回头。 只见那束缚格丽斯脖颈的影子已经化作灰烬，橙黄的火焰正顺着余下的影子蔓延而来。 霍格面色一沉，主动切断了暗影。 “你到底是谁！？” 烟影骑士的影子并非真的影子，而是某种独特的超凡物质，强度很高，却唯独弱猛火。 这种弱点并不明显，一直是麦克白家族守护骑士的秘密，外人无从知晓……或者说知晓的人都已经死了。 文森无视了他，对着格丽斯继续喊：“快去找玛丽！” 格丽斯没有犹豫，立马朝着不远处的舱口跑去。 卡萝菲特号虽然只有二十多米，但想要在甲板上呼唤位于底层船舱的玛丽，显然力有未逮。 文森的无视让霍格心里更怒，他向着四周沉声喊道：“你还在等什么，疯子西斯！” 这次轮到文森变了脸色，他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一个声音悄然从格丽斯前方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你上来给黑索发个靠近的信号，顺便把格丽斯叫下去，以免她发现有船接近。 “现在，怎么搞成……” “够了！别废话，疯子西斯，快帮我！” “好的好的——只是我想问问，伱妈妈没有教过你随意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吗？ “还有，请不要叫我疯子西斯——我是无面先生。” 随着话音落下，格丽斯前方的空气如水般荡漾，一個不高不矮的人影浮现而出。 他年纪不大，有着一头棕色短发，身穿灰色水手服，面容普通，没什么辨识度。 格丽斯认得这水手，他就是卡萝菲特号上一个不起眼的水手，今天早些时候她还看见西斯正在卖力的擦洗甲板。 ‘这是蓝色梯级的幻影刺客……”文森不确定推测，他又仔细看了眼，忽然一怔，‘不……他应该是魔术师！’ “小心你的身后，格丽斯！”文森连忙大喊。 格丽斯没有犹豫，向右前方做出了一个标准的跨步翻滚！ 唰！ 而几乎是同时，格丽斯眼前的西斯身影消失不见，她原先所在位置的后面，却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不知从何掏出了一把短刀，正向前砍去！ “没想到吧！大变活……人？” 西斯握着短刀，脸上充满疑惑，他看了看格丽斯，又看了眼文森，抿着唇问，“你是怎么看穿我的魔术的？” 文森理也没理他，只是努力思索着该怎么办。 他虽然不是反派，可也知道战斗时非必要别多话的道理。 只是这幅无视的态度明显很容易让对手火大，西斯的脸阴沉了下来，忽然疯狂的尖笑了起来。 疯子西斯…… 一旁的霍格眉头紧皱着连忙沉声吩咐：“别忘了你的任务，你负责解决这个奴隶，我去解决格丽斯！” “任务…任务……任务！”西斯疯狂的喃喃了几句，最终还是恢复了理智，对着霍格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当然，任务最重要。” 他朝着格丽斯缓缓走去，后者面色凝重，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跳海，格丽斯，相信我，跳海！”然而就在这时，文森的声音却忽然传来。 西斯脚步一顿，轻笑：“与其被水淹死，我觉得死在我手里或许是更好的……” “拦住她，西斯！”霍格大喊。 “我说了，不要打断我说话！”西斯猛然回头，咬紧牙厉声道。 扑通！ 跳水的声音忽然传来，他猛地回头，发现格丽斯已经跳下了船。 扑通。 “该死！”霍格停下了追赶文森的脚步，扶着栏杆往海面看去。 波涛如墨般翻涌，哪里还看得到文森的身影。 “没想到他们如此刚烈，宁愿溺死也不愿落入我们手里。” 西斯也走了过来，看着海面感慨。 霍格忍住了想要骂蠢货的冲动，沉声道：“我们得提前动手了，去把舷梯拆了，我发信号让黑索全速前行。一会你和我下去，我给你创造机会制服玛丽。” “……为什么？” “这是命令！” “命令…好吧……命令！” 第11章 听我的 圆月高悬，浪涛涌动。 “咳咳……” 靠近卡萝菲特号旁的海水中，格丽斯忍不住呛咳了几声，灵能让她不惧海水的冰冷，但却没办法让她立马变成一个游泳高手。 浪涛不断涌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时而往上时而往下。 她并没有怀疑文森的用意，毕竟文森之前本可以逃离，但后面却还是回来了……格丽斯只是担心文森估计错了自己的游泳能力。 “咳……咳咳……” 她又忍不住呛咳了几声，觉得自己的手脚愈发沉重。 就在这时候，文森终于带着贝莉找到了她。 “你还好吧，格丽斯。” 文森边引导着格丽斯趴在贝莉身上边关切问道，冰冷的海水让他有些颤抖。 “我还好。”格丽斯点头，她看着颤抖的文森，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发动了灵能。 文森顿时感觉仿佛沐浴到阳光之下，温暖笼罩着全身，逐渐驱散了寒冷。 “谢谢。” “不用谢……这是贝莉？”格丽斯捋了下湿发，看似浑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她微红的脸颊还是暴露了真实的心情。 “对。”文森点头。 “文森……” “格丽斯……” 两人沉默了下，而后又同时开口。 “你先说。” 格丽斯顿了顿，说道， “我得马上去帮玛丽……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 “还有多久才能补漏完？” 另一边，底层船舱，玛丽有些不耐烦的向眼前的水手发问。 “……至少还要两三个小时，大人。” 水手抹了把汗水颤颤巍巍的回答。 他是在撒谎，船蛆蛤已经将卡萝菲特号的底层驻成了遍布孔洞的奶酪，就算补上现在的洞，也会有新的洞出现……更何况卡萝菲特号上的木板根本就不够补漏。 这时候，霍格的脚步声突然从后面传来： “玛丽大人，格丽斯大副送那位奴隶回去了，一会再下来。” 玛丽皱起眉头，心里莫名不爽。 也就是这名未来的四海之王大度……或者说傲慢，不屑针对文森，否则他可不会过得这么轻松。 霍格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玛丽，又继续说道：“玛丽大人，请跟我来一下，我刚才上去的时候似乎在旁边的舱室似乎发现了一些异常的痕迹。” “……痕迹？” “对，我推测或许与那些船蛆蛤有关。” 玛丽跟在霍格身后来到了另一个舱室。 “痕迹在哪里。”玛丽询问。 霍格刚想说话。 咔嚓——哗啦！ 一旁的某个还未封上的船底大洞忽然如喷泉般涌起，两個人影顿时闯进卡萝菲特号。 玛丽心头一紧，反射性摆好了对抗的架势，而后却又一怔。 “丽兹……文森？” “小心霍格！”格丽斯连忙提醒。 唰！ 若隐若无的破空声传来，玛丽面色一冷，猩红长鞭闪电般射出，将身后西斯挥舞的短刀挡了下来。 然而那短刀竟是虚幻，下一秒，西斯的身影又在她左手边出现，这一次，玛丽虽再度挡了下来，可毕竟仓促，还是被短刀在左臂上划出一道伤口。 文森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皱起眉，现在的四海之王战斗经验怎么这么差。 不说那声名在外的湛蓝流甲，连基本的听风辩位都做不到吗？ “你继续拖住玛丽，我来对付他们两个。”霍格说着，拔出腰间长剑向文森二人冲去。 身为玛丽的守护骑士，他无法在面对玛丽的时候使用超凡力量，只能让西斯顶上。 “你怎么敢，霍格！”玛丽惊怒交加，想要手刃这个叛徒。 但下一秒，一道刀光自身后亮起，逼迫她停了下来。 “别分心，你的对手可是……” “滚开！”玛丽怒喝，挡下了短刀。 “为什么总是打断我说话……”西斯握着短刀，面色阴沉，身影又消失不见。 玛丽暂时被拖住了。 而另一边，霍格却没能把格丽斯迅速解决。 “他的影子并不是影子，不能穿过木板……主动抓住影子，然后点燃它。 “别怕那些尖刺，烟影只适合防御，没办法凝成坚硬的矛，小心他手里的骑士剑就行！” “你到底是谁？！”霍格面色阴沉，恼怒的质问。 文森躲在格丽斯后面，继续无视他，将目光投向到玛丽那边。后者还在与西斯僵持，虽没有继续受伤，却也暂时奈何不了神出鬼没的西斯。 文森看着直皱眉头，忍不住大喊道：“别这么笨！眼睛会欺骗你，可风不会，用风去感受他在哪里！” 玛丽反射性瞪了他一眼。 文森浑然不惧，继续道：“别看我啊，专注战斗，去感受风！” 玛丽咬着牙，再次挡下一次西斯的攻击后，将信将疑的沉下心，干脆闭上眼，像文森说的那样去感受风。 封闭的船舱没有风，但空气却在涌动，在玛丽的脑中勾勒出一个个景象。 霍格挥剑的动作，格丽斯狼狈的应对，以及……西斯！ 找到你了！ 唰！ 玛丽霍然睁开双眼，手中的长鞭化作猩红的尖刺，扎向左边空处！ “嘶！” 一个人影捂着腰侧突兀地从空气中浮现。西斯在最后关头的时候避开了要害，只受了轻伤，但他的脸色却是一片阴沉，甚至生出了逃离的心思。 ‘局势在这一刻已然确定！’ …… 两分钟后，玛丽透过船舱孔洞，盯着漆黑的大海，面色阴沉。 疯子西斯在察觉到自己最大的依仗不再有用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了逃离，各种手段齐出，玛丽一时间没能留下他。 本想继续去追，但一旁的格丽斯已经坚持不住，她只好掉转先解决了叛徒。 格丽斯这时候从后面走来，脸上有些若有若无的怅然。 “他也跑了？”玛丽回过头，冷声问。 “嗯。”格丽斯点头，叹道：“文森应该已经乘着贝莉走远了。” 在提醒完玛丽之后，文森看出来局势已定，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果断溜之大吉。 “我倒是小看他了，总有一天，我会……” “他救了我们，玛丽。”格丽斯皱眉。 玛丽一滞，冷哼了一声。 她看着旁边霍格的尸体，眼里的迷茫一闪而过，恨恨道：“麦克白家没几个人活着了，你若是想要麦克白家的传承，为什么不先问我一句？” “你看着我们从小长大，我难道不会给你吗……霍格叔叔。” 玛丽注视着霍格身体下的血泊逐渐晕开，面色也越发冰冷，她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对着格丽斯低低道：“我信任的人只剩下你了，丽兹。” 格丽斯察觉到了玛丽的情绪，顿了顿，将其揽入怀中，没有说话。 “那是什么？”忽然间，玛丽出声道。 格丽斯看向玛丽所指的方向，在厨房登记物资的黑板上，正写着一段话。 “抱歉，格丽斯，我必须离开。注意四周的海面，霍格可能还有更多同伙。 “还有，倘若伱有一天去到了菲戈罗，千万要小心…”这里有划掉的痕迹，文森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没什么，不记得也没关系……感谢你这些天为我做的，我会在未来回报你的。 “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记得再帮我问玛丽，我欠她的一百五十金镑用刚才的提醒来抵消够了吗？ “当然，不够我也不认了（简笔笑脸画） “后会有期。” 没有留款，但两人都知晓究竟是谁写下了这些。 “恩怨分明的人……呵。”玛丽冷笑一声，沉默了下，在格丽斯的目光下不情愿道：“我承认现在的确是我欠他更多一些了。” 格丽斯露出笑容，玛丽不耐烦催促： “好了，我看着这些水手，你快上去观察一下四周。” 两分钟后，格丽斯果然看到远处的海域有一艘帆船熄灭了所有的灯，正在悄然靠近。 倘若她们没能发现霍格的阴谋，那现在她和玛丽应该还在船底帮忙，没人能发觉这艘船悄然靠近。 战斗会猝然爆发，而霍格与西斯还在暗中伺机而动…… 想到这里，玛丽与格丽斯心中都生出几分后怕。 但那是假设，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她们已经解决了内患，又提前发现了敌船，战斗的主动权已然易主。 第12章 遭遇 银色月光洒落，海面波光粼粼。 文森控制着海豚向前，周围的海水冰冷，可他内心却充满着滚烫的自由，脸上情不自禁的扬起笑容。 他并没有指南针，也没有海图，但是贝莉知道大陆的方向，此刻正带着他过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是吉尔森港附近。 文森的脑中再一次想到了那份艾略特家放在双叶海岸某处房产的后备资金。 ‘奥雷利亚诺。’他在心中默念这个自己之后的目的地。 他记得在不久后的将来，那座边境城市似乎会出现一份十分宝贵的机缘。 又过了一会，文森收敛思绪，转头回看。 在圆月之下，遍布银辉的卡萝菲特号逐渐恢复了平静，四周漆黑的海域中，一艘帆船正缓缓靠近。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文森看了片刻，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 哗哗—— 就在这时候，周边漆黑的海域却传来异常的声音。 “真是意……咳咳……”一个干枯沙哑的声音咳嗽着骤然响起。 文森汗毛倒竖，他反射性转过头。 自己左后方的海面慢慢褪色，一艘单人扁舟随后显现而出。 ‘是那个魔术师？！’ 没有丝毫犹豫，文森当即控制着贝莉全速前行！ 而这时候，西斯才刚讲完最后的话：“……咳咳……意外之喜！” 他看着飞速远离的文森，面色阴沉。 都是一群没礼貌的人！ 唰！ 下一秒，西斯连带着小船忽然出现在文森前方，探出了手。 千钧一发之际，贝莉摆动尾鳍，带着文森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西斯的探出的手。 然而他们避开了西斯的手，但却没能避开随着摊开手掌吹出迷离花粉。 下一刻，文森只觉得一阵熏风袭来，大脑顿时产生难以抑制的晕眩与困倦，他努力的睁大双眼，却还是无可避免的陷入黑暗。 “一个…咳…小把戏…咳咳咳……”无面西斯看着昏迷的文森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忽然又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抹殷红的血迹从嘴角和指缝蔓延而出。 虽然他逃离的足够果断，但玛丽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伤势，再加上他为了逃离，使用了禁忌魔术，让小船向着大陆超速航行了数分钟……眼下已然身受重伤。 “该死！”他抹去嘴角鲜血，深吸一口气，将自身与小船再次隐没在空气中，随后拿起木桨迅速的往前划去，将逐渐陷入昏迷的文森拖上船。 没有文森控制，一旁贝莉只是摆着尾鳍，好奇的看着这一幕，似乎在思考着他们是在干什么。 西斯也没去管它，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 视野中，一艘庞大的船舰正悄然朝着卡萝菲特号围去。西斯知晓在那艘船舰上还有着两名蓝色梯级的存在，若是他此刻返回与他们汇合，说不定能与玛丽一战。 他本应该这样觉得，可不知为何，想起先前那个鲜红头发的身影，西斯心中却充满了不安。 ‘不管了，我身受重伤，去了也没什么用。’西斯决定还是先独自回到岸上，他看着身前的文森，心中暗忖，‘如此美人，至少能在那些贵族手上换来上千金镑，甚至……好几千？ ‘还是先将这笔钱落袋为安再说吧。’ 西斯握着双桨，用力朝前划去，魔术带来的力量逐渐消退，他只能凭借肉体的力量继续前行。 先前的绝境逃离已经差不多压榨完最后的力气，他划得很是勉强，气喘吁吁，面色白若金纸，眼神也越来越迷惘与混乱。 …… 月光冷漠且平静的洒落，属于午夜的时间段悄然过去。 小船上，平躺着的文森在昏迷中却逐渐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暖意。 起初，这股暖意像是一阵暖风扑面而来，再然后，像是浑身浸泡温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暖意逐渐变成灼痛，浑身灼痛！ 终于，在某個时候，文森终于被疼痛唤醒，睫毛微微颤动。 ‘我是西斯……疯……不！无面西斯，无面先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迷惘，但耳畔紧接着传来的西斯混乱的低语声，顿时让他清醒了过来。 颤动的睫毛为之一僵，文森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半响后，他确认了小船前进的方向正是西斯声音传来的方向，于是尝试着睁开双眼。 果然，西斯正背对着他，脸部面向航行的前方，时不时划上一桨。 那股莫名的灼痛还在加深，文森努力放松着自身，额头有汗珠悄然冒出。 他隐约意识到，这是中断魔女仪式迟来的代价。 “深呼吸，西斯，一个面具而已，你能对抗它！”西斯沙哑着嗓子低语，用力按着头颅摆动。 面具？ 他这幅模样让文森忽然想起了一件臭名昭著的奇物——【迷失假面】。 ‘如果…如果是迷失假面，那么眼前这个人也难怪这副模样……’ 文森轻吸了口气，他不知何时抿紧了唇，牙关也咬紧了些，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又在那股莫名的灼痛下变得迟钝。 强忍着痛楚，文森低头打量自身。 一瞬的恍惚后，只有他能看见的流水般的淡淡银辉悄然映入眼眸，它们无声无息，从发丝到脚尖，完整的包裹着自身。 大脑愈发昏沉，文森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刚刚拼尽全力上浮吸了口氧气，换来短暂的清醒之后，却又要朝着深渊跌落而去。 他小口吐出浊气。 ‘不行……不能再昏迷过去，得逃走。’ 文森喘着气，看准机会往后缓慢挪着。 小船旁边，贝莉正悄然靠近，她没有离开，一直跟在小船周围。 片刻后，文森靠到了船边，黑色的浪涛带着小船不住摇晃，他屏住呼吸，扶住船边，随后慢慢侧着俯身，悄然朝水中探去。 这时候，文森混沌的大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停止了自言自语？’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文森顿时一个激灵，猛然加速朝着水中扎去！ “想逃？！” 他反应已经很快，可单人的小船实在狭窄，他还是被西斯一把抓住了小腿。 “中了迷离花粉还能这么快清醒……是因为灵能者的身份吗？” 嘭！ 文森咬牙扒着船边，另一只没被束缚的脚用力朝西斯踢去！ “啊！”西斯吃痛叫了一声，愤怒地捏紧手掌，指甲几乎嵌入文森小腿皮肤， “给我老实点！”西斯厉喝！ “唧！”贝莉这时候从水中跃起，想要撞向西斯，但不仅撞了个空，腹部还被莫名的攻击划出了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顿时涌出。 再看西斯，他握着一把裁纸刀，另一只手始终抓着文森，却在不知觉间换了个位置。 “贝莉！” 文森悬在船边，剧烈的喘息着，冰冷的海水浸透半边的身体，却没能浇灭那股月光带来的灼痛，一种格外尖利的声音仿佛自大脑深处响起，使他一阵晕眩。 内心绝望如爬藤攀上心尖。 “嗯？” 就在这时候，西斯却轻咦出声。 他看见月光如流水般降临，朝着文森不断汇聚，在刹那间凝成了一个银白的光茧，将他抓住文森的左手蛮横弹开！ 第13章 魔女 西斯想要再去抓文森，却感到一股莫名的斥力。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摊开右手，一把红色的裁纸刀在顿时在掌心浮现。 他握着裁纸刀对着光茧轻轻一挥，动作看似轻飘，裁纸刀也透露着一股劣质的意味，可刀尖那股锋锐之感却仿佛能够刺痛观者目光。 西斯使出了全力！ 光茧没有躲避，裁纸刀砍中了目标。 可西斯的脸上却没有露出笑意，有的只是沉重与隐晦的惊骇。 这个自己目前的最强攻击，在面对光茧时却仿佛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立刻收回裁纸刀，正如此前千百次那样，西斯当机立断选择逃离！ 然而这一次，他还是晚了一步。 月光凝成的光茧猝然破碎，羽毛状的月光碎片在周围制造了一场银白的光雨。 一个不似人间存在的银发女孩显露而出。 她悬停在半空中，周身笼着月光，一头璀璨银发如花般散开，有的飘在空中，有的垂在凝脂般白肤上。 她双目紧闭，似乎还在沉睡，四周的月光随着她的呼吸而规律波动，一种巨龙威压般笼罩在这片海面，令人不自觉嘴唇发干，心里发慌。 正在逃离的西斯看到了这一幕，仿若雷击般呆立在了原地，手里快准备好的逃脱魔术逐渐消散，眼里的惊骇也被无尽的痴迷取代。 又过了一会，女孩同样银白的睫毛微微颤动，慢慢睁开了瑰丽的双眼。 那是星空般的双眸，一片深蓝上遍布璀璨的银芒，仿佛群星坠落的蔚蓝大海。 意识逐渐回归，文森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视角，有些发懵。 ‘这是……’ 还未等他仔细思考，眼前小船中的西斯映入眼帘，将他吓了一大跳，文森下意识想要攻击。 唰！ 他才刚刚出现这个想法，一道银白的月光便如长矛般朝着西斯落下，从头顶直插而入，将其钉死在了小船上。 “呃……”西斯在剧痛之下，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但却已经太迟。他只短促的呻吟了一声，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文森狠狠吃了一惊，但没时间多想，迅速飞向某处海面。 “贝莉！” 贝莉飘在海中，已经奄奄一息，文森下意识将双手贴了上去，浓郁的月光凝聚，贝莉腹部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很快，贝莉便恢复了活蹦乱跳，她明显十分震惊，文森感觉到脑中的可法纽带强度飞快提升。 很快，便已经达到了最高的恒久！ 只要文森愿意，他现在再准备一些必要的材料就困可以尝试擢升塔基尼！ 不过，文森当然没有这个想法。 他看着贝莉恢复，松了口气，接着转头看向自己在海面上的倒影，心里满是疑惑。 明明仪式没有完成，自己为什么还是擢升成了魔女？ 而且，蓝色梯级的魔女擅长的是各种元素魔法，月光是什么情况…… 文森感受着身体中从未有过的充盈力量，伸出手掌。 簇！ 一团橙黄的火焰顺着他的心意悄然浮现，紧接着火焰骤然熄灭，一团清水悄然凝聚…… ‘也能使用元素魔法……而且如此轻而易举…这不是普通的魔女……甚至不只是蓝色梯级，应该已经达到紫色…嘶！’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灵魂深处传来某种心悸的感觉，手中的水球溃散，他控制着自己不再调用魔力。 他解读着自我灵性传来的模糊的直觉感应—— 【使用的魔女力量越多，被其侵蚀的也越多】 ‘被侵蚀……自己还没有完全成为魔女？’ 文森落到小船，抬起左手，掌心随他心意浮现出一条细长的银线，银线一边黯淡，一边明亮，彰显的正是己身被魔女力量侵蚀的程度。 而现在，明亮那端的银线大致占了六分之一的长度。 文森略微松了口气，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变成魔女恐怕只是暂时的，或许是日出，又或许再过一会，等月光隐没，自己又将恢复正常。 但……在彻底清除完体内的魔女力量前，这种正常恐怕也只是暂时的。 没再多想，文森回过头来审视失去声息的西斯。 月光虽将其贯穿，但小船中却没流下什么鲜血，那个贯穿伤口有着烧灼的痕迹。 而此刻，西斯那苍白的身躯上正亮起微弱的暗红光芒，一层古怪的流光状物体正从四肢百骸朝着从他的脸部聚拢。 ‘果然是迷失假面。’ 文森又耐心的等待了片刻，那层暗红的流光逐渐凝固，形成了一张看不出材质的灰白面具。 面具整体呈椭圆的轮廓，只在眼部与嘴部开出三個同样椭圆的大洞，整体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文森将面具取下，西斯真正的面容暴露而出。 那是一张略显阴翳的中年男人面孔，与先前那个面容普通的水手截然不同，不仅是五官，连发色也从杏色变为粗糙的红色，体型也大了一圈。 文森仔细的摸了个尸，最后找到一个钱袋和一些杂七杂八的道具，选出其中有用的留下。 在将西斯的尸体扔进海里之前，文森拍了拍头，又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差点就忘了自己还穿着女装。 看着西斯的尸体逐渐被海水吞噬，文森脸上有些沉默。 泰兰大陆并非什么和平的地方，他早就知晓……只是知晓和切实体会之间往往还隔着遥远的距离。 ‘至少我活下来了。’ 文森揉了揉脸，拿起灰白色的假面仔细查看。 迷失假面是件强力的奇物，效果除开能在外表上完美的伪装成另一个人，还能遮掩自身超凡力量波动。 这或许就是西斯能够混上卡萝菲特号上的原因。 但正如先前所言，这也是一件臭名昭著的奇物。 这是因为它不仅有着较为苛刻的使用限制，还有着巨大的代价。 限制主要是体型不能差距太大，不能跨性别，不能凭空伪装成另外的人——想要伪装成另外的人，必须让其先戴上假面至少6个小时。 这些条件虽然苛刻，但比起代价来说却不值一提。 迷失假面之所以臭名昭著的原因，还是‘迷失污染’或者说记忆污浊的风险。 当你选定好一个伪装的目标，让其佩戴了6个小时假面，并成功变成他时，你也会接受属于目标的部分记忆。 在泰兰世界，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记忆不仅不会涉及超凡知识，还会污染你的灵性，使你陷入迷惘与混淆，最后迷失自我。 模拟的人越多，这种情况就越严重。 文森记得在梦境记忆中，就没有几个人在得到迷失假面之后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也得益于梦境记忆，他还是知晓有一种能够安全使用迷失假面的方法—— “伪装成自己。” 只要伪装成自己，那么便不会多出记忆，也就不会有迷失的风险。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鸡肋，但其实实际上也确实鸡肋。 只是在文森身上，或许并非如此。 他或许能用其模拟原主，并且免受迷失代价。 毕竟他本就是穿越而来，早就成功融合了原主全部的记忆，也没有自我认知的危机。 ‘但究竟行不行，最后还是得看实际的情况……’ 月光宁静洒落，文森将迷失假面戴到头上，随后站起身将船头锚绳解开抛进海面，套到了贝莉身上。 月夜下，贝莉牵引着小船，载着文森向着最近的陆地前行。 第14章 浪潮（今晚开始上推荐了！求追读求票！） 吉尔森港，某处海岸。 文森回头最后看了眼海边蔫蔫的贝莉，旋即吐出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他没法带着贝莉离开，一人一豚只能在这里分开……他不知道未来否还有有着再见的机会，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贡萨尔洋是泰兰最大的海洋，比东西两块陆地加起来都还要大。而他与贝莉之间的可法纽带强度虽达到了恒远的地步，但只要他没有选择擢升海豚猎人【塔基尼】，彻底将可法纽带固化，随着时间推移，纽带强度终究还是会下降。 而若是选择了擢升塔基尼，长时间长距离的远离还是会导致联系的减弱，力量的衰退，甚至梯级的下跌……说到底，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恒远。 不过，除了分别之外，还是有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先前地平线亮起第一抹微光时，在海鸟与浪涛声中，他体内的魔女力量飞速收敛，最后隐藏到了身体某处。周身笼罩着的月光悄然消散，那头银发从发尾逐渐变黑，那瑰丽的双眸也恢复了淡蓝的颜色，他又恢复了男性的模样。 虽然大概率是暂时的，但至少完全变成魔女要好得多。 从昨夜变成魔女到今早黎明恢复，中间大致过了4个小时，占据全天的六分之一，与魔女力量对自身的侵蚀程度一致……如果没猜错的话，此后的每天夜里，他都会有4个小时不受控制的变成魔女。 对于这一点，他暂时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第二個是，他昨夜下意识治疗贝莉时使出的不像是什么治愈魔法，而更像是一种月光祝福。在那之后，贝莉明显变得更加聪明，甚至体型都变大了一圈。 这或许能让贝莉在贡萨尔海活的自由一些，至少……在面对流氓海豚时，有了选择的权利。 …… 两个小时后。 一个面容端正的黑发男人正站在皮特裁缝铺的落地镜前，扣上了上衣最后一个扣子。 白色衬衣，棕黄外套，同色圆边毡帽……文森在镜子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缓缓点了点头。 这套衣服既不寒酸也不阔绰，是一套再寻常不过的常服，他十分满意。 但仔细打量了片刻，看着自己那双深邃迷人的淡蓝眼睛，文森又微微皱了皱眉。 海水里的倒影还是太过模糊，此刻照了镜子，他才发现迷失假面并没有令他完美的模拟成原主的模样。 假面基本上将他伪装成了原主的模样，但在某些细节却有些区别……其中尤为突出的就是双眼。他那双迷人的双眼，虽然已经减弱了几分魅力，但还是依然抢眼。 文森猜想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灵能较为特殊。也可能是因为迷失假面的真正的使用规则其实比梦境记忆中知晓的更加复杂，亦或者两者皆有。 再仔细感受了下，又对着镜子看了下，没有发现什么负面影响后，文森没有再纠结。 毕竟真正被人类完全研究透彻的奇物本就没几个，大多数的奇物对于如今的人类来说都只知其用法而不知其原理的黑箱……能用就行了。 压低帽檐，文森拒绝了年轻女店员的邀约，继续在市场逛了一圈，最后终于在街角的小店中找到了一双厚重的黑框眼镜。 戴上之后，他总算变得普通起来。 最后整理了下帽子，文森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提着黑色行李箱，转身走出店外。 可就在他刚踏出门口的时候，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叫喊。 “快！抓住他，抓住这个想要混进城中的歌瑞尔间谍！” 文森循声看去，同时不动声色的退回店铺内。 “嘶！”这时候柜台后的老板也反应了过来，小跑着冲过来将店门虚掩上一半。 借着门缝，两人朝外看去。 在不远处的街道，一队穿着黑蓝制服的海岸警察正在追逐着一名身材瘦小的灰衣男子。 “停下，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那瘦小男子充耳不闻，仍在跑着，马上就要经过店门口。 文森眉头一皱，挪到货架后，没再去看，一旁的老板也连忙躲到了柜台后面。 “狗娘养的东西，我叫你停下！” 门外，在几声咒骂后，一名警长模样的中年人愤怒的举起枪。 砰！砰砰—— 沉闷的左轮枪声随之响起，街道上的人群发出尖叫，那身材瘦小的男人身上冒出血花，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便踉跄着摔倒。 在求生的本能下，他还在继续往前爬，但紧随其后追上他的警察，又近距离对着他补了几枪，那灰衣男人顿时彻底失去了动静。 …… 等到文森与店铺老板再次打开店门时，街道上已经只剩下一摊鲜红的血泊。 在远处街角，大腹便便的中年警长正带着警员们离开，腰间银色的左轮手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只要没到紫色梯级，对于枪械这种人类暴力的结晶，都应该心怀敬意。” 文森看着警员远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泰兰1678年3月，兰彻斯特王国在付出三位大公、十数位伯爵、近百位有名有姓的贵族，以及无数普通人性命之后，终于结束了庞大而血腥的铜枪动乱。 同月15日，在破碎教廷与国王的一致决定下，严苛的“铜索法案”在兰彻斯特王国及其附属公国正式颁布，其中也包括了他现在所在的西曼公国。 法案有许多内容，但最主要的还是规定了每个人出门都必须带上身份证明，否则一旦被查出，警察有权当场按间谍罪击毙。 法案颁布后，整个兰彻斯特及附属公国的警察权利得到前所未有的膨胀，期间不知发生了多少冤案。 不过，这样严酷的法案注定不会长久，文森记忆中法案只执行到了7月1日就宣布改变……而现在已经是6月26日，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新的铜索法案只规定了在车站这样特殊的地方必须要检查身份证明，警察仍旧有权利当街检查身份证明，但却不能轻易处置，最多只能暂且拘留。 文森看着街上神色匆匆的行人，目光幽远。 ‘铜索法案只是未来混乱泰兰世界的一个不起眼的前奏、一个无人发觉的警告……’ 他默默想着，按着腰间的衣兜，大步走出了店铺。 他并没有身份证明，衣兜里从昨夜魔术师身上搜出的一些小玩意是他在面对警察时唯一的依仗。 其实按理说，文森应该再多等几天，等到新铜索法案颁布后再上岸。 但倘若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在这个陌生的吉尔森港，无论什么时候文森都很难证明自己的身份，若是真的倒霉被警察抓住，只是死的早和死的晚的区别。 既然如此，不如节省一些时间，想办法早日回到奥雷利亚诺，真正稳定下来。 文森站在街上，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某个定好的地方走去。 尽管铜索法案如此严苛，但阴影中仍有些神通广大的存在，能够让人跨过这些障碍。 文森恰巧就知道这么一位吉尔森港信誉极佳的“地头蛇”。 或者说——“王”。 第15章 塔塔利亚（求追读、求票！）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好。”文森点头，看了眼面前低矮的小木屋。 他先前所说的地头蛇，其实就是吉尔森港塔塔利亚人的王。 塔塔利亚人是生活在西曼公国的一个游牧民族，他们数量不少，在更早之前随季节沿着河流不断迁徙，但如今这个传统已经基本消失。大部分塔塔利亚人都选择了某个地方定居了下来。 吉尔森港的塔塔利亚人正是其中较为庞大的一支。 只是……文森没有想到，塔塔利亚人的王竟然会住在这种小木屋当中。 他再看了眼木屋，确认它不仅不大，外表还有些破旧，旁边还挂着一个木头招牌，上面写着“莫亚美味烤鱼铺。” 现在正值中午，刚好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木屋外大约有五六个顾客正在等待，她们互相攀谈着，明显都是熟人。 看到领着文森过来的迪尔斯进来，也打了個招呼，随后好奇的看着文森。 文森安静站着，他看到迪尔斯走到烤架后，那里站着一个矮胖的男人，大约三四十岁，皮肤略黑，面容普通，身上围着灰色围裙，正在为烤架上的烤鱼娴熟地放着调料。 虽然距离较远，环境也很嘈杂，但文森还是听清楚了迪尔斯与男人的谈话。 “莫亚，有远到而来的族人需要你的帮助，他说他的母亲是塔塔利亚人。” “着急吗？” “不怎么着急。” 莫亚点头，将目光转到了文森身上，随后用手指了指面前的烤鱼，说了句等等。 文森点了点头，莫亚或许以为他是看懂了自己的动作，但他其实也听到了莫亚说的这句等等。 魔女的力量在白天虽然隐藏了起来，但似乎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改变。 文森能感受到自己的视觉和听力都变得更好了……这是一种好的的改变，可背后却代表着魔女力量的侵蚀，他并没有高兴。 又过了一会，莫亚终于忙完，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其解下，然后朝着文森走了过来。 “莫亚·皮莱斯·冈萨雷斯。”莫亚伸出右手。 文森这才发现他有着一双深潭般沉静的眼睛，他赶忙伸出手： “文森·艾略特。” 莫亚握着文森的手，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你的妈妈是塔塔利亚人，怎么没给你取一个传统的名字？” “莫拉莱斯·艾特略·埃尔瓦罗……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是跟着父亲一同长大……很少用传统名字。”文森尴尬的笑了笑，差一点就露馅了。 “抱歉。”莫亚沉默了下，低声说了句。 “没关系。” 莫亚松开了文森的手，又道：“给我看看你的护身符。” 文森点头，将脖颈挂着的木头吊坠拉了出来。 吊坠是圆环形状，只刻着几条代表河流的水波纹……这是他先前才雕刻的，用了塔塔利亚人独特的技法，并且利用魔术师留下的小玩意做了旧。 莫亚仔细看了眼，果然没看出异常，他将吊坠塞回文森衣服里，说道：“现在刚好中午，一起吃饭，有什么事边吃边说。” 不等文森回答，莫亚便自顾自转身往木屋内走去，文森顿了下，连忙跟了上去。 …… “你想回奥雷利亚诺？”莫亚弹了弹手里的烟灰，缓声问。 “对。”文森点头，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这位吉尔森港塔塔利亚人的王烤鱼的手艺还真不赖，简单的孜然咸香配着柠檬香气，令人回味无穷。 “为什么不考虑留在吉尔森港？”莫亚继续问。 文森想了想，说：“我还有亲人在奥雷利亚诺。” “他们不是塔塔利亚人？” 文森点了点头。 莫亚抽了口烟，他似乎有许多想要说的，但最终只是沉默的吐出一个烟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塔塔利亚人是个格外团结的民族，尤其重视亲人。 “这两天的清晨都可以。” “……嗯，我会让迪亚斯安排好明早的火车。”莫亚将烟头掐灭，站起身，对着跟着站起身的文森说了句塔塔利亚语：“愿河流母亲保佑你平安。” 文森心里惊喜，他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随后有些磕绊的说了句蹩脚的塔塔利亚语： “河流母亲注视着我们。” 莫亚愣了下，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喜悦，用力拍了拍文森的肩膀，“你的口音还得再多练练。” 文森笑笑，他就只记得这两句……梦境记忆里塔塔利亚人之间最常说的就是这两句。 “对了，我身上还有些钱，火车票的钱我来出吧。”文森想了想又补充。 “……好。” …… …… 次日清晨，文森提着行李箱，来到了火车吉尔森火车站外。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褐色车票，面露苦笑……早知道昨天就不提那最后一嘴了。 他是真没想到从吉尔森港到奥雷利亚诺的火车票竟然要30银便士，这可是相当于普通人家两三个月的收入！ 最关键的是，那个伪装成水手的魔术师，连钱袋也完美的伪装成了水手该有的水平，里面一共也才只有53银便士…… 现在付了车票，就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 “有什么问题吗？”穿着火车站工作人员制服的弗莱娅问，她同样是个塔塔利亚人，负责在火车站接文森。 “没什么。”文森摇头，安慰自己，等回到奥雷利亚诺就好了。 “我们的时间紧张，你得在所有人之前先跟我上火车……”弗莱娅没太在意，她朝着文森提着的手提箱伸手，“箱子给我，你提着它太显眼了。” “好。”文森从善如流。 “跟我来……”弗莱娅接过行李箱，疑惑，“怎么这么轻。” “里面只有一些衣物。”文森跟在她身后朝员工通道走去。 重要的东西他都随身带着，行李箱里面主要装的确是衣服，只不过……是女装，是他在逃离卡萝菲特号的时候穿着的那套白色裙装。 本来只是暂时放在手提箱里面，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处理掉，但现在……文森打算将它留下来，这倒不是养成了特殊的癖好，只是觉得，这么精美的裙装……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应该能换来不少的钱。 在弗莱娅的带领下，文森一路向前，期间偶尔遇到其他工作人员，甚至巡逻的警察，却都没有前来盘问，只是笑着打了个招呼，便见怪不怪的离开了。 这时候，文森才真切的感受到莫亚在吉尔森港的权威。 又过了一会，在弗莱娅的带领下，他终于来到站台。 走下楼梯，一辆灰黑色的蒸汽火车顿时映入眼帘。 第16章 第一与报纸（求追读、求票！） 比起文森在地球见过的蒸汽火车，眼前的火车明显要更新一些。 它整体透露出锃亮的钢铁质感，车头是灰黑色的，只在点缀着一些红色涂装，顶上有一个笔直的黑色烟囱，后面跟着十几节漆成红色的车厢。 “这是怒牛号。”一旁的弗莱娅介绍，她带着文森继续往前，“你的位置在2车05号，是靠窗的座位。” “好的。”文森紧跟在她后面。 没走两步，他们便来到了2号车厢。 “进去吧，接下来你需要做的就只是等火车出发。”弗莱娅站在车厢门口，将行李箱递给他，最后笑道：“愿河流母亲保佑你平安。” “谢谢……河流母亲注视着我们。”文森接过行李箱，最后在门口驻足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车厢。 现在是6点半，这辆火车将会在一个小时后准时出发，途径9个站，最后在晚上8点半左右抵达奥雷利亚诺火车站。 整个旅途大致13个小时，也就是是说他需要在火车上待14個小时，如果加上现在等待的时间，也就是14个小时……文森还从未坐过这么久的火车。 前世他只在上大学那年坐过一次6个小时的高铁——从家乡瑞城坐到了大学所在的恒城，之后本硕连读的7年，由于经济和家庭原因，文森不曾回过家乡，也不曾去过外地。 旅行对于那时候的文森来说，只是一个未来的梦。 直到穿越之前，他终于熬出了头，加入了梦寐以求的祝融航天实验室，有了稳定的薪水……但却又猝然穿越。 思绪渐渐收回，文森脸上没有沮丧。 或许丢掉自己拼命努力多年才换来的梦想工作的确令人失落，那些埋头苦学的日夜被尽数推翻更是令人心中苦闷。 可倘若换个角度，这场始料未及的穿越又何尝不是一次自己梦寐已久的盛大冒险。 明黄色的车厢内部，文森继续往前，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怒牛号车厢内的淡绿真皮双人座椅的布置和前世一样，一共两列，位于车厢左右，两两相对，中间有着一张原木色小桌。 文森所在的座位不仅靠窗，而且面向怒牛号前进的方向，是最适合观景的位置。 感谢莫亚，文森感慨，心里莫名有些惭愧…… 只能说以后如果有机会，再报答他吧。 …… 时间飞快流逝，约莫大半个小时后，文森透过窗看到二楼长廊有旅客走来。 又过来一会，一个金发的男孩提着小包飞快地冲下楼梯，兴奋地大喊，“快点！姐姐，我要做第一个上火车的人！” 等男孩已经跑到火车旁后，才有一个提着棕色行李箱的少女跟着人流后面走出楼梯，她按着头上的米黄遮阳帽，怒气冲冲地大喊：“菲亚特！” 菲亚特充耳不闻，将车票递给车门前的乘务员，待其检验后便迫不及待地走进了车厢。 “哈哈！我是第……” 菲亚特兴奋的声音在看到座位上的文森后逐渐小了下去，他淡蓝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疑惑，连走路的动作都变得迟疑。 他大约八九岁的样子，脸上略有些雀斑，棕黄色马甲配皮鞋，十分体面。 坐在座椅上的文森单手撑在窗边，从容的收回目光。 菲亚特回过神来，嘴里小声嘟囔着“奇怪”之类的话语，看了看车票，蔫头找着自己的座位。 片刻后，他在文森旁边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车票，他将手提包放到桌上，撑着身子坐上在了文森旁边。 受限于身高的原因，菲亚特的双脚离地，他下意识晃着小腿，时不时看一眼文森。 终于，在忍了两秒之后，他出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文森故作不解。 “你是怎么这么快上的火车？”菲亚特一脸不服气。 文森笑了笑，用手指抵住嘴唇：“这是一个秘密。” “别把我当小孩……” “菲亚特，你在说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文森循声望去，一个金发白肤的美貌少女正一脸歉意的看着他，她左手抱着取下的米黄遮阳帽，右手提着行李箱，十分礼貌的询问， “抱歉，先生。他没为您带来什么麻烦吧？” “没有。”文森笑着摇头。 菲亚特哼了一声，但还是主动站起身，去帮少女拿行李箱。 “我自己来就可以，你给我安静坐着。”在面对菲亚特的时候，少女的语气明显更加威严。 菲亚特撇了撇嘴，又重新爬上了座位。 “……七号座位。”索菲娅看了眼座椅旁的标号，坐到了文森面前的位子上。 随着乘客的到来，车厢顿时变得喧闹起来，文森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上车的人们。 他发现和前世普遍带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不同，怒牛号的乘客大多只带着一个手提行李箱，而且都穿得十分体面，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身上那件普通的棕色外套顿时显得有些随意。 这时候，对面的索菲娅放好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本红色封皮的小说和一张折好的报纸。 她展开报纸，上面印着贝拉日报几个黑字，一旁的红色小说封皮则写着拉尔旅店密案几个大字，看起来是侦探小说。 文森有些好奇，一旁的菲亚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小声道：“你如果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就帮你向我姐姐搭讪。” 文森挑了挑眉，无视了菲亚特的提议，温声道：“女士，在你看完报纸后，可以给我借阅一番吗？” “太老套的搭讪了！”菲亚特恼怒的喃喃。 “……当然可以。”索菲娅放下报纸，礼貌的点了点头。 菲亚特夸张的捂着额头，没好气的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又哼了一声。 “菲亚特，如果你不想回奥雷利亚诺，我可以现在将伱再送去爸爸那里。”索菲娅看向菲亚特，微皱起细眉。 后者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抱着胸靠在座椅上，没再说话。 “呜——” 又过了一会，火车缓缓启动。 索菲娅看完最后一页报纸，正准备将它递给文森，余光却看到站台上一个人影正朝着怒牛号飞奔而来。 “等等！我还没上车！” 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正装，但倘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领带歪斜，衬衣少扣了几颗纽扣，外套有些不起眼的脏污，以及此刻他跳向怒牛号时被掀开的圆顶黑帽下，那头鸟窝般杂乱的头发。 “呼——”布里恩在最后一秒跳上了车门，扶了扶头顶的帽子，对眼前被吓了一跳的乘务员笑道：“有一点迟到……但没有关系，对不对？” 说着，他就要往前走，但迈开一步，似乎又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从衣兜中摸出一张车票，递给了乘务员：“我可不是什么黑客。” 等乘务员下意识检查完车票，他伸手将其抽回，大步走进了车厢。 “我看看……02车08号……早上好，女士。” 布里恩看着漂亮的索菲娅眼睛一亮，做了个绅士礼。 “……早上好。”索菲娅回了句，随后将手中的报纸递给文森，“我看完了，给你。” “谢谢。” “贝拉布日报，让我想想……今天的头版应该是吉尔森那个连环斧头杀人狂。” 布里恩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旁边的索菲娅自信满满道，索菲娅礼貌的点头，身体却微不可察的往窗边靠了靠。 文森觉得好笑之余，心里也对杀人狂几个字提起了兴趣。 要知道，他去奥雷利亚诺想要获得的最关键的东西，就是和一个杀人狂有关。 而且，这个杀人狂好巧不巧的也是使用的斧头。 第17章 被诅咒的血腥人皮卷 “杀人狂？” 索菲娅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菲亚特兴奋道。 “对，杀人狂。”布里恩兴致缺缺的敷衍了一句，又对着索菲娅笑道，“不是我吹牛，对于这个杀人狂，我可比报纸上刊登的内容知道得更多。” “嗯。”索菲娅礼貌点头，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小说。 “真的吗？”菲亚特惊叫，发现布里恩没有理他后，又看向文森，“报纸上都讲了什么？” 文森将报纸放到自己和菲亚特中间摊开，示意他自己看。 “……我还认不了这么多词。”菲亚特支支吾吾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 “你能认得哪些词？” 菲亚特沉默了下，挠头指了指报纸上的几个单词：“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文森点头，不认识的单词比他想象中少，但紧接着菲亚特又继续说道：“我就只认识这几個。” 文森愣了一下，对面的索菲娅嘲笑了一声，在菲亚特愤怒的目光中不紧不慢道： “现在知道好好学习的重要性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索菲娅还是给自己的弟弟简单讲述了一下报纸上记载的内容。 文森在边听边看，等索菲娅讲完的时候，他也差不多看完了。 索菲娅的记忆力相当不错，虽然全程没看报纸，但讲述的内容完整又详细，只是为了照顾菲亚特模糊了一些血腥的地方。 那个所谓的斧头杀人狂大约在一个多月前首次作案，死者是一位美艳的女警，当时她还随身携带着一把警用左轮，但还是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她的尸体被粗暴的劈砍成了九个部分，最后抛洒在延恩大街九个不同的角落。 等警察们发现的时候，有些肉体甚至已经被老鼠和野狗之类啃食了不少。 而贝拉日报今日刊登的倒是一则好消息，那位斧头杀人狂已经成功被吉尔森海警抓获。 报纸上没有照片，文字描述杀人狂是一位高达2米1的壮汉，面容凶恶，本职是屠夫，作案动机是因为妻子的背叛——她带着屠夫的积蓄和情夫远走高飞。 菲亚特听得津津有味。 而这时候，耐心等待已久的布里恩咳嗽了两声，将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来之后，一脸神秘道：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的东西，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 菲亚特屏住呼吸，文森好奇的看向布里恩，索菲娅却只是礼貌的关上书，一脸不以为意。 布里恩觉得气氛到位了，于是压低声音道： “吉尔森的警察其实根本就没有抓到那名杀人狂，那位屠夫只是他们找出来的替罪羊！” 布里恩知晓光凭这句话不足以让文森等人信服，于是他继续说道：“那位屠夫虽然身材高大，可是却患有严重的肺病，已经许久没有工作，平常都是他的妻子不离不弃照顾他……我猜想或许这次当替罪羊也是和吉尔森警察达成了协议，想要给他的妻子留下一笔钱。” “那真正的凶手是谁？” “……我怎么知道。”布里恩一滞。 ‘那张【被诅咒的血腥人皮卷】莫非一开始还在吉尔森港出现过。’ 一旁的文森不动声色的放下报纸，在心里沉默低语。 他之所以前去奥雷利亚诺，就是为了获得这张没有名字的人皮卷，这是他步入超凡的关键钥匙！ 而吉尔森港这个杀人狂独特的作案手法让他有些怀疑——这位连环杀人狂和未来那位会出现在奥雷利亚诺的杀人狂一样，都是被那张被诅咒的血腥人皮卷蛊惑的傀儡……甚至很有可能，两人就是同一个。 “哦——”菲亚特拉长了语调，又好奇问，“可万一那个凶手又作案，警察的谎言岂不是就被戳穿了吗？” 布里恩皱着眉，“……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保证凶手一定不是那名屠夫！” 菲亚特又哦了一声，问：“先生，你是警察吗？” 布里恩理了理衣领，正色道，“不，我是侦探——一位名侦探” 他想了想，审视般看向菲亚特，断言道：“你来自奥雷利亚诺市，家庭富裕，父母应该是商人，还是做外贸的，对吗？” 接着，他又看向索菲娅，笑道：“而你，则是他的姐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来吉尔森港度了一个月春假，现在回家，是为了赶上7月5号公立初等学校的开学日。” 索菲娅回以平淡的笑……她在心里撇了撇嘴，只不过是简单的观察加上逻辑推理而已。 “你怎么知道！”菲亚特却惊讶地合不拢嘴了，布里恩嘴角噙着笑意，他看着还是没什么反应的索菲娅，决定再加一把火。 布里恩转头看向文森：“至于你……” “你……”布里恩顿时卡了壳，他仔细打量着文森，两道眉毛紧皱在了一起：“……” 索菲娅这时候倒是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不过是看向文森，她先前没注意，但现在仔细一看，眼前的少年浑身都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意味。 “……” 看着布里恩久久不语，菲亚特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但旁边的文森却悄然提起了警惕心。 布里恩迟疑着道：“你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坐火车，手掌干净，连一点老茧都没有……按理说应该出身殷实，但现在的穿着却有些不太符合……” 这位看似不靠谱的侦探，似乎真有两把刷子？ 文森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甚至在思考布里恩是一位登阶者的可能。 但应该不是……得益于破碎教廷严苛的守秘禁令和强大恐怖的审判会，整个东大陆北部的登阶者少得可怜，没那么容易就能遇见一位。 “你恐怕猜错了，侦探先生，我的确是第一次坐火车。”文森笑道。“至于穿着……是因为家里出了一些变故。” “是谎言吗……看起来不像……但感觉像是在说谎……”索菲娅悄悄打量的文森，心里愈发好奇。 布里恩恍然的点头，“原来如此，抱歉。” 他看了文森两眼，没再多想，而是转头继续和索菲娅搭讪。 索菲娅似乎有些受不了，她说着抬头看向文森，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们可以换个座位吗，我弟弟还有些功课没有做完。” 文森沉吟了下，轻轻点头：“当然。” 他正好想要再问问这位侦探那位连环杀人狂的细节，来进一步确定他的推测。 “实在太感谢了。”索菲娅松了口气站起身，随后在菲亚特打算疑惑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又有功课没完成之前，用眼神将他的话语扼杀在了喉咙中。 布里恩现在看出来索菲娅对自己毫无兴趣，他倒也没有失望，只是看着坐下的文森，伸出手： “布里恩·福尔摩斯——一位名侦探。” 文森明显愣了下，伸出手：“文森·艾略特……我开始有点相信伱是一位名侦探了。” 第18章 权柄与邻居 “什么？”布里恩疑惑问。 “没什么。”文森笑笑，“我只是第一次在现实见到侦探，有些好奇。” 不等布里恩回答，文森继续问道：“那位斧头杀人狂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将尸体分成九个部分，抛在不同的地方？” “这倒是个好问题。”布里恩沉思了下，“我接触的古怪案子不少，见过的变态杀人狂也有几个，但吉尔森的这个斧头杀人狂和他们都不一样。” “一开始警察以为他分尸只是单纯为了毁尸灭迹，就像以前出现过的某些凶手一样……我记得前几年勒特斯还有个杀了老公的女人将尸体冻在了冰柜里，每天割一些喂给自家的狗，要不是邻居意外发现了指骨，她现在还逍遥法外……咳，言归正传，吉尔森港的问题在于，凶手选择的抛尸地点并不讲究，有些甚至就在大街上，十分显眼，根本没有毁尸灭迹的效果。 “所以那显然不是为了毁尸灭迹。”文森附和。 “当然，具体的缘由恐怕只有那名凶手自己知晓……”布里恩点头，“现在警察们普遍认为这是凶手变态的表现，一种没有逻辑的精神病行为。” 文森颔首，一旁的索菲娅却插嘴道：“凶手能够在警察的追捕下逍遥这么久，显然心思缜密，他选择这样抛尸，背后一定有其逻辑。” “……也许吧，这些变态们普遍脑子都不太正常，或许只是单纯为了挑衅警察，然后欣赏他们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布里恩摊手。 “我倒是觉得还有一种可能——”索菲娅合上了手中的侦探小说，低声道，“凶手也许是在进行一個神秘的仪式。” “仪式……你是指像那些怪谈里面讲的那样召唤恶魔之类的仪式吗？”布里恩有些不以为然。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明恶魔之类的东西。否则的话，那些我见过的罪人就该像神父所说的那样统统下地狱，而不是还需要我们和警察来将他们绳之于法。” 索菲娅顿时不说话了，布里恩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顿了下连忙懊恼补充道：“抱歉，我的没有讥讽的意思……” “没关系。”索菲娅轻轻摇头，自顾自低头看起了小说。 众人短暂的陷入了沉默，直到文森开口继续道：“所谓仪式，不一定有超凡的力量，也有可能只是那位凶手本身有着这方面的幻想和崇拜……” “对……”布里恩听着，连忙点头，而后又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位凶手可能有着宗教背景？” 索菲娅没再参与话题，只是安静的看着书。她就读于西曼公国一所有名的私立文法大学，平日最爱阅读，可她越是看书，越是知道的越多，便越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似乎还有些普通人并不知晓的秘密。 她听着文森与布里恩的交谈，在心中低低叹了口气，颇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也许。”文森不置可否，他只是为了引出自己接下来的问题。 等再过几年，等战争爆发，守秘禁令彻底失效，布里恩这些普通人自然会慢慢知晓超凡力量的存在。 他停顿了下，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我倒是有点好奇那名杀人狂的抛尸细节。” “细节吗，我倒是知道一些……”布里恩点头，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和文森仔细讲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 文森也因而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那位出现在吉尔森港的杀人狂，的确是被人皮卷蛊惑的傀儡。 那张人皮卷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不可考，它也没有具体的名字，人们普遍称其为被诅咒的血腥人皮卷……认为其诞生于古代一名至少为橙色梯级的登阶者尸体当中，是那位登阶者超凡灵性凝聚的产物。 泰兰世界的登阶者从低到高，一共有七个梯级，用灰白蓝紫橙红金的颜色指代，橙色是第五梯级，也被称为【权柄】，在现在的泰兰，十分少见，每一位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那张被诅咒的人皮卷上面记载着许多邪恶的灰色阶梯擢升之法，常常有普通人受其蛊惑，进行残暴的仪式。 直到泰兰1678年10月，也就是大约3个月后，破碎教廷审判庭的审判官才在奥雷利亚诺意外发现了人皮卷。 文森之所以想要得到那张人皮卷，并不是为了上面记载的知识，而是为了人皮卷本身。这个来自一位【权柄】超凡遗蜕本身蕴藏的超凡因子，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他打算为自身砌筑【最优灰色阶梯】的关键材料！ 想到这里，文森又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掌心，心里略微有些忧虑。 也不知道魔女的力量是否会影响自己的计划…… 这些天来，他翻遍了所有关于泰兰的记忆都没能找到第二个像自己这样的情况，更不用说有效的解决办法。 到最后，文森只找到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登阶】。 也就是通过引入新的力量来抗衡魔女力量的侵蚀，这个方法在理论上应该是可行了，但有没有效果还是得看实际情况。 …… 怒牛号飞驰，跨过河流，穿过平原，在翻过尖脊山之后终于抵达的目的地——奥雷利亚诺火车站。 在下车的时候，布里恩向索菲娅递出白色名片：“请收下，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侦探方面我是专业的。” 索菲娅礼貌点头，接过了名片。 “我也要！”一旁的菲亚特大声道，布里恩笑了下，也给他递出名片，他想了想，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文森。 “有什么需要，欢迎找我。” 文森接过名片，方形的名片十分朴素，一片白底上只印了几排大字——“福尔摩斯侦探所；布里恩·福尔摩斯；联系方式……”以及一个叼着烟斗带高帽男人形象的简笔画logo。 奥雷利亚诺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 大约半个小时后，文森乘坐马车来到了蔷薇街道。 在乘坐马车回家的路上，文森想起那位明媚的少女还从未介绍过自己的姓名。 他没有在意，观察着周围。 这里是一个住宅区，以两三层的洋房为主，偶尔能见到几栋更高的大楼，以及一些开在大路边的店铺。 “69号到了，先生。”马车沿着主干道前行了片刻，拐入了一个支路，最后在一间带前院花园的三层洋房面前停了下来。 文森走下马车，看着这栋艾略特家的祖宅，有些感慨。 ‘没想到自己现在也是有房一族了……只是，我该怎么进去？’ 马车缓缓远去，文森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花园栅栏和外门，犹豫了下，一个翻身便跃了进去。 “谁在那？”这时候，右边邻居家花园却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男人从灌木后警惕走出，点燃了手里的油灯，待看清文森之后，他惊愕道： “……小艾略特？！” “是我，埃文先生。”文森有些困惑，“您躲在灌木后面干什么呢？” “嘿嘿……”埃文含糊了过去，接着瞪大了眼睛问，“你这些天都去哪了？那些搜查的警察们告诉我你已经死了……他们是糊弄了我吗？我可是塞了钱的，那些混账东西……我就知道警察靠不住。” “埃文！是你在外面吗？” 这时候，埃文家一个女人推门走了出来，她怒气冲冲：“你宝贝女儿奥廖娜今天刚从兰彻斯特回来，你还敢喝到现在才回来！我看你还是别回来得了！” “抱歉，亲爱的！你知道的，这是工作上的应酬，我也没办法……瞧，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埃文明显浑身抖了一下，连忙抬高左手提着的方盒子。 “哦，对了……你看，小艾略特回来了！” 第19章 完美的灰色阶梯（两更6k求追读、求票！） “晚上好，史密斯夫人。” 劳莉转过头，看到文森后怔了一下，随后连忙小跑了过来，隔着栅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艾略特！我们都以为你……” “我出去散了个心，今晚刚回来。” “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劳莉有些埋怨，她端详着文森，发现他虽然不知为何戴上了眼镜，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的确不像从前那样颓废后，又忍不住补充，“没关系，散散心也不错，小艾略特。 “……无论发生了什么，生活总是要继续，对吗？” 文森点了点头，“您说的对。” 他这幅和之前迥异，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让劳莉更加吃惊，甚至忍不住眼眶微红，“艾略特夫妇如果能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很开心。 “命运真是不公平，那么善良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就走了……” 艾略特夫妇在生前为人友善，热爱帮助他人，作为邻居的史密斯一家自然也受过他们的恩惠。 只是受恩惠的人虽多，但在文森父母死后，愿意真心帮助文森的人却寥寥无几。 史密斯一家正是那寥寥无几的其中之一。 只可惜在西曼公国法律上，文森的那些亲戚更占理。再加上原主承受不了父母离世的打击，整日浑浑噩噩，难以沟通，所以史密斯一家到最后也没能做太多东西。 “好了，劳莉，小艾略特刚回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埃文在一旁说道，他跨过栏杆，拍了拍文森的肩膀，又问，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要继续休息还是找份工作？嗯……还有，你身上还有钱吗？你之前不愿意和我说，但小艾略特，我是借给你，不是无偿的，等你之后有能力要还我的……” “我身上还有钱，埃文先生……至于接下来的打算，我打算先想办法进屋。”文森笑道，“我把家里的钥匙给弄丢了。” “……难怪你刚才要翻进来。”埃文恍然，接着顿了顿说道，“事实上，我有钥匙。 “我请那群警察过来调查你失踪的时候，他们让开锁匠打开了门，之后在门口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串备用钥匙，我把它留下了……希望你不要怪我擅作主张，除了钥匙，里面的东西都还在——我全程监视着那群警察，他们没能带走任何东西。” “当然不会，谢谢伱，埃文先生，房间里本来就已经没剩什么东西。” 这倒是真的，艾略特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债主和那些贪婪的亲戚搬走了。 “或许我不该说这些，但你真的得和你那些亲戚保持距离……”埃文叹了口气，“前段时间，她们听到你失踪又跑了过来，想要霸占这栋房子，我拿着钥匙告诉他们你只是暂时出门了，拜托我帮你看房子……她们将信将疑，最后还是走了。 “……不过你现在回来了，倒是不用再担心了，记住别把钥匙给她们就好。” “我会的，埃文先生。”文森点头。 “你果然是长大了，小艾略特。”埃文感慨，又继续说道：“总之，如果需要任何帮助，尽管来找我。” “好的。”文森认真点了点头。 比起一直缺席的亲情，他前世作为孤儿最常感受到的，就是像这样的善意。 他虽然很少接受这样的善意，但心里总是对此充满了感激，牢牢铭记。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感激，他才会一路向前，选择投身或许能造福全人类的航天事业。 “那我现在去给你拿钥匙，要进来坐坐吗，小艾略特？”埃文又问。 文森仔细想了想，还摇了摇头，“下次吧，埃文先生。” 埃文咂了咂舌，似乎在感慨文森还是和以前倔强，也没再多言，他转头让一旁的妻子去取钥匙。 两人又聊了一会，主要是埃文在旁敲侧击的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自己有一个不错的岗位推荐之类…… 文森接下来当然有打算，而且十分明确——让自己擢升为记忆中那个最完美的灰色阶梯，正式踏入超凡之路。 但这显然不好告诉埃文，他只能装作听不懂敷衍了过去。 不多时，史密斯太太重新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個娇小的身影。 “和小艾略特打个招呼，奥廖娜，你们好像已经有三四年没见过了吧。” 奥廖娜大概只有一米五的样子，有着一头继承于史密斯夫妇的金色短发，穿着一身卡其色的吊带裤，如果不是其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但实际上，文森记得眼前的奥廖娜比自己还要大个三岁，已经快满20，似乎在兰彻斯特的某个大学留学。 记得以前看她也是这么矮，三四年过去了，竟然一点也没长吗？ “晚上好，文森。”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文森不礼貌的想法，奥廖娜多看了他一眼，才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奥廖娜。”文森回应。 随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劳莉有些尴尬，替他们找话道：“奥廖娜，你刚从兰彻斯特留学回来，难道就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想要分享吗？” 奥廖娜仔细想了想，抬头认真说道：“没有。” 配合着娇小精致的模样，她简直就像是一个玩偶机器人。 又是片刻沉默，文森主动笑道：“……时间不早了，史密斯夫人，埃文先生，我先回去了。” “哦……好。” 文森转身朝房门走去，听到身后史密斯夫人埋怨：“奥廖娜，你就不能笑一笑，随便聊点什么吗，哪怕是废话也可以啊……” 文森无声笑了笑，开门进了屋。 艾略特家里和原主记忆中一样空荡，大部分值钱的家具装饰都已经被搬走了，但比起记忆中，家里要更加整洁一些……不用想也知道，这应该是史密斯夫妇帮忙打扫的。 文森在心里再次道了个谢，摸出在吉尔森港买的怀表，啪的一声打开。 “马上晚上11点……按照前两天的经验，应该再过三个小时左右，自己就将会变成魔女……” 啪嗒。 文森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合上怀表，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真想现在就去取那笔备用资金……” 这当然只是想想，他可不想重蹈原主的覆辙。 “等明天一早取到那些备用资金，就去市场购买擢升【士兵】所需要的材料，之后想办法得到那张人皮卷，吸取其中灵性，就可以成就理论上来说最完美、兼容性最强的的灰色阶梯……” 在许久之后，西大陆奥拉帝国强大的皇帝大肆收集国内外成熟的【擢升序列】，并根这些知识，创造出了一个名为【士兵】的灰色阶梯。 所谓擢升序列，是指一个可行的、从某个阶梯一直攀登到另一个更高阶梯的完整路径。 譬如水手——航海家——暴风骑士。 但在泰兰世界，不同能级的阶梯之间并非是一一对应的关系。 一名灰色梯级的【水手】可以继续攀登为【航海家】，也可以擢升为【船长】，甚至可以成为一名【大地骑士】 只要能够兼容，理论上可以擢升为任何阶梯。 但在实际中，倘若不考虑兼容性和搭配，随意擢升，不仅可能会造成力量的互相抵消，而且往往到了蓝色甚至白色阶梯就会发现前路断绝。 而奥拉帝国那位皇帝所创造的【士兵】阶梯，却拥有着几乎完美的兼容性。 士兵正如其名，是个专门为战争服务的阶梯，本身强度不高，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擢升难度较低。 但这个脱胎于无数成熟的擢升序列的阶梯，只要再多做一步，吸收足够的超凡因子，便能成为一个既强大又拥有完美兼容性的基础灰色阶梯！ 作为普通人踏入超凡的第一步，没有比它更好的阶梯了。 …… 凌晨2点13分，文森从梦中醒来，月光悄然闯入室内，为她穿上盛装，叹了口气，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只是下一刻，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她忽然抬起左手。 ‘银线似乎又增多了大约1%的样子？’ 文森脸色有些难看，周身的月光跟随她的心情起伏不定，向外界散发出莫名的威压，并逐步扩远。 “嗯？”文森反应了过来，努力控制着魔女力量，那些波动没能传出太远，便骤然消失。 这里可不是外海，破碎教廷的审判庭会发现并消灭任何一个违反守秘禁令的存在。 与此同时，隔壁史密斯家，奥廖娜悄然惊醒，淡绿的眼里浮现出齿轮的痕迹，她感受着一闪而过的恐怖气息，面色微白。 ‘好强大的波动……是错觉吗？’ …… “明明这两天也没有使用过魔女力量……”文森坐起身，盯着手掌，目光闪烁。 魔女力量的侵蚀比他想象中的严重……照这样两天涨1%算，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在白天也会变成魔女，要不了几个月他就将完全变成魔女。 而且，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线性增长，万一随着魔女力量的侵蚀程度加深，侵蚀速度也加快，那他剩下的时间就更少了。 文森忧心忡忡，在床上呆坐了许久，等到第一缕阳光照耀便出了门。 在经过花园的时候，他看到奥廖娜在花园中，也起的很早。 “早上好，奥廖娜，你起得真早。”文森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奥廖娜回答，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看起来你似乎昨晚睡得不够好。” “……做了个噩梦。”奥廖娜仔细打量着文森，却没能发现任何异常，她继续轻声问：“你要去哪？” “只是出门一趟……替我向埃文先生和劳莉女士问好。” 文森笑了笑，快步走到了街上，拦下了一辆公共马车。 “去双叶海岸来回……60铜比索？太贵了，我只能出30……好吧，40就40。” 之前原主因为囊中羞涩，选择了步行前往，结果就在城外的郊野遭遇了不幸，他这次说什么也要叫个马车。 大约半个小时后，马车驶出了城，文森下意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抵达了那栋位于双叶海岸不远处的度假屋。 “我想想钥匙是在……啊哈，找到了！”文森从门口的花坛中取出钥匙，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直奔卧室床底。 半分钟后，文森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木箱，脸色阴沉。 第20章 专业侦探 合上木盒，文森站起身仔细检查着周围，企图发现某些可能存在的痕迹。 艾略特家的这件房产，是一个距离白沙滩大约两百米的一间独栋度假屋，是个三居室，面积并不大，周围像这样的木制度假屋还有几排。 ‘莫非是遭了贼？’文森审视着门口，又迈步去看了看度假屋的窗户。 包着铁皮的原木大门并没有撬动的痕迹，窗户也是如此，都紧闭着。 文森最后又来到门口的花坛，先前光顾着拿钥匙，他并没有留意花坛是否有动过的痕迹。 ‘倒霉……’关上门，文森坐在客厅木椅上，按了按眉头，‘要报警吗？’ ‘还是别了吧，指望奥雷利亚诺的警察不如指望自己…… ‘可是那么大一笔钱……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据他感觉，艾略特的父亲至少在这栋房子里留了50金镑的备用资金，那可是一大笔钱！ 这时候，文森脑里忽然闪过一个灵光，他伸手摸向衣兜，拿出了一张白底的名片。 “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做……布里恩·福尔摩斯，希望他能对得起这个姓。” …… 罗斯街道。 文森看了眼名片上的地址，又看了眼面前破旧的大楼，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4楼404……福尔摩斯侦探所……’ 文森在一间有些脱漆的棕色木门前停步，确认门口略微掉色的招牌的确写着福尔摩斯几个大字后，他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 敲完后，文森理了理衣领，站在一旁等待。 门内没有丝毫动静。 ‘……或许去找警察是個更靠谱的选择？又或者想想能不能配制个什么追踪的超凡药剂，或者举行个抓小偷仪式之类的？ 当然这只是想想，他要是知道什么用得上的知识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文森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说算了……反正那笔钱都不知道被偷了多久了，追回的希望其实很渺茫……不如去想想该怎么继续计划。 ‘也许，将那栋度假屋售卖出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唔……还是抵押贷款好一些，能更快拿到金镑……毕竟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每过一天便意味着魔女的侵蚀又增强了一分。’ 又等了片刻，文森正准备转身离开，面前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该死，这个月的房租我会……”布里恩还是穿着那套正装，只是胸口多了几点新的污渍，他看着文森，脸上的不耐变为惊讶，在仔细打量了一眼文森之后，惊讶又变成了堆起的笑容： “又见面了，艾略特先生……看起来你应该是有事情需要我帮助。” 文森沉默了下，看在布里恩的姓氏下，决定还是尝试一下。 “你猜的没错，福尔摩斯先生。”他点了点头，“或许我们该进去聊。” “当然。” 布里恩笑着将他迎了进去，在还算干净的沙发上，文森讲述了自己的来意。 “度假屋当中的巨额财产不翼而飞……”布里恩习惯性拿出了一根烟，似乎是想到什么，他举起香烟，看着文森问：“你介意……” “介意。” 布里恩愣了下，悻悻收回香烟，停顿了半响才想起刚才的思路，继续问道： “除了你的父母，还有谁知道那间度假屋里面放着巨额金镑吗？” “应该没有了。” “你有问过度假屋附近的邻居他们是否遭受了偷窃吗？” “……没有。”文森摇头，心里渐渐对布里恩多了一些信心。 “你觉得我需要报警吗？”他又问道。 布里恩无所谓的说道：“你可以去试试，但别对他们抱什么希望……事实上，我其实不建议任何一个被盗窃的客户报警，即使追回了赃款，那些可爱的小金镑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小偷手里落到了另一个强盗手里而已。 “你既然都来找我了，想必也知道这些……他们可比我抽成狠得多。” 说着，布里恩顺势谈到了报酬。 “10个点，那笔财产的10个点作为我的报酬，追回后付。若是无法追回，那你只需承担调查期间产生的花费和每日10铜比索的劳务费。” 文森微皱眉头，清了清嗓，开始砍价。 一番激烈的交锋后，布里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无奈道：“5%就5%，但调查中的花费你总得承担一半，我可以不要你的劳务费。” “可以，前提是成功追回。” “……”布里恩想要再说什么，但对面的文森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好吧、好吧——”他连忙摆手，哀叹道，“你这个恶魔……就这样定了吧。” 文森放下茶杯，礼貌的笑了笑。 前世贫穷的他被迫练就了一番出神入化的砍价技术，可直面数个菜场大妈不落下风——面前的布里恩，还是嫩了点。 接下来，布里恩又继续问了一些问题，最后和文森签订合同，正式接下了这份委托。 “我现在有些缺钱，伱认识什么靠谱的抵押贷款公司吗？”在离开时文森问。 “公司？那肯定是西曼公国银行，钱会少一些，但好处是快速、公正，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如果到期还不上钱，你的房子也会同样快速地被收走……到时候想要赎回来，可就是两个价钱了。” 文森点了点头，准备告别离开，但布里恩却叫住了他。 “你接下来是打算去奥威尔公司将房产转移到自己名下吗？” “没错。” “我和你一起去吧。” 文森想了想，问：“你怀疑奥威尔公司拿了我的钱？” “你说过门窗都没有破坏的痕迹，就得考虑那个小偷是否是有钥匙……而除了你和你的父母之外，和那栋度假屋还有联系的就只剩下奥威尔公司。” “可他们没有钥匙，名誉向来极佳。” “我知道不一定，甚至还可能是那名小偷精通开锁……但做侦探就是这样，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能，耐心一个一个排查，然后再找到正确答案。” 文森认同的点头，多看了一眼布里恩，“你的确是一个好侦探。” “干什么？夸我也不会给你再便宜了！那已经差不多……已经就是我的底线！” 文森笑了笑，没再趁布里恩说漏嘴的机会继续砍价。 毕竟那笔钱不知被偷走了多久，过来委托布里恩，也只是秉承着无心插柳的心思，觉得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但实际上也并没有抱什么期待。 第21章 奥威尔公司 刺槐街道，59号。 奥威尔公司楼下。 看着眼前光鲜明亮的四层小楼，布里恩吹了个口哨： “奥威尔资产管理公司……你觉得他招牌上镀的是真金吗？” “恐怕是铜。” “我想也是。”布里恩一马当先朝里走去，“我跟你说，这种专门服务资本家的公司，就没几个好东西！” 文森不置可否，跟在后面。 两人在门口的干练侍者指引下来到了大厅中央的前台，一位戴眼镜的穿正装的女士接待了他们。 在了解了文森的意向之后，她继续询问：“文森·艾略特先生对吗？请问您有携带合同和身份证明吗？” “有的。”文森从随身的手提包中取出准备好的文件。 “我看看，您的资产一直是由德文·布克专员在管理，我帮您联系他。” 工作人员说完后，拿起一旁的固定电话机拨了出去。 文森多看了一眼固定电话机，泰兰世界这时候的电话机还有着一个巨大沉重的主体底座，奥威尔公司的这款还装饰着一些花纹和自己的三角标志，上面的麦克风和听筒是弧形的整体，麦克风的那头还有着一个集音的黄铜小喇叭。 “真有钱。”旁边的布里恩嘀咕了一声。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德文专员，您的一位客户前来找你。” “好的，名字是？”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成熟的男声。 “莫利亚·艾略特……事实上，来的是他的儿子，文森·艾略特。”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问：“是为了双叶海岸……没事，我马上下来。” 文森与布里恩对视了一眼，对德文的反应都生出了疑惑。 莫非真如布里恩所言，是奥威尔公司监守自盗？ “德文专员马上下来，请您跟我到旁边的沙发稍作等待。”女接待挂断了电话，走出来对着文森两人说道。 文森二人在沙发落座，不多时便见到一位身穿笔挺黑西装的棕发男人从楼梯走了下来，女接待上前去迎接，但那位棕发男人看也没看，径直向着文森走来。 “您一定就是文森先生了。” “……你认识我？”文森冷不丁开口，“我记得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德文先生。” 德文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继续笑着说道：“您长得和莫利亚先生很像……更何况，大厅中现在就只有您两位在等待，不是吗？” 文森不置可否。 “您这次来是想办理什么业务呢？”德文继续问道。 “你不好奇为什么是我过来，而不是我父亲吗？”文森盯着他继续问道。 德文先是沉默了下，接着露出遗憾的表情说道：“事实上，我听说了莫利亚先生和她妻子的不幸遭遇，同时也听说了您失踪的消息，所以刚才才有些失态。 “我对这個消息感到十分遗憾，文森先生——”他拍了拍文森的肩膀，“希望您能够节哀顺变。” 文森没再说话，只是看向旁边的布里恩，后者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示意他按照自己的原本的打算继续。 于是文森继续说道：“我这次来是想把那栋度假屋转移到我的名下……” 德文边听边点头，同时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黑色笔记本记录，“您的诉求是将度假屋转移到您的名下，不再交由奥威尔公司托管，对吗？” “对，可以吗。” 德文合上笔记本，：“当然没问题，文森先生。” 他现在的表情十分坦然，手里拿着笔记本，十分专业和干练。 文森看了眼旁边的布里恩，没再多想……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文森继续问道。 他看了眼不远处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心里有些紧迫感。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12点了，可今天的安排还有许多没完成…… “很简单，您只需要处理一些手续，但在此之前，我还需要确定您已经决定好了吗？” “我确定。” “那好，我带您去处理手续。” 接下来一切顺利，中途奥威尔公司还为他们提供了免费午餐，连布里恩也包括在内。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文森处理好了一切手续，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奥威尔公司将其备案至房产局，再将新的房产证送过来。他便可以拿着房产证明去西曼银行贷款。 …… 奥威尔公司楼下。 “你觉得那个德文有没有问题？”文森问。 “不好说……但他心里一定有鬼。”布里恩下意识掏出一根烟，看了眼文森又放了回去。 “你抽吧，室外没关系。” 啪。 布里恩拿出火机点燃香烟，向他伸出手，含糊说道：“度假屋钥匙。” 文森将钥匙递给他，布里恩接过深深吸了一口烟，“总之，等我好消息吧。” “嗯。”文森点头，也没去多问。迈开步子，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 “还剩8银便士67铜比索……应该够初步材料的花费。” 辨认了方向，他朝着奥雷利亚诺最大的商业街走去。 …… 三个小时后，采购完成的文森返回了家里。 在路过前院的时候，他看到邻居史密斯夫人正在和奥廖娜聊天，前者看到他提着的大包小包东西后问道： “小艾略特，你这是买了什么东西，这么多？” “一些食材……家里现在连老鼠都不愿意光临了，必须得多采购一些。”文森耸了耸肩，幽默说道。 史密斯夫人看到这一幕，不知又被触动到了什么，微红着眼眶感慨道：“你真的走出来了，小艾略特……” 文森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对了，文森。”劳莉又说道，“你院子里都长满了杂草了，刚好奥廖娜最近没事干……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让她帮伱打理一下院子。” 一旁的奥廖娜脸上露出愕然，但很快又被自己的妈妈用眼神瞪了回去。 “……您真是太好了，劳莉夫人，但我还是自己来吧，就不用麻烦奥廖娜了。”文森弯着自己的肱二头肌，又笑着补充，“刚好我也可以趁机锻炼一下自己，我实在是太瘦了。” 虽然很想进行士兵仪式，但文森还是耐心的和史密斯夫人聊了一会，才回到家里。 一关上门，文森便直奔地下室。 “新鲜的牛心，薄荷草，关键的高度酒…买到了据说是从奥拉帝国进口的伏特加，希望那卖家没有说谎，还有水晶研钵，黄铜研棒，海鱼鳍，三叶花，一些银粉……还有仪式辅助用的器具……应该没有缺漏了。” 文森吸了口气，开始准备擢升士兵。 “先准备为牛心重量五分之一的辅药。” “我想想……薄荷草、海鱼鳍、银粉按照10:20:1的比例混合，再用黄铜研棒仔细研磨……” 半个小时后，文森得到了一团灰绿的浆糊。 “有点恶心啊……”他吐了口气，再将浆糊倒入装着牛心的大碗，涂抹均匀。 “静置一个小时，中途翻一次面……不说还真有点像做菜。”文森吐槽了下，耐心等待。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文森深吸一口气，露出决绝的眼神，抓起牛心便咬了一大口。 皱着眉将其仔细嚼碎，在咬下一口前，文森吃了片三叶花。 之后他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将牛心彻底吃下。 仪式到这里便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差最后两步。 文森靠着墙壁，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开始进行特殊的士兵冥想，冥想结束后，他又在地下室内做了一套复杂的类似瑜伽的动作。 到这里，【士兵】第一天的仪式就宣告结束。 而接下来的半个月，文森每天都要重复这个过程，只是辅药的种类和配比会不断更换……总体来说，花费会越来越贵。 但只要坚持过半个月，他大概率能成功擢升为士兵，正式踏入超凡阶梯。 “感觉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好像力气大了一点？”文森活动着手脚，仔细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看来还得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有明显的变化……”他停下了动作，拿出怀表看了眼， “离天黑还有些时间，先去找找那个未来将会被杀人狂残忍杀害的目标吧……” 第22章 古怪 黄昏，夕阳在下叶海逐渐沉没。 “双叶海岸，夏日风情街区78号……就是这一间。”布里恩单手抛着钥匙，在度假木屋前停了下来。 他扫视了周围一圈，这里位于夏日风情街区较为靠内的地方，离双叶海岸虽近，但视野其实不是很好。 近些年西曼公国国力逐渐显出衰落迹象，国内城市的治安一塌糊涂，位于边境的双叶海岸白沙滩治安更是极差，时常有偷渡者和奴隶贩子活动。 于是短短数年间，这片原本游客络绎不绝的著名景点便冷冷清了下去，如今虽算不上荒凉之地，但也不复昔日繁华。 像艾略特家周围邻近的几间度假屋，就只有一间房子有人住，其他的都是空房，看起来已经许久没人来了。 布里恩回过神，没着急进屋，他迈开步子，围绕着度假屋仔细的看了一圈，又掏出小笔记本记录了些什么，这才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一间普通的三居室……沙发桌椅都很新，看起来不是很常来……有钱人家的安全屋么……” 布里恩在房里逛了一圈，和文森一样，重点检查了一下门窗以及天花板。 最后他在笔记本上记录：“小偷要么有着钥匙，要么就拥有着极为精湛的开锁技巧。” 做完这些，他来到卧室，检查了一下文森说过的藏有钱盒的床底。 “只把钱拿走了，却把盒子留下来了么……” 布里恩退回到门口，按照空间顺序，从近及远地毯式般仔细检查了一遍度假屋。 他在笔记本上记录好自己的发现以及猜想，随后清理完自己来过的痕迹，离开了度假屋。 走出门口的时候，布里恩张望了一下周围。邻近的道路静悄悄的，毫无人迹，远处的海滩隐约传来人声，左前方那间唯一有人居住的度假屋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火。 布里恩大步离开。 度假屋里恢复了寂静。 良久之后，一个声音从卧室的阴影处忽然响起。 “你觉得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影中的瘦削男人走了出来。 “我觉得没有，艾伦大人。”德文·布克的声音突然出现，略微有些惶恐，他从天花板上悄无声息的落下，与四周木纹融合的身影在这个过程中逐步恢复成正常模样。 “我已经命人提前收拾好了这间屋……那时候文森·艾略特和刚才那位侦探就在我身边，我试探过，他们应该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应该？” 德文·布克颤抖了下，连忙低头说道：“我会持续监视他们，大人！我能处理好这些。” 那阴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影子中。 这些黑色的影子在他面前就像是某种液体，能够与他轻而易举交融。 待他走后许久，德文·布克才终于抬起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环顾一圈四周确认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又透过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没人后，恢复成平静的神色，从度假屋门口走出。 关上门，德文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仔细将其反锁。 做完这些，他压低了头上戴着的帽子，快步离开。 暗处的布里恩拨开棕榈叶，小声吹了个口哨，在心里无声喃喃，“这德文果然有问题……” 他早就料到德文如果心里有鬼的话，今天也许会再回来度假屋一趟，所以并没有走远，在刚才绕了个路，隐藏着身形，悄然来到了一处高大的棕榈树后。 这里地势稍高，而且位于艾略特家度假屋正面，可以将其全收眼底，任何人进入这间度假屋都瞒不过他的视线。 想到这里布里恩又有些纳闷了，他先前明明仔细检查过度假屋内并没有人存在。 “莫非是从死角的窗户进去的？ “也不是不可能，德文看起来开锁技巧十分高超。” 关锁的时候，德文背对着他，布里恩没有看到他手里的钥匙，他想不出别的答案，在笔记本上暂时如此推论。 布里恩收起笔记本，看到德文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从棕榈树后走出。 “不管怎样，接下来的安排就是去仔细调查一下这個光鲜亮丽的白领精英……如果顺利…嘿嘿，又是一些可爱的金镑到手！兴许到时候还能从这个资本家的走狗身上再榨出一些油水……” …… …… 克劳克私立初等学校。 下午4:30，正是放学时间。 但眼下距离初等学校开学还有几天，克劳克私立初等学校富丽堂皇的大门口此时除了门岗外，就只有零星几个人影经过。 又过了一会，一群老师走了出来。 街对面，文森看了过来，仔细观察着这群老师。 “应该不是她们……” 文森略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无意识按开怀表又关上。 “啪…啪嗒……啪…啪嗒……” 时间在富有节奏的声音中悄然流逝，又有一群老师走了出来。 她们一共三个，都是女老师。 文森将视线移了过去，仔细看了片刻后，他将目光停留在中间那位大约30多岁，金色卷发，穿着一身棕灰长裙的温柔女人上，眼睛微微一亮。 “玛莉莎·克劳克……应该就是她了。” 文森在心里无声低语，这个女人就是他要找的对象。 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她会在傍晚被那个人皮卷所蛊惑的杀人狂残忍杀死。 这是文森唯一记得的受害人。 这不仅是因为玛莉莎在那晚舍己为人，善良地帮助自己同行的一个女学生成功逃离了杀人狂魔爪，也是因为玛莉莎的老公—— 她的有钱老公。 那位奥雷利亚诺的首富，在痛失爱妻之后，陷入了彻底的愤怒，不仅在民间发布了高额的悬赏，还花大笔金钱疏通了警察厅，让其在奥雷利亚诺进行了一场彻底的大搜查行动。 那大搜查只持续了半个月，但那半个月却是整个奥雷利亚诺这么多年以来治安最好，侦破最多案件的一个月。 而大搜查之所以只持续了半个月，并不是因为首富的钱不够了，而是因为那名凶手在忍耐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忍不住出手。 而后便在击杀了7名警察，5名私家侦探，6名赏金猎人和几个倒霉的平民之后，被路过的审判庭审判官顺手杀了。 由于不知道玛莉莎的具体死期，文森接下来想做的，便是潜伏在玛莉莎旁边，赶在一切发生之前将那名杀人狂击杀，然后得到人皮卷，吸收超凡因子，最后晋升完美的灰色阶梯！ 玛莉莎走出校门后却没有如文森所想那样坐车离开，而是和身边的两个同事来到了校门口旁边的展示栏，粘贴了什么东西。 文森想了想，穿过街道，缓步走了过去。 第23章 士兵 “学校今年说要扩招…是真的吗？玛莉莎？” “对，奥雷利亚诺的小孩越来越多了，今年又有一大批小孩到年纪了，可能会扩招至少3个班级呢。” 玛莉莎温和的回答，同时用手将招聘广告的边角按紧，使其能够牢固地粘在展示栏木板上。 做完这些，她退了一步指着招聘通知单说道： “这次扩招美术老师，也正是因为学生变多了。” “也对，老莫桑年纪毕竟大了，也需要找个人帮他分担一些教学任务。”旁边的女老师附和。 文森已经走到他们不远处，他听着玛莉莎等人的话语，扶了扶头顶的帽子径直走到展示栏面前，看起那张刚刚粘贴好的招聘广告。 由于他是从玛莉莎三人中间穿了过去，所以他们三人停止了交谈都看向了他。 “……这位先生，您是对这个招聘感兴趣吗？” 玛莉莎旁边的一位戴眼镜的短发女老师问道。 “对。”文森转过身，按住帽子微笑点头。 “可我们招的是老师……是十分专业的美术老师。” 这名短发眼镜女老师看着长相年轻的文森继续说道，在专业一词上加重了语调。 “我了解——”文森指了指身后的招聘广告，“上面都写着呢，写的很清楚。” 说完他继续回过头仔细察看着招聘广告。 短发女老师愣了下，和旁边的两个老师对视一眼，摇头笑了笑。 想了想，她看着文森还是好心笑着提醒： “你看起来最多不过20岁……恕我直言，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在这里你自己浪费宝贵的时间。” “女士，我想能力与年龄并不是完全成正比的关系，是吗？” 文森笑着说道，语气不卑不亢。 短发女老师觉得自讨没趣，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她转头继续和旁边的玛莉莎聊天。 “玛莉莎，你是现在就回去吗？街尾那里开了一家新的蛋糕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苏珊要一起来吗？” 最后一个棕红头发，略有些肥胖的女老师点了点头。 这时候，文森看着招聘广告，低声复述：“有意者请准备好简历及個人作品，并带好画具，在7月1日，克劳克初等学校铜表楼205进行第一次面试……” “现在发的招聘广告，三天之后就要面试吗？是不是太着急了？”他转头问道。 “……只是今天才有空张贴到门口，美术老师的招聘广告已经在几个报纸上刊登了大半个月了。” 玛莉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温和说道， “原来如此。”文森点头。 玛莉莎温柔的笑了笑，接着又回头对短发女老师道： “抱歉，赛琳娜，我的小孩刚回来，今天约好在这里集合，带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好吧……真是遗憾，那我们下次再约吧。” “好。” 文森也没再多听，转身离开了。 他要趁天还没黑，再去商业街一趟买一些画画的用具。 “美术老师，一个月55便士，还有各种节假日福利……”文森有些感慨，要知道在奥雷利亚诺，普通平民一个月也就赚个7、8便士，好一些的才能有10个便士。 一个月55便士，已经是妥妥的高薪职业。 “不错的身份，不错的待遇……还能离目标更近一些，自己没理由错过。” 他抬起手掌看了看，希望这一次自己的灵能可以争口气吧。 克劳克初等学校门口，一辆公用马车停了下来。 “妈妈！”菲亚特跳了下来，扑到了玛莉莎怀中。 玛莉莎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旋即抬起头看着缓步走下车的索菲娅。 “玛莉莎女士。”索菲娅抱着一本书，轻声打了个招呼。 玛莉莎的目光略微黯淡了下，又露出笑容，问：“有什么想去吃的吗？” “我要去吃吉姆家蛋糕！”菲亚特嚷嚷。 玛莉莎没理他，而是继续看着索菲娅。 “您决定就好。”索菲娅避开了她的目光，然后微微一怔。 她看到了文森的背影。 玛莉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询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索菲娅摇头，“不知道，好像有点熟悉。” “那是个年轻小伙，我看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刚才说想要来应聘学校的美术老师呢。” “去吃饭吧，菲亚特已经饿了。”索菲娅轻轻点头，收回了目光。 …… …… 7月1号很快到来。 这天清晨，文森站在前院里，迎着日出活动着身体。 三天过去，擢升士兵的仪式已经初显成效。 如今的他已经不复此前瘦弱的模样，外表虽看似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衣服包裹下的身躯已经逐渐膨胀，有了肌肉的轮廓。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差不多达到普通成年男子的平均水平。 没有吸收超凡因子更进一步的士兵阶梯，在众多的灰色阶梯当中其实并不算顶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而灰色阶梯向来又有【伪阶】之称，它更像是超凡之基，比凡人强，但强的有限。一直到白色阶梯才会被称为【登阶】，蓝色才是真正【超凡】，而紫色则为【升格】。 不过，灰色阶梯毕竟还是到了超凡的领域，对人的改变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耐心的活动完一遍身体，文森舒畅的抹去额头汗水，前去洗了个澡。 士兵阶梯虽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但它带来的是身体素质全方面的提升。 无论是五感，身体的恢复能力还是精神抗性，都会在这场仪式中得到不同程度的提升。 每每想到这里，文森脑中都会蹦出一个词——“纯净”。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纯净，士兵往上的兼容性才会如此好。 而在吸收了足够的超凡因子之后，它又将跃升成为最完美的灰色阶梯，不仅往上的兼容性极佳，甚至能对许多后续阶梯有着强化的效果！ 回房洗了个澡，文森收拾好自己的画具和作品，背着包，踏上了前往克劳克学校的路。 至于为什么不坐马车……当然是因为囊中羞涩。 “不过好在，房产证昨天就拿到了，待会面完试便可以去贷款。” 在关门的时候，文森又忽然想到。 “布里恩那边许久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进度如何……” 他没有多想，关好门，转身向克劳克学院走去。 第24章 面试（上） 文森出发的时间是早上8点，而招聘上广告写的面试时间是9点。 然而等他来到克劳克初等学校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说站满了人也许有些夸张，但克劳克门口的空地并不大，此刻聚集了大约七八十人，远远望去的确称得上一句人潮涌动，让文森很是愣了一下。 他提着手提箱走了进去，人群三三两两聚集着交谈。 “你也是来面试的？”一位戴着棕色贝雷帽的年轻女孩看着他问道。 “对。”文森点头。 “你是奥雷利亚诺画协的吗？怎么没见过你？” “画协？” “对，就是绘画协会。”贝雷帽女孩向他伸出了手掌，“格雷琴·帕德。” “文森·艾略特。”文森和她礼貌握手，摇头，“我的确不是画协的成员。” “原来如此。”格雷琴仔细打量了一下文森，看着他平和的神色，又推测说，“你看起来很年轻……让我猜猜，你应该是刚毕业的美术专业大学生，对吗？” “也不是。”文森笑着摇头。 原主并没有上大学，他只读完了一个私立的文法学校，大概类似于前世的高中。 格雷琴听着他的回答，顿时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文森大概率和在场的某些人一样，只是想来碰碰运气。 格雷琴还想说些什么，来礼貌的结束话题，但这时候从门口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请参加美术老师面试的各位朋友前来领取一下号码，领取完号码之后，请准备一下各位的作品，我们将在9点准时进行初轮面试。” 格雷琴没再多言，当即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文森紧随其后。 他最后领到了36的号码，而格雷琴正好在他前面是35。 9点，门口的工作人员准时将他们领到一间空闲的教室。 不多时头发花白的莫桑提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 他年纪不大，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走上讲台后对着众多的面试人大声宣布规则。 “你们需要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一个简单的试卷，只有80分以上的人会被留下，其余的人则被淘汰。 “淘汰后的人，请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离开学校，不要逗留。留下的人则准备好作品继续面试，到时将会有我和其他几位老师为你们的作品评分，最终选出最优秀的几位，进行第2轮也是最终的一轮面试。 “都明白了吗？” “明白。” 稀稀拉拉的回应声响起后，莫桑点头开始分发试卷。 不少浑水摸鱼的面试者在这一关都露出难色。 文森并不在其内。 在这三天内，他可是有好好准备，除开进行士兵擢升仪式之外的时间都被他用在了恶补美术知识上面。 但他还是有些紧张，即便得益于仪式的进行他的精力和记忆力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每天学习的时间也长达十几個小时，但总共的时间也只有三天，只够他将基础补完。 好在等拿到试卷后文森发觉只是一些简单的——比如不同种类的画对应的颜料和画具选择；高光阴影之类美术名词概念的考题，并没有太多进阶或者超纲的内容。 他松了一口气，很快顺利完成了试卷。 半个小时后莫桑收好了试卷，还未批改，但已经有大约七八个人主动选择了离开。 又过了十几分钟，莫桑宣布了结果，令文森惊讶的是如此简单的考题竟然也有足足1/2的人都被筛了下去。 “淘汰的各位可以离开了，剩下的人按照之前领的号码顺序，挨个上前展示自己的作品。” 淘汰的人收拾东西，悻悻离开。 同时一位大约20来岁的青年抱着几幅裱好的画，大步走到了莫桑面前。 “稍等一下其他的老师过来。”莫桑说道。 那青年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把你的画和号码先给我吧。”莫桑伸出手，隐约可以看见最上面的那幅画是一幅画着河边风景的油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能看出这应该是一幅不错的油画。 莫桑脸上的神色也证明了这一点，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一些匠气，但用色很准确，不错。” “你是伦道大学毕业的吗？” “对。”那青年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自傲，“古典油画系，今年刚毕业。” “伦道大学…嘶，高材生啊。”旁边有人低声喃喃。 格雷琴的眼里也露出惊讶，只觉得那位原本长相普通的青年现在看着更顺眼了一些。 “竞争有些激烈啊。” 伦道大学是奥雷利亚诺的一个有名的美术学校，虽然不是第一，但也能排进前五。 “抱歉，有些来晚了。” 这时候一位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从门口走进，他看着莫桑笑着说道。 “时间刚好，帕科主任。”莫桑向他点了点头。 这是克劳克学校的教务主任。 “不好意思，在路上耽误了下。”这时候又有一个女老师从门口走进，她一头短发戴着眼镜，正是文森之前在克劳克门口遇到的那位站在玛莉莎旁边的老师。 “没关系，现在正是时候，尼莎——”那教务主任说着表情却忽然一愣，他看着丽莎身后的人惊讶说：“玛莉莎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只是过来看看，不用管我，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就可以。”玛莉莎笑笑，环顾教室，目光在文森的身上稍作停留。 “竟然没被初筛筛下去吗……” 玛莉莎心中暗道，走到了讲台边上坐下，她还以为自己来晚了，已经见不到这个少年。 “也不知道索菲娅和这个男生是什么关系。” 面试继续进行，帕科接管了主持的任务。 “1号面试者，过来介绍一下你的画。”范宁站起身，来到莫桑几人面前。 “我一共带来了三幅画，一幅是人物素描《帕丽娜》，画的是一位农家女孩；第二幅是钢笔速写，是之前画的一个街道，还没有取名；第3幅是我的毕业作品《河畔的黄昏》，一幅写实油画。” “钢笔速写么……有点少见。” 范宁继续详细阐述自己的创作思想，莫桑等人也轮流看着他的画。 最后几人交流了下，在先前范宁写过的满分试卷上，为他的作品又打上了几个不同的分数—— 8、7、9，分别是莫桑、帕科和尼莎打的。 范宁对这个分数显然有些不满意，但这不是什么比赛，而是面试，帕科等人没有解释太多，只有莫桑提了一句：“画工尚可，但细节处还有不少瑕疵……不过别丧气，我们招的是老师，画工不是唯一的判断标准。” 面试继续进行，接下来便没有出现像范宁这个水准的作品，莫桑的眉头越皱越紧。 又过了一会，轮到35号。 格雷琴深吸一口气，带着自己的画走了上去，文森作为下一位在一旁等待。 一旁的玛莉莎向他打了个招呼，文森礼貌回应，心里却有些奇怪她的热情，毕竟他们只是一面之缘……不过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玛莉莎为人如此。 “我带来的三幅画都是油画，一幅海边落日，一幅自画像，还有一个是米沙尔教堂。”格雷琴有些紧张的说道。 文森瞥了一眼，坦白讲，格雷琴的绘画水平是有的，但比起第1位专业出身的范宁还是要差了不少。 最终只拿到了6、6、7的分数。 “下一位。”帕科的声音响起，文森吸了口气，将自己画好的三幅作品递了过去。 “没有裱吗……”一旁退场的格雷琴看着他递过去的三张画愣了一下，莫桑三人也不约而同微皱起了眉头。 文森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的确没办法。 在购买士兵仪式材料和购买画框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又见面了，没想到你还真来面试了。”尼莎的眼底略带惊讶，她真正想说的其实是——没想到文森竟然通过了刚才的初筛。 文森冲她笑了笑，没有接话，待莫桑将画接过之后，他开始介绍：“我带来的是一幅素描，一幅水彩速写，以及一副油画。” 克劳克学校招的美术老师，不是画家，而它又是初等学校，只是为了培养学生的基本美术素养，所以比起单一的作品专精，它更需要的是各种绘画类型都懂一些的老师。 文森在一开始就是这样准备的，主要准备的是全面的基础知识。作品也是按照这样的方向准备。 尼莎听文森的讲述，低头看起了分到她手中的画。 那是一张素描，画的不是单一的人物或者物品，而是一个有人、有猫、有饭桌的场景。 元素虽多，但却不显杂乱，而且主体却非常鲜明，让人一眼便知道是那个跑到桌上捣乱的肥猫。 餐碟歪斜，水果乱滚，肥猫矫健的身影和旁边人们惊讶的神色相互映照，十分和谐自然。 这是文森前天出去的时候在街边看到的场景。 尼莎其实并不怎么懂美术，但她也看出来这幅画比之前所有的作品都更好。 她抬起头看了看文森，又看了看旁边面露讶色的莫桑和帕科，心里有些震惊。 “……画的真好。”一旁没有离开的格雷琴忍不住喃喃。她看着文森，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更多的话来，心里为自己先前武断的想法感到可笑。 如果这样的人都是过来碰运气的，那她又算什么？ 中间的教务主任帕科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把手里画着一个一片杂乱花园的水彩速写的递给了尼莎。 这是文森画的自家的前院。 接过水彩，尼莎正打算按先前的流程将手里的素描递给另一边的莫桑，但却发现莫桑还沉浸在画中。 她忍不住站起身看了过去，那是一幅明媚的油画。 画的背景是一栋三层小楼，主体是坐在小楼前院花园中的恩爱夫妻。 阳光明媚，蓝天白云，在一片绿植与鲜花的簇拥下，这对夫妻正在喝着下午茶。 显而易见，文森画的是隔壁史密斯夫妇……只可惜，奥廖娜有些害羞，不愿做模特，不然一家三口的话，又会是另一种氛围。 坦白讲，这幅油画的精细程度并不高——毕竟文森只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画这幅画作。作为背景的小楼只是简单铺开的色块，鲜花与绿植也没有刻画细节，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它完美的展现出了悠闲午后的气氛。 讲台后的玛莉莎站在三人身后，悄悄看着文森的画，有些感慨。 这个年轻的少年，那天还真没有说大话。 “玛莉莎老师，伱觉得这些画怎么样？”帕科敏锐的注意到了玛莉莎的动作，堆着笑容问道。 “……我不是美术专业的。”玛莉莎想了想，还是说道，“得看莫桑老师的意见。” 帕科笑着点头，余光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表情，心中暗自把一开始想好要打的7分，又多加了1分。 “……我挑不出来太多毛病，色彩很准确，结构也没有错误，就是细节稍差……还有用的颜料和纸张，有些配不上这幅画。”莫桑说到最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抬起头，“你是在哪个大学毕业的？格里莫芬吗？” 格里莫芬是奥雷利亚诺最好的美术大学。 文森摇头：“我在初等学校毕业后，只上了两年私立文法学校。”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我父母是商人，从小便请过一些老师教过我画画。” “原来如此。”莫桑又继续看了另外两张画，最后直接打了9分的高分。 出乎意料的，那位短发眼镜女老师尼莎却给他打出了9.5的高分。 莫桑看了眼文森，沉思了下，还是向一旁的玛莉莎问道：“您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吗，玛莉莎老师？ “我觉得他的水平明显比现在看过的所有应聘者都高。” 玛丽莎的眉头罕见的微皱了下，说道：“我只是来旁观的，面试是否要继续，最后美术老师具体选谁，是你们的责任，按照流程做出公正的判断即可。” “您说的对。”帕科连忙说道，“我们当然要继续，正如莫桑老师先前所说，我们招聘的是美术老师，绘画水平并不是所有的考量因素。 “更何况——”帕科笑着抽出文森先前作答的试卷，指着上面91的分数说道：“您看，他的基础知识似乎并不如先前的几位应聘者扎实。” 玛莉莎没有接话，又坐回到了旁边。 “看来，玛丽莎应该真的只是过来看看……” 帕科心里微松了口气，他不露痕迹的看着台下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心思转动。 “但接下来保险起见，还是别做什么……让她进入二轮面试，已经对得起她付出的东西了。” 面试按照流程继续。 最后整间教室内，除了文森之外，便只留下了三位应聘人。 一位是第一个展示作品的范宁，一位是在文森之后上去展示作品的英俊男人，他大概快30岁左右，似乎是本地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本身的画作也得到了889的高分。 而最后一位则是一个妆容艳丽的女性。 至于一开始在校门口和文森打过招呼的格雷琴，则作为顺位第5人，惨遭淘汰。 第25章 面试（下） 在进行第2轮面试前，文森等人有一个短暂的准备时间。 尼莎告诉了他们二轮面试的流程——首先他们会按照顺序单独接受面试官的询问和教学情景模拟，最后则是现场绘画。 这场面试的流程明显比文森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也要久的多。在最后长达3个小时的现场绘画之前，他们还会先吃一顿由克拉克学校提供的午饭。 不过想到克劳克学校美术老师丰厚的薪资水平，文森又觉得十分正常。 只是今天去贷款的计划，恐怕需要推到明天了。 …… “你叫桑德琳是吧，你对老师的理解非常深刻，教学的表现也非常不错……下去准备接下来的绘画吧。” 帕科对着眼前的艳丽女人说道，随后转头看着旁边的莫桑和尼莎询问般小声补充，“我觉得我可以给她一个9分。” 此刻面试已经开始了好一会，文森等人重新抽了签。高材生范宁还是第一个上场，但对比画作，他在应对帕科等人的询问和实际教学模拟的时候，表现的却不怎么样。 用一句话说就是他的确擅长绘画，但在绘画之外的部分，比如言语表达能力、对教学的理解安排都一塌糊涂。 “……确实不错，我也给她打上一个9分，桑德琳说的对，作为女性的她的确是更有亲和力的。”一旁的尼莎附和。 她一开始本来更看好表面上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的画家，他不仅绘画的技术足够，而且也有一定的教学经验。 但在实际的教学情景模拟中，那位画家却总是不能够用准确而切实的话语讲清楚一些东西，他更多的时候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翻来覆去的说一些空泛的话，要不然就是在吹捧自己的作品多么深刻有内涵。 尼莎觉得比起教别人画画，他或许更适合举办一些业余的、個人的美术分享会。 尼莎看着桑德琳走出门外，在面前的纸上写下9分。 此刻第三位的桑德琳，她虽然在面试询问问题的时候表现的中规中矩，但在教学的时候至少做到了语言清晰，不紧张也不散漫，让人能够听得进去她在讲些什么。 “很遗憾，我只能给她打到7分。”旁边的老头莫桑却有不同的意见。 “比起前两位，她的确不错，但我一开始询问她一些较为专业的美术知识的时候，她有些回答不上来，教学的时候虽然总体流畅，但有些地方还是太过死板和僵硬。” 帕科不置可否，7分也比前面两位的5分6分要更好一些。 本来以为这次有玛莉莎在场，他没办法再做什么小动作，但现在看来结局未必不如他所愿。 三人简单商讨，打好分数后，文森作为最后一名面试者走了进来。 他的面试并不顺利。 在第一步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莫桑三人便露出惊讶奇怪的神色。 “你今年只有17岁？”莫桑拿着他的简历迟疑着询问。 在二轮面试的时候，他们才会具体查看面试者的简历。先前只是知道文森的姓名。 “对。”文森平静点头，原主的生日是5月25日，在一个多月前他才刚满17岁。 “17岁……作为老师太年轻了，要知道我们这里最大的毕业生也有16岁。”帕科皱眉说着。 “但我看贵校关于美术老师的招聘广告中并没有提及任何年龄的限制。”文森心里有些无奈，但他此前已经预料到这一幕，脸上还是平静的说道。 “我想年龄大小并不能决定我是否能胜任美术老师，更应该看我的教学水平和美术素养……” “但17岁也太年轻了。”帕科继续一脸严肃的强调，心里却想着只要将文森淘汰，那桑德琳通过面试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莫桑老师，尼莎老师，你们怎么看？” “……”莫桑迟疑着暂时没有回答，他想到此前文森美丽的画作，有些犹豫。 尼莎倒是觉得年龄也还好，因为她自己本身也才21岁，但在克劳克学校任教也已经有大半年了。 她心里是认同文森的话更多一些，但帕科毕竟是教务主任，所以有些犹豫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说还是附和帕科。 正当众人迟疑不下的时候，后面的玛莉莎却忽然说：“既然一开始的招聘要求里面没有写年龄限制，现在只要不是客观上存在不可调和的问题，就不应该把年龄当做限制。” 她的话一落，帕科的脸上闪过一丝难看，但很快又收敛起来，自然的顺着继续说了下去，“玛莉莎老师说的对，年龄不应该是判断依据，更何况16岁成年，17岁其实已经是个大人。” 文森有些意外的同时，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再次生出了一些疑惑。 玛莉莎明明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现在却这样帮他……是自己忽略掉了什么吗？ 不管怎样，面试继续进行。 文森虽然没有做过老师，但他先天来自地球这个教育体系比泰兰更加完善的地方，所以面试时倒也应付得过来，一些发言还频频引起莫桑等人侧目。 帕科虽然不以为然，但玛莉莎的态度让他知晓自己的想法只能泡汤了。 果然，在接下来的实际绘画环节，文森毫无悬念的成为了表现最好的那一位，身为美术老师的莫桑对文森的作品夸赞不绝，甚至觉得文森不该来当美术老师，而是该去选择做一名画家。 文森当然不会选择做画家，太过出名对一心想要攀登超凡的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感谢莫桑夸赞之余，他也警醒着自己此后在美术方面要表现的更加收敛一些。 在面试结束后，文森本想找玛莉莎攀谈几句，但却发现她已经早早离开。 看了眼怀表时间，已经是下午5:30，现在赶去银行已经来不及。 “先回去完成今天的士兵仪式吧。” 文森朝家里返回，在快抵达的时候，他远远便看见许久没见的侦探布里恩，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穿着一如既往的“不太整洁”，正蹲在自家前院门口抽着香烟。 第26章 迷雾（求追读！） 在文森看到布里恩的同时，布里恩也发现了文森。 布里恩反射性站起身，大步向文森走来。似乎是想起什么，他脚步稍顿，取下手里的香烟，似乎想要掐灭，但接着又拍了拍脑袋，将其塞回嘴里继续走了过来。 “在户外没影响……对吗？” “当然，前提是你别对着我吐烟。”文森用右手扇了扇面前的烟雾。 布里恩干笑了一声，调整了个角度和文森并排。 “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隔壁的邻居恐怕就要报警了——她们总觉得我站在你家门口是要找你麻烦……不得不说，你和你家邻居的关系真不错。” “当然——”文森想了想又补充，“他们应该是我现在最亲密的人了。” 史密斯家的门被推开。 文森转过头，和听到动静走出来的史密斯夫人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史密斯夫人。” “下午好，小艾略特，他真的是你的朋友？” 文森回过头，看着布里恩。 “我只说我是你认识的一个朋友……对于雇主的委托，我口风一向很严。”布里恩耸了耸肩。 文森想了想，和史密斯夫人简单讲一下真实的情况。 毕竟只是请侦探寻找自己丢失的钱，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又继续和史密斯夫人在门口聊了会，文森带着布里恩进到前院。 “调查的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进展当然有……不过我这次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布里恩前半句说得十分肯定，后半句却有些不好意思。 文森停下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布里恩取下了嘴里的香烟，左右看了下，最后还是说道：“我是来找你预支一些报酬，最近有些囊中羞涩。”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我们一开始的合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我明白，但是为了追踪德文，我真的花了不少钱。”布里恩解释，“过几日有个大客户会向我结款，我到时候会还伱的。” “德文？”文森挑了挑眉，“你是说那天奥威尔公司的专员？” “对，为了查清他的确有问题，我可是花了不少钱。”布里恩点头，他继续说道，“听着，艾略特先生，我今天真的急需用钱，我保证过几天会还你的，好吗？” “我想我们并没有这种信任基础，布里恩先生，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文森摇头，“还是和我讲一下德文吧，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 布里恩眼神微不可查的黯了下，他吸完最后一点烟头，本想像往常一样随手扔掉，最后反应过来这里是文森的前院，又将其捏在手中，顿了顿，告诉了文森自己调查的结果。 “你是说那天在我们去完奥威尔公司之后，德文也去了一趟度假屋？”文森挑了挑眉。 “没错，我亲眼看着他从度假屋内走出来。” “所以……是德文监守自盗拿走了我的钱？” “大概率，我猜想德文应该是看到你的父母死去，然后你也失踪了，所以……咳。”布里恩咳嗽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燃尽的烟，“总之，我还在进一步调查，我保证要不了太久，等我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就可以寻回你的金镑。” 文森点了点头，这倒是意外之喜。他现在虽然成功应聘上了克劳克学校的美术老师，学校今天还给了他预支了首月的薪水，用于置办服装教具之类……已经不再需要为生计发愁，但金镑这种东西……没人会嫌多。 “干得漂亮，福尔摩斯先生，我等你进一步的好消息。”他由衷夸赞道，接着又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布里恩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笑道：“没有了。” 说完，他捏着烟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文森看着他远去，沉吟了片刻：“福尔摩斯先生，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急需用钱吗？” 布莱恩停住脚步，他取下头顶的帽子，看着文森，脸色有些沉默。 …… 半個小时后，两人来到一处坡地。 在他们左手边倒着一个残破的木牌，上面依稀可以分辨出“艾肯公墓”几个字。 两人静静的站立在木牌旁，布里恩不知何时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你还记得我们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位女孩吗，她的眼睛很像我的妻子。 “但我的妻子和女儿在半年前意外死去，埋葬在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她们的魂灵彻底安息，这片墓地竟然先要拆除了！” 布里恩深深吸了口烟，低声咒骂：“该死的资本家，什么时候连墓地都已经成为一种生意！” “管理员告诉我，这片地被一个做房产的老板买了下来，说是要盖几栋奥雷利亚诺最高的大楼……叫我要么交钱，他们负责把爱丽送到新的墓地，要么自己将骨灰搬走。” “所以你找我借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文森问。 “没错。” 文森看了一眼，面前被挖的坑坑洼洼墓地，沉默片刻问： “你需要多少？” “5…不，4便士30比索就足够了。” “打正式的欠条，我借你5便士，但前提是现在带我去找管理员，我得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文森并不吝惜帮助他人，他本身就受过许多帮助……但前提也要确定布里恩说的是真。毕竟前世网络上负面例子太多，他对陌生人的信任程度并不高。 15分钟后，布里恩当着文森的面写好欠条，随后将5便士交给了管理员，在看过管理员印有公章的合同后，文森在布里恩的感激下和他告别。 布里恩手里拿着合同，看着文森远去的背影，又取出香烟，但看着烟盒里所剩无几的香烟，他还是放了回去。 他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是一段艰难的旅程，香烟可是战略物资，能省一点是一点。 有关德文的调查，他其实对文森有所隐瞒。 在那日发现德文有嫌疑后，他通过自己的关系调查过仔细调查过德文。 可越是调查，他便越能感觉到隐藏在德文、隐藏在奥威尔公司身后，那片挥之不去的浓厚迷雾。 这是一个对于他来说似曾相识的迷雾。 布里恩在半年前便曾闯入过极为类似的雾气当中。 而那时候—— 他正在调查心爱的妻女死因。 * * 时间飞逝。 在那天之后，文森成功在西曼银行贷到了12金镑50便士的抵押贷款，这笔贷款极大地改善了他的生活状况，也让士兵擢升仪式再没有障碍。 而克劳克学院美术老师的丰厚薪水，也让文森能够承担起还款的压力。 7月15日，在忙完克劳克学院开学繁忙的日子，也是文森回到奥雷利亚诺的半个月后，他终于成功擢升了士兵阶梯。 第27章 陌生人（4k） 铛铛铛—— 午后，克劳克学院下课铃声响起。 A栋203教室内，文森合上自己手中的教案，干脆利落的对面前的学生宣布：“有关美术史的内容，我们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 安静的教室顿时变得嘈杂，看着活跃的学生们，文森微笑着迈步朝门外走去。 老实说，他还蛮喜欢现在的工作。 克劳克学校算是一共有6个年级，加起来21个班，他负责的是一到三年级，每级一周两节课。 美术课是大课，同一级的学生一般一起上，只有今年新招收的一年级，因为学生人数太多，足足有6个班，所以分成了两个大班上课。 也就是说他一周只需要上8节课，每节一个半小时，不算备课时间，平均每天也就两個多小时的工作时长。再加上克劳克学校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教务会议和行政任务……可以说是非常舒适了。 “艾略特老师！”文森刚走到门口，后面却传来一个兴冲冲的声音。 “怎么了，菲亚特？”文森转过头，温和问道，接着又笑道： “如果你还是想问我当初是如何赶在你前面上的火车——那我只能告诉你，这仍旧是个秘密。” “我对那个已经不感兴趣了！”菲亚特撇了撇嘴，他从背后拿出一张画纸，“我是想找您看看我这幅画画的怎么样？” 文森接过画纸，看了一下便笑着说：“菲亚特，这不是你画的画。” “你先告诉我这幅画怎么样？” 文森点头，耐心拿起画又仔细看了下，这是一幅花卉油画，画的是郁金香。 “还不错，就是色彩稍微有些脏，如果光影关系画得更通透一些，会更好一些……”说着文森反应了过来，又柔声补充，“你现在可能听不懂，但只要你好好听我讲课，过两年你就能理解我说的这些话。” 菲亚特没有回答，他正低着头努力记忆着文森说的话。 这时候文森忽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而是等了一会后才装作察觉到的样子，转过头，顿了顿问候： “下午好，玛莉莎老师。” 在擢升士兵之后，他的听力远超从前，不仅远远就听到了脚步声，而且还判断出是大概率玛莉莎。 “下午好……菲亚特，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玛莉莎点头，又看向菲亚特，“你拿着你姐姐的画干什么呢？” “妈……玛莉莎老师，我在请教艾略特老师一些美术问题。”菲亚特说着，连忙从文森手里将画抽走，然后说道，“再见，艾略特老师。” 说完，他便像风一样的跑走了。 文森简单的和玛莉莎寒暄了几句，也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当他第一次在克劳克学校看到菲亚特的时候，心里十分惊讶，但后面他更没想到的是，菲亚特的母亲竟然就是玛莉莎。 不过这倒是可以解释当初玛莉莎为什么在面试时会帮他。 文森走着，神情又是一顿。 嗒、嗒、嗒——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轻微，常人难以察觉，但在文森耳中却清晰可闻。 看着不远处走廊的尽头，他无声低语，“有些沉重，是皮靴，左脚比右脚迈的更重一些……唔，应该是帕科主任。” 又过了一会，一个富态的人影从走廊尽头走出，果然是教务主任帕科。 文森觉得自己的五感在擢升士兵之后能有如此显著的提升，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此前魔女力量的侵蚀也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他五感的敏锐程度。 两相叠加之下，才能有现在这样的效果。 思索间，文森和帕科打了个招呼，后者礼貌回应一句，便匆匆离开了。 “看来是有什么急事。”文森暗忖。 或许是因为玛莉莎的缘故，帕科对他非常热情，总是拐弯抹角的询问他与玛莉莎之间的关系。 文森解释过几次，但帕科似乎不怎么相信。 值得一提的是，克劳克学校中知道玛莉莎真正身份的人似乎并不多。 玛莉莎平常也都是走路回家，毫不显山露水。 几分钟后，文森回到了办公室。 这里是美术老师专用的办公室，他和莫桑两人各有一张长桌作为工位。此刻莫桑应该是去上课了，还没有回来。 放下教案，文森在椅子上简单地活动了下脖颈。天气日益炎热起来，他此时只穿着一套崭新的衬衣西裤，在轻薄的衣衫下，他的身材看起来还是有些瘦弱。 但这却是迷失假面掩盖的效果，倘若取下假面，便能发现那隐藏起来的钢铁般的健壮身躯。 那是一具仿若暗林潜虎，又如奔袭猎豹，只能由力与速的纯粹结合，才能诞生出的完美身躯！ 伸了个懒腰，文森将桌上的废纸团成一团，轻松扔到了房间另一端的垃圾桶里。 “协调能力的提升，也是士兵阶梯带来的提升之一……” 窗外的日光渐斜，等文森看完最近的报纸后，傍晚也到了。 “时间差不多了。”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和还在画画的莫桑打了个招呼，便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但在走出校门后，他却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街对面一个隐蔽的小店里静静等待着。 没过多久，玛莉莎带着菲亚特从校门走出。 等他们一直走到街角，文森才不紧不慢的起身。 他没有跟在玛莉莎两人身后，而是径直来到克劳克学校旁边的小巷。 这里两侧是奥雷利亚诺最常见的民居建筑，从一层到三层不等，有人形顶也有平顶的。 文森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人注意他，随后微微一蹲，小腿猛然发力。 唰！ 他扣住上方屋脊，大臂发力，整个人又往上跃了一截，轻松站在了屋顶。 半躬着身碎步前行，文森的脚步无声无息，他仿佛一只矫健的大猫在屋顶快速前行。 天色昏暗，文森又在高处，所以鲜有人能注意到他。 每当此刻，文森都会想起自己当初玩过的“跑酷游戏”——刺客信条。 片刻后，文森在一栋三层小楼顶烟囱旁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路口。 按照往日的经验，玛莉莎应该差不多走到这个路口。 这些天每到傍晚，文森都会悄悄跟在玛莉莎身后，蹲守携带人皮卷的杀人狂。 他只知道玛莉莎遇害的时间是傍晚，但具体在哪一日却并不清楚，也只能靠这种笨办法守株待兔。 最开始的时候由于跟踪技术差，自身也没有完全擢升士兵阶梯，文森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全靠着魔女力量强化的五感躲了过去。 但在擢升士兵阶梯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跟踪变成了一件非常轻松的事。 “……怎么还没来？”文森等待了片刻，突然皱起眉，他转动头搜寻着四周街道。 片刻后，文森在路口靠前一点的位置发现了站在路边的玛莉莎，一辆豪华的黑色汽车，正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是打算今天坐车回去么……” 膝盖微曲，文森如一道暗影在屋顶间飞掠，几个呼吸间便从三层小楼来到玛莉莎旁边的屋顶。 黑色汽车停稳后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绅士走了下来，他带着一双白手套，为玛莉莎打开了车门。 “麻烦你了，吉姆。”玛莉莎温柔说。 “不用这么客气，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吉姆微笑，又转头向一旁的菲亚特问，“菲亚特少爷还是坐前面吗？” “当然…”菲亚特正点头，后面的车窗却摇了下来。 “菲亚特，伱和我坐后面。”索菲娅探出头说，又看向玛莉莎低声打了个招呼，“傍晚好，玛莉莎女士。麻烦您坐前面，我找菲亚特有些事。” 玛莉莎点头，又不经意问：“……是关于学校新来的那个美术老师吗？” 没等索菲娅回头，菲亚特就大声嚷嚷道：“他说画的还不错，就是色彩有些脏……” “菲亚特！”索菲娅沉声提醒。 后者停下说话，看了看索菲亚，又看了看玛莉莎，表情有些茫然。 玛莉莎仔细思索了下，坦然说道：“那少年能够应聘上美术老师，全靠他的实力，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从中干涉的结果。” 索菲娅沉默了一下，别过脸没再说话。 她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眼前的继母是为了讨自己的欢心，才让那位年轻的根本不像是能够担任美术老师的年轻少年，成功应聘上了克劳克学校的老师。 “唔……看来这位奥雷利亚诺首富家里的家庭关系有些复杂啊。” 文森隐藏在烟囱后，安静的吃着瓜。 “夫人，虽然我很不想打扰你们，但如果要赶上今晚的聚会的话，恐怕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管家吉姆敏锐地抓住了玛莉莎说话的沉默间隔，连忙出声提醒道，同时示意摸不着头脑的菲亚特上车。 玛莉莎对着吉姆点头，脸上还保持着微笑，等下一刻等她坐进车里，那脸上的笑容却随风而逝，化作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噗嗤嗤—— 汽车引擎启动，文森看着他们远去没有去追。 “开着车去聚会，不是回家路上，那应该不是今晚。” 嘭。 他从房顶上跳下，摸出怀表看了眼。 “时间有点早……去给史密斯一家买点回礼吧。” 史密斯一家在得知他应聘上了克劳克学校的老师后，特意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派对。 文森很是感动，因为开学事务繁忙又忙着擢升士兵阶梯，一直不曾好好感谢。 走了几步，文森忽然一顿，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位福尔摩斯先生，说好几日后便还欠款，现在过去了快两周，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沉吟了片刻，文森决定顺路去他的事务所看一眼。 倒不是为了催债，在确认布里恩所言非虚后，他就没打算真正要回那些便士。 只是那双叶海岸度假屋里的存款……他可是还惦记着呢。 也不知道布里恩调查的如何了。 …… …… 罗斯街道，派克森大楼。 文森提着给史密斯一家买好的礼物，站在4楼404门口，紧皱着眉头。 “4楼404……就是这里啊，怎么连招牌都被拆了？” 这时候文森忽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门口，提前往后退了一步。 哐当！ 片刻后，面前的木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衬衣的年轻男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问： “你认识之前住在这里的侦探吗？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我也是来找他的。”文森摇头。 布里恩竟然不见了？ “你真不知道？”那男人有些不信，他看着文森体面的穿搭，最终也没做什么，只是嚷嚷道：“他还欠着房租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老板交代。” 文森想了想，说：“他也欠着我钱。” “他也欠你钱？”男人看着文森，顿时顺眼了几分。 沉默片刻，他叹息着无奈说：“只能等了，这家伙不是第一次失踪了，希望他这次还能回来……我后悔没听之前那位管理员的建议，就不该给他赊账的机会！” “他经常失踪？” “也不是很经常吧，但你知道的，他是一名侦探，总是到处跑来跑去……谁知道他又去了哪里，说不定明天又会砰的一下突然出现。” 管理员的话让文森略微放松了些，他没再多想，提着东西踏上了回家的路。 ……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史密斯家二楼亮起了暖黄的灯火，文森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是海鲜奶油浓汤和煎牛排，史密斯夫妇两人的谈笑声也隐约传来。 “在吃晚饭么……等一会再过去把礼物送给他们吧。” 文森想着，也懒得打开前院门，一个纵跃便轻盈地跳了进去，落地无声无息，连手里提着的袋子也在他的控制下没有发出声音。 然而一落地，文森却顿时发觉了不对。 在昏暗的夜色下，他抬头看着自己家熟悉的小楼，面色逐渐变得惊疑不定。 衣服细微的摩擦声，刻意压低的脚步，隐约的低声交谈…… 文森分明能察觉到—— 面前这个熟悉的小楼中，此刻正隐藏着两名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第28章 杀手 “18点36分……暗鸦，目标怎么还没出现？” “再耐心等一会，弯牙，或许是有事耽搁了，这几天观察下来，他平常都是6点左右到家。” “嗯。” 压低的交谈声在一声从鼻腔发出的轻微应和下结束。 暗鸦看了一眼窗外，他们此时位于小楼顶层，透过西面的窗能够将文森回家常走的路口尽收眼底。 他与弯牙已经等待了大概三个小时，但目标却始终没有出现。 经验丰富的暗鸦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常的信号。 作为一名刀口舔血的职业杀手，谨慎是他始终坚持的第一原则。 这些年来暗鸦他和弯牙暗杀的目标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近百人，期间从籍籍无名的小卒一路成为地下世界里小有名气的杀手，却始终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全凭这点原则。 发觉自己的思绪有些飘忽，暗鸦定了定神，再次查看了一番路口后，低声说道： “弯牙，时间偏差太多，收拾一下这里，我们下次再来。” 杀一个人很简单，可想要做到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却并不容易，这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 其实这次的委托只是需要目标死亡，目标是一个落魄的富商之子，年纪只有17岁，体型瘦弱……想要杀死他，再简单不过。 不过暗鸦还是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打算和弯牙一同将文森的死亡伪装成失踪。 这是他们最常用手段，毕竟死了一个人和失踪了一個人，两者所造成的影响是截然不同。 “好。”一旁弯牙点头，并没有异议。 在两人组中，他们的分工一向很明确，弯牙是“肉体”，而暗鸦是“大脑”。 这一点从两人的身材对比上也能够看出——比起身形瘦削的暗鸦，弯牙的体型要健壮的多。 很快，暗鸦两人清理完痕迹，准备下楼，从厨房的小窗原路离开。 然而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弯牙却忽然发现了不对。 “！” 他汗毛倒竖，猛然回头，看向房间内窗边的一处阴影。此刻夜色已黑，窗外有月光隐约照入，蓝牙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平静站立在窗边。 “发现我了吗，感官似乎异于常人的灵敏。”文森默道。 他有些庆幸今天去了一趟福尔摩斯侦探所，所以是从另一条路回的家，刚好避开了两人的监视。 暗鸦虽第一时间没发觉什么异常，但多年的默契让他立即与弯牙作出了同步的反应！ 略微后退了半步，暗鸦从大衣内侧取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漆黑小手弩。 锵！ 与此同时，弯牙也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柄利齿般的弯刀。 这是他绰号的来源，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基！ 下一刻，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弯牙动了！ 一记扑杀，仿佛毒蛇吐信，凶猛、残酷之感扑面而来！ 在这间房子里遇到第三个人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无论你是谁，遇到我们俩算你倒霉。” 弯牙想着，动作越发狠厉，一股手染鲜血者特有的煞气直冲文森面庞。 文森不敢大意，他本想尾随偷袭，但现在被发现，也只能正面对抗！ 唰！ 弯牙右手持刀向着文森劈来，动作在普通人眼中可谓是迅捷无比！ 不过，在此刻的文森眼里，他的动作却有些缓慢。 文森双腿半蹲，一个下潜躲过了弯牙的劈砍，在其发力已老来不及变招前，腰部弹簧般直起，右手一记勾拳狠狠击中弯牙下巴！ 嘭！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一同响起。 剩下的动能余势未消，让弯牙整个人短暂腾空，他眼前一黑，旋即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往后重重倒下。 嘭，叮—— 庞大的身躯与地板碰撞，激起些许地面的黯淡扬尘，那两柄弯刀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像比想象中的简单……” 文森想着，突然往左跨了一步！ 哚！ 一根漆黑的弩箭插入了他右手的木窗框架，尾羽微微发颤。 暗鸦死死盯着文森，额头有汗水冒出。 怎么可能，弯牙竟然被他一拳就打倒了！ 从小和弯牙一同长大的暗鸦可是知晓自己这位朋友的肉体有多强大，但此刻竟然一拳就被打得昏迷在地！ 莫名的，暗鸦想起了这些年在地下听过的一些关于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群掌握着神秘力量的非凡者的传说。 “该死！”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低头，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型左轮手枪！ 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活下来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事！ 可当暗鸦再抬头的时候，整个人却陷入了绝不该有的短暂愣神。 在窗外透入的月光照耀下，他第一次看清楚了眼前的文森。 黑发的高大少年有着雕塑般完美的躯体，被撑的仿佛要爆开般的白衬衣下是无比流畅的肌肉线条，然而最为夺目的还是那双迷人的淡蓝眼睛……不！ 暗鸦终于回过神来，可此刻，文森已经来到他眼前。 他反射性抬起手想要射击，可持枪的手却被文森攥住！ 咔咔咔—— 炒豆子般的手骨碎裂声响起。 “啊！”暗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便感觉自己的下巴仿佛被板砖抡到，思维顿时变得混沌，视野也逐渐陷入黑暗。 史密斯家，刚吃完饭，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奥廖娜，忽然疑惑的抬起头。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隔壁文森的房子，微皱起眉。 “呼，他们的下巴可真硬。”文森抓着暗鸦衣领，将昏迷的他慢慢放倒在地板上，随即站起身，甩了甩手。 虽然过程和他一开始预想的从背后偷袭，迅速击倒两人有些不同，但至少最后的结果还是相同。 文森走到一旁，捡起从按压手中掉落的左轮手枪，仔细看了下。 这应该是一款特制的左轮手枪，缩减了装弹量以减小体型。 “有点像是杀手会用的武器……” “所以，到底是谁请的杀手？” 文森看着昏迷的两人，想了想，一手一个，将他们扛去了地下室。 第29章 报纸上的消息 暖黄的灯光穿过眼皮，鼻尖能嗅到空气中阴冷的气息……即使弯牙并不聪明，但刚清醒过来的他也能感受出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显然是被囚禁在了地下室当中。 弯牙没有睁眼，仔细感受着自身，而这一感受，他心里顿时一沉。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关节传来一阵阵的钝痛，手脚难以活动——很显然，他已经被废掉了行动能力。 “醒了吗？”这时候，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 弯牙没有睁眼，但他听到文森紧接着说： “别装了，清醒的时候人的心跳和睡着时并不一样。” 弯牙还是没有出声，但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暗鸦的声音。 “你究竟是谁？” 弯牙终于睁开眼，他看到了面前的少年，也认出了这就是他们的委托目标——文森。 “或许我该先问你们这个问题。”瘦弱的少年不急不缓问。 他坐在一张木椅上，神情自若。 昏黄的灯光下暗鸦面色灰白，眼神闪烁了下，干脆利落的讲道：“我们是杀手，拿钱卖命的杀手。” “……你倒是个聪明人。”文森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告诉我谁下的委托，我可以让你们少受一些痛苦。” 暗鸦这时候的表情却变得镇定，“我可以告诉你雇主的信息，但前提是你得放我们离开。” 弯牙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暗鸦，没有多嘴。 “我们只是拿钱办事，你杀了我们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尸体比你想象中的难处理得多……而且，我们有钱，可以给你赔偿。” 文森的脸色冷了下来，旋即又轻轻笑了笑。 …… …… 数个小时后，文森从地下室走出，他的背后是已经失去生机的两名杀手。 此刻文森皱着眉，脸色并不好看。 这一方面是因为亲手杀了两個人，而且还对他们使用了一些前世网上冲浪时看来的酷刑，这个过程坦白来说并不好受。 但文森还是逼着自己去适应这一切，他深刻的明白，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在前世和平的地球，有些东西迟早需要面对。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一无所获，这倒不是暗鸦与弯牙嘴太硬，而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知道雇主的信息。 他们是匿名接受的委托，全程靠着不记名信件沟通。 “究竟是谁雇来了杀手？”文森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上，最后来到了顶楼露台。 此时已经是深夜，银白的月光宁静洒落，夜风拂面而来，略微缓解了他心中的不适与焦躁。 “会是原主以前惹到的仇敌吗？”文森仔细回想着，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有嫌疑的目标。 就这样静静站在这里思索了许久，他莫名拿出了那张布里恩的名片。 这名侦探在这段时间离奇失踪……这与今晚的暗杀是否有着某种联系？ “奥威尔公司……”文森抬起头，目光仿佛跨越了眼前鳞次栉比的街道房屋，落到奥威尔那栋富丽堂皇的大楼身上。 定了定神，文森决心开始着手调查这间公司。 不管是不是他们，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 …… 凌晨。 变成月之魔女的文森，缓缓踱步到了地下室。 她看了一眼左手掌心，魔女力量的侵蚀已经达到24%。 那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方法——引入新的力量来对抗魔女力量的侵蚀竟然意外的起了作用，在擢升士兵阶梯之后，文森明显能感觉到魔女力量的侵蚀减缓了不少。 从原先的两晚增加1%，减缓了大半，现在基本上需要一周才会增长1%。 虽然还没有完全解决魔女力量侵蚀的问题，但至少让她看到了希望。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灵能天赋似乎也随着自己梯级的提升而有了进步。 这倒也是一件正常的事，对于大部分灵能者来说，随着自身梯级的增长，灵能也会跟着增长。 “也不知道自己的灵能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推开地下室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文森神色漠然，她吸了口气，月光在掌心汇聚，随后朝着眼前的两具尸体涌去。 伴随着微不可察的嗤嗤声，暗鸦与弯牙的尸体在数分钟内被月光灼烧成了两团黑灰色的余烬。 再次抬手看了眼掌心，银色的纹路往前增长了大约2%。 “……这是必要的牺牲。”文森心里抽痛了下，无声低语，随后用一旁的扫帚将灰烬打扫干净。 “等明天一起和垃圾扔出去吧……唔，感觉自己有点像什么变态杀人狂。”文森吐槽了句。 …… 次日是周六，克劳克学校放假，文森并没有去上班，这同样也是弯牙和暗鸦选择将暗杀时间选择今天的原因。 将弯牙与暗鸦的骨灰处理完毕，文森提着礼物去拜访了隔壁史密斯一家。 不得不说，这更像是一名变态杀手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期间奥廖娜倒是对他表现出额外的兴趣，时不时问他一些问题。 此后的几天，文森时刻警惕着可能到来的暗杀，但一切却风平浪静。 而针对奥威尔公司的调查，也因为缺乏渠道而陷入停滞，从他现在手上能调查到的资料来看，这家公司就是一家最正常不过的资产管理公司。 文森也曾去调查过德文，但后者暂时离开了奥雷利亚诺，最终他还是一无所获。 另一边布里恩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就此人间蒸发。 有的时候文森都怀疑他是不是像借他钱一样，借了许多人的钱，然后现在卷款跑路了。 为此他还特地再去了一趟那个墓地，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好在管理员还在。 和他仔细聊了一下，文森也打消了此前不靠谱的猜测，同时对奥威尔公司愈发怀疑。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他只能默默等待。 时间就这样在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中不断的推移。 7月末，天气逐渐变得炎热，文森坐在克劳克学校的办公室里，在每日早报上，忽然看到了可能是自己等待已久的一个信息。 ——一位女士在昨夜被残忍杀害，尸体被分成了多块，抛洒于道恩街区的各个角落。 那个被人皮卷蛊惑的杀人狂……似乎出现了。 第30章 遭遇 傍晚，在照常目送玛莉莎与菲亚特回到家里后，文森来到了道恩街区。 这里是报纸上记载的杀人狂的抛尸地点。 在玛莉莎身旁守株待兔固然是个好方法，但也是个笨办法。文森同时也选择自己前去调查，打算看看能否提前找到那名杀人狂。 毕竟若是能提前找到那名杀人狂，他不仅能够更早获得人皮卷，进阶【完美之基】，也能间接拯救一些无辜者的性命，这是双赢的选择。 “死者的头颅是在这里发现的，地上还有好大一滩血，那边街角发现的是她的左手……据说当时看到的工人直接吓晕了过去，实在是太惨了。” 街道旁，一位头发微白的大爷正指着眼前的灰白墙根对文森讲述道。 “头颅，左手……您还记得当时警察一共发现了多少个尸体碎片吗？有没有缺少的部分？”文森边点头边继续问道。 这里是临街的一家商铺，招牌上写着西斯太太面包房，现在这个点按理说是人流量多的时候，可面包房却紧闭着门。 门口右侧的墙角有明显清洗过的痕迹，那里的墙和地面都比其他地方更加干净一些，看不到血迹，更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 但在大爷的描述下，文森还是可以想象到当时那无比血腥的场景。 “多少块尸体碎片……这我倒不清楚，至于有没有缺，谁搞得清，警察都不一定知道……神父可能知道，但大概率也不知道，我有个侄子在教堂工作，像这样的尸体，他们最多简单分出头颅方便亲属辨认，剩下的部分只会简单收敛。 整個东大陆的北方绝大部分国家都信仰着三神，在教廷的影响下，大部分国家都认为尸体不容亵渎，这也导致了奥雷利亚诺并没有法医这个职业……否则应该能从尸检上看出关于杀人狂的一些信息。 大爷摇着头回答，斜眼瞥着文森问：“你真是一个侦探？这都不知道？” “我当然是，只是……经验或许有些不足。”文森微笑，取出了那张属于布里恩的名片。 “布里恩·福尔摩斯，您瞧，上面写着呢。” 想要不引人注目的打探凶杀案的消息，没什么比装成一名侦探更加合理了。 大爷没再怀疑，继续带着文森去了其他知道的两个案发地点。 文森仔细记下了这些地方和发现的身体部位，他们分别是头、左掌、某个小臂、以及一截小腿。 “侦探先生，希望您能早点发现那个杀人狂的踪迹，让道恩街区恢复宁静。” 最后，大爷看着远处即将沉没的夕阳，对文森说了句，便匆匆朝着家中赶回。 夜幕缓缓降临，文森走在行人寥寥的道恩街区，内心平静。 这平静源自两方面，一方面是自身士兵的实力，另一方面则是装在右边衣兜里的那把左轮手枪。 那名被人皮卷蛊惑的杀人狂，无论多么凶狠，但始终只是个普通人，以他如今的实力恐怕根本不需要动用左轮手枪，也能将其轻松解决。 唰！ 走进一处小巷，文森轻轻一跃，抓住房檐，随即翻了上去。 在擢升士兵阶梯之后，他越来越喜欢这样的赶路方式，不仅隐蔽，而且站得高看得远，能将四周尽收眼底。 “死者是一名27岁女性，在道恩街区经营着一家蛋糕房，为人善良，平时经常将剩下的蛋糕送给流浪孩童……在死后她的尸体被分成多块，抛洒于道恩街区各处……” 文森思索的同时在房顶不断翻越，很快来到了高处。 道恩街区整体呈长方形，一共有三条南北朝向的主要的街道……抛尸的地点分别位于…… 昏暗的夜色下，面前的街道灰暗寂静，文森将脑中记下的位置与眼前的街道一一对应，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一个由抛尸地点连线勾勒而出的六芒星，在他面前悄然浮现。 “果然，杀人狂并非是随机抛尸，而是遵循着某种独特的仪轨。” 六芒星是仪式常见的元素，用途很广，但最常见的情况还是作为基底使用。 文森定了定神，转身望向左侧不远处的一处由两排民房隔出的狭窄小巷，那里是六芒星的中央。 他半弯着腰，在房顶飞速奔驰，很快就来到小巷右侧的房顶。 但就在文森打算翻身下去的时候，另一边的巷口却突然传来了古怪的脚步声。 嗒…嗒嗒—— 脚步声不仅沉闷，而且缓慢拖拉。 文森轻手轻脚地往后缩了一些。 片刻后，一个男人走入了小巷，他满脸通红，脚步踉跄，浑身散发着酒气。 “……一个醉汉。” 文森耐心的等待着醉汉走出小巷，旋即准备下落。 可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却瞥见醉汉刚走出的巷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同样是个男人，但他穿着一身体面正装，带着同为棕色的礼帽，脚步沉稳，略微侧身避开了醉汉，迈步朝小巷内走来。 文森又收回了下落的动作，准备等他离开。 可下一刻，男人扶了扶帽子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德文·布克？” 文森怔了一怔，这名奥威尔公司的专员从外地回来了？ 可他现在在这里干什么？ 德文越来越近，文森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完全隐藏在房顶。 嗒嗒。 脚步声忽然在不远处停顿下来，文森正准备探头查看，脚步声却又继续向前。 耐心等待片刻，等到德文已经走过自己所在的位置，文森才慢慢探出头。 看着德文已经走到小巷尽头，文森犹豫了下，翻身如大猫般悄无声息地落下。 迅速的查看了一番小巷，文森在小巷三分之一处发现了一些不明显的碰撞痕迹， “这里……莫非是第一案发现场？” 来不及多观察，文森记住这里，又迅速翻上房顶，朝着德文追去。 小巷的情况还可以明天再来仔细察看，可德文却不是这么容易能够遇上。 在房顶快速奔袭了一会，文森终于又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德文此刻正快步在基本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文森悄悄坠在身后，跟着他走出了道恩街道，一路前行，最后竟然来到了奥威尔公司。 “这么晚来公司……” 文森看着德文的背影皱起眉，奥威尔公司所在的地方建筑并不密集，他没法再通过房顶跟踪。 想了想，待德文走进奥威尔公司后，他从房顶悄然下落，沿着街边的阴影一路向前，来到了奥威尔公司楼下。 绕着外墙看了一圈，文森正准备从左侧爬上去，却忽然听到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嗤嗤声。 心里猛然响起紧兆，文森反射性地向着旁边一跃。 唰！ 一根漆黑的尖刺猛然射中原本站立的墙壁处，在与墙面碰撞的刹那却又如烟溃散。 第31章 惊险 “一名白色梯级的暗影刺客？！” 这样独特的攻击方式让文森当即认出了暗中攻击者的职业，心里猛然一沉。 他朝着影刺射来的方向望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大片漆黑的阴影。 会是德文吗？ 不，如果德文是一名暗影刺客，他早就应该发现自己，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唰！ 不等文森多想，左手边的阴影处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几乎反射性地就地向前翻滚。 刺啦！ 文森只躲了一半，那一柄墨色的由阴影凝成的尖刀还是在他的左肩拉出了一条狭长的伤口。 文森闷哼一声，白色的衬衣被鲜血浸染出淡淡的红色痕迹，文森紧绷着肌肉，控制着鲜血不再流出，没有丝毫犹豫，朝光亮的地方迅速后撤。 暗影刺客是一个强力的白色阶梯，能够将阴影塑造成不同形态，并且能将自身以及有限重量的物质融入阴影，在阴影形态的时候，他们能够穿过一些狭窄的缝隙，视许多障碍为无物。 若是在白天，阳光直射的时候，影子泾渭分明，他面对一名暗影刺客或许还有获胜的机会，但此刻是黑夜，奥雷利亚诺又只有几条最主要的街道有着煤气路灯且并不包括这里……在这种暗光情况下，暗影刺客能够判定为阴影的地方大幅度增长，而他还高文森一个梯级，文森大概率连对方具体在哪块阴影都发现不了，还留下来正面战斗实属不智。 在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文森转身全速逃离。 泰兰没有绝对完美的阶梯，即使是士兵，也只是在铸基方面称得上是完美的。 而暗影刺客也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身体素质仅比普通人略强一些。虽说身处阴影时，身体素质会进一步提升，但更多是在隐匿、耐受伤害和爆发力方面，也就是说—— 只要拉开一段距离，暗影刺客大概率追不上身体素质更高的他。 现实的战斗可不是什么地图有限的擂台游戏，决定战斗结果的也不单纯是两者的实力。 嗖！ 又是一根阴影尖刺被暗影刺客掷出，这种专属暗器是每名暗影刺客的必修项目。 而等到往后枪械更加普及的时候，特制的轻便小型消音手枪，将会成为新时代暗影刺客的标配。 到那个时候，白色阶梯的暗影刺客的危险程度将猛然飞跃，堪比大部分蓝色阶梯。 但如今的文森五感敏锐，反应又格外迅速，连初速不高的小型弩箭都能预判躲过，想躲过这种初速更低的暗器攻击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文森只是一个闪身便躲过了影刺，随后猛地一跃，爬上了面前的一层人形顶民居。 月光照耀下，越高处阴影相对更少，而且在楼顶更能发挥身体素质的优势。 果然，当文森跃上楼顶后，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一個人影浮现了刹那。 他浑身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面貌。 来到房顶后，文森心里略微松了口气，冷静奔袭，肩部的伤并不严重，暂时无需担心失血带来的体力流失问题，现在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甩掉身后的暗影刺客。 “……走直线尽可能拉开距离，前往中央大街，那里现在应该还有不少人活动，看能否趁机……” 唰！！ 就在这时候，文森却猛然惊觉左前方的灰黑烟囱处忽然冒出一个蒙面的高大身影，浑身肌肉虬结，正挥着拳头向他砸来！身体的皮肤同时逐渐由类似烟囱的斑驳灰黑变为蜥蜴般的青灰色。 灰影的速度极快，两人的距离又极近，文森只来得及双臂交叉，硬扛这一记砸击！ 嘭！ 沉闷的碰撞声在拳锋与小臂接触处响起，强大的力量仿佛让空气都震动了下。 文森面色潮红，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这位新出现的敌人肉体力量明显比他更强一筹！ “罕见的避役战士，拥有蜥蜴般拟态的皮肤和力量，同样是白色阶梯……这种阶梯不是只在东大陆南边某些国家存在么，怎么会出现在西曼公国？” 他的疑问注定暂时得不到解答，蒙面的避役战士一言不发，继续向他走了过来，眼神狠辣。 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梯级，又是侧重于肉体力量强化的阶梯，自己的身体素质不再具有优势，而且暗处还有着一个暗影刺客伺机而动……文森深吸一口气，迅速后撤。 但下一秒，避役战士却也同时加快了速度，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拉长，反而更近了。 文森心里一沉，右脚猛的一踩，激起些许扬尘，不退反进，主动向避役战士迎去！ 避役战士的眼神先是惊愕，接着欣喜一亮，蒙面黑布下的大嘴露出狞笑，沉默地举起右拳，青灰色的皮肤下仿佛藏着老鼠般高高隆起！ 一个朴实无华的直拳，直奔文森面门！ 在他的视线里，文森不闪不避，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似乎已经可以预想到文森被自己一拳打倒的模样！ 可就在这时候，文森脚步忽然一停，叠起双掌接住了他的拳头，同时双脚一蹬借着这股力量飞身向后，竟直接越到了另一栋建筑上！ 灰色梯级的士兵虽然在力量和速度上比不上白色梯级的避役战士，但在反应和协调性上却毫不逊色。 “……无谓的垂死挣扎。”避役愣了一下，心里恼怒，迈步来到屋顶边缘，朝着文森跃去！ 然而就在他滞空的刹那，余光却瞥见文森腰间反射着某种金属寒光，避役战士瞳孔猛地一缩。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放慢。 橘黄色的焰光自文森腰间掏出的左轮枪口亮起，一枚澄黄的子弹从漆黑的枪管旋转射出，表面附着一层隐约的白色气流！ 在这之后，雷鸣般的枪声才姗姗来迟，撕碎了黑夜的寂静。 砰！砰！ 在极短的时间里，文森一共开了两枪，一枪正中胸口，另一枪则被反应过来的避役战士用蜷缩起的大腿挡住。 在文森打算开第3枪时，旁边的阴影里探出一把尖刀，在他的左侧腹部留下一道远比的肩部更加严重的伤口。 那名暗影刺客已经追了上来。 文森强忍住腹部的疼痛，当机立断跃向旁边的建筑，飞快远去！ 夜晚静谧的奥雷利亚诺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惊醒，犬吠声零星响起，有人家打开了明亮的煤气灯。远处，一队巡逻警察正脚步急促的朝这里赶来。 那名暗影刺客从阴影中脱离，斟酌片刻，放弃了追逐，跳下小楼，朝着坠落的避役战士走去。 第32章 审判官 “死了吗？” 小巷中，贝雷尼克走到蜷缩倒地的避役战士身边。 他身上仿佛无时无刻都笼罩着的阴影在此刻却悄然散去了一些，露出了一张阴沉的面容，碧眼、鹰钩鼻，天然卷曲的棕黄长发。 这是一张不属于西曼公国常见人种的面貌。 “……”避役战士吸了口气，似乎是刺激到伤口，他咳嗽了几声，扯掉脸上蒙着的黑布，扶着一旁的墙壁，努力站起身。 他的确中了两枪，但都并未命中要害，对于一个肉体强化的登阶者来说，这的确是严重的伤势，但还算不上致命。 在起身的过程中，避役战士膨胀的身躯放气般缩小，青灰色的皮肤也恢复正常，一头梳得整齐的背头，已经散乱开，衣衫染血，整个人显得无比狼狈。 但即便如此，谁也不会认错他的身份—— 这分明就是先前文森跟踪的、奥威尔公司的德文。 “原谅我，大人……我不知道他有枪械。”德文喘息了下低声说道，他不仅没有想到文森有枪，更没有想到他如此狡诈。 若是换在刚才两者脚踩地面，距离仅仅几步时，文森顶多开出一枪，而且他有信心只受一些轻伤！ 贝雷尼克没有接话，目光幽幽的望着远处，语气冰冷道： “警察快来了，清理干净这里的痕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好好和我解释一下你究竟是如何招惹到这样一名超凡者。 “还有，你最好庆幸他不知道什么，否则……” 贝雷尼克没有说完，只是冷哼了一下，又融入了阴影中。 德文浑身一抖，心里恐惧的同时又十分疑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招惹了这样一名超凡者。 今天回到公司，贝雷尼克提醒他有人跟踪时他还愣了一下。 而且，那位未知的敌人虽然也蒙着面，但露出的淡蓝眼睛却非常深邃迷人，自己如果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可他现在却对此却毫无印象…… …… …… 11点，换了一身衣服的文森疲惫的回到了家里。 他逃离后，又在奥雷利亚诺全速绕了好几圈，期间换了两次装扮，尽可能抹去了一切痕迹，这才慢慢朝家里返回。 “嘶……” 文森在客厅椅子上坐下，好不容易放松了下，却又牵动了腹部伤口，有鲜血隐约渗出。 他额间冒出些许汗水，低声骂了句又站起身，企图找到一些绷带之类的包扎一下。 得益于士兵对于身体素质和肉体掌控力的强化，两个伤口看似严重，但出血其实并不多，相应的危险也很小。 不过伤口所带来的疼痛却没有丝毫消减。 尤其是在翻箱倒柜找了一阵，却没有发现有用的药品绷带之类的东西后，文森更是紧紧皱起了眉。 他还并不知晓那两名登阶者的真实身份，但这不影响将他们牢牢记在心中。 今夜无疑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那两名登阶者就算不是德文，也必然和他脱不开关系……奥威尔公司么……” 文森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不过以灰色梯级之身成功逃离了两名白色梯级的登阶者追杀，还重伤一其中一位，已经足够让任何人自傲。 “只可惜没能再多开几枪，否则那名避役战士必死无疑……”文森还是有些遗憾。 又过了一会，时间来到午夜12点。 熟悉的月光忽然汇聚，文森怔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变成魔女形态，而月光正在自发治愈肩部和腹部的伤口。 犹豫了一下，文森坚定地拒绝了月光的疗愈，同时连忙取出怀表。 此时指针指向的精确时间是12点05分。 她心里骤然阴沉了下。 这个时间比昨晚足足提前了30分钟。再看向手掌银线，显示魔女力量的侵蚀已经近乎达到30%。 “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吗……”文森霍然起身，来到窗边，心里有些烦躁。 得快点拿到人皮卷，让体内士兵的力量得到进一步提升，以此来遏制魔女力量的侵蚀了。 窗外月光柔和，但文森却从未有如此厌恶过这些通常被赋予美好意象的事物。 轻轻吐出口气，文森平复下心情，在转过身的时候，她却忽然顿住脚步。 “要不要现在去奥威尔公司看一趟？” 月之魔女应该是紫色梯级，即便他不敢动用全力，身上也有着两道伤口，但怎么也能发挥出蓝色梯级的实力，应付两名白色阶梯还是绰绰有余。 “可是……动用魔女力量真的值得么？” 文森现在就位于悬崖边缘，万一因为这一次的冲动，导致魔女力量的侵蚀加重，以至于跌落彻底变为魔女的深渊……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文森站在窗边静静地沉思了许久，还是决定去一趟奥威尔公司。 他做了折中的选择，打算只是去观察，收集有用的信息，避免任何战斗，从而尽可能减少魔女力量的使用。 …… …… 奥威尔公司楼顶。 文森半蹲着身体，心里困惑，她短暂的动用魔女力量进入奥威尔公司，已经从上到下仔细地检查完了一遍这栋建筑。 但最后却没能发现任何异常，没有发现密室，也没有发现地下室，更没有那两名登阶者的踪迹。 而自身魔女力量的侵蚀程度又加重了大约2%。 想了想，文森站起身，又回忆着自己逃窜的路线，打算沿着搜寻一遍。 接下来，文森在路上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影刺射击留下的痕迹，但仅此而已了。 月之魔女在侦查方面显然并非强项。 又过了一会，文森靠近最后击落避役战士的小巷。 他放缓了脚步，此时已经是深夜，但前方还聚集着一些警察。 这并不寻常，枪击虽然不是一件小事，但那名中枪的避役战士大概率还能行动，也就是说现场并没有受害者或者是可疑人员出现。此时距离枪声响起又已经过了数个小时，警察应该已经初步调查完毕，不会还在这里停留。 思索间，文森来到近前，她探头朝小巷内望去，而后面色一变，果断动用魔女力量隐藏起自身。 月光将她包裹，使其消散于无形。 做完这些，文森这才又探头朝小巷望去。 一名穿着金边白袍的神父正面色漠然的站在一位唯唯诺诺的警长面前听着什么。 如此鲜明的穿着，特殊的地位，还有白袍上绣着的代表着破碎教廷的三角神徽……这一切无不向文森说明者这位神父的身份—— 一名破碎教廷的审判官！ “不对……他胸前的荆棘三角徽章是木质，这应当是一名见习审判官。”文森又仔细看了眼，纠正了自己先前的判断，还略微松了口气，但只松了半口。 不管是见习审判官还是真正的审判官，他们都是东大陆北部所有超凡者的天敌。 审判官会在守秘禁令的指导下，消灭每一個掌握着超凡力量的异端。 而守秘禁令内容虽繁复无比，但概括起来也就一句话—— 凡非贵族且拥有着超凡力量的登阶者，皆视为窃取神明力量的异端！ “……神父阁下，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枪响是在晚上9点左右发生的，具体位置就在此处，附近的居民皆可以作证，巡逻的警员在10分钟内便赶过来时，他们封锁了现场却并未发现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至于您说的红蔷薇结社人员，我们根本没有听说过。” 红蔷薇结社？ 文森思索了下，想起来这似乎是西曼公国地下一个比较出名的超凡结社。 她大概明白了审判官是为何而来。 感受着魔女力量侵蚀不断加重，文森权衡了片刻，决定朝家中返回。 见习审判官通常来说是白色梯级，在前面还有灰色梯级的审判官学徒，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有着能够观察灵能波动的独特技能，这使得他们侦查能力格外强。 普通登阶者倘若不会掩饰自身的灵能波动，很容易便会被发现，而即使能够掩饰自身波动，在同梯级或者更弱梯级的时候，也有一定概率会被发现。 而且得益于破碎教会的财力雄厚，他们所能得到的资源远比普通民间登阶者多，实力也通常位于同梯级的顶峰。 所以将其称为超凡者的天敌，并不夸张。 要不是其数量稀少，整个东大陆北部的普通登阶者根本不会有任何生存空间。 …… 次日，文森一大早出了门，赶在上班之前买了一些伤药。 但就在他返回家里打算为自己包扎一番的时候，却看见一个邮差正在向他门口的信箱投信。 “是文森·艾略特先生吗？”邮差看他走了过来，伸手将一封信递给了他，“您的信。” 文森点头接过，在信纸的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 一个叼着烟斗带高帽男人形象的简笔画…… 这是福尔摩斯侦探所的标志！ 第33章 信与母女（4k） 关好门，文森将伤药放到桌上，拉开木椅坐下，取出那封用火漆封好的信。 打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整齐叠起的钱币。 文森数了一下，一共5便士……很显然，这是还给他的钱。 展开棕黄的信纸，文森阅读起信件。 “文森·艾略特。 请原谅我冒昧来信，也原谅我潦草的笔迹，我的时间并不多，但有些事情，我认为你有权知晓，也需要知晓。 你的父母并非是意外死亡，而是与我的妻女一样，死于精心布置的谋杀。只是区别在于我的妻女是一场针对一名工程师的谋杀中被波及的无辜者，而你的父母——艾特螺丝厂的实际经营者，则是另一场谋杀的真正目标。 而这些谋杀，很有可能都是奥威尔公司所策划的。” “……”文森的呼吸短暂的停顿了片刻，眉头不自觉紧皱起来。 谋杀？父母明明是死于一次车辆失控。 定了定神，文森继续读了下去。 “以上的结论，虽然暂时只是我的推测，但我敢以侦探的身份打赌，真相一定差不了太多！ 你父母死亡的那部分真相，是我在调查妻女死因时意外发现的一个收获，我查到艾特螺钉厂的部分资产，最后是流向了一所与奥威尔公司有着紧密联系的私人公司——扎戈资产管理公司。 更多的细节我放在了附件里。 奥威尔公司已经重复过许多次这样的套路，那位在我妻子死亡事件里时丧命的工程师，他的一些资产也同样也流向了那家名为扎戈的公司。” 信件到这里有许多涂抹的痕迹，最后布里恩写到：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你是不屑一顾，还是感到愤怒，无论你是打算就这么过去，还是想要复仇。我最后还想提醒的是—— 奥威尔公司远比你想象中强大的多。 我越深入调查便越能发觉它背后隐藏着的黑暗远比夜色更深沉，这些天来我看到的许多东西，甚至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而且我感觉他们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 信件到这里又涂抹了下。 “另外，此次来信也是一次提醒，我发现自己被杀手盯上了，而我们曾经一同出现在奥威尔公司，如果他们将你当成我的同伴，你恐怕也有相同的危险，请多加小心。” 没有署名，这就是信的结尾。 布里恩的推论真实与否暂且不论，他的提醒倒是货真价实……就是稍微晚了一些。 放下信件，文森拿起信封里最后的附件，上面详细的记录了艾特螺钉厂部分资产转移的事实，以及文森父母死亡当天的现场简单复盘。 看完这些，文森有些相信他的推论了，至少结合这些证据和原主的记忆，可以确定原主父母的确死得有些蹊跷。 但布里恩的推断并不能解释所有的东西，尤其是之前袭击自己的那两个杀手，因为自己可能是布里恩的同伴，就要暗杀自己……这个理由有些太过牵强。 “奥威尔公司……” 文森无声低语，手掌不知何时悄然攥紧。 不管怎样，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切大概率和那个公司脱不了干系。 他静静坐了会，忽然掏出怀表按开。 7:46……是时候去上班了。 他站起身，迅速为自己包扎好伤口，接着穿好上衣，将信件仔细收起。 在关门离开前，他忽然走到落地镜面前。 略带灰尘的镜面里浮现出一个年轻的身影，白衬衣黑西裤，身材略瘦，面容清秀，戴着人畜无害的黑框眼镜。 片刻后，文森往前迈了一小步。 他盯着自己淡蓝的瞳孔，摩挲着腹侧，又摩挲着肩部，他仔细感受着绷带下传来的隐隐疼痛， 最后，无声低语： “还是太弱了，艾略特。” …… 接下来的数日，文森没再去管任何关于奥威尔公司的事。 每日除开上课之外，便只做一件事—— 寻找杀人狂。 他又回到了当初那個六芒星中央的小巷，最后确定那里的确是第一案发现场，而凶手用的是一把斧头。 但除此之外，他没能发现更多。 文森试图从六芒星上寻找到更多的线索，来推断下一个受害人遇害的地点，但后来又接连发生了几次凶杀案，都不在他推断的地方，这要么是作案地点完全随机……要么就是他还没有找到其中规律。 如此，一周过去，即便是文森，也难免变得焦躁起来。 傍晚，文森在办公室内眺望着校门，过了一会，玛莉莎出现。 和往常一样，文森收拾好东西，踱步朝校门走去。 在校门旁边的小巷跃上屋顶，文森看到了还没走远的玛莉莎。 近一个月的护送，已经让他对玛莉莎回家的路线十分清楚。 这位富太太生活格外规律，下班后如无意外都是直接回家，而且大多走路，仅有的几次例外都是带着菲亚特或者索菲娅外出。 思索间，文森看见玛莉莎忽然停了下来，她走进了一家装潢精致的书店。 文森也停了下来，在房顶耐心等着。 不多时，玛莉莎提着一个红色礼盒走了出来。 “是给谁带的礼物吗？” 文森继续迈步向前，但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 玛莉莎并没有朝家里走去，而是又往回走。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文森心里忽然一跳，但在他跟着玛莉莎走了几步后，后者却在街角停步。 片刻后，克劳克家的高级轿车开了过来。 “看来……又不是今天。” 文森叹息一声，注视着玛莉莎坐上车后，便跳下了房顶。 “去接索菲娅。”玛莉莎坐上车后，轻声吩咐，又问，“她对最近的这个美术老师满意吗？” “……好像不怎么满意，夫人。”管家吉姆如实说道，“今天老师安排去河边采风，小姐都有些抗拒。” “嗯。”玛莉莎轻轻点头，“她有说为什么不喜欢吗？” “我不太清楚，夫人。”吉姆摇头。 玛莉莎听完，停顿了片刻又问：“你觉得她会喜欢我买的这些礼物吗？” “当然，夫人，小姐最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书籍了！”吉姆刻意将声音提高了些，“您可是特意拜托书店进的货，那些可都是奥雷比亚诺没有的书，我敢打赌，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玛莉莎没再说话，汽车缓缓朝着诺顿河畔前行。 “所以，我现在该去哪呢？” 文森注视着汽车远去，掏出怀表看了眼，昏暗的夜色下，他的表情有些迷茫。 “……先去吃饭吧。” 最终，他朝着克劳克学校门口走去。 那里有几家他常去的店铺。 喝完最后一口蛤蜊汤，文森提着买好的黑麦面包，戴好帽子，走出了店铺。 此时天色已经基本全黑，街上人影稀少。 文森正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眼角余光却瞥见街角出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 那是玛莉莎家的汽车。 “回来了么……” 想了想，文森本能的爬上旁边房顶，跟在了车后。 而就在这时候，汽车却慢慢停在了街边。 下一刻，车门忽然被推开，索菲娅冷着脸走下了车。 “索菲娅……”玛莉莎的声音隐约从车内传来。 索菲娅没有理会，背着小包，抱着画板，自顾自走着。 紧接着玛莉莎也走下了车，她手里提着礼盒，表情有些无措。 “吉姆，你先去接菲亚特吧。”定了定神，玛莉莎转头吩咐道，接着小跑来到索菲娅身边，但后者却加快了脚步，又拉开了距离。 玛莉莎又追了上去，索菲娅又再次拉开距离。 如此反复几次，玛莉莎只好放慢脚步跟在了索菲娅身后几米的位置。 夜色已深，漆黑的街道上，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 文森看着这一幕，心脏忽然难以抑制的跳了起来。 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袭，玛莉莎舍命救下了一个女学生……没有谁说过这个女学生不可以是她自己的继女。 或者说，也正是因为是她深爱的继女，玛莉莎才愿意在面对杀人狂时牺牲自己。 文森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 再看着此刻明显在冷战的两人，他莫名有些恍惚。 倘若真是今晚…… 文森似乎能够看到玛莉莎被斧头砍倒在血泊中，而索菲娅小脸惨白仓皇逃离杀人狂的场景。 “……但这一切不会发生了。”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坠在两人身后。 索菲娅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个继母，她忘不了母亲病逝时的模样，也怨恨着父亲移情别恋。 即便现在长大了一些，能够认识到这些并不是玛莉莎的错——母亲病逝和玛莉莎没有关系，父亲移情别恋更不应该怨恨玛莉莎。 但她还是固执的不肯接受任何来自玛莉莎的好意，就像今天一样。 她虽然确实很喜欢那些书，可比起这些，她更不想服软。 玛莉莎抱着礼盒跟在后面，内心忍不住叹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明明是索菲娅最喜欢的东西……丈夫女儿不喜欢自己这件事，总是让她很是挫败。 嗒、嗒、嗒——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一前一后的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后面某处小巷不知何时悄然走出了一个人影，缓缓跟在后面。 终于，在索菲娅与玛莉莎走进一处小巷后，那人影握紧斧头，忽然加快了速度！ 首先发现她的是玛莉莎，她听到急促的脚步，下意识回头。 带着满是缝线的古怪人皮面具，手里提着沾满血污的斧头，这副模样顿时吓了玛莉莎一跳，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但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声音并没有传出多远。 甚至连索菲娅都没有听见。 而尖叫之后，玛莉莎反应了过来，她连忙迈开步子，一边朝着索菲娅追去，一边喊道： “快跑！快跑，索菲娅！” 索菲娅这时候才回头，她明显被吓住了，等到玛莉莎跑到她身旁的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 两人一同往前跑去，而那名杀人狂则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似乎正在享受着追逐猎物的乐趣，亦或是某种仪式的必要环节。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杀人狂很快拉近了距离。 那股血腥的气息从背后逼来，索菲娅慌乱下忽然摔了一跤。 她绝望的抬起头，却看见玛莉莎毫不犹豫地折返回来，主动向杀人狂迎去。 时间在索菲娅的眼里仿佛放慢了，她惊愕的看着玛莉莎的背影，心里升腾起某种复杂的情绪。 “唔……应该差不多了。玛莉莎老师，当初伱面试时帮我的人情，我可就还清了。” 唰！ 一旁的屋顶上，文森微笑着，如猎鹰般下落，精准一脚踢到了杀人狂的后颈。 咔嚓。 一声清脆的脊柱断裂声响起。 在自身的力量与下坠的动能共同作用下，还未完成擢升仪式只是普通人的杀人狂，重重倒在地上，顿时失去了生息。 玛莉莎已经害怕的闭起双眼，此刻听到杀人狂尸体倒地的声音，顿时颤抖了下。 片刻后，意识到不对的她连忙转过头。 在看到索菲娅安然无恙后，她才松了口气。 “不对，那刚才的声音是什么？” 她又看到了索菲娅的眼神，里面有着惊愕、好奇，但更多是痴醉。 玛莉莎顺着索菲娅的目光回头看去，也不由得恍了下神。 该蒙个面的……文森发觉了自己的疏忽。 但也没办法，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人卷，他只记得解除迷失假面的伪装发挥全力，却忘记了再加一层伪装…… 不过没关系，反正和平常的自己也不一样。 清了清嗓子，文森继续道：“你们安全了，女士。去报警吧，这应该是最近报纸上的那个杀人狂。” 说完，他便弯下腰，接下了杀人狂脸上的人皮面具。 仔细检查后，文森确认这就是那张人皮卷，欣喜之情顿时从胸腔往上，在脸上变为难以按捺的笑容。 收好人皮卷，文森准备离开，他实在是太开心了，以至于向着玛莉莎二人脱帽做了个绅士礼，笑道： “再见，女士们，祝你们好梦。” 说完，他便跃上了一旁房顶，影子般消失在了月夜下。 索菲娅这时才回过神，望着文森远去的方向，表情莫名有些怅然。 这时候玛莉莎向她走来，索菲娅看着她表情莫名有些复杂。 “你没事吧，索菲娅？”玛莉莎关切问道。 “……没事。”索菲娅沉默了许久，最后又补充道，“对不起，玛莉莎。那些书其实我挺喜欢的。” 玛莉莎愣了一下，眼眶顿时泛红，抹了抹眼睛，她笑着说：“没关系。” 第34章 基石 等文森回到家里，再把人皮面具拿出来时，那张满布缝线的狰狞面具已经变成一张平整的方形皮纸。 苍白的颜色，皮肤般的质感，散发某种着诱人幽光，这便是人皮卷真正的模样。 而当文森手指触碰到它的时候，一行行充满诱惑的暗红字迹在上面飞快浮现。 这并非西曼公国常见的索林文字，而是另外一种文森并不认识的文字，但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文森却毫无障碍的理解了它的意思。 文字记载的是一个没有名字的邪恶擢升仪式，需要的主要素材是18名孩童满怀恐惧的心脏。 文森本该觉得邪恶，但此刻当他触碰着人皮卷时，却只能感受到一种独特的诱惑。 这就是人皮卷蛊惑人心的邪恶特性。 啪嗒。 文森平静松开手，任由人皮卷落到桌上。这种诱惑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 但想要从这个超凡遗蜕身上提取出超凡因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还需要购买一些材料。 …… 次日，文森请了个两天的病假。 第二日午后，地下室中。 文森将人皮卷放到厚玻璃板上用食盐绘制成的白色阵纹中央，拿起调配好的最后一种魔药滴了上去。 完美之基是奥拉帝国的皇帝在创造士兵阶梯时发现的意外产物。 一名士兵在某次偶然吸收了极其珍贵的超凡灵性后，不仅没有被其污染，反而强化了自身，成为了一种新的阶梯。 这种阶梯在后来被皇帝命名为【基石】，也被称为完美之基。 比起擢升士兵阶梯，擢升基石要难的多。这一方面是因为超凡灵性格外罕见珍惜，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吸收超凡灵性格外危险困难。 所谓超凡灵性，是只有紫色梯级（升华）及以上的登阶者或者灵能者才会拥有的珍贵源能，想要获得它，要么是像文森现在一样从超凡遗蜕上提取，要么就需要灵能者或者升华以上的登阶者主动损伤自身本源，才能分离而出。 文森目不转睛的盯着玻璃板上的人皮卷，神情有些紧张。他虽然克服了最困难的获得超凡遗蜕的这个步骤，但想要从人皮卷中提取出源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昨日已经失败了一次，消耗了价值近一金镑的材料，可把他心疼坏了。 今天如果再次失败的话，那就得再去购买一次材料……即便不心疼花费的金钱，那也得心疼花费的时间。 魔女力量的侵蚀愈发严重，现在每晚11:30他就会变成魔女，已经明显影响了正常的生活，可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拖了。 人皮卷在魔药的作用下表面的幽光逐渐变得泛黄，然后缓慢朝着中间汇聚。 等到人皮卷表面汇聚的光芒逐渐泛出一丝橙色的时候，文森立即将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白水晶放了上去，随后再将一个水晶研钵盖在了上面。 文森耐心的等待着，大约过了三個小时，等到人皮卷不再有光芒亮起，文森揭开水晶研钵。 一抹浓郁的橙色顿时映入眼帘，文森当即翘起了嘴角。 “总算是成功了……” 他拿起白水晶，水晶的正中心此刻凝聚着一滴铅汞般的橙色液体。 这便是汇聚的超凡灵性，也即是一名权柄的宝贵源能！ 而正当文森欣喜不已的时候，玻璃板上残留的人皮卷却陡然发生了异变。 按理说像这种被提取了源能的超凡遗蜕，虽然通常没法将所有的能量都提取干净，但在提取过后，它们多半会因为失去内部能量平衡而导致破损毁灭，化成灰烬是最常见的结果。 然而一个玻璃板上的人皮卷不仅没有破损，而且还亮起微光，表面浮现出一行行黑色的文字。 文森挑起眉头，眼里有些惊疑不定，因为此刻他虽然没有触碰到人皮卷，但却还是看懂了文字的内容。 “温焰学徒……一个白色阶梯擢升仪轨……” 这个阶梯的名字，让文森感到有些似曾相识。 而仔细看内容，温焰学徒的晋升仪轨和一开始记载的那个未知的灰色阶梯相比，也并不邪恶血腥，甚至可以说十分正常。 就在文森疑惑的时候，人皮卷上忽然不断冒出一个个灼烧般的黑斑，从左上角开始迅速扩散，最后将其变成了一团灰烬。 不过人皮卷虽然化为灰烬，但温焰学徒的擢升仪轨却牢牢地刻在了文森脑中。 超凡遗蜕都是来自于升华以上的登阶者，它们有着古怪的效果，大部分情况下都与原体的能力或者掌握的知识有关。 “这或许是那位权柄擢升的白色阶梯……” 文森仔细检查一番，自身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松了口气。 他此时距离擢升白色梯级还有一段长足的距离。 想要擢升白色梯级，首先必须得达到灰色梯级的顶峰。而达到顶峰的时间则因人而异，主要取决于自身何时能掌握并增强所擢升阶梯的能力至极限。 对于士兵阶梯，文森觉得自己掌握其力量的速度并不慢，顶多再过一两个月，他便能达到灰色梯级顶峰。 但文森擢升的阶梯实际上是基石，严格意义来说，他此时还没有彻底完成擢升，所以这时候考虑白色阶梯的事还有些为时尚早。 “不过等吸收完源能，也是时候该考虑了……温焰学徒，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文森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没能想起来后，决定暂时将其放到一边。 他盘腿坐在床上，用小刀将额头割破，随后用右手拿起眼前承载着源能的白水晶，深吸一口气，将其摁在了伤口处。 疼痛和冰凉的感觉同时传来，文森不为所动，调整着呼吸努力进入冥想状态。 源能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士兵阶梯出现之前鲜有人利用它。而这主要是因为它强大的污染性。 源能来自高阶登阶者，这种高能级的存在对低能级的存在天然拥有强烈的侵蚀性，受到侵蚀的低能级存在，偶有获得力量，但更多的时候是都是肉体崩溃，精神被污染。 而第一位基石——那名偶然在战场上接触到一名刚刚战死的升华者尸体的士兵，他之所以没被升华者刚死尸体上混乱的源能所污染，主要是因为擢升士兵的冥想法和士兵阶梯带来的独特肉体强化。 这两者共同作用抵御住了源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且逐步净化了源能，使其成为一种纯净且温和的高等能量，进一步强化了自身。 思索间，文森逐渐感受到一股灼热刺痛的能量，从眉心钻入身体。他下意识打起了精神，使出全力对抗着源能的侵蚀。 这是一个危险且痛苦的过程，远比他当时擢升士兵阶梯要来的危险。 作为一个灵能者，通常来说在擢升灰白梯级的时候并不会遇到太大障碍，也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有所不同，即便他身为灵能者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文森从下午大约4点左右一直冥想到了月上枝头，直到即将变为魔女的前不久，他正准备暂时中止冥想时，眉间水晶不再传来热流，同时响起了咔嚓声，裂成了碎片。 他心头一喜，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迈过了最难的一步——源能入体。 接下来便是等待源能在体内逐步去芜存菁，强化自身，随后擢升为基石。 月光在此时汇聚，文森皱起眉头。 片刻后，变成魔女态的他下意识抬起手掌，惊喜却不期而来。 他能感受到体内魔女力量的侵蚀陷入了停滞！ 也就是说，魔女力量侵蚀的程度虽然没有减轻，但在他吸纳源能后，已经不再会增长！ 心中长久压着的大石顿时被搬走，文森怔了一下，长长呼出口气，顿觉轻松不少。 第35章 工作 “早上好，莫桑老师。” 上午，文森抱着公文包，推开了办公室门。 正在画着一幅油画的莫桑，转过头扶了一下眼镜，略带惊讶问：“你已经恢复好了，文森？” “已经差不多了。”文森笑着点头，忍不住咳嗽了一下，面色有些蜡黄，眼眶泛白。 昨天成功吸收源能后，他没有再继续请假，今天一早便来上课了……毕竟克劳克学校请假太久可是会扣工资的。 “……如果不太舒服的话，可以再休息两天，我还可以帮你代几天课。”莫桑仔细看了他一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现在年轻还不觉得，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健康的重要性了。” “谢谢。”文森微笑，打起精神道：“我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实际上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 他倒也没有逞强，虽说体内吸收的源能会不断的对自身造成伤害，但最危险的头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体内自身源源不断的士兵力量已经建立起优势。 要彻底将无根之水的源能危害消磨干净，只是时间的问题。 文森估计最晚一周，便能将源能彻底去芜存菁，正式擢升基石。 莫桑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强撑，也就又没在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指着自己一旁画着的乡野风光画说：“我总觉得调出的这个绿差了点什么，你觉得呢？” 文森将公文包放在自己的桌上，转头看了眼，犹豫着道：“或许可以再加一点蓝色进去。” “我试试……对了，这几天你没来，那些报纸我放在抽屉里了，你要看自己拿。” 莫桑说着试探性的加了些蓝，再往画布上画去，半白的眉头略微上挑：“果然好一些……不得不说，你在色彩方面的天赋是我见过人里最好的。” 文森笑笑，绕到一旁的矮柜前拉开第一格抽屉拿出了一叠报纸。 莫桑一直有着订阅报纸的习惯，并且在文森第一次询问的时候，便慷慨的和他分享。 秉承的能省一点是一点的精神，文森也厚着脸皮接受了，只是偶尔会主动帮些莫桑的忙。两人也因此变得熟络起来。 “你确定还是不想去格里莫芬上学吗，以你的才华只做一个美术老师实在是有些浪费……我和你说过我有个朋友在格里莫芬任教……” “抱歉，莫桑。”文森打断了他的话，拿起报纸笑道：“我们已经聊过很多次了，但我的确没有这样的想法。” 莫桑画画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又道：“抱歉，希望你不要觉得我烦，我只是实在觉得有些遗憾。” “怎么会。”文森笑着摇头。 “……总之，只要伱想去格里莫芬画画，任何时候都可以告诉我，我会推荐你过去。” “我会的。”文森轻轻点头，看起了报纸，他先从前天的看起。 首先映入眼帘的头条便是杀人狂被绳之以法的消息，令文森意外的是，警察并没有霸占功劳，报纸上明确的写着是一個神秘路人将杀人狂一脚制服，过程十分详细，但隐藏了当事人的身份，应当是玛母女提供的细节。 而在文章的末尾，还刊登着一则价值50金镑的悬赏，目标正是神秘路人的任何线索，并且还特意强调希望神秘路人主动联系，有重礼奉上。 “……不愧是首富。”文森看着颇有些心动。 但要为了这些金镑暴露自己的身份……文森决定还是再仔细权衡一番。 他不太喜欢欠别人钱，正在计划着还清银行的抵押贷款，如今的确是有些缺钱。但也还没有到入不敷出，需要冒着风险去搞钱的地步。 要知道前不久，他可刚在奥雷利亚诺看到过一名审判官……还是苟点好。 笃笃笃——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敲响，玛莉莎的声音从外传来：“打扰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 玛莉莎推门走进，和莫桑打了个招呼后径直向文森走来。 “我听到你今天回来上班了，病好了吗？”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文森回答，心里有点疑惑。自从索菲娅怀疑自己是靠着玛莉莎的关系进的克劳克学校后，玛莉莎已经许久没有和他有过交流，更不用说主动来找他。 “是怎么了？感冒了吗？”玛莉莎继续寒暄说，走到文森旁边的椅子坐下。 “对，有些着凉。” 玛莉莎点头，停顿了下看着文森缓声道：“事实上，我这一次来找你，是想和你谈一份工作。” “工作？”文森扶了扶眼镜框，看着玛莉莎没什么异样的眼神松了口气……应该不是认出了他。 想想也是，毕竟迷失假面伪装下的模样和他真正的模样差别还是挺大的。 “对，工作——”玛莉莎继续说道，“我想请你做我女儿的美术家教。 “先前请了几个美术老师，她都不太满意……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菲亚特曾经拿你的画给他姐姐看过，她对你画的画挺感兴趣。” “索菲娅又要换老师了？”一旁的莫桑插话，“之前推荐的肯丝特也不行吗？” “对。”玛莉莎有些无奈，“索菲娅觉得他太无聊了，讲话古板，特别喜欢讲规矩……她觉得限制了自己自由的画画。” 莫桑皱起眉，咂了咂嘴，沉吟了下说：“那孩子说的……倒也有道理。” 他又看向文森，笑道：“不过我想文森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我先前就向你推荐过他，论美术水平，他比之前的那几位都要高。” 玛莉莎点头，又看向文森补充： “每周三节课，具体时间可以协调，但周末必须有一节，算周薪，每周九便士。” 每周九便士，也就是说一个月三十六便士……这都快赶上自己本职工作的薪酬了。 文森暗自感慨了一下，接着点头答应了下来：“我想我可以试试看，玛莉莎老师。” 这种没什么风险的钱，不赚……文森心里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那就这么说定了。玛莉莎心里微喜，想了想又说，“明天正好是周六……你看第1节课就安排在明天上午可以吗，文森老师？” 文森想了想，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第36章 索菲娅 上午，温暖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闯入卧室。 这是索菲娅宽阔的卧室，装潢精致，整体以棕黄色调为主，透露着一股温馨的气息。 此时她正坐在窗边的画架前，右手握着画笔，微皱着细眉。 “还是不太像……” 她面前画板上是一幅素描，画了一半的人像素描。 笃笃笃——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玛莉莎的声音随后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索菲娅吓了一跳，连忙从旁边拿了一张新的画纸夹在了没画完的素描上面，清了清嗓子回答：“……可以。” 玛莉莎带着笑推门进来，往常索菲娅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进入她的卧室。 “早上好，索菲娅，我是来提醒你新的美术老师再过一会就要来了，你最好是先吃个早饭。” “哦，好的。”索菲娅放下画笔，从画板前站起身。 “我可以知道你在卧室画什么吗？”玛莉莎好奇问。 “没画什么……还在构思，打算画一下……嗯，前天买回来的郁金香。”索菲娅指着窗台上用白色陶瓷花瓶装着的郁金香解释到，“我觉得卧室窗户的光更好一些，所以才把画板从书房搬了过来。” 玛莉莎不疑有他，只是补充说：“你需要我让吉姆再去多买一个画板吗？” “……可以。”索菲娅松了口气，脸蛋莫名微红，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画那晚月夜下救下她们两人的少年。 其实坦白讲，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对那名神秘的少年十分好奇……轻松便能跃上数米高的房屋，一脚便将强壮的杀人狂踢死……这明显已经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而是她一直渴望的神秘与超凡。 只是索菲娅知晓，贸然和别人分享这样的想法只会得到不屑一顾的反馈，即使是玛莉莎，多半也只会笑着说她想多了…… “今天有人来找吉姆管家吗？”索菲娅顿了顿，接着又带着期待问。 “有，但又是一个骗子……连那位少年的模样都描述不清楚。”玛莉莎叹了口气，“或许，那个神秘的少年根本看不上我们那一点钱。” 报纸上已经连续刊登了好几天，在高额的悬赏下，每天都有许多人过来碰运气，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提供有效的信息。 索菲娅也跟着叹了口气：“爸爸难道不能再多给一些钱吗？” “我想，这恐怕不是钱多少的问题。”玛莉莎笑了下，朝楼梯走去，“总之，再等等吧，你爸爸也拜托了警长他们帮忙调查。” 索菲娅跟在后面点了点头。 …… 9点，阳光明媚。 文森准时来到了玛莉莎家。 这是一间位于克劳克大街的独栋别墅，外表看起来十分低调，只是院子大了些，站在街上有着绿色植被的掩盖，基本上看不见后面的灰白别墅主体。 但当文森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即使不带前后院子，这栋别墅的占地面积也至少有五六百平。 在奥雷利亚诺最繁华的地区拥有这样一套房子……只能说不愧是首富。 在管家的带领下，文森来到了准备好的教室。 这是位于别墅二楼朝南的一间书房，是独属于索菲娅的书房，不过此时空无一人，管家让他稍等。 等文森准备好自己常用的画具，索菲娅和玛莉莎也过来了。 和玛莉莎寒暄了几句，后者指着索菲娅向他介绍：“这是索菲娅，你们之前似乎在火车上见过一次？” “对……奥雷利亚诺真小。”文森笑着伸出了手，“又见面了，文森·艾略特。” “索菲娅·克劳克。”索菲娅精致的脸上露出一個礼貌的笑，和文森轻轻握了下手。 在那夜过后，她其实并没有再去计较玛莉莎是不是因为她才让文森进入克劳克学校，只是和管家提了一嘴自己想要换个美术老师。 但玛莉莎知晓之后，却给她强力推荐了文森，索菲娅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后来在玛莉莎的坚持下，还是答应试一下。 她心里暗自计划好了，只要文森不是水平差得离谱，那为了照顾玛莉莎的心情，她都会至少上一个月的课，之后再找个何时的理由换个更好的美术老师。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上课了。”玛莉莎说着，就打算离开。 而就在这时候，管家吉姆却忽然敲门走了进来，他来到玛莉莎旁边低声道：“夫人，罗德警长带着一位神父前来拜访。” 他的声音很小，但文森却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提高了注意力。 玛莉莎最后对他们礼貌笑了笑，跟着吉姆走了下去。 “……嗯，第一节课，我得先了解一下你想要达成的目标和现在的绘画水平。” 文森收回目光，借着摆放画具的功夫，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 这里刚好能看到前院，在整齐打理的草坪上，一个仆人正领着两名男人朝别墅走来。 左手边的是穿着黑红警服的中年警长，而右手边则是一名白袍神父，面色漠然。 文森心跳霍然一跳，他认出了这名神父，这分明就是那晚见过的审判官！ “审判官来这里干什么？” “艾略特老师？”索菲娅的声音传来，文森定了定神，回过头笑道：“抱歉，我看到一个警长领着一名神父过来，愣了一下。” 警长？ 难道是有那个少年的消息了？ 索菲娅怔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但看着文森，她想了想又道：“我想达到的目标是考上格里莫芬……至于我的水平，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一下最近的作品过来。” 说完，索菲娅向着文森淑女一笑，便缓步走了出去。 但刚一离开文森的视线，她便提起白裙小跑了起来。 索菲娅并没有去拿自己的画，而是向着楼下跑去。 文森在书房里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想了想，也走出了房间。 站在二楼的走廊旁，刚好能够看到一楼大厅。玛莉莎正与管家站在门口，正在和刚刚到达警长与神父寒暄。 而索菲娅此时也刚刚跑下楼梯。 “索菲娅？”玛莉莎听到她的脚步，惊讶回头。 “是有消息了吗？罗德叔叔？”索菲娅喘了口气，看着警长期待问。 第37章 神父 警长脱下了帽子，摇了摇头，“事实上，我这次过来是受神父所托，他想询问一下你们关于那晚制服杀人狂的少年的信息。” 二楼的文森面色突变，皱着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楼下，索菲娅听到警长的话，脸上顿时露出失望表情。 “神父想要了解那名救下我们的少年的信息……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一旁的玛莉莎疑惑问。 穿着金边白袍的冷漠审判官第一次说话：“女士，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只需要配合我。” 玛莉莎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见态度这么差的神职人员…… “桑普森神父的意思是需要您配合一下调查。”罗德连忙圆场，上前一步对玛莉莎低声道： “他并不是普通的神父，好像是来自破碎教廷的一个隐藏机构，有着执法权，等级算下来比我都高一级，别生气，他性格就是这样，可能是比较少接触人。” 罗德平时可没少收克劳克家的礼物，对她们自然要照顾。 玛莉莎微不可察的点头，脸上露出客套的微笑：“我们到会客室坐着聊吧，吉姆，去准备一些茶点。” 她又转过头看向索菲娅，语气温和说：“去上课吧，索菲娅，别让老师等太久。” 索菲娅看着神父，目光闪烁，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刚才就站在玛莉莎隔壁，也听到了警长的话。 来自教会的一个隐藏机构，为了那晚的神秘少年而来……索菲娅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隐隐触及了什么。 …… “神父想了解什么？其实基本上我所知道的具体信息都已经和罗德警长讲过了。” 会客室中，玛莉莎捧着绿茶说道。 神父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罗德和我说，那名少年是从三层楼顶跳下，一脚便踢死杀人狂，随后不仅活蹦乱跳，还又翻上楼顶离开，是这样的吗？” 玛莉莎看着神父，沉默了下，有些不确定道：“应该是这样，但那晚我太害怕了，闭上了眼，等我睁开眼，那名杀人狂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确定？”桑普森盯着玛莉莎，深深皱起眉。 “我确定……”玛莉莎放下茶杯，语气平静，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神父阁下，玛莉莎夫人不会撒谎，她一开始就是这样和我说的。”罗德笑着放下杯子，又转头道：“玛莉莎夫人，我记得你女儿当晚也在现场，她或许还记得什么……” …… 二楼书房，索菲娅有些心不在焉，文森同样如此，两人都努力装作认真的样子，但心里都在想着那名审判官。 这时候，文森忽然听到脚步声逐渐接近，有多个，其中一个是玛莉莎的。 又过了一会，玛莉莎来到门口，为了避嫌，书房门一直是打开的，玛莉莎伸手敲了敲，歉声道： “打扰一下，艾略特老师……”她还没说完，神父便抢话说到，“索菲娅小姐，那晚那个神秘人救下你们的时候，的确是从三楼楼顶跳下来的吗？” 索菲娅有些没反应过来。 文森故作疑惑的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审判官，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文森听懂了神父的目的，这個问题的目的显然是在确认那晚的自己是否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能力。 麻烦……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玛莉莎她们在报纸上大肆宣传本是好意，是想要感谢他，但此时却显然给他带来了麻烦。 “三楼楼顶……从那么高掉下来，不会摔死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索菲娅竟然没有回答，而是向着桑普森反问道。 “普通人当然会，所以我……”桑普森下意识说道，而后反应过来冷声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索菲娅眼底微不可察的一亮……果然，果然，超凡果然是存在的！！ 只是面前的神父为什么要调查那名少年？ 索菲娅莫名觉得有些不对，但出于对神职人员天然的信任，她没有多想：“天太黑了，我没有看看清，但好像是这样的……” 桑普森皱眉思索了下，又继续问：“神秘人在穿着上有什么特征，比如……衣服印有红色的蔷薇，或者带着红蔷薇胸针。” “没有……神父阁下，您询问这个是为了什么呢？” “你不需要知道。”桑普森再次强调，看了眼索菲娅，又看了眼玛莉莎，沉声说： “和我描述一遍那名少年的模样。” 他接二连三的恶劣语气让索菲娅有些不太舒服，好感度骤降。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生出了不好的猜想……这名神父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那名少年是一名行侠仗义的流浪超凡者，而眼前的神父则是来抓捕他的？ “长相……”一旁的玛莉莎正想回答。 “棕色的眼睛，五官端正……我只记得这些了。”索菲娅忽然出声，打断了玛莉莎的话语，看着她低声问，“你还记得其他的吗，玛莉莎？” 除了吉姆管家，她们两人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别人那晚救了她们的文森长什么样。这一开始主要是为了将这个信息留为甄别的手段——那些想要骗悬赏的人，只需让他们描述文森的模样，便可以轻松辨别出来。 玛莉莎心里虽有些疑惑，但看着索菲娅的目光，她还是附和说道：“好像还是棕发……我也记不得太多了。” 或许女人本就是天生的演员，桑普森并没有看出异常，只是最后补充道：“如果有那名少年过来找你们，务必要在第一时间联系我。 “西曼公国的人民都应该无条件协助破碎教廷工作，不是吗？” 他说完，就在管家的带领下离开了，玛莉莎礼貌送行，书房内又只剩下了文森与索菲娅两人。 索菲娅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还有些难以平静。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想象中的超凡如此近。 “唔，那名神父不太礼貌，对吗？”这时候，文森忽然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索菲娅会撒谎，但他已经彻底打消了前来领取丰厚谢礼的想法。 见习审判官，白色阶梯……别看文森前不久才刚从两名白色阶梯手下死里逃生，但审判官可不一样，同为白色阶梯，他至少可以同时对付四名先前遇到的那两个白色阶梯。 只是灰色阶梯的文森，若是不幸被他发现，也只能寄希望是在深夜……自己变成了魔女。 否则大概率只有死路一条。 “的确不太礼貌。”索菲娅抬起头，定了定神，笑道：“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之前火车上遇到的那名侦探。” “你是说布里恩·福尔摩斯？” “对……你有和他联系过吗？” “……最近没有。”文森摇头，思绪逐渐漂游。 也不知道布里恩现在怎么样了。 但等彻底消化源能，也该继续着手调查奥威尔公司了…… 那晚的死里逃生，文森可还没有忘记。 第38章 死亡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根白蜡烛在燃烧。微黄的光照耀，室内看起来不像在深夜，更像在黄昏。 书桌前，布里恩捂着嘴低低咳嗽了一声，右手的钢笔因震动在纸上画出了歪斜的一笔。 微微皱眉，布里恩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他没有换纸，继续写着信。 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在此逗留，等写完信之后就得立即离开。 只是……布里恩写字的动作停顿了下，他还没有想好这封信到底要写给谁。 给文森吗？ 布里恩眼里有些犹豫，但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这些天他意外发现的秘密实在是太令人震惊…… “奥威尔公司……”布里恩无声低语。 前不久，他又再次去了一趟艾略特家位于双叶海岸旁的度假屋，却遇到了意外。 布里恩当时正在度假屋内，一个陌生人却忽然出现，他打扮的像一个前来度假的游客，手里提着旅行箱，正站在门口，掏出钥匙打开本该属于文森的度假屋。 等布里恩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名陌生人却面色一变，毫不犹豫地率先向他发动了攻击。 但幸运的是，布里恩最终在付出一些代价后，还是成功逃离了，并且记住了那个陌生人的外貌特征。 后来他展开了调查，却意外发现了那名陌生人的身份—— 一名来自歌瑞尔的间谍。 而这名间谍竟与奥威尔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的发现，让布里恩顿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推论出现了一些错误。 他本以为奥威尔公司只是一个用灰色手段谋求利益的黑心公司。但现在看来，奥威尔公司分明是一个隐藏在西曼公国的歌瑞尔间谍组织！ 布里恩重新审视了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又有了新的发现。 文森的父母和涉及自己妻女死亡的那次行动的目标工程师，都有着同样一個共性—— 他们都掌握着一些新型技术。 艾特螺钉厂刚刚发明了一种新型的螺钉，重量更轻而且强度更高，至于那名工程师则是另外一家造船厂的重要人才。 奥雷利亚诺虽然只是一个不大的边境城市，但由于紧临双叶海，这里的造船业格外发达，技术更是整个东大陆最先进的。 “至于那间度假屋，大概率是奥威尔公司在发现文森失踪后，顺势将其当做成了为间谍准备的安全屋，所以那时候德文才会那么紧张，以至于派出杀手前来暗杀自己……至于后来遇到那名间谍，也许是奥威尔公司内部交流出现了一些问题……” 布里恩边想边写着，房间内安静的只有钢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 这时候，桌上的蜡烛火苗忽然摇曳了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布里恩背后响起。 “倒是小看你了，大侦探。” 德文全力动用着避役战士的力量，身体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人。 布里恩心头一震，额头顿时冒出汗水，他没有犹豫，左手抓枪，就要转头射击！ 嘭。 但下一刻，一股沛然大力直接将他的左手按在桌上！ “啊！”布里恩忍不住痛呼，他能感受到自己左手骨骼碎裂，木桌已经被砸出了一个浅坑，鲜血在桌面溅出斑驳的痕迹。 也正是这时候，布里恩余光才从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影子。 避役战士在剧烈运动的时候，并不能完美隐藏自己的身形，德文索性显露出自身。 他此刻肌肉膨胀，体型明显比平常状态大了好几圈，但布里恩还是从五官隐约辨别出了他的身份。 “德文……”布里恩沙哑着嗓子出声，眼里有难以置信，也有恍然。 超凡力量果真存在…… 在调查的后期，布里恩触摸到了一些阴影，也看清了一些迷雾，他隐约意识到了超凡力量的存在，但直到今天才真正见到。 德文单手按住布里恩，另一只手将手枪扫到一旁，拿起了布里恩写的信。 “不得不说，你有个好脑子，侦探。”德文轻笑了一声。 布里恩的推测是正确的，他意外遇到那名间谍，的确是自己的工作出现了失误，没有及时更新安全屋名单…… 这样的失误让他差一点就被贝雷尼克杀死，而此时正在将功补过。 “除了你谁还知道这些信息？”德文将信纸放下，同时沉声问。 布里恩没有说话，他咬着牙忍耐着手掌传来的痛苦，死死盯着德文。 “我劝你还是老实告诉我，否则死的人会比你想象中更多。 “你的妻子，你的亲人，这些日子所有和你接触的人，他们都逃不过。” 德文不说还好，布里恩一听到妻子亲人，眼底燃起怒火，当即冲着德文脸上吐了口唾沫。 “呸！” 德文凭借着自己超凡的反应力，偏头躲了过去，脸上闪过一抹阴沉，高高扬起手掌，给了布里恩一耳光。 啪！ 牙齿混合着鲜血掉落，布里恩感觉自己左脸像是在被火焰灼烧，左耳嗡鸣同时异常疼痛，他的意识只支撑了最后一秒，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德文放开手，看着瘫软在椅子上明显已经失去生息的布里恩，皱起了眉。 “该死！”他低低咒骂了一声，有些懊恼自己太过用力。 这下布里恩死了，他又该如何得知还有哪些知情人？ 难道真的要去将这段时间布里恩接触过的人都杀了吗？ 在原地站了片刻，德文转过头，再次拿起桌上的那张泛黄的信纸。 仔细阅读后，信里的口吻他莫名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文森·艾略特。 德文无意识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在那日失踪已久的文森突然出现，还带着布里恩来到奥威尔公司后，为了确保信息不会外露，他委托了杀手去解决两人。 但地下杀手果然不够靠谱……一名杀手被这名侦探反杀不说，另外一队甚至已经销声匿迹，也不知道是效率太低，还是吞了定金跑路。 “看来……还得自己顺便去走一趟。” 德文摩挲了下胸膛，心里有些烦躁。 那里的枪伤还没好利索，那夜出现的神秘人更是找不到丝毫信息。 更令人头疼的是，一名审判官竟然在这时候现身于奥雷利亚诺，逼得他们只能暂时蛰伏。 将信纸叠好，收在身上，德文吐出口浊气，转身离开。 第39章 远方的消息 傍晚，天色昏暗。 蔷薇街区，史密斯家正在举行一个小型家庭聚会。 前院绿草坪上架起了一个方形烤架，炭火燃烧亮起橙黄的光，牛肉诱人的香味随着热气不断飘散。 一旁等待的埃文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文森，牛肉还有多久才能烤好？” “快了，大概还要再烤两三分钟。”文森说着，将串好的牛肉烤串又翻了个面。 “以前都没发现你竟然有这样的厨艺。”埃文又走近了几步，看着冒着油花的烤串忍不住夸赞。 “你还没吃呢，埃文先生……这是我离开的那段时间偶然在路上学到的手艺，得试过才知道好不好吃。”文森看着自己手里的烤串心里也生出了几分馋意。 这次史密斯一家的聚会非常小型，除开史密斯三人，也就只有文森一人。 本来文森一开始是想拒绝的，但史密斯一家盛情难却，他最终还是答应了，顺便展露了一手厨艺。 他可好久没有吃过烤串了，不得不说西曼公国，或者说整个泰兰世界的食物，都远没有前世祖国美食来的美味和丰富。 “不用试，歌瑞尔王国有一句俗语意思大概是只需要看到树木的局部就可以分辨出这是哪种树……我光闻味道就知道你做的烧烤一定不会差到哪去。”史密斯自信满满的说道。 文森轻笑了下，想想看着埃文，又开口询问： “我听说歌瑞尔人普遍不怎么喜欢我们西曼人，是这样的吗？埃文先生。” 这一次聚会目的就是庆祝埃文从歌瑞尔王国的岗地斯市出差回来，文森有大半月没见过这位和蔼的邻居了。 “不是这样的，文森。”埃文摇头，“西曼公国和格瑞尔王国近些年确实有些摩擦，但这是国家之间的事，和我们这些普通民众无关。 “更何况我是代表公司过去做生意的，和我对接的人都挺友好的。” 文森点头，他只是好奇问问。 在未来，西曼公国与歌瑞尔王国之间会爆发一场战争，但并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不过现在从埃文的回答看来，两国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应该还能过一段平静时光。 “我有个歌瑞尔的朋友和我说，比起西曼公国，他们其实更担心的是索尔洋日益猖獗的海盗……记得最近似乎又出现了一個女海盗，叫什么血腥女王，已经接连做下了好几次大案。” 文森豁然抬起头，看向了史密斯。 “据说这些海盗都有着传说中的超能力……能够喷火控水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史密斯边摇头边笑着补充。 文森控制住心里的愕然，不动声色的继续烤着肉。 血腥女王，女海盗……这显然是玛丽。 那位未来的四海之王，竟然没有继续按照计划向着奥拉大陆前行，而是和历史上一样，去了东南诸国沿海？ 这是历史的惯性，还是什么原因？ 明明自己已经帮助四海之王解决了危机，按理说她和格丽斯应该不再会沦落到东南诸国…… 在文森疑惑的时候，旁边的奥廖娜也在暗中观察着他，之前感受过的几次从隔壁邻居家传来的古怪波动，让她十分在意。 “烤肉是不是已经好了？”埃文忽然出声。 文森回过神，看了一眼烤串，连忙将其拿了起来。 好险，差点就烤焦了。 “已经差不多了，最后再撒一些调料就可以吃了。”文森说着，脸上勉强笑了笑，又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海盗里面有女性。” “对，我听到的时候也很惊讶。”埃文站到文森旁边，拿起调料罐问，“是撒这个吗？” 文森点了点头。 “也正是因为是女海盗，所以我现在都有些相信那些关于超凡力量的故事了。”埃文撒好调料，拿起一串牛肉，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含糊道。 “超凡力量或许真的存在。”这时候，旁边的奥廖娜忽然说道。 文森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接话，只是伸手向她递了一根肉串。 奥廖娜伸手接，但却“没拿稳”，发出小声的惊呼。 文森下意识探出手，拇指与食指夹住肉串底端木棍柄，将其稳稳捞了起来，动作精准而迅速。 “哇喔，很快的反应，我觉得你或许也可以考虑去做一个棒球手。”一旁的埃文吃着烤串惊叹。 “小艾略特现在可是一名美术老师，不比棒球手差。”劳莉补充。 文森笑笑，继续将手里的烤串递给奥廖娜。 奥廖娜接过文森递给她的肉串，面色平静，但心里却掀起波澜。 这样的反应速度……已经有些不太寻常。 隔壁邻居家的男孩……疑似登阶者。 但具体是不是，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奥廖娜拿起烤串咬了一口，忽然一怔，脸上露出被美味到了的惊讶表情，在心里默默又给文森加了个标签。 【厨艺很好，会做美味的烤串。】 她咽下烤肉继续补充，“我在兰彻斯特看过很多故事，有些是真实记载的历史，如果没有超凡力量，那么它们中的许多都很难解释。” 文森轻轻点头，不置可否。一旁的埃文倒是主动向自己的女儿询问起来。 一方面是有些感兴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奥廖娜很少主动开启话题。 聚会就这样在烤肉的香气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声中继续。 晚上10点半左右，文森在变成魔女之前告别离开。 关上前院的栅栏门，文森向房间走去。凉爽的夜风吹拂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虽然意外听到了玛丽的消息，但他的心情还算愉悦。 生活已经走上正轨，来奥雷利亚诺的目标基本完成。 体内的源能按部就班消化着，预计再过几天便能彻底去芜存菁，令自己擢升基石。 魔女力量的侵蚀也得到了遏制，不仅许多天没有增长，而且随着源能的吸收，还出现了减弱的苗头。 到今天他每天变成魔女的时间已经少了大约10分钟。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文森爬着楼梯，捏了捏拳头。 “未来的泰兰世界战争频发，混乱且危险……艾略特，不要懈怠，还是得抓紧时间变得更强。” “但……自己到底要擢升成什么白色阶梯呢？” 文森如此思索，推开书房门，却没注意到旁边正悄然浮现出一个人影。 第40章 069号污染物 德文并没有动，他就像一只壁虎般安静地趴在墙壁上，心跳和呼吸都几近于无。 在完全静止的状态下，避役战士在所有白色阶梯当中隐蔽性也算得上第一梯队。 文森毫无察觉，走到书桌旁坐了下来。 德文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甚至有些走神。他本没想现在就来解决文森，这时候只是刚好路过这里。 今天早些时候，贝雷尼克勒令他去调查在奥雷利亚诺投放的“069号污染物”消失的原因，调查究竟是谁拿走了它。 是继续按照计划先去调查069号污染物失踪原因……还是顺便将文森解决？ 德文贴在墙上，心里有些犹豫。 而另一边的文森则是在桌面写着什么，随后站起身，将桌面上一张展开的报纸，放到了一旁的画架上。 德文看了过去，眉头忽然皱起，那张报纸他非常熟悉，今天才仔细看过好几遍。 思索间，德文轻手轻脚，近乎无声地落到地面。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却发觉书桌前的文森霍然站起身，转过头来死死盯着他。 被听到了？ 德文有些意外，但还是有恃无恐的直起身，扭了扭脖子。 “你还认识我吗？”德文微笑着说。 文森浑身紧绷，他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避役战士，心里疑惑不解。 这高大的身形和独特的青灰色皮肤，让他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是那晚遇见的避役战士。 文森还在思索德文究竟如何找到自己的，下一秒当仔细观察五官后，却忽然一怔。 “德文专员……” 上次夜里追击的时候，德文蒙着面，身形也与平常状态有巨大的区别，而另一名暗影刺客则一直隐藏在影子里没有露面，那时候文森虽有怀疑过这两个追击的人其中一名可能是德文，但并不能确定。 现在看来，他的推论显然是正确的。 不过……文森看着德文放松的姿态，轻松的语气，心里明白——德文应该并没有认出他，只是将他当成文森·艾略特，当成一个普通人。 毕竟那晚他也蒙着面，还解除了迷失假面的伪装，一样难以辨认。 如此想着，文森稍微松了口气。 如今的处境和那晚可不同，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面对一名避役战士，他的胜算顶多只有一成。 “没错。”德文笑着，缓步向文森靠近了几步。 文森面无表情，但浑身的肌肉却做好了发力的准备。 只是下一秒，德文又在他面前大概两米处的画架旁边停步。 这个距离，即使是偷袭，也很难做到一击必杀……文森有些遗憾。 “关于069号污染物，你都知道些什么？”德文看了眼黑板上贴着的报纸，忽然出声问道。 “069号污染物？” “……抱歉，忘记你只是个不知情的普通人。”德文冷着脸看着文森，心里本来升起的兴奋又逐渐消退。 自己可能太想找到069号污染物了，以至于会认为眼前的这名普通人会知道什么消息。 他估计连污染物是什么都不知道，留下那张报纸，大概率只是为了上面的悬赏。 虽如此想着，但问都问了，德文还是补充说：“069号污染物就是报纸上刊登的那个倒霉杀人犯，你知道些什么吗？” 文森当然知道污染物这個名词，在东南诸国，它会被用来称呼具有负面效果的超凡遗蜕和奇物。 一切都很明了了，德文口中的069号污染物显然就是人皮卷。 可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这张人皮卷将会被一名审判官发现，最后命名为被诅咒的血腥人皮卷。 而069号污染物……文森逐渐明悟，他看着德文，很想询问——那张人皮卷是被他们刻意投放在民间的？ 这些拥有负面效果的超凡遗蜕，从其又被称为污染物，便能看出它对社会有着一定危害性。所以通常都妥善保管于各大官方或者非官方的超凡组织。 但凡事都有例外，总有一些污染物很难被发现，它们要么效果隐蔽，要么就是间隔的时间活动，一般都流落在世界各地，很难得到妥善处理。 文森本来以为人皮卷也是其中之一，但现在看来，事实却并非如此。 069号污染物，如此官方的称呼……文森隐隐意识到了眼前德文的身份。 文森又看了一眼书房墙壁挂着的圆形钟表，时间已经来到11点出头。 再过不久，他就将变身为魔女，而到那个时候，眼前的德文将毫无威胁。 “你是说那个行凶时被路人打死的倒霉杀人狂？”文森询问，拖延着时间。 “对，你知道什么信息吗？” 德文的神态格外放松，文森这时候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他迈开步子在画架旁边踱步，感受着掌控一切的感觉。 只有这种感觉，才能让他暂时忘记贝雷尼克的冷声辱骂，这名上司实力其实并不比他强太多，但贝雷尼克是纯种的歌瑞尔人，而他体内却流淌着来自歌瑞尔旁边一个不起眼小国民族的血。 即使德文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歌瑞尔，即使他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忍耐，但最终却还是不被人尊敬。 尤其是眼前这名失踪的少年，突然又现身后，事情接连不顺。 先是准备好的安全屋差点被发现，后来晚上又莫名遇到尾随的神秘敌人，之后自己负责投放的069号污染物又离奇失踪……本来按道理就算是杀人狂被击杀，069号污染物也大概率会被另一个人捡到，继续为奥雷利亚诺带来混乱。 可在那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069号污染物仿佛沉入了大海，悄无声息。 “为什么称呼那个杀人狂为069号污染物？ “你不需要知道……”德文语气有些不耐了。 文森意识到了这一点，下意识，再看了眼墙壁挂着的钟表。 此时距离变成魔女，却还有大约20分钟。 他心里生出一丝紧张，脸上不动声色的接话：“关于那个杀人狂，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 德文看着他，却没有接话，脸上甚至连微笑都消失了。 他就这样静静的盯着文森，半秒后忽然冷不丁开口问：“……你在等什么？” 文森心头猛的一跳，对上了德文冰冷的目光。 德文语气平缓，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又转头盯着文森，继续重复问： “11点……你在等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第41章 木偶 并不大的书房里，文森与德文对峙。 旁边棕色墙壁上连接着漆黑管道的煤气灯正在平静燃烧。 德文说完，迈开步子向文森缓步走去，眼里浮现出警惕。 他出生贫困小国，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除了运气之外，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现在仔细一想，文森从他出现开始到现在都表现得太过于镇定。尤其是在看到他诡异的皮肤和身材时，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德文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他走到文森面前，伸出手就想要控制住眼前的少年。 文森适时露出害怕的表情，抬起左腿想往后退半步。 德文皱眉，往前微微俯身，左手向文森肩膀抓去。 唰！ 然而就在这时候，文森脸上的慌乱却如冰雪般消融，抬起的左脚猛然下落，蹬在地面，右手转掌成拳，目标直指德文下颌骨！ 没有武器在手，想要赤手空拳对付一名避役战士，击晕是比击杀更现实的选择。 避役战士始终还是人类，下颌部位有着大量的迷走神经，遭受重击后，仍然会陷入昏厥。 “嗯？！”德文面色一变！反应同样很快，目光一冷，探出的左臂下压，另一只手握紧朝着文森挥去！ 两人的身体素质都远超常人，握紧的拳头在空气中划过，仿佛带出嗤嗤的风声！ 嘭！！ 下一秒，沉闷的碰撞声响起！ “呃！”德文闷哼一声，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几步。 他的反应虽然很快，但文森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矮身躲过摆拳，同时右手毒蛇吐信绕开他下压的左手，精准地击中下颌！ 命中后，文森得势不饶人，继续欺身向前。 这一拳虽然中了，但是由于中途避开德文下压的左臂，力道有所不足，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令德文陷入晕厥，而只是晕眩。 若是等德文缓过神来，他将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必须得趁机主动出击！ 唰！！ 借着前冲的惯性，文森抬腿飞踢，目标直指德文脆弱下体，人类的腿部力量远比手臂强大的多，这又是弱点打击，倘若能够命中，胜负的天平便能逆转！ 蹬蹬—— 德文此时正踉跄着后退，头昏脑胀，空门大开，丝毫没有防备。 嘭！！ 下一刻，文森踢出的右脚正中目标！ 德文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文森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意。 这一脚的感觉，并不对！ 他不像是踢在了某种柔软的组织上，而是像提在了一块坚硬的钢板上！ 德文竟然在裆部放了特制的钢铁挡板！ 德文在此时也终于清醒，他迅速拉开距离，没有给文森再次攻击的机会。 “撩阴腿……” 德文脸上艰难的扯出笑容，很显然，即使是有挡板存在，这一脚给他造成的痛处也丝毫不轻。 不过，穿戴防具的习惯还是拯救了他。 “你竟然是个登阶者……”德文死死盯着文森，嘴里低语。 还是经验不足，应该仔细观察他有没有穿戴防具。 文森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而是边懊恼边缓慢后退。 在刚才的战斗中，两人的位置变换，如今他已经来到书房门口。 下一秒，文森猛的转身，推门便跑！ 他心里有着清晰的计划。 先跑去最近的卧室，再通过临街的窗户逃到街上，寻求逃生的机会！ 可以确定的是，像他们这样的登阶者在奥雷利亚诺都是不能见光的存在，等逃到热闹一些的街道，或许便能迎来逃生的机会。 啪！ 文森拉开卧室门，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隐约的风声！ “你逃不掉的！” “该死！” 德文的声音就在身后，他的速度比文森想象中的更快，文森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如果继续逃跑，在跑到窗户前就会被其抓住。 心思转动，文森猛的扑向了床头柜！ 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拉开了第一个抽屉，拿起里面的左轮手枪，转过身！ 啪！！ 然而文森还是慢了一步，还未转过身，德文便一脚踩到他右手握着的左轮手枪上。 文森尝试着抽枪，但德文的力量丝毫不逊色于他，又用的是腿，他根本无力撼动被牢牢踩在脚下的左轮手枪。 德文冷笑了一声：“别白费功夫。” 由于文森根本就没有时间取下迷失假面，能力也没有明显特征，所以德文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文森就是那晚用枪打伤他的登阶者。 德文右手捏起拳头，就要向文森头顶砸去。 他没有留手，过往的经验让德文明白，无论文森在等待着什么，无论他有着什么底牌，只要将他打死就至少能解决八成问题。 德文狠辣的目光让文森心里不由得一沉，没有思考的时间，他本能松开抓枪的手，横臂格挡。 砰！ 碰撞声响起，但文森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重击。 一个矮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她用一根绅士手杖挡住了德文的拳头。 文森莫名觉得这根手杖有些熟悉…… 那似乎是……自己的绅士手杖？ 再然后，他看清了来者的样貌，心里更是一怔。 金色短发，精致的五官，只有一米五的身高，那双熟悉的淡绿眼睛当中正亮起白色的齿轮状光芒。 是奥廖娜？！ 她竟然是一名登阶者？ 一切说来话长，但现实中只是一瞬，文森没有犹豫，对着德文就是一个上勾拳！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裆部，而是选择了左侧肋骨，这同样也是人体较为脆弱的部位！ 德文的反应同样很快，伸出左手格挡，但此时文森可不是一個人，奥廖娜看准机会用手杖挡住德文。 嘭！ 文森的拳头长驱直入，正中德文胸口！ 拳面传来的触感让文森忍不住皱眉，他竟然还穿了胸甲？ 正当文森以为又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却德文痛苦闷哼了一声，捂着胸口迅速后撤，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同时还咳嗽了几声。 “他身上有旧伤。”旁边的奥廖娜忽然出声。 旧伤……难道是上次的枪伤？ 文森暗自推测，但奥廖娜已经握着手杖乘胜追击，他没再多想，赶紧跟着一同上前。 面色苍白的德文已经喘过气来，他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奥廖娜，抓住此刻文森没能及时跟上的时机，张开双臂，主动向她迎去。 “小心！”文森脚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奥廖娜却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后仰，她腰部弯折近乎180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玩偶般从中间折成了两半。 “这是白色阶梯……木偶？”文森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 德文更加没预料到，他的熊抱顿时扑了空，而奥廖娜却如弹簧般直起身，握着的手杖如地里冒出的竹笋，精准刺向德文腹部。 噗呲！ 用铁皮包裹着尖端的手杖在此时犹如利剑般，骤然刺进了德文下腹！ 而这一刺，彻底奠定了胜局。 德文试图逃跑，试图搏命，但两分钟后，在文森与奥廖娜的联手下，奄奄一息的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量，被牢牢捆了起来。 第42章 结社 混乱的卧室中。 文森看着被打断手脚用粗麻绳捆起来的德文，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持续紧绷的心在此刻缓了下来，恍惚间，文森忽然感觉到体内的源能好像不知不觉已经彻底消化。 原本始终萦绕在体内的不适感忽然烟消云散，此时只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充沛与清晰……就像是在清晨的山间，猛地吸了一大口微凉的空气，让人精神抖擞。 他终于彻底擢升为基石阶梯！ 比起士兵阶梯，基石明显感觉不同，文森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在士兵基础上又得到了小幅度提升。 士兵阶梯原本带来的身体素质提升在灰色阶梯中只能算中上，它主要的优点是擢升难度低，未来擢升的兼容性强以及提升的身体素质足够全面。 坦白讲，这是一个优秀，但不算顶尖的阶梯。 事实上，如果不是魔女力量的侵蚀提升了一部分文森五感的敏锐程度，在那一夜奥威尔公司外，他想要躲过暗影刺客的几次致命偷袭可没有那么容易。 但如今，在这个基础上又全方位提升了一遍的基石阶梯，已然达到质变，堪称灰色阶级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在某些情况下或许面对一些白色阶梯也能够不落下风！ 毕竟登阶者前期，也就是灰白梯级的时候，不同梯级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像后期那样难以跨越。 此外，文森还能感受到自己的五感似乎并没有怎么提升，他一开始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这应该是代表者体内魔女力量的侵蚀又减退了一些，是一件好事。 吐出口气，压下体内纷杂的思绪，文森这时候才有空回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熟悉又陌生的邻居。 奥廖娜正安静的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那根手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玩偶。 “抱歉，弄脏了你的手杖。”奥廖娜注意到文森的目光，轻声说道。眼里原本亮起的齿轮光芒已经消失。 文森不禁又想起木偶这个比较独特之处的白色阶梯。 在登阶前期，肉体强化类的阶梯通常更有优势，也更加常见。 木偶看起来像是肉体强化类的阶梯，但严格来说，却不能归类到肉体强化类阶梯上，它本质上更偏向精神领域。 木偶的能力很简单，一個是让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木偶，另一个则是让别人认为自己是被操纵的一个木偶。 前者能够带来无与伦比的身体灵活性以及对痛楚和伤害的耐受能力，但前提是需要在擢升之后，使用能力长期训练才能达到像先前奥廖娜表现出的水平；后者则是罕见的精神控制能力，能够强行操控一个人的身体，但却只能在面对比自己更弱的人才能发挥全部效果，在对方是同等力量水平或更高时只能起到一些干扰作用。 不过，即便有一些前提和限制，但这无疑也是一个相当强力的阶梯。 心中的思绪虽多，但现实只过去一瞬，文森对着奥廖娜微笑道：“没关系，只是一根手杖。” 奥廖娜点了下头，房间内又陷入沉默。 “你是……” “他……” 片刻后，两人又同时开口。 “……女士优先。”文森笑了笑。 “他是谁？为什么要杀你？还有……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登阶者的？” “如果没认错的话，他是奥威尔公司的一名专员。至于为什么要杀我……我有去推测，但并不确定，恐怕还得拷问下他。” 文森说着，似乎想到什么，转过身蹲下，在德文身上摸索。 片刻后，他找到一个钱包，几把钥匙，以及……一封信。 淡黄的信纸莫名有些熟悉，字迹同样如此……等等，这是布里恩的信？！ “怎么了？”旁边的奥廖娜问。 “发现了一封信。” 文森的表情有些低沉。 布里恩的信在德文身上，这意味着……布里恩大概率已经死亡。 也没有隐瞒，文森坐到床边和奥廖娜一同看起了信。 几分钟后，看完信的文森面色有些沉默。 在梦境记忆里，西曼公国和歌瑞尔王国爆发战争之前好像的确有间谍活动频繁这回事。 但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放到他身上却是父母双亡，放到布里恩身上则是妻子双亡……也不知，还有多少人因此而家破人亡。 “歌瑞尔的间谍真是愈发猖獗。”奥廖娜叹息， “结社里有人和我提过这件事……但我没想到这么近。” “结社？” “对。”奥廖娜点头，向文森正式介绍，“我来自蔷薇结社，是其中一名正式成员。 “你呢，你是怎么成为登阶者的？” “……那是一场意外，我失踪的这段时间，并不是出去散心，而是被抓去拐卖，之后意外在运奴船上认识了一个快死的老头，他是一名登阶者，所以……” 文森摊手，讲述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不幸又幸运的经历。”奥廖娜评价，没有怀疑。 “事实上，今天晚上你接烤串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你是登阶者，所以晚上悄悄跑了过来，没想到刚好撞见你在战斗。” “对了，还没说谢谢你……这次十分感谢你，奥廖娜，如果不是你，此时躺在地上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文森还想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浮现于心。四周的月光微不可查地聚集，他顿时心里一跳，连忙道： “现在很已经很晚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处理吧，伱可以先回去，奥廖娜，等明天白天我再来找你详聊。” 奥廖娜有些不解：“你一个人确定能搞定吗？我还想向你问一些问题，而且，你不好奇我所在的蔷薇结社吗？ “像你这样野生的登阶者，最容易被审判官发觉，你需要了解更多的东西。” 事实上，奥廖娜还有些想问之前从他家传来的莫名波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森当然也想和奥廖娜继续聊下去，但现实的情况并不允许，他绞尽脑汁又找了几个理由推辞，最后终于说服奥廖娜离开，两人约定明日再聊。 而奥廖娜前脚刚走，后脚文森便变为了魔女状态。 她松了口气，绕开陷入昏厥的德文，又坐到卧室床边，心中思索。 “蔷薇结社……记得这好像是一个大型的地下组织，在西曼公国和兰彻斯特王国似乎都有存在……” 第43章 奥秘序列 “杀…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地下室里，德文嘶哑着嗓子痛苦说道，他面容煞白，水刑留下的水渍和自己冒出的汗水混在一起，浸湿了鬓发。 “歌瑞尔打算什么时候向西曼公国发动战争？”一个缥缈的声音从德文背后传来，分不出男女。 “杀了我……”德文没有回答，咬着牙，“组织不会放过你……杀了我！我会在下面等着你！”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才刚经历过的痛楚吗？” 文森平静的坐在德文身后，变换嗓音，同时控制着打湿的毛巾向德文飘去。 他并不愿意向任何人显露自己的魔女状态，即使是德文这个死人。 “停！停！我说……”德文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毛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声回答， “战争？怎么可能爆发战争。而且，我只是一个身微命贱的间谍，就算是高层有战争的计划，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残酷的刑罚，仅仅将一块毛巾覆在脸上然后倒一些水，带来的痛苦却轻松的击碎了自己的意志力。 文森控制着月光收回毛巾：“作为最前端的间谍，是否会有战争，你应当会有所察觉。” 春江水暖鸭先知，他不相信德文会一无所觉。 “……我不能确定，战争也许快要来了，这半年来，高层第一次命令我们在西曼公国投放污染物。”德文沉默了下说道。 文森说得没错，他的确对战争有所察觉……原本还渴望着在其中建功立业，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只是奢望。 “你们问这個是为了什么？你们绝对不是西曼公国官方的人，这里的官方超凡组织只有教廷……” “战争和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文森叹息着打断了德文的话，德文也许不够确定，但他结合着梦境记忆可以很确定判断—— 战争，就快要来了。 心中的紧迫感油然而生，文森继续拷问了一番德文，便干脆利落的送他上路。 清理完一切痕迹，文森回到书房坐下，原本成功擢升基石的兴奋也因而消减了不少。 他清楚的知道，泰兰世界未来的主旋律是战争。残酷、血腥，夹杂着仇恨与利益，经年累月又漫无边际的战争。 “还是得尽快提升力量。” 想要在这样的世界当中自由自在的前行，甚至仰望星空，没有力量可不行！ 而且，就算不考虑那么多，单从近处看，现在也有一个奥威尔公司需要对付。 打开抽屉，文森拿出用前世文字书写的笔记。 他对自己未来的计划早有腹稿，这些天正在将接下来的计划彻底完善。 泰兰世界，有着许多完善的序列、许多强大的阶梯。还有着有几条传说可以直达神明之境被称为黄金的序列。 但这些文森都不打算选择，知晓未来的他，还知道另一条毫不逊色黄金序列的擢升道路—— 那是以蓝色阶梯【符文学者】为核心，更加顺应时代，更容易触及星空，在未来泰兰的战争中还有着统治性作用的【奥秘序列】！ 奥秘序列格外年轻，年轻到现在的泰兰世界都还未出现。 在未来的战争当中，无数符文学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向前攀登，最后大部分成了枯骨，唯有一名天才走出了前路！ 那位天才名为“芙蕾德莉卡·麦克白”，是四海之王未来的养女，开创了奥秘序列，也造就了未来四海之王的赫赫威名。 记忆里，奥秘序列最高是红色阶梯【奥秘】，但这并非终点，只是文森脑中的梦境记忆只持续到了那个时候。 那几条传说中黄金序列虽然可以达到金色，但实际上破碎教皇的历代也只是擢升到红色。在梦境记忆里，泰兰世界根本没有人擢升过金色阶梯，最接近的也只是那位皇帝，而他也在未来战争当中暴毙，没能更进一步。 而且在梦境记忆里，黄金序列总是仿佛沾染着不详的诅咒，是极为烫手的存在。 在泰兰1678年，三月，也就是今年早春，兰彻斯特发生铜枪动乱同时还有一件隐秘的大事发生—— 破碎教会拥有的黄金序列意外泄露！ 这次泄露的缘由文森并不清楚，记得似乎是与教皇更替仪式有关。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得到黄金序列的“幸运儿”，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其中鼎鼎有名的塞莱斯丁·雷诺，都已经当上奥拉帝国上校，但在暴露身份后的不久后也离奇暴毙。 所以从始至终文森都没想过去谋求黄金阶梯，风险与收益并不成正比。 至少对比黄金序列，他清楚的知道奥秘序列的每一个阶梯，虽然并不知晓具体每一个阶梯的擢升仪式，但知道阶梯已经能够让他少太多麻烦了。 此外，文森还隐隐觉得，自己前世学过的知识，在未来擢升奥秘序列的过程当中，或许能派上用场。 “现在唯一需要思考的便是——该擢升什么白色阶梯。” 至于灰色阶梯，奥秘序列和大部分序列一样，在灰色阶梯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不是会影响大脑，或者会牺牲某种感知能力的阶梯，理论上在后续的兼容性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当然，想要兼容性更高，最好是选择能够强化大脑，或者感知的阶梯，而不用说，基石阶梯对于奥秘序列，同样是最完美的选择。 但白色阶梯时，就需要仔细选择一番了。 文森暗自思忖了许久，最后笃定道：“【武器大师】或许是现在综合最优的选择。” 武器大师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白色阶梯，它历史悠久，传承广泛。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强大，相反，在低梯级战斗时，武器大师通常都是获胜的那一方。 而在未来枪械更加发达的时候，武器大师又被会称为枪斗师，只要装备合适，一些蓝色阶梯都只能避其锋芒。 不过，武器大师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未来的发展潜力有限。此外擢升的难度也相对较高，因此在未来它的数量并不算多。 但奥秘序列出现之后，它最主要的缺点显然不复存在。 此外，在梦境记忆里，晋升奥秘的芙蕾德莉卡也曾说过，在白色阶梯时擢升武器大师或者是更好的选择。 综合考虑，文森没有理由选择别的阶梯。 至于从哪里获得武器大师的擢升仪式……文森站起身，来到窗边，远处天光渐亮，黑夜即将过去，他看着旁边史密斯夫妇家，暗自低语： “红蔷薇结社，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第44章 奥廖娜 奥廖娜卧室里。 史密斯夫人端着托盘，满脸笑容，文森下意识站起身，想要帮忙接过。 “不用，小艾略特，你坐着就好。” 劳莉轻轻摇头，将盛着咖啡和三明治托盘放到文森与奥廖娜对坐的小圆桌上。她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更盛。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文森第一次主动来找奥廖娜。更令她意外的是，奥廖娜竟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情愿的样子，还主动邀请文森进了她的卧室！ 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又开始变得好起来了吗……劳莉有些感慨。 他们一家大约在11年前搬了过来，那时候文森6岁，奥廖娜9岁。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文森还经常来找奥廖娜玩，只是后来因为两人就读的学校不同，年龄也差了几岁，之后随着交集减少，关系也渐渐变得没有那么要好，尤其是在上大学之后，奥廖娜还不知为何变得孤僻，极少社交…… “劳莉夫人？”文森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出声道。 “抱歉，有些走神。”劳莉回过神，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文森，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我会的，劳莉夫人。”文森礼貌微笑，目视史密斯夫人关上卧室门。 房间短暂的安静了片刻，文森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不得不说，劳莉夫人对他真的很好，见他一大早过来，没吃早饭，所以特意又去为他多做了一份早餐。 想到这里，文森无意识看了眼门口。 “要去确认一下她有在外面偷听吗？”奥廖娜忽然笑了起来， “我记得以前去你家，你妈妈就老是会偷偷藏在门口偷听，但总是被你发现，然后数落……” 说着奥廖娜似乎察觉了不妥，停顿了下补充：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 她心里有些懊恼。 真笨呀，奥廖娜，想活跃气氛，也不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心里虽然很是尴尬，但表面上奥廖娜精致的脸却如人偶般沉静，只有淡淡的歉意。 “没关系。”文森倒也没有在意，补充，“我能听见劳莉夫人已经下了楼。” 他昨夜已经为父母报了一部分仇，剩下的……想来也要不了多久。 奥廖娜挑了挑眉，“……你的感知真敏锐。” 她似乎想问什么，但有些犹豫。 “我是游荡者，灰色阶梯。”文森主动说道。他倒不是故意撒谎，而是基石阶梯难以解释，也容易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木偶，白色阶梯。”奥廖娜回答，随后又强调，“不要向人轻易透露你自己的阶梯，不然很容易受到针对。 “我在去兰彻斯特读大一的时候，买到了一个特殊玩偶，因而意外成为登阶者，这是那时候我最好的朋友告诫我的，她其实也是一名登阶者，但我那时候才第一次知晓。” 奥廖娜看着文森，总觉得像看到了几年前刚刚成为登阶者时懵懵懂懂的自己。 那时候，夏莎也是这样和兴奋的自己讲述超凡世界的常识。 奥廖娜脸色黯了黯，随后看着文森正色道：“你知道守秘禁令吗？” “知道一些。” “也懂得隐藏灵能波动的方法？” “对。” “……看来你的那位引路人已经给你讲了足够的基本常识。”奥廖娜点头，捧起咖啡轻轻喝了一口，思索着如何开口。 咽下咖啡，奥廖娜决定开门见山，她抬头看向文森，金色的短发往后滑落，露出小巧的耳朵： “既然你已经了解基本常识，那我想邀请你加入红蔷薇结社。” “或许伱还没有意识到，但在破碎教会的统治下，单打独斗的登阶者最容易……” “我明白，我愿意加入红蔷薇结社。” 诶，奥廖娜没有想到劝说如此容易，她一下子卡了壳。 她都还没有讲述审判官的危险，以及加入结社后可以资源互换、互帮互助的好处！ “……你确定吗？” 话一出口，奥廖娜就有些后悔，万一文森又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像他这样的新人，总是会认为自己独一无二，也常常轻视审判官的危险，不懂互相帮助的重要性。 “我确定。”文森倒没有察觉奥廖娜心理复杂的活动。 奥廖娜本就属于是那种表情比较少的人，擢升木偶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有所影响，现在就像个没有表情的精致木偶。 所以在文森看来，奥廖娜全程表现的都很平静、甚至可以说稳重。 “既然你想好了，明天我就带你去据点正式加入结社。” 奥廖娜继续说着，语气似乎有些快。 文森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咬了口三明治点了点头。 奥廖娜心中松了口气，似乎想起什么沉声道：“我得提醒你一句，奥雷利亚诺最近来了一个审判官，这段时间尽量不要随意使用自己的力量，会十分危险。” 文森继续点头，又吃了口三明治。 奥廖娜看着他，目光闪了闪，语气低沉：“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就是死在审判官手下，你千万要记住我的话。 “否则，劳莉和埃文会很伤心。” 文森怔了一下，咽下三明治，面色一正，沉声道：“我会的。” 他明白奥廖娜的担心。 但实际上，这种情况在未来很快便会发生改变，世界日新月异，守秘禁令坚持不了太久。 等西曼与歌瑞尔的战争打响一段时间，在兰彻斯特以外的地方，守秘禁令就将形同虚设。 奥廖娜见他表情认真，也放下心来。 事实上，她少说了许多细节，那位朋友其实是为了救下当初刚刚步入登阶者世界、愚蠢又无知的她而死。 “对了，关于昨晚那個间谍……”文森吃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想了想和奥廖娜分享了一些自己的拷问的收获。 主要是奥威尔公司背后歌瑞尔间谍的目的，一些据点，和主要的成员。 按照德文说，奥雷利亚诺还有更多的间谍组织，但与他们相互独立，负责不同的任务。奥威尔公司主要任务便是用各种手段盗取先进技术，据点分布于奥雷利亚诺各个角落，而主要成员除了他，便只剩下一个名叫贝雷尼克的男人，是一名登阶者。 “不过，在昨夜拷问的时候，德文知晓自己必死无疑，很有可能有隐瞒编造的部分。我虽然反复拷问比对了许多次，但也并不能确定这些情报是真的，只能作为参考……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战争或许要来了。”文森在最后又补充。 这样的推论让奥廖娜有些沉默。 西曼公国和平许久，真的会发生战争吗？ 她有些怀疑，但文森的推论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让她不由得心生动摇……战争，也许真的要来了。 那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 第45章 阴影 奥威尔公司不远处的地下，按战时标准建造的地下密室中。 贝雷尼克站在墙壁烛光照射出的阴影下，浑身笼罩着阴影，低沉发问。 这里的照明条件有限，只有墙壁上插着的几根蜡烛作为光源，格外昏暗。 “猎蜥失踪了？” 所谓猎蜥就是指的德文，这是他自己选取的代号。 在他面前不远处，两个人影半跪在地上，他们身穿着统一的奥威尔公司制服，右边的人影沉声回应。 “是的，大人。自从前天晚上猎蜥大人一个人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贝雷尼克脸上的阴影似乎微不可查的动了下，他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 “我记得他是去调查069号污染物，他和你们说过去了哪吗？” “有的，大人，猎蜥大人当晚让我们先去克劳克大街22号附近等待他的指令，他自己单独过来。”博扬回应，将头颅又埋低了一些，“我与6号在那里一直等待，太阳升起又落下，直到第2天的夜幕已经降临，却还是没有见到猎蜥大人……于是便赶忙返回公司向您禀告。” “克劳克大街22号……猎蜥这是打算去调查那两个人皮卷手下的幸存者？”贝雷尼克自言自语，即使有着脸色阴影掩盖，也能感受到他此刻面色阴沉，满是冷意。 “看来这奥雷利亚诺，恐怕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势力正在和我们作对！” 贝雷尼克幽深目光越过半跪的两人，注视着后方地面上投射出的阴影。 那团由微弱烛火照到两人身上，在地面上映出的阴影，格外模糊，就像是……此刻的奥雷利亚诺！ 贝雷尼克能感受到—— 一团难以看清的阴影，不知何时笼罩了奥威尔公司！ 那夜里跟踪猎蜥来到奥威尔公司，最后侥幸从他们手中逃离的神秘人究竟是谁？那个杀了069号污染傀儡，似乎一早便知晓069号污染物存在，并将其取走的神秘人又是谁？还有现在出现的、能够无声无息击杀猎蜥的神秘存在，他又是谁？是一個人还是不止一个，一个人的话，实力如何，莫非是蓝色梯级？ 贝雷尼克越想脸色越阴沉，惊惧也悄然攀爬上心头，一片冰凉。 但很快他又调整过来，深吸了一口气。 “通知下去，这段时间谨慎行事，必要的时候可以“蜕壳”。” “是！” 挥退两人，贝雷尼克缓步走到更深处的地方。 “克劳克大街22号……那个神秘的势力会与奥雷利亚诺的首富一家有关吗？ “还有，这一切似乎都是从德文将069号污染物，从吉尔森港引导过来后才开始的……” 贝雷尼克在心里仔细复盘，打算写信向组织说明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希望能得到指令或者援助。 他并不记得文森，甚至都忘记了那个安全屋差点被发现的事情。 毕竟像这种小事，他向来都交给德文做。而他负责的是在德文没有做好的时候，作出惩罚。 “该死的野蛮人！也不知道多留下一些信息……” 贝雷尼克烦躁的写完信件，在送出时候，他同时又收到了一个来自组织的命令。 “……又要投放污染物。”他皱起眉头。 …… “我们到了。” 圣尼尔街，文森看了看奥廖娜，又看了看右手方向距离不足100米的教堂，微微挑了挑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么？” 奥廖娜浅浅一笑：“没错。” 奥雷利亚诺一共有三座破碎教廷的教堂，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圣尼尔街距离红蔷薇结社据点不足100米的这座教堂。 “所以，结社的据点就在这里。” 文森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酒馆，这是一间寻常的家庭酒馆，招牌上写着老伊万酒馆几个字。 “当然不是，只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结社联络点在这里。”奥廖娜笑了笑，“安全起见，结社没有固定据点。” 现在是上午，酒馆并没有开门，奥廖娜带着他绕到后门，拿出钥匙开锁走了进去。 正如普通外表那样，酒馆的内部也十分普通，只有一个吧台和几张桌子，阳光从紧闭的门窗缝隙透入，十分安静。 文森能听到二楼有两个人正在酣睡……应该是店里的老板。 “我们得保持安静。”奥廖娜将手指放在嘴唇，轻手轻脚走到靠近楼梯的一张方形木桌旁，随后掏出一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铜币，放到了木桌的角落。 文森愣了一下，保持着安静看向木桌。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的波动，但眼前的木桌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奥廖娜没有说话，取出一支钢笔，开始在桌面书写。 “代号莉莉丝，申请新朋友加入……” 本该是木质的桌面此时却表现出纸张般的质感，钢笔落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墨迹也清晰可见。 奥廖娜写完，盖上钢笔，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后，在文森略带惊讶的眼神中，桌面上的字迹仿佛被一张无形的手轻轻擦去，逐渐消失。 “好了。”奥廖娜无声微笑，做了个嘴型，站起身，却不小心带翻了椅子。 她的反应很快，抓住了椅子，没有让它彻底倒下。但是桌脚与地板摩擦还是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嘎吱—— 文森明显感觉到二楼的打呼声骤然停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奥廖娜拉着他的胳膊向外跑去。 老伊万从床上从床上翻身而下，打着呵欠向楼下走来，沉重的脚在二楼木地板上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听错了么？”他站在楼梯上，扫视了一圈一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便嘟囔着又走了上去。 …… “你怎么会有那里的钥匙？” 街上，文森看向旁边的奥廖娜，小声询问。 搞了半天，原来连那个酒馆的老板都不知道自己的酒馆中有着一个红蔷薇结社的联络点……不得不说，能够在守秘禁令下生存下来的结社，至少在隐藏方面都有两把刷子。 “你是说这个？”奥廖娜从包里取出那把“钥匙”，文森这才发现它只是一个铁片。 “这是我在交换会上换来的万能钥匙，是塞莱斯丁分会长的杰作，他是一名强大的魔术师，蓝色梯级。” “……赛莱斯丁？”文森的注意力忽然被这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 “没什么，我之前遇到过一个人，也叫塞莱斯丁。” 文森回答，不动声色问：“分会长的全名是什么？” 赛莱斯丁……没记错的话，那个获得黄金序列的幸运儿也叫这个名字，而姓则是雷诺。 第46章 结社与满盈 “我不知道分会长的全名。”奥廖娜摇了摇头， “而且，这大概率只是个假名，就像我刚才写的一样，我在结社里也不叫奥廖娜，而是叫莉莉丝…… 分会长现在应该不在奥雷利亚诺，如果之后你能够见到他的话，倒是可以尝试问一下他的全名。” 假名么……文森点头，“那或许，只是巧合。” “或许。”奥廖娜捋了捋耳旁的头发，“蔷薇结社其实是一个安全又松散的组织——至少对于我们这些外围成员来说是这样的。 “通常情况，你很难知道其他的成员究竟是谁，最多只知道自己引路人的身份——就像你知道我的身份一样。而且平常也都是通过联络点联系，除开交换会外，很少有聚集的活动。 文森默默点头，奥廖娜又说：“你也得想一个自己的假名，等刚才的申请通过，你的“蔷薇”凭证发下来，到时候在‘蔷薇花网’中联络，都得用这个名字。” 文森顿了顿问：“蔷薇花网……就是刚才那个吗？” “对，我们通常称它为蔷薇花瓣，其实也就是联络点，可以与遥远的地方共享信息，就像……就像电话一样。” “那是一件奇物？” 奥廖娜略带讶异的看了一眼文森：“对……你知道的倒不少。 “我们一般称它为蔷薇花，但具体是不是花的形状，谁也不知道……毕竟，蔷薇凭证其实长得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铜币。” 她顿了下，继续补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蔷薇花是蔷薇结社建立的基础。 “只有它存在，加入结社才是一件降低危险的事，而不是聚集起来给人一锅端。 “蔷薇结社可以交换情报，也可以交换资源。 “虽没有强制要求，但每个加入蔷薇结社的登阶者，都会时不时会主动在像刚才那样的联络点共享一些情报，内容通常关于审判官，每个人都可以无偿查询……刚才如果不是酒馆老板醒了，我应该还会看一下今天有没有更新新的消息。 “至于交换资源，每隔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便会有一次官方组织的交换会。” 说到这里，奥廖娜再次看向文森，看向自己这个邻居弟弟：“我必须向你再次强调，我之所以邀请你加入结社，是因为加入结社更加安全……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木偶般的奥廖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文森还是心里微暖，他能看得出奥廖娜是在真心诚意的在告诫自己。 “我明白。 “所以，只要像刚才那样申请就可以加入红蔷薇结社，不需要别的什么流程吗？” “不用，我是白蔷薇，只是一个人而已，只要有白蔷薇及以上作为担保，就不需要什么别的流程。”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因为时间较早，他们最后来到了一间咖啡店坐下准备吃个早餐。 文森坐在靠窗的位置捧着咖啡，想了想，问出了一个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 “结社内会有登阶知识兑换吗？” “你已经达到满盈状态？”奥廖娜问，小脸上难得有明显的惊讶。 “没有，只是提前问问。” 泰兰世界普遍认为，刚刚擢升的登阶者都是不完全的状态，通常还有继续提升的空间。 所谓满盈状态，就是指登记者继续提升达到当前梯级顶峰，有的时候，也被称为饱和状态。登阶者只有达到这样的状态，才能够尝试擢升下一个阶梯。 “你是失踪的时候成为的登阶者，到现在也不过两三个月，要达到满盈状态，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不需要这么早考虑。”奥廖娜轻声浅笑，“毕竟，想要达到满盈状态，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每个阶梯增长的方式都不同，你的老师有教你这些吗？” “有。”文森顿了顿，说，“我的老师告诉我，要将自己当成一个游荡者去冥想，去锻炼自己的技艺。” 每个阶梯达到满盈状态的方法的确都不尽相同，但文森知晓，钥匙就在阶梯的名字以及能力上。 放在他的身上就是需要冥想自己为强大稳固的基石，同时多使用自己的能力——也就是锻炼自己的身体，自然而然就会逐步达到满盈。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奥廖娜怔了一下，“没有什么需要遵守的规则，或者锻炼方式吗？” “没有。”文森故作不解，“我的老师说过，游荡者想要变得更强就将自己当做游荡者，去冥想，去使用能力。” 泰兰1678年，守秘禁令才刚刚出现动摇的迹象，超凡知识在这里格外珍贵，许多登阶者都只是摸索着前行。 文森总结的话语虽简单，但奥廖娜却听来却犹如醍醐灌。 她莫名想到了自己当初还是灰色阶梯的时候。 那时候意外擢升为灰色阶梯的她，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达到满盈状态。但现实中却意外的提升的很快，仅仅只用了半年，便达到满盈状态。 如果按照文森说的理论，原因其实很清晰—— 那时候她擢升的灰色阶梯叫做舞蹈家，而她当时也刚好加入了学校的舞蹈社团。 原来秘诀这么简单！ 奥廖娜按耐住自己心中的兴奋情绪，轻轻吐了口气，对着眼前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文森，沉声强调： “伱的那位老师告诉了你一个珍贵的知识。”她向文森讲述了自己的推测，“……所以，想要达到满盈状态，钥匙其实在于阶梯的名字和能力。” 文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停顿了下，又继续问道：“所以蔷薇结社并不能兑换登阶知识，对吗？” “也不是……蔷薇结社内部据说掌握着许多登阶知识，但只有正式成员可以接触到，并且好像还需要积分兑换。”奥廖娜喝了口咖啡，看起来还有些兴奋。 “成为正式成员不仅危险而且还有很多约束，我个人不建议这么做。” “不过，如果你想获得登阶知识的话，倒是可以去交换会碰碰运气。” 第47章 增进 “放松……放松，想象自己无比牢固、稳定……” 上午，索菲娅家充当教室的书房中，文森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冥想。 哗啦—— 索菲娅将画笔放进洗笔用的白色小水桶，边用力搅拌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闭目坐着的文森，忍不住皱了皱琼鼻。 已经上了好几节课，但文森每次都只是让她画画，虽然会讲一些问题和改进方法，但很少演示，怎么看都像是纸上谈兵。 重新蘸取新的颜料，索菲娅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继续画着。 窗外的阳光明媚，微风吹得树影婆娑，鸟鸣声偶有传来，十分惬意。 文森这次让索菲娅画的是一幅人物题材的水彩，她选择画自己的肖像画。 此时看着画纸上自己那双同样是淡蓝色的眼睛，索菲娅有些走神。 那天神父走后，玛莉莎问过她为什么要说谎，她解释了自己的推测。玛莉莎觉得她做得对，但却明显不认同那套超凡力量的说辞，她觉得那位少年也好，还是那个杀人狂也好，都只是一些身体素质更强的普通人而已。 索菲娅没有和她争执，只是拜托玛莉莎如果警长那边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她。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索菲娅却再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那名少年的消息。玛莉莎这几天甚至已经和她商量着撤去报纸上的悬赏…… “你画完了吗，索菲娅？”文森的声音忽然传来。 索菲娅回过神，看着走过来的文森轻声摇头，“还没有，艾略特老师。” 文森迈步走到她旁边，俯身仔细看了看索菲娅的画，出声指正了几个问题。 索菲娅听着，抬头看了眼文森，忽然一怔。 她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这位美术老师也同样有着一双淡蓝的眼睛，她多看了一眼，视线的角度刚好能穿过眼镜与脸部之间的空隙看到文森没有镜片遮挡的双眼。 真是干净的眼睛……索菲娅心想。 “怎么了？”文森疑惑问。 索菲娅收回目光，想了想问：“艾略特老师，你平常是如何保养眼睛的？” 文森的眼睛的确很漂亮，但与脱掉迷失假面时的样子还是有些区别。 索菲娅并没有往那晚的神秘人身上联想。 文森倒是被她问得一愣，摇头道：“我从不保养……还有，叫我文森就好，我就大你一岁。” “……”索菲娅抿了抿唇，有些嫉妒。 她举起画笔，忽然指着画纸说道：“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刻画这块的细节，你能给我演示一下吗，艾略特老师。” 文森倒也没在意她的称呼，目光看向她手指的位置，那是耳鬓的发丝，他不解的皱起眉：“是哪里不会呢？我看你之前的作品都画的没什么问题，这个对你应该没什么障碍才对啊。” “我……” 难道要说不会吗？那之前画过的画怎么解释…… 索菲娅放下画笔，闷声道：“没什么，我想起来了。” “嗯，继续画吧。想要通过格里莫芬的考试，你还需要更多的练习。” 索菲娅之所以要上美术家教，目的就是为了通过格里莫芬大学的考试，那是西曼公国最好的艺术大学。 文森没多想，又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的注意力除了分出一部分在索菲娅的画上，剩下的便都留给了增进自身力量。 不过他倒也没有在教学上划水。只是学美术就是这样，更多的时候都需要索菲娅自己练习。唯有不断的练习，才能真正提升绘画水平。他能做的是为索菲娅解答疑惑，指点方向。 “稳定……牢固……”文森又继续闭目冥想。 每隔几分钟他都会去看一眼索菲娅绘画的进度，因而这种碎片化的冥想每次只有几分钟，效果微弱。 但细水长流，终成江海，就像是前世学生时代抽空背单词，文森只觉得充实。 笃笃—— 又过了一会，菲亚特手里握着一个卷起的画纸，不情不愿地来到打开的书房门口，轻轻敲响了门。 文森睁开眼睛，看着他露出笑容：“作业画完了，菲亚特？” “嗯。”菲亚特点头，边向文森走来边卷着画纸，发出嚓嚓的声音。 文森接过菲亚特手里的画，摸了摸他的头。 文森本来在克劳克学校也教菲亚特美术，所以有时候过来给索菲娅上家教的时候，也会顺便指导一下菲亚特，检查一下作业之类。 刚开始菲亚特还很高兴，因为他还挺喜欢这个年轻的老师，愿意和他玩，但等到玛莉莎发现此事，不顾文森推辞给他强行涨了部分工资后，菲亚特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虽然他不用和索菲娅一起上课。但每次在学校里上完文森的美术课后，他的作业都是别人的双倍……关键他还不能不完成，文森可是能直接到他家里来！ “进步很快，菲亚特。” 文森看着手里的画，由衷夸奖，菲亚特在美术方面的天赋很不错，比他的姐姐还要更好一些。 “当然，我可是天……”菲亚特下意识昂起头，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下半句话咽了下去。 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文森也笑着回答：“既然如此，那就再给我们的天才多加一幅作业，相信这对他一定不成问题！” ……那简直是恶魔的低语，菲亚特不想再听第二次！ “我画好了，艾略特老师。”这时候，索菲娅放下画笔说道。 菲亚特满怀感激地看了眼自己亲爱的姐姐，迈着小腿飞快跑了过去：“我也想看看！” 他本想趴到索菲娅肩膀上看，但却被后者嫌弃推开，只能站在旁边看着索菲娅的画。 “……真好看，”菲亚特也没在意，挠了挠头，看着画说，索菲娅嘴角微翘，却听见菲亚特继续说：“……比真的索菲娅还好看。” 索菲娅上挑的嘴角僵住，脸一下子便黑了下去。 …… “……所以，在下次画的时候，你还得注意一下鼻翼附近的结构，做好这一步，你画人脸就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需要的就是继续向上提升。” 文森说完最后一個建议，看了眼怀表，“时间差不多，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 索菲娅站起身，淑女的告别：“再见，艾略特老师。” “再见，索菲娅。”文森回应，又看向她旁边眼眶微红，额头左上角也微红的菲亚特，忍不住笑道，“菲亚特也再见。” 转身走到门口，文森似乎想到什么，又回头说：“对了，索菲娅，下次上课我们出去采风，地点就定在诺顿河岸，吉尔农庄附近的那段。” “好。”索菲娅轻轻颔首，心里却在想要不要向玛莉莎请求换一个老师。 旁边的菲亚特看了看索菲娅，又看了看文森，感觉自己被忽略了，吸着鼻涕，气鼓鼓地看向索菲娅大声道：“我也要去！” “……”索菲娅懒得理他，只是说：“艾略特老师同意，我就没意见。” 菲亚特又看向文森，抬起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那菲亚特也一起来吧。”文森脸上露出微笑，“到时候也跟着一起画一副画吧。” 不等菲亚特回答，他再次向索菲娅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时间不早了，按照奥廖娜所言，这次的交换会将在下午两点到两点半的时间段进场。 要是错过了，可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第48章 夏洛克 那日和奥廖娜从咖啡店离开之后，他们又去了另外一个联络点。 那处联络点可比老伊万酒馆远得多，是在城边一处荒废住宅后院的某块破旧栅栏上。 这倒不是奥廖娜故意不去近的，只是按照蔷薇结社的规则，身为白蔷薇的她在同一个地区只会知晓最多两个联络的点位置。 老伊万酒馆和这里的破栅栏就是奥雷利亚诺她所知晓全部联络点，而文森作为她推荐的人，默认和她使用同样的联络点，不会新增。 在查看了每日更新的消息之后，奥廖娜告诉文森—— 有一个小型的10人交换会即将举行，主题是情报交流，日期就在两日后，目前已经有6人报名。若是等明日蔷薇凭证发下来，报名的人数没满，他或许可以去看看。 文森耐心的等了一夜，第二日下午，他根据上午奥廖娜在联络点查询的信息，酒馆旁边的小巷和奥廖娜一同拿到了自己的蔷薇凭证，随后马不停蹄地走进酒馆隐蔽的连上花网。 令文森惊讶的是，一天过去，报名交换会的人其实只增加了一名。 奥廖娜告诉他这是正常情况，虽然交换会的主题只是参考，但主题是情报交流的交换会参加的人还是普遍会少一些。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奥雷利亚诺的登阶者本就没有多少。 有着守秘禁令存在，奥雷利亚诺虽然有着几十万的人口，但本土登阶者的数量估计也数百，即使加上那些外来的间谍，恐怕也没有一千。 “不管怎样，希望自己能有个好运气吧。” 文森从索菲娅家大门走出，扶了扶帽子，大步向前。 …… “一会你到了地方，什么也不用管，直接走进去就可以。再然后，你会遇到一個戴面具挂着木牌的人，那便是蔷薇结社主持交换会的正式成员，他会让你验证自己的身份。 “验证过程也很简单，你得先说几句对三神不敬的话，然后就和联络点一样，拿出你的凭证放到他的木牌上，等到硬币闪了一下，就代表可以了。” 路上，在抵达交换会前，奥廖娜正在最后和文森说一些注意事项。 “还有，等到了那里，就得称呼我为莉莉丝，可千万别叫错了。” “我明白。”文森跟在旁边，轻轻点头，心里有些略微的兴奋。 地下结社的秘密会面……唔，有点意思。 “还有，记得变换声音。”奥廖娜又补充。 文森继续认真点头，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史密斯夫妇知不知道奥廖娜这么能说。 毕竟光看奥廖娜的样子，是真的想像不到她竟然会有些话痨！而且还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噼里啪啦说上一堆…… “马上到了……我再确认一下，你的代号是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对吗？” 奥廖娜停下脚步，将头顶戴着的棕色宽帽檐压低了一些，从包里拿出白色面巾，系在了脸上。 她做了一番精细的伪装，不仅画了妆，穿着平时不常穿的宽大衣服，戴了帽子和面巾，而且还特意将自己垫高足足近二十厘米！ 现在的奥廖娜看起来纤细高挑，和平常那个只有一米五几的短发少女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这是成功的伪装，但垫高近二十厘米……恐怕也就只有登阶者能够这样做还不会受到影响了。 文森本来也依样画葫芦将自己垫高了一些，但只有几公分，毕竟他本来就不高不矮，若是垫太多反而引人注目。 定了定神，文森也取下帽子，拿出一个白色面具，边戴上边回答：“对，我的名字是夏洛克。 “夏洛克……福尔摩斯。” 在这个刹那，他莫名想到了布里恩，心里有些低沉。 放心，我的朋友，他们快活不了太久…… “夏洛克……”奥廖娜小声的重复了下，随后清了清嗓子，用变得更成熟的御姐音说道，“走吧，夏洛克！我们过去。” “当然，莉莉丝。”文森重新戴上帽子，声音磁性而低沉。 这不是什么魔药的效果，而是伪音的技巧，对于肉体类登阶者来说，这并不难掌握。 霍比街129号，这就是联络点给出的地点，是一间偏僻的砖房。 高挑的奥廖娜走在前面，步伐优雅，她来到129号门口，没有停顿，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文森吸了口气，紧随其后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入目是一个普通的客厅，陈旧的棕色地板，简单的劣质家具。 一位带着黑色面罩的男人正从沙发上起身，向着他们走来，举起胸前木牌的同时咒骂：“三神都是一群狗娘养的婊子！” 文森愣了一下，便看见奥廖娜停了下来，“三神都是一群狗娘……狗娘养的婊子。” 她虽然停顿了下，但语气毫无波澜，文森甚至能够想象得到面巾下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 没等文森多想，便发现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三神都是狗娘养的婊子。”文森连忙低沉说道，险些暴露了自己的本音。 这是通过侮辱三神来证明自己并非信徒……很合理。 蒙面的正式成员似乎投来了满意的目光，他验证过两人的凭证之后说道： “莉莉丝阁下、夏洛克阁下，请从后门去126号。” 奥廖娜点头，见怪不怪的朝后门走去。 交换会的真实地点，向来都是现场公布，这里更像是一个保证交换会安全的过滤器。 这也是为什么奥廖娜先前会向文森强调蔷薇结社正式成员格外危险的原因。 来到霍比街126号，这里同样是一间人形顶的单层民居，格局和129号差不多，布置也差不多。陈旧的棕色地板，简单的劣质家具，只是样式有些不同。 还有，文森抬起头，墙上有两盏煤气灯，很亮，照的室内十分光明。 文森收回目光，此时已经有几名装扮各异的登阶者到了，他们正互相交谈着。 等等，中间的木桌上摆着的，是点心和零食？ ……样子看起来似乎还挺不错。 没有昏暗的照明，气氛也并不紧张……比起地下结社的秘密交换会，这更像是一个蒙面家庭聚会！ 文森定了定神。 很好，这和刚才脏话一样——都很接地气。 他跟随着奥廖娜走到空位落座。 第49章 交换 “莉莉丝！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这次的交换会。” 奥廖娜成为登阶者已经多年，虽不是经常回奥雷利亚诺，但在本地仍然还是认识一些朋友。 他们刚一落座，便有人主动打招呼，这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士，带着狐狸面具。 “帕莎。”奥廖娜淡淡回应，语气高冷，但帕莎明显很习惯，也不在意，只是又看了眼旁边的文森问，“不和我介绍一下这位新朋友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文森下意识伸出手。帕莎看了他一眼，面具下的目光带着些审视，“帕莎……没见过的新面孔……你是最近才成为登阶者的？” 文森微笑着没有回答。 “帕莎。”旁边的奥廖娜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贸然询问别人的信息，可不是一件礼貌的事，这一点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帕莎倒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略带委屈的说： “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朋友了，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是吗？” 但奥廖娜已经不再说话，平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帕莎也没在意，冲着文森笑了笑，便和旁边另外几个登阶者聊了起来。 这个时候奥廖娜才拿出准备好的纸笔，对他写道：“我在奥雷利亚诺的确有几个熟悉的登阶者朋友，但帕莎并不在其中。 “她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少和她接触。” 交换会举办的房间并不大，登记者彼此也离得较为靠近，这個距离，耳语对于绝大部分肉体强化的登记者来说，都没有秘密可言。 所以在交谈比较重要的信息的时候，通常是都是像这样用纸笔写出来。文森在来之前已经得知了这一点，倒是不觉得奇怪。 “我明白。”文森回应。 正如之前所言，红蔷薇结社的门槛并不高，所以什么样的人都有。帕莎很明显是善于交际的那类人，奥廖娜多半是怕他经验不足被套话。 就这样等待了一会，交换会的参与者到齐，先前那个蔷薇结社蒙面的正式成员也来到了房间。 他同时也是这次交换会的主持者。 没有过多客套，主持者对着众人开口宣布：“人已经到齐，我们开始今天交换会的第一个环节——无偿的情报分享。 “谁想做第一个吗？”他环视着众人。 “我来吧。”戴着狐狸面具的帕莎出声说道，语气明显比先前严肃了许多。 “我要分享的是关于审判官的情报。” “就在昨日，他刚刚残忍的杀害了一户人家，原因似乎是怀疑他们与登阶者有关联。” 此话一出，文森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气氛变得更紧张了一些，那些原本还吃着零食的登记者不约而同放下了零食，认真聆听。 帕莎继续说着。 文森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基本信息：那户丧命的人家一共七口人，是一个不算富裕的大家庭，住址在奥雷利亚诺城北，目前对外宣称的是不幸失踪…… 但审判官因为什么而怀疑那户人家与登阶者有所勾结之类的细节，帕莎却并没有提及，应该是并不了解。 帕莎说完后，主持者接过话语权，问：“有谁想要补充什么吗？” 在交换会无偿分享阶段，每当一个人分享完某个情报之后，若是在场的人有关于这个情报的信息并且想要补充的，便可当场说出。 不过这一次，在场的登阶者却没人补充，显然都并不知道这个事件。 短暂的沉默之后，纷杂的低语声响起。 “该死，那个审判官究竟在找什么？” “是啊，我从未见过一名审判官在奥雷利亚诺呆了这么久……他应该在首都呆着才对！” “……” “各位，等一会自由交流的时候再聊天吧。” 主持者拍手打断了众人的交谈，“交换会还需要继续……谁想下一个分享？” “我。”一个穿着黑袍，打扮的像个巫师的登阶者开口，声音分不出男女。 “那名徘徊在奥雷利亚诺的审判官叫做桑普森，是一名见习审判官，白色梯级，他并非来自首都西曼，而是来自兰彻斯特。 “另外，直到今天桑普森还停留在奥雷利亚诺，主要活动地点位于坡仑街区，那里的破碎教会教堂是他平常休息的地点，建议尽量远离。” 交换会就这样继续着，接下来又有几个人分享了一些情报，大部分是关于审判官的。 而剩下的小部分各则不相同，有关于远方某个紫色梯级大人物陨落的流言，有提到某个幸运儿意外擢升蓝色梯级的传言，甚至还有都市怪谈，说是最近奥雷利亚诺民间有人遇到了幽灵！ 文森算是明白了，在无偿分享的阶段，也就只有关于审判官的信息值得一听，其他的大多用处不大，而且很难确保真实性。 无偿的情报分享很快结束，主持人宣布进行有偿的情报分享环节。 这一环节和先前操作的方式有所不同，参与者会将想要分享的情报写在纸上，交给蔷薇结社那位蒙面的主持人。 而主持人则会先判断价值，再向众人宣布关键词和定价。 “这是关于一份白色阶梯擢升之法的获得线索，具体是什么阶梯……劳特选择不透露。”主持人说到，随后看向众人， “我判断价格应为5便士，附带1便士的手续费，一共6便士，需要的人请举手。” 主持人等待了片刻，只有那名分不出性别穿着黑袍的登阶者举起手。 主持人抄录好一份情报递了过去，同时收取了6枚便士，5枚递给提供情报的劳特，1枚留了下来交给结社。 蔷薇结社没有会费，主要便是靠着这样的手续费来维持。 交换会继续，分享的情报虽多，但却并没有文森想要的。 他耐心等待着，很快便到了最后的自由交流时间。 虽然本次交流会的主题是情报，但并不意味着不能进行知识或者资源的交换。只是会放在自由交流的环节，不会特意主持。 但如果有需要，也同样可以请求主持人像刚才那样鉴定和估价，保证交易公正。 “蓝星翡翠有需要的吗？” “谁有获得枯鸦蝶渠道或者关于它线索？” 奥廖娜看向文森：“你有什么需要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可以先离开了。” 这一次她主要是只陪文森过来，自己倒没有什么需要的。 “有。”文森点头，带着期待沉声道： “我需要收购一份武器大师的擢升方法，有人有吗？只是线索也可以。” 第50章 瓶颈 文森说完满怀期待的看着众人，然而片刻过去后，却并没有人回应。 他又等待了片刻，还是没人回应，收回了目光，略微有些失望。 “这次交换会主要是情报交流，而且规模也比较小型，没有擢升仪式的知识也很正常。”奥廖娜出声安慰，又在纸上写道，“而且，你才刚刚擢升没多久，不需要太着急。” 文森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奥廖娜说的倒也没错，即使这些天他抓紧了一切的时间增进自身，但想要达到充盈的状态的确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只是……他还是想能尽早获得武器大师的擢升方法，毕竟奥威尔公司的威胁近在眼前，西曼公国与歌瑞尔王国的战争也随时可能发生……早总比晚好。 正当文森想跟随奥廖娜离开的时候，那名穿黑袍的登阶者忽然走了过来，他看着文森，举起了自己手里的纸， 他不仅穿着黑袍，连手上也戴着黑色手套。 文森看了过去，纸上面写着： “你能拿出什么来交换武器大师的擢升方法？” 愣了一下，他心里顿时涌上惊喜，连忙拿出纸笔，看着黑袍人，想了想写道：“你需要什么？” 黑袍人想了想，还是写到： “一个白色阶梯的擢升方法，并非肉体强化类的。” 白色阶梯的擢升方法……文森仔细想了下，忽然想起了那个人皮卷上记载的阶梯——温焰学徒。 那就是一个非肉体强化类的白色阶梯！ 他拿起笔在纸上连忙书写，随后递给了黑袍人， “我有一个名为温焰学徒的白色阶梯擢升方法，不是肉体强化类的，可以吗？” 黑袍人仔细阅读后，抬起头对文森重重点了点头，随后又写道： “但我现在暂时没办法给你武器大师的擢升方法。下次交换会进行交易，可以吗？” “为什么？”文森有些不解，写字询问。 “……我并没有随身携带。”黑袍人想了想回答。 “我可以等你现在去拿，或者是一会结束交换会之后再进行交易。” 黑袍人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写道：“下次交换会交易，可以吗？” 文森没有再问原因，心里的兴奋顿时降了下去，想了想，他还是写道： “当然，如果那时候你真的有武器大师的擢升方法。” 将纸递给黑袍人，文森也没再停留，和奥廖娜一同提前离开了交换会。 不愿意在交换会之外交易倒很正常，也很容易理解，这是出于安全的考量，在交换会中交易虽然要付一部分手续费，但至少有蔷薇结社作为保障，安全性更高。 但现在明明有时间可以回去拿，可以赶在交换会结束前完成交易，黑袍人却并不愿意这样做。 这要么是他住的地方太远，时间上真的来不及，要么就是他现在还没有武器大师的擢升方法。 文森摇摇头，没再多想。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都代表着自己暂时不能获得武器大师的擢升方法。 再等等吧……回家的路上，他只能安慰自己。 毕竟现在也还未达到满盈状态，就算是拿到了武器大师的擢升方法，也没办法擢升。 …… …… 黄昏，教堂中。 夕阳的余晖从玻璃花窗透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 “也不知道另外的审判官有没有什么发现……” 穿着金边白袍的桑普森站在画着三神像的穹顶下，低声祷告。 来到奥雷利亚诺已经快一月时间，可除了抓到了几个窃取神明力量的蝼蚁外，他却一无所获。 没有发现窃贼的踪迹，也有没有黄金序列的消息…… 不过，桑普森却并不气馁，毕竟他负责的地区只是一個偏僻的边境城市，没有发现才是正常的情况。 桑普森的心态始终很平和，唯一烦心的就是昨天有个不长眼的小孩弄脏了他心爱的神袍。 那些污渍毫无疑问是对伟大三神的不敬！ 好在他已经及时弥补，帮助那一家人用鲜血偿还了自己的罪孽。 …… …… “带好画具了吗，菲亚特？” “……带好了。”菲亚特瘪着小脸，语气有气无力，“我真的不能不去吗？索菲娅姐姐？” “不行。”索菲娅微笑，“当初可是你自己吵着要跟我一起去采风的，现在反悔可不行。” 菲亚特提着自己的迷你手提箱，缓慢的走下台阶，管家吉姆从他手中接过了行李箱，笑道，“上车吧，菲亚特少爷，今天天气很好，去诺顿河边一定是个不错的体验。” 菲亚特看了一眼天空，勉强打起了些精神，今天阳光明媚，的确很适合郊外踏青……等等，他还得画一幅画。 菲亚特的头又垂了下去，闷闷不乐坐上了车。 在他上车后，索菲娅也坐上了车。心里回想着前两天和玛莉莎的关于是否要换个美术老师的交谈。 她始终有些怀疑文森的绘画水平，但玛莉莎却持反驳意见，表示学校里的莫桑老师对文森的绘画水平一直称赞有加，劝她再仔细观察一下，将重点放在由文森教导后自己的绘画水平是否有更多的提升上面。 索菲娅想了想，还是没再反驳，暂且答应了下来。 是否能够考上格里莫芬，她已经不太在意。 之前想考大学，是想有个正经的理由去更大的城市，想着那里说不定会更有机会接触到超凡。 但那晚的那个神秘少年，以及后来找上家门的神父，让她意识到奥雷利亚诺就存在着超凡力量，而且就在身边。 吉姆盖上后备箱，拉开驾驶室车门坐了上去。 “少爷，小姐，坐稳了，我们现在出发前往诺顿河岸。” “不用去接艾略特老师吗？”索菲娅疑惑问。 “不用，艾略特先生和我说他在吉尔农庄等我们。” 吉姆回答，心里也有些奇怪，于是推测道，“或许是有什么事先过去了吧。” 而另一边，文森刚从诺顿河走上岸边。 基石的能力是对自身的强化，所以增长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锻炼身体。在这些天的尝试下，他发现游泳是个相对有效率的锻炼方式。 文森走上岸，看了下时间，距离索菲娅几人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再继续游。 从昨天开始，他就能明显感受到自身增长达到了瓶颈，无论是冥想还是锻炼都只能带来微不可察的进步。 想要突破，恐怕需要一些契机。 穿好衣服，文森架好画架，边冥想边等待着索菲娅等人到来。 第51章 采风 上午，阳光斜照在吉尔农庄外的诺顿河上，澄澈的河水波光粼粼，映出天空的湛蓝。 河岸边，文森静坐于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双眼轻闭，身影仿佛与周围的自然景致融为一体，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微风吹得柳枝晃荡，野花摇曳，也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嗡嗡—— 隐约有汽车声传来，文森深呼吸，睁开了眼睛。 他总觉得自己就只差一点便可以达到满盈的状态，可这一点却格外缥缈，怎么也抓不住。 从石块上起身，回头望去，索菲娅家的黑色汽车出现在视线中。 吉姆停好车，拉开后排车门。 索菲娅扶着棕白的遮阳帽走了下来，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裙，格外清丽。在她身后，菲亚特也跟着跳了下来，左右看了眼说： “这个地方真好看。”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采风的地点。”文森走近，对着几人打了个招呼。 以前文森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就经常来会来这里郊游，那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少年时光。 寒暄了几句文森带着索菲娅姐弟来到河边，一边架着自己的画架一边说：“自己选一个周围的景画就可以，索菲娅一副素描，一幅水彩，菲亚特你喜欢用什么画就用什么。” 索菲娅点头，看着文森的动作道：“艾略特老师，我带了画架，不用麻烦您……” “什么？”文森拿出自己的笔边看着面前的景色沉思着回头询问。 “……艾略特老师今天也要画画？”索菲娅愣了一下，原来文森并不是为她架的画架。 “当然，我们可是要在这里待一个下午。”文森理所当然的回答。 反正自身增长遇到了瓶颈，着急也没有用，不如做点别的事，说不定就“无心插柳柳成荫。” 索菲娅有些意外的多看了几眼文森，收回目光，旁边吉姆正在帮她架画架，她走了过去帮忙。 克劳克家发迹并没有多少年，索菲娅并不像菲亚特从小就有仆人伺候，很多时候，她还是习惯自己去做事。 她想了想，将画架移了个位置，摆在了文森左后方，可以清晰看到文森的画。 而当她刚放好画架准备夹画纸的时候，便看到文森已经动笔。 文森同样用的水彩，他自己混了一個介乎于墨绿和碧绿之间的颜色，只在画面的中央简单的描绘了几笔，一条美丽的河流便跃然纸上。 索菲娅怔然，放下手里的画纸。 文森继续画着，他描绘的似乎是眼前的诺顿河畔，但继续看下去，便能发现画中的诺顿河畔和现实的有些不同——他画的是记忆中的诺顿河畔，那个少年时一家人出游时的诺顿河畔。 半响后，文森停笔，他暂时搁下画笔，转头搜寻着索菲娅姐弟的位置，菲亚特就在他右手边，他半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画什么。 至于索菲娅，文森四处张望了下，才在身后发现了索菲娅的身影，他迈步走了过去。 “画得怎么样了，索菲娅？” 索菲娅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慌忙将画纸夹上画板，“……还在构思。” “还在构思吗？得抓紧时间了，到时候考试可不会给你这么多时间思考。” 文森脚步一顿，催促了一句又迈步向菲亚特走去。他站在后面，终于看到菲亚特在画什么。 这小子也不知从哪抓来了一只小螃蟹，装在了玻璃瓶里面，正在画它。 “画得不错。”文森夸赞了一句。 索菲娅看着文森的背影，定了定神，打开了自己的画具。就凭文森刚刚展露出的水平，别说教导她，就是去当一个职业画家也毫无问题！ 时间在流水与风声中悄然流逝，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为一切染上霞光，静谧的河水泛红，仿佛熔铁。 文森扭了扭脖子，看着自己面前完成的画作，满意的笑了笑。 “艾略特老师画的是自己的家人？”索菲娅收起画具走了过来。 “嗯。”文森轻轻点头，午后的诺顿河畔，三个背影正坐在河岸，十分悠哉。 索菲娅脸上有些共情的黯然，她从玛莉莎那里隐约听过文森的家庭故事。 “以艾略特老师的画技，就算是当个画家也能养活自己，为什么还来当老师？”她又问。 文森收着画具，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画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当老师……”索菲娅想继续问，却见文森摇头：“当老师也不是，只是那时候这是我最佳的选择，现在也暂时不想花功夫改变。” 文森说完，也收拾好了东西，“今天的采风到这里就结束了，下次课是在学校，格里莫芬的考试就在年底，我们得加快一些进度了。” 索菲娅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当初选择当老师主要是为了赚钱和获得人皮卷，但现在人皮卷已经获得，有蔷薇结社的渠道在，他也可以通过分享知识之类的途径赚钱。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工作很轻松，老师的身份也能很好的隐藏自身登阶者的身份。 …… 返程时，文森坐上了索菲娅家的车。 索菲娅坐在前排，菲亚特抱着螃蟹罐子和他坐在后面。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比起来时，现在的菲亚特明显更开心一些。 索菲娅比往常多了些话，主动多询问了一些绘画方面的问题，文森都一一耐心解答。 但在就快要到自己家时，文森却莫名察觉到了一丝古怪且危险的气息。 车窗外的奥雷利亚诺暮色四合，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零星几个店铺打开了灯，在那些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游荡。 车上除了他之外，索菲娅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困惑的往车窗外看去。 “到了，艾略特先生。” 这时候，吉姆忽然出声说道，他停下车，绕到后面为文森拉开了车门。 文森从车中走下，眼底带着警惕，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周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某种错觉吗？ “下次见，艾略特老师！”菲亚特摇下车窗，说道。 “……再见。”文森收敛了表情，转过头笑着回应。 “再见，文森。”索菲娅的声音也从前排传来，她眉宇间隐约有些不安。 告别之后，吉姆重新发动汽车。 昏暗的夜色下，黑色汽车逐渐朝克劳克大街驶去。 “姐姐，我下次还想和你们去采风。”菲亚特在车内说道。 索菲娅没有理会他，她捂着胸口，总觉得有些莫名心悸，正当她想和吉姆说一声改道去医生那里时，却发觉身下的座位猛地一震！ 砰！ 行驶中的汽车不知为何偏离了道路，直直撞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而且更诡异的是，这样的碰撞竟然只有一声微不可察的闷响，夜色在这里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 索菲娅心里惊慌：“发生什么事了，吉姆！？” 然而吉姆并没有回应他，这位高大的管家正趴在方向盘上，额头有鲜血流出，明显已经陷入昏迷。 “菲亚特！”索菲娅又往后看，菲亚特被安全带牢牢固定在后座上，他身上没有伤势，却还是陷入了昏迷。一只半死不活的螃蟹正从他脚下的玻璃罐碎片中挣扎着爬出。 索菲娅还未来得及思考，脑中便突兀的涌上一阵强烈的困意，让她顿时打了个呵欠。 “我怎么会困…… 索菲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菲亚特和吉姆……也是……也是这样才睡过去的吗？” 困意愈发深沉，思维也越来越迟缓。 在索菲娅看不见的小巷深处，一团灰白的未知事物，正向她悄然飘来，速度看似缓慢，但眨眼间都已经来到索菲亚背后，带着彻骨寒冷趴到了她的肩膀上。 第52章 幽灵 “竟然不是民间流言……奥雷利亚诺竟真的有幽灵出没？” 文森从房顶迅速落下，三两步跑到索菲娅乘坐的汽车旁。 下车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尝试着追寻那种古怪又模糊的气息。他在楼顶前行，只能感到隐约的方向。 然后忽然间，便远远看见索菲娅几人乘坐的汽车撞进了小巷。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车祸，于是没多想，迅速赶了过来。 但在靠近的过程中，他后知后觉发现如此车祸并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响声，同时那个古怪的气息也随着接近变得越来越强。 这显然不太寻常！ 再然后，文森便看到了那个“幽灵”。 泰兰世界的确存在着幽灵，但那和灵魂无关，而是一种少见的由人类负面意识和某种特殊的灵能聚合物构成的东西。 咔！ 一把拉开车门，文森看到那个幽灵正趴在索菲娅身上，后者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意识，努力睁大双眼，但面色却愈发苍白，嘴唇变得青黑，浑身也不自觉地颤抖。 唰！ 文森面色一沉，伸手朝着幽灵抓去，当手指触及幽灵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和湿沙子一般的手感。 泰兰世界的幽灵并非完全没有实体，理论上普通的物理攻击对其也有效，但实际上这就像是用一根木棍试图敲碎棉花，效率很低。 真正对其更有效的攻击是火焰、电击，或者灵能。 直到文森的手掌触碰到自身，那幽灵才刚刚反应过来，它本能的停止了对索菲娅的攻击，转而将目标定为文森。 嗖！ 幽灵朝着文森扑来，文森不闪不避，五指并掌对着它用力扇了过去！ 文森使出了全力，但这一次攻击效果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面前的幽灵只是因为惯性被他一巴掌抡到了车外，但伤势却并不重，很快又朝着他扑了过来。 “要是现在是白色梯级，这一巴掌上去，幽灵必然会溃散。” 等到登阶者到达了白色梯级，通常都能控制灵能外显，而灰色梯级的登阶者体内虽然有灵能存在，但很难真正如臂指挥，如果是肉体系灵能者，在面对像幽灵这样的存在时，还是会有些局限。 不过，这仅仅只是代表着想要消灭幽灵较为困难，并不代表着眼前的幽灵就能威胁到身为灰色梯级的文森。 嘭！ 面对再次扑过来的幽灵，文森同样伸手将其扇开，随后便不再理会，开始检查起索菲娅三人的状态。 片刻后，文森松了口气。 好在吉姆开得并不快，索菲娅与菲亚特因为两人都系好了安全带，所以并未受外伤，只有吉姆一头磕到了方向盘上，受了点轻伤。 不过，幽灵的侵蚀还是给索菲娅带来了一些伤害，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应该会比较虚弱。 至于昏迷，这应该是面前这个幽灵的能力，威力弱小，也就对普通人有一些效果，等待自然醒来即可，无需担忧。 嗖！ 如此想着的时候，那只幽灵又扑了过来，文森再次将其击飞，思索着现在该怎么处理。 既然索菲娅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那…… 嗖！幽灵这时候又锲而不舍地飞来，打断了文森的思绪，再次将其击飞，看着它再一次扑来，文森有些烦躁的走出车外，盯着面前朝自己扑来灰白的幽灵，扭了扭脖子。 下一秒。 刷刷刷刷！ 文森膝盖微曲，左右轮流刺拳，速度之快，在空气中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砰砰砰砰—— 雨点般的刺拳尽数落到幽灵身上，它被打得浑身颤抖，即使会因为惯性朝后飞去，但每一次都又被文森拉了回来。 文森就这样持续地击打了两分钟，面前的灰白幽灵便逐渐由凝实变得虚幻，它意识想要逃离，但却逃不出文森掌心，只能接受猛烈的攻击，又过了大约一分钟，幽灵逐渐失去了反应，最后猛然溃散！ 做完这些，文森吐出口长长的热气，看着溃散的幽灵，只觉得心里畅快。 物理攻击的效率虽然较低，可并不意味着就没有用，大力即可出奇迹！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种满足而又充盈的感觉从体内油然而生。 “我这是……达到满盈状态了？”文森睁大了眼睛，心里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就变成了惊喜。 嗒嗒嗒—— “这是怎么了？” “出车祸了吗？” 这时候，巷子外终于有人发现了这辆车的异常，朝着这里走来。 文森仔细思考了片刻，从一旁迅速跃上屋顶，居高临下地观察小巷中的情况。 来的路人是一对年轻情侣，他们走到撞到墙上的汽车旁往里看了一下。 “米妮，里面还有人，快去找警察帮忙！” “警察……你确定警察有用？等他们来的时候，车上的人恐怕已经……” “嘿！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個时候，小巷外又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喊声，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警员手拿左轮，提着煤气吊灯，缓步走了进来。 “嘿，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发现这里有人出车祸了！”情侣反射性举起手，其中的男生大声说道。 警员示意他们站到边上，自己走到了车边，往里面探头看了一眼后，他脸色大变。 “该死，是克劳克家的小姐！” 他回过头，取下自己的警徽，对着旁边的男生命令道：“喂！出小巷左转200米，你会看到一对巡逻的警员，去把他们叫过来！” 不愧是大富豪的家人……本地警员竟然都认识么。 看到这里，文森终于放下心来。 索菲娅三人受的伤都不严重，现在又得到了警员的帮助，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真当他还在思考是否要再多停留一会，确保不会出现更多的幽灵时，余光却瞥见远处的街角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穿着白色金边长袍的神父。 “这是……审判官桑普森？” 文森面色一变，连忙取出迷失假面戴上，从房顶跃了下去。 第53章 主题：资源交换 桑普森沿着街道前行，步伐不急不缓，时不时停下来闭目感受着什么。 破碎教会的审判官的阶梯序列通常有着三种不同的类型，分别对应着教内三神。桑普森对应的是生命之神，肉体强大无比，目前的阶梯是坚韧者。 但无论是哪个序列，破碎教会的审判官对灵能波动都拥有极强的追踪能力。 在夜幕下沿着街道前行了片刻，桑普森来到了车祸的小巷前。文森此刻远远站在街边，装作路过的普通行人，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 “什么人？”留守的警长十分警惕，下意识大喊了一声，把旁边留下的女生吓了一跳。 “别紧张，孩子。”桑普森的声音柔和磁性，缓步向着警长走近。 “桑普森神父？”警长看清了他的样子，放下手枪。 神父往汽车走去：“这里……嗯？” 他刚想询问警长，却霍然转头，看向小巷深处。 在那里，又有一个灰白的影子隐约浮现。 桑普森什么也没说，大步朝着那幽灵走去，只是片刻，幽灵便在他拿出的三角神徽下化为虚无，后面警长都甚至还没有看清。 “怎么了，神父？”他下意识问。 又是同样的幽灵……桑普森眼里阴沉了下，没有理会警长，再度闭上眼睛。 然而就和之前一样，除了幽灵消散的灵能波动外，他并没能察觉到任何别的异常。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制造幽灵？”桑普森慢慢收起神徽，什么也没有解释，转身离开。 至于车里的索菲娅等人……那只不过又是一群遇到幽灵的不幸之人，他这几天见过的多了，并不值得在意。 …… 翌日，索菲娅卧室中。 “你感觉怎么样，索菲娅？”面色困倦的玛莉莎紧张的看着醒过来的索菲娅问道。 “我还好，就是有些没力气。”索菲娅躺在床上，面色虽有些微白，但从说话看来精神还不错。 玛莉莎点头，又看向旁边正在为索菲娅检查的医生。 片刻后，医生回答：“索菲娅小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只需要按时服药，休养几天，尽量不要着凉，就会慢慢恢复。” 玛莉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麻烦你了，泰勒医生。” 泰勒医生微笑点头，懂事的主动起身离开，为玛莉莎和索菲娅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和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吧，吉姆和菲亚特比你先醒，可却什么也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玛莉莎皱着眉，表情很是困惑， “送你过来的警员说他发现汽车的时候，你们都已经陷入了昏迷，之后那个名叫桑普森的神父短暂的出现了片刻，也不知做了什么，很快又离开了。” 神父……是他救了我？ 索菲娅很快摇头。 她半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脑中再次浮现出了昨晚恐惧又冰冷的感觉，以及在彻底睡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模糊人影。 她抿了抿唇，看向玛莉莎：“我又遇到了那名少年，他又救了我一次。” “你是说……之前救过我们一次的那个年轻人？”玛莉莎愣了一下，“可是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窗外的阳光明媚，可索菲娅还是感觉有些心悸。 她第一次真切地接触到了某个超凡事物，却差点死掉。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对那些超凡存在不再抱有好奇，反而充满了恐惧。 但那只是一瞬，索菲娅轻轻吸了口气，思索了一下又道： “幽灵……我们好像遇到了幽灵。” 走路的时候如果运气不好，摔一跤也会死亡，更不用说像接触超凡这個本身就更加危险的事情了，她对自己可能面临的危险早有心里准备。 玛莉莎听着索菲娅的回答，先是愕然，但紧接着又陷入了沉默，她看着索菲娅认真的表情，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件事的确太过诡异，原本身体健康的三个人忽然睡去。而且明明是夏日，穿好衣服又待在车内的索菲娅却被医生诊断为受凉…… 房间内沉默了半响，玛莉莎开口说：“你爸爸听说了这件事情，打算这几天回来一趟。” 索菲娅点头，却没有太多兴奋的神色。她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位少年到底是谁？ 两次都能这么恰巧救下自己……除开真的碰巧，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那位少年本就在找寻并消灭着这些超凡存在，救下自己只是顺手。 而另一种则代表着—— 那名少年或许就是自己身边的人…… 索菲娅的思绪逐渐飘远。 没有哪个人能对救了自己两次性命的人无动于衷，更何况少年还是那么的俊美。 昨夜大脑昏沉，幽灵悄然攀附上肩背，带来了刺骨的寒冷，那时候她颤抖着似乎能闻到死亡临近带来的腐烂气息。 可下一刹那，那些刺骨的寒冷如冰雪般转瞬消融，她努力的睁开眼，夜色无比深沉，出现在面前的少年身影却如阳光般明媚…… 索菲娅轻轻捂着胸口，转过头看向窗外。绿植在阳光中摇动，她的心跳也跟着莫名加快了一拍。 …… …… “审判官持续发疯……又有几户无辜人家被他杀害，几名登阶者也不幸遇害……奥雷利亚诺的警察难道就这样看着他肆意妄为吗？” 恐怕不是不想阻拦，而是阻拦不了……木栅栏旁，文森看着面前浮现的文字叹了口气。 破碎教廷和管理公国的警署一样，都有着执法权，而且在某种程度优先级还要更高一些，毕竟警察没办法处置神职人员。 继续往下看去，蔷薇花网中接连几条都是关于那名审判官的消息，登阶者大多愤愤不平，甚至有咒骂的语句。 蔷薇结社虽然会简单审核会员上传的消息，但只是剔除无用的消息，其他都会原原本本的呈现，许多人在上传消息的时候，往往会附上自己的感想看法。 文森又往下翻了片刻，目光停留在了一则由“无心人”上传的消息上。 “奥雷利亚诺充半个月前开始频繁出现幽灵，背地里或许某种污染物在作祟。” 污染物……这倒是一个有意思的想法。 文森继续往下，嘴里无声喃喃：“都过了这么久了，是时候该再举办一次交换会了……” 此时距离那晚救下索菲娅等人已经又过去了一周。 这段时间文森除开每天都来联络点查看一次消息外，便是正常上班。期间还去看了一眼卧床休养的索菲娅，少女恢复的不错，最近已经又开始上美术课，只是画画的总是走神，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些后遗症。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文森总觉得上课时索菲娅看他的次数比以前变多了不少…… 这时候，文森面色一怔，脸上忽然浮现出欣喜！ “主题：资源交换……终于又有交换会了！ “我看看，人数2/30，地点香舍迩街18号，时间……就在五天后！” 没有犹豫，文森当即报了名！ 第54章 交换 城市边缘某个位于密林深处的废弃庄园地下，蔷薇结社的登阶者们正在集会。 早早到来的文森与奥廖娜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文森一边回应，一边时不时看向门口。 这一次的机会地点倒是符合他心中想象，只是他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 他上次与黑袍人之间并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只是约定下一次交换会交易。而这次的资源交换会仅仅只用了两天便报满了人……也不知道那位黑袍人有没有及时报上名。 又过了一会，文森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袍身影，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后者也看见了他，径直走过来坐下。 没等他说什么，带有蔷薇结社标识的主持人，走到了最前面宣布： “人都到齐了，我们现在开始。” 或许是这一次交换会参与人较多的原因，他的旁边还站着两名正式成员。 而资源交换主题交换会的流程和之前的情报主题的交换会的流程基本一样，但没有了最开始的无偿分享环节。 文森瞥了眼旁边的黑袍人，他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此时坐在自己身边，能明显听到呼吸有些沉重和杂音。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黑袍人掏出纸笔，缓慢写道：“等正式环节过去，我们去找正式成员做个见证，再进行交易。” “没问题。”文森点头，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他不缺这一点耐心。 “……求购活体赤色狼蛛或者线索，活体1金镑，线索报酬视具体情况而定。” 不远处，主持人正在按照顺序，挨个宣读要贩卖或者是求购的资源。 “如果贩卖的资源当中有一些是温焰学徒所需的，或许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方便现在购买，而我同样也可以告诉你。” 这时候黑袍人忽然又向文森递来了一章字条。 文森思索了片刻，还是摇头拒绝，在纸上写道：“抱歉，但我想我们并没有信任的基础。” 他担心黑袍人其实并没有获得武器大师的擢升仪轨，只是凭借这个说辞想从他这里套出一些信息。 黑袍人怔了一下，写道：“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文森客套的笑了笑，转过头与奥廖娜聊着。 奥廖娜虽然陪同他来，但却格外有分寸感，不仅没有问过什么问题，在他与黑袍人交流的时候，还离远了一些，主动给他们留空间。 这样的分寸感让文森感觉十分舒服，连带着对奥廖娜的好感也多了一些。 “……所以，你打算自己开一家咖啡店？”文森在纸上用笔写道。 “还没确定，但你知道的，我毕业之后在家里已经待了两個多月了，劳莉老是让我去找点事情做，找一份工作或者什么。” 奥廖娜在兰彻斯特学的是医学，但她现在并不想做一名医生。这主要是因为她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而且只有一米五的她看起来也根本不像一名医生。 对于像他们这样隐藏在暗处的登阶者来说，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还是很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文森一直没有辞掉自己美术老师工作的原因。 “咖啡馆……”文森沉思了片刻，还是写道：“我有两个学生来自克劳克家……就是拥有克劳克大街的那个富豪家，他们也认为战争迟早会来临。 “而倘若战争降临，奥雷利亚诺紧邻歌瑞尔，未来恐怕会很混乱……咖啡馆不是什么好主意。 “事实上，我觉得再过一段时间，便从奥雷利亚诺搬走会是一个好主意。” 有关克劳克家的部分，只是文森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而编造的谎言。 奥廖娜沉默了片刻，只是写道：“即使我愿意搬家，劳莉他们也不一定愿意……现在还没有太多战争来临的迹象，再等等吧。” 这些天来，两人交流的时间很多，文森虽然没有刻意提起战争，但有关战争的话题，他们也聊过许多次。 文森毕竟知晓未来，所以往往能从不起眼的小事上发觉战争来临的迹象，每次的推论也非常符合逻辑。几次交谈下来，奥廖娜虽然还没有完全相信战争必然来临，但也觉得战争大概率会来临。 “奈赫尔菇1千克，鲜菇，品质中上，售价2金镑外加20便士手续费，有需要的人吗？” 奈赫尔菇？这倒是一个少见的东西。 记得好像是对暗影刺客之类的和阴影有关的阶梯有某种益处。 片刻后，一名穿着整齐黑西装，戴着贝雷帽和黑面具的登阶者将它买了下来。值得注意的是，这名登阶者虽然穿着一身整齐黑西装，但脚下却穿着一双轻便的布鞋。 大约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自由交流的环节。 文森起身朝着主持人走去，黑袍人紧随其后，奥廖娜也跟了上来。 和主持人说明缘由，文森将一开始便准备好的信纸递了过去，随后看向黑袍人。 后者同样从身上拿出一个叠好的纸张，但他并没有直接递给主持人，而是先拿出笔在上面改了几个字，才递了过去。 真是谨慎……文森暗忖，默默记下了这个操作。 不管怎样，看着黑袍人坦然的将手里的纸交给主持人，他心里的大石终于哐当落地。 “两个白色阶梯，手续费5金镑，没有问题吧？” 虽然预料到手续费可能会较为昂贵，但文森还是有些咋舌，他看了一眼黑袍人，“一人一半。” “当然。”黑袍人毫不犹豫的点头，并向主持人催促道：“请鉴定吧，阁下。” 主持人点头，取下脖子上挂着的木牌，走到一旁，开始查询。 如此高昂的手续费当然不是白收的，蔷薇结社不仅要保证交易的安全，通常还需要负责鉴定擢升之法是否正确。而对于仅仅只是白色梯级的主持人来说，具体鉴定方法主要就是在结社已有的资料库内进行比对。 片刻后，主持人重新走了过来，语气有些迟疑的说道：“武器大师的擢升仪式正确无误，但温焰学徒……” “他的擢升仪式是假的？”黑袍人下意识说，语气隐隐有些怒意，还咳嗽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文森，虽看不见表情，但谁都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愤怒。他之所以咳嗽，就是因为在获得武器大师擢升仪轨，的过程中负了伤。 察觉到不对，奥廖娜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文森旁边。 “……还不能确定，只是以我的权限无法鉴定，我已经上报给组织更高的成员处理，请耐心等待一会。”主持人见气氛有些紧张，连忙说到。 文森没有多言，只是平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主持人看了一眼木牌，如释重负的说道：“温焰学徒的擢升仪轨也是正确的。” 第55章 灰色之影 收过手续费之后，主持人将两个不同的擢升仪轨交给了文森二人。 黑袍人在拿到后便匆匆离开，只是临走之前和文森道了个歉。 对于黑袍人的道歉，文森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客气表示并不介意，多一个朋友永远好过多一个敌人。 “我们现在离开还是再等一会？”奥廖娜询问，她并没有什么想要交换的东西，这次过来的目的主要是陪同文森。 奥廖娜不清楚别人是不是这样做的，但她觉得自己作为一名超凡领域的前辈，应该要多照顾一下这名刚刚接触超凡领域的邻家弟弟。 “我先看一看擢升仪轨，说不定能够趁现在买一些所需的素材。”文森回答，吐了口气，带着期待的心情展开了浅黄的信纸。 “乌鞭草、特洛蛛丝……” 绝大部分阶梯的擢升仪轨都是独特魔药加上特定仪式，武器大师也不例外。 它需要配置一种名为灵巧之心的魔药，所需的材料繁多，有几种更是格外昂贵，粗略算下来若是要满足仪轨所需用量，至少得花费11~15金镑。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除此之外，想要擢升武器大师，还得选择一把合适的武器，在仪轨期间全程贴身携带，绝不分离。同时每日清晨服下魔药，在身心最佳之时练习选定的武器。 成功晋升具体所需要的时间则因人而异，因武器而异，与天赋有一定关系，但只占一小部分。 但倘若七周之后还未成功擢升，则代表仪轨失败。继续练下去会有灵性损伤的风险，需要及时停止，休养一年及以上时间才能再次开启武器大师或者别的擢升仪式。 魔药……还有武器…… 文森收起暗自思忖，对奥廖娜说道： “再等我一会吧，我去看看能否买到一些材料。” 说着，文森便朝着人群走去。 20多名登阶者在大厅中大致围成了一个松散的椭圆，有不少登阶者面前都放着一些形态各异的材料，整体就像是一個小型市场。 并不是所有的登阶者都愿意向蔷薇结社支付高昂的手续费，所以一些价值较低的材料通常都是在自由交流的环节直接卖出，省去了手续费的环节。 蔷薇结社对这一点也并不在意，毕竟只要物品或知识的价值稍高，登阶者便会更倾向于寻找结社作为见证。 文森绕着人群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武器大师擢升仪式所需的材料，正当他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摆牌求购时，却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独特的武器。 那是一根做工考究的手杖。 手杖主体由深褐色的橡木制成，表面经过精心打磨，透着一股沉稳的光泽。其上还雕刻着细腻的藤蔓和叶片图案，在手柄顶部与杖尖处还有着黄铜色的金属包裹。 若是光看这样的外表，这根手杖与他家里放着的那根手杖并没有太多不同。 这并非一根普通的手杖，而是一把剑杖。那位贩卖它的登阶者，此时已经将杖内隐藏的利剑拔出，摆在了外面。 所谓剑杖就是内藏利剑的手杖，是一种十分隐蔽的武器。 通常在手杖的握柄顶端，都会隐藏着一个精巧的机械装置。只需触动装置，便能拔出内藏的利剑！ 这把利剑修长而锋利，剑身呈现出哑光的金属质感，增强了隐蔽性。剑柄则与手杖的木质部分完美融合，提供了一个稳固而舒适的握持感。 几乎是在看到的瞬间，文森便决定买下这把剑杖。 若是在前世随身携带一把手杖，除非是一名残疾人或者腿受了伤，否则肯定会格外引人注目。 但在泰兰世界却并非如此。在这里手杖是绅士们的标配，别说是走在大街上，就算是前去参加宴会、上课、郊游，绝大部分场合，带着它都不会显得突兀！ 本来为了达到贴身携带的要求，文森一开始想的是选择匕首之类的小型武器，但现在看来，剑杖不仅比匕首更加隐蔽，而且威力显然也更胜一筹！ 快步来到那名登阶者旁边，文森开始询价：“这把剑杖怎么卖？” “只换不卖。”卖家穿着一身黑西装，头戴看起来有些廉价的灰色贝雷帽，正是先前那名买下奈赫尔菇的登阶者。 文森听到他的回答，继续追问：“你打算换什么？” “奈赫尔菇、或者关于那名审判官的独家情报。” 文森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两种东西他都没有。 “还有需要其它的吗，比如金镑之类？”他试探着问，但面前的登阶者却并未理会。 “我倒是有关于那名审判官的独家情报，需要帮忙吗？”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文森回过头，看到一名戴着狐狸面具身材苗条的女士，这正是上一次交换会见过的帕莎。 文森看了旁边的奥廖娜一眼，后者没说什么，随后沉吟着向帕莎问：“我需要付出什么？” “……一金镑如何？”帕莎轻笑着回答。 文森愣了一下，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但没想到帕莎只提出了一金镑的条件。 一金镑虽然不少，但绝对买不到这样做工精良的剑杖。 “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思索片刻，文森还是应了下来。 帕莎笑笑，对于她来说那些审判官的情报本来就打算无偿分享，现在能够做个顺水人情，还能赚到1金镑，其实是个意外之喜。 很快，交易完成，文森从帕莎的手中接过了那根棕色手杖。 “别忘了之后改变一下它的外观。”帕莎微笑，也从文森手里接过了金镑。 “谢谢。” 不得不说，这位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士的确让人讨厌不起来。 拿到剑杖后，文森并未离开，而是带着奥廖娜来到一旁，准备尝试着求购一些魔药所需的材料。 坐在椅子上，文森拧动手杖最顶端的一圈凸起的金属圆环，伴随着咔哒一声，他轻轻往后拔出了这柄利剑。 刃口锋利，做工精致……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武器。 “该叫你什么好呢……”文森握在手里把玩，内心雀跃。 他看着灰色的哑光剑身，暗忖道：“……灰色之影或许是个不错的名字。” 第56章 熟悉身影 在交换会又逗留了大约半个小时。 文森成功收购到了三样配置魔药的素材：一块巴掌大小的百年橡木，100克比市场价略便宜的银粉，以及一小团珍贵的特洛蛛丝。 前两个材料并没什么特别，在其他地方也能找到。 但能收购到特洛蛛丝倒是个意外之喜，这种材料格外罕见，而且由于有时会用在高端的定制衣服当中的缘由，它的价格也十分昂贵。 仅仅只是拇指大小的一团蛛丝，便花掉了文森1金镑50便士，而这个价格较于市价还略显低廉。 至于为什么那名登阶者为何没将蛛丝卖给制衣商—— 制衣商可不会收这些零散货物。而若将其卖给中间商……中间商给出的收购价和售价之间可有着成倍的差距。 除此之外，文森还从交换会上得知了一些关于最近奥雷迪亚诺形势的消息。 总结的说，就是风雨欲来。 交流会结束后，文森与奥廖娜一同离开。此时天色已渐渐暗淡，加之他们所处的位置又临近郊区，路上除了他们这些登阶者外，鲜有行人。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是那名戴着贝雷帽穿着西装布鞋的登阶者。 文森和奥廖娜默契地放慢了脚步，让那名登阶者先行一步。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通常参加交换会的登阶者们要么会错开时间离开，要么就是像他们这样放慢脚步，与前者拉开距离，这是一种不成文的潜规则。 然而下一刻，仅仅只过了一秒，原本还在前面的登阶者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而前方是一条没有遮掩的大路，旁边也没有树林之类的地方可供藏身。 “……”奥廖娜脸上露出了细微的惊讶之色，转头看向文森。 而后者却莫名陷入了沉思，他忽然想到了先前交换会上那名黑西装登阶者购买过的一件材料——奈赫尔菇。 “奈赫尔菇……是对暗影类阶梯有所助益的材料。” 文森的脑中仿佛有灵光突然一闪，他的步伐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前方道路上的大片阴影，眉头微挑挑起眉，在心里无声低语： “那是一名暗影刺客？” 暗影刺客……奥雷利亚诺莫非有第二个暗影刺客？ 还是说——那就是之前所遇到的那名隶属于歌瑞尔王国，在自己身上留下过几道伤口的间谍？ “怎么了？”奥廖娜询问。 “……没什么。”文森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周围的阴影。 或许是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他现在回想，那名穿着黑西装登阶者从身材上来看，也的确和那晚遇到的暗影刺客颇为相似。 还有那双轻便的布鞋……暗影刺客能够将自身以外的物品带入阴影，但能够携带的总重量是有限，轻便的布鞋恐怕就是为了减轻负担。 文森继续想着，又想到了自己手里的这把剑杖，像这种隐蔽的武器，也正适合作为间谍使用的装备！ 他为什么会贩卖这根手杖……一個新的疑问出现在文森心中，他思索了片刻，没能想出答案。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名黑西装男人大概率就是那个暗影刺客。而如果德文当初没有说谎的话，他应该叫：贝雷尼克。 至于他会出现在蔷薇结社的交换会上这件事，文森到不觉得奇怪，蔷薇结社本就松散，一名潜伏在奥雷利亚诺多年的歌瑞尔间谍加入进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一直等到走到一处明亮的街巷，煤气路灯将这里照得透亮，文森迅速地用手提的煤油灯将剩余的阴影切割一番，并未发现异常后，才总算放下心。 暗影刺客的能力并非没有弱点，他并不能从一个独立阴影直接跳跃到另一个独立的阴影，而且当所在的阴影突然消失时，自己也会暴露。 所以不断变换的光源就是最好的对付暗影刺客的方法，或者也可以像文森这样来到阴影较少的地方，再用同时用另一个光源将剩下的阴影照亮。 看来，那名暗影刺客并没有跟在旁边……文森暗忖。 “……你在干什么？”奥廖娜不解询问。 文森看向她，想了想只和她说了关于黑西装男人是暗影刺客的猜想……而自己为什么知道暗影刺客，他同样推给了那个不存在的老头。 至于其他的，那个暗影刺客很有可能是歌瑞尔的间谍这件事，文森还是暂时选择了隐瞒。 一方面，他并不想将奥廖娜牵扯进这个本与她无关的危险事件当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还只是个推测。 文森始终没有放弃过对奥威尔公司的调查和反击。 在发现他们是间谍之后，文森便悄悄往奥雷利亚诺的警署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然而那封信却如石沉大海般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文森又尝试着写了大概5次信，但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一开始他怀疑是自己的信并没有被有分量的人看见。 他尝试把信寄给警长，但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而最后一次，他找到了那名大腹便便的总警司，将信放在了后者车窗上。 然而那名总警司拿起信，简单的看了几眼后便将它撕成碎片，随手扔到了地上。 在这之后，文森便放弃了这方面的尝试。 他一开始以为警方的忽视是因为他无法提供任何关于间谍的实质证据。 但后来文森得知，警察因为那些来信的确去调查过一次奥威尔公司，但却没有调查到任何异常，所以之后便将他的信只当做胡言乱语。 这让文森对奥雷利亚诺警察的业务水平更加失望，这样的调查能力还比不上哪位失踪已久的侦探！ 他也意识到，想要报仇，还得是靠自己。 回到家中，文森一边把玩着灰色之影，一边拿出记载着武器大师擢升仪式的纸，思考着自己还缺少着什么材料。 等到自己擢升成武器大师，一名暗影刺客对自己就不再具有致命的威胁。 但想要对付一名暗影刺客，而且最好是能碾压，能一击致命，恐怕还得准备一些针对的道具。 譬如……高亮度的照明弹。 第57章 蛛丝 上午，克劳克初等学校办公室内。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实木办公桌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刚上完一节课的文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面前的稿纸，有些头疼。 咔嚓。 老莫桑推开门，一只手拿着自己教具，另一只手锤着酸痛的后腰，顺势用脚带上了门，同时和文森打了个招呼，他边叹息着边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以前年轻的时候上一天课也觉得精力充沛，现在一节课腰就酸的受不了……再干两年，恐怕我就得退休了。” “喔……这是新买的手杖，模样挺不错。”莫桑抬起头，瞥见了文森桌边靠着的那根棕黑手杖。 “对，买回来之后我又做了一些加工。”文森抬起头摸着旁边的手杖笑着说。 这根手杖的外表和刚买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原本深褐的颜色变得更深了，表面原本存在的雕花也被抹去了不少，又重新雕上了其它的图案，杖尖被加长了一些，握柄也被文森做了一些调整，虽然调整的幅度做不到很大，但也与先前完全不同，同时也更贴合他自己的手掌。 “难怪这么好看。”莫桑由衷称赞，绘画与雕塑是共通的，他毫不怀疑文森的艺术天赋。 “说起来，倒是有件事要麻烦你，莫桑老师。”文森想了想说道。 “明天我需要去处理一些私事，到时候又得麻烦你代课了……不过我已经布置好了绘画的任务，只需要监督他们画画就可以。” 他今天虽然随身携带着手杖，但还没有正式开始举行武器大师的擢升仪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灵巧之心魔药还没有准备好。 “又请假？”莫桑嘟囔了一声，但还是应了下来。 而和莫桑说完这些，文森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他今天其实也请了假，但只请了下午，打算把上午时间和莫桑重合的课上完再走。 大约半个小时后，文森来到了一家房产交易公司。 当初为了尽快获得金钱，他用家里那套位于商业海岸的度假屋一共贷了12金镑50便士，算上这段时间杂七杂八的收入和消耗，现在身上还剩下8金磅左右。 而武器大师的擢升仪式所需要消耗的金钱至少也要11金镑，即使算上这个月会发的工资，他手里的钱也显然不够。 今天在办公室他想了许多赚钱的方法，譬如凭借自己对未来的记忆做一些产业投资，或者去交换会贩卖知识之类。但投资他只知道大方向，收益会来得很慢，近期也没有交换会，所以仔细思考下来，这些都只能作为长期的计划，想要解决眼前燃眉之急，卖房恐怕是目前的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在发觉战争即将来临的时候，文森就计划着趁房价还没有往下跌，赶紧卖房，现在只是又提前了一些。 银行抵押贷款的金额大概只有那栋度假屋价格的七成，这意味着若是能卖出这栋房屋，他大概会有18金镑的收入。 即使要交一笔交易税和中介费，但这笔收入也已经足够他还清贷款，并且补上武器大师擢升仪式余下的花费。 等从房产交易公司办完手续走出来，时间已经过去接近两个小时，最主要是因为中途文森还回去拿了一次文档。 不管在哪个世界，买卖房屋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看着天色还早，文森又马不停蹄的赶去购物，在逛了好几栋百货大楼，几条商业街后，灵巧之心魔药所需的材料，终于购买的七七八八。 为了稳妥起见，在考虑失败的情况下，每一种材料他都准备了三周的量，共计花费1金镑60便士，之所以如此便宜，是因为并没有买特洛蛛丝。 这并不是文森真不想买，也不是因为先前在交换会上购买的蛛丝够用了，而是因为他根本找不到购买特洛蛛丝的渠道。 “就算是不考虑失败的情况，那团蛛丝也只够做10天份的魔药……还是不够保险……”文森暗自思忖。 此时已经黄昏，他想了想，朝着先前路过的一家高端定制裁缝店走去。 这家定制的裁缝店位于兰支街123号，虽然面积并不大，只有两层，但装修却格外考究，看起来低调又奢华，是普通人会望而却步的存在。 文森握着手杖，缓步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先生。”一名穿着制服的年轻的女店员热情地走了过来，伸手就想帮他接过手杖放好。 “谢谢，但我更习惯一直握着它。”文森将手往后一缩，笑着道。 “好的，先生。”女店员露出得体的笑，询问，“请问您是想要定做什么样的衣服呢？” “我先看看……你们这里有用特洛蛛丝工艺制作的衣服吗？” “当然有的，先生。”女店员说着，伸手道，“请跟我来，我为您展示几件成衣。” 女店员一路带着他来到了二楼，这里分成了几個不同的隔间，彼此间并没有门的存在。她带着文森来到了第2间。 这里摆着一排风格各异的正装，颜色不尽相同，样式也很丰富。让文森不由的想起了那件还没有卖掉的来自卡萝菲特号的裙装。 眼前这排正装做工已经十分优良，但比起那套来自贵族的裙装还是略逊一筹。 只可惜，特洛蛛丝用在服装当中会经过一系列的复杂处理，并不能再当做魔药材料。 一边听着女店员讲解，文森一边旁敲侧击，最后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家制衣店是从隔壁市一个名为兰特的中间商那里收来的特洛蛛丝。 “……”沉默了片刻，文森还是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从你们这里购买一些特洛蛛丝吗？” 女店员明显愣了一下，“抱歉先生，我恐怕得去问一下经理。” “那就麻烦你了。”文森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叹气。 难道真的要跑去隔壁市，再去找什么兰特购买蛛丝？这得花费多长时间？ 啪嗒，啪——啪嗒，啪—— 文森无意识开合着手里的怀表，不多时，一名衣着得体的中年绅士走了上来。 第58章 下定决心 “傍晚好，先生。”中年绅士脸上有着得体的微笑，不急不缓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文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需求，经理不时点头，最后微笑道：“抱歉，先生，我们只贩卖成衣，不过——” 他话锋一转，接着又说：“客人至上也是我们一贯奉行的真理。只要是客人合理的需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文森读懂了他的潜台词——店里可以卖出蛛丝，但前提自己得是他们的客人。 可动辄数金镑起步的定制服装，文森现目前显然还负担不起。 他心中遗憾，正准备另寻他法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却从隔壁房间走过。 “文森？”为首的身影也看见了他，略带惊讶的打了个招呼。 “玛莉莎老师，还有……索菲娅。”文森也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这时候，旁边的经理也赶忙转身问候：“傍晚好，夫人，还有索菲娅小姐。” 文森愣了一下。 这家店是克劳克家的产业？ 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切验证了他的猜想，玛莉莎两人都还未询问什么，那名经理便主动提出可以将特洛蛛丝卖给他，而且在探询了玛莉莎两人的口风后，还主动将价格降到了成本价。 像之前他在交换会上买的那样拇指大小的一团蛛丝，仅仅只要1金镑，足足便宜了半金镑！ 最后文森只花了4金镑另50便士，便一次性买足了大约六周量的特洛蛛丝，加上之前的蛛丝，已经达到7周的用量，这也是武器大师擢升仪式最长持续的时间。 “由衷感谢，玛莉莎夫人，还有索菲娅，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离开的时候，文森再次道谢。 玛莉莎摆了摆手，只是叮嘱他尽量不要在学校里透露这些。 文森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的确没想到克劳克家的产业还涉及制衣。这主要也是因为玛莉莎一家人平日里十分低调，毫不显山露水，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忘记克劳克一家其实是奥雷利亚诺的首富。 至于索菲娅，她看着文森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提到后天的美术课可能需要取消，但具体是否要取消，还需要等到明天再确定。到时候会提前通知文森。 文森离开后，玛莉莎对着索菲娅低声说道： “我还是觉得那个决定太冒险了，索菲娅。我们完全可以让吉姆或者别的人去尝试，而不是你。” 索菲娅没有说话，只是望向文森离开的方向。 特洛蛛丝……也许能作为某种材料。 ……那個救下自己的人，会是你吗？艾略特老师。 这段时间，幽灵事件偶有发生，但却没有少年出现的痕迹，她因此排除了少年是在找寻幽灵的路上，碰巧救下自己三人的可能。 那名少年，很有可能就生活在自己身边，是自己认识的人。 回过头，索菲娅低声回答：“吉姆是个好管家，但正如爸爸一样，他的年纪太大了……而且——玛莉莎阿姨，我们真的能完全相信他吗？” 玛莉莎看着索菲娅平静的脸，说不出话来。 几天前，兰伯特·克劳克，也即是玛莉莎的老公、索菲娅的父亲，回到了奥雷利亚诺。 这位成功的商人带回了两个信息。 一个是：克劳克家作为支柱的进出口贸易生意因为一场意外出现了巨大的亏损；另一个则是：有关超凡力量的知识。 兰伯特从白手起家，早年主要在奥雷利亚诺裁缝生意，后来生意越来越大，范围也从奥雷利亚诺扩展到整个诺安省，乃至别的国家。 也正是在做出口生意的时候，兰伯特也敏锐嗅到了进出口贸易的商机，于是乎毅然决然投身其中，也获得了成功，生意在接下来的数年里越做越大，相比下利润较为微薄服装生意也渐渐边缘化，不再占据主要部分。 而在多年的贸易当中，出身平民的兰伯特也难免或多或少接触到有关超凡力量的传闻，但从未真正见过。 直到前段时间，兰伯特在海上偶然救下一名嗓音优美的老人，才得以第一次切实的接触到了登阶者这个远离普通人的神秘圈子。 他知晓了守秘禁令，知晓了西曼公国只有为数不多的15个被兰彻斯特王国承认的公爵家族，以及掌控西曼的王室，才能合法的掌握超凡力量，知晓了东大陆的破碎教廷名义上掌控着一切。 而于此同时，作为做着进出口贸易生意的兰伯特，也敏锐地察觉到歌瑞尔与西曼公国的形势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这种紧张背后的来源主要是历史遗留因素。在更早的时候，双叶海下叶部分其实是歌瑞尔与西曼公国各自占据一半，而上叶海则完全属于兰彻斯特王国。 而后来，西曼公国主动成为了兰彻斯特的属国。在这个破碎教廷的发源地，也是东大陆最强王国的支持下，西曼公国对歌瑞尔王国悍然发动战争，最终获胜，从战败的歌瑞尔王国手中攫取到许多利益，其中就包括下叶海的归属权。 从此之后，身处内陆的歌瑞尔便失去了所有的海湾，想再前往地中海通过马克菲尔大运河展开对外贸易，就必须要向西曼公国缴纳高昂的航行税，从那至今，已经快有三十年之久。 和平在人类历史上从来都只是暂时的，战争才是永恒的主旋律。这一点从智人时期开始便是如此，在泰兰世界亦是如此。 意识到混乱的时代即将来临，生意上也刚刚经历了巨大亏损的兰伯特，意识到那名老人是他不能错过的机遇，于是耗尽浑身解数，企图聘请老人作为顾问，或者从他手里获得超凡的力量。 前一个打算失败了，因为守秘禁令的存在，老人并不愿意进入西曼公国，更不别说来到靠近兰彻斯特的奥雷利亚诺。 但后一个打算成功了，兰伯特从老人的手中获得了一个从灰到白的擢升序列：【水手】——【潮汐歌者】！ 前者是一个较为常见的灰色阶梯，而后者则较为稀有，能力也较为独特：能够通过歌声对目标施加增益或者负面的效果，增益也可作用于强化自身。 兰伯特本想尝试擢升，但却被告知年龄过大，失败的风险较高，而由于举行水手仪式的地点位于茫茫大海中，失败的后果很可能是死亡。 所以兰伯特一直未能下定决心，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虽然刚刚亏损了一大笔钱，但还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再加上还需要考虑守秘禁令…… 兰伯特最终放弃了获得超凡力量的想法，将老人赠予的擢升序列封存起来。 可没过多久，索菲娅几人受伤的消息传来，兰伯特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回了奥雷利亚诺。在与索菲娅等人的交谈中，他确认这就是一起超凡事件，也告知了玛莉莎和索菲娅有关超凡力量的信息。 至于菲亚特，他的年纪太小，被排除在外。 索菲娅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接触到超凡知识，但她没有犹豫，向兰伯特求来了那个超凡序列。 兰伯特虽然犹豫，但最终还是被索菲娅说服，现在只剩下玛莉莎持反对的意见。 可梦寐以求的超凡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往后退缩。 索菲娅想着，最后对玛丽莎说： “我下定了决心，玛丽莎，我会成功的。” 第59章 武器大师 上午，明媚的阳光穿过淡淡晨雾，安静的洒在蔷薇街区的各式建筑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史密斯家，文森正在与他们一同吃着早餐。 自从之前过来蹭了一顿早餐之后，史密斯太太便经常以4个人的饭更好做的理由邀请文森过来吃饭。 盛情实在难却，文森只能接受，这段时间多半的早餐晚餐都是在史密斯家解决。为表示谢意，他偶尔也会带一些食材过来。 “我吃饱了。”奥廖娜吃完最后一口早餐说道，向文森看去。 “……我也吃饱了，谢谢你的款待，劳莉夫人。”文森咽下嘴里的食物，站起身。 劳莉看着他面前吃得十分干净的餐碟，脸上露出笑容，“祝你们今天玩得开心。” “谢谢。”文森笑着点头和奥廖娜一同离开了史密斯家。 走上街道，奥廖娜轻轻吐了口气：“总算是又等到你休假了，我如果待在家里，劳莉能在我耳边念上一天……出门也不行，一个人她会说陪我，说和朋友她又要盘根问底……” 奥廖娜说话的时候还是那副小小的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文森和她相处久了，明白她只是没什么表情，并不是没什么情绪。 奥廖娜总和他吐槽劳莉话很多，但实际上她自己也不遑多让，混熟之后便经常能够听到她在碎碎念。 “所以，你不打算开咖啡店了？”耐心的听完她的念叨，文森询问。 “对，西曼公国又对下叶海的贸易船舶加税了，不是吗？”奥廖娜抬头看向文森。 文森点点头，和奥廖娜一起转向左边的小巷，又开始往回走。 加税已经是三天前的消息，与此同时西曼海军也举办了以打击非法走私船舶为目的的演习。虽然两者没有提到歌瑞尔，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针对歌瑞尔的行动。 一直到目前，歌瑞尔一方都未有回应……绝大部分人都未曾想到这是战争的预兆，但其中并不包括他们。 几分钟后，文森和奥廖娜从另一个方向返回了文森的家。 他们虽然对劳莉说的是出门逛街，顺便陪奥廖娜寻找工作机会……但这只是借口。 回来之后奥廖娜待在楼上做自己的事，而文森则径直去了地下室。 在地下室中，文森点燃油灯，扭动手杖，锵的一声拔出细剑。 熟练的挽了个剑花，文森开始练习杖剑。 煤油灯昏黄而摇曳，墙壁上的石砖粗糙而冷硬，呼吸着鼻尖传来的煤油与潮湿的泥土交织而成独特气味，文森很快陷入了沉浸。 他的眼神平静，面庞专注，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优雅而凌厉的美感。细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随着他的手腕转动而灵动起舞，时而如游龙般翻腾，时而如蝴蝶般轻盈。 光看这幅画面，任谁也想不到在不久前文森还只是一個从未接触过剑术的新手。 他的剑术技巧能提升的如此迅速，一方面是得益于灵巧之心魔药的帮助，得益于仪轨带来的增益，但另一方面，也少不了他这些时日努力练习的功劳。 流过的汗水文森记得，地下室被浸透的地面也同样记得。 不知过了多久。 “呼——”文森喘息了下，背部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似乎一无所觉，或者说，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手里的那把细剑上。 “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仅仅只是短暂的休息了片刻，文森便继续开始练习。 那些因为短暂停歇而累积的汗水顺着面庞蜿蜒而下，在下颌汇聚，最后随着文森的运动，从光滑的下巴雨点般滑落，最后落到地面，沁出点点湿痕。 文森所练习的剑术名为通用基础剑术，是在一个百货商场的书店里随意买来的，明显不是什么高端货色。 但武器大师擢升仪式对剑术并没有任何要求，理论上你不参照任何剑术，自己随意练习同样不影响擢升。 这不仅在擢升仪式中如此，在擢升武器大师之后同样也如此。 时间不断推移，煤油灯盏中的液体逐渐下降。文森舞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仿佛一团迸发的凌冽银花。 唰！ 忽然间，文森迈步向前，力量从脚步层层往上，最后再由肩部送出！ 这是一击正手刺击！ 在那张坚毅的面庞下，细剑如银色闪电，直贯而出！纤细的剑身寒光流转，映照出煤油灯跳跃的火苗，同时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雅且凌厉的轨迹，正中面前粗糙的人形草靶左胸！ 落点之精准，动作之迅捷……已经远超常人水准！ 而刺出这一剑后，文森仿佛戳破了某层隔膜，空气中的灵能陡然变得活跃，自发向他汇聚，本来因练习而疲惫的身体仿佛被温泉滋润，涌出了一股新的、更加强大的力量。 与此同时，一系列的改变，正在文森身上发生着—— 首当其冲便是肉体变得更加强大，尤其是敏捷与五感。这对应着武器大师出众的灵活性与对战斗的洞察能力！ 而其次则是一个最重要的天赋：对于武器独特的亲和能力——这是武器大师阶梯所带来的最核心的改变，也是武器大师阶梯最核心的能力！ 它不仅让武器大师能够在短时间的观察和适应后便迅速掌握任何武器的使用方法，能够迅速领悟见到的复杂的招式或者微妙的技巧。 而且还能够让武器大师与武器产生“共鸣”！ 这种共鸣是真实存在的共鸣，武器大师在长期使用某件兵器之后，自身的灵能也会浸润兵器，从而让武器变得真正意义上的如臂指挥，用门板大剑削完整苹果皮，链枷搅拌鸡尾酒不再是天方夜谈，同时也有概率能够为武器增添某些微弱的增益，使其变得更坚韧、更锋锐之类。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天赋存在。理论上文森根本无需向任何人学习兵击技巧，只要勤加练习，迟早能成为一代兵击宗师。 但考虑到现实情况，武器大师们通常不会选择闭门造车，而是更倾向于站在前人肩膀上继续往上…… 消化完自身的改变，文森睁开双眼，心里是按捺不住的欣喜，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无声的笑了起来。 第60章 打探 等文森推开地下室门的时候，奥廖娜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恭喜。”她看着文森，由衷祝贺道，眼里有着微不可察的惊讶。 她知道文森从交换会获取到了武器大师的擢升仪轨，但却没想到仅仅只是过去几周，文森便成功擢升。 按梯级算，文森竟然已经和自己是同样的梯级！ 或许是一直将文森当做需要照顾的邻家弟弟的缘故，奥廖娜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唔……文森虽然擢升成了白色阶梯，但还只是刚刚擢升，而自己已经擢升白色阶梯两年多了，而且感觉也快要达到满盈的状态……’ 奥廖娜想着，她倒也不是嫉妒文森，文森能够擢升为白色阶梯她只会感到由衷的开心。 她主要是有些担忧着自己前辈的身份似乎快保不住了…… ‘得加油晋升了，奥廖娜！’ 奥廖娜暗自打气，她其实挺喜欢引导文森的感觉，这会让她想起自己那位被审判官杀死的挚友……而她在这个过程中，总是会有这样的错觉—— 觉得那位挚友仿佛还没有真正死亡，而是有一部分活在了自己的身上。 …… …… 罗斯街道，6号，1栋6层大楼。 4楼。 文森穿着黑色的风衣，从楼梯口走出，迈步向前，最后在404号不远处停下。 记忆中那扇有些脱漆的棕色木门已经被白色的油漆重新粉刷了一遍，门口旁边掉色的木招牌也换了一个更大更新的招牌。 上面写着——“吉克森律所。” 文森的目光有些沉默。 在遭到德文袭击那晚之后，他便再没有来过这里，也再也没有听过布里恩的消息。 那个有些不修边幅的名侦探在给他寄来还款之后，就像是一片雪花，在八月的炎炎夏日下猝然融化，找不到一丝痕迹。 而因为担忧那些间谍还在调查着布里恩，文森也不敢贸然过来这里。直到现在，他成功擢升成白色阶梯，有能力应付可能存在的风险，终于来到这里时—— 这间原本挂着“福尔摩斯侦探社”的房间，却已经没有了那位名侦探存在过的痕迹。 文森静静站在墙边，手里拄着灰色之影，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头顶的礼帽上，却投下深沉灰暗的阴影，罩住了眼睛，罩住了表情。 良久之后，文森扶着帽檐，转身缓缓离开了这里。 他打了一辆公共马车，10分钟后，抵达了奥威尔公司对面的街道。 这栋漂亮的小楼前人来人往，透过墙壁的窗户能够看到里面穿着整洁体面的员工。 文森就这样耐心的站在对面，偶尔换个位置防止有人注意到他。 太阳逐渐在天空划过，最后在于西边沉没，夜幕无声无息降临，街道上的人影逐渐变得稀疏。 文森换了个位置，擢升为武器大师后，他对自身的掌控力变得更强，此时隐藏在角落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已经是夜晚，奥威尔公司却还亮着灯。还有小半的职员正在加班。 文森耐心的观察着，一直等到奥威尔公司的灯熄灭，街道上的行人也几近于无。 夜风吹拂，卷起街上沙尘，文森心中轻叹一声，奥威尔公司的员工已经走完，但他还是没能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 目光闪了闪，文森伏低身子，如一道幻影般跨过街道，爬上奥威尔公司，最后从三楼一扇没有关紧的窗户无声无息地潜入。 狸猫般轻柔的踩到地面，文森直起腰，观察着奥威尔公司内部。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在之前遇袭那晚变为魔女形态后，他也曾返回这里试图找到歌瑞尔间谍组织存在的痕迹…… 他试图找到像是隐藏在楼体、地下的密室，亦或者某些特殊的物品之类的东西。但最终却一无所获，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三個小时就这样悄然过去。 文森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仔仔细细地搜寻遍了整个奥威尔公司，但还是毫无所得。 ‘也许……自己根本就搜寻错了目标。’ 站在奥威尔公司楼顶，文森皱着眉，暗自思忖。 自己脚下的这间公司恐怕并不是那群歌瑞尔间谍的某个据点，而只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毫无破绽的伪装。 “看来，想要找到那名暗影刺客，还得从交换会寻求突破。” 自己前世虽然也是个高材生，但文森明白自己擅长的更多是工程问题，并不像布里恩那样拥有着高超的侦探技巧，能够从奥威尔公司繁杂的文档中找到可疑的蛛丝马迹，甚至推断出这些间谍可能存在的据点。 文森眺望着四周，有些莫名的期待，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的黑暗。 ‘当初不想碰见的时候偏偏碰见了，现在想遇到那名暗影刺客却连影子也看不见。’ 文森握着手杖，心里多少有些郁闷。 那名暗影刺客就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先他一步躲了起来…… 啪—— 打开怀表，时间已经到了凌晨1点。文森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来到奥威尔公司对面的街道，像白天那样继续等待着。 安静的一夜过去，文森没能等到那名暗影刺客。期间他想过绑架一些可能知晓内情的奥威尔员工来获取消息，但最终因为害怕打草惊蛇，还是放弃了这个举动。 毕竟如果抓到的是普通的奥威尔员工，他无法痛下杀手，而放员工回去，则势必会打草惊蛇。所以这个方法只能留在最后用。 值得一提的是，文森在今夜并未变为月之魔女，在擢升武器大师之后，魔女力量的侵蚀得到了更多的抑制。 现在他每晚都会有大概3个多小时的时间变为魔女，但却能够暂时推迟一晚。 这种推迟并不会影响变为魔女的总时长。 但却能够让他拥有一天不会变为魔女的夜晚，而在次日，变为魔女的时间则会翻倍。 如此蹲守了几日，文森还是没有发现那些间谍，但这个时候，蔷薇结社却传来了好消息—— 一个主题同样是资源交换的交换会，即将举行。 第61章 复仇 蔷薇结社这一次的交换会罕见的位于奥雷利亚诺靠中心的区域。 是在一间百货大楼中的一个空空荡荡的仓库，之前交换会的桌椅都是举办地点自带的，为了降低风险，蔷薇结社不会布置会场，顶多因地制宜将房屋内所有能用的椅子搬到一起。 因此，这一次的交换会并没有座位可坐。 早早到来的文森站在角落，目光紧紧盯着入口。 这一次参加交换会，他选择自己单独过来，没有告诉奥廖娜。有关歌瑞尔间谍的恩怨，是他自己的事，与奥廖娜无关，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将她牵扯进来。 如今，他已经成功擢升为武器大师，也有自信能够独自应付这一切。 装扮各异的登记者时不时走入，文森在心中暗自回忆着上次遇到的那名暗影刺客的装扮。 一套黑西装，同色贝雷帽，以及轻便的布鞋。 登阶者中穿黑西装的人并不多，文森等待了许久才看见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可他的身材魁梧，明显比那名暗影刺客身材大了一圈。 在魁梧男人之后，又有一个登阶者走人，他穿着麻质短袖和一条常见的棕色工装裤，脸上则戴着一个黑色面具。 文森眼里有些失望，视线掠过他继续向门口看去。 但这时候，文森的余光忽然瞥见这名登阶者的脚下穿着的鞋，虽然款式略有不同，但他同样是一双十分轻便的布鞋。 通常来说登阶者的肉体都强于常人，因而穿鞋更多会选择坚实耐用的靴子之类，布鞋是比较少见的存在。 身材也比较符合……文森谨慎的没有让自己的视线在那名登阶者身上过多停留，只是用余光继续打量。 又等了一会，蔷薇结社的主持人从门口走进，顺便关上了门。 登阶者已经全部到齐，而唯一有嫌疑的就是之前那个短袖男人。 直觉告诉文森，那大概率就是上次在交换会上遇见的那名暗影刺客！ 终于等到你了…… 文森心里无声低语，复仇的时机终于降临，可他的心里却愈发沉静。 暴雨落下前空气总是压抑沉闷，海啸来临前海面也常常格外宁静。 交换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文森控制着自己的目光没有再去观察那名登阶者，而是关注着交换会本身。 现如今他已经成功擢升为武器大师，是时候该考虑继续往前。 下一個阶梯文森早已确定好，是符文学者。 但在考虑符文学者之前，文森第一步需要做的是让自身先达到满盈状态。 增进武器大师阶梯力量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学习并掌握新的武器，按照梦境记忆里的说法，想要达到满盈状态，武器大师最少只需要掌握三把武器，最多通常也不会超过十五把，取决于个人天赋。 但总体来说，这只是一个水磨功夫，没有什么特别难的地方，就算天赋差一些，但只要肯花时间，总能达到满盈状态。 所以，文森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下一把武器。 遗憾的是，主持人说完了所有委托贩卖的资源，却并未有着武器的存在。 “接下来是求购的物品……韦斯莱先生求购至少10克的秘银，出价10金镑；麦克逊先生求购彼岸果……尼克先生求购奈赫尔菇……” 奈赫尔菇……文森心中一动，和其他人一样向着主持人指向的方向看去，这所谓的尼克先生，果然是那名短袖男人。 他的推断显然没有错，这名短袖男人就是暗影刺客。 两个小时后，交换会结束，尼克先生率先离开了这里。 片刻后，文森也不动声色走了出去。 推开门，尼克刚走到走廊拐角。 文森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沿着街道一直往前。此时正是下午，路上的行人不少。 尼克走在边缘，按低了帽子，虽然没有取下面具，但刻在骨子里的低调走位让他避开了路人的大视线，几乎没有迎来异样的目光。 就这样，他一路往前，宽阔的道路逐渐变得狭窄，周围也从繁华的街道来到了僻静的小巷，在这个过程中，尼克始终没有取下面具。 这时候，他来到一个小巷入口，脚下忽然加速，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跟在后面的文森并不着急，他跃下房顶，来到小巷入口，随后迈步走进。 嗤。 伴随着一阵微不可擦的风声，文森背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朋友，跟了我一路了，你想干什么？” 尼克冷笑着出声，不知道哪里来的蠢货，跟踪的技术如此粗劣，还敢打自己的主意！说话的同时，他动作不停，从说话的另一个方向，握着匕首无声向前，想要出其不意控制住面前这个蒙面的少年。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少年仿佛未卜先知般，并未向后回头，而是往右跨了一步，轻松地躲过了他的攻击，随后转过身，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 这个目光并不愤怒，也不阴沉，但不知为何，尼克却感觉不太舒服，联想到少年游刃有余的反应，他心中有些略微不安。 在目标身后说话，再从侧面的阴影突袭，这个计谋虽简单，但在做间谍的这么多年来却是屡试不爽，即使有躲过的情况，但也鲜有少年表现的这么轻松。 自己这一次……恐怕是碰上了硬茬子！ “贝雷尼克？”文森冷不丁喊道。 眼前的短袖男人豁然抬起头，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这样的反应已经足够让文森确定他的身份。 贝雷尼克是当初拷问德文时获得的一个名字，据德文所说，这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所在的间谍小组仅剩的一名登阶者。 现在看来，至少这个名字是真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贝雷尼克沉声质问，脚步往后退了半步，靠近墙边阴影，他仔细看了眼文森，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 “你是那晚的尾随着德文的登阶者？” 贝雷尼克冷笑：“区区一个灰色阶梯，即使你进阶了白色梯级，面对我……” 文森没有再听他多言，锵的一声拔出细剑，带着一股残酷冷冽的气息欺身向前！ 唰！ 这股气息和文森的攻击一样来得猛烈、毫无征兆！贝雷尼克心神一震，只觉得仿佛有一头雄狮向自己扑来，尖牙密布，锐不可当！！ 第62章 意外 下午的阳光正好，阳光落入狭窄巷道当中，石板地面泛着橙黄的反光，这是一个静谧的场景，却有一场关乎复仇与生死的战斗正在进行。 贝雷尼克心神虽然被文森的冷冽的气势冲得一个恍惚，但他毕竟是个资深间谍，在关键时刻，还是反应了过来！ 嘭！ 他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退后的时机，于是右脚猛然蹬地，握着匕首咬牙向前，身形在阴影力量下诡异地模糊起来，仿佛被黑暗吞噬，手里的短匕首则化作一道黑影，架住了文森的剑尖！ 可下一秒，文森手腕一翻，灰影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如毒蛇吐信在贝雷尼克右手腕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贝雷尼克压抑的痛呼一声，手里的短匕首差点掉落。 可文森已经发动下一次攻击，一击斜斩！贝雷尼克被迫用短匕首仓促迎击，金属撞击声在巷道内回荡，他手里本就没有握紧的匕首叮当掉落，在小巷中激起一片冷冽的涟漪。 仅仅一个片刻，文森便将贝雷尼克缴械！ 在白色阶梯，与一名武器大师近身作战，显然是一个大错特错的选择！ 更不用说，文森还不是一般的武器大师！ 他在灰色梯级时擢升的基石阶梯，不仅没有丝毫抵消武器大师的力量，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还强化不少，这使得他所擢升的武器大师阶梯，比普通的武器大师天然便要更强几分！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贝雷尼克也意识到自己不是文森的对手，面露恐惧，顾不得拾捡地上的匕首，猛地后退，企图融入背后的阴影逃离！ 文森自然不会如他所愿，握着灰色之影大步上前。 然而下一秒，嗤嗤嗤！ 数枚漆黑的尖刺悄无声息地凝聚，宛如幽灵般疾射向文森。 文森脚步不停，拔剑格挡，这些迅疾无比的阴影尖刺被他滴水不漏的格挡了下来，但自己的速度还是受了一丝影响。 贝雷尼克松了一口气，身影彻底融入巷壁的阴影。 嗤嗤—— 继续向着文森射出几道阴影尖刺，贝雷尼克转身准备逃离，但下一刻。 砰！ 轻微的爆炸声传来，文森不知何时探入腰间，拿出了一颗自制的高亮度照明弹，抛了过来！ 足够的镁粉再加上一些别的氧化剂，便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简单的初中化学知识。 照明弹爆裂开来后，炽烈的白光虽然仍比不上阳光强烈，但也足够照亮整個巷道。巷壁处的阴影顿时消散，贝雷尼克逃到的一半的身影显露而出，他明显没想到这一点，动作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文森抓住这一瞬的破绽，灰影如疾电般接连刺出，准确无误地命中贝雷尼克，将其攀在墙上的双臂尽数挑断！ 贝雷尼克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无力地跌向地面。 文森并未停手，他手腕一抖，灰影再次化作一道银色匹练，直取贝雷尼克的双腿。剑光闪过，贝雷尼克的双腿膝盖处鲜血喷涌而出，仿佛两朵鲜艳血花，染红了冰冷的石板路。 文森收剑而立，目光扫过瘫倒在地、四肢尽断，正在不断哀嚎的贝雷尼克，微微吐出口气，接着缓声说道： “如果你还想活着，那最好是闭上你的嘴巴。” 贝雷尼克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文森，最终还是停止了哀嚎，他不知道文森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 四周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贝雷尼克痛苦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文森缓步来到贝雷尼克身边慢慢蹲下，一边将灰色之影放在他的身上擦拭，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贝雷尼克摇头，脸上因为痛苦已经冒出了大地的汗水，鲜血也在他的身下汇聚出一滩血泊。 但这对于一名白色阶梯的登阶者来说，还算不上非常致命的伤害。放在这里不管也至少要过上几个小时贝雷尼克才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去。 文森显然没想过放过他，但倘若就这么轻松的让他死去，那也太过仁慈。 “文森·艾略特……有印象吗？” 贝雷尼克努力的想着，大脑因为失血而有些眩晕，片刻后，他还是徒劳的摇了摇头。 文森倒也不意外，仔细擦拭着灰影，继续问。 “布里恩·福尔摩斯，还记得吗？” 这个名字贝雷尼克终于有了印象，他沙哑的嗓子说道：“是那个……那个侦探。” “对，没错。”文森微笑说着，擦拭干净的灰影突然插入贝雷尼克大腿，“这一剑是为这个名字而刺。” 贝雷尼克惨叫一声，没等他说话，噗呲，文森又是接连两剑刺了下去。 “这是为他的妻子，还有女儿……” 等到几分钟过去后，贝雷尼克整个人已经成为了一个血葫芦，文森收起灰色之影，心中的阴郁发泄了大半。 “还有一个问题，奥威尔公司除了你，还有别的间谍吗？” “……还有，还有三个固定的成员。”贝雷尼克喘息着说着，他看着面前的文森，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这竟然是那个螺钉厂的夫妇的儿子。 但身上的痛楚提醒着他，刚才文森才一边念着父母的名字，一边在他身上刺下了不知道多少个洞。 贝雷尼克从未将那个不幸的孤儿放在心上，即使后来听说德文说本来失踪的少年又回来了，也根本没有在意，可现在…… “他们是登阶者吗？” 贝雷尼克摇头，嘴唇苍白，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长相，找到他们的方法。” “名字……”贝雷尼克的声音微弱，文森仔细听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细微且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金属饰品摇晃的声音，从左前方忽然传来。 文森心里有些奇怪，贝雷尼克挑选了一个格外偏僻的地方，按理说不会有人来，权衡片刻，他无声无息跃到小巷上边，接着房屋的遮挡向那边看去。 下一刻，当看清那个人影后，文森又猛然落下，果断拔出细剑，将贝雷尼克彻底杀死后，随后脚步不停，迅速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标志性的白色金边神袍，三角神徽，漠然的神情……那个脚步声的主人，分明是那个名叫桑普森的审判官！ 第63章 隐没 巷道中，桑普森脚步稍顿，他微微闭目，搜寻着可能存在的幽灵气息。 在前段时间，他曾遇到了那名投放幽灵的罪魁祸首，并与其战斗了一场，但没料到其是一名暗影刺客，最终却还是让那名凶手侥幸逃走。 从那之后桑普森便时常在城中巡查，希望能再次遇到那名暗影刺客。 这个时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忽然随着夏风飘入桑普森鼻腔。 睁开眼，桑普森眸光一闪，加快脚步，向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迅速跑去。 全力以赴之下，桑普森整个人就像一个白色的幻影，带起咻咻风声，为阳光明媚的老旧巷道中凭空增添了几分幽冷。 光论这份速度来说，他比已经擢升为武器大师的文森还要快上一筹！ 而这是生命女神派系出身的审判官的显著特征，他们的肉体在同梯级内向来强无匹敌。一直在蓝色梯级及之后才会显出颓势。 又过了片刻，桑普森发现了贝雷尼克的尸体，他先是看向周围，并未发现异常后，又看向颜色鲜艳的血液，皱眉伸手摸向贝雷尼克脖颈，指尖随即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面色一凛，当即站起身，跃上一旁房顶！ 短暂的观察让他明白了两件事—— 死在这里的男子是一名登阶者，而凶手还并未走远！ 而这里是一片偏僻的街区，道路上鲜有人在，还有机会追上那名还未走远的凶手。 然而桑普森来到高处，仔细眺望了一番周围，却并未发现任何有嫌疑的身影，他最后来到最近的一个热闹的路口，看着面前来往的人群，目光阴翳。 但事实上，文森就混在左前方的人群当中，他还是穿着那一身风衣，只不过已经重新戴上了迷失假面，恢复成了艾略特的模样，同时掩盖住了自身的灵能波动。 即便是刚刚大战完一场，但有着迷失假面的遮掩，他也努力做着敛息技巧，所以那些还未平息的灵能没有向外透露分毫。 桑普森没有驻足太久，很快便转过身离开。 文森见此，也终于松了口气， 如今他才刚刚进阶不久，身体素质还未达到武器大师的巅峰，掌握的武器也只有细剑一种。 在有准备下，对付一名知根知底的暗影刺客自然是小菜一碟，但如果将目标换成一名审判官……他并没有全胜的把握。 而没有全胜的把握，就代表着有风险，有风险就需要尽量规避——这是他前世在做实验时养成的良好习惯。 虽然有些可惜没有拷问完贝雷尼克，但这总比在现在对上一名审判官好。 …… 另一边，桑普森又来到了贝雷尼克尸体旁边，他蹲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后。面色逐渐从平静变得疑惑，最后变得惊愕。 桑普森认出了自己脚下的尸体。 这分明就是前不久他遇到的那名暗影刺客！ 沉思了片刻，桑普森叫来了警员。 …… “死者名叫贝雷尼克·迪斯，是一家公司的幕后老板，在奥雷利亚诺的投资圈子里十分有名。为人慷慨，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但根据公司高管所言，这个人最近应该正在度假，预计半個月之后才会回来……” 年轻的警员抱着笔记本，一脸疑惑的对着罗德警长汇报。 “在外地度假，却死在了这里……” 这名中年警长听着紧锁起眉头，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白袍神父。 “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桑普森发问。 “奥威尔公司……他是幕后最大的董事，公司明面上的经理是另外一个叫穆特的男人。”警员回答，停顿了下，又补充，“前不久我们刚刚调查过奥威尔公司，才得知奥威尔公司背后有这么一位幕后董事。” “调查奥威尔公司……是因为什么？” 年轻警员下意识看向罗德，后者接过话语，开口说道：“因为一些举报信……有人举报奥威尔公司是由歌瑞尔间谍创办，背地里一直在进行着各种间谍活动。” “最后的调查结果呢？”桑普森继续问。 罗德也继续如实回答，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以及总警司暗示的态度，让他已经意识到桑普森是不同寻常的存在。 他一边回答着，一边瞄了一眼浑身遍布伤口的贝雷尼克尸体，心中也隐隐意识到，死去的这个人恐怕也并非常人。 桑普森听完罗德的回答，沉声命令：“我需要你们协助我重新彻查奥威尔公司，明白了吗？” 暗影刺客的阶梯极为少见，擢升仪式也格外困难，原材料还基本上把持在几名大贵族手中。所以桑普森意识到那封举报信恐怕是真的，自己脚下的这名登阶者恐怕的确是个来自歌瑞尔的间谍。 “……明白，神父。” 罗德愣了一下，但还是沉声点头。 毕竟按照法律，西曼公国的警察的确有义务协助神官工作。 …… 文森在奥雷利亚诺游荡了一大圈，先后去了酒馆、百货大楼……还去诺顿河游了一圈！最后才在天色全黑时回到了家里。 他坐在书房中，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也不知道那位审判官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自己……从贝雷尼克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来看，这样的概率虽然小，但却并不是没有……” “如此看来……离开奥雷利亚诺的计划也得提上日程了。” 至于要前往的地方，文森早就决定好——西曼公国的首都，莱恩。 又静静沉思了片刻，文森呼出一口气，取出自己贝雷尼克身上收刮来的东西。 一个奇形怪状的黄铜徽章，一个黑色布钱包，以及那把掉在地上的匕首，这便是贝雷尼克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 文森将徽章放在一旁，先打开了钱包，抽出所有的纸票，一共是25金镑75便士。 文森轻轻吸了口气，笑逐颜开。 这真是一笔天降横财！ 将所有纸币小心收起，文森接着又看向那把匕首。 匕首通体灰黑，质地坚硬冰冷，刀身有着数条血槽，刀背的凹槽仿若荆棘，也许是为了降低重量，手柄只缠上一圈黑色的细绳，刀鞘也是轻薄的皮质刀鞘。 文森握着匕首轻轻挥舞了两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如就叫你荆棘匕首吧。” 这把匕首正适合选做他第二把练习的武器，不仅隐蔽，而且是短兵器，刚好能与灰色之影互补。 第64章 劝说 空荡的地下室里，煤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着四周的黑暗。 墙边的一排旧家具已经斑驳褪色，文森站在几箱旧书旁边，练习着匕首。 技艺的等级，对于武器大师来说，只有掌握、卓越、大师、登峰造极，四个等级。 而在达到登峰造极之前，武器大师想要提升技艺都是一马平川。 任何武器上手便是掌握，一段时间的练习之后，便会自然而然达到卓越，而这也是普通人能够达到的顶点。 但对于武器大师来说，卓越仅仅只是入门，想要达到满盈状态，至少需要“掌握”3把武器，至多需要掌握15把武器。 而所谓“掌握”这是指达到一门兵器达到大师及以上等级。 嗤嗤—— 文森手持荆棘匕首，在地下室内沉心练习。 他的动作一开始有些生涩，略显笨拙，但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匕首舞动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更加流畅，更加熟练，刀尖在空中画出的线条也越发精准，越发锋利。 即便是中途变成了魔女形态，文森也并未停下练习。 虽然在变为魔女形态的时候，强大的月之魔女的力量会将武器大师的力量压缩至身体角落，使得文森短暂失去武器亲和的能力，以至于练习的效果通常不佳，但效果不好并不意味着没有，文森还是坚持练习。 而每次当魔女力量退却，武器大师这力量又重新回来时，本身都会对武器大师的力量，尤其是武器亲和的天赋有更深刻的体悟。 这反而促进了他对武器大师力量的理解，也算是有利有弊。 等到文森终于结束练习时，天色已经泛白。 他离开地下室，在盥洗室洗了个澡，习惯上换上班时穿的正装，而后突然有些犹豫。 自己还要去上班吗？ 叮当—— 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门铃。 文森走到窗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奥廖娜。 迅速下楼，文森为奥廖娜打开了门。 短暂的打了个招呼后，奥廖娜开始说明来意： “我是来提醒你，近期小心一些。 “有一名至少为白色阶梯的登阶者在昨日被审判官杀了，地点就在昨天的交换会附近一個名叫伦特的偏僻街区。 “这个消息是帕莎昨夜提供的，可靠性很高，至少可以确定那名登阶者的确死了，而且其中也有审判官参与的身影。” 文森略微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一些。” 伦特街道……这就是昨天他杀死贝雷尼克的地方。 很显然，帕莎弄错了凶手。 奥廖娜见文森点头也没在多言：“走吧，我顺便也是过来叫你吃早餐的，劳莉的吩咐。 “一会吃完你还得去学校呢。” 文森犹豫了下，开口说道：“我打算辞去教师的工作，搬去莱恩。 “地中海上，公国的舰队已经游弋许久，时不时还有战斗的消息传来，明面上说是打击海盗，可地中海哪有什么能够抗衡公国海军的大海盗……那些所谓的海盗，恐怕背后都少不了歌瑞尔的影子。” 奥廖娜明白文森的意思，这个话题他们已经讨论过许久，到现在他也基本上认为战争的到来是不可避免的，她抿了抿唇问：“为什么是莱恩？” “莱恩毕竟是首都，又身处内陆，远离歌瑞尔，安全性与奥雷利亚诺相比明显要好上太多。”文森解释。 事实上，根据梦境记忆来看，莱恩在这场西曼公国与歌瑞尔的战争当中始终安然无恙，没有受到炮火袭击。 这一方面是因为这场战争的规模，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如今的泰兰世界空军还并不成熟。 当然，他之所以前往莱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获得符文学者的擢升仪轨。 超凡知识向来珍贵且稀有，擢升仪轨尤为珍稀，而且越高的梯级越是如此。同时还有许多强力的阶梯，更是从擢升材料到擢升仪轨都被牢牢掌握在少数贵族手中，譬如暗影刺客，譬如符文学者。 普通人想要获得这些阶梯，难比登天。 当初玛丽的那名守护骑士，就是为了谋求麦克白家的超凡阶梯，才会选择背叛她。 不过，随着工业革命的到来，枪械火炮等武器逐渐发展，这些泰兰世界旧有的规则会一个接一个的倾覆，机遇也会伴随着危险而来。 有人会乘着这股变革的浪潮腾飞，有人则会被拍到谷底……文森并不确定自己未来是哪一种，但现目前，他需要做的便是趁着西曼公国与歌瑞尔的战争带来的混乱，在莱恩获得符文学者的擢升仪轨。 奥廖娜点了点头，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还没确定，但应该等不会等太久。”文森回答，看向奥廖娜，沉声说道： “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奥廖娜。” 奥廖娜陷入了沉默，有些无奈道：“我已经劝过劳莉他们，他们也有在认真考虑，可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莱恩是个大城市，花销一定不低。 “埃文在这里，周薪有35便士，足够我们一家生活的优渥，可去了莱恩，就意味着会失去这份工作，失去这份收入……我们虽然有积蓄，可谁也不知道战争会持续多久……” 奥廖娜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在无法随意使用超凡力量的情况下，登阶者想要赚钱绝非易事。 即使奥廖娜可以通过蔷薇结社的交换会赚些外快，但很难向父母解释，也不是长久之计，会担忧很正常。 但文森知道，在这场战争过后，守秘禁令在西曼公国会如同虚设，虽然还是不能完全摆在明面上，但赚些金钱，并非难事。 只是他无法向奥廖娜说明这一点。 文森仔细思索了片刻说：“埃文先生是一名优秀的工程师，等战争来临的时候，各种制造业一定会蓬勃发展，到时候在莱恩找一份薪资不低于现在的工作，应该并不困难。” 这个判断，虽然对于来自前世的文森来说稀松平常，但对于奥廖娜来说，却是不曾想过的东西。 文森简单的和她解释了其中的逻辑，后者露出恍然的神情，表示会再劝说埃文。 文森也略微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奥廖娜一家人能够跟着他一同前往莱恩。 第65章 兰伯特 上午，克劳克学校办公室。 窗外阳光明媚，树影婆娑，但屋内的气氛却有些沉默。 “……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吗，文森？”莫桑扶了下自己的眼镜，再次确认道。 “对……很抱歉，莫桑老师。” “……不必和我说抱歉。”莫桑笑了笑，“像你这样的人一直待在这里，才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辞职的手续都处理好了吗？” “已经去找帕科主任提交了申请，等新的老师过来，就进行交接的流程。”文森回答，按照西曼公国的法律规定，他需要提前两周进行辞职申请，方便学校招聘下一名老师。 法律虽然如此说明，但在实际情况中约束力却并不大，克劳克学校又是付的周薪，文森完全可以现在便离开，不过出于职业道德，他还是打算再继续教学一周。 一周的时间，已经足够克劳克学校找到新的美术老师。 办公室内又陷入了沉默，老莫桑埋头写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向文森： “你接下来是打算前往莱恩对吧。” 文森点头。 莫桑站起身，拿着一封信件向他走来，微笑道：“这是一封给雷蒙德教授的推荐信，如果有一天你想去格里莫芬大学，它或许能派上一些用场。” 文森从莫桑手中接过信件，心里有些感动，认真道谢，同时也再次劝说莫桑过段时间或许可以出去旅个游之类。 他之前也和莫桑提到过战争可能会降临一事，但老人在奥雷利亚诺生活多年，已经习惯了，并没有离开的想法。 …… 下午没课，文森来到了之前售卖度假屋的那家房产交易公司，打算把现在的住宅售卖出去，既然要离开奥雷利亚诺，那也就没有必要留着这间房子了。 正如奥廖娜所说，莱恩是个大城市，消费比奥雷利亚诺更高，在去之前他也得多存一些钱镑身。 处理好委托卖房的手续，文森想了想，买了些花，来到了蔷薇街道5号。 这里是一片墓园，下午的太阳已经西斜，墓园的一切都笼罩在温暖的光影中，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有几个家庭过来扫墓，围着的墓碑前放满了鲜花，散发着淡淡芬芳。老人们大多面容肃穆，孩子们却在周围奔跑嬉戏，时不时停下来观察着墓碑上的名字。 文森越过他们，来到了原主父母所在的地方。 将白色的康乃馨放在墓碑前，文森沉默伫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想，他按照前世的习俗，跪下来拜了拜艾略特夫妇，低语：“请安息吧，我已经为你们报了仇。” 说罢，文森站起身，朝着今天计划的最后一个目的地——克劳克家赶去。 他的目的是辞去自己家教的工作……本来一开始想上午在学校的时候，顺便去找玛莉莎说明此事，但却得知玛莉莎竟然不在学校。 这倒是有些出乎文森意料，玛莉莎虽然是个富太太，但却格外敬业，在克劳克学校工作的这么多天，除开索菲亚遇袭的那两次之外，他一次也没有看到过玛莉莎请假或者迟到。 不过这也并不是一件大事，文森于是更改到现在前去拜访，顺便也亲自去和索菲娅说一声。 …… 克劳克街22号。 文森在管家吉姆的带领下来到了会客厅，这位倒霉的管家额头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留下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痕迹。 等待了片刻，没等到玛莉莎，反而是一名身材健壮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兰伯特·克劳克。”中年男人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剪裁合身，微笑着伸出手，动作不急不缓。脸上虽有些岁月的痕迹，但眼神仍然锐利，一头略微花白的头发也整齐地梳理着。 文森连忙站起身，有些意外的与兰伯特握了握手。 “索菲娅不太舒服，玛莉莎现在有点事……所以只能我来招待你了，文森老师，希望你不要介意。” 兰伯特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神态和气。 “没关系……我这次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 本身简单的和兰伯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最后略带歉意说道： “……为了避免耽误索菲娅的学业，我可以等到新的美术家教过来后，再离开。” 兰伯特听完倒是愣了一下，忽然笑着说：“不用了，文森老师。说来也巧，索菲娅刚好也打算放弃考取格里莫芬。即便你不提起，过段时间玛莉莎应该也会和你说明此事。” 这只是借口，真正原因是因为兰伯特也嗅到了战争来临的气息，准备从奥雷利亚诺搬走。 文森挑了挑眉，疑惑道：“索菲娅小姐怎么会突然放弃？” “……谁知道呢，也许是觉得自己考不上，所以不想浪费时间吧。”兰伯特敷衍了过去，随后饶有兴趣的问道。 “文森老师为什么不继续留在奥雷利亚诺，而是要搬去莱恩？” 思忖片刻，文森笑着说道：“我的父母都已经去世，奥雷利亚诺没有太多值得我留下的人，所以攒了些钱，打算去大城市看看。” 在最后他才不经意提到一句：“而且我觉得最近奥雷利亚诺的治安越来越差，地中海也不怎么太平……首都比这里还是更安全一些。” 兰伯特半眯了下眼，仔细看了一下这個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老师，接着问： “文森老师觉得会有战争发生？” “……或许吧，最近报纸上报道的那几伙地中海海盗，有些顽强得过分了。”文森回答。 兰伯特看着他，眼神忽然露出欣赏之意，想了想，同时补充了一句：“昨天歌瑞尔颁布了一条新的贸易法案，内容主要限制向我们出口钢材，煤炭等资源。” 这个消息文森倒还真没听说过，他面露好奇，继续询问详细内容。 在奥雷利亚诺，兰伯特根本找不到可以和他谈论时局的人，文森的询问正好挠到兰伯特痒处，他开始滔滔不绝的和文森讲述。 兰伯特本没想过文森可以回应，但文森不仅回应了，而且和他聊得有来有回，一些观点格外还新奇，令他耳目一新。 而文森也聊得很有兴致，兰伯特作为奥雷利亚诺的首富，消息远比他灵通，对于国际上的变化，尤其是贸易商品的变化也格外敏锐。 两人就这样聊着，时不时还会展开激烈的辩论。 等玛莉莎拖着疲惫的身体刚过来时，还以为两人在吵架，把她吓了一大跳，等弄明白之后，才松了口气，同时有些惊异的看着文森。 不过玛莉莎的到来也宣告着这场聊天是时候结束了，文森站起身，向面前的克劳克夫妇道别，想了想，他最后又问： “索菲娅小姐好些了吗，如果可以的话，出于礼貌，我想亲自和她告个别。” “……”玛莉莎脸上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不自然，旁边的兰伯特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笑着道：“她的身体的确不太舒服，反正你还没有那么快去莱恩，过几天再来找她道别吧。” 比起一开始的时候，聊熟后的兰伯特多了几分粗莽的气质，文森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想着兰伯特是从一介平民一步步拼搏出偌大身家，也不觉得奇怪了。 “……那我下次再来打扰。”文森点头，最后告别。 克劳克夫妇一路送文森来到别墅门口。 当文森戴上帽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没有丝毫掩饰的灵能波动。 他不动声色的回头，最后目光停留在别墅二楼的一个熟悉窗户处，深深皱起了眉。 那是平时他上课的地方，也是索菲娅的书房。 第66章 回返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别墅前的草坪笼着一层柔和的余晖，微风轻拂，草尖轻摇。 文森没有多看，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转身继续向门外走去。 他并不像审判官那样掌握着察觉细微灵能波动的特殊技巧。能够发现身后灵能波动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它毫无掩饰。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任何生存在破碎教廷势力辐射范围内的登阶者，都必然掌握着隐藏灵能波动的方法。 这个方法有许多名字，比如隐灵魔法，掩息巧技，息灵秘术……但都大同小异，效果也基本相当，能隐匿平常产生的灵能波动，但在战斗或者剧烈使用能力的时候，效果就仅仅只是能略微抑制。 这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知识，但格外重要，当初奥廖娜在得知他也是一名登阶者之后，首先问的就是他是否知道守秘禁令，以及是否懂得隐藏灵能波动的技巧。 这个技巧并不难，但却是应对审判官最有用的手段。 如此想着，文森脑里忽然浮现出了先前玛莉莎在提到索菲娅的时候，不太自然的神色。 一个猜想在文森的心里逐渐浮现—— 索菲娅难道擢升了登阶者？ …… “你感觉还好吗？索菲娅。” 按照擢升水手仪轨重新布置的书房中，玛莉莎看着眼前的少女关切询问道。 “……你成功了，索菲娅？”旁边的兰伯特仔细看了索菲娅一眼，挑了挑眉问道。 房间内被煤气灯照得通亮，索菲娅半靠在宽大的木桌旁，过肩的金色长发略微散乱，她穿着一套白领蓝边水手服，下意识又饮下一口仪式最后要求饮下的朗姆酒，白皙的脸蛋愈发酡红，湛蓝的双眼也有些迷离。 不过她终究还是清醒的，对着兰伯特点了点头，又看向玛莉莎说： “我感觉不错、非常不错！我能感觉到我已经成功擢升为【水手】。” 兰伯特大喜过望，连声说了几句好，旁边的玛莉莎见索菲娅安然无恙后，也总算放下了心。 “你感觉自身有什么改变吗？”兰伯特又好奇询问。 “超凡的水性以及……超凡的平衡能力。” 索菲娅回答，轻轻跃上了旁边的木椅，只用左脚踩在椅面右边的顶角。 受力不均下，木椅自然猛地翘起，玛莉莎下意识惊呼了一声，然而索菲娅却并未摔倒，而木椅也并未倒下，而是保持着翘起的姿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 索菲娅站在上面，神色兴奋，如履平地。 兰伯特虽然此前也见过那名老人向自己演示超凡之处，但老人的阶梯并不是非给他的这两个阶梯，并未有索菲娅此时表现出的超凡平衡能力，所以他看得仍啧啧称奇。 “好了，索菲娅……你刚喝了那么多酒，还是快点下来吧，免得一会摔了。”玛莉莎也同样惊讶，但还是忍不住催促。 索菲娅点头，有些意犹未尽地跳了下来，看向兰伯特又问道。 “除了擢升仪轨，那位老人还给了你别的知识吗，比如战技之类？” 兰伯特摇头，“只有这两個阶梯的擢升仪轨。” 索菲娅略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 擢升成一名登阶者固然是一件大事，但却也不宜大肆庆祝。 在短暂的交谈之后，索菲娅从玛莉莎的口中得知文森辞去了家教一事，心里有些愕然。而后兰伯特也让她做好准备，再过段时间，他们一家人就要搬去莱恩。 玛莉莎并未发现这一点，在确定她一切都好之后，便去处理最近堆积的工作，兰伯特照常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只剩下索菲娅一个人待在书房。 至于菲亚特，为了避免他泄露什么信息，在索菲娅开始进行水手擢升仪轨的时候就已经被送去了一个封闭美术班培训，还要再等几日才会回来。 ‘那个少年会是你吗，艾略特老师？’ 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索菲娅看着天边的暮色，又轻轻喝了口朗姆酒。 她还是第一次喝酒，坦白讲，她并不喜欢酒的味道，但现在这种似醉非醉的微醺感觉却十分不错。 索菲娅就这样饮着酒，直到太阳彻底西沉，夜色笼罩大地。 她站起身，回头看向书房。 夜幕下，书房内的光线温柔而朦胧。 感受着身体充盈的力量，索菲娅眼里跃跃欲试。 片刻后，她吸了口气，轻巧地一跃，如同叶片轻触水面，稳稳降落在面前杂乱书桌空出的一端边角，那头过肩的金发在跳跃中轻轻飘扬，仿佛捕捉了周围的微光，在昏暗室内熠熠生辉。 踮起脚尖，索菲娅继续脚步轻盈地从书桌这头迅速走到另一头，动作如猫般优雅，桌上堆放的各种松散物品仿佛都成了稳固的陆地，丝毫没有造成给她阻碍。 ‘超凡的感觉……真是不错。’ 索菲娅无声的兴奋笑着，双颊泛红，她抬起头，视线锁定书房另一端。 那里靠墙安放着一个棕色书架，十分高大，平日里若是要拿取最上层的书籍，必须要踩在书梯上。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浮现在索菲娅心中。 她望着书架最顶端的一本竖放的黑色书籍，深吸了一口气，凝聚起所有的专注与力量，然后猛地从书桌上腾空而起，仿佛一只跃起的金色猫咪，动作灵巧而有力。 很快，索菲娅的指尖便轻松触及到那本书籍边缘，并将其抓在手里。 也许是觉得这个动作太过轻松，索菲娅握着书籍，脚尖轻点书架，企图继续在空中完成一个后空翻。 唰—— 然而索菲娅高估了自己，蹬书架的动作太过仓促，传来的反作用力并不足够她做出一个完整的后空翻，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索菲娅心头一慌，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眼睛瞬间放大，纤腰发力迅速调整身体姿势！ 嘭！ 最终落地时，尽管略显笨拙和狼狈，但索菲娅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脆弱的后脑，用后背翻滚着着地。 索菲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揉了揉钝痛的腰背，这一瞬间的尴尬让她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幸好没人看到……’她将地上的书籍捡起，放到旁边的桌上，小小的吐了口气，暗自告诫自己，‘索菲娅……下次可得小心一些了。’ “咳——” 然而这个时候，一声轻咳却从索菲娅身后传来。 索菲娅的动作忽然定格，心里猛地一跳，连忙转过身。 书房原本关上的窗不知何时被悄然打开，蒙面的少年站在窗边，夜风拂动白纱窗帘和他的黑发，月光照耀下，那双唯一露出来的熟悉的淡蓝眼眸，仿佛月夜海般沉静。 第67章 贤者 “别紧张……”文森刚想出声安慰索菲娅， “你看到了吗？” “……什么？” 浑身酒气的索菲娅盯着他脸颊绯红，小声说道： “等我……等我一会。” 说完，她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书房，只留下文森愕然地站在窗边。 下一秒，文森反应了过来，连忙快步跟上，来到书房门口，却看见索菲娅已经跑进自己的卧室。 迟疑了下，文森还是继续留在了书房，心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回头审视着书房，目光在木桌上的瓶瓶罐罐和一些材料上停留了片刻。 文森其实并没有看到索菲娅摔倒的一幕，但此时看着这些明显是某种仪轨留下的痕迹，以及刚才索菲娅跑走时敏捷的身上，心里暗自思忖： 果然，索菲娅的确如同他下午所想，已经擢升成一名登阶者。 而且……还是一名连掩息巧技也不懂的萌新登阶者。 “幸好才刚刚擢升，没有遇见审判官……还来得及提醒。” 文森如此想着，又看了一眼门口，皱起眉头。 又过了片刻，索菲娅终于返回书房，她将身上的水手服换成了一套棕白裙装，似乎还洗了个脸，发鬓有微湿的痕迹，浑身的酒气也消失了大半，只是脸颊仍有些淡淡晕红。 文森有些不太理解索菲娅的举动，他本来已经打好腹稿，想要在索菲娅惊慌失措的时候说服她，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过来给一个善意的提醒。 但索菲娅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文森的预料。 “你不害怕我吗？”他下意识问道。 “为什么要害怕，你已经救过我两次了。” “那一次你并没有昏迷？” “嗯哼。”索菲娅不置可否的发出一个鼻音，向着文森靠近，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索菲娅在平时艾略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格外淑女，虽偶尔透露出一些少女的活泼模样，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温柔而礼貌。 现在这个略显攻击性的模样，文森还是第一次看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停住脚步继续沉声说： “恭喜你成为登阶者，我是来提醒你一件事，你现在正处于危险当中。” “危险……什么危险？” 唰！ 索菲娅不经意的说着，在某个刹那，忽然目光一凝，伸出手抓向文森脸上的面巾。 她的速度很快，但文森挑了挑眉，只是略微偏头便轻松躲过，同时抬手抓住了索菲娅的手腕，一個下压扭转，便让索菲娅痛呼一声，只能顺着转过身，任由文森将她的手臂被别在背后。 而文森又迅速抓住了她的左臂，将其也反剪在背后。 索菲娅尝试了下挣扎，却只觉得文森的手掌仿佛铁铸，丝毫无法挣脱。于是也就放弃了挣扎，只是闷声道： “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你的真面目，这么紧张干什么。” 文森在眉头松展，弄懂了索菲娅为何攻击自己，无声失笑，想了想，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学生再上一课，于是低沉着嗓音说道： “我虽然救过你两次，但你又如何能确定我并不是坏人？” 说着，他用空着的左手，从背后轻轻捏住索菲娅下颌。 “现在，即便你想要呼救也已经晚了。” 随着他的触碰，索菲娅身躯明显战栗了下。 文森满意点头，略微松了松手，沉声道：“交出你掌握的擢升仪轨，否则我保证伱见不到明天的阳光！” “……？”索菲娅沉默了下，低声说，“……水手的擢升仪轨就在桌上，棕色的那张纸。” “很好，面对实力远强大于自己的存在又没有反抗希望时，顺从是最好的选择。” 文森放开她，走到木桌旁拿起那张水手的擢升仪轨看了一眼，便将其放回桌上，又道： “你知道守秘禁令吗？” “知道一些……”索菲娅活动着自己的手臂，看着文森，眼神略带幽怨。 文森自顾自说着：“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获得的擢升仪轨，但很显然你并不会任何隐藏灵能波动的技巧。连……刚才路过的我也能轻松发现。 “更不用说那些对于灵能波动十分敏锐的破碎教廷审判官。在他们面前，你就如同一个黑夜里亮起的灯泡，再显眼不过。 “而被审判官发现的下场……你既然知道守秘禁令，应该无需我多言。” 索菲娅听着，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微白。 文森瞥了她一眼，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 “不过你是幸运的，我并不白拿你的知识，我会教给你掩息巧技，认真听。” 索菲娅连忙点头，来到文森面前乖乖坐下。 “登阶者力量的源泉来自于灵能。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登阶者，在使用其能力时，或多或少都会产生灵能波动。 “即便是水手这样偏肉体的阶梯，也同样如此。每一次锻炼或者战斗，只要动用了肉体力量，灵能都会自发聚集，强化并改造着登阶者肉体，直至满盈状态。 “而想要控制这种灵能波动，就需要登记者凭借主观的意志，拒绝灵能聚集，这便是所有隐藏灵能波动技巧的核心。” 文森接下来仔细给索菲娅讲解了一番具体的操作技巧。 索菲娅学得很快，没过多久便掌握了其中关窍。 文森见此，也终于放松了下来，索菲娅毕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熟人，玛莉莎更是帮过他许多次，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见到这家人死在审判官手中。 这也是为何夜里他又返回这里的原因。 “既然你已经掌握了敛息技巧，那我们的交易也结束了。 “再见……新晋升的登阶者。” 文森最后说道，向着窗边走去。 索菲娅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怅然，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冷不丁喊道： “等等……艾略特老师！” 文森的脚步一顿，瞳孔微微扩大。 索菲娅怎么会……不，这应该只是一个试探！ 他回过头注视着索菲娅，神情恰到好处的疑惑，等到索菲娅被看得不太自然，开始怀疑自己，才轻笑道： “如果你是在问我的名字，那我想，你可以称呼我为—— “贤者。” 说罢，文森便转过身，越过窗，如影子般消失在夜色里。 第68章 柯南道尔 “贤者”这个名字并非是临时起意。 在前世，文森就被身边熟悉的朋友称为贤者，原因是他自从12岁那年开始便坚持养生，每日早睡早起，健康饮食，积极运动……无比的自律。 所以下意识的，文森也向索菲娅说出了这个称呼。 “贤者……”索菲娅咀嚼着这个名字，快步来到窗边，目光里却已经看不见文森的身影。 夏日的夜风拂面而来，索菲娅被月色染上银辉的金发飘舞，她静静地站了一会，眼眸低垂，细声喃喃。 “贤者……你到底是谁？” 忽然间，似乎是想起什么，索菲娅又轻呼了一声。 她发觉自己忘记告诉贤者她们一家再过段时间就要从奥雷利亚诺秘密离开，搬往首都莱恩。 她无法确定贤者是不是艾略特，可如果不是……那兴许就再也见不到贤者…… 索菲娅扶着冰冷的窗台，紧抿着唇，心里怅然若失，连获得非凡能力的兴奋与喜悦都黯淡了下去。 …… …… “这下面有一处密室，你确定吗？” “你是在质疑一名专业的侦探吗，警官？” 糖果店旁，约翰·柯南道尔拄着手杖，不急不缓的反问。 他面容冷峻，约莫30岁左右，穿着深棕色、带有细微格纹设计的马甲，内里搭着一件米白亚麻衬衫，纽扣全部扣上，还配上了一个考究的奶油色领结。下半身则穿着同色的长裤，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构成常见的同色套装搭配。 这套衣装再配合着头顶的硬礼帽与手里握着的精致雕花手杖，让约翰整个人看起来体面又绅士。 警长罗德被约翰的气势镇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半响后才迟疑着说： “如果你确定底下有密室，那我现在就去呼叫支援过来。” “当然……呼叫支援是探索密室前必要的准备。”约翰从兜里掏出一枚银色的怀表，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你有4分30秒的时间呼叫支援，请抓紧时间尽快前往，警长。” 罗德下意识点头转身，但下一秒反应了过来，略带不满的回头看向约翰。 “有什么问题吗，警官——”柯南道尔面不改色：“这里距离奥威尔公司不到百米，4分30秒的时间……现在是4分20秒，大部分情况下都足够你叫来支援。 “赶紧动起来吧，警官，别浪费宝贵的时间。” 说完，约翰啪嗒一声关上怀表，没再去看罗德，而是转身再次审视着面前这间不起眼的糖果店。 罗德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约翰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 “还剩4分10秒，罗德警官。” “……”罗德低低骂了一句，但终究还是转身向着奥威尔公司跑去。 约翰并不在意，他站在糖果店旁边，注视着几個小孩走了进去，从内侧的衣兜取出一封整齐叠起的信纸，心里无声低语。 “布莱恩，吾友。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3分钟后，罗德带着两队警察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审判官桑普森也跟在后面。 “密室在哪？”桑普森沉声发问。 约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握着手杖，一马当先走进了糖果铺。 罗德胆战心惊的看了眼桑普森，但这名神父并未恼怒，在不涉及信仰的情况下，他的脾气还算温和，并不在意约翰的态度。 当然，前提是约翰说的是真的。 罗德跟着约翰走了进去，和店主交涉，短暂封锁这间糖果店，有几个小孩趁乱偷跑，气得店主吹胡瞪眼。 “拦下那些小孩。”这时候，约翰却沉声命令。 罗德不解，但审判官此时作出了同样的判断。 “听他的命令。” 罗德不再犹豫，向着警员们示意：“还愣着干什么？” “是！”警员们连忙跑了出去。 罗德满意点头，终于找到一丝作为警长的熟悉感觉。 “注意动作温柔一点……扣下他们只是以防万一。”约翰这时候又强调，握着手杖在糖果店内转悠着，时不时用杖尖敲打地面，或者墙壁。 “各位，请问你们在找什么？” 店主看着颇有微词，忍不住牢骚了一句。罗德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个说是从莱恩远道而来的大侦探……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可谁知道他有几把刷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约翰却指着一个货架，回头吩咐： “请帮我将它挪开。” 警员照做，而约翰则指着货架下的一处地板，笃定道：“地下密室的入口就是这里，掀开它吧。” 罗德拨开警员，亲自上前，扣住地板边沿一把掀开！ 地板被哐当一声掀在一旁，但露出的却是灰黑的地面，并没有什么洞口存在。 罗德豁然起身，注视着面前仍旧从容淡定的约翰，厉声道：“大侦探，我怎么没有看到你说的入口？ “来人，将这个骗子抓起来！” 说着，罗德便伸手向约翰胳膊抓去，想要控制住他。 啪！ 然而他的手掌还未触及约翰，便被后者用手杖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 “你……！” “让开。”约翰平静说道，继续用手杖拨开罗德，走到掀开的地面旁边，用脚狠狠踏了下去。 嘭——嘭——嘭—— 接连几脚下来，那片看似坚实的土地明显凹陷了不少。罗德双目微张，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话，脸上有些燥热。 后面的桑普森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大步向前。 “让我来。” 约翰看向桑普森，甩了甩发麻的右脚，优雅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砰！！ 桑普森右脚重重踏下，周围的人仿佛觉得大地都微微颤动，那处地面应声而塌，底部垫着的薄钢板出现了明显的变形。 约翰察觉到了这一幕，瞳孔微缩，但他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大侦探，隐约知晓破碎教廷内有着某种特殊的存在，所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指挥着警员将扭曲的钢板搬开，又留下一半人在上面把守。 桑普森一马当先，带着剩下的人走进了地下室。 第69章 交情 向下的甬道不长，但却障碍重重，堆满了杂物。 随着桑普森一行人越往下走，在空气中弥漫的霉味与尘土之外，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望浮现。 等他们步入地下室时，罗德脸上的失望已经溢于言表，他提起了手里的煤油灯，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个狭小且阴冷的空间。 这里根本没有他们曾期待发现的间谍们，只有一室的荒凉。 “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个已经废弃的地下室。”罗德喃喃，声音低沉而失望。 一旁的神父桑普森脸上也不太好看，冰冷的眼里同样难掩失望。 他曾信心满满的以为，知晓了那名暗影刺客的身份，又知晓了奥威尔公司的存在，再顺藤摸瓜追踪到剩余的间谍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那些间谍却如同一群狡猾的老鼠，消失在了城市的阴暗角落，尽管他们费尽心力，却依旧一无所获。 约翰拄着手杖踱步观察着地下室，和罗德二人不同，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显得更为冷静。 且不论那被封起的入口，在他见识到罗德等人打草惊蛇的调查方式，又从罗德口中得知间谍头目贝雷尼克死了之后，他便预料到那些间谍应该转入了蛰伏。 这处从布里恩信件给出的信息推断出的地下室空无一人，再正常不过。约翰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发现可能存在的线索。 “警官先生，请让你的警员彻底搜查这里，发现任何东西都请通知我一声。” 罗德看着面前一眼便能看完的空荡地下室，皱起眉头。 那群间谍在离开之前显然已经处理完所有的痕迹，除了一些破损的木柜桌椅和已经凉透的灰烬，这里什么也没有。 但想着先前约翰的表现，他还是点了点头，命令警员检查整个地下室。 桑普森与罗德的表情都不算好看，以至于地下室内的气氛莫名沉闷，警员们也不敢吭声，埋头搜索着整间地下室。 约翰绕着地下室走了一圈，本能的摸出烟想要来上一口，但很快又放了回去。地下室可不是什么抽烟的好地方。 百无聊赖下，他把玩着兜里的怀表，看着桑普森两人轻轻咳了一声，语气轻松道： “别担心，即使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也有别的方法能够找到那群间谍。” 桑普森和罗德同时转向他，后者下意识问：“你确定？” “我说了……”约翰露出优雅的笑容，“请不要怀疑一位名侦探。” 桑普森半眯着双眼打量了约翰一番，露出笑容：“愿三神保护你，侦探先生。” 约翰礼貌的微微颔首，他虽然不信三神，但还是在胸前画了个三角：“感谢三神。” 桑普森回过头，他其实从未在意过那些所谓的歌瑞尔间谍，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其中可能存在的那些窃取神之伟力的异端！ …… …… 上午，克劳克家。 阳光透过会客室的落地窗洒在精致的木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文森与兰伯特对坐在古典风格的柔软沙发上，正在热络交谈。微风通过微开的窗户徐徐而来，两人面前棕色的橡木桌上，摆着几个银质茶具，光滑的外表反射着柔和的光线，显得分外显眼。 兰伯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说：“我从朋友那里听来了一個小道消息—— “前天下午，西曼公国的某个海军舰队在与双叶海海盗的冲突中遭遇了惨败，据说是因为那些海盗搞来了几艘蒸汽铁舰，还有十几座先进的火炮，打了西曼海军一个措手不及，一名中校也在这场战斗中丧生…… “从那些海盗的装备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并非简单的海上掠夺者，背后一定有歌瑞尔王国的支持。” 文森紧锁着眉头，心里对这一消息感到不安。他放下茶杯，认真地说：“战争……马上要到来了。” 两人的对话在偌大的会客室内显得尤为突出，空气似乎都为之静默了片刻。 良久后，兰伯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我打算今晚就离开奥雷利亚诺……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同离开吗？” 这些天，兰伯特主动邀请了几次文森过来做客，两人的交情也因此飞快提升。兰伯特明显很欣赏文森，多次或明或暗招揽他来自己手下做事，在文森拒绝之后也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欣赏。 “抱歉，兰伯特阁下。我还没有那么快离开。”文森放下手中茶杯，摇了摇头，“我和我的邻居约好一同离开，他们还需要几天时间处理工作和资产。” 兰伯特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取出一张便签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地址和电话，最后盖上印章递给文森：“莱恩距离遥远，无论你是想乘坐火车还是汽车，到时候如果有需要，打这个电话，或者去上面的地址找一个名叫霍特的男人。只需向他展示印章，他便会无偿为你安排好一切。” 文森思索了下，有备无患的收下了便签。 奥雷利亚诺的车站还没有预售制度，买票全凭当天运气，若是到时候买不到车票，这张便签便能派上用场。 “感谢你，兰伯特阁下。” 在记忆里，歌瑞尔与西曼的战争，就是在这次海军失败后的不久后正式打响。 文森打算再次催促一番奥廖娜一家，最好是能够在这两日之内离开。 接下来两人继续聊了一会，话题广泛，从裁缝到蒸汽机，无所不包。 当天色渐晚，文森主动起身告辞。 走出会客厅的时候，索菲娅正在门外等候，文森神色自若的和她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多纠缠，便赶忙离开。 索菲娅不是第一次这样在会客室门口堵文森——应该说，在那晚过后，文森每一次过来拜访兰伯特，都要面对索菲娅的试探。 文森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明白索菲娅为何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但索菲娅明显还不能确定。 所以，只要他坚决否认，那索菲娅就没机会弄明白自己的身份。 回新租住的房子的路上，文森路过老伊万酒馆，顺势走了进去。 坐到作为蔷薇结社联络点的木桌上，文森点了份啤酒，开始查看起近期的消息。 然而，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消息，就让他瞳孔微微一缩，心里惊愕。 “……审判官疑似在昨日与歌瑞尔的间谍组织发生冲突，一名刚来到奥雷利亚诺、疑似暗影刺客阶梯的间谍，在冲突中，被其碾压杀死。” 第70章 军队 “刚来的暗影刺客……这显然并不是是贝雷尼克。” 那日离开前，文森将细剑插进贝雷尼克眼眶胡乱搅了一通，确信其死的不能再死。眼下这个新出现的暗影刺客，显然另有其人。 文森暗自思忖，忽然眉头一挑。 “莫非是歌瑞尔间谍组织刚刚派过来的支援？” 原先这个间谍组织一共有两名登阶者，一名是德文，一名则是贝雷尼克。 德文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死亡。 也许就是在那之后，贝雷尼克便向歌瑞尔求援，这名暗影刺客则是新过来的援兵。 ‘但这援兵刚过来还未来得及施展拳脚，便倒霉的遇见审判官，突然暴毙。’ 文森想着，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太清楚审判官究竟是如何对上、又如何找到的间谍……但这并不影响他高兴。 破碎教廷的审判官和这些歌瑞尔的间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者泯灭人性，后者则与自己有仇。 两边如今狗咬狗，对于他来说——无疑喜闻乐见。 喝了一口啤酒，文森继续往下看去。 不过接下来的消息便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文森离开了老伊万酒馆。 夜色如墨，街道上的灯光稀疏，昏黄的光芒与阴影交织，文森走在路上，总觉得战争来临前的奥雷利亚诺似乎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紧张而沉重的气氛。 他走过一个拐角，忽然遇到了戒严的封锁线。 几个身穿深蓝制服的警员严肃地守卫着道路，不让任何人通过。 文森脚步稍顿，走到旁边安静等待的人群当中，心中有些不安。 “这是怎么了？”又有新过来的路人低声询问。 “不知道，说是道路戒严。” “戒严……要戒严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附近的几条街道都戒严了，等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蹄声和轮子滚动的声音。 文森和被堵在这里的路人一同远眺，马蹄声和轮轴轰鸣声逐渐变得清晰。 一队骑兵首先出现在视线当中，他们背着一些外形细长的后装枪，骑着高大的战马，马匹的鬃毛被梳理得井井有条，腹侧还挂着锋利的长矛和军刀。 大部分骑兵披挂着轻盈的盔甲，银灰的金属表面反射着微弱的月光。在略微靠后的位置，还有几位罕见的重骑兵，他们穿着更加厚重的铠甲，马匹也更大一圈，显得格外醒目。 再后面，则是穿着明显是机械化生产线缝制的深蓝军装、脚踏结实的黑色皮靴列队前行的步兵。 ‘这是……诺安公爵的军队？’文森仔细辨别了下步兵胸前的徽章，那翻涌的浪花形状是诺安家族的家徽。 西曼公国一共有10个省，15個公爵，王室占据最大的莱恩省，剩余9个省则由12名公爵分别管理。 其中有六个较小的省由单独的公爵管理，诺安省便是其中之一，它一共有三个市，都归属诺安公爵管理。奥雷利亚诺正是其中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公爵称呼只是西曼公国的内部称呼。作为兰彻斯特王国的从属国，西曼国王在归属兰彻斯特的那一天头衔就应该降为大公，但不知道为何西曼王室最终还是保留了国王的称呼，但在实际地位上只等同于兰彻斯特的公爵。 而西曼公国的公爵们也因此自动降了一级，在西曼公国民间也被暗地称为小公爵。 ‘记得部署在奥雷利亚诺的军队主要是双叶海那边的海军，还有驻扎在市区附近的陆军，但海军可没有骑兵……这些显然是其中的陆军。’ 西曼公国承平已久，军队难免腐败。就拿这些陆军来说，他们理应长年驻扎在边境，可边境荒凉，这些军人平日里驻扎的地方就在奥雷利亚诺市区附近，甚至还未到郊区。 ‘而现在这些士兵……莫非是在赶往边境？’ 文森暗自思忖，这些士兵的神色并不紧张，反而略显轻松。歌瑞尔与西曼的战争显然没有开始。 这大概率是诺安公爵嗅到了混乱来临的气息，派这些陆军过去增强边境的防御力量。 文森继续打量着这些士兵，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见成组织的士兵。 泰兰世界如今还处于工业革命的前期，军队的装备呈现着一种独特的混杂风格。 那些穿着盔甲的骑兵不谈，步兵们虽穿着统一的军装，但却只戴了布质的帽子，没有钢盔。手里的枪械也和骑兵一样，是后装枪，虽然比起更早之前的前装燧发枪要更先进一些，但梦境记忆让文森知晓，西曼公国此刻这些后装枪的设计并不成熟，不仅并未刻有膛线，是平滑管的火枪，而且弹药也并非金属，还是纸包的火药和铅弹。 反观歌瑞尔那边的军队，他们不仅早已经将后装线膛步枪作为基本装备，弹药也都改为金属外壳，而且还装备着少量的手摇连发机枪。 士兵继续前行，文森还在最后看到了几辆笨重的卡车和一些马拉的火炮。 虽然在枪械方面略显落后，但这些利用蒸汽机和早期内燃机技术驱动的卡车，已然代表着泰兰世界如今最先进的水平。 它们虽然速度不快，运载能力还有限，但并不影响其成为战场上重要支援装备。 这时候，文森忽然看到了某辆卡车后斗装着的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大堆整齐叠好的厚重灰色布料，看起来格外结实，旁边还放着几捆绳索。 文森仔细思索了片刻，想起了这是什么。 这是在前世已经基本被淘汰的军用侦察气球，放飞后呈椭圆或者鱼雷状，能够悬停在高空。在飞机还没有诞生的时代，它们主要用于观察，是战争中最重要的观察力量。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飞机很快便会在泰兰世界出现，或者说——在接下来的混乱时代中，泰兰世界所有关于战争的科技都会像按下了加速键一样飞快攀升、武器装备、载具、通讯设备、各种基础设施都会迎来井喷！ 第71章 离开 等文森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他原本的房子在昨日已经被卖了出去，等明天办完手续便钱货两清，而眼前这个单层小屋则是在老房挂牌售卖后，又新租的住宅。 文森推开自己新家的门，进门是一个简单的客厅，旁边则是一个杂物间和卧室，但他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更没有去休息。 文森快步来到走廊尽头，推开半掩着的棕黄木门。 点燃手里的煤油灯，文森走下不长的阶梯，昏黄的光芒顿时照出了一个大约30平的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正是他租下这间房屋的最大原因。 将提灯放到一旁，文森取出荆棘匕首，开始练习。 路上与军队的不期而遇让文森彻底没了睡意。他清楚知道，今夜所看到的那群千人军队，到最后战争结束的时候，还能活着的士兵十不存一。 漆黑的匕首在空气中发出嗤嗤声响，在一次次的挥舞中，文森感受着不断增进的技艺，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乱世当头，没有什么比自身掌握的力量更令人安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森忽然一怔，眼里浮现出欣喜。他握着匕首，呼了口气，接着手腕翻转，手指翻飞，荆棘匕首顿时如游鱼般在掌中翻飞！ 这样的的显然并非掌握水平能够做到，文森对于匕首的掌握程度已然达到卓越！ 虽然只是水到渠成的突破，但文森还是心生喜悦，洗漱后便安心睡去。 …… 然而深夜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让文森忽然惊醒。他立刻反应过来，起身拿上灰色之影和荆棘匕首悄然来到门口。 这处新租的住宅，文森只和一个人说过。但按理说，那個人应该不会深夜来访。 按捺住心中的困惑，文森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忽然一怔，旋即拉开了门。 “……奥廖娜？” 身披宽大黑袍的奥廖娜正站在门外，身体略微紧绷，尽管她竭力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眼神中还是透露出不易察觉的惊慌。 “出大事了，文森。”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走进屋内，努力保持着平静，向文森解释着来龙去脉，“蔷薇结社本来在今晚有一个白色交换会，但审判官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蔷薇凭证，企图趁机混进来，若不是正式社员阻拦，我们就要被一网打尽。” 文森的心顿时一紧，审判官竟然获得了蔷薇凭证……莫非是从刚刚剿灭的那群间谍手中得来的蔷薇凭证？ 奥廖娜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那名审判官知道多少信息，但奥雷利亚诺明显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 “我已经说服了埃文和劳莉，我们打算尽快出发……现在过来就是为了和你商量什么时候走。” 文森理解奥廖娜的心情，她头发凌乱，面色疲惫，身上的黑袍明显是前往交换会时的伪装服装……很显然才刚刚从死里逃生。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文森冷静询问。 “越早越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乘坐明天一大早的火车，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票。”奥廖娜的声音有些难掩的疲惫。 啪。 文森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马上要到凌晨2点。 “那等天一亮，我们便出发。”合上怀表，文森干脆利落的说，“火车票我来处理，我知道一个人，或许能帮我们。” 他从口袋里拿出兰伯特给他的那张纸片。 “这是什么？”奥廖娜问。 文森简短地解释一番，随后起身说道，“我现在便去找霍特，你回家带上艾文和劳莉，我们在火车站汇合。” 说完文森便走到一旁拿起早就收好的行李。 回过身，文森看到奥廖娜还站在原地，顿了顿，来到奥廖娜身前，注视着她淡绿的双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缓声道： “审判官应该并不知道结社成员的具体身份，不然的话，他不会选择来交换会，应该选择逐个击破才对。放松一些，我们明天便会离开奥雷利亚诺。” 奥廖娜被他平静的声音感染，心里略微放松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丢脸，下意识移开目光，点了点头。 说起来自己还是超凡界的前辈，但现在却还不如一个后辈镇定…… …… 霍特的住所位于奥雷利亚诺一处不起眼的街区。是一栋普通且外表略显陈旧的两层楼房。 敲响门口的门铃，文森耐心的等待着，铃声在漆黑的夜里传出去很远，隐约引起几声狗吠。 夜风带着微凉的气息拂面而来，文森抬起头，丝绒般的天空中遍布繁星。 又过了片刻，文森听见脚步声悄然靠近门口。 “什么人。”低沉的嗓音随后传来。 “兰伯特·克劳克先生介绍我来找你。”文森没有废话，边说边将便签从门缝塞了进去。 片刻后，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打开了门，他眼神锐利的打量了一番文森，伸手礼貌且绅士示意文森进屋。 文森没有进去，站在门口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霍特没有过多询问，只是确认道：“要离开奥雷利亚诺前往莱恩，越快越好？” “没错。” “如果是越快越好，我推荐你乘坐吉博力的飞艇，他们将在今早5点准时出发，如果是火车的话，最早前往莱恩的一班火车也要等到上午10点了。” 文森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我需要四个座位。” 现在的蒸汽火车最高时速不过50公里每小时，而飞艇则能够达到80甚至100公里的速度，而且没有飞机存在，飞艇也相对安全，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我得让人去确认是否还有四个座位，阁下不如进来坐一会，稍等片刻。” 文森点头，走了进去。 霍特则是来到一旁，拿起客厅的电话，向另一边吩咐着什么。 就这样，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一名男人敲响了房门。 霍特打开门，从他手里取来了四张金色的票券，转交给文森，嘱咐道： “起飞地点位于城北的飞艇管理局广场，时间是5点，请务必注意时间，至少提前一刻钟到达。” 文森点头，感谢着接过票券，心里略微松了口气，和霍特告别，准备前去寻找奥廖娜。 走到门外，繁星依旧闪烁，文森看了眼手里的金色票券，将它仔细叠好。 凉风扑面而来，周遭还是奥雷利亚诺熟悉的街道，但文森抬起头，站在漆黑的夜里，感受着衣兜里的飞艇票，心里却莫名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涌出。 片刻后，他轻轻吐出口气，大步向前。 砰！嘭——嘭！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声和爆炸声却将奥雷利亚诺夜晚的寂静撕裂。 夜空顿时燃起火光，将繁星灼烧得黯淡。 第72章 混乱 【任务名：闪击。】 【地点：奥雷利亚诺。】 几分钟前，深夜的奥雷利亚诺被隐约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一队歌瑞尔潜伏已久的间谍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街道上穿行，来到了既定的地点。 首先是奥雷利亚诺的市中心，准确来说——是警察总署。 在驻扎的军队走后，这里是奥雷利亚诺仅剩的武装力量总部。 间谍们携带着瓶装火油自制的燃烧弹，少量的黑火药炸弹，以及各类枪械，就这样猝然袭击了警署，爆炸声和混乱的呼喊声响起。 而便是文森听见的枪声和看见的火光的来源。 警署内值班的警员丝毫没有预警，面对间谍的突然袭击惊慌失措，有的抱头躲在桌下，有的拼命拨打电话求援。 “……支援！我需要支援！”一名警员面色苍白，死死靠在木台后，声音带着颤抖和恐惧，握着电话惊慌大喊，“一伙暴徒突然袭击了警署，已经有警员牺牲……支援！请尽快派来支援！” 遇袭的消息顺着电话线野火般迅速蔓延，整个奥雷利亚诺的宁静被彻底击碎。 而另一边，火光映在文森微蓝的眸中，他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焦虑暂时压抑，然后如同猎豹般全速奔向奥廖娜的家！ 如此规模的骚动，绝不是普通的情况，再联想到先前离开的军队，文森很容易便能推测出——这是歌瑞尔王国趁着那些军队离开的时机展开的一场突袭行动！ 战争已然降临！ 文森跃上屋顶，面色愈发冷峻，他脚下生风，跃过一个又一个屋顶，速度之快，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得尽快找到奥廖娜！ 然而大约十分钟过后，当警察都前往总警署支援时，奥雷利亚诺各处却又接二连三响起爆炸和枪声！ 其中有一处枪声的来源就在文森左前方不远处！ 文森认出了那里，那是一个大型的煤气厂，这附近街区的煤气灯都是由其提供燃料，攻占这里意味着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城市的“生命线”、 很显然，比起警署，像煤气厂这类重要的地点才是间谍们真正的目标！ 文森继续向前，片刻后，却忽然停步，身体紧贴着一栋建筑的墙壁，警惕地注视着前方的黑暗。两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他们的动作迅速而专业，手中的步枪在夜色中闪着寒光。没有一句警告，没有一丝犹豫，他们直接对准文森开火。 “！！” 文森反应极快，瞳孔微缩，猛地向旁边一扑，躲过射来的致命子弹，翻滚到一旁的巷道中，拔出了腰间的灰色之影！ 他的心跳如鼓，那两個人影拿着的是步枪，子弹的初速远比手枪快！幸好自己提前发现了两人的存在，否则没有防备下，即便他是武器大师，也很难躲过这样的攻击！ 砰！砰！ 间谍们继续射击，子弹在巷道中穿梭，激起一阵阵尘土。文森紧紧贴着墙壁，利用狭窄的空间躲避子弹，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这两个人训练有素，还拿着精良的装备，恐怕是安插在旁边掩护攻占煤气厂的歌瑞尔间谍！ 而文森快如闪电的反应也让两名间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子并非什么普通人，而是一名登阶者！ 就是不知道他是奥雷利亚诺隐藏的登阶者还是诺安公爵家族的成员。 但不管怎样，两人的任务是击毙一切靠近煤气厂的存在。 咻！ 其中一名间谍果断从自己腰间取下求援的信号弹射向空中，刺目的红色亮光在漆黑的夜空中亮起，这代表着有登阶者出现，需要支援！ 在西曼公国，只有王室成员和15个被兰特斯特承认的公爵家族成员可以掌握超凡力量。 而统治奥雷利亚诺的诺安公爵家族长期驻扎在奥雷利亚诺的成员大致有二三十名，都是登阶者，随从有上百名，其中至少有一半的成员是登阶者。 他们同样是这一次闪击行动需要解决的目标，虽然优先级并不高。 间谍们更重要的任务是在奥雷利亚诺制造混乱；掌控重要设施地点；解除防空力量。 三者的重要性逐步递增。 文森虽然不知道头顶信号弹的意义，但也推测出应该大致是求援的意思，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和两名间谍纠缠，得主动出击，他试探着探出头，子弹却随之射来，打得砖石墙壁上碎石飞扬，留下了一个个坑洞。 两名间谍表情严肃中透露着紧张，目光死死注视着面前小巷，始终保持着火力压制，同时逐步靠近，从两侧包围着文森。 文森仔细听着两人的动静，趁着其中一名间谍换弹的间隙，猛然一跃，在小巷墙上连蹬几脚，如枭鸟般从半空中飞跃到两名间谍身后！ 负责掩护换弹的间谍想要射击，但子弹擦着文森衣角不知飞去了哪里，最终一枪未中，只能眼睁睁看着文森落到他们后侧，间谍还想继续射击。 唰！ 可文森已经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手里的灰色之影如一道闪电，划过间谍的喉咙。 间谍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浑身的力量迅速流逝，身体缓缓倒下，而文森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前冲刺，准备对另一名间谍发起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灵能波动，桑普森握着一把双手重剑，在天上逐渐熄灭的信号弹散发的微弱光芒下出现在了街角。 这枚信号弹没能先唤来间谍援兵，反而先吸引到了就在附近的桑普森。 文森余光瞥到了这个穿着白袍的神父，淡蓝的瞳孔微微一缩。 砰！ 这时候，那名间谍终于换好弹，抓住这个时机，果断向文森射击，但文森并未放松警惕，侧身轻松躲过，同时回身一剑，干脆利落的送这名间谍上路！ 随后，文森没有犹豫，一个纵跃，便向着煤气厂靠近！ “没有谁能窃取三神的力量…… “异端，别想跑！” 桑普森低语一声，手中的重剑被他单手提在腰侧仿若无物，迅速向着文森追去！ 第73章 脱身 急速的奔跑中，夜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文森已经用出了全力，但身后的审判官却死死坠在后面，甚至越来越近。 砰！ 文森握着从间谍尸体上捡来的步枪向身后射击，他虽然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步枪，但得益于武器大师的天赋，他射击的时候动作稳定流畅，没有丝毫生涩，如同一个熟练的士兵。 子弹虽难以命中桑普森，但的确迟滞了他的速度，为文森多争取了数十秒的时间。 而也正是这数十秒的时间，让这场追逐迎来了新的变化。 一个两人小队，忽然从侧方袭来，他们身穿和刚才死去的两名间谍相同的黑衣，但身手敏捷绝非常人，这同样也是两名登阶者。 “又来了两名异端？”桑普森眉头一皱。 而文森看着两人则是心中一喜，对着他们沉声喊道： “赶快帮我，这是破碎教廷的审判官！” 说着，文森又对着桑普森开了一枪，向两名新来的登阶者展示出这把来自歌瑞尔的步枪，同时借着枪声的掩盖，压低声音道， “那两名发出求援信号的同伴，已经死在他的手下！” 桑普森没能听清楚文森的后一句，但他听清了前一句，也看到文森向那两名间谍跑去，于是冷笑一声： “蝼蚁抱团仍是蝼蚁，无耻的窃贼，你们将会在三神的荣光中赎罪！” 说完，一股强大的灵能波动从桑普森身上骤然爆发！ 眨眼间，他原本高大的身躯又膨胀了一圈，原本宽松的白金神袍变成了紧身衣，勾勒出大理石般的肌肉轮廓，那把双手重剑此时也被他庞大的身躯衬得如同一把单手剑。 “生命爆发？！”文森瞳孔微缩，认出了这个属于【坚韧者】的招牌状态，这个白色阶梯能在平常主动积蓄生命能量，等到战斗时再将其点燃，借此爆发出比平时更为强大的力量！ 而看桑普森这个样子，他应该已经达到满盈状态，否则无法积蓄如此庞大的生命能量，也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生命能量骤然爆发。 坚韧者的这個状态虽不能持久，但在其处于这个状态的时候，身体素质会得到较大幅度的增强，生命力更是会翻倍增强，即便是一些蓝色阶梯也难将其彻底杀死。 思索间，文森又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想要退到那两名新来的登阶者后面。 然而这两名登阶者却微微退了半步，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文森一愣，面露疑惑：“怎么了？” 其中一名登阶者盯着他，用歌瑞尔语问：“为什么不说歌瑞尔语？” 文森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才发现自己漏了这个破绽，还没等他想出理由解释，变为生命爆发状态的桑普森便已经握着重剑向他冲来！ 不是，为什么先攻击我？！ 锵！ 文森面色一变，伸手握上灰色之影手柄。 事实上，他更靠近桑普森，与两名抱团的间谍还有一定距离，桑普森没有理由不选择先攻击他！ 唰！ 桑普森单手持剑，使出一招势大力沉的斩击！ 千钧一发之际，文森拔出灰色之影，剑光在月下划过，如水澄澈，以巧劲挡住了桑普森的重剑！ 桑普森的力量明显比文森大上许多，但此刻却感觉自己像是斩在一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上面，重剑莫名其妙的就偏向了一旁，而文森的长剑却如同毒蛇吐信，趁机缠绕上来，在他的手背留下一个不浅的伤口！ 技艺的水平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有入门，熟练，掌握，精通，卓越，五个等级。 卓越，已是普通人苦练一生才能勉强触碰的水平； 更上面的大师，则是百里挑一的天才苦练一生，兴许才能触碰的境界。 然而对于武器大师来说，掌握却只是开始，卓越也只是水到渠成，而大师—— 文森习剑月余，便已然达到这个境界！ 这个提升速度，在所有武器大师当中也属于佼佼者！ 反观桑普森，他的剑术不过只是精通水平，两者差距极大，足以弥补部分身体素质的差距！ 桑普森有些恼怒，手背上的伤口眨眼间便恢复，同时又是一记劈砍！ 但憋屈的感觉再次传来，他又觉得自己斩到了棉花上，纵是有十分力，却也使不出三成！ 文森故技重施想要顺着重剑往上斩伤桑普森小臂，但后者已经有了防备，迅速抽身往后，速度也明显比文森快上许多。 技艺终究只是技艺，虽能抹平不少身体素质的差距，但并不能让人完全无视身体素质的差距。 面对已经达到满盈，又处于生命爆发状态的坚韧者，文森顶多能够自保，想要击杀对方还是力有未逮。 深吸一口气，文森一边与桑普森周旋一边用歌瑞尔语继续对那两名间谍说道： “还不快来帮我，一直待在西曼公国，西曼话已经说习惯了！”得益于梦境记忆的存在，他基本上掌握着泰然世界大部分主流的语言，歌瑞尔语当然也不在话下。 似乎是想到什么，文森又继续忽然喊道， “看我手里的剑，你们认不得它吗？” 桑普森并不会歌瑞尔语，并不知晓文森在说什么，但迟迟拿不下文森，让他心头越发恼怒，手上的力量更大了几分。 区区一个窃贼，怎么能够与被女神眷顾的我抗衡！ 而旁边的两名间谍听到文森字正腔圆的歌瑞尔语，又看到他手中的剑杖，终于不再犹豫，共同围了过来！ 文森的压力顿时骤减，和间谍一同围攻了片刻审判官，借着一个机会抽身而出，随后用西曼话大声喊： “我去求援，你们围住他！” 说完，文森便迅速朝着远处逃离。 他知道，即便有这两名间谍的帮忙，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处于生命爆发状态的桑普森，也根本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 更何况，即使能够解决桑普森又能如何，他始终记得自己的目的，根本不值得在这种不必要的战斗上浪费时间。 文森迅速向前，身后那两名间谍似乎用歌瑞尔语咒骂了几声，然后有一个求援的信号弹升空。 文森没有理会，只是闷头向前。 终于，他抵达了蔷薇街区，向着奥廖娜家大步而去。 第74章 离开（上） 转过街角，文森已经能够看到奥廖娜家。 这时候的街区因为城里时不时传来的爆炸声已经惊醒，许多人家都亮起了灯，还有一些男人警惕的站在门外，和熟悉的人攀谈。 然而这时候的奥廖娜家，却是一片漆黑，文森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速度又快了几分。 终于，他来到了奥廖娜门前。 笃笃笃—— 他敲了敲门，沉闷的声音在这片暂时还未遭到波及的安静街区传出去很远，也引来了许多注目，但屋内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文森没在意那些目光，越过栅栏，来到屋前喊道：“奥廖娜？埃文先生？劳莉太太？” 还是没有人回应，借着外墙的窗向屋内看去，文森没有发现混乱的痕迹，屋外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很显然，奥廖娜一家应该已经离开这里，前往了火车站……他刚好和奥廖娜一家错过！ 文森眉头一皱，又向着火车站赶去。 蔷薇街区距离火车站并不算远，然而大约十分钟后，文森却在一处建筑楼顶停步，他远眺着已经近在眼前的火车站，面色阴沉，淡蓝的双眸中倒映着火光。 那群间谍正在向火车站发动着攻击，而且，看起来已经基本上占领了这里！ 文森没有多想，避开间谍们，绕着火车站仔细搜寻着，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他已经将周边彻底搜寻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文森站在楼顶边缘，黑发被夜风拂乱，远处的火光在他身上笼上一层橘黄的光芒，他转头看向遥远的天边，那里已经泛起一抹微弱的白色。 轻轻叹了口气，文森往前迈步，整个人随重力坠落，衣衫猎猎作响，跳到旁边的稍矮的楼顶，而后全速向着奥雷利亚诺北边的飞艇管理局赶去。 想要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找到奥廖娜一家，难度堪比大海捞针，他只能为奥廖娜一家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平安离开奥雷利亚诺。 往好了想，至少奥廖娜身为登阶者，只要避开间谍扎堆的地方，大概率能够保住自己一家的性命。 凌晨4点，文森来到了城北的飞艇管理局广场。 这里同样一片混乱，起初文森以为间谍同样也袭击了这里，但仔细观察却发现并非如此，导致这里的混乱的原因是飞艇，或者说乘坐飞艇的资格。 间谍的人手有限，而飞艇并不是奥雷利亚诺的主要交通工具，这里远比火车站小得多，占据下来的意义不大，所以这里并未遭受间谍攻击。 一些附近的居民，和一些没来得及离开奥雷利亚诺，但却有些权势的人，正企图夺取飞艇离开这里。 弄明白这一切后，文森也心生紧迫，飞快掠过人群进入飞艇广场。 这里一共停着三艘模样各异的飞艇，情况都不容乐观，文森掏出衣兜里的票券，上面用西曼语写着吉博力几个字，他抬起头打量三艘飞艇，确认广场最左边的飞艇正是自己的目标。 这是一艘蒸汽动力的银灰色硬质飞艇，外壳由锻铁和铜板构成，表面镶嵌着无数的铆钉，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微光。 而此时正有一群人提着煤油灯正试图冲击飞艇，穿着正装的飞艇长拉尔斯正满头大汗组织着工作人员应付着冲击，场面十分混乱，隐约还能听到他大喊： “……退后、退后！氢气十分危险，要是气囊被点燃了，我们谁也别想离开！” 文森赶紧赶了过去，凭借着自身力量，硬生生在人群当中挤出一条路，有许多人不忿回头，但却在看到他手中枪支的时候骇了一跳，连忙往后退。 飞艇前的拉尔斯看着大步走来的文森，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但下一刻，文森却拿出金色的票券递给了他。 拉尔斯下意识接过飞艇票，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便听到文森继续微笑问道：“需要帮忙吗？” “需要……我是说，特别需要！”拉尔斯连忙点头，向文森继续解释：“歌瑞尔打过来了，我们打算现在起飞，我需要阁下驱逐那些手里拿着火的人，掩护我们为飞艇充气！” “我明白了。”文森点头，握着步枪，用凌厉的目光扫过身后的人群，“都听明白了吗，手里有火种的人请退后，否则——我手里的枪可不是摆设！” 砰！ 说着，他对天鸣了一枪，响亮的枪声让围着的人群下意识后退，飞艇终于有了足够的空间做起飞前的准备工作。 一部分人群还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但更多的选择放弃了这个硬骨头，转而向别的飞艇而去。 眼见着形势大好的时候，一位工作人员却悄然来到拉尔斯旁边低声道：“飞艇长，我觉得不太对劲……城里有枪的除了警察就只有歌瑞尔的间谍，而且那枪明显是歌瑞尔……” “请放心，这是我从间谍手里抢来的枪。” 没等工作人员的话说完，文森当即回头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他自以为自己讲话的声音很小，但却不知道这瞒不过一名武器大师敏锐的耳朵。 文森虽然打断了自己下属的话语，但拉尔斯听完心里却难免生出疑虑，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麻烦……文森察觉了这一点，但却一时没想出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靠飞艇票吗？可这也有可能是自己碰巧抢来的…… 这个时候，一名原本在飞艇旁等待的青年忽然走了过来，替文森解了围，他语气肯定的说道：“拉尔斯，这位先生绝非间谍，他手中的飞艇票是我早些时候亲手交给他的。” 他明显与拉尔斯相熟，说完后，拉尔斯脸上顿时没了顾虑，向文森点了点头，那名工作人员也不好意思的道歉。 “亚尼·鲁道特。”青年回过头，向文森笑着介绍自己，同时又补充，“我得感谢你，先生，若不是你拜托霍特阁下安排飞艇，我现在恐怕才刚被吵醒，还什么也不知道。” 第75章 离开（下）（补更1/19） “文森·艾略特……不用谢。”文森微笑，认出了这名青年，这正是先前在霍特家中见到的那名送票券的青年。又客套问：“霍特阁下没和你一起来吗？” 亚尼摇头表情有些复杂：“霍特阁下并不打算离开奥雷利亚诺，他年纪大了。而且，克劳克阁下的一些产业还需要他留下来打理。 “不过应该没事的，歌瑞尔占领了这里，也只是换了个主人，对普通老百姓影响不大，对吗？” 文森不置可否，他很想附和亚尼。但事实上，战争之下最为无助的就是平民，手无寸铁的他们只能祈求侵略者足够仁慈。 亚尼恐怕也知晓这一点，否则也不会选择离开。 “文森！” 忽然间，文森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错觉吗？ 文森连忙回头，脸上忽然一喜，难以置信的大喊： “奥廖娜！” 奥廖娜还是披着那身黑袍，正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带着埃文夫妇穿过了人群。 “快带着埃文和劳莉过来，奥廖娜！”文森连忙招手，同时大步向他们走去！ 奥廖娜见到他，心里也难掩激动，“火车站沦陷后，我想起你给我展示的便签上的地址，于是去了那里找你，一位老人告诉我你问他要了飞艇票，于是我就来了这里！” 从霍特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去向？ “干得漂亮，奥廖娜！”文森忍不住夸赞，接着关切问，“你们都还好吗？” 奥廖娜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实际上却被文森夸得内心雀跃，忍不住踮了踮脚，咳嗽了一声故作轻松道：“路上碰到了一些间谍，但总体有惊无险。” 来不及询问过多细节，身后的拉尔斯悄然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准备登舱了，阁下。” 文森点头，将衣兜里剩下的飞艇票递给拉尔斯，指着奥廖娜等人说：“他们是我的同伴。” 拉尔斯接过飞艇票，打量着奥廖娜三人，目光在体型格外娇小的奥廖娜身上停顿了片刻，松了口气： “两位成人再加一名小孩的话，应该还勉强坐得下……跟我来吧。” 奥廖娜嘴角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下，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一行人和文森打了个招呼便跟在拉尔斯身后走向飞艇。 在这个过程中，旁边有人察觉，再度向飞艇发起冲击，但都被吉博力号的工作人员和文森挡了回去。 飞艇已经满员，若是放他们过来，只会有一個结果——谁也走不了。 看着面前混乱的人群，文森面色冷峻，心里却幽幽叹了口气：“穷…则只能独善其身！要达，才不必委曲求全，不必牺牲什么，做出所谓理智的选择……” 夜空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点缀着无数繁星，它们在远处静静地闪烁，无声的注视着奥雷利亚诺。 吉博力号飞艇的起飞过程格外低调静默，没有鸣汽笛，伴随着蒸汽引擎低沉的发动声声，飞艇悄然升空，它月下的影子在广场上缓慢滑动，逐渐消失，等广场上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它的身影已经变得微小而无法触及。 文森握着扶手，站在舱门后，凛冽的夜风带着些许焦灼的气息拂过，他的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的双眼则深深俯瞰下方的奥雷利亚诺。 奥雷利亚诺深夜的街道本应平和而宁静，但今夜，它们却被火光和爆炸的余晖所映照出战火的色彩，一处接一处的火光，犹如一个个烟头烫出的破洞，正逐渐点燃奥雷利亚诺这幅原本美丽的画卷。 拉尔斯走到文森旁边，向他递来一个望远镜。 文森接过望远镜，向下看去。 他看到火苗从窗户中窜出，如同恶龙的舌头舔舐着古老的石墙。看到人群在爆炸声中奔跑、尖叫、哭泣，但更多人脸上写满茫然。 在这混乱的景象中，他敏锐的注意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调高望远镜的倍率，他有些愕然喃喃：“桑普森？” 他再次看到了这名神父，桑普森还活着，正在与高达数十名的间谍战斗，而且竟然不落下风！他的身躯明显比周围的人大上几圈，甚至比文森先前看到的还要高大…… 桑普森难道进阶成了蓝色阶梯【钢躯神侍】？！ 信徒想要擢升梯级并非是通过擢升仪式，而是靠着自己对三神虔诚的信仰。 文森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心里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桑普森的确已经进阶成蓝色阶梯。 蓝色阶梯已经与普通人拉开了巨大的差距，是为超凡。 不过……即使是一名超凡者，在这样的战争中能够起到的作用依然有限。 高空中的文森能够清晰看到不远处的街道正有大量间谍正在集结，桑普森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那是什么？！” 这个时候，飞艇内却传来一声声惊呼。 在遥远的天际，正有几个庞然大物在黑暗中缓缓飞来，那是几艘歌瑞尔的武装飞艇，它们的体积远远超过了文森所在的这艘，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庞大和威严，仿佛是从另一个时代穿越而来。 它们缓缓地移动，就像是夜空中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奥雷利亚诺。 吉博力号的人们面露震撼，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咽喉，鸦雀无声，片刻后，还有女士压抑的抽泣声响起。 “文森阁下，请回到座位上，我们得向着莱恩全速前行了！”拉尔斯回过神，向文森说到，文森点头，准备拉上舱门。 这时候，文森却忽然看到拉尔斯的脸上亮起光芒。 下一秒，闷雷般的爆炸声带着一阵灼热的风从身后传来！ 文森下意识回头，瞳孔中倒映出几处火光！ 歌瑞尔的武装飞艇降低了高度，正在向奥雷利亚诺几处还存有反抗力量的地方投弹！ 这一次，女士的哭泣声变得更大了，隐约还有男人低声的咒骂响起。 文森最后沉默的注视了片刻奥雷利亚诺，随后用力关上舱门，向着奥廖娜一家走去。 第76章 梅尔沃德公爵 身后奥雷利亚诺的变故，让飞艇上的人都没有太多心思交谈。 文森来到奥廖娜一家人旁边，吉博力号飞艇主营的业务是短途观光旅游，内部空间较小最多只能容纳15人，但布置较为豪华，每位乘客都享有独立的单人座椅，腿部空间充裕，有着舒适的软垫，并且能够放倒。在尾部还有着一个装着三面大窗的小型观景平台。 只是现在吉博力号明显处于超载状态，座椅全被坐满不说，还有三五个人站在观景平台，无位可坐。 很显然，应该是有相当一部分没有飞艇票的人上了飞艇，他们是飞艇长或者工作人员的家人朋友。 “过来坐吧，文森。”埃文站起身。 文森摆了摆手，“你坐吧，埃文先生。” 史密斯家也只占到两个座位，奥廖娜正与劳莉挤在一个座位。 埃文又劝了文森几句，见文森态度坚决也没再劝说。 “……我该听你的文森，该早点离开奥雷利亚诺。”沉默了一会，埃文忽然叹息一声。 “谁也没法预测未来，埃文先生。”文森回答。 即便是梦境记忆，在很多时候也是只有未来大略的走向，具体的细节普遍破碎而模糊。 “接下来去到莱恩，你有什么打算？”埃文又问。 文森没有回答，目光透过舷窗，漆黑的夜空中有繁星正在闪烁。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距离星空最近的一次……这不是前世时常仰望的那一片星空，但它们同样都是那么的迷人。 “打算……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文森回过头，对埃文说道。 他前往莱茵的最大目的就是得符文学者的擢升之阶，但这当然不方便和埃文说明。 “请允许我打扰一下——”这個时候，一名工作人员忽然走了过来，他看向文森，礼貌说：“尊敬且英勇的先生，拉尔斯飞艇长想邀请你去船长室当面感谢您为保卫飞艇作出的贡献。您看您是否方便？” “文森回头和埃文他们说了一声，回头对工作人员点头道：“当然。” 他随着工作人员来到了位于飞艇前部的驾驶室。 “抱歉，阁下……我得操控飞艇，所以不能亲自来邀请你，还请见谅。”拉尔斯此时正坐在仪表台前，见文森进来，站起身，动作优雅而得体，指着旁边的椅子说，“请坐。” “没关系，拉尔斯阁下。”文森坐下客套回答。 “还未向阁下正式介绍自己——”拉尔斯伸出右手，“拉尔斯·戈德温。杰弗里斯大学78届飞艇专业三等毕业生，来自戈德温男爵家族，现为吉博力号飞艇长。” 拉尔斯在提到自己毕业生身份的时候，明显面露骄傲。这个身份甚至还被他排在男爵家族前面，注意证明其含金量。 杰弗里斯是西曼公国最好的三所大学之一，招生极为严格，每一位毕业生在毕业后都是社会精英，中产起步。 “文森·艾略特。”文森伸出手，沉默了一下，“……之前是一名美术老师，现在暂时无业。” 拉尔斯明显没想到文森竟然会是一名美术老师，好奇道：“阁下如此年轻就当上了美术老师，莫非是格里莫芬的毕业生？” “……我并未上过大学。” 拉尔斯怔了一下，但很快便不动声色的，礼貌转移了话题，他递给文森一个望远镜，指着窗外奥雷迪亚诺的方向说： “如此庞大的飞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目测至少有120米长，这比公国最大的怒云号长了接近30米，真是不可思议！” 文森再次用望远镜远眺那几艘武装飞艇，此时它们已经停止了轰炸，正静静悬停在奥雷利亚诺低空，仿佛一个个匍匐的巨兽。 “……歌瑞尔恐怕在飞艇的气囊技术上有了新的突破，否则根本造不出这么大的飞艇。”拉尔斯放下望远镜，下意识感慨，脸上也浮现出忧虑。 文森没有回答，仔细观察着武装飞艇，终于在下方的武器舱，隐约瞥见了一抹熟悉的痕迹。 那是巨大的连锁符文的痕迹，此刻正散发着全力运转后，因为灵能富集而产生的微光。 拉尔斯以为歌瑞尔在飞艇技术上有了突破，但实际上文森知晓，这只是因为歌瑞尔创新地将符文学者的力量与飞艇结合，而使得飞艇突破了原有的技术障碍，变得更大也更强。 这些飞艇实际上在结构上并未有太多创新，被命名为卡洛夫飞艇，在这场战争中首次出现，而后迅速闯下赫赫声名。 反观西曼一方，由于受到破碎教廷的影响颇深，登阶者普遍守旧，直到战争开始后过了一段时间，才后知后觉从歌瑞尔身上学习到将超凡知识与更现代化的武器装备结合。 可那个时候，掌握着符文学者阶梯的梅尔沃德公爵家族因为受到政治迫害，已经人丁凋零，符文学者的数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见文森一直没有说话，拉尔斯拍了拍脑袋，“抱歉，我光顾着自己说自己的了，你可能对于飞艇并没有什么兴趣。” 文森摇头，“我对飞艇倒还挺感兴趣。” “是吗……”拉尔斯笑着附和了一句，但却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他转身从旁边的下属手里接过一个棕色小木盒，“这是吉博力号赠予给您的礼物，还请收下。” 文森接过木盒，按照西曼公国的习惯当场打开，里面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镀银怀表，“真是一个漂亮的怀表，谢谢，拉尔斯飞艇长。” “不用谢，这是您应得的感谢。”拉尔斯笑笑，接着又看向仪表台，顿了顿道，“我恐怕得失陪了，抱歉，文森阁下，但您知道的，操控飞艇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理解……”文森合上木盒，点头微笑离开。 操控飞艇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此刻天气良好，飞艇也已经处于巡航状态，拉尔斯根本不需要做太多操作……这只是礼貌的送客令。 文森笑了笑，将怀表收起。 这倒不是一件什么大事，拉尔斯估计只是认为和连大学都没有上过的自己圈层差距太大，没什么可聊的，于是表达完感谢后便礼貌送客。 文森虽然在奥雷利亚诺的时候没有太多感受，但实际上他清楚知晓，如今泰兰世界的社会总体仍处于封建时代，人与人之间的阶级区分远比前世更加鲜明。 拉尔斯虽然没有爵位，但他毕竟来自贵族家庭。 他能对文森这个平民还能保持表面的礼貌，也没有克扣礼物，已经算得上稀有的情况。 “不过……想要去接触梅尔沃德家族，恐怕还得想想合适的方式。”文森暗自思忖。 第77章 莱恩 由于没有按照旅游航线飞行，吉博力号只用了六个小时便从地处边境的奥雷利亚诺抵达了位于西曼公国腹地的莱恩。 飞艇逐渐下降，飞艇内的乘客不约而同望向下方，文森也同样如此。 从高空俯瞰，坐落于平原上的莱恩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色彩斑斓而又层次分明。城市边缘是郊野和田园，庄稼随风摇曳，牛羊成群，它们拱卫着中间格外庞大且繁华的城市。 飞艇在莱恩上空缓慢移动，这座庞大都市的细节开始展露在文森面前。 莱恩已经显现出工业革命的初步成果。一座座工厂沿河而建，高耸的烟囱林立，或浓或淡或灰或黑的烟雾在天空中弥漫，颇有些前世雾都伦敦的既视感。 而随着飞艇越靠近城中心，工厂变得少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错落有致的建筑。有些是古老的石制建筑——传承百年的面包房、高耸的破碎教堂，还有些是更为现代的钢铁高楼，譬如百货大楼、新兴的公寓，街道也逐渐变得宽阔而整洁，都铺着整齐的鹅卵石或石板。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建筑规划看似混乱，实则井然有序。 莱恩这座城市一共有十四个大区，有上五区和下九区之分，此外每个大区又分为多个片区，从1到5数量不等，像刚才的工厂就坐落于下九区当中的布朗区。 又过了一会，飞艇终于在莱恩西侧的一个飞艇广场降落，这里是下九区中的勒鲁瓦区，第三区。 然而还未等飞艇舱门打开，一队穿着黑蓝制服的警察便火速包围了吉博力号。 拉尔斯打开舱门，看着眼前的阵仗明显愣了一下，堆起笑容向最前面一個身材魁梧的络腮胡中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警官？” 这位络腮胡警官并没有回答，只是沉声对着自己身后的警员吩咐：“将所有人都拷走！” 拉尔斯面色变了，他站直了身子，继续堆笑询问：“我是戈德温男爵侄子，毕业于杰弗里斯大学，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警官？我们才刚刚从奥雷利亚诺过来，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巴瑞尔在听到他来自一个男爵家族时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在听到他还是杰弗里斯毕业生的身份时，却微微挑了挑眉，语气稍缓：“……来自奥雷利亚诺，那就没有错。” “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问太多，这是威尔克森伯爵的命令。” 拉尔斯听到这是一位伯爵的命令后，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面色略显苍白，尝试着询问：“我能送封信给我的叔叔吗？” 伯爵不比子爵和男爵，即使在贵族云集的首都莱恩，也算得上大人物。 “当然，但我觉得你并不需要。”巴瑞尔点头，随后上前贴近拉尔斯，在他耳侧低声道：“放轻松，配合我将这些人带走，伯爵不会为难一位来自杰弗里斯大学的精英，他只是会找你们询问一些关于奥雷利亚诺的问题。” 巴瑞尔的声音很小，但船舱内的文森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思绪转动，弄明白了如今的情况——显然，那位伯爵是想要从他们这些刚从奥雷利亚诺过来的人口中得知一些关于前线最新的消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拉尔斯听完后，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连声道谢。巴瑞尔轻轻颔首，命令身后警员进入船舱。 首都莱恩是西曼的政治中心，一位没听过名字的男爵根本算不上什么，更别说还是男爵的侄子。 可杰弗里斯大学、或者说“三大”的毕业生并不同，这些学校的学生有相当一部分比例都是贵族，其中不乏出身伯爵、侯爵、乃至公爵家族的学生……曾经就有一位子爵之子欺辱并虐杀了一名身为普通人的杰弗里斯大学毕业生，而后被这名毕业生同样身为子爵之子的朋友，愤而通过杰弗里斯校友会，请来了王室成员举行神圣裁定，最后剥夺了那名子爵之子的贵族身份，将其处以绞刑。 虽然这只是一个少数的极端例子，但无可否认的是，自那之后，三大毕业生社会地位再次提高，即使面对贵族，也多了一些不卑不亢的底气。 船舱内，奥廖娜看向他，文森沉吟片刻，轻轻摇头。 飞艇停泊的地方是空旷露天的大广场，外面少说也有近20名荷枪实弹的警员包围，这种情况下，贸然逃离，哪怕是一些蓝色阶梯也只能饮恨当场，更别说他们还有埃文夫妇需要照顾……暂时顺从，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 警察们将他们押上了几辆大型马车，至于行李，并不让携带，只能暂时存放在飞艇当中，文森为了避免麻烦，将剑杖留了下来，只带着荆棘匕首。 而他们前脚刚走，又有一队新的警察过来，他们来自布朗区，隶属于另一个伯爵。在发现吉博力号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先一步被带走后，面露懊恼，只能收兵返回。 半个小时后，吉博力号飞艇上的所有人都被巴瑞尔带到了第三区边缘临近布朗区的一处偏僻警局。 这座警局气氛严肃，联通着一个小型监狱。 因为巴瑞尔没有提，拉尔斯不敢说，所以绝大部分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警察带来这里，此时看着眼前的监狱明显有些恐惧和不安。 只有从文森口中得知事情原委的史密斯一家脸色稍微好一些。 但这种情况也没有维持太久——在警察没有解释，粗暴的将他们按照性别分别关进了几个不同的牢房后，连文森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不是要审讯吗？为什么将他们关进了监狱？ 而就在监狱内众人惴惴不安的时候，巴瑞尔则带着自己的心腹，不顾上午阳光强烈，脊背挺直的站在警局门口。 大约几分钟后，一辆优雅的黑色汽车从道路尽头缓缓驶来，巴瑞尔扶正自己的帽子，脸上堆满笑容，大步向前迎接。 片刻后，汽车在警局门口停下，司机下车拉开后座门，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率先下车，贴心的用手掌挡住车门上沿，再然后，一名眼神锐利的青年下了车，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与巴瑞尔礼貌握手。 “你说的那些来自奥雷利亚诺的人在哪里？” “就在警局内，霍伊尔爵士——”巴瑞尔微笑，“审讯室我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阁下过来。” “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巴瑞尔阁下！若是能从这些人口中抢先了解到奥雷利亚诺最新的情况，伯爵大人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霍伊尔颔首，对着身为警察局长的巴瑞尔用略带命令的语气说道：“带我去审讯室，随后就赶紧安排他们过来吧，一个一个进。” “好的，霍伊尔爵士。”巴瑞尔不仅没有觉得不对，反而语气更加恭敬了几分。他虽然是警察局长，但并未有爵位，只是勒鲁瓦区第三区的局长，严格来说地位与莱恩的男爵地位相当，只比小地方男爵地位高一些。 而面前的霍伊尔，不仅是莱恩的男爵，而且还是威尔克森伯爵跟前的红人，论地位来说至少要他的顶头上司、勒鲁瓦区的总局长才能与之平起平坐。 第78章 无意 将霍伊尔送到审讯室，巴瑞尔终于又回到囚室，随意指了指拉尔斯和他旁边的几个男人，其中正好有文森：“带上你们的身份证明跟我来接受审讯。” “审讯完就可以离开了吗？”有人急迫询问。 巴瑞尔没有回答，只是径直往前，快步来到审讯室后，他敲门通知了霍伊尔一声，退出门外，准备选人进去。 拉尔斯下意识看向了他，但巴瑞尔轻轻摇头，从他身后随意点了个高个男人：“你，跟我进来。” 在他进去没多久后，审讯室内便传来压抑的痛呼和沉闷的击打声，听得外面的人提心吊胆。 大约十几分钟后，高个男人从审讯室走出，头发凌乱苍白，捂着肚子，腿脚发软，险些跌倒在门口。 拉尔斯看得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但这个时候，巴瑞尔却示意他进去。 拉尔斯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巴瑞尔却面色平静，低声道： “放松，我保证不会有事，记得说明你杰弗里斯毕业生的身份，态度好一些，尽量配合他们，进去吧。” 巴瑞尔了解霍伊尔这些人常用的审讯手段，在审讯多人的时候，为了杀鸡儆猴，第一個进去的人通常都会遭受一些或轻或重的暴力手段。 至于狠厉程度则看具体情况，譬如这个高个男人，虽然外表没什么伤痕，但从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和捂着腹部的动作来看，估计是被霍伊尔他们在肚子上抡了几拳，或许还受到了一些恐吓和软暴力，但这些从表面上就看不出来了。 而这么做了之后，剩余的受审讯者在看到第一人的惨状后都会普遍都会心生忐忑，接下来接受审讯的时候，也会更加配合，有的时候审讯者无需做什么，被审判者便会自发交代一切。 果然，拉尔斯这一次进去只呆了短短不到五分钟便神色轻松的走了出来。 “感谢你的帮助，阁下。”他看向巴瑞尔诚挚感谢道。 后者先是又命令一个金发男人走进审讯室，随后才回头微笑摆了摆手，说：“如果霍伊尔爵士没有要求你留下，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拉尔斯面露迟疑，犹豫问道：“我还有几个朋友……” 巴瑞尔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拉尔斯心中一慌，顿时找补，却一时想不到说什么。 他虽然毕业于杰弗里斯大学，但本身天资并不出众，能够完成学业已经耗费了全部精力，对于人际交往并不擅长。 而这个时候，巴瑞尔却面色稍缓，语气冷淡问：“哪些是你的朋友？” 拉尔斯看向审讯室外等候的人，他熟悉的下属刚才就站在旁边，基本都被巴瑞尔点到，于是他向巴瑞尔指了指那些人，“这个，这个，还有……” 拉尔斯的目光在文森身上停顿了片刻，有些不自然的迅速移开，给巴瑞尔指了下一个人。 巴瑞尔颔首，对那几名男人沉声道：“排好队，接下来你们优先进去。” 拉尔斯面色一松，刚又准备道谢，但巴瑞尔却回头对他低声道： “警局有警局的规矩，我可以让你自由离开，那是因为你是杰弗里斯大学的毕业生，可以打破规矩，但你的朋友们只是普通人，若是想要离开，必须按规矩办事。” “……规矩，请问是什么规矩？” 巴瑞尔面色平静，漫不经心说道：“按照公国法律，进监狱的人只有两种情况才能出去—— “第一种情况，是刑满释放。 “至于第二种嘛……就是付了保释金。” 拉尔斯即使再愚笨，此时也听明白了巴瑞尔的意思，他轻轻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告诉他们的。” 巴瑞尔不置可否，唤来几名警员守好这里，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保释金……文森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微沉。 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钱够不够，还有史密斯一家…… 他看向拉尔斯，有些迟疑着是否要尝试拜托拉尔斯去帮他给兰伯特送一封信。 可文森还在迟疑中，拉尔斯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慢慢走开，走到了警员后面。 文森皱起眉，心里莫名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蹊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间便轮到文森接受询问。 他推门走进了审讯室，看到了戴着白手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霍伊尔。 当然，令文森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霍伊尔那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仿佛能够穿过伪装，直达一个人的本质。 文森心头一凛，莫名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霍伊尔，应该是一名登阶者！ “将身份证明放到桌上。”霍伊尔旁边的壮汉开口，文森依言照做。 霍伊尔拿起身份证明翻看了一下，忽然抬起头，带着些莫名的意味问：“文森·艾略特……你就是那个杰弗里斯毕业生口中成功击杀了一名间谍，夺取了他的枪支，并成功在骚乱人群中护卫飞艇顺利起飞的……一名美术老师？” 难怪拉尔斯刚才会有那样的反应……文森心里略沉。 单纯说击杀间谍、护卫飞艇并没有什么问题，单说自己是美术老师也没有什么问题，可两者放在一起后，着实显得可疑。 霍伊尔显然已经先入为主对他产生怀疑的情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文森心中轻叹，如今的处境从踏上飞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莱恩真是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里的阶级等级之分明，政治斗争之激烈，执法机关之腐朽……着实让他心里酝酿出了一些愤怒。 一些来源于普通人对公平正义最朴素的愿景不能实现，所产生的愤怒。 一切说来话长，但现实只过去一瞬。 霍伊尔放下身份证明，紧盯着文森，视线仿佛如有实质，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文森则努力控制着自身肌肉，表现出表面故作镇定、但实际上内心紧张不已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实际上，他内心也的确有些低沉，一时想不出该如何闯过这一关。 “如果飞艇上没有第二个叫文森·艾略特的人，那我想我就是那个文森，大人。” 霍伊尔半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文森，半响后忽然问道： “伱是否修习过剑术？” 文森一愣，心里忽然捕捉到一丝度过面前难关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