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抽象派观众，初生的东曦》 第1章 想零元购？ 面前这个小伙子已经在路边站了快三十分钟了，专注地盯着每个从路口经过的人。 铁十字街这片很乱，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白衬衣、黑马甲和裤子都是价格不菲的高级货，气质又很干净，老板真的要把他当成小偷之类的人了。 不过这小子确定精神没有问题？ 路口每走过一个人，他就要评价一句，说着什么“这个像卷毛狒狒”“这个应该在马戏团上班”“那个……好像站过街”之类的话。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精神正常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呀。 也幸亏铁十字街这片很乱，人家不一定能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不然这肯定要骂人的吧。 李维·史密斯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是这样子的，作为一名观众途径的非凡者，他只是在街头扮演观众，消化体内魔药。 观众就是这个样子的。 扮演暂时告一段落，离开前，李维有些饥肠辘辘，便从口袋里掏出三个铜便士，转身对着内心戏很多的面包房店主说： “麻烦，请给我来1磅白面包。” 小伙子在这站了半天，就为了买一袋面包？ 斯林太太满面疑惑地打量李维，更觉得他精神不好了。 这样心中腹诽着，斯林太太拿起夹子称量打包，把一个深棕色的纸袋举到了玻璃柜台上： “给，你的面包。” 李维接过纸袋，看了斯林太太一眼，若有所思地说： “谢谢您的关心，我的精神状态很健康哟。” 诶！诶诶诶…… 他、他他竟然能看出我内心的想法吗？ 就像背后蛐蛐被人当面捉包了一样，斯林太太脸色急速红温，心跳得很快。 她抬起头，想要好好记住这个面生的小伙子，然而就是这多看的一眼，让她血压飙升到快要爆炸，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歪，歪了。” “什么歪了？” “你的鼻子歪了！” 斯林太太呼吸紊乱，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相较于斯林太太的失措，李维神色平静，未见惊慌。 他低头对着柜台的反光玻璃观察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鼻梁，往左边狠狠一推，然后朝着斯林太太温和地笑道： “现在不歪了吧。” 斯林太太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的惊恐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解，反而跟撞了鬼一样，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 这次李维没有搭腔，他抓起纸袋，微笑着和斯林太太告别。 为什么李维的鼻子可以左右移动？ 因为那是他用左手食指上的那枚“蔷薇主教”特性的戒指捏出来的。 作为一名非凡者，李维当然不可能没有封印物。 这枚“蔷薇之戒”就是他持有的两件封印物之一，由“秘祈人”途径序列6蔷薇主教死后爆出来的金币（划掉）遗留的非凡特性制成，能帮助李维自由地移动全身的血肉。 对于李维来说，这样的功能很有必要。 廷根市的空气很清新，李维沿着铁十字街走了一会儿，经过街拐角的公告栏时，看见几个风暴教会的“代罚者”在那里张贴通缉令。 通缉令上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散发着如初升东曦般的温暖笑容。 刺眼的红色墨水宣告着他的危险程度： “李维，姓氏不详，22岁，身高180左右，一个极端邪异、极端诡谲的异教徒，贝克兰德东区“老维尔炸鱼餐厅爆炸案”制造者，疑似已在昨日凌晨秘密潜入廷根。” “此人具有出众的观察力，能够通过动作、语言直接解读出一个人的内心想法。” “此人能够通过观察别人提升上述能力。” “此人掌握大量惊悚、匪夷所思的邪术！” “目前我们已经调动辖区内警力紧急搜捕，如果您有相关的线索，请立刻联系阿霍瓦郡警察厅特殊行动部第六小组，我们将提供50镑的悬赏金额作为酬谢。” “只是提供线索就能拿50镑嘛！” 李维站在公告栏前方，感叹风暴教会的慷慨，这笔赏金都快够他付一整年的房租了。 “没错。” 正在给通缉令涂胶水的代罚者半转身体，询问道： “你见过这个人吗？” 李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爽朗地朝那位代罚者笑笑： “没见过。” 随手调整了一下五官的比例，李维精神饱满地走回了他在廷根市的新家，水仙花街6号，一栋三户式联排房屋的其中一户。 邻居肖德太太正在门前遛狗，见到李维回来，热情地寒暄道： “日安，史密斯先生，您看上去好像比昨天更英俊了。” 李维停下脚步，观察了一下这位邻居，笑呵呵地回应道： “下午好，肖德太太，您的帽子令我眼前一亮。” 这话一出，肖德太太立刻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了起来。 她的薄纱礼帽上正高高地插着一根羽毛，显然，这是她特意装饰的。 鲁恩的贵族夫人们确实有往帽子上插孔雀毛的爱好，不过她头上的这根，更像是来自野鸡之类的动物。 “一位试图模仿上流生活，却又不得其法的女士。” 李维在心中总结道。 刚总结完，李维就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量直冲太阳穴，体内仿佛有虚幻的气泡破碎。 这是观众魔药消化到最后阶段的表现。 礼貌地点头跟肖德太太道别，李维把钥匙插进自家锁孔，打开房门。 风暴教会在廷根市的辖区是码头区、东区和南区，而代罚者却把通缉令贴到了黑夜女神教会管辖的铁十字街。 这个现象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李维也将拿出高强度巡逻姿态应对。 以及，尽量快地消化体内魔药，提升序列实力。 对于观众途径的非凡者来说，这两件事是同一件事。 李维走到正对着大街的凸肚窗前，目光清冷地观察起徘徊在住宅附近的居民。 和肖德太太相比，住在水仙花街2号的莫雷蒂一家显得平凡许多。 大哥班森·莫雷蒂就是常见的鲁恩中年男人形象，一位前额微秃，小腹微微隆起，面容老成、气质也同样老成的男士。 ——或者说男青年，因为他今年只有25岁。 妹妹梅丽莎·莫雷蒂是一位长相清秀、着装品位较为古典的少女。 她今天的造型，由一顶来自上世纪的旧纱帽、一双时光雕琢感严重的手套，以及一条有明显缝补痕迹、让李维合理猜测是从她母亲那里继承过来的灰白色长裙组成。 这样一副装扮，就算直接伪装成展品住进廷根市民俗博物馆，大概也不会有人觉得突兀。 此刻，这对兄妹正热切地讨论如何省钱买菜。 梅丽莎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计划着等会儿去哪个摊位买羔羊肉更便宜、哪个小贩买两磅卷心菜能送一把莴苣，哪家店铺卖的面包可以大胆杀价。 复古得如同从旧报纸里走出来的她，忽然迸发出了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芒。 班森则站在旁边认真地听着、看着，眼神中满是赞许和认可，偶尔还能给出一些更划算、更节省的好建议。 他的角度之刁钻，让旁边沉浸在轻度意淫中的肖德太太都不由得呆滞了片刻。 可以想象，如果让这对兄妹走进菜市场，是何等地令摊贩们畏惧！ “一对经历过窘迫生活、善于勤俭持家的兄妹。” 李维目光幽深，给出鉴定。 磅礴的灵性奔涌不息，观众魔药进一步消化。 这样一对和中产阶级生活方式完全没关系的兄妹，却离奇地住在水仙花街这条中产街区。 据说，这都是因为莫雷蒂家还有一个在安保公司工作，周薪3镑的弟弟。 可是，正常的安保公司会开出这么高的周薪吗？ 更直白地说，一个霍伊大学历史系的毕业生，居然在一家安保公司找到了工作，这难道不奇怪吗？ 来自首都贝克兰德，见多识广的李维表示质疑。 在李维看来，小莫雷蒂多半在从事某种不便公开的职业，所谓的“安保公司”，只是他安抚兄妹的借口。 而令人唏嘘的是，班森和梅丽莎居然相信了。 究竟是这对兄妹单纯地太过好骗，还是他们已然知晓了一切，却不忍揭穿亲人的谎言？ 李维目光清冷地旁观着，仿佛目睹了一场人间伦理剧。 体内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泡泡破裂升腾，这一刹那，李维好像戴上了显微镜，街面上所有行人的情绪都如同写在了脸上，都在他的眼前清晰可见，无所遁形。 这是观众魔药即将消化完成的表现。 保持这样的消化进度，应该，大概再过不久，就可以满足序列8“读心者”的晋升条件。 李维逻辑清晰地盘算着，摊开掌心，食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每一件非凡物品都有负面效果。 这枚“蔷薇之戒”负面效果，是当使用者佩戴它的时候，会以诡异、可笑的方式，将周围10公里内的“秘祈人”途径非凡者吸引过来，引起他们失去理智的抢夺。 听着很凶险，实际负面影响约等于没有，李维一点都不会为此紧张。 因为廷根市的非凡者实在是太少了。 在水仙花街已经存在他一个非凡者的情况下，难道周围的铁十字街、豪尔斯街还会出现另外一个碰巧是秘祈人途径的非凡者吗？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那必不能有。 李维确定地想着，看向窗外的目光也愈发自信了起来。 微风和煦，碎金色的阳光铺洒大地，宁静的街道美如画卷。 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身影搅乱了这份闲适。 那是一个眉毛杂乱、棕发稀疏、眼眸灰蓝的半百老头，正以不符合他年龄的敏捷姿态向前方逼近。 他的情绪激动、狂热、亢奋，就像那没牵绳的阿泰一样不可抑制。 目标是—— 徘徊在下水道井盖前的肖德太太？ 这…… 李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用语言描述，险些维持不住观众的状态。 正当他徐徐勾勒出一段背德之恋的时候，却发现老头掠过了肖德太太，直直地朝着水仙花街6号的方向奔来。 嗯？ 一个大大的问号，从李维的脑海中升起来。 水街花街6号，是他家。 李维震撼地站在窗前，还没有理清这个惊人的转折，就听见楼下一阵溜门撬锁的声音，紧接着那个半百老头像东拜朗大蟑螂一般阴暗爬行了上来，爬进了他的起居室。 沃日—— 七月份的盛夏，李维被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冷汗不争气地流下来。 光天化日，半百老汉强闯民宅，这廷根市的治安比贝克兰德东区还差呀。 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好了？鲁恩王国的民众何时才能树立起正确健全的法律意识？ 你干嘛？ 想零元购？你是从东拜朗来的？ 李维隐匿于阴影中，审视着这个看起来攻击性很强的老头。 老头表现得非常焦急，似乎在寻找什么，可又找不到，只能茫然地在房间里到处打转。 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悠了一会儿，老头突然“嗷”的一声趴下去，脸贴在地板上扭曲地蠕动，用古赫密斯语嘶哑地呐喊： “创造一切的主” “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 “您虔诚的信徒，西里斯·阿瑞匹斯，祈求您的眷顾，指引我找到那份具有蔷薇主教气息的非凡特性。” 声声祈祷中，老头的头顶突然有来自未知处的阴影降临，笼罩住他阴鸷丑陋的面庞。 有一类掌握少量仪式魔法的非凡者，就是这样通过向隐秘存在祈祷，获得强大、扭曲的力量的。 李维恍然明白过来。 这是一个 ——秘祈人！ 第2章 抽象派观众 克莱恩·莫雷蒂身穿一套纯黑色的燕尾服正装行走在廷根市的夏日街头，他的步伐很快，衣角都被带得飞起来。 他的手上正紧紧攥着一幅素描画像，画像上的半百老头眉毛杂乱、棕发稀疏、眼眸灰蓝。 那是“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关键人物，一个疑似“秘祈人”途径序列8“倾听者”的非凡者，一个凶残的、需要被立刻抓捕起来的罪犯。 前方的德维尔图书馆已然在望，克莱恩快步行进入内。 在此之前，克莱恩已经先后去过占卜家俱乐部、值夜者小队和恶龙酒吧，通过和恶龙酒吧老板斯维因的交流得知，他要找的人近期来过图书馆借阅书刊。 “我是阿霍瓦郡警察厅特殊行动部的见习督察，我有事情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我需要《新考古》《考古学综述》和《霍纳奇斯主峰古代遗迹研究》这三种期刊最近两个月的借阅记录。” “好的，警官。” 瞄了一眼克莱恩掏出的证件和徽章，管理员心领神会，快速地找出了借阅记录。 克莱恩直接在前台上翻找起来，很快就在几本期刊的借阅记录中发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西里斯·阿瑞匹斯，家住豪尔斯街区19号。 “豪尔斯街区19号？” 克莱恩的目光在记录上短暂地停留。 这个地址，离他居住的水仙花街2号不算太远。 …… 宁静的水仙花街6号突然被一片邪恶、黑暗的阴影笼罩，这都是那个名叫西里斯的“倾听者”导致的。 作为机制偏向于控制的非凡途径，正常的观众并不擅长正面作战。 不过，李维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把手伸进裤兜，李维掏出了他的第二件封印物： 一根可以灵活伸缩，长度约二十厘米的—— 教鞭。 “神秘学教鞭”！ 对应“窥秘人”途径序列4“神秘学家”。 核心能力是神秘再现，让使用者能够从掌握的神秘学知识里创造魔法，相应的知识越隐秘，法术就越强大。 而李维创造出的这些魔法无疑是威力拔群。 因为他掌握的知识，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和谐的伟力！” 李维手握教鞭，毫无预兆地开始施法。 狂暴的光海立刻从他的脚下喷涌而出，瞬间就吞没了整个房间。 徘徊在水仙花街上的梅丽莎、班森和肖德太太同时感觉到邻居家里传来一阵巨震。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源头，却什么异状都没看见，水仙花街6号的起居室里安静、和谐、空无一人。 西里斯趴在地上专注地诵念，忽然，他的灵感突有预警，使他猛地抬起了他丑陋的大脑袋。 他立刻就看见他头顶的浓重阴影，已经不知何时被全部驱散。 窗外阳光和蓝天变得遥远和模糊，白云停止了流动，整个房间寂静、冰冷，仿佛被丢弃到了一个无法访问的角落。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非凡者，西里斯迅速理解起现状，猜测或许进入了拥有“隐秘”权柄的领域。 他转动着眼球到处张望，果不其然就在墙壁上看见了一组悬浮的数字。 那是—— 404？ 李维负手站立于玻璃窗前，目光淡然。 隐秘周围环境，使当前的空间无法被外界连通，这便是“和谐的伟力”。 这个魔法对李维来说非常实用，可以有效地避免那些官方非凡者被战斗的声响吸引过来。 西里斯维持着趴伏的姿势，抬起头看着李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非常阴鸷的笑容。 他阴森地笑着，扭曲地趴在地板上蠕动，悄悄把干枯的手掌伸进腋下，缓缓地抽出了一把匕首。 一把刀刃沾满血迹，周身散发着污秽气息的锋利匕首！ 几秒钟之后，西里斯突然如疾风般暴起，像一只发狂的泰迪那样扑向李维，把匕首狠狠地扎向李维心脏的方向。 李维负手站立于窗前，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震慑住了，僵直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闪避。 直到西里斯顺利地把匕首捅进了他的左侧胸腔。 “插？插中了？” 西里斯心头涌现一份意料之外的狂喜，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音。 “你在高兴什么？” 这个时候，西里斯突然听见李维嘲弄的声音从头顶上方降临。 西里斯惊讶地仰起头，他的身体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动画人物那样定住，狂喜的笑容僵在阴鸷的面庞上。 李维的造型在无声无息中变化了。 他的头顶多了一顶气质刚硬的大檐帽，他手上的教鞭变成了一根惩戒意味十足的藤条皮鞭。 他的白衬衣、黑马甲和裤子变成了一套镶嵌着各种昂贵宝石、颜色纯黑、充满威严的坚硬法袍。 不可描述的威严气息，让西里斯的匕首直接断成了两截。 “怎、怎么会这样……” 西里斯讷讷地搞不清楚状况。 李维漠然地俯视，扬起手中皮鞭，严厉地向下抽去。 “嗷、嗷、嗷——” 西里斯痛苦地惨叫三声，翻滚了出去。 李维的第二个魔法叫做“幻想家的威严”，李维可以变成他所想象的任何身份，只要他能够完整地想象出来。 他可以是“刚下飞机的圈内大佬”，可以是“低调的退休领导”，也可以是“某知名人物的好兄弟”，总之都可以跟着主题随意现编。 而李维的诸多身份中，攻击性最强的莫过于现在，一位“严格的互联网判官”。 备注：现在是，幻想时间。 西里斯跌坐在地板上，脑袋一阵眩晕，仿佛看见很多星星在眼前飞。 他用力摇了摇头，脸色极端阴沉地盯着李维，心里各种邪恶想法此起彼伏。 作为秘祈人的加强版本“倾听者”，西里斯掌握不少强大、扭曲的能力，其中就包括诅咒之术。 他现在就要用最恶毒、最堕落的法术诅咒李维。 可是，这些坏念头岂能瞒过一位观众的眼睛？ 李维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西里斯在盘算些什么，他一点都没有恐慌和畏惧的意思，更没有出言呵斥。 而是周身洋溢起圣洁的光芒，如同慈悲的神父拯救迷途的羔羊，满怀救赎地咏叹： “传承美德——贤者时间到！” 西里斯正在酝酿情绪，突然浑身一哆嗦，所有邪念都被抽走，内心一片平静。 几秒钟之后，他的脑海突然被大量的空虚感和负罪感填满，下意识地对着神灵祈祷起来。 “啊！主啊，我有罪！我都做了什么？” 回应西里斯的不是主，而是李维的鞭笞。 “啪！” “啪啪啪！” 皮鞭发出脆响，严厉地抽打在西里斯的身上，极致的威严带来极致的疼痛。 西里斯的额头沁出冷汗，本就丑陋的脸庞因疼痛扭曲得更加难以入目。 他试图激发出内心的屈辱感，反复几次，却掀不起一点波澜，因为他现在心中无欲无求，只觉得世界索然无味。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几秒，西里斯才从贤者状态中摆脱。 西里斯双手抱着自己，全身微微地颤抖，他的神智已经恢复了清明，但他的目光仍然呆滞了一小会儿。 他机械地抬起头，看着神情无比泰然自若的李维，陷入深深的疑问。 这是人类可以使用的魔法吗？ 西里斯的眼眸之中霍然映出一片邪异的黑绿阴影。 作为真实造物主的狂热拥趸，西里斯的狡诈与疯狂曾经获得了居住在恩马特港的Z先生的赏识，被传授了秘密的邪恶法术——“亵渎之语”。 直白地来说，就是用充满恶意的语言，强行冲击目标的精神。 通常没有Z先生庇佑的情况下，西里斯并无胆量使用这个法术，因为这会对他的身体造成相当大的损耗。 但是现在，他只想和李维同归于尽。 邪异的黑绿布满双瞳，西里斯嘶哑地喊出了第一个单词： “你！” 强烈的亵渎意味奔涌而出，李维立刻感受到了纯粹冰冷的恶意，手臂汗毛耸立。 西里斯勾起嘴角，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恶意，即将喊出第二个单词。 然后，他发出了一串“阿巴阿巴”的古怪音节。 “阿巴阿巴？”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西里斯的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李维，又看见了李维暖如晨曦的和煦笑容。 极光会最多的就是秘祈人途径的疯子，李维还能不知道疯子们都有什么招数？一到破防不是自爆就是变成祖安人。 所以当西里斯的嘴里往外蹦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李维就立刻获悉了他的想法，当机立断地给他上了“禁忌·秘の禁言术”。 这是李维作为一名全订读者，因在订阅作品中发表章评而惨遭封禁50年后，领悟出来的痛苦魔法。 当然，李维的禁言术不至于持续50年，但西里斯在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内确实不能开口讲话了。 建设文明交流环境，从你我做起。 李维朝西里斯抬了抬下巴，目光澄澈，笑容浅淡。 空气骤然地安静下来。 怒火疯狂地焚烧着西里斯的神经，他能听到全身的骨头在格格作响，那是他牙关咬紧的声音。 西里斯痛苦地向前奔跑，以泥头车的姿态朝李维狠狠撞去，悲壮地要和李维同归于尽。 他前进的每一步都铆足了浑身的力气，愤怒把他的神经灼烧得支离破碎。 “诶，人，人呢？” 皮鞋在地板上划出刺眼的火花，在撞到墙壁之前，西里斯硬生生地刹住脚步，惊讶地发现李维消失了。 “你看，我就说秘祈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疯子。” “你不想活了不要影响别人。” 李维语带责怪地批评道。 西里斯循声望去，惊愕地发现李维悠然站在他侧后方。 不仅如此，李维的左手不知何时凝聚出来一个精致的少女人偶。 那人偶有一头漂亮的蓝绿色双马尾、黑白色相间的连衣裙，左臂可以看见红色的“01”字样，正活泼甜美、一脸纯真地看着他。 西里斯的灵感疯狂预警，本能地感觉到有大凶之兆将至。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西里斯骤然听见了一人一偶齐声发出了极为威严、极为压迫的训斥声音：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 一股极为沉重的力量凭空裹挟而来，西里斯惊愕地低下头，看见膝盖在不受控制地向下弯曲。 “不，不——” 西里斯绝望地呐喊（发不出实质的声音，禁言效果持续中），拼命用全身的意志抵抗。 然而他的意志终究没有抵过抽象的魔力，他终究还是重重地跪倒在了李维面前，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神经一绷。 “啊啊啊——” 愤怒、屈辱、无法宣泄的疯狂撕扯着西里斯的神经，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的血压止不住地往上狂飙，他的眼前逐渐模糊，他的身上长出密密麻麻的肉瘤。 他的大脑像被摁了加速器的对撞粒子一样混乱，他的神经像捂不住盖的高压锅那样，“砰”地一下炸掉了。 意识彻底崩溃之前，这个世界留在西里斯心中的最后影像，是李维负手站立在凸肚窗前，笑容暖如晨曦的和煦模样。 “呀，这是要失控了呀。” 李维走到西里斯身前，单手顶着下巴，端详着对方身上凸起的肉瘤。 “好好的人，怎么就失控了呢？” 李维惋惜地看着西里斯，随即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不会是被我弄成失控的吧？ 第3章 造物主的福音 邓恩·史密斯的理想工作日是：晴朗的午后，队员们各做各的事情，他坐在队长办公室的安乐椅上，专心地阅读《预防脱发的一百个窍门》。 这一天没有任何超凡事件发生，也没有任何队员因此而受伤、失控、死亡。 但现实情况是，今天是近一个月内超凡事件发生最多的一天。 上午九点半，代罚者请求联合搜捕一位从贝克兰德潜逃过来的“极光会”观众，借走了一半的“值夜者”。 十分钟前，阿霍瓦郡警察厅传来信息，铁十字街疑似出现了一位精通血肉魔法的非凡者，一位面包店店主被当场吓晕，老尼尔被邀请前去调查。 现在，他新招募的队员克莱恩站在他面前，宣布有一件重大事情要向他汇报。 “克莱恩，先坐下来喝杯咖啡，不要急。” 邓恩温和沉稳地开口，希望这件“重大事情”最好不要沾上什么超凡因素。 “队长，我找到了西里斯的下落，他就住在豪尔斯街区19号！” 邓恩长长地“哦”了一声，往座椅后背上一靠，双手交握起来。 “你说那个已经到序列8的极光会疯子？” “你找到他的下落了？” 邓恩从安乐椅上弹起来，发现自己坐不住了。 “我们马上出发，我填写申请单，领取一件封印物出来。” 邓恩步履如风地走向门口。 不过即将迈出门的时候，他的表情忽地烦恼起来： “携带封印物需要有三个队员共同行动，弗莱、西迦和科恩黎被代罚者叫走了，老尼尔又去了警察厅，洛耀在值守查尼斯门，总不能让罗珊替她值守……” “队长，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伦纳德在休息室背诵《罗塞尔诗选》，难道他不算是人吗？” 克莱恩认真地询问道。 “啊。” 邓恩拍了拍后移的发际线，爽朗地一笑： “我忘了。”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我来申领封印物，你去叫上伦纳德，再让西泽尔调一辆马车出来。” “我们从水仙花街那边走，那样快一些。” …… 明媚的阳光洒在水仙花街6号联排房屋上，气氛和谐又宁静。 房屋内部，西里斯的嚎叫声撕心裂肺，响彻房间，但一点都无法传播到外边。 他的毛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繁殖，他的脸上长出来一片又一片圆形的鳞片，他的身体冒出来一圈又一圈凸起的肉瘤，这些都是濒临失控的症状。 李维怜悯地注视着在地上扭曲蠕动的西里斯。 “痛苦吗？” 李维的心情也是忧郁和彷徨。 毕竟一份正常的序列8非凡特性可以在黑市上炒到800镑。 尽管秘祈人这个途径口碑很差，除了卖给极光会成员基本上很难脱手，但做成神奇物品还是受欢迎的。 现在失控了，只好做成封印物，价格大跳水，平常持有还会受到负面影响。 失控本质上是一种精神崩溃，可以通过心灵沟通来控制。 正常的观众起码要晋升到序列7“心理医生”阶段，才会拥有沟通心灵的能力。 好在，李维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李维的老师M女士，曾经教授过李维将脑海中的声音用水晶球记录下来的魔法，李维用这种魔法记录下了不少美妙、有趣的声音。 而音乐，正是沟通心灵的一种方式。 “今天消耗的所有材料支出，日后都会加在你的非凡特性售价上呦。” 李维和蔼地说道，打开书桌上一个造价昂贵的银匣，露出了满满一匣子充斥着圣洁和祝福意味的水晶球。 “该用哪一个好呢？” 李维翻找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只弥漫着蓝色雾气的水晶球。 “走你——” 李维把灵性灌注入内，对着西里斯的脑袋扔去。 水晶球在西里斯的脸皮上弹起，贴脸爆开，一串悦耳又冲击感十足的音乐播放出来： “CauseIgotacrushonyouwhoyou~”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谁？” “再多一眼看一眼就会爆炸～再近一点靠近点快被融化！” “哎呀，坏了，好像拿错了。” 李维愣了一下，感觉不妙地回头看向西里斯。 不出所料，西里斯的失控进程加快了，他的毛发疯长，肉瘤高高凸起，他凄厉地嚎叫着，和歌唱者形成了奇妙的二重合唱。 他用即将要似掉的痛苦表情告诉李维，他不欣赏这样的音乐！ “好了好了，那么换成这个试试。” 来不及多想，李维赶紧从匣子中重新拿了一个流淌着深紫色雾气的水晶球。 这是一段极光会的疯子们集体向真实造物主祈祷的诵念声。 李维分析，作为一个同样信仰真实造物主的疯子，西里斯应该能够和其他疯子们有一些共鸣。 水晶球再次贴脸爆开，层层叠叠的祈祷声从遥远的虚空之中传来。 “创造一切的主～” “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 祈祷声里，来自未知处的阴影再次降临，笼罩住了西里斯已经不具人形的面庞。 同时，李维似乎感觉到似乎有来自某处的注视降临，短暂地停留后又迅速消失。 这件小插曲并未引起李维过多的关注，因为现在吸引着他注意力的是另外一件事—— 祈祷声结束后，西里斯神奇地清醒了！ 他野兽般凶暴的嚎叫声停止，凸起的肉瘤急速消失、脸上的鳞片大面积地消退、毛发缩短成了正常的长度。 他维持着趴伏在地面的姿势，从不具人形变得稍具人形。 “唉，我可真是个带善人啊。” 看见800镑又回来了，李维也觉得满意，踹了西里斯一脚，询问道： “你可知道，极光会爱心共十斗，我李维·詹姆斯独占十二斗，其余疯子们倒欠二斗。” “你说，遇上我，是不是你积了大德吧？” 西里斯并未回应李维的问题，不得不说，他缺乏基本的教养。 他恢复神志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感激李维的恩德，而是快速地爬向了李维放置银匣的茶几，向着满满一匣子的水晶球伸出了手。 “哟，这是自动拾取忘记关了？” “原来你还有偷国人血统？” 李维好笑地看着西里斯，并未出手阻拦，几番折磨下来，西里斯已经丧失了能与他对抗的力量。 不过老东西想干嘛？ 这一次，李维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西里斯的目标明确，眼疾手快地抓起了银匣中一个非常不起眼、做工非常粗陋、球体内似乎悬浮一个倒吊人的黑色水晶球。 那是？ 李维眉头皱起，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扬起皮鞭，阻止西里斯的触碰： “那个不行，那个不能摸！” 出乎意料，西里斯表现出了极强的韧劲，面对狂风暴雨一样的抽击，他没有任何动摇，始终死死地握着那只水晶球。 他艰难地蠕动，缓慢地将那水晶球凑近耳边，来回摩挲。 “沃日——” 李维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西里斯捏着的那只球，里面是一段真实造物主的高纯度呓语！ 真实造物主的极致吟唱，只有李维这种前世天天听法师演唱会现场的强人才能够勉强承受，因为他早已在各种极致高音的转换中磨炼出了强劲的韧性。 而对于西里斯来说，李维百分百地肯定，他遭不住！ “快放回去！” 李维严厉地警告。 西里斯仰起头，扭曲地和李维对视，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然后，他握着水晶球，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脑袋砸了下去。 “伟大的造物主，您虔诚的信徒，西里斯·阿瑞匹斯，祈求您的眷顾——” 西里斯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 下一刻，一阵冲击到极点、污秽到极点的声音从遥远的某处传来，卷起一团缭绕着骷髅头的弥漫黑气。 ——！ 李维无法用语言描绘这个场景的炸裂，只感受到了毁天灭地的邪恶力量。 浓郁的黑气以西里斯被炸开的脑袋为圆心爆发，整栋房屋都受到撼动，门窗在地震般的摇晃中剧烈颤抖，房间内的家具全部倒塌，白面包棍从棕色纸袋里飞出，“咣当咣当”地滚落了一地。 巨力冲击的波纹中，李维的抽象力量也在迅速流失。 他的威严法袍还原成了白衬衣和黑马甲，惩戒皮鞭缩短成了钢鞭，大檐帽化作了水蒸气。 和谐的伟力被打破，阳光重新照进房间，蓝天变得鲜活，窗外白云缓缓流动。 西里斯的身体在空中轻盈地飞翔、翻滚。 他全身的血管全部凸起破裂，他的五官被流出的黑色脓血涂抹得模糊，但他嘴角的笑容无法掩盖，那是发自内心的、无比幸福、无比餍足的笑容。 在这样由衷的笑容中，西里斯穿透了水仙花街6号的凸肚窗，直直地向楼下摔去。 “我看斯林太太有表演戏剧的天赋，你说，她遇到什么事情至于被吓晕啊，啊？” 肖德太太正和从铁十字街走来的街坊闲聊，得知刚刚发生的新闻，她开朗地放声大笑。 快活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飘荡，肖德太太忽然感觉头顶似乎有巨大的阴影遮盖。 她不悦地抿起薄唇，矜持地仰起头，看见炸成筛子的西里斯旋转着从天而降。 “啊——” 肖德太太两眼一翻，晕倒了。 行进的马车上，伦纳德忽然被脑海内的古老声音提醒，回望刚刚驶过的水仙花街。 几秒钟后，马车上所有人都听见了清晰的轰隆声响，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声惊叫。 “发生了什么事情？” 克莱恩看向窗外。 “有人从楼上摔下来，死了。” 马车夫西泽尔在外面说。 “啊，女神啊。” 克莱恩在胸前点了四下，勾勒出绯红之月的形状，接着问道：“是哪一户？” “好像是水仙花街2号。” 水仙花街2号？ 那不是我家吗！ 克莱恩“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车轮滚滚地驶向西里斯的住址，克莱恩把头探出窗外，看向逐渐模糊的熟悉街巷： “班森……梅丽莎……” “梅丽莎，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一趟警察局，很快回来。” 班森拍了拍梅丽莎的手，转身离开。 梅丽莎还沉浸在“楼上掉下个死人”的震撼中，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朝着亲哥喊道： “班森，等等——” “怎么了？” “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梅丽莎小跑了几步追上班森，兄妹俩一起急匆匆地走向警局报案。 “肖德太太、肖德太太，你醒醒呀！” 肖德太太无法回答，她双眼紧闭，面容苍白，像一只破败的布偶，任由关切的街坊们大声呼唤、来回摇晃。 她精心装扮的帽子掉落在地，被先后赶来的邻居们踩了一脚又一脚，她的爱犬快乐地叼走那上面高高插着的野鸡毛，在街面上欢快地跳跃。 多么生动的一幅众生相呀。 李维目光清冷地旁观着这一切，如同观赏戏剧的观众。 下午三点半，李维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下，感觉自己完了。 第4章 克莱恩的统治区 面前这个叫克莱恩的值夜者已经拿着黄水晶吊坠晃了十几分钟了，每回答一个问题，他就神秘地半闭眼眸，让吊坠自己摇晃一下。 看上去像是“占卜家”途径的非凡者会做出来的事。 可是这样真的有用吗？ 这个世界上可是存在很多能干扰占卜的高位格物品，李维裤兜里的那根鞭子恰好就是这种东西。 “所以那个邪教……不，凶犯，在闯入您家之后，毫无预兆地发作了癔症，直接冲向窗户跳了下去？” 那个眼眸深灰，发际线高得跟隔壁班森·莫雷蒂有一拼的值夜者队长明显不太相信地询问道。 “就是这样，没错。” 李维扑闪着纯真的大眼睛，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黄水晶吊坠挣扎了一会儿，小幅度地顺时针旋转。 “他没有撒谎！” 虽然难掩目光中的惊讶，克莱恩还是实事求是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克莱恩就和房间里的其他两名值夜者一样，看着玻璃窗上的人形窟窿，以及仿佛被龙卷风袭击过的房间内部，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很久，直到那个眼珠子碧绿，名为伦纳德·米切尔的值夜者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抖了抖没扎好的衬衫，散漫随意地笑道： “这件事虽然听上去非常荒诞，但既然是极光会疯子做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毕竟，我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疯子的行为路径。” 这话一讲出，克莱恩和邓恩同时茅塞顿开，觉得整件事合理了起来。 与此同时，震惊的表情转移到了李维的脸上。 什么？西里斯是极光会的？ 他长得这么丑，怎么会是极光会的呢？ 谁让他加入极光会的？ 看着李维似乎陷入了迷茫，伦纳德好心地解释道： “史密斯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极光会是一个极端堕落、极端疯狂的邪教组织。” “那里面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疯子。” “在我们廷根有一句谚语：一个人在美貌、智慧和加入极光会三者中，最多只能同时拥有两样。” 伦纳德爽朗地说完，突然爆发出开怀的大笑，起居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李维则根据他的话飞快地代入了起来。 我加入了极光会，我美貌……不，我加入了极光会，我智慧……嗯，我美貌，我智慧，我……啊，伦纳德，nmsl呀。 李维暖如晨曦地看着伦纳德，心里充斥着满满的圣洁和祝福。 李维一早就看出伦纳德是这三名值夜者中脑回路最少的一个，这个人做出什么蠢事都不会让他意外的。 “那么警官先生，请问你们的问题问完了吗？” 话既然说到这里，李维充满暗示意味地看着大门口。 邓恩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我们告辞了，史密斯先生。” “再见。” 李维怀着喜悦的心情目送三名值夜者离开，其实这句话的完整展开是“这辈子再也不要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理解李维的意思，那个叫邓恩的值夜者队长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又突然把头转了回来。 “还有事？” 李维假装关切地询问道。 “忘了说，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家人和朋友。” “不过，好像您也没有。” 邓恩抱歉地笑笑。 “呵呵，呵呵。” 李维也客套地笑，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群值夜者送走，什么话都不会往心里去的。 “我送送你们。” 李维小跑几步拉开大门，伸出左臂，做出‘您请这边滚’的动作。 “您太客气了。” 如同李维设想的那样，三名值夜者一边挽留，一边顺着大门走下楼梯。 “嚯！终于走了。” 李维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关上大门。 而此时门外，三个人里脑回路最少的伦纳德突然如同笔仙上身，僵直地停在了水仙花街6号门前的台阶上。 几秒钟过后，伦纳德绿宝石般的眼眸突然犀利起来，原本散漫随意的表情也像李维股票账户里的数字那样，一下子消失了。 他快步追上邓恩，提醒道： “队长，你好像没有提邀请史密斯先生加入我们做文职文员的事情。” “哦？” 邓恩半转身体，露出迷茫的表情。 见邓恩这副反应，伦纳德有些焦急，微微加快语速提示道： “科黎恩和克莱恩选择成为非凡者，薇欧拉上个月没有续签合同，现在武器库的轮值人员只剩下了罗珊、布莱特和老尼尔。” “你也不想罗珊天天在你耳朵旁边抱怨‘每隔两天就要值一次夜、请女神拯救我的皮肤状态’之类的吧？” 邓恩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在伦纳德殷切的目光中想起了还有这回事，拍了拍光洁的脑门，嗓音醇厚地笑道： “我忘记了。” 宁静的水仙花街6号又回归于一片和谐之中，李维倚在玻璃窗前，心情不错地观察着街道外的居民，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眯起来，因为他看见伦纳德凑近邓恩小声嘀咕了些什么，然后已经走掉了的值夜者又折返了回来。 “警官先生，请问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李维再次打开房门，轻快地假笑问道。 担任值夜者队长多年，邓恩讲话做事很有水平，他并没有直接提出邀请，而是斟酌了一下措辞，语气亲和地询问道： “史密斯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现在好像还没有正式的工作吧？” “我有在尝试创作一些诗歌、剧本和小说。” 李维立刻感到不悦地反驳。 邓恩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您现在处于无业状态。” 和蔼地微笑着，邓恩用深邃如湖泊的深色眼眸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设施和格局： “真气派的房子，不是吗？在这个地段，租金应该不会便宜吧。” “每周13苏勒，还好。” 李维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他能看出邓恩另有目的，不过谈话中更急迫的一方会先结束兜圈子。 “这就是了。” 见气氛逐渐熟络，邓恩丝滑地切入主题，微笑询问道： “您是否考虑加入我们，成为值夜者小队的文职人员呢？” “我们的经费由教会和警察部门共同保障，周薪是2镑10苏勒，外加10苏勒的保密津贴，可以帮助您维持良好的财政状况。” 啊？ 李维要承认，在这一瞬间，他确实被邓恩的想法给惊住了。 “谢谢，我不考虑！” “我有一些存款，足够覆盖每周13苏勒的开支，暂时还不需要外出工作。” 李维马上干脆地拒绝，他还没有疯到去黑夜教会贴脸开大的程度。 “啊，这样啊。” 邓恩遗憾地笑笑，转头看了眼伦纳德，表示“既然这样就没有办法了”。 伦纳德侧过头，用极微小的音量低声自语着什么，碧绿的眼眸内有些着急。 看来事情似乎没有转机了，这个时候，在旁边沉默着的克莱恩突然发出了声音： “您错了，账不是这么算的！” “嗯？” 邓恩、伦纳德和李维同时看向了克莱恩。 提到钱的问题，克莱恩突然像被隔壁莫雷蒂兄妹附体了一样，焕发出了充满战斗性的耀眼光芒。 “住房的支出不只包含租金一项，还包含家具使用费、瓦斯使用费、水费、下水道清洁费！” “这些零碎的开支加起来一周也至少要12便士，也就是1苏勒。” “除此之外，日常的饮食开支也是一项成本。您外出不能只靠双腿吧？交通费用也要扣除。” “您不可能完全没有社交对吧？作为一名绅士，您每季度总要有一套体面的新衣物吧？” “不算怀表、表链和皮夹这些小件，只丝绸礼帽、领结、镶银手杖、衬衫、裤子、马甲、燕尾正装、皮靴这几样，价格就在8镑7苏勒左右。” “这么大的房子您一个人收拾得过来吗？您需要聘请一位杂活女仆吧？根据‘廷根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的公开价目，一位杂活女仆周薪在4苏勒8便士至6苏勒不等。” “招待客人的茶点费，社交晚宴和朋友交换礼物的备用金，晚辈过节、升学的红包……” “购买书籍的费用，用于娱乐消遣的费用，看病吃药的费用，养宠物的费用……” “……” “更何况，长远来看还有购房、结婚、生子、外出旅游、子女教育、大病住院等等等的开支！” 一串接一连串的数字砸过来，直接把李维砸得晕头转向、目光呆滞。 而克莱恩的目光始终清明，他无比流利地逐项列举，仿佛这些问题早已在他心中打好了无数遍腹稿。 一口气畅快地讲了近十分钟，克莱恩激昂的语势倏然收住，认真地询问李维： “冒昧地问一句，您现在手头可动用的资金总共有多少？” “大、大概有个200镑？” 李维的精神早已错乱，只能试探性地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听到这个数目，克莱恩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询问道： “那么您创作的诗歌、剧本以及小说能够快速地变现，帮您带来可观的收入？” “这……也许，应该，不能吧。” 克莱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李维，露出很为他遗憾的表情： “恕我直言，史密斯先生，您只有这点存款，就产生了待在家里不工作的想法，实在是太鲁莽了。” “根据廷根市当前的物价，不包含战争、流行疾病等导致物价上涨的特殊因素影响，您目前这点积蓄最多只能帮您维持3～4年的生活。” “啊，我最多只剩下4年了吗？” 李维平白无故地心跟着一颤。 “这是乐观的估计。” 克莱恩放慢了语气，用一种很是忧虑的语调问道： “您知道那些花光了所有积蓄，不得被不被房东赶出去的可怜人，最后都去了哪里吗？” “这……” 李维支吾着给不出答案。 克莱恩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我来告诉您吧，他们最后都搬去了下街，甚至济贫院。” “只能6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高低床上睡3个，地上并排再睡3个，从早到晚地糊火柴盒、砸石头，或是从旧绳子里挑棉絮维持生活。” 克莱恩微微前倾身体，让自己的眼睛对准李维的鼻尖，大声问道： “您希望自己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您希望吗？ 希望吗！ 吗！ 克莱恩的询问声像自带了扩音器那样振聋发聩，震得李维直往后摇。 李维的目光也从呆滞彻底走向混沌，他现在貌似过得好像还不错，可在克莱恩的描述中，他已经离堕入济贫院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话讲到这里，克莱恩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中热情消退，恢复成书卷气的模样，一锤定音地总结道： “所以，根据您的财政情况，您需要这份工作！” 第5章 极光会的疯子 在场的邓恩和伦纳德，同时因为克莱恩的论述而陷入了不同程度的呆滞。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伦纳德打破了沉默，嘴角微翘地笑道： “呵呵，这样一来，史密斯先生好像没有理由拒绝了呢。” 李维皱着眉头没有回应，这个名为克莱恩的值夜者，伤害能力远在他的预估之上。 “史密斯先生，您还在犹豫吗？难道您还有什么没有明说的赚钱来路吗？” 克莱恩关切地询问道。 这话一出，邓恩也看向李维，露出了想要一探究竟的表情。 “呵呵，呵呵。” 李维咬牙挤出一个微笑，对着黑发褐瞳，有满满书卷气的克莱恩说道： “我很乐意，不过我想在修缮完房屋之后再考虑。” 李维随便找了个借口拖延。 其实李维真正的想法是，等这些值夜者一走，就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廷根，或许恩马特港将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您打算找人修缮房屋吗？” 克莱恩友善地帮助李维思考，立刻给出好提议： “那您更应该立刻来我们值夜者小队了，我们队伍里有精通仪式魔法的资深成员，能够帮助您解决这方面的困扰。” 仪式魔法？ 你说，你打算请黑夜女神帮我修房子？ 李维荒谬地看了克莱恩一眼，笑了出来。 你怎么不说请黑夜女神帮我还账单呢！ 神会闲到管这种事？ 没想到，李维开朗的笑容精准地激怒了伦纳德。 “不好意思，史密斯先生，请问您这是什么表情？” “您不会是——质疑我们的实力吧？” 伦纳德大步走出，诗人般的浪漫气质有些不自然地变形。 看得出来，他的真实情绪很平静，故意表演愤怒，真正目的似乎是想把我拉到值夜者小队，但实际上并不清楚我的身份…… 李维奇怪地观察着伦纳德的精神状态，而伦纳德的手臂已经冷不防地架上了他的胳膊。 “看来有必要给您好好地展示一下了！” “跟我走！” 伦纳德抓着李维的手就往门外拖。 “诶！诶诶诶！” 骤然的拖拽之下，李维的脚步不自觉地向前挪动，内心也浮现出非常不祥的预感。 怎么有种要被骗走挖矿的感觉呢？ …… 值夜者小队的双轮马车停在水街花街外，车夫西泽尔站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抽烟。 邓恩走来，向车夫简略介绍道： “西泽尔，这是我们的新同伴，李维·史密斯先生。” “你好啊，小史密斯。” 西泽尔随手掐灭烟头，瞟了一眼李维，做思索状地微笑道： “你的名字，好像和那个通缉犯李维一模一样哟。” 愉快的气氛突然凝滞住了，李维的眼神不易察觉地警戒起来。 还未等他做出进一步的反应，西泽尔突然话锋一转，笑道： “不过你们俩长得可一点不像！” “呵呵，呵呵。” 李维憨厚地笑笑，登上马车。 没等他站稳脚步，西泽尔的下句话又让他晃荡了一下： “哎～极光会那帮该死的，该遭驴干的疯子！” 马车骤然启动，其他三位值夜者都被晃得身体前倾，李维的异状并未引起注意。 相反，过了一会儿，邓恩还语带关切地告诉他： “刚才忘记说，老尼尔被警察厅请走处理一件铁十字街发生的非凡案件，大概晚一点才会回来。” “铁十字街发生了什么事情？” 克莱恩关心地偏过头来询问，他们全家人都很经常去铁十字街购物。 “斯林面包房的店主疑似遭遇了会移动血肉的极光会信徒，被当场吓晕过去了。” “斯林太太？” 克莱恩立刻联想起了一位脸上总是洋溢着温和笑容的女士，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她今年都七十多了，怕是遭不住吧？” “确实。” 邓恩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极光会那帮该死的，该遭驴干的疯子！” 李维优雅地端着茶杯喝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双眼放空看向窗外。 马车轻快在路面上行驶，李维忽然瞥见一位气质冰冷、肤色苍白得仿佛随时会发病倒下的青年男人迎面走来。 他看起来多么像一具活尸呀。 这应该是一个“收尸人”途径的非凡者，李维在心中默默评价道。 显然马车上看见活尸的不止李维一个，伦纳德把头探出敞开的窗户，打了个响指： “嘿，弗莱！怎么样，找到那个极光会观众了吗？” “没找到，我现在要去香槟街，找代罚者和科恩黎汇合。” 气质冰冷的男人冷冰冰地回应道。 “不要灰心，观众途径的非凡者是所有非凡途径中最难以应对的，即使他只有序列9。” 伦纳德安慰了一句。 弗莱阴郁地点头表示同意： “没错。极光会那帮该死的，该遭驴干的疯子！” “……咳，咳，咳。” 茶水猛地呛进气管，李维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李维的后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些冷汗，脑神经也有点突突地跳。 不过他既没有惊慌也没有紧张，而是镇静地喝茶，甚至还抽空朝弗莱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车轮继续悠然地碾压过路面。 这样平静地过了七八分钟后，李维又看见一位个子不高，但肌肉非常结实的年轻男孩迎面走来。 看见这个男孩，伦纳德忽然表现出了极大的惊讶： “嘿，科恩黎！你不是应该在香槟街，和代罚者们在一起吗？” “没有，他们迟到了！” “我等了足足他们半个钟头，他们都没来！” 小个子男孩生气地说道。 “代罚者总是缺乏时间观念。” 伦纳德深有同感地附和了一句。 “一点儿没错！” 那男孩重重地点头，愤恨地咒骂道： “极光会那帮该死的，该遭驴干的疯子！” 连风暴教徒迟到也要赖极光会吗？ 克莱恩悄悄缩了缩身子，觉得大家对极光会的恶意真是太大了。 他探过头，好心地关切起身边的李维： “史密斯先生，您现在很热吗？” “哦，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流了很多汗，看上去都快要汗流浃背了。” “呵呵，可能是有点热吧。” 李维开朗地微笑着。 克莱恩继续关心地追问： “史密斯先生，您屁股底下有针吗？” “哦，为什么这么问？” “您看起来非常坐立不安。” “呵呵，可能是有点紧张吧。” 李维扶着扶手，镇定地说道。 克莱恩点点头表示理解： “第一次来值夜者小队，紧张是正常的。” 说着，克莱恩向窗外伸出右臂，指着对面佐特兰街上的36号楼： “我们到了！” 第6章 抓到他了 沿着佐特兰街36号的楼梯逐阶向上，李维看见了一个和梅丽莎·莫雷蒂的穿衣风格一样老旧的木制匾额： “黑荆棘安保公司”。 这就是廷根市值夜者小队的对外招牌了吧？ 看上去生意很惨淡呦。 李维评价了一句，然后伦纳德当着他的面推开了公司大门，看见了冷冷清清的屋子。 说是冷清也不太准确，因为看得出来，这个房间还是经过了一些装饰的。 李维皱眉打量着那一圈大概是用于接待的旧沙发、破靠椅和老木头桌子。 “沃日……哦不，女神啊！” 目光移动到桌子的时候，李维突然被吓了一跳。 因为那桌子后面，正无声无息地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大概20岁出头，棕头发，穿一件浅绿色罗恩风格长裙，面容姣好带几丝娇憨。 她正左手托腮、神态安宁地—— 睡觉。 “这也是我们的文职人员。” 伦纳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李维介绍。 看伦纳德的表情，女孩似乎经常在上班时间这样。 伦纳德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那张失去了原本色泽的长桌。 “到！” 女孩立刻高喊一声，猛地坐直身体，她的眼睛还闭着，手已经抓上了桌面平摊着的小说，手忙脚乱地往桌子底下藏。 “是我。” 伦纳德用一种“你真可怜”的语气开口。 女孩马上睁开眼睛，表情恢复平静。 她嗔怪地横了伦纳德一眼，把桌子底下的书重新拿了上来： “伦纳德，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队长来了！” 伦纳德瞥了眼面朝自己的封皮，女孩看的书是最近两个月很火的《暴风山庄》。 由不知名女作家佛尔斯·沃尔创作，一部集侦探、灵异、虐恋、车祸、失忆等元素为一体的催泪神作。 在无人打扰的深夜，伦纳德偶尔也会悄悄地品鉴。 注意到伦纳德的目光流连，女孩眼眸转动，不动声色地合上小说，脸蛋微微涨红地强调道： “这是正经的书！” 伦纳德没有理会这句话的潜在含义，而是碧眸含笑，压低语气轻轻地说道： “罗珊，我发现忘记了告诉你一件事。” “你不要学队长说话呀。” 罗珊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好奇地凑近耳朵问道： “什么事？” 伦纳德往左边迈了一大步，露出身后的邓恩： “我忘了告诉你，队长就在我的后面。” “啊——” 罗珊尖叫一声把书扔了，她惊恐的神情表明一件事——她害怕邓恩！ 邓恩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批评罗珊，只是微微侧身介绍道： “这是我们小队新来的文职人员，史密斯先生。” “文、文职人员？” 罗珊以极快速的频率扑闪着眼睛，消化着这句话。 “女神啊——” 几秒钟之后，她以极高的分贝惊呼了一声，撞开桌子跑了出来： “你好，史密斯先生！我叫罗珊，我的父亲曾经是一名正式队员，在五年前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欢迎你加入！感谢女神！终于有人可以分担一点我的工作了！” 外表和真实情绪一致，兴奋、伴随着强烈的激动。 李维观察罗珊的情绪，皱起眉头。 被骗来挖煤的感觉越发强烈。 罗珊的语速极快，似乎完全不考虑李维能不能够听清，只是抒发自己强烈的感受。 等到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才半转身体，对着邓恩说道： “队长，您的办公室一小时前收到了一封代罚者拍来的电报，我已经您帮解好码了。” 罗珊拿起手边的一份文件，讨好地双手递给邓恩。 “内容是什么？” 克莱恩好奇地询问。 “代罚者确定了那名极光会观众的姓氏，是史密斯，李维·史密斯！” “诶，这个姓氏好像和我们的新成员一样呢。” 罗珊说着说着，语气忽然沉重了下来。 “不过，这和队长的也一样！” 然后她又话锋一转，像嘴巴里含了一块糖那样甜甜地说道。 甜美的话音刚落，李维发现邓恩、伦纳德和克莱恩全部扭头看向自己。 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向外迈出了几步，围成一个弧形包围着李维，组成了某种战斗队形。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陷入了某种古怪的寂静状态。 罗珊看看灰眸霍然深邃起来的邓恩，再看看脸色突然严肃起来的克莱恩和伦纳德，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 这样压抑地僵持了片刻，邓恩忽地嘴角一动，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不要紧张，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克莱恩也笑起来，轻拍李维的后背安慰： “你们长得完全不像。喏，你看，尼尔先生回来了。” 李维僵硬地回头，看见一位头发花白，身披古典黑袍的老者，手持一幅卷轴自门外走来。 他人还没走近，瓮声瓮气的抱怨声先传了进来： “我要报销！我要申请补贴！” “那老太太醒来之后就一直抓着我不放，四个警察轮流劝了半个小时才让她松手！足足半个小时呀！” “女神啊，我还单身！我还没有结过婚！” “我新买的丝绸袍子……” 老者痛心疾首地大声抱怨。 邓恩原本还安静地听着，听到这里直接开口打断道： “我了解了，我会让奥利安娜太太批款的。” 哎，这恐怕不太礼貌吧？ 李维立刻感觉邓恩的表述有问题，就好像老者的抱怨只是为了报销一样。 然而下一秒，他惊讶地看到，在邓恩说完这句话后，老者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巴。 闭上了嘴巴！ 难道他的重点真的不在后者，而在于最开始的那句报销和补贴？ 李维一阵恍惚。 看着老尼尔的脸色因为确认报销而逐渐柔和，邓恩微笑地询问道： “那么尼尔，你可以告诉我，这次行动都发现了什么吗？” “啊，我正要跟你说来着。” 老尼尔抖了抖手中的卷轴，众人的目光全部向那里看过去。 唯独李维看向了老尼尔的眼睛，因为李维发现老者的眼珠里有些异样的浑浊，实际情绪也并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高涨。 “我祈求到了女神的眷顾，得到了那个非凡者的信息。” 老尼尔慢条斯理地说着，边说边展开手中的卷轴。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维的目光，他缓慢地抬头看向李维，轻咳了一声： “欸，你们已经把他抓回来了呀。” 什么？！ 这一瞬间，邓恩、伦纳德、克莱恩以及罗珊全部再次看向李维。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老尼尔手中画卷也徐徐展开。 那是一幅素描画像，画像上的李维身穿衬衣、马甲和长裤，笑容暖如晨曦。 一如他午后漫步在铁十字街，把斯林太太当场吓晕的模样。 “呵呵，呵呵~” 气氛古怪沉默着的黑荆棘安保公司之内，回荡着李维清朗的笑声。 事已至此，李维还能干什么？ 唯有乐观地微笑着，然后举起双手，向值夜者们行出一个法式军礼。 第7章 于审讯室中 审讯室，黑暗，冰冷。 典雅的煤气灯光从墙壁上方“刷”地亮起，邓恩的左眼戴上了一副单片金丝边框眼镜，镜片表面有一层耀眼的白光闪过。 “史密斯先生，你有什么说法吗？” 邓恩的手指正摁在一张报纸上，他稍微一用力，报纸就顺着桌面快速地滑向李维。 李维看了过去，那是一张散发着浅淡油墨气味的《塔索克报》，头版头条上的一连串黑字标题触目又惊心： 《老维尔炸鱼餐厅再度遭受袭击》 《八十八条特级银鳕鱼不翼而飞》 《极光会的李维·史密斯宣布对此负责》 “警官先生，我对此的说法是，我不知道。” “我没有去过韦尔奇炸鱼餐厅，连这家餐厅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清楚。” 李维有些头疼，这世上爱好胡乱背锅的人不多，极光会的疯子要算一个。 听到‘韦尔奇’三个字，手持黄水晶吊坠，认真观察的克莱恩右眼皮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出声纠正道： “是老维尔炸鱼餐厅。” “哦抱歉，是老维尔炸鱼餐厅，总之，我不知道。” 李维迅速修改了描述。 克莱恩满意地点了点头，专心观察灵摆转动的痕迹，给出鉴定： “他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吗？” 伦纳德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 “难道极光会替成员承认了没有做过的事？” “女神啊，这天底下会有这么疯狂的组织吗？” 克莱恩轻轻揉了揉眉心，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从占卜的结果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邓恩深如湖泊的灰色眼眸也痛苦了起来，他思考般地沉默了几秒，转向伦纳德，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 “明白。” 伦纳德默契地颔首，然后转向李维，毫无预兆地大声朗诵起了诗歌： “啊，狂野的秋风啊，你呼吸着秋天的气息。” “你无形，但枯死的落叶被你扬起。” “像被通灵者驱逐的鬼魂。” “黄的，黑的，灰的，以及那像得了肺病一样的，红。” 伦纳德的声音慷慨激昂，听在李维的耳中却宛如摇篮边的吟唱。 李维的身心仿佛一瞬间置入了寂静肃杀的秋风之中。 这是……不眠者序列8的……催眠能力…… 李维的精神立刻被伦纳德念得一阵恍惚。 他的思绪逐渐模糊，好在还能调动一些精力来抵抗。 而这个时候，李维突然被强行拉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梦境之中，他的脑海里不知不觉的浮现出了邓恩·史密斯的黑色眼眸，仿佛远古森林里无人问津的湖泊。 眼前骤然一黑，抵抗被强行打断。 困意如潮水般席卷，李维的下巴重重地向下点了几下，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思绪，趴在桌面上睡了过去。 “这就是午夜诗人。” 伦纳德对着克莱恩打了一个响指。 克莱恩嘴角微微地抽搐： “你这首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罗塞尔·古斯塔夫的《西风颂》啊，他进军诗歌界的成名作，家喻户晓，你肯定听过。” 伦纳德下巴微抬看着天花板，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目光。 “呵呵，呵呵。” 克莱恩干笑了两声，对这件事情不予置评。 …… 李维的大脑一片昏沉，好像在做梦。 睡梦中，邓恩低沉又柔和的嗓音萦绕在耳边： “梦境啊，尽管无序、混乱、疯狂，但真相就藏在这里。” “比起清醒的你，我更愿意相信梦中的你。” “接下来，我将询问你一些问题，请你诚实的回答我。” “好吗？” “好的。” 李维两眼放空，仿佛可以被随意操纵的牵线人偶。 左眼戴着单片眼镜的邓恩从梦境的另一边走过来，走到李维的面前，深灰色眼眸盯着李维的瞳孔问道：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加入极光会的？” 梦境的外延开始向中心破碎，重组成了一副新的画面。 邓恩看见了一座幽深的大厅，一位穿着黑色古典长袍的神秘女士牵着李维的手，徐徐走向深处。 从外型来看，这位女士绝对是个美人，她的皮肤十分光滑，隐约透着红润。 不过，低垂的兜帽遮掩住了她的面容。 “被一位‘窥秘人’介绍加入的吗？” 身穿古典长袍是窥秘人途径非凡者的习惯，小队里的老尼尔就是这样。 邓恩有了一定了解，继续询问道： “你加入极光会之后，都做了哪些事？” 画面破碎转换。 邓恩看见了一间小型教室，长桌上摞着厚厚的神秘学书籍。 李维和神秘女士一左一右围坐于桌边 宁静地—— 阅读。 这个场景出乎邓恩的意料之外，他深深地看了李维一眼： “我指的是，你做过哪些错误的、需要忏悔的事？” 画面再次转换，还是那间小型教室。 只是窗外的天色暗了，墙壁上点起典雅的煤气灯，李维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神秘女士轻轻地用笔杆戳了戳他。 “好的，我了解了。” 邓恩的额头微微地开始疼痛。 坏消息是，李维加入了极光会。 好消息是，只学了一些神秘学知识。 邓恩有些无语地扶着额头，继续询问道： “你信仰真实造物主吗？” “不信。” “为什么不信？” “我不会信一个疯子。” “你的理智还存在着。” 邓恩认可地点了点头。 问题问到这里，邓恩想要弄清的事情基本上都弄清了。 李维是一名误入歧途的非凡者，有基本的判断和良知，没做过坏事，当然，也没有什么大本领。 询问即将结束，在离开梦境之前，邓恩一如闲聊般地随口说道： “你很幸运，遇到了已经突发失控的西里斯，否则你很难继续站在这里和我对话。” “我遇到西里斯的时候，他还没有失控。” 李维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地纠正道。 “嗯？” 邓恩霍然回头，深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那他是怎么失控的？” “被我打成失控的。” 李维平静地回答。 “这不可能。” 邓恩的脸色古怪地变幻了几次，断然否定： “西里斯是擅长攻击的倾听者，你是偏向辅助的观众。更何况他已经达到了序列8，你只是序列9。” 面对邓恩的质疑，李维语气淡然： “我有特殊的作战方式。” 第8章 邓恩的精神污染严重了！ 画面飞速旋转破碎，场景变换到水仙花街6号的起居室内，墙上的时针倒转，指向下午2点58分。 眉毛杂乱，棕发稀疏的西里斯扭曲地匍匐于地面，召唤出浓重的堕落阴影，室内立刻陷入一片昏暗中。 “这是打算举行仪式，直接向邪神祈求吗？” 邓恩的神情凝重起来。 在值夜者生涯中，邓恩处理过十数起这样的案件，当事人没有一个生还，唯一的例外是克莱恩。 李维并没有等到仪式完成，他直接释放出狂暴的光海，瞬间就驱散了所有阴暗，制造了不被联通的区域。 “这……” “这不会是隐秘吧？” 邓恩诧异地睁大眼睛，看见了今天第一件诡异的事情。 隐秘是“不眠者”途径高序列非凡者才会拥有的能力，这种能力非常强大。 邓恩不仅不掌握，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只在圣堂的内部资料中读过相应的记载。 在这样惊讶的心情中，邓恩看见西里斯阴暗地在地上爬行，一边用假动作迷惑李维，一边悄悄掏出一把匕首，骤然地暴起偷袭。 而李维好像被吓懵了，呆滞着站在原地不躲不闪，似乎准备要硬生生地承受住这记暴击。 “这是在干什么？” 邓恩皱着眉头，没有摸清李维的意图。 面对这样猛烈的攻击不躲闪，肺管子大概会被直接戳破。 太缺乏实战经验了。 邓恩摇了摇头，带着些许遗憾打量着李维。 然而旋即，邓恩心中又闪过另外一个念头。 下午交谈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发现李维身上有受伤的痕迹。 画面急转，邓恩睁大了眼睛，看见了今天第二件诡异的事情。 李维的装束骤然发生了变化，他变成了一位头戴大檐帽，身穿威严法袍，手持藤条皮鞭的执法者。 “武器化？” 邓恩更惊讶了。 据值夜者的内部资料记载，“战士”途径的序列6“黎明骑士”能够一瞬间在体表凝聚出黎明铠甲，手中凝聚出晨曦之剑。 这和李维所表现出来的能力看上去类似。 只是李维凝聚出来的法袍和皮鞭，好像怎么看都跟‘晨曦’‘黎明’这样的词汇沾不上边吧。 西里斯表现出的惊讶并不比邓恩少，他阴沉地盯着李维，灰蓝色的眼球邪恶地转动，似乎在计划某种阴谋。 他邪恶的情绪刚刚酝酿到一半，突然在一阵哆嗦中被强行打断，本人也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我没看错的话……” “李维窃取了西里斯的念头？？” “这好像是‘偷盗者’途径序列5‘窃梦家’的能力吧？” 邓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个认知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让他的呼吸都随之一滞。 偷盗者这个途径在第四纪被阿蒙家族、索罗亚斯德家族和雅各家族掌握，在距离四皇之战700多年后的现在，他们已经很少出现。 邓恩活到现在都没有接触过一位活着的偷盗者。 战斗进行到这里，西里斯似乎进入了狂躁状态。 他的灰蓝眼眸里骤然倒映出邪绿黑影，他嘶哑地叫喊，不加掩饰的亵渎意味奔涌而出。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用某种邪术强行冲击李维。 倾听者尤其擅长这方面的法术。 邓恩颇为李维感到担忧。 但事实上，西里斯只喊出了一个字，就陷入了“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的重复循环中。 “这……” 邓恩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神有些许复杂。 这个能力看起来像是‘仲裁人’途径禁止行为的能力，对应的层次是序列6‘法官’。 邓恩有些恍神，他发现自己需要重新调整对李维的认知，李维的作恶（划掉）伤害能力远在他的预估之上。 看到这里，邓恩已经不再担心李维，而是有些怜悯起西里斯。 论正面作战，倾听者可以说是全能的多面手。 可今天西里斯每施展一个能力，就被李维克制一个，这样几轮反复下来，心态应该离崩溃不远了吧。 事实果然就如邓恩所料想的那样，西里斯放弃了战斗，他化作了一辆人形泥头车，以同归于尽的姿态向李维不要命地撞去。 “极光会的疯子开始暴露本性了。” 虽然大概猜得到结局，邓恩还是有点紧张，猜测李维会如何解决这个险境。 然后，邓恩看见李维不慌不忙地闪现至西里斯的身后，直接命令他向自己跪下。 更令人难以评价的是，西里斯居然就真的直接跪在了李维面前。 “这……” 邓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描述。 这样的能力，他从来没有见过！ 这一瞬间，关于七位海盗将军之一，飓风中将齐林格斯的传说进入邓恩的脑海。 传说里，齐林格斯可以施展出不同途径的非凡能力。 他可以化身“心理医生”让目标变得狂乱，可以变成“梦魇”进入别人的梦境，可以使用“歌颂者”的能力，以歌声增强自己……但那些都只是序列7以下的能力。 而李维展现的5种能力中，已知的4种都达到了中高序列，尽管它们看上去有那么一些些……变态？ 邓恩谨慎地斟酌着措辞，这时，他的思绪突然被一阵超高分贝的嚎叫声打断。 邓恩的注意力因此而回到了战斗画面，看见西里斯身上长出丑陋凸起的肉瘤、毛发疯长。 “啊，这是初步失控的征兆呀。” 只是初步失控的话，如果治疗及时，是可以有效控制的。 邓恩经验丰富地判断着，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阵逻辑严密程度不输于克莱恩的计算声。 “正常的序列8非凡特性可以在黑市上炒到800镑。” “尽管秘祈人这个途径口碑很差，除了卖给极光会疯子们基本上很难脱手，但做成神奇物品应该还是受欢迎的。” “现在失控了，只好做成封印物，价格大跳水，平常持有还会受到负面影响。” “嗨呀，我亏啦！我亏大啦！” 李维大声地抱怨，扬起皮鞭，像抽打陀螺一样抽打着初步失控的西里斯： “复活吧！我的800镑！” “复活！” “我，以我的名义，命令你复活！” 皮鞭如雨点一般抽打在西里斯的身躯上，西里斯被一抽一个激灵，李维的声声催促亦如催命符一般挑战着他岌岌可危的神经。 大概终于受不了这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西里斯的脸色持续地红温，他的失控征兆像火山那样，“噗”了一下爆发了。 在报复性地破坏了李维房间的所有家具后，他毫无预兆地发作了癔症，直接冲向窗户跳了下去。 “唉……” 邓恩轻轻地叹息一声，手指在胸前勾勒出绯红之月，虔诚地向着黑夜女神祷告。 做完这个动作后，邓恩有些痛苦地揉了揉额角。 一次性见识了这么多奇怪能力，邓恩的脑神经真心有些转不过来了，头皮也麻麻的。 可能要算工伤吧。 第9章 鉴定为真 “这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沉默了许久，邓恩喉咙异常干涩地给出评价。 李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淡然地看着窗外缓缓流动的云朵。 看着这样的李维，邓恩嘴角微翘地轻笑问道： “所以史密斯先生，你在引导我？” “警官，我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李维纯黑色的瞳孔狡黠地转了转，但语调仍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邓恩站在背对窗户的方向，脸上的光线有些晦暗： “不，你一直都明白的，你一直都很理智，很清醒。” “因为你所展现的内容，都是你想让我看见的内容。” “你从我的言语中窥见了我的想法，于是在暗中影响我，让事情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客观地来说，你的引导非常巧妙。” “如果我不是事先有所准备，我一定会被你蒙蔽。” 话说到这里，邓恩摘下左眼的单片眼镜，语气如同阐述着一桩客观事实那样平淡： “介绍一下，这是由‘观众’非凡者特性制成的‘观察者眼镜’，能够直接看见一个人的真实状态。” “而我看到的状态是” “史密斯先生，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真正地睡着。” ！！ 李维的瞳孔骤然睁大，一口气猛地提起来，憋在胸口。 顿时，大量的墙皮和石块簌簌地从天花板上落下，窗户和门框咯吱作响，整个世界如同十级地震般疯狂地摇晃。 梦境轰然破碎，李维身子向前一挺直，清醒了过来。 “呼~做了个噩梦吗？” 李维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滴。 从字面意义上来说，邓恩确实适合扮演‘梦魇’，他刚才平静地说出的那番话，成功地给李维造成了不少不小的惊吓。 而更让李维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在梦里保持了清醒的状态，并且有意识地修改了梦境，掩盖了西里斯的真实死法。 大概如果不那样做的话，李维会直接向邓恩展现他承受住了真实造物主呓语，那会让他的情况变得比较难解释。 李维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四点五十分。 其实距离李维来到值夜者小队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可李维觉得活像过了十几年。 不过，我为什么会在值夜者小队呢？ 不祥的预感，突然如黑色的潮水般袭来。 李维忽然之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慢慢地把目光往左边移动了几公分，看见了一只金色边框的单片眼镜。 邓恩·史密斯手持单片眼镜，端坐在硬木质地的靠背座椅上，没有太多表情地着李维。 “调查结束了，史密斯先生，感谢你的配合。” 邓恩口吻平静，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宣告完毕，他转过头，对着另外两位值夜者说： “老维尔炸鱼餐厅的爆炸案件，跟史密斯先生没有关系。” 听到这样的结论，克莱恩的心情微微振奋，小声地说道： “我的占卜结果绝无问题。” “不过，史密斯先生确实加入了极光会。” 邓恩的话锋一转，语气如同十二月的天气一样寒冷。 “那，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克莱恩的神色认真起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邓恩，初次参与异教徒相关的任务，克莱恩对相关的流程并不太清楚。 伦纳德十指交叉抵着下巴，接过话题说道： “按照往常的惯例，这件事是带罚者牵头主办，那么我们转交给代罚者将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 伦纳德看了看李维，用一种略带怜悯的语气说： “‘水手’途径的非凡者非常仇视‘观众’途径，如果史密斯先生不幸地落到风暴教会的手里，以他们那样暴躁的性格，下场大概会是……” 伦纳德打量了一眼邓恩手中的单片眼镜，摇头轻轻地叹道： “被直接做成神奇物品。” “女神啊，这真是太黑暗了。” 克莱恩被吓了一大跳。 伦纳德身体前倾，继续恐吓单纯的小克莱恩： “如果史密斯先生选择了水手途径，那样的话，他大概会以魔药主材料的方式留给未来的代罚者。” “你说的让我感觉像在吃人。” 克莱恩做出了一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转身向邓恩询问道： “队长，我们是否还有其他的处理方式？毕竟史密斯先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走上了歧途，不是吗？” 邓恩点了点头说： “我打算给圣堂写一封电报。” “圣堂是教会囚禁异教徒的地方，我们一般先把人关到查尼斯门后，然后再成批次送往那里。” 伦纳德悄悄告诉克莱恩，然后起身，大声地对李维表达祝贺： “祝贺您，史密斯先生！” “虽然您将会被永远关押在看不见太阳的地底——” “但是您也避免了被做成神奇物品、魔药主材料或是分解成非凡特性卖往黑市的命运，不是吗？” 李维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祝贺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祝贺完毕，伦纳德的神色郑重起来，从裤袋里掏出手铐，准备给李维拷上。 邓恩奇怪地看了伦纳德一眼： “我是说，我打算请圣堂的高级执事为史密斯先生准备一个新身份，帮助他在廷根开始新的生活。” “什、什么？” 邓恩的这句话忽如一个惊雷劈在了伦纳德的头上，让他手里的手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伦纳德大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克莱恩也是一阵强烈的不敢相信，他抖了抖耳朵，似乎在测试自己的听力是否还正常。 李维亦竖起耳朵，好奇地看向邓恩。 这难道就是有德之人必受女神庇佑吗？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邓恩做出这种决定？李维想要知道答案。 邓恩微笑地揉着额头，旁观李维战斗过程带来的后劲还很强烈。 毫无疑问，李维是一个特殊的人，他的特殊之处也许是掌握着一件强力的神奇物品，也许是命运中有特殊的地方。 值夜者小队里有这样很多特殊的人。 比如遭遇了必死的邪神仪式，却令人费解地生还了下来的克莱恩。 还有常常在背人之处低声自语，时而轻浮，时而又深沉得像另外一个人的伦纳德。 邓恩不觉得身怀特殊的人都必然会失控，都必然会受到邪神恶魔的引诱而堕落。 因为一个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在于他拥有什么能力，而在于他的选择。 把这样的思绪深藏于心中，邓恩简短地解释道： “我有我的评判标准。” 看了看依然皱着眉头、一脸困惑的李维，邓恩和蔼地笑了起来： “毕竟我们都已经邀请了史密斯先生，不是吗？” 第10章 罗塞尔式转折 下午五点半，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尖锐的“叮铃叮铃”声响彻佐特兰街36号的整栋大楼。 “下班喽~下班喽~” “这个班终于上完了！” 罗珊兴奋地高声叫喊，像小火箭一样噌地从座位上弹射出来，拎起早在20分钟前就收拾好的手提包，将幸福愉快的心情撒向整个办公室。 “队长，我回家了，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吗？” 经过审讯室时，罗珊探过头，客套地询问道。 当然，罗珊并不是真的想要帮邓恩做事，她只是在客套，表达一种鲁恩式的友好。 “有一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邓恩居然还真的趁势提出了要求： “我今晚要和伦纳德、克莱恩以及史密斯先生留在这里，等待圣堂的回复。” “所以麻烦你去附近的老维尔餐厅，帮我们预订四份晚餐。” 罗珊的笑容就在那一瞬间僵硬在了脸上，她张了张嘴，讷讷地问道： “可……可是刚才五点钟的时候，我不是问过要不要订晚餐的吗？” 邓恩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罗珊笑笑： “那个时候，我忘了。” “……” 一阵嘟嘟囔囔的抱怨后，罗珊攥着三份晚餐的钞票走向了对面街道的老维尔餐厅。 老维尔餐厅提供的工作套餐有7便士、8又四分之一便士和10便士三种，李维和邓恩一样，选择了价格中档的炖牛肉套餐。 伦纳德则认为老维尔餐厅的牛肉品质不够高级，点了最昂贵的特级银鳕鱼套餐。 至于克莱恩，他什么都没有点，他选择了回家和家人共进晚餐，吃完饭再回来。 这应该是重视亲情，不是单纯地为了省钱吧？ 罗珊默默想着，掀起门帘，走进了人头攒动的老维尔餐厅。 …… 深夜一点半。 漆黑的夜幕之上悬挂着森严的绯红之月，黑荆棘安保公司的煤气灯阴沉晦暗。 “我必须事先告知你，圣堂有一定可能驳回我的申请。” 邓恩的嘴角弧度透着严肃。 “一对6。” 他从手中抽出两张纸牌，扣在了休息室的桌面上。 “对K。” 伦纳德跟着出牌，顺口接过话题： “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你要被关押在地底，自由受到限制……” “但你可以获得持续供应的食物和饮品，无限制的睡觉、阅读小说，女神啊！这不是罗珊梦想中的生活状态吗？” 伦纳德轻笑出声，稍稍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自信地看着坐在下家的克莱恩。 “我占卜过了，这件事情有很大的成功概率。” 克莱恩出声宽慰李维，然后抬眼看了看伦纳德，一下子打消了他的气焰： “火箭！” 一张红温小丑和一张黑白小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伦纳德微微张开嘴巴，看了看手里的纸牌，一时间无法应对。 克莱恩低头浅淡地微笑，抛出手里最后一张单牌： “一个6，我出完了。” 值夜者们正在玩的纸牌游戏叫做‘斗邪恶’，由罗塞尔大帝发明，玩法和李维知道的斗地主没有任何区别。 “又是克莱恩赢了！” 伦纳德扔掉手中剩余的纸牌，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这真的是你第一次玩‘斗邪恶’吗？” “……如果它叫‘斗邪恶’的话，那我确实是第一次玩。” 克莱恩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减地回答。 “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战胜你这个邪神！” 伦纳德斗志昂扬地发出挑战。 “那样的话，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痛扁你一整晚了。” 有明显书卷气的克莱恩挽起衣袖，眼神充满压制的自信。 十分钟过后。 李维面色复杂地看向邓恩： “史密斯先生，克莱恩倒下了。” “他困了。” 邓恩和蔼地微笑道： “克莱恩不是‘不眠者’，不能每天只睡3~4个小时，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修养精神。” “那么伦纳德呢，他好像是不眠者吧？” 李维看着横躺在另一边的伦纳德。 “呃……” 邓恩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用语言形容。 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 “……伦纳德应该只是想睡觉了。” 李维也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问道： “史密斯先生。” “欸？” “我真的可以加入值夜者小队吗？” “只要你信仰着女神。” 邓恩在灯下回眸，微笑着看向李维： “贝克兰德的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曾经是一名弗萨克海盗，后来他信了母神，皈依了教会，现在已经成为大桥南区丰收教堂的主教。” “所以，你也可以。” 李维低头沉思了片刻，询问道： “史密斯先生。” “欸？” “你认识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吗？”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事迹？” “哦，是戴莉写信告诉我的，她最近从恩马特港调任去了贝克兰德。” “戴莉又是谁呀？” “她啊……她……” 邓恩的语气忽然停顿了下来，线条刚硬的脸庞也似乎变得些许柔和。 他一连斟酌了好几个用词，最后缓慢地吐了一口气说道： “她是一个天才。” 只是这样吗？ 李维观察邓恩的情绪，发现那里面有美好、难忘、迷惘，以及很多连观众都难以剖析的复杂感情。 李维抿了抿嘴唇，观众魔药进一步地消化了。 …… 清晨的薄雾像凉纱一样附着在皮肤上，罗珊哼着歌走进黑荆棘安保公司，经过休息室的时候，她突然夸张地大声叫道： “队长，你又一整夜没睡？” 邓恩把手指附着于嘴唇之上，示意罗珊放低音量： “嘘，他们还在睡觉。” “对于不眠者来说，睡眠不是必需的事情。” “您这样的途径，应该最受那些可恶的资本家们喜欢了。” 罗珊撇了撇嘴，小声说道。 这个时候，队长办公室忽然传来了一阵“滴滴答答”的接受电报声音。 邓恩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罗珊愣了一下，当她反应过来这封电报意味着什么之后，神色也变得相对郑重。 “我去帮您拿过来。” 罗珊放下手提包，快步走开。 罗珊的动作很快，可是当她拿着文件返回的时候，她棕色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上面写了什么？” 邓恩严肃地开口询问。 罗珊表情愈发沉重，她扁了扁嘴，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就在邓恩的脸色被她成功拨弄得僵硬的时候，罗珊突然展颜一笑，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我们的小队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邓恩拿过文件，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微不可见地吐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罗珊，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打消了想法，只是轻轻地摇头道： “罗珊，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罗珊笑容灿烂地解释： “可是罗塞尔的小说都是这样写的呀。” “在《基督山伯爵》中，每当主角遇到了什么好事情，罗塞尔必定要先刻意地安排一个坏事情，这样读者的阅读体验才会有起伏！情绪才会饱满！” “还有《三个火枪手》……” 罗珊兴奋地大声说着，彻底忘记了音量管理。 她略显高亢的语调惊醒了睡梦中的李维，使李维睡眼惺忪地裹着毯子坐起来，疑惑地询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男主角醒了，罗珊高涨的心情才稍稍收敛了一些，欢快地伸出手： “欢迎你，新同事！” “什么？” 李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迷惑地看向邓恩。 邓恩向李维轻轻地颔首，和蔼地微笑： “史密斯先生，欢迎你加入值夜者小队，欢迎你。” 第11 章 恶魔悄悄地来到廷根 “来来来，好吃的香煎猪大肠~保留了肠的本味哟~” “又热又鲜的菠萝猪腰子派，浅浅尝一口，精神一下午！” “饭后小甜点！整只的羊胃袋搭配城外牧场刚送来的羊肝和羊心，滋味浓郁，口感绝妙，包你一辈子忘不了！” “……” 下午两点半，正是铁十字街菜市场热闹的时候。 鸡鸭粪便、新鲜蔬菜、腥臊海鲜，以及各种生肉熟食的气味混杂在空气中，形成了独属于这条街道的复杂气味。 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芬芳还是恶臭。 斯林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自街尾出现，她的眼神灰蒙蒙的，没有一丝色彩。 这欢欣的场面、快乐的场面，非但没有唤醒她对生活的希冀，反而勾起了她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昨天下午，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名为李维·史密斯、笑容温暖得如同初生晨曦、气质相当友善的小伙子来到她的店铺前，当场吓晕了她。 也让她从此成为了附近街坊邻居们口中的开心果。 或是饭桌上的佐餐笑料一类的东西。 一想到这里，讲究体面的斯林太太就心痛得不行，感觉自己不会再快乐了，快乐跟她也没关系。 这样情绪低沉地走了一会儿，斯林太太突然在拐角的公告栏上看见了一副暖如晨曦的英俊面容。 李维·史密斯！ 这个名字骤然从斯林太太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对了，他是一个通缉犯！ 斯林太太低垂的眼眸霍然抬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渐渐出现了血色。 她拄着拐杖急急忙忙地走近，看见了一段正式的官方公告： “请允许我们为您介绍一下我们的新同伴，李维·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先生一直是女神教会的忠实信徒，曾经有别有用心人士试图诬陷史密斯先生的信仰，事实证明，那些诋毁都是不实的。” “史密斯先生善于发现生活中美好的细节。” “史密斯先生掌握着一些奇妙、友好的祝祷术。” “史密斯先生已于1349年7月19日正式入职阿霍瓦郡警察厅，如果您对此持有不同的意见，欢迎您以信函的方式向我们反映，我们将对您的来信予以保密。” “愿女神庇佑着您。” “阿霍瓦郡警察厅，特殊行动部第七小组。” “这……这……” 斯林太太瞠目结舌地从头到尾看完，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拐杖： “通缉令应该是这样写的吗？！” 一阵沁爽的风吹过，斯林太太的身体就像秋风中的树叶那样，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站不稳了。 “真冷啊……” “才7月份的廷根，风怎么就这么冷了呢？” 斯林太太疑惑地抬起头，很快，她就明白这阵风其实并不是自然风。 这阵风来自一双弥漫着浓郁的黑气、虚幻得几乎失去实感的蝙蝠翅膀。 这翅膀长在一个年轻混血儿的身上。 这混血男人长得真不错，头发乌黑又顺滑，一直垂落到了肩膀，眼睛是褐色的，还带点儿血腥的暗红。 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庞，斯林太太的呼吸骤然收紧了。 斯林太太从来没有在铁十字街见过这个男人，他的气质显然也不属于这条街道。 不过斯林太太可以确定的是—— 他也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 “啊——” 斯林太太尖叫了一声，再一次地晕过去了。 “阴郁……悲观……麻木……我喜欢这样的气味，我需要更多、更多……” 加利斯·凯文站在不受阳光照射的阴暗屋檐上，大口呼吸着铁十字街复合香调的空气，心头一阵接一阵的畅快。 这样一口气放肆地闻了十几分钟，加利斯的内心得到餍足，他稍稍调整呼吸频率，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更远处的气息。 “怨气，好大的怨气呀！” 加利斯兴奋地低声自语。 “在工厂区夭折的小孩……铅中毒的姑娘……被贫穷折磨致死的流浪汉……还有不可名状的堕落气味……” “咦，廷根市怎么会出现这么纯正的堕落味道？” 加利斯睁开眼睛，有些疑惑不解。 加利斯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思考。 因为很快，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危险欲望支配了他的大脑。 作为一位序列7的人造“吸血鬼”，加利斯患有严重的渴血症，一天不吸别人的血，就难受得像有蚂蚁在身上爬。 “我现在马上就要吸到血！” 抿了抿沾血的嘴唇，加利斯的嘴角勾起一个略显残忍的笑容，振动翅膀，消失在了天穹深处。 …… 恩马特港，一栋宁静典雅的别墅内。 头戴兜帽，美丽妖艳得如同女性一般的Z先生，展开了一封来自廷根市的信件。 “尊敬的Z先生：” “我得到了一个让我浑身战栗的好消息，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汇报给您。” “兰尔乌斯完成了那个仪式！” “尽管需要达成的条件相当苛刻，难度非常高，但是他完成了！” “我大胆地猜测，仅凭兰尔乌斯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完成这件事，他必定得到了一位层次接近高序列非凡者的帮助。” “但这不是事情的重点。” “重点是，神子已经孕育，祂诞生之时，就是我们向主一次性地献祭整座城市的羔羊之时。” “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如此宏大的壮举必能够取悦于主。” “激动得几乎无法握住笔的，西里斯·阿瑞匹斯。” “真疯狂啊。” 看到这里，Z先生秀美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怜悯，合上了信件。 “这样一来，廷根市所有人都会死，没有一个人会幸免。” Z先生的叹息声轻得听不出情绪。 然后，他戴着兜帽的美丽面孔忽地露出了笑容，柔和的笑容。 在书桌前铺开信纸，Z先生提笔向友人写下： “亲爱的A先生，我有一个绝妙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 “全都死了，全都是尸体……” 恶龙酒吧的地下交易市场内，黑发凌乱油腻、脸色苍白难看的阿德米索尔蜷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地哭喊。 市场里的商贩和顾客们纷纷无视了他，习以为常地从他身边经过。 只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在他面前驻足： “阿德米索尔，你又看见什么启示啦？” “所有人都死了，包括我……呜呜呜，我不想死呀……妈妈，你在哪里呀？妈妈！！” 阿德米索尔抱着头，杂乱无序地呓语道。 眼镜男抬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集市，再看了一眼不停哭闹的阿德米索尔，似带嘲讽地叹了一句： “怪物！” “不要说他。” 恶龙酒吧的老板斯维因走过来，瞥了眼镜男一眼。 他俯下身抚摸阿德米索尔的额头，询问道： “阿德米索尔，你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德米索尔哭闹得更厉害了，他虚蹬着腿，使劲儿地喊道： “满地都是死人……斯维因……我看见你了！你死了！你死得好惨呀！” 眼镜男站着旁边听着，好像笑了一声，看向斯维因，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斯维因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看着地上不停哭叫的男子，有些担忧地思索： “阿德米索尔最近状态越来越奇怪了，是不是应该找值夜者小队的老尼尔给他看看？” 第12章 向高位存在借力 黑荆棘安保公司，武器库旁边的看守室，圣洁又柔和的灯光照射着这里。 老尼尔坐在灯下，用干布小心地擦拭着一枚刻刀。 他的面前还摆放着一大堆象征着黑夜女神的红黑蜡烛、仪式魔法必备的黑暗圣徽，以及女神喜爱的满月精油、深眠花、洋甘菊之类的东西。 “尼尔先生，请问您是在准备向女神祈祷，请祂治疗您的便秘吗？” 罗珊好奇地询问道。 “……” 老尼尔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我是在为制作符咒做准备。” 罗珊轻快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询问下去。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关心老尼尔要做什么，只是借此打开谈话的契机。 “我今天真的特别、特别、特别高兴！” 罗珊兴奋地挥舞着手臂，连续用了三个‘特别’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小罗珊，好像很多事情都能让你特别高兴。” 另一位文职人员布莱特拿着一些半成品的圆形银片走过来，含笑调侃道。 “这个事情不一样！” 罗珊美滋滋地强调： “我听说李维已经掌握了相当丰富的神秘学，这意味他不需要像其他文职人员那样，先学习一个月的神秘学课程。” “他可以直接加入轮值武器库的名单了！” “女神啊，我终于不用每隔两天就要值一次夜了，我的皮肤状态有救了！” 罗珊越说语调越欢快，快乐得甚至要原地转起圈来。 沉浸在幸福中的罗珊并没有发现，当她说出‘这件好事’的时候，老尼尔和布莱特的脸上同时有一丝微妙的古怪表情闪过。 …… “罗珊今天怎么这么亢奋？” “她是不是又乱捡地上的东西吃了？” 看守室旁边，伦纳德斜倚着门扉，好奇地询问。 克莱恩好笑地笑了一下： “罗珊以为李维会帮助她值守武器库。” “女神啊！” 伦纳德立刻惊叫了出来： “难道整个值夜者小队里，没有一个人敢告诉罗珊真相吗？” “你们这些人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克莱恩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打消了念头，只是微笑地向伦纳德灵魂提问道： “那，你去告诉她？” “哈哈哈~哈哈哈~我今天真的~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一阵喜悦的笑声突然从隔壁传来，罗珊的嗓音如同银铃一般回荡在办公区内。 “呃……” 伦纳德嗫嚅了几下，也如克莱恩一般微笑了起来： “还是等她自己发现吧。” “女神庇佑，希望她等会儿不要哭得站不起来才好。” 伦纳德抬起右手，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愿女神庇佑罗珊。” 克莱恩也跟着画了一个，端起白瓷杯子，抿了一口锡伯红茶。 …… 在和所有的小队成员分享了‘天大的好消息’之后，罗珊脚步轻快、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队长办公室，活泼地敲开门： “队长，李维外出了吗？我没有看到他。” “弗莱带他去了圣塞琳娜教堂拜访几位主教，等他回来以后，会和克莱恩一起跟老尼尔学习制作符咒。” “你有事情找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罗珊羞涩地在地板上蹭了蹭鞋跟，含笑提问道： “李维是从今天就开始值守武器库吗？当然，晚几天也没关系！但如果是今天开始就最好了。” 邓恩奇怪地看了罗珊一眼，似乎没有跟上她的思路： “李维为什么要值守武器库？” “您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罗珊啼笑皆非地看着邓恩： “值守武器库不是每个文职人员的工作吗？” 邓恩沉默了片刻，大概意识到问题出现在了哪里，语调委婉地提示道： “李维已经是一位非凡者了。” “而且是一位掌握着广泛神秘学知识、有特殊作战方式的‘观众’。他的能力和小队里任何一个人都不重叠，都能够形成良好的配合。” “然后呢？” 罗珊似乎有些脑筋没转过弯来，怔怔地问。 邓恩揉了揉额角，尽管有些为难，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了罗珊：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处理非凡案件，积攒功勋，尽快地向正式成员的身份转变。” 听到这样的答案，罗珊一瞬间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了起来： “所以，所以……” “所以值守武器库还是你的工作。” 邓恩替罗珊补完了这句话，遗憾地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队长办公室的大门。 两分钟之后，值夜者小队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痛彻心扉的大哭声： “呜呜呜……呜呜……哇——” “哎，年轻人就是活力旺盛呀。” 老尼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放下刻刀，向着围坐在桌前的李维和克莱恩清了清嗓子： “咳咳，好了！小伙子们，现在是时候让你们学会怎么制作符咒了。” “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想先问一个小问题。” “你们有谁知道符咒的本质是什么吗？” “我知道。” 李维举手抢答： “符咒的本质，是向高位格的存在借取力量。” 在极光会的时候，李维见过不少‘倾听者’举行仪式魔法，向真实造物主祈祷。 他们其中有一小部分人承受住了极致呓语，向上晋升成为了序列7‘隐修士’。 当然，更大一部分人是没能扛住，听着rap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以封印物或是被污染的非凡特性形式，继续追随着伟大的主。 “没错。” 老尼尔赞许地颔首： “除了一些极富灵性、可以直接被做成符咒的非凡材料之外。” “绝大部分的情况下，我们制作符咒的方式，都是举行一定的仪式，向高位存在借取力量。” “有些存在鲜少回应祈求。” “有些存在则充满着恶意，光是接触都有可能崩溃。” “不过这些跟我们都没有关系，因为女神始终庇佑着我们。” 老尼尔虔诚地说着，在胸口画了一个不怎么规范的绯红之月。 克莱恩认真地听着，也跟着在胸口点了四下。 在克莱恩的记忆里，女神曾经帮助老尼尔解决了30镑的账单，还治疗了他的便秘，虽然方式是让老尼尔拉了一整晚的肚子。 但这么琐碎的事情都能得到女神的回应，女神还怪好的勒，大概是因为她善吧。 “除此之外，制作者的灵性也是影响符咒效果的因素。” “灵性高的制作者可以吸纳更多神的力量，甚至还可以延缓符咒的衰退时间。” 说到这里，老尼尔略微提高了音调，语气也微微有些自得地强调：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值夜者都可以制作符咒，但他们更愿意请我帮他们制作的原因。” “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想要骗你干活吗？” 李维睁大了眼睛看破。 “咳咳，总而言之，小伙子们，符咒是非常强大的神奇物品。” “尤其是在面对强大、危险敌人的时候，拥有一张高位格的符咒，会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第13章 妙妙治愈符咒 “在女神的领域中，泛用的符咒有三种。” “分别是让人安静入睡的‘沉眠符咒’、安抚浅层次鬼魂幽影的‘安魂符咒’，以及帮助使用者进入目标梦境的‘梦境符咒’。” “有谁能告诉我，它们分别对应着哪三种序列能力吗？” 李维再次举手抢答： “我知道！” “沉眠符咒对应‘午夜诗人’，梦境符咒对应‘梦魇’，至于安魂符咒……大概对应着‘收尸人’途径的序列8‘掘墓人’？” “没错。” 老尼尔眯缝着眼笑着点头。 “我们今天，就先从层次最低、最易于制作的沉眠符咒开始。” 老尼尔慢条斯理地说着，忽然止住话头，因为他的余光瞥见了李维举起手。 “怎么了？小史密斯，你有什么问题吗？” 老尼尔态度和蔼地询问道，对于神秘学知识丰富的好学生，老尼尔总是有格外多的耐心。 “尼尔先生，我想尝试制作治愈符咒！” “呃……呃……” 老尼尔和蔼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脸色古怪地变幻了几次，最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我并不建议初学者尝试制作这样的符咒。” “可是尼尔先生，女神确实有这方面的权柄，不是吗？” 一直认真听讲的克莱恩忽然插话说道： “我们在追踪瑞尔·比伯的那场战斗里使用了‘女神的凝望’，那是有一定治疗效果的药剂，对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 老尼尔应了一声，表情严肃认真地解释道： “但真正掌握‘治疗’权柄的是古神莉莉丝的后裔，吸血鬼种族的‘药师’途径，我不知道为什么女神也掌握了这方面的权柄。” “我的意思是说……治疗并不是女神主要的领域，这不像女神在黑暗、灾厄、恐惧的领域中展现出来的那种支配地位……” 老尼尔谨慎地斟酌着措辞，让这话尽量听上去既不包含不敬女神、质疑女神能力的意思，但又能隐晦地把他想表达的含义表现出来。 “而且即便是‘女神的凝望’，也不能长时间地固化治疗效果，这种药剂制作出来后的每一分钟，效果都在蒸发，直到只剩下一点点。” 说到这里，老尼尔认为已经把意思都表达清楚了，慈祥地看着李维。 老尼尔是一位涵养丰富的绅士，没有直接说出‘连我们这些资深非凡者都完不成，更遑论是你这种刚半只脚踏进神秘学大门的臭小子了’之类伤人的话。 他希望作为‘观众’的李维，能够直接理解他没有表达出来的潜在含义。 而正如老尼尔所期待的那样，李维听完这些话后，露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 老尼尔满意地微笑颔首，循循善诱地询问道： “那么，你想通了吗？小史密斯。” “想通了，尼尔先生！” 李维很有精神地说道： “我还是想尝试制作治愈符咒！” “呃。” 老尼尔身躯一震，感觉自己被实实在在地给噎了一下。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犹豫了许久又咽回去，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老尼尔略带着一丝无奈地苦笑问道： “小史密斯，你为什么这么坚持啊？” “因为这是我从西里斯的遭遇中获得的启示！” 李维吸取经验教训地说。 “哦？那个失控的极光会的倾听者，他们的攻击性确实非常强。” 老尼尔感觉自己瞬间理解了一切，猜想李维或许会给出“希望用治愈符咒在战斗中治愈自己和队友”之类暖心的话。 如此想着，老尼尔和蔼地垂着眼眸，然后听见李维开口说道： “通常一份序列8的非凡特性可以在黑市卖到800镑。” “而失控会导致特性被污染，只能被做成封印物，价格大幅度贬损，这让我觉得非常可惜。” “所以我想学习制作治愈符咒，温柔地治愈那些在战斗中濒临失控的敌人，把他们的非凡特性卖出更高的价钱！” “啊——女神啊！” 老尼尔的瞳孔瞬间惊恐地张大，不由自主地惊叫了出来。 “这是什么恶魔的低语？！” 老尼尔赶紧低下头，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哆哆嗦嗦地向女神祈祷起来。 这样祈祷了好一会儿，他心中的罪恶感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老尼尔是一位涵养极其丰富的绅士，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在心里责怪李维。 他只是深呼吸，再深呼吸，强迫自己平心静气下来。 老尼尔提醒自己，李维曾经误入了歧途，在极光会生活了一段时间，在那样疯狂的环境下，沾染一些疯狂的想法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定不是李维本身的原因。 要怪都要怪极光会那些该死的吧，该遭驴干的疯子！ 老尼尔难得有些严厉地思索着，而后舒展了眉头，和蔼地对着李维劝说道： “呵呵，小史密斯，你的想法真的是很……别出心裁呢。” “不过，我们也应该考虑其他同伴的想法，你说对吗？我想，我们也要征求一下克莱恩的意见。” 老尼尔心中充满笃定地想着，克莱恩可是小队里善良程度仅次于弗莱的好心孩子，必不会轻易地被魔鬼引诱了去。 这样想着，老尼尔微笑着看向克莱恩。 他的脖子刚转过去一半，笑容就像被按了暂停键那样僵在了脸上。 老尼尔看见克莱恩的呼吸肉眼可见地急促了起来，他的褐色瞳仁之中骤然迸发出了战斗性十足的耀眼光芒，用极小的音量快速低声自语着： “800镑……我们可以聘请一位杂活女仆了……” “可以让班森实现恩马特啤酒自由……可以让梅丽莎随便吃柠檬蛋糕、随便买哈罗德百货商店的贵裙子……我们有钱了……” “克莱恩，克莱恩啊……” 老尼尔殷切地呼唤着，想要唤回克莱恩的理智。 不妙的预感如潮水般冲刷着心脏，此时此刻，老尼尔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李维不应该在克莱恩面前提钱的！！ 老尼尔的心脏紧紧地提起，然而下一秒，那残酷的话，终究是从克莱恩充满书卷气的小嘴里说出来了： “尼尔先生，我也想做治愈符咒！” “尼尔先生，请教会我们做治愈符咒吧！” “尼尔先生！” “诶，尼尔先生，你去哪儿了？” 克莱恩诚恳地说着，忽然发现面前的老尼尔消失了。 他惊讶地低下头，用关切的眼光搜寻着整间看守室，终于在桌子腿旁边的地板上看见了如破败布偶一样跌坐着的老尼尔。 老尼尔脸色灰败，嘴唇花白，扶着桌子腿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了起来。 第14章 女神的眷顾 老尼尔木然地坐在扶手椅上，双手撑着膝盖，将脸埋在掌心内。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恢复，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趋于稳定，虽然额头上的青筋还是一跳一跳的。 这样静静地平复了一会儿，老尼尔把脸从掌心移开，调整呼吸，微笑着看着面前一脸担心的李维和克莱恩。 “呵呵，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心脏跳得有些快罢了。” “既然你们都那么想尝试治愈符咒，那我们今天就来尝试吧。” 老尼尔和煦地微笑着，语气尽量轻快地说道。 老尼尔原本还打算心平气和地摆事实讲道理，现在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直接让李维和克莱恩接受现实的教育。 正如罗塞尔大帝所总结的格言，失败是成功之母。 相信通过这次尝试，小伙子们都会有不小的收获！ 老尼尔心中充满着圣洁和祝福地想着。 他没再多说，直接将桌面上的多余材料收走。 紧接着把双人份的象征女神的赤红、深黑蜡烛，象征祈求者的普通蜡烛，辅助仪式的黑暗圣徽、水晶球、深眠花、夜香草等灵性物品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做完这些事情后，老尼尔环顾了一下看守室，语调温和地讲解道： “仪式魔法需要干净、无人打扰的灵性环境，这需要我们自己来构造，方法通常是依靠辅助物品将我们的力量引导出来，比如，我手中的这支仪式银匕。” 老尼尔向李维和克莱恩展示手中那柄刻有华丽花纹的银质小刀，而后迅速地插入了桌面上的一叠粗盐内，开始诵读古赫密斯语的圣化咒文。 等到整支银匕从头到尾都变得圣洁和干净的时候，老尼尔又果断地将其拔出，置入盛满清水的杯子。 “注意看，下面我要开始制造‘灵性之墙’。” 酝酿了一会儿精神，老尼尔再次抽出小刀，刀尖朝外，迈开步伐，绕着圆桌行走起来。 缥缈的灵性从刀尖之上喷薄而出，李维感受到一阵无形的力量，周围似乎确实竖起了灵性的壁垒，将所有不洁之物都排除在外。 “开始点蜡。” “记住，黑色和红色的代表女神，普通的那根代表你们自己。” 在老尼尔的指导下，李维和克莱恩分别拿起满月精油，滴向自己面前的三支蜡烛。 滋~滋~滋~ 立刻有淡薄的雾气弥漫开来，房间里充斥着神秘的气息。 “下面是仪式的最后一步，向女神祈祷力量制作符咒。” “你们的灵性不一定能承受住女神降下的全部力量，觉得支撑不住的时候就结束仪式，切记，不要因为贪心而毁坏了结果。” “可以开始了。” 老尼尔细致地讲解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头用干布擦拭着掌心。 他的心情十分平静，似乎已经预见了失败的结果。 而与此同时，李维和克莱恩同时诵读起了咒文： “我祈求黑夜的力量” “我祈求绯红的力量” “我祈求女神的眷顾” “祈求赐予我完成‘治愈符咒’的力量” “夜香草啊，属于红月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月亮花啊，属于红月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 声声祈祷中，克莱恩眼前忽然一片雪亮，他面前的黑暗圣辉率先释放出绯红色的光芒，涌动着的圣洁力量汩汩地注入他手中的半圆形银片。 老尼尔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光芒在眼前闪耀，他茫然地抬起头，霍然睁大了眼睛。 “这……” 老尼尔的身体往后一软，目光也有些无力。 这相同的祈祷老尼尔举行过了无数次，可他一次也没有得到像克莱恩这样强烈的回应—— 一次也没有。 所以女神也会偏心的，是吗？ 老尼尔并没有一刻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悲伤，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克莱恩，呼吸也因为紧张而变得稍显急促。 从克莱恩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有很大的成功概率。 强烈的绯红光海持续眷顾着克莱恩，浅浅的灵性从银片表面溢出，逐渐连接正反两面，形成一个整体。 但与此同时，涌动的光芒掀动疾风。 急速乱流中，克莱恩的头发都向后仰倒，握刻刀的手势也有些不稳，灵性似乎有竭尽的迹象。 “克莱恩，可以了！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出色！” 老尼尔大声地提醒： “不要让贪心毁掉了结果！” 克莱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符咒，银片表面似乎要有一些因承受不住而崩碎的迹象。 “赞美女神！” 克莱恩未作犹豫，在胸前画出一个绯红之月，熄灭了蜡烛。 结束仪式后，克莱恩微微有些怅然地吐了一口气。 因为他有强烈的直觉预感，他之所以无法全部承受女神的力量，并非因为自身灵性不足—— 而是有什么脏东西干扰了他！ 那似乎是来自某种封印物的负面效果。 可这周围哪里有什么封印物？难道是查尼斯门没有关好吗？ 克莱恩略感茫然地环顾四周，思考不出相应的头绪，决定等到回家之后去灰雾之上占卜一下。 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克莱恩低下头，看见一枚流转着淡淡绯红光泽的符咒，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中。 “女神啊，克莱恩，你真是太出色了！” 老尼尔欣喜地凑过头，深刻的皱纹里都是欣慰： “握住它，然后用古赫密斯语设置开启咒文，我们通常使用‘治愈’这个单词作为口令。” 克莱恩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他轻拢指尖，谨慎地握起符咒。 然后，他们同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 克莱恩茫然地张开手掌，看见符咒崩碎成银屑，星星点点地从掌心飘落。 “……” 老尼尔暗红的眼眸中有惋惜和心疼闪过，不过旋即换成了鼓励的神色： “第一次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总之你又不是只做这一次，对吗？” 老尼尔微笑着看着克莱恩。 克莱恩感受着老尼尔语句中的勉励意味，抬起头，由衷地感谢道。 “谢谢您，尼尔先生！” “好了，打起精神，小史密斯还没有结束，说不定他能做出让我们眼前一亮的好东西！” 老尼尔语调昂扬地说着。 说完这句话，老尼尔和克莱恩互相看了看，同时发出了尴尬的笑声。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老尼尔这句话里客套的成分居多。 相较于克莱恩的蒙受的恩赐，李维得到的眷顾要少很多，或者也可以说是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获得女神的回应。 灵性之墙隔绝的空气里一片安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老尼尔有些不忍心地别过脸，后续的结果他不用接着看也能猜测出来。 无非是灰溜溜地惨淡收场。 老尼尔低沉地叹息一声，准备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仪式垃圾。 然而就在他刚要低头的时候。 忽然—— 他的眼前被一阵剧烈的摇晃给闪了一下。 李维手中的半圆形银片，忽然像水波一样向外荡漾着层层波纹，仿佛那里面有压抑已久的力量，迫不及待地要释放。 “不、不会吧……” 老尼尔张开嘴巴，似乎有所预感。 下一刻，磅礴的力量从李维手中奔涌而出，和祭坛形成了共鸣，李维面前的黑暗圣辉骤然绽放出了夺目的绯红光芒，如同统治夜晚的绯红之月！ 所以……连小史密斯也被女神眷顾了吗？ 这个念头骤然从老尼尔心中闪过，让老尼尔如风中残烛般摇晃了几下，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 没有一刻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悲伤，老尼尔眼眸中的暗红色变得更深了，他专注地看着李维，心绪被场上细小的变化而牵动着。 因为相较于克莱恩，李维的情况明显更令人忧心！ 他手中符咒摇晃得更加剧烈、更加不稳定，似乎随时会爆炸。 “小史密斯，快停下来！” “再继续下去，你符咒上的灵性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崩散！” 老尼尔恳切地大声劝告着。 李维却恍若未觉。 他全神贯注地在银片上雕刻关于女神的符号、灵数和标识，对周遭的环境变化毫不关心。 “真是偏执啊。” 老尼尔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再劝说，专注地看着画面。 绯红的光芒膨胀着，似乎达到极限。 “要……要成功了吗？” 这一刻，老尼尔的呼吸停滞了，仿佛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然而下一刻，绯红的光芒在他眼前一下子全部褪尽，看守室恢复成仪式开始时清清静静的模样。 “……所以，还是失败了吗？” 老尼尔遗憾地眨眨眼睛，实话实说，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老尼尔侧过头，谆谆地叮嘱克莱恩： “克莱恩，记住，难以完成的事，不要逞强去完成。”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老尼尔低下头，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仪式垃圾，顺便准备解除仪式之墙。 “尼尔先生，您为什么要急着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老尼尔听见克莱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仪式还没有结束。” “嗯？” 老尼尔微微晃了一下身子，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不可名状的红，那是绯红色的光芒再次绽放，让房间里的空气都染上了浓郁的红气。 老尼尔霍然回头，看见祭坛之上如同聚拢了一轮绯红之月，光芒强烈到似乎可以击穿整栋大楼。 那光芒实在太过刺眼，让老尼尔都本能地抬起衣袖，遮盖眼睛。 而与此同时，李维的魔法咒文已经全部刻录完成，正反面的灵性霍然连成了一个整体。 半圆形的银片上，绯红色的光芒逐渐沉淀。 逐渐沉淀成了一个纯净无瑕—— 如水晶玻璃般通透—— 浑身上下都带着强烈不祥气息的碧绿咒符！ 第15章 奶里有毒 此刻，黑荆棘安保公司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一片异常炽烈的绯红光海。 他们或是迷茫，或是惊讶地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或是心中升起猜想、侧头张望。 武器库旁边的看守室内，老尼尔手戴黑色手套，异常谨慎地端详着那枚‘治愈符咒’。 银质的符咒在老尼尔的掌心散发着耀眼的幽绿色光芒，把老尼尔整张脸都映成了油绿色。 “一张强大的符咒。” 沉默良久过后，老尼尔看向李维，客观地给出评价。 老尼尔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喜色。 因为一种诡异的不祥预感，正在他的心中不停酝酿着，让他充满了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感觉！ ——治愈符咒的颜色，应该是这样的碧绿吗？ “尼尔，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维发散中，老尼尔的思绪被一声询问打断，邓恩踏着急促的脚步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邓恩的眉头紧紧皱着，语气也因为严肃显得有些刚硬： “我看见看守室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队长，那是因为李维刚才制作出了治愈符咒。” 克莱恩好心主动地为邓恩解答。 “治愈符咒？” “李维制作出了治愈符咒？” 邓恩惊讶地看了克莱恩一眼，又语带讶然地重复了一遍，似乎必须如此才能够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话说完，邓恩那深邃的眼睛便迫不及待在看守室的物品上一个个扫过，但扫了一圈过后，并没有发现和目标相近的物品。 相反，当视线扫过老尼尔手里郑重端着的那个绿油油的东西之后，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符咒在哪里？” 邓恩疑惑不解地询问 “咳，就是这个。” 老尼尔咳了一声，伸手在邓恩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这……这是治愈符咒？” “治愈符咒会长成这个样子吗？” 邓恩猛地后退了一步。 一股凉意突然从他的脚底板直窜到后颈，手臂上的汗毛根根耸立起来，这似乎是一种灵性对危险逼近时的本能预感！ 邓恩皱眉盯着颜色油绿的银片，似乎看见了什么很邪恶的东西。 “队长，你们在看什么？” 在邓恩沉思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清脆的问候声，罗珊搀扶着一瘸一拐的伦纳德走了进来。 还问还未等众人开口询问，罗珊便难掩笑意，开朗地向大家讲述道： “伦纳德又一次像轮胎那样从楼梯上滚下来啦——” “又一次啊。” “尼尔先生，麻烦您给他检查一下，要是有什么内脏出血的情况就不好了。” “我没有事！我能有什么事！” “都是罗珊不想工作，非要拉着我来检查！” 糗事被公开，伦纳德脸庞涨得通红，像闹别扭的孩子一样把头置气地别向一边。 “是吗？” 听到这样的回应，罗珊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只是轻轻地抬手戳了一下伦纳德的肺管子。 “嘶——” 伦纳德立刻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然而痛苦的表情只在伦纳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旋即，他又恢复了略显轻浮的笑容，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上下蹦跳、抖肩踢腿： “你们看，我没事，我没事呀哈哈。” “哎哟——” 伦纳德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看来真的是摔得不轻。” 邓恩侧过头看着伦纳德，微微叹息了一声： “尼尔，等会儿也顺便检查一下他的脑子。” 暗自摇了摇头，一个疑问忽然从邓恩的脑海中升起： “伦纳德都已经是序列8的午夜诗人，不是3年前刚成为非凡者的时候了，怎么还会控制不住身体的力量？” 在邓恩困惑的时候，李维的瞳孔忽然如两个灵魂漩涡那样缓缓转动，进入了‘观众’状态。 观察了片刻伦纳德的情绪和状态，李维眼带笑意说：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伦纳德的层次已经接近序列7，身体力量再次增长的缘故呢？” “这不可能，伦纳德成为非凡者才不到3年。” 邓恩断然否决。 “三年的时间足够消化很多魔药了啊，有的低序列甚至只需要一两个月……” 李维语调平静地阐述着事实。 然后忽然，福至心灵地停止了讲述。 因为李维发现整间屋子的人都在用看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喝醉了或是没睡醒状态，在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除了有些欲言又止的克莱恩，以及脸上神情些微不自然的伦纳德。 见值夜者是这种反应，聪明的李维眨了眨眼睛。 他转头看看35岁高龄还停留在序列7的邓恩，再看看一直在序列9从来没晋升过的老尼尔，一个大胆的猜测跳入他的脑海中： “你们该不会都不知道扮演——” “啊啊啊——” 李维的这句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被一阵痛苦的大叫声打断了。 伦纳德捂着头部夸张地叫了起来： “痛，我好痛啊。” “那是当然的啊。” 罗珊怜悯地看着伦纳德。 “你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本来只是一般程度的轻伤。” “可经过你刚才又抻又拉，又蹦又跳，你的伤口已经全部裂开，变成重伤了。” “呃……” 伦纳德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呆滞。 罗珊并未理会伦纳德脸上的表情变幻，她自顾自地说着，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小声嘀咕了起来： “你摔到的是心肺，为什么疼的是脑袋呢？” “因为痛觉是会蔓延的！” 伦纳德理直气壮地抢白道，阻止罗珊进一步思考。 伦纳德只让这古怪的气氛只维持了一秒，下一秒他又瞬间神气活现起来，似乎受伤程度并没有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对了，刚才的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吧？” 伦纳德兴致勃勃地询问，强行展开新的话题。 他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室内，忽然，他像看见了新大陆一样惊叫了出来： “尼尔先生，你手里拿着的那个是什么？” “不会是——治愈符咒吧？” 伦纳德绿宝石一样眼睛瞬间像被点燃了火焰那样明亮起来： “快，快给我试试！” “诶……那个、那个……” 老尼尔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他下意识地想要出言阻止，可伦纳德出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当老尼尔颤抖着组织好语言的时候，伦纳德已经把符咒握在手里了。 “看起来疗效很强劲的样子呦！” 伦纳德喜滋滋地打量着符咒，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用古赫密斯语大声地喊出了通用开启咒文： “治愈！” “啊啊啊啊——” 一瞬间，绿光一闪。 伦纳德‘砰’的一声飞了出去，像罗塞尔大帝笔下的《海燕》那样，绕着狭窄的看守室上空，开始一圈又一圈地盘旋。 “伦纳德，伦纳德啊！” “你没事吧？” “你没事儿吧？” 罗珊焦急地把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向着天花板大声呼唤。 好在伦纳德的盘旋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邓恩和克莱恩跳起来联合摁住，他躬着身躯，难以遏制地干呕了起来，脸色和‘治愈符咒’一样油绿。 老尼尔着急地跺脚： “事情很大！” “这是中了剧毒！” “快，快把他送去炼金室，那里有调配好的解毒药剂，我要马上举行仪式魔法给他治疗！” “李维、克莱恩，都来搭把手！” 房间内一时间凌乱起来，几位值夜者手忙脚乱地各抓起一条手臂或者腿，急急忙忙地把伦纳德抬走。 “怎么会向女神祈求出来了这样的符咒？！” 走廊中，身体伸展成大字状，仰面朝天被抬走的伦纳德大声地哭诉： “这是治人的东西吗？” “这是用来害人的吧！！” 听到这样的责怪声，李维悄悄地低下头，脸色如天上的月亮那样绯红。 每一件封印物都有负面效果。 ‘神秘学教鞭’的负面效果是： 当持有者携带此教鞭时，一公里内所有单位使用（或制作）增益类法术、符咒的效果衰减至原本的四分之一。 持有者本人使用（或制作）法术、符咒的治疗效果全部转化为对他人的减益效果。 减益效果的伤害提升至原本的三倍。 备注：我要让这个世界，洪水滔天！ 第16章 连环杀手 深夜，“狂野之心”酒吧。 苔丝百无聊赖地坐在卡座上，媚眼轻狂扫描着一张张眼眶乌青、似乎被掏空了储藏的面孔。 她水润的眼眸投射着魅惑的眼神，丰饶的臀部像着了火一样扭动，半脱未脱的红色高跟鞋在桌子下面调皮地晃来晃去。 这些都暗示着她的意愿。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酒吧里都没有一个能让苔丝满意的男士出现。 苔丝垂下眼眸，痛饮了一杯奥尔米尔葡萄酒。 不知道为什么，苔丝觉得今晚格外燥热，想和男嘉宾坦诚相见的情绪奇怪地难以抑制。 就在她觉得今晚将要寂寞地虚掷，就在她心里的哀愁和遗憾不加掩饰地表现在脸上的时候，她的脖子一转，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她看见了一个男人！ 一个长相相当不错的男人！ 这男的长得带点混血儿的意思，头发是不羁的长发，眼球褐色中带着邪魅的暗红，让苔丝联想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 呵呵，现实生活中怎么会有吸血鬼呢？ 苔丝幽默地想着，眼光放肆地从卡座中走出，那个男人也非常懂情趣地朝她微笑，很快，他们就纠缠到了一起。 “我们去那边的小巷子，那里没人打扰我们。” 男人在苔丝耳边轻柔地说。 苔丝微抬眼眸，抛出了一个‘你可真是个坏孩子’的表情，未做推拉，微笑着任由那男人搂抱着她走了出去。 这样一路怀着旖旎的气氛来到无人的小巷，苔丝的心情不错，闭上眼睛，准备先迎接一个热烈湿吻。 “去了冥界之后，你应该不会再这样容易上当了。” 这个时候，苔丝疑惑地听到男人在耳边说。 苔丝怔怔地抬起头，惊惧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放大，同时，她所期待着的热吻也激烈地落了下来。 “痛！” “好痛！” 苔丝眼眸睁大，身体僵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急速流走，流进了那混血儿的嘴巴。 意识消失之前，苔丝似乎看见吸血鬼脖子上的黑金项链有不祥的光芒一闪而过。 而后，她便陷入了永远的沉眠。 “痛苦的味道……真是美妙呀……” 加利斯餍足地擦了擦嘴角，感叹了一句。 然后，他收起颈间的‘极欲之环’，抓起女孩的尸体，扇动翅膀，狂笑着飞行离开。 …… “大学区发现一名衣着清凉的女性死者，死前似乎遭受了被极度放大的恐惧，疑似有操控情绪能力的非凡者所为。” 黑荆棘安保公司，邓恩皱眉看着蒸汽教会发来的电报，转身叹息着对值夜者们说： “这已经是2天内发生的第5起类似案件了。” “也就是说，他在昨天和今天连续杀了5个人。” 伦纳德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地嘀咕道： “这真是个恶魔啊。” “会不会是‘恶魔’再次袭击了廷根？” 小队的会计奥利安娜女士关切地走来询问，邓恩的描述让她回忆起了16年前自己遭遇‘连环杀手’袭击的事情。 邓恩摇了摇头：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全身血液都接近干涸，这更像是‘吸血鬼’会做出来的事。” “凶手相当狡猾，把受害者的尸体都抛在了远离死亡现场的地方，在整个廷根市都留下了痕迹。” 邓恩有些烦恼地以手扶额，看了看墙上悬挂着的廷根市地图，那上面所有区域都被做上了标记。 “我们几乎找不到他在哪里。” “那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无从下手？” 伦纳德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那倒也不是。” 邓恩语调平稳地说着，从桌面上抽出了一份文件。 “廷根大学历史系的司娜尔副教授疑似也遭遇了凶手，只不过她离奇地躲过了一劫。” “根据司娜尔女士的描述，她在结束了一天的授课之后突然觉得非常疲惫，疲惫到直接昏倒在了校园的林荫路边。”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脖子上出现了一个可疑的吻痕。” “司娜尔女士并没有把自己的遭遇和最近报纸上刊登的连环杀人事件联系到一起。” “她以为自己接触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因此只去了附近的女神教堂，向牧师寻求了帮助。” “所以，我们大概可以从司娜尔身上找到线索，进入她的梦境，查看那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简单地阐述了一下案情和思路后，邓恩略微有些无奈地感叹道： “又是司娜尔副教授，难道她有什么先天撞邪的体质吗？” 听到这句话，伦纳德起初愣了一下 而后他看看邓恩，搓着脸微笑了起来。 伦纳德处理的第一件非凡案件，就是司娜尔副教授的案件，那是1346年的一天，当时在现场的除了伦纳德和邓恩，还有没晋升为“通灵者”的戴莉女士。 不知是否勾起了回忆，邓恩的眼睛也慢慢变得柔和。 “我们现在就出发，克莱恩，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好的。” 克莱恩拿起镶银手杖，一行人即将要出发。 这个时候，老尼尔突然脚步急促地冲了进来。 “邓恩，代罚者发来求助电报，恶龙酒吧附近有一位代罚者濒临失控，请我们委派两位有安眠能力的非凡者援助。” “濒临失控了吗……” 邓恩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让哪位空闲的队员带着沉眠符咒去帮帮他们。” “不行。” 老尼尔摇了摇头： “经过了上次那件事，弗莱和科恩黎都不愿意再跟代罚者一起执行任务了。” 邓恩沉默了下来： “这似乎不能怪弗莱和科恩黎。” “我和伦纳德去支援他们。” 沉吟片刻，邓恩作出安排。 “我？” 脚尖点地、双手插兜在旁边看热闹的伦纳德，指了指突然被点到的自己，一脸呆滞。 “那司娜尔副教授那边怎么办？” “让克莱恩带着李维去，克莱恩对廷根大学那边熟悉。” 邓恩条理清晰地安排。 他并未理会伦纳德的无声抗议，转头对李维说道： “李维，拿几个梦境符咒给克莱恩。” “好的。” 李维爽快答应下，大方地从口袋里给克莱恩抓了一把。 “诶，诶诶诶……” 克莱恩谨慎地打量着那些符咒，犹豫着是否可以不带保护措施地接触。 “好孩子，别怕，这些符咒是我制作的。” 老尼尔在一旁和蔼地解释道。 “喔。” 克莱恩警惕的表情，就在那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 “队长，克莱恩为什么会对廷根大学熟悉啊？” 行进的马车中，伦纳德好奇地询问邓恩。 “克莱恩是霍伊大学历史系毕业生，而霍伊大学就在廷根大学的对面。” 邓恩温和地说着，忽地看了伦纳德一眼，语带笑意地灵魂发问： “——难道你忘记了？” “哦，哦。” 伦纳德讷讷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有生之年居然会被邓恩提醒记性问题，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第17章 暖心的净化仪式（周二和爸爸们求求追读） 一条霍伊河又长又宽，把校园分成了两半。 穿着黑夜教堂的执事长袍，沿着水泥砌成的林荫路走了一会儿，克莱恩指着前方的灰色三层砖石房屋对李维说： “那里就是廷根大学。” “很有历史沉淀的味道。” 李维客套地夸了一句。 见克莱恩似乎觉得他不太走心，又补充了一句： “大学生活总是令人怀念。” “没错。” 克莱恩深表同感地颔首，突然顿住了片刻，迟疑地开口问道： “你……还上过大学吗？” “呃……” 李维脸色古怪地变化了几下，开朗地微笑道： “没有，我装……人前显圣来着。” ‘人前显圣’是罗塞尔大帝创造的词汇，用来形容他小说里的那些主角经常做的事情。 “罗塞尔真是作恶多端。” 克莱恩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没过多久，他们就在办公室里见到了司娜尔副教授。 这是一位气质文雅的中年女性，只是皮肤暗淡，眼眶深凹，似乎饱受着精神困扰。 “你们好，两位执事……真是年轻有为啊。” 司娜尔女士客气地问候，李维看见她脸上有微不可见的失望表情一闪而过。 平心而论，司娜尔更希望教堂委派一位资深的主教来，她倒不是质疑眼前两位执事的能力—— 只是他们两个怎么看，都像是大学没毕业多久的小伙子呀。 “她觉得你太年轻了。” 李维立刻悄悄对克莱恩说。 “也包括你吧……” 克莱恩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转换心情，用温和的笑容征服司娜尔女士： “教授，请您相信我们是专业的。” 诶……他居然能直接看出我内心的想法吗？ 司娜尔微微觉得尴尬，也有一些畏惧，立刻重新调整了心态，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认真打量着克莱恩： “您的专业水准毋庸置疑，请问您打算计划如何净化我的不洁？” “我想请您在这里睡一觉。” 克莱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啊？” 司娜尔脸上礼貌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眉毛不由自主地皱起来，似乎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她觉得你在胡闹。” 李维又凑近克莱恩的耳边，悄悄地说。 沉默了许久，司娜尔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错愕地问道： “我，就在这里睡吗？” “是的，您随便趴一会儿就可以。” 克莱恩维持着温和的微笑。 “……好吧。” 又是一阵气氛古怪的沉默后，司娜尔保持着深深怀疑的心态，双臂环抱，仰头陷入安乐椅，闭上了眼睛。 克莱恩没有立刻行动，他先开启灵视，观察了一会儿司娜尔的气场。 在确定对方进入熟睡之后，克莱恩拿出梦境符咒，用古赫密斯语念出了开启符文： “绯红！” 火焰忽地从符咒中燃起，燃烧出一片宁静幽深的雾气。 克莱恩进入了梦境。 梦里是一条围绕着河面的林荫小路，大概是将近深夜的原因，路面上冷冷清清，鲜少有人经过。 司娜尔教授刚在办公室里结束明天的备课，略显疲惫地走在校园的路上。 “看上去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克莱恩眉头微皱地思索着。 就在思绪纷呈间，克莱恩的瞳孔忽然睁大，看见一个混血长相的男人悄悄靠近司娜尔的身后。 那男人的嘴角有不正常的血红，似乎是刚饮用完鲜血。 他的颈间戴着一条萦绕着黑气的黑金项链，只是看了一眼那东西，克莱恩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祥气息。 混血男人悄悄地跟在司娜尔的身后，捏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 然后，司娜尔就像被操纵的遥控玩具一样，立刻露出了极为疲惫的表情，马上支撑不住，直接昏倒在了路边。 被放大了疲倦吗？ 克莱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猜测这应该和那个混血男人脱不开关系。 不出克莱恩所料，混血男人邪恶地一笑，低下头，把嘴巴凑近了司娜尔的脖颈，放肆地吮吸了起来。 “坏了，这是要被吸血了呀。” 克莱恩忍不住为司娜尔担心了起来，他想不出司娜尔能什么方法避过这一劫。 而就在这时—— 侧方的小路忽然走来一位皮肤古铜色的中年男士，他随意地穿着白衬衣、棕马甲和同色长裤，气质似乎是附近大学的教员。 吸血鬼在看到那男人的一瞬间，眼眸中立刻闪过类似于惊慌的神色，背后弥漫出近乎透明的蝙蝠翅膀，扇动着翅膀飞走了。 司娜尔的梦境轰然破碎。 克莱恩得到答案，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抽身离开。 光点纷飞，克莱恩灵性回归于体内，办公桌上的沉眠梦境符咒燃烧殆尽，袅袅地飘散着余烟。 “真是糟钱呀。” 这些都是纯银制作的，一片的成本至少要6苏勒，不，8苏勒！ 克莱恩惋惜地摇了摇头，轻轻摇晃司娜尔的肩膀，让她醒来。 “执事，有结果了吗？” 司娜尔睡眼迷蒙地询问，似乎经历了悠长的一梦。 “问题解决了，教授。” 克莱恩温和地说。 克莱恩已经在司娜尔的梦境里拿到了足够的信息，接下来要做的，是去拜访那位皮肤古铜色的教员，询问更多的细节。 不过可惜的是，司娜尔并不这样觉得。 “这就完了？” 司娜尔皱着眉头，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不觉得她的困扰就这样解决了。 “她没满足。” 李维小声地对克莱恩说。 “我觉得我身上还是不洁净。” 司娜尔看着克莱恩，意有所指地小声嘟囔。 面对这样的要求，克莱恩顿时感觉有些犯难，压低嗓音对李维说： “可我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啊，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毛病。” “她需要的是心理安慰。” 李维很有经验地应对这个问题，只略微思索了0.01秒，便灵机一动地询问道： “你身上有没有圣徽、圣水、银匕之类的东西？” “我只带了小半瓶深眠花精油。” 克莱恩掏了掏口袋，向李维张开手心。 “只剩下小半瓶了吗？” 李维拿在手里摇了摇，觉得这样的分量并不能够让司娜尔教授尽兴。 “等等，那是什么？” 就在李维感到遗憾的时候，他忽然眼尖地看到克莱恩的口袋里还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诶、诶……” 看着李维两眼放光的样子，克莱恩莫名其妙地有些头皮发麻，谨慎地提醒道： “这是大蒜……” “就要这个。” 李维眼疾手快地夺走了大蒜，然后在克莱恩惊愕的目光中，对着司娜尔教授朗声说道： “教授，下面我将举行仪式，净化您身边的不洁生物！” “诶？” 听到这样暖心的话语，司娜尔教授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 不过当她看清李维手里拿着的东西之后，她的脸色又顷刻被乌云覆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执事，你指的是用大蒜吗？我知道郊外有不少镇民都相信大蒜有驱邪的效果，可我不太相信啊……” 司娜尔委婉地表达着拒绝的意愿，可惜李维的动作快得不容她拒绝。 在司娜尔教授酝酿措辞的时候，李维已经半闭着眼睛绕着房间行走，边剥大蒜边对准她扔了起来！ “诶、诶、诶！” 司娜尔教授惊慌地抱着头，狼狈地躲避着从四面八方砸来的蒜瓣。 而与此同时，李维那真诚圣洁的祈祷声也在她的耳边回响了起来： “黑夜女神……” “您是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远的黑夜女神……” “是绯红之主，隐秘之母……” “是厄难与恐惧的女皇……” “安眠和寂静的领主……” 司娜尔副教授惊呆了，完全丧失了和对方理论的意志力，只能浑身颤抖着躲避。 而沉浸在惊慌中的司娜尔教授并没有注意，当她抱着脑袋在办公室里流窜的时候，李维悄悄地拧开手中的深眠花精油，泼向了她。 “赞美女神！” 目的达成，李维神棍风十足地感叹了一声，结束了仪式。 “教授，您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非常芬芳呢？” 李维缓步走到司娜尔身前，循循善诱地问道： “怎么可能啊……” 司娜尔苦着脸，抖了抖肩膀上的蒜瓣。 而这个时候，她突然使劲嗅起了鼻子，眼神困惑了起来。 “女神啊？我身上怎么会有花香味？” “因为这就是女神的眷顾啊，教授。” 李维和善地解惑，继续诱导性的询问： “您身上的不洁已经得到净化，您现在是否觉得神清气爽了呢？” “好像没有。” 司娜尔愁眉苦脸地看着李维，诚实地说。 看来还是没有能让您尽兴啊，司娜尔教授。 李维温和地看着司娜尔，不慌不忙地胡编道： “那是因为您还没有用心感受，请您现在闭上眼睛。” “哦，哦。” 司娜尔半信半疑地闭上了眼睛，经历了‘大蒜变芳香’的神奇效果之后，她对这位气质暖如晨曦的执事多了一些敬畏。 而与此同时，李维悄悄地从裤袋中掏出教鞭，对着司娜尔低声释放了一个妙妙魔法： “赞美太阳！” 一瞬间，纯净的光芒从李维身上爆发。 司娜尔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的光芒包围，如同伫立在初生的晨曦之中，心中升起了久违的安心感。 “这是……” 司娜尔情不自禁地张开眼睛，看见办公室里升起了一轮虚拟的太阳，中心部位也与正常的太阳有所不同。 似乎是—— 史密斯执事那暖如晨曦的笑脸。 司娜尔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之后，虚拟的太阳和史密斯执事的笑脸都一起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教授，请问您现在觉得自己洁净了吗？” 李维笑容和煦地询问道： 暖意在心中流淌，深眠花芳香的味道回荡在的鼻尖，事已至此，司娜尔完全打消了质疑的念头。 现在她看向李维的目光中，只有完完全全的尊重。 她喜悦、幸福、诚恳地重重点头说道： “感谢您，执事阁下，我觉得我洁净了！”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维谦虚地推辞了几句，当场谢绝了司娜尔教授坚持要给他写感谢信的提议，场面一时间温馨感人。 克莱恩小心地站在离他们几步之外的距离，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温馨的场面，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些非常难以描述的东西。 第18章 阿兹克先生的提醒 离开司娜尔副教授的办公室，李维和克莱恩走在绿树成荫，花鸟繁盛的校园路上。 忽然，克莱恩瞥见一位皮肤古铜色、褐发黑瞳、穿着白色衬衣，棕色马甲和长裤，和司娜尔副教授梦境中一模一样的男人从林荫路的另一侧走来。 “阿兹克先生，我正有事情准备找您！” 克莱恩惊喜地叫住他，脱帽行了一礼。 那位教员立刻停下脚步，脸色柔和地看着克莱恩。 气氛本应该这样和谐下去，不过这个时候，阿兹克不经意瞥见了克莱恩身边，一个暖如晨曦的身影。 这个人映入眼帘，阿兹克马上感觉到一股浓浓的不协调。 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人好几眼。 “阿兹克先生，您好。” 面对意味不明的打量目光，李维选择礼貌地微笑应对，并悄悄进入了观众状态。 这一下，李维突然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 这位阿兹克先生身上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仿佛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过去。 同时，他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是个位格相当高的非凡者。 这样互相看了一会儿，阿兹克先生率先结束了打量，对李维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李维，这是我大学的……呃，教员，我有几句话想和他说。” 克莱恩转过头，语气中有一些婉转未能直接表述出的话。 作为一名观众，李维当然知道克莱恩想表达的潜在含义是什么，他爽朗地一笑： “我正好想去那边散散步，你们聊。” 说完，李维向阿兹克先生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李维看得出来，克莱恩和阿兹克两个人之间，有一些共同的、不能对第三个人讲述的秘密。 不过这位阿兹克先生，性格中隐藏着冷漠和威严，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十分容易接近的人。 但他貌似对克莱恩格外友善？ 李维离开后，克莱恩和阿兹克先生围绕在霍伊河边漫步。 当平静的河水映入眼帘，当周围不再有其他老师和学生的时候，克莱恩停下脚步，转过头对阿兹克说： “阿兹克先生，我在司娜尔副教授的梦境中看见了您。” “那个时候，我碰巧从她身边经过，吓跑了那个吸血鬼。” 阿兹克放下手杖，柔和地弯了弯嘴角。 所以，在廷根市是连环作案的凶手序列为‘吸血鬼’吗？ 克莱恩默默点头。 旋即，他的心头又被另外一种震惊的情绪所覆盖。 那个吸血鬼看上去序列不低的样子，居然被阿兹克先生一眼就吓走了。 阿兹克先生的层次，要比自己预想中强大很多。 这样想着，克莱恩接着询问道： “我发现司娜尔教授遭遇袭击的时候，疲倦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放大，这是吸血鬼的非凡能力吗？” “不是。” 阿兹克确定地摇头： “吸血鬼没有掌控情绪的能力，这种能力对应的序列是‘罪犯’途径序列5‘欲望使徒’。” “他大概持有着一件等同于‘欲望使徒’特性的封印物。” 等同于序列5欲望使徒的封印物？ 克莱恩顿时睁大了眼睛，感觉背后有一阵凉意袭来。 廷根市的最高战力，值夜者、代罚者、机械之心小队的队长也不过是序列7，甚至有的还是序列8，这个吸血鬼的危险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谢谢您，阿兹克先生，您提供的信息非常关键，我这就回去汇报给教会。” “当然，我会隐瞒关于您的信息。” 克莱恩表达了感谢，急匆匆地转身欲走。 “克莱恩，等等。” 阿兹克在身后叫住了他。 “您还有事吗？” 克莱恩回过头，略显茫然地询问。 夕阳之中，古铜色皮肤的阿兹克先生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很多故事。 “克莱恩，我打一个比方，假如你在一颗苹果里发现了一只蛀虫，那么有可能，这颗苹果已经从里面腐烂了。” “序列5层次的封印物在整个鲁恩王国都很稀有。” “罪犯途径的非凡者鲜少出现在深渊以外的地方，除非那里有特别吸引他们的东西。” “因此，罪犯途径的封印物比其他途径的封印物更稀缺、更难以获得。” “这样特殊的封印物，却被一个低序列的吸血鬼掌握着，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都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克莱恩吃惊地睁大眼睛： “您的意思是说……” “没错。” 阿兹克直接给出结论： “吸血鬼的背后，还潜伏着真正的主谋，或许是某个隐秘的组织。” “另外，我看见你身上不和谐的引导，还在继续。” 阿兹克平静地凝望克莱恩，眼神如同神秘广袤的海面，让人无法探知。 “我明白了。” 夕阳之下，克莱恩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您的提醒，阿兹克先生！” …… 克莱恩回到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时候，邓恩已经坐在了队长办公室内。 “队长，我有事情要跟您汇报。” 克莱恩急切地说着，忽然停住，因为他看见邓恩的脸色非常疲惫，眼眸也略显浑浊。 “我没事。” 邓恩揉着额头，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克莱恩接着说。 于是克莱恩便将他的发现完整地告诉了邓恩，当然，隐去了阿兹克先生在其中的存在。 邓恩听完，表情凝重下来： “……原来凶犯还携带着这样层次的封印物，这已经不是我能处理的了。” “我会立刻向贝克兰德教区写一份电报，请求派遣更高序列的非凡者援助。” “更高序列的非凡者……” 克莱恩若有所思地接口： “听说戴莉女士已经晋升到了序列6‘死灵导师’，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可以见到她了？” “也许吧。” 邓恩微笑着点了点头，未作置评，在左脚即将迈出离开队长室前，他又转身走了回来。 “我忘记把我的发现告诉你了。” “经过代罚者的排查，码头区那位女性死者的真正死亡地点是铁十字街的狂野之心酒吧附近。” “昨天下午，斯林面包房的店主又一次地昏倒了，经过调查，她晕倒的原因是无意中瞥见了那个吸血鬼，地点也是在铁十字街。” “铁十字街现在非常危险。” “我记得那个地方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告诉你的家人，这段时间不要靠近那条街。” “我会转告他们的，队长。” 克莱恩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 “我也会把这则消息转告给李维。” 邓恩无所谓地笑了笑： “李维知不知道没关系，反正他没有亲人的。” “不过，你对他挺照顾的。” “李维没有亲人，年纪又小，是要多照顾一点的。” 克莱恩含笑说。 这样成熟的话，让邓恩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克莱恩的生日应该还要比李维小上那么几天，李维需要他照顾吗？ 好在邓恩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办公室： “说到李维，他人呢？他没有跟你一块回来吗？” “哎……” 这个时候，克莱恩也终于好像记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呆滞。 …… 乌鸦在树上欢快地鸣叫着，夕阳下的霍伊河水温柔又恬静。 李维无心欣赏和谐的风景，只是不停地看着掌心的怀表，心里越发焦急。 克莱恩怎么聊了这么久？ 不对劲，不对劲啊。 看着天边的夕阳由浅转浓，一个可怕的念头，慢慢浮现在李维的脑海中。 “他不会是把我忘了，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吧？” 第19 章 不爱笑的克莱恩 傍晚时分，李维像往常一样在佐特兰街公共马车站点等待马车。 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克莱恩提着镶银手杖从另一边走来。 “李维，今天下午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 克莱恩脸上的表情十分赧然，还未走近，就诚恳地表达着歉意。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放在心上，克莱恩。” 李维大方地摆手： “不过就是在太阳底下等了你1个小时15分钟零36秒罢了，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呵呵，连秒钟都记得这么清楚呀。 克莱恩倍感压力地抽动了几下嘴角。 这时，正好有一辆公共马车驶进站台。 克莱恩和李维走上车，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并排座位。 “克莱恩，你也住在这附近吗？” 李维并没有让谈话气氛长时间陷入停滞，主动地寻找话题。 “是啊，我就住在水仙花街。” 克莱恩微笑着说。 如果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温度来形容，那么克莱恩现在脸上的温度大约在30度，温和中带着几分亲切，维持着友好的氛围。 “那真是太巧了！” 李维有些眉飞色舞： “那你一定对附近的住户不陌生吧。” “这条街上住着很多怪人呦。” “嗯，你说说看。” 克莱恩嘴角微翘，他大概能猜得出水仙花街槽点最多的人是谁，脸上的温度也因此稍稍提升，由30度变为了40度。 果然就如同克莱恩预料中的那样，下一秒，肖德太太的名字从李维嘴里吐了出来： “那个肖德太太啊。” “她真的很爱向邻居强调她的优越感，可实际上她并没有她描述的那样有钱。” “肖德太太是这样的。” 克莱恩会心一笑，早已习惯那位邻居的风格。 记得有一段时间，肖德太太为了炫耀她的一条钻石项链（虽然有部分是假的）反复找理由‘半正式地拜访’，给梅丽莎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想到这些趣事，克莱恩嘴角的弧度继续上扬，脸上的温度也从40度继续升高到了50度。 “不过她还不是最古怪的。” 这个时候，克莱恩突然听到李维来了这么一句。 “哦，水仙花街上还有更古怪的邻居吗？” 克莱恩好奇地询问。 “有啊，就是莫雷蒂一家人。” “……” 克莱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片刻，他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接这个话。 而沉浸在兴奋中的李维已经完全脱离了观众状态，正如他并未留意克莱恩此时脸上的温度已经从50度骤降到了20度。 他肆无忌惮地说道： “首先是班森·莫雷蒂。”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爱砍价的人，讲道理他都住上水仙花街了，应该没有必要事事都节省吧。” “难道他只是单纯地爱好砍价？” “莫雷蒂家以前的经济条件不算太好，一些拮据生活带来的习惯，是短时间内难以改变的。” 克莱恩轻轻叹息着解释道。 “这样啊。” 李维惋惜地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不在班森身上继续停留，继而切入了下一个话题： “然后是他的妹妹，梅丽莎·莫雷蒂。” “梅丽莎也奇怪吗？” 克莱恩的眉毛忽地挑高，脸上的温度也从20度接着降到了10度。 “她还不奇怪啊。” 李维吐槽得无比顺畅： “我第一次遇到梅丽莎的时候，发现她在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捡地上的破损小零件。” “一个机械玩具应该也没有多少钱吧，他哥哥居然也不肯给她买一个现成的。” “于是她只好用那些生锈的齿轮、弹簧、发条拼成了一只脏兮兮的小乌龟。” 克莱恩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李维暖如晨曦的笑颜，他现在的脸色就像乌云过境那样暗沉。 克莱恩想对李维说，你这句话里至少有两处错误。 第一，不是我不想给梅丽莎买玩具，而是我买了她也不会要。 第二，那是一个人偶、是人偶！ 克莱恩在心里嘶吼。 不过，确实也应该提醒梅丽莎不要再随便捡地上的东西了，首先经济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其次这样也不卫生。 克莱恩咬紧牙关微笑着，辛苦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对李维诉诸暴力的欲望。 这个时候，他听到李维又说话了。 “不过，她还不是最奇怪的。” “哦，那么最奇怪的人是谁呢？” 询问的时候，克莱恩感觉自己似乎在轻轻咬着后槽牙。 “是他们家的老二，班森的弟弟，梅丽莎的哥哥，小莫雷蒂！” “哦？” 克莱恩再次挑高了眉毛，全身骨头也有一些咯咯作响。 他脸上的温度已经完全降到了零度，肃杀得如同深秋的北风，可惜李维并未察觉。 “这个小莫雷蒂简直神出鬼没，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过他。” “据说他从事着一份高薪的工作，他的哥哥和妹妹都非常以他为傲。” “可是，你说哪个公司会给安保人员开3镑的周薪呢？我看这个谎言也未免太拙劣了吧？” “不过，他的哥哥妹妹好像还真被他骗了。”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说到这里，李维似乎止不住笑意，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在欢乐地大笑的时候，他也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克莱恩。 克莱恩脸上的温度已经降成了零下20度，他阴郁地紧拧着眉头，看起来并不比‘收尸人’弗莱更阳光一些。 这样的变化，让李维也有些觉得不对劲了，他一边笑，一边好奇地询问： “克莱恩，你怎么不笑？是不喜欢笑吗？” 克莱恩紧紧咬着嘴唇，并未作答。 马车徐徐开到了水仙花街，克莱恩面无表情地走下车。 放学的梅丽莎碰巧经过车站，克莱恩向她柔和地打招呼，牵起了她的手。 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李维开朗的大笑声突然止住，他揉了揉眼角，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克莱恩回过头看向他，平静地说： “因为，我就是那个小莫雷蒂。” …… 公共马车再次发动，李维逃也似地跑开。 看着李维狂奔的背影，梅丽莎悄悄扯了扯克莱恩的衣袖，好奇地问道： “克莱恩，那不是李维·史密斯警官吗？我在铁十字街的公告栏上看到了他的上任公告，你和他认识？” “一个邻居，不算太熟吧。” 克莱恩僵硬地回答。 “啊？他就是那个水仙花街6号新搬来的李维吗？” 梅丽莎的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惊讶： “他们只是名字一样，长得可是一点都不像呀。” “李维之前因为某些原因做了易容。” 克莱恩简短地说，不想在这个人身上多做停留。 可梅丽莎偏偏不依不饶地问个不停： “那史密斯警官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顺路回去呢？” 克莱恩有些头疼，以前他并没有发现梅丽莎对陌生人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 “梅丽莎，你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感兴趣啊？” 克莱恩侧过头，有些无奈地询问： “因为他长得很英俊。” 梅丽莎诚实地说。 “呵呵，呵呵。” 克莱恩听见自己干笑了两声。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话题，转而带着些许严肃告诫道： “梅丽莎，最近不要再去铁十字街。” “诶，为什么？” “那里最近不太平。” 克莱恩含糊地解释，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他没有办法和梅丽莎说得太清楚。 “好的。” 梅丽莎乖巧地应下。 “嗯。” 克莱恩欣慰地点了点头，梅丽莎是一个懂事的小女孩，这一点他一直都是放心的。 回味着李维调无意中调侃的话，克莱恩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随口对梅丽莎补充道： “这件事就不用跟班森提起了，反正他上班途中也不会经过那里，免得他担心。” 第20章 梅丽莎的选择 “我去一趟贝西克街，很快就回来。” 饭后，克莱恩对哥哥和妹妹留下这样一句话，戴好丝绸礼帽、拿上镶银手杖，匆匆推门离去。 班森正坐在沙发上阅读《初级会计基础》，听到之后，好奇地发挥想象力： “贝西克街那边，除了一家酒馆，剩下的好像都是些私家侦探事务所吧。” “难道克莱恩有什么事情要找侦探？” “或许是安保公司的委托。” 梅丽莎沉静地接口，她正坐在餐桌前，专心地给一只小蛋糕点缀水果。 “有这种可能性。” 班森轻笑出声，合上教材，目标直指那枚小蛋糕。 “梅丽莎，谢谢你，你真是一个贴心的小天使。” “不过，你实在不用特意为我准备饭后甜点的。” 班森的语调中带着惊喜和兴奋。 梅丽莎嘴角抿起一个浅浅的梨涡，在班森即将碰触到那枚蛋糕之前，一下子移开： “不用客气，班森，因为这不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 班森惊讶地感叹了一声。 思索了片刻，他眼睛滴溜溜地围着梅丽莎上下打量： “妹妹，你背着哥哥在外面偷偷有男朋友了？” 班森的语气里不乏喜意，对于正值花季年龄，却整天埋头在机械零件中的梅丽莎来说，这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什么呀。” 梅丽莎好笑又好气地打断了哥哥的调侃： “这是给詹妮准备的，她明天过生日，我收到了她的邀请。” “詹妮？” 班森眨了眨眼睛，消化着这个有点陌生的名字，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 “你是说以前住在我们铁十字街隔壁的小詹妮？” “自从她父亲受伤丢了工作之后，他们家好像就搬走了吧，你知道他们现在搬到哪去了？” 班森自顾自地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福至心灵地止住了话头。 在廷根市，那些花光了所有积蓄，不得被不被房东赶出去的可怜人，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无非是济贫院或者下街。 “他们搬去了下街，铁十字街下街。” 梅丽莎轻轻地说，抚摸着蛋糕上的水果，陷入了短暂的黯然。 班森也沉默了一会儿，坐到妹妹身边，问道： “梅丽莎，你在犹豫要不要去吗？” “有一点。” 梅丽莎诚实地点了点头。 克莱恩提醒犹在耳畔，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自己远离铁十字街，那地方应该正隐藏着什么危险。 但同时另外一件事，也让梅丽莎陷入了犹豫。 詹妮搬去下街之后，就不愿意让以前的朋友们找她玩了，渐渐地，这份友情就疏远了下来。 然而，在詹妮16岁生日来临之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重新联系了以前的好朋友，赛琳娜、伊丽莎白和自己。 不巧的是，赛琳娜在生日宴后出了些健康问题，前一段时间去了东区的疗养院休养。 伊丽莎白也在三天前和父母去了拉姆德小镇度假，短期之内没有返回的计划。 赛琳娜和伊丽莎白的失约已经让詹妮失望了一轮，自己真的忍心让她再次失望吗？ …… 第二天清晨，克莱恩正站在穿衣镜前用小刷子清理着正装，忽然惊讶地看见梅丽莎也收拾停当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可疑的野餐篮。 “技术学校的上课时间这么早吗？” 克莱恩转身，好奇地问了一句。 梅丽莎有些嗫嚅，她怎么能告诉克莱恩，她今天并不是要去上课的，而是要去逃课的。 梅丽莎没有继承哥哥的优点，撒谎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幸而正在她搜肠刮肚琢磨怎么编造借口的时候，克莱恩主动结束了话题。 “我今天公司里有很重要的事情，应该会晚一点回来，你和班森不要等我一起吃饭了。” 克莱恩叮嘱了一句，整理好衣服，拍了拍梅丽莎的肩膀，推开门走出去。 “哦，好的。” 梅丽莎悄悄松了一口气，在目送克莱恩走远后，她又在门厅处等了一小会儿，才提着篮子轻手轻脚地离开。 “香煎猪大肠……食物的本味……” “菠萝腰子派……” “羊肝儿羊心儿羊肺儿小甜点……” 小贩辛苦地沿街叫喊，穿越喧嚣的铁十字街，梅丽莎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铁十字街下街。 刚进入这条街道，梅丽莎就感觉到了强烈的颓败气息。 穿着陈旧破烂的居民面无表情地走过，气味强烈的粪便、垃圾随处可见。 尿的骚味儿，汗的臭味儿，以及发潮的霉味儿，共同构成了这条街道的主要气味。 梅丽莎皱紧眉头，小心地保护着怀中的篮子。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亲切的呼唤声。 “梅丽莎！” 梅丽莎循着声音看去，看见詹妮正伸长着脖子在巷口前向她招手。 梅丽莎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放松的笑容。 …… “梅丽莎，跟我往这边走，快到了，很快就要到了。” “小心右边，别踩到大便。” 詹妮指着地上那一滩可疑的排泄物，提醒梅丽莎及时闪避。 就这样，梅丽莎跟着詹妮不停在狭窄的街道上左拐右拐，来到了詹妮位于下街边缘的家。 那是一个狭小的小单间，房屋内的家具一览无余。 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张高低床，右边是餐桌，杂乱地摆放着些糨糊、硬纸、剪刀等物品，角落里则堆满装满了火柴盒的箩筐。 詹妮的母亲伍德太太正努力地把餐桌上的杂物扫到一边，好给今天的主菜腾位置—— 一只小小的、被均匀地切成了四人份的柠檬蛋糕。 瞥见梅丽莎靠近，伍德太太赶紧在裙子上擦了擦手，站起来热情地招呼： “梅丽莎，好久不见，你长得更漂亮了，快进来！” “詹妮一直很挂念着你们……” 伍德太太兴冲冲说着，看着詹妮有些苍白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接着说下去。 梅丽莎安慰地拍着詹妮的手： “其实赛琳娜和伊丽莎白也想来的，只不过……” “我明白的，梅丽莎。” 詹妮没有等梅丽莎说完，打断了梅丽莎的话。 她反握住梅丽莎的手： “梅丽莎，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我今天很高兴，谢谢你能来。” “你邀请我了，我肯定会来的呀。” 梅丽莎弯着眼睛浅浅地笑着，把另外一只手覆盖在了詹妮的手背上。 “对了，我有礼物要给你。” 坐了一会儿，梅丽莎想起自己还带了小蛋糕，低下头准备掀开篮子上的粗格子布。 这个时候，她忽然瞥见詹妮家门口的天空外有一对虚幻得近乎不真实的羽翼闪过。 “詹妮，你们这附近有很大只的鸟吗？” 梅丽莎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什么大鸟？” 詹妮一脸茫然。 “你等着，我去把它赶走！” 詹妮拍拍梅丽莎的手，有些激动地跑出去。 詹妮非常珍惜今天和梅丽莎共度的时光，不想让梅丽莎心里有一点不舒服。 “不用，不用这样。” 梅丽莎笑了笑，急忙拉住詹妮，让她坐好： “没事的，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第21章 戴莉、伊康瑟与阿罗德斯 克莱恩来到小队的时候，看见李维、伦纳德和邓恩都已经在门口整装待发。 尤其是邓恩，他的发型似乎还经过了一些精心打理（虽然依旧没有多少发量），身上的正装也是崭新笔挺的。 “戴莉女士已经到了吗？” 见到这样的场景，克莱恩不禁福至心灵地询问。 邓恩略微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贝克兰德教区委派了戴莉，还有机械之心的一位执事过来。” “我们先去和他们汇合，然后立刻行动。” 罗珊哼着歌走进来，碰巧听到了这句话，兴致勃勃地申请道： “队长，你们要去接戴莉女士吗？我能跟你们一块去吗？我好想她哦。” 邓恩严肃地驳回了罗珊的请求，并纠正她这句话里的用词错误： “罗珊，我们这是执行任务，不是聚会。” 察觉到邓恩语气中罕见的严肃和紧绷，罗珊立刻吐了吐舌头，收起了玩闹的想法。 偏偏，伦纳德非要挑逗一下罗珊，他双手插兜，低头靠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如果我们能活着回来的话，你当然可以见到戴莉女士啦。” “啊——” 罗珊立刻惊叫了一声，连连后退了两步。 “你吓唬她干什么？” 无奈地看了伦纳德一眼，邓恩摇了摇头，安慰罗珊道： “不要太担心，机械之心的那位执事带了一件强大的封印物过来，应该可以降低一些我们的死亡概率。” 邓恩这句话说出来，非但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反而让罗珊的脸色更惨白了。 “愿女神保佑你们！” 罗珊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低着头默默地祈祷起来。 …… 廷根市蒸汽列车站，人潮涌动。 一列拖着二十多节车厢的蒸汽火车喷着白烟，“咣当咣当”地开进站台，缓慢地停了下来。 “所以，其实我们还是来接戴莉女士的，对吗……” 李维看着站台上悬挂着的煤气灯，陷入短暂的失语。 这个时候，他听到伦纳德惊喜地叫了一声： “戴莉女士。” “诶，人来了吗？在哪里？在哪里？” 李维立刻好奇地左顾右盼。 之前罗珊已经把值夜者小队里所有人的信息都跟他说了个底朝天，李维知道戴莉女士今年才二十四岁，是一位水蜜桃般，正值美好年华的女士。 “那个应该就是戴莉吧。” 李维在人群中搜寻着目标，很快就锁定了一位个子高挑、气质清纯的金发女郎，笑吟吟地朝对方走去。 然而他刚迈出左脚，惊讶地发现伦纳德的身体在向另外一个方向移动。 清纯女郎在李维热情的眼光中渐行渐远，李维愕然地看着伦纳德拉住了另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士。 那位女士身穿通灵者长袍，涂着夸张蓝色的眼影和腮红，妆容成熟妖艳中带着几许神秘，看上去像一位专门给人通灵驱邪的神婆。 这……这就是戴莉女士吗？ 她怎么看上去跟班森·莫雷蒂一样显老啊。 李维顿时有些发蒙。 戴莉并未注意到李维这边的异状，她热络地跟伦纳德问候了起来： “嗨，伦纳德，你又结实了不少！” “是吧是吧，我有天天锻炼哟！” 伦纳德挺了挺胸膛，一脸自得。 “确实。” 戴莉打量着伦纳德结实的右臂，意有所指地低声笑问道： “所以，你现在还是每天晚上用右手解决？” 伦纳德热情的笑容一下子怔住，脸像熟透的番茄。 见伦纳德这副样子，戴莉笑得更欢畅了，连连拍打他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能自己做的事，一般不麻烦别人。” 问候完伦纳德，戴莉活泼地笑着，眼睛往旁边一撇，看见另一个暖如晨曦的身影！ 她立刻稍显夸张地惊叫起来： “你好，这位英俊的年轻人。” “请问你也是值夜者吗？” 戴莉的眼光热情地在李维脸上流连，似乎在探究他的动手经验有没有伦纳德丰富。 邓恩走过来，阻止了她继续探寻，半严肃半警告地说： “戴莉，不要调戏小队里的小伙子。” “不可以调戏小伙子，那么，我可以调戏你吗？” 戴莉微抬着下巴，笑眼弯弯地看向邓恩。 李维观察戴莉的情绪，立刻心道坏了，陷入她和邓恩play的一环了。 戴莉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李维，更不是伦纳德，而是站在不远处的邓恩，她所有的行为都只是想挑逗起邓恩的情绪。 我的女神，戴莉女士，我承认我之前对你有些大声了，你这段位完全不输‘狂野之心’里的那些烧杯呀。 李维飞快地沉淀念头，观众魔药进一步消化。 “咳、咳咳咳。” 邓恩好像突然被烟呛到，连续咳嗽了好几声，脸色也有一些微微不自然。 戴莉唇角上挑，明显心情非常不错，这个时候，她才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介绍道： “这位是伊康瑟执事，‘通识者’途径序列6‘机械专家’。” 李维、邓恩、伦纳德和克莱恩一齐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李维这才发现原来戴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背黑色长条盒，头发仿佛被雷劈过，脸庞线条颇为刚硬明朗的男子。 他的眼神略微沧桑，但非常有精神，仿佛经受过许多严苛的考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太多能让他惧怕的事情了。 “伊康瑟执事，很荣幸和您合作，我是廷根值夜者小队的队长，邓恩·史密斯。” 邓恩快步走上前去和对方握手。 “你好，邓恩。” 伊康瑟友善地和邓恩握手，邓恩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拿着一面看起来颇为迷人的古老银镜。 “这就是我带来的封印物，它很强大，同时也很有……个性。” 伊康瑟察觉邓恩的目光，脸色立刻古怪地变了变，谨慎斟酌着措辞说道。 “它看上去小小的，很可爱哟。” 李维凑过头，开朗地说。 呵呵，但愿等一会儿你还这么觉得。 伊康瑟脸上又闪过一阵古怪的神色，微不可见地抽搐着嘴角。 他并未回应李维这句评价，和众人一起离开喧闹的车站，登上了值夜者小队提供的马车。 …… 安静的马车中，气氛无端地有些凝重。 深吸了一口气，伊康瑟温柔地抚摸着手里的银镜，亲切地询问道： “尊敬的阿罗德斯，我的问题是，那个在廷根市犯下多起谋杀案的吸血鬼，在未来的三十分钟里，会去哪里？” 周围的光线突然变得如水波一样波动，银镜表面荡起了一层层水光。 很快，银镜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这里有大理石铺就的光滑路面，旁边耸立狮身雕像的镂空铁门，以及清澈的、不断向外喷涌着的泉水。 有一栋气派的双层建筑，招牌上写着“廷根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 “那是香槟街？” 作为老廷根市居民，邓恩马上判断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现在就去那里准备。” “这种危险的事情别让西泽尔参与，伦纳德，你来驾车吧。” “没问题。” 伦纳德郑重点头，马上要下车，戴莉和克莱恩也从腰间或是腋下枪袋里抽出手枪，握在手中。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听到李维说： “等等，画面还没有结束。” 什么？ 车厢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 四周光线忽然扭曲，下一秒，他们惊讶地看见银镜内又浮现出了另外一幅画面。 那是一条沐浴着晨曦光彩的街道，一座座整体蓝色调的房屋，偶尔有几户有独特的红烟囱，远处似乎有河流在静静奔涌。 在众多房屋中，有两处招牌最为明显，一处是“猎犬酒吧”，另一处是“亨利私家侦探事务所。” “这是贝西克街？” 克莱恩立刻辨认了出来，他昨晚刚去过这条街道，因此分外熟悉。 吸血鬼会在未来的30分钟内连续去两个地方作案？ 值夜者们飞快地分析起各种可能，在众人思绪纷飞间，车厢内的光线又陡然暗了，银镜表面流淌水光。 还没完？！ 在众人愕然的眼神里，银镜又呈现出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条略显肮脏的街道，长相憨厚的小贩沿着街道卖力地叫喊，售卖着保留食物本味的香煎大肠。 街口停着几辆可雇佣的出租马车，路人们行色匆匆，提着笼子的男人在路边收购活老鼠。 李维对这个场景再熟悉不过，这是铁十字街。 “有力量干扰了我的窥探，我只能告诉你，答案在这三个范围之中，并且它们出现的概率是依次衰减的。” 长久无言的寂静中，银镜表面缓缓浮现这样一行文字。 值夜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陷入沉默，看来吸血鬼背后的力量远超出预料。 第22章 阿罗德斯的问题 “看来我们只能分组行动了。” 沉吟了片刻之后，邓恩沉稳地作出安排。 “等一下。” 伊康瑟的目光突然无端地痛苦起来。 “还有什么事情吗？” 邓恩已经站起来，听到这话又坐回去，关切地询问。 “这个镜子的问题还没问完！” “阿罗德斯的规则是：每向它询问一个问题，就必须要回答它一个问题。” 伊康瑟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车厢内的值夜者们全部霍然回头。 他们纷纷看着伊康瑟生无可恋的脸，立刻都或多或少地预感到，这面花纹妖冶、色泽迷人的古老银镜—— 有些问题！ 在诡异的静默之中，镜子表面闪过邪恶的微光，出现了一个个鲜红如血的文字： “根据等价原则，接下来，轮到我发问了。” 每个字符都仿佛向下滴着鲜血，酝酿着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 “它来了，它要来了！” 伊康瑟屏住呼吸，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李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银镜，仿佛从其中得到了非常棒的启示。 几秒钟之后，问题在泣血的镜面上逐渐成形。 “在欲望难以排遣的晚上，你总是用……” “啊……” 看着镜子上的问题，再看看伊康瑟执事，除了李维，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闪过了不约而同的尴尬神色。 好羞耻的问题啊，简直是在公开处刑。 这一瞬间，克莱恩有伸手掩住脸孔的冲动。 相比之下，伊康瑟反而很淡定，他的表情只是微微扭曲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远远没有达到他的羞耻极限。 或者说，他的承受能力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羞耻中磨炼了出来。 “我总是用……” 伊康瑟丝毫无惧，清了清嗓子，坦然地就要说出那个答案。 突然，银镜表面的水波轻轻地颤抖了起来，鲜血一样的赤红色诡异地沾染了些粉色，逐渐变成了玫瑰盐那样的粉红。 单词一个个蠕动，改变了之前的问题： “你……能把我交给尊敬的莫雷蒂先生吗？” “哎……” 伊康瑟嘴巴错愕地微张，短暂地说不出话来。 就像是已经准备好去冥界的罪犯，临刑的时候，主审官忽然来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们抓错人了。 伊康瑟心中闪过一阵惊喜，看来今天替他死的，另有其人！ “能！” 他转过头，大声地询问： “谁是莫雷蒂？” “莫雷蒂是谁？” 克莱恩略显茫然地坐在角落里，只感觉周围的目光全部向他投了过来。 “原来你就是莫雷蒂！” 伊康瑟立刻惊喜地看向克莱恩，作势要把银镜往他手里塞。 “诶，等等……” 邓恩立刻阻止了稍显兴奋的伊康瑟。 从泣血的不祥文字，以及伊康瑟古怪的反应来看，邓恩猜测那银镜百分之百是一个比李维制作出‘治愈符咒’还邪恶十倍的东西。 邓恩不能放任这样的邪物接触自己的队员。 然而，伊康瑟坚定地拨开了他的手，语气中带着些许敬畏说道： “阿罗德斯的命令，是不能不遵从的。” “好孩子，别怕。” 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浑身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的伊康瑟执事温和地握着克莱恩的手： “虽然阿罗德斯是一位严厉冷酷的存在。” “但它的伤害性并不强，顶多就是把你的发型变得和我一样不羁罢了。” 和蔼地说完，伊康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甩掉一个烫手的山芋那样，果断把镜子塞进了克莱恩手中。 “诶、诶诶诶……” 克莱恩的额头无端地冒出几滴冷汗，后背也不自然地绷紧，口腔内似有苦味回荡。 我不想被雷劈呀！！ 伊康瑟轻轻地别过头，肘部支着桌子，手托着脸，双眼放空地看向窗外。 罗塞尔大帝曾留下格言，没有经过别人的苦难，就不要劝说那个人向善，今天是时候让别人分享一下他的苦难了！ 然而，下一秒—— 镜子表面忽然喷出了一道又一道颜色绚烂的虚幻光芒，在马车厢内炸成了一朵又一朵不真实的烟花。 两道略显幽暗的光芒从银镜边缘延展出来，就像是镜子长出了两条手臂。 这两条手臂紧紧地搂着的克莱恩手，仿佛再也不愿意松开。 车厢内的值夜者，除了李维之外，瞳孔全部一阵剧烈地晃动，震惊地消化着这个场面。 “这就是严厉冷酷的阿罗德斯吗？”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之中，伊康瑟支起的手肘一下子塌下来，感觉自己有点坐不稳了。 李维开朗地大笑： “我就说他小小的，很可爱呀。” 闲适着说着，李维还伸出手，玩弄阿罗德斯。 “大胆！” “等着阿罗德斯惩罚你吧！” 伊康瑟心中霍然闪过这个念头。 然而下一秒，让伊康瑟惊掉下巴的事情再次出现了。 阿罗德斯非但没有表现出以往的那种顽劣、恶趣味，反而像接触到了什么邪恶存在一样，害怕得缩回了克莱恩的手里。 “看来它还很害羞呢。” 李维笑笑，抬头对伊康瑟说。 “呵呵，呵呵。” 伊康瑟嘴角抽搐，一时间无法回应这个话题。 …… “看来，克莱恩和阿罗德斯很有缘分。” 片刻过后，邓恩嗓音醇厚地微笑，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分组： “那么伊康瑟执事，请您带着克莱恩前往贝西克街？” “至于香槟街，我和戴莉去那里。” “没有问题。” 戴莉、伊康瑟与克莱恩都收束精神，表情凝重地点头。 邓恩点点头，看向李维和被挑剩下的伦纳德。 “那么李维，你带着伦纳德去铁十字街。” “好的，队长。” 李维很有活力地说。 “香槟街和贝西克街都离这里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分钟，马车就留给你们。” 邓恩逻辑分明地安排着，掀起车帘，让非凡者们依次下车。 车厢中，留下了一脸呆滞的伦纳德。 “什么叫李维带着我？” “说反了吧！” 伦纳德不满地腹诽，想要找邓恩理论，可是邓恩早已先行一步离开。 “哎……” 伦纳德愕然地坐在车厢里，拍着胸口顺气。 这个时候，马车大门忽然再次被拉开。 戴莉折返回来，把一枚闪烁着玫红色光芒的宝石戒指放到了伦纳德手里。 “看来健忘是会被传染的，我差点忘记了有东西给你们。” 戴莉探进来一个头，笑吟吟地说。 李维注意到，戴莉的左手食指上也有一个款式相同的宝石戒指。 “这是一件效果强力的神奇物品，名字也很好听，叫做‘玫瑰双飞誓约之戒’。” 戴莉含笑讲述，她的表情让李维强烈觉得，这‘好听的名字’是她自己起的。 “总之它们是一对钻戒，另一只在我手上。” “当使用者佩戴它的时候，可以和对戒的另外一方，也就是我共享视觉、听觉和嗅觉。” “所以等会儿万一你们遇上什么不测，我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除此之外，佩戴者的体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强，还有一点小幅度的伤口自愈效果。” “这大概对应着吸血鬼途径中的某个序列的能力？具体是哪个序列我也不太清楚。” 在戴莉讲述的全程中，伦纳德竖着耳朵，保持着警惕心理听着。 见戴莉始终没有提及那个关键问题，伦纳德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强烈，忍不住主动询问道： “那么戴莉女士，它的负面效果是什么呢？” 戴莉看了伦纳德一眼，露出‘你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的表情。 她笑得越发欢畅起来： “这枚戒指的负面效果嘛……是连续佩戴一周之后，会难以抑制地爱上另一方，也就是我。” 伦纳德立刻打了个冷战。 戴莉呵呵一笑，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甚至还语带笑意地看了李维一眼： “总之，你们收好，千万不要为了争抢迷上我的机会而打起来哟。” 第23章 于史密斯警官宽广的胸怀中 在前往香槟街的路程中，邓恩坚定地拒绝了戴莉要把那枚‘双飞玫瑰誓约之戒’交给他戴的要求。 同样暖心的场面也发生在铁十字街。 “喏，给你，别弄丢了。” 撇过头，伦纳德装作满不在乎地把戒指让给李维。 李维背着手，笑嘻嘻地打量伦纳德： “伦纳德，你是怕你自己忍不住迷恋上戴莉女士吗？” 伦纳德的脑袋就是那一瞬间转过来，碧绿的眼睛无语地看着李维： “是因为你的序列比我低，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不需要的话，可以给我。” “诶~不给哟~” 李维敏捷地闪身，躲避伦纳德的假装抢夺，笑呵呵地夸赞道： “伦纳德，你是个好人啊。” 伦纳德眼睛看天，吹了几声口哨，表达对这句赞美的不屑。 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忽然又郑重起来，拉着李维谆谆地教导： “等一会儿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遇到了那只吸血鬼，我来正面牵制他，你就在旁边辅助，如果我失败了，你就——” “我就冲上去把他打晕！” 李维无比自然地接口。 伦纳德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你怎么就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水平呢？” “如果连我这样一个接近序列7的非凡者都对付不了，你一个序列9有获胜的可能？” “你就赶紧逃跑，免得把自己也搭上。” “当然，最好能找到队长或者戴莉女士，这样说不定还能再给我捡回一条命。” 听到这样的质疑，李维不禁有些气抖冷： “这么不相信我的实力呀。” “我可是有很强大的符咒哟。” 李维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治愈符咒。 这枚符咒在之前已经被李维施加了妙妙魔法【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现在它的表面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绯红色，看上去和正常的治愈符咒别无二致。 遗憾的是，李维的这番说辞并未起到作用，反而激发了伦纳德的PTSD。 “你最好别再让我看见这个！” 伦纳德打了一个寒战，悄悄地离李维远了一点。 “好吧。” 李维把符咒收进了衬衣口袋，遗憾地看着伦纳德，露出了‘你可真是不识货呀’的批评表情。 伦纳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李维悠闲自在的样子，一个深深的疑问出现在他脑海中。 李维这样的队友，真的靠谱吗？ …… 天空阴云密布，薄雾层叠弥漫，完全看不见太阳的踪影。 这样的天气，似乎很有利于吸血鬼的活动。 区别于李维、伦纳德那边的欢乐气氛，克莱恩和伊康瑟这边的气氛略显凝重。 伊康瑟手握着一块金黄色有藤蔓枝叶花纹的怀表，45度角凝望着雾霭沉沉的天空： “已经过去30分钟了，看来那个吸血鬼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克莱恩站在伊康瑟身边五步左右的位置。 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裤腿似乎被无形的东西给拽了一下。 克莱恩吓了一跳，立刻扣动牙齿，开启灵视。 他环视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低头看，它在你的脚边。” 这个时候，克莱恩听到伊康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克莱恩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脚边出现了一张没有鼻子没有眼睛，一张脸上只有一张大嘴的诡异面孔。 那面孔正张大着嘴，吐出又长又红的舌头，五根细细的手指从舌头顶端伸出来，捏着一张小小的便签纸。 “这是什么鬼东西？！” 克莱恩立刻想要踹那东西一脚。 “准确的来说，它不应该被称作‘鬼’，而应该被唤作‘灵’。” 伊康瑟笑呵呵地解释： “这是戴莉的信使，作为‘死灵导师’，她可以召唤一些灵界生物，别怕，它是友善的。” 克莱恩连忙松了一口气。 “让我们看看戴莉写了些什么。” 伊康瑟从信使手中接过便笺，发现那上面只有短短一小行的问句： “你们找到了吗？” 伊康瑟从上衣口袋中拿出钢笔，在纸上飞快地回复： “没有。” 灵界信使在空气中飞快地漂浮，它的速度比不上电报，但快过蒸汽列车。 不到一分钟后，戴莉就收到了回复。 “伊康瑟那边没有发现。” “我们这里也没有发现。” “难道吸血鬼去了铁十字街？可戒指没有一点反应呀。” 戴莉握着便签，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中淡了下来 …… 廷根市西区，铁十字街下街。 詹妮握着梅丽莎的手，不舍地说着告别的话： “梅丽莎，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我得赶紧回去帮我妈糊火柴盒了，为了给我庆祝生日，我们已经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说到这里，詹妮有一些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睛： “你知道的，天黑之后我们就不能再糊了，蜡烛和煤油可比火柴盒贵太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 梅丽莎体贴地拍着詹妮的手，抬头看着雾霭沉沉的天空，忽地提议道： “我帮你们糊一会儿吧。” 詹妮马上笑了出来，摇头否决了这个有点傻的建议： “怎么可以让客人做这种事情？” “你早些回去吧，说不定还能赶上下午的课程。” 詹妮轻轻甩开梅丽莎的手，作出‘你再不走我可就要生气了’的表情。 “那好吧，詹妮，再见。” “祝你生日快乐。” 梅丽莎没有继续坚持，笑着转身离开。 詹妮站在原地，直到看着梅丽莎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才跑着回家了。 …… “今天的天气，好像格外的阴沉啊。” 梅丽莎仰起头，看着头顶片片覆盖的重云，萧瑟的下街被这样的阴云笼罩着，看上去更加颓败了。 梅丽莎抬头看着，忽然打了一个哈欠。 “呼~怎么突然间觉得有点困呢，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吧。” 梅丽莎淡淡地想着，这个时候，她又打了一个哈欠。 “哈欠~” “哈欠~” 在连续打了三个哈欠之后，梅丽莎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个时候，她的眼皮也开始下沉，沉到几乎难以再抬起来。 脑袋一沉，梅丽莎跌坐在了路边。 “……我是……怎么了……” 思绪混沌间，梅丽莎通过即将合上的眼睛，看见一个男人向自己走来。 那是一个混血长相的男人，眼眸暗红，背后有一双虚幻到几乎透明的黑色翅膀。 “翅膀……” 梅丽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早晨在詹妮家里的那匆匆一瞥，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好纯净的灵魂……节制的灵魂……” “适合做成血仆。” 加利斯邪恶地大声笑着，迈着阴暗的步伐向梅丽莎走近。 “……不要……过来……” 梅丽莎后背绷直，额头冒出冷汗，想要拔腿奔跑，全身却软软的提不起一点劲儿来，汹涌的困意蚕食着他的神经。 “谁来……救救我……” 梅丽莎嘴唇发干，祈祷般地低声呢喃。 她努力地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一切似乎都要陷入绝境的时候，梅丽莎突然听见了一个温暖的声音，有些耳熟的声音。 “梅丽莎！” 接着，她又听见了子弹连续出膛的破空声，扭打声，以及向她急促跑来的脚步声响。 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 在意识即将消失之前，梅丽莎感觉后背骤然一暖，仿佛倚靠在了一处温暖的肉体上。 那似乎是—— 史密斯警官宽广的胸膛。 梅丽莎放下心来，浅浅地笑了，带着宁和的笑容沉沉进入了梦乡。 这是梅丽莎关于这段记忆的最后一个画面。 见到这样温馨的场面，不远处，单手持枪，连续点射的伦纳德不禁紧紧咬住了后槽牙。 发现那个吸血鬼后，伦纳德立刻扣动扳机，与对方展开搏斗。 而李维从头到尾只是惊呼了一声。 那么，为什么出力的是我，显圣的却是李维啊？！ 第24章 时代的主角 安顿好梅丽莎之后，李维从裤兜中掏出神秘学教鞭，打算快速解决这个吸血鬼。 可惜刚迈出左脚，就被伦纳德一个闪身拦住。 “我来应对。” “你注意不要让普通人接近这里，然后找一个安全的角落，等待戴莉女士过来援助我们。” 伦纳德一边严肃地劝止，一边左手抬枪，稳定地对着加利斯点射，把那吸血鬼射得左闪右避、上蹿下跳。 “啊？” 李维觉得自己听到了怀疑听力的话。 虽然目前伦纳德暂时占据了上风，但这不过是因为加利斯遭遇突袭，还未调整好状态。 毕竟，对于高敏捷、高攻速、攻击带持续伤害、高额免伤，还能喝药回血的吸血鬼来说，只擅长格斗、射击、攀爬、感应几项能力的伦纳德并没有太多优势。 这一点，伦纳德应该也知道吧。 “你行吗……” 李维用尽量不打击伦纳德自信心的语气询问道。 伦纳德似乎犹豫了一秒，但之后，他的态度便再坚定的没有一丝游移。 他回过头，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对着李维扬起嘴角： “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时代的主角。” …… 一个漂亮的前滚翻，伦纳德跳跃至街边房屋外面的屋檐。 “喂，老头，你在不在？” 伦纳德压低嗓音询问。 空气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沉默了片刻，伦纳德微微提高了音量，略带着恼怒再次询问： “老头，你不会又像上次那个‘治愈符咒’时一样，故意装不在吧？” 这一次，伦纳德的脑海里终于响起了那道略显苍老的嗓音。 “你真没有礼貌，臭小子。” “你可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对高位者不敬，就意味着成为活祭的祭品！” 寄居在伦纳德体内的序列1天使，‘时之虫’帕列斯恶声恶气地说着威胁的话，但上扬的语调隐藏不住他的笑意： “我只是感觉到你们小队新来的那位小朋友有些特殊，所以想测验他是不是真有那方面的能力。” “好呀，所以拿我当试验品是吧？！” 伦纳德紧紧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往外蹦着音节。 “呵呵。” 帕列斯未作反驳，笑呵呵地提起伦纳德现在真正关心的事情： “小子，你听好。” “站在你对面的是一只序列7吸血鬼，无论是速度、攻击还是敏捷都非常优秀，除了惧怕阳光之外，没有其他的显著缺点。” “以你目前的实力，逞强应付这样的敌人，实在是有些不够智慧。” 这时加利斯突然飞上这片屋檐，伦纳德一边不停扣动扳机，一边和帕列斯颅内沟通： “我只能这样做。” “我总不能让李维直接面对吸血鬼，他还没有成长到那样的阶段。” 听到这样的话，帕列斯好像笑了一声。 略微沉默了片刻，他继续说： “不要和吸血鬼陷入搏斗，那样下去你只会被他耗空体能。” “尝试拖着他进入睡眠，那样的话，或许你还有一丝获胜的机会。” 古老的嗓音还未完全落下，伦纳德脚下的瓦片忽然掀起，加利斯如同徘徊在树林中的卷毛狒狒那样，灵活地从他头上掠过。 伦纳德毫不犹豫地瞄准加利斯，让子弹对着他倾泻。 加利斯灵活地闪避攻击，让十数发子弹描着他擦过，没有一颗命中他的身体。 他略显狂躁地拍动着虚幻的黑翅，兴奋地挑衅伦纳德： “糟糕，没打中。” “没打中哦。” 伦纳德并未轻易被加利斯影响情绪，他沉稳地持枪连射，同时，悄悄地从腰间暗袋中抓住一枚婴儿手掌大小的银片。 用古赫密斯语轻吐出： “黑夜。” 银质的薄片瞬间被暗红色覆盖，深眠、宁静的力量逸散。 在这样的力量中，伦纳德猝不及防地将“沉眠符咒”抽向加利斯。 加利斯的脑袋忽地‘嗡’了一下，眼皮瞬间也要耷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忽地勾起嘴角，扇动羽翼，灵巧避开。 暗红色的火焰在阴云密布的空气中爆炸，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未给加利斯带来有效伤害。 “没打中～” “没打中哦~” 加利斯放肆地大声癫笑，欢笑的时候，他稍显癫狂的笑容突然僵了在脸上。 与此同时，伦纳德那唱歌一般的吟诵声也在他耳边回响了起来： “啊，恐惧的危险，绯红的希冀。” “起码一事是真：此生飞逝。” “一事是真啊，其余皆谎。” “花开一度后将与世长辞。” “……” 作为一名午夜诗人，伦纳德本来就不需要沉眠符咒才能让加利斯进入睡眠。 他刚才之所以那么做，只不过为了转移加利斯的注意力。 令人安睡的力量弥漫而出，加利斯扑腾翅膀的速度瞬间缓慢了，似乎要在这充满魅力的诗歌中陷入沉眠。 “你真该死啊。” 加利斯的嘴角狠狠向下撇着，闷哼了一声。 忽然，他手上的指甲向外生长，长出带有神秘符号和花纹的额外一截，散发着具有强烈腐蚀力量的黑气。 要糟！ 站在寂静无人的街巷中，旁观战斗的李维立刻捕捉到变化，大声提醒伦纳德： “伦纳德，小心，别让他使用‘腐蚀之爪’！” 呵呵，我会被他抓到吗？ 伦纳德睿智地一笑，果断闪开，继续用唱歌一般的声音吟诵着催眠诗。 这个操作把李维气得差点吐血： “他是要抓你吗？他是要抓自己！用痛觉解除控制！” 什么？ 伦纳德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霍然睁大，有些无助，也有些茫然。 就在这几秒的时间差里，加利斯已经把那足以划破钢铁的锐利手爪伸向了自己，猛地撕下了一片血肉。 “小鬼，游戏结束了！” 加利斯发出了一声疯狂到极点的嚎叫，他骤然地暴起，一把薅住了伦纳德的衣领，旋转着飞上了天空。 “你以为我会给你把诗念完的时间吗？” “享受飞翔的滋味吧！” 加利斯大声癫笑着，手臂疯狂抡着伦纳德在天空中旋转，像滚筒洗衣机那样甩来甩去。 “直着甩——” “反着甩——” “转圈甩——” “这样甩——” “还可以这样甩——” “怎么甩都甩不断——” “哈哈哈哈哈哈——” “我……我还能挺住……” 伦纳德皱着眉头，强忍着剧烈颠簸导致的眩晕感，拼尽全力抓紧左轮手枪，想要瞄准加利斯。 “是吗？” 加利斯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把散发着黑气的手伸向脖子上的‘极欲之环’。 “小子，坚持住！” 这个时候，伦纳德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古老的声音。 与此同时，伦纳德看见加利斯的嘴巴一张一合，终于忍不住要把他最得意的事情说出来： “小鬼，你知道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故意让你看起来占了上风吗？” “那是为了鼓励你消耗体力，尽快地陷入疲惫。” ！！ 伦纳德霍然睁大眼睛。 一瞬间，倦意在脑海里轰然炸开，如同重锤狠狠地锤击着神经。 伦纳德的脑海突然变成了一锅煮开的沸粥，中枢能力丧失，身体陷入无力。 糟了！ 在思绪即将支离破碎前，伦纳德恍然记起了今天早上出发前，邓恩不经意的随口提醒。 那个吸血鬼身上，携带着一件等同于‘罪犯’途径序列5‘欲望使徒’的封印物。 …… “伦纳德，伦纳德啊。” 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伦纳德，李维握着拳头有些着急，更有些难绷。 他不禁伸手在胸上画了一个绯红之月，祈祷黑夜女神保佑‘时代的主角’千万不要被弄出什么脑梗、心梗之类的毛病来。 因为，他可不擅长治疗！ 第25章 初生之日，堂堂登场！ 乌云遮蔽着整片天空，空气低沉得有些闷热，杂草在路边的缝隙中随风颤抖，酝酿着暴雨将要来临的气息。 廷根市东区，贝西克街。 克莱恩和伊康瑟徘徊在‘猎犬酒吧’附近，观察着是否有吸血鬼将要来袭的迹象。 忽然，克莱恩停下了脚步，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波动。 不过，波动的源头在哪里呢？ 克莱恩略感茫然地打量起四周，天空依旧阴云密布，雾霭沉沉，萧索的天幕之下，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这个时候，克莱恩的掌心被极其温柔地抚摸了一下。 四周空气忽然暗了，就好像一朵乌云飘了过来。 克莱恩的眼前一花，他愕然地低下头，发现这诡异的波动，竟来源于手中的阿罗德斯！ 克莱恩的后背骤然紧绷，不祥的灵感疯狂预警。 在这样警惕的目光中，克莱恩看见银镜表面有水光浮动，勾勒出了一行形状迷人的语句： “阿罗德斯，为您播报现场情况。” “……” 现场直播？ 这个念头涌入脑海，克莱恩的心情在紧张之余放松了片刻，但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镜面。 画面转换。 镜头中出现了一片灰白惨淡、无穷无尽的云层。 云层之上，有一个眼眸暗红的混血男人正在忽上忽下地飞翔，他背后释放出浓郁的黑雾，仿佛一双不够真实的翅膀。 克莱恩的眼睛立刻微眯了起来。 那是—— “吸血鬼！” 伊康瑟的目光从他身侧穿过，替克莱恩喊出了这句话。 “吸血鬼终于出现了！” 伊康瑟表情凝重地盯着画面，目光锐利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那个吸血鬼的手里好像还抓着一个东西？” 镜头一下子拉近。 伊康瑟和克莱恩同时看见了一个被特写放大的、眼眸翠绿如宝石、有诗人般浪漫气质、五官痛苦地扭曲起来的男人。 看到这幅画面，克莱恩的眼睛立刻狠狠地眨了两下。 这好像是—— “伦纳德！” 克莱恩和伊康瑟同时惊呼了出来。 “女神啊，我们得赶紧去铁十字街。” 克莱恩急忙把阿罗德斯往裤子口袋里一揣，拿起左轮手枪匆匆离开。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克莱恩的腿部传来一阵摇晃，阿罗德斯像黏人的小孩一样，顺着他的裤腿爬了上来。 “还没完吗？” 克莱恩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地重新捧起了阿罗德斯。 镜头的视角向下移动，移动到了一条不够整洁、略显肮脏的路面上。 路面上，趴伏着一个衣着老气，脸庞消瘦、皮肤略显苍白的少女。 ？！ 这幅画面映入眼帘，克莱恩的大脑立刻炸开。 不祥的预感如同决堤的狂澜疯狂冲刷他的神经，连指尖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与此同时，脸上只有一张嘴的灵界信使再次来临，细细的五根手指上捏着一张小小的信纸。 与上一次略显潦草的字迹不同，这一次的字迹端正凝重，似乎出自邓恩·史密斯之手。 伊康瑟接过信纸，飞快地浏览完。 “克莱恩，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戴莉已经去了铁十字街，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吸血鬼在铁十字街袭击了一位少女。” “她是你的妹妹，梅丽莎·莫雷蒂。” 画面陡然拉近。 梅丽莎僵硬地卧倒在地面上，生命体征不明。 晦暗的云层之上，传来加利斯疯狂的癫笑声。 …… “我可以让你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加利斯不再疯狂地甩动伦纳德，改为抓着他的头发持续飞升，让伦纳德的五官在极致的拉扯之下扭曲成一团。 “痛苦吗……痛苦就对了……” “我就喜欢痛苦的滋味……绝望的滋味……” 加利斯疯癫地笑着，心里是难言的舒爽畅快。 这样放肆地笑了一会儿，加利斯突然荒谬地产生了一丝危险的预感。 他止住了笑容，目光逐渐下移，看见了站在这条街道的街口，愤怒地瞪着他的邓恩，戴莉、伊康瑟以及克莱恩。 “糟糕！” 一瞬间，加利斯的理智回归。 他震惊地发现，在场的4个非凡者，至少有3个人的实力都跟他持平，甚至在他之上。 而更让加利斯震惊的是，他似乎陷入了某种难以察觉的失智状态。 在意识到伦纳德可能是一个官方非凡者的情况下，他居然没有立刻撤退，而是抓着对方玩弄，直到更多的官方非凡者赶来。 加利斯悬浮在半空中，略显烦乱地皱着眉头。 旋即，他暗红色的眼眸滴溜溜一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今天的游戏就玩到这里！” 一阵强劲的风刮起，加利斯抓着伦纳德掠过街口。 他邪恶地笑了一下，骤然松手，当着值夜者们的面把伦纳德抛了下去。 “啊——” 伦纳德发出一声惊叫。 他所在的高空距离地面大约120米，虽然午夜诗人有不错的体能，但从这么高的高度摔下去—— 他绝对会去冥界！ 回应伦纳德的是邓恩、戴莉和克莱恩此起彼伏的惊呼，作为没有飞行能力的非凡者，他们没有应对办法！ “不用担心，我能接住他。” 伊康瑟身手敏捷地打开背负的黑色长条盒，里面是一只极具金属质感的机械手臂。 “你们注意，别让那个吸血鬼逃跑了……呃……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又一阵强劲的风刮过天空，卷起晦暗的云层。 值夜者们霍然抬头，看见遥远的天空上，加利斯的身影逐渐缩小成了一个黑点。 “……很轻松嘛。” 加利斯得意地回头瞥了一眼，即将振翅消失在天穹深处。 “他确实要跑了！” 在场的值夜者们不禁气愤地攥紧了拳头。 就在罪犯看起来将要毫无悬念地逃逸的时候。 突然，他们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暖如晨曦的声音。 “和谐的伟力！” 加利斯脚步一滞，面前出现了一片强烈的纯白明光，地在升高，天在降低，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空间。 街面之上。 伊康瑟费力地伸长机械手臂，看着头顶空荡荡的天空，陷入了一阵恍惚。 “伦纳德呢？” “他在那里！” 克莱恩指着阿罗德斯。 伊康瑟急忙把头凑过去，在银镜里看见一个被纯白光线包裹着、似乎与外界失去连通的空间。 隔绝的空间里，只有加利斯、李维和伦纳德三个人。 “这是……隐秘吗？” 作为一名见过一些世面的执事，伊康瑟迅速有了联想，不过转瞬又否认了这个猜测。 如果真的是隐秘的权柄生效，阿罗德斯大概窥探不到。 伊康瑟的思路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长时间地逗留，因为接下来，镜子里的画面精彩得让他目不暇接。 首先是李维的装束发生了变化，他变成了一个头戴刚硬大檐帽，手持藤条皮鞭，身穿威严法袍的执法者。 看到这样的李维，伊康瑟情不自禁地往后瑟缩了一下，这充满惩戒的气质，让他无端地联想起了阿罗德斯。 其次，伦纳德正在一种自由落体的姿态，从空中极速向下坠落。 在坠落的同时，他的嘴里似乎在大声呼喊着什么。 “伦纳德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伊康瑟、邓恩、戴莉和克莱恩全都关心起来，他们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很快，他们就听清了伦纳德呼唤的内容： 他说的是： “李维，等我去了冥界之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第26章 无法阻挡的抽象魔力 “小子，别慌。” 在急速下坠中，伦纳德听见脑海中响起了苍老的声音。 “我的能力已经恢复了一点，不会让你受太重的伤或者死了。” 伦纳德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老头。” “不用谢。” 帕列斯笑呵呵地回应： “顶多是让你摔得下半身失去能力，以后一瘸一拐地走路罢了。” “什么？” 这样暖心的话，让伦纳德碧绿色的瞳孔瞬间惊恐地睁大了： “我不要啊——” 就在一切似乎要陷入无可挽回的境地的时候，伦纳德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慈爱的声音、暖如晨曦的声音。 “父爱，如山！” 无人注意的角落中，一双充满慈祥意味的手掌突然从虚空里冒出，不断膨胀、膨胀，最后居然膨胀到小山那样的大小。 宽厚的手掌，踏实的手掌，不断向上举高，轻柔地拂开了重力带来的加速度，柔和地托举住了略显呆滞的伦纳德。 如同要缓解伦纳德心中的惊慌与无措般，手掌用掌心最轻柔的部位，缓慢揉搓着伦纳德略显凌乱的黑发，如同来自爸爸的疼爱。 在细致的爱抚之中，伦纳德心中的慌乱感立刻神奇地烟消云散，心情彻底平静下来。 甚至，伦纳德还在那如天鹅绒大床般柔软的掌心里，心满意足地翻滚了几下，舒服地轻哼了几声，如同一个闹够了的婴孩。 “诶，莫名其妙地有点羞耻是怎么回事？” 享受了一会儿，伦纳德一个激灵坐起来，左右看了看。 “呼~太好了，幸亏没人看见。” 伦纳德搓了把脸，从手掌中跳下来，若无其事地甩手抖腿。 “……” 聚集在银镜前，专心致志地看着画面的邓恩、戴莉、伊康瑟和克莱恩，同时有一种想伸手掩住面孔的感觉。 “请安心地休息吧，伦纳德！” 和谐伟力的领域中，李维慈爱地看着这个暖心的画面。 而后转身，坚决地走向加利斯，眼神中散发着如神爱世人般的圣洁。 看到这样暖如晨曦的目光，加利斯突然间有点心慌。 旋即，他镇定心情，仰头大笑： “你的实力，好像比那个小鬼还差劲唷。” 加利斯畅快地大笑着，指甲往前一伸，骤然就长出了带有神秘符号和花纹的额外一截，冒着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黑气。 腐蚀之爪！ “小鬼，你记住！” “不管你把我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只要杀了你，法术就解除了。” 加利斯暴喝一声，腾空跃起，高速度划破空气，精准地抓向李维。 李维双眼漩涡转动，进入观众状态，一边观察对方的情绪，一边灵敏地左躲右闪。 “诶~打不中~” “打不中哟~” 在闪避的间隙中，李维如领导视察般批评着加利斯。 加利斯的脑神经紧紧地一绷：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李维的评论，让情绪本就已经有些癫狂的他，变得更加烦躁。 场外。 戴莉有些烦恼地以手扶额：“李维这是在干什么？激怒吸血鬼的话情况只会更麻烦吧？” 伊康瑟也是一阵忧愁：“只是被动躲闪，迟早会落入下风，李维缺乏战略。” 邓恩揉着眉心，李维有没有战略这件事，他早已经领教过。 邓恩现在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加利斯移动的速度太快，李维很多瞬发型法术都无法有效击中，除非他能一下子降低加利斯的速度。 可无法命中就无法实现降速，这就成了罗塞尔大帝提出的‘鸡蛋悖论’。 “吸血鬼要袭击了！” 这个时候，克莱恩提醒大家注意。 加利斯右手上的黑气骤然浓郁，他忽地浮现于李维的身后，探出那足以划破钢铁的利爪，企图一下子扭断李维的脖子。 “要结束战斗了吗？” 值夜者们神态严峻，屏住呼吸。 然而，下一秒。 李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去哪儿了？” 加利斯阴冷地喝问。 “好像在天上。” 克莱恩伸出手，指向天空。 值夜者们愕然地向天上望去。 只见半空之中，身穿威严法袍的李维正在向下急速降落，他的鞋子上，似乎还发着颜色变幻的光。 值夜者们纷纷睁大眼睛，大气不敢喘，似乎预见到有大场面即将要发生。 “少年，jump！” 随着温暖的声音从天空中落至地面，瑰丽的光线从鞋面上轰然爆发，还带着震撼的冲击波。 脚踏七彩祥鞋的李维活力满满地出现，重重地一脚踩在了加利斯的背上。 “啊呀，我的腰——” 加利斯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感觉这下子骨头肯定断了。 他身后浓郁的黑气一下子消失，他整个人也像折断翅膀的蝙蝠那样摔在了地上。 “吸血鬼的速度真的减慢了！” 邓恩心头一颤。 而后，他又陷入了一阵迷茫中。 “这……这是什么序列的能力？” 在特里尔居住过一段时间的伊康瑟倒是对这个场面不陌生。 李维刚才的表现，似乎有点像‘歌颂者’途径，用歌声增强自己，只不过李维唱的歌有点奇怪？ 唯有克莱恩皱起眉头，反复打量了李维好几眼。 “戴莉女士，罗塞尔大帝还出版过《少年Jump！》系列的漫画吗？” 克莱恩恍若不经意般地询问道。 沉浸在刺激战斗中的戴莉回过头，好奇地看了克莱恩一眼： “什么是漫画？” “……” 克莱恩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眯起眼睛，看着镜子里的画面怔怔出神。 战斗看起来似乎落幕了，李维缓步走向伦纳德，从口袋中拿出戴莉赠予的那枚带有愈合功能的戒指，戴上伦纳德的手指。 红光在戒指表面缓缓流转，伦纳德立刻感觉到体能在缓缓恢复。 只不过，这愈合的速度似乎格外的缓慢？ 伦纳德对李维露出由衷的笑容、感谢的笑容，现在他的心中对李维充满了信任。 李维亦还之微笑，他慈爱地看着伦纳德，就像英勇的父亲看着儿子。 可惜这样和谐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同时听到趴在地上的加利斯发出了一声痛彻心扉的惊呼： “爸爸——” “他爸爸来了？” “在哪？” 李维立刻警惕地左右张望。 按照常理，和谐的伟力并不会被外界打破，除非对方有半神级别以上的力量。 伦纳德脸色突然古怪起来，他看着加利斯目光的方向，缓缓地竖起中指上的‘双飞玫瑰誓约之戒’。 “他指的好像是这个——” ？！ 李维霍然回头，看见加利斯顽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暗红色的眼眸被愤恨烧得血红，眼神中只剩下了纯粹的恶意、疯狂的恶意。 第27章 李维今天又在害人 “啊——” 戴莉立刻惊叫了一声，看向手指上的戒指。 “那我手上戴着的这个，不会是他的母亲吧？” “女神啊。” 戴莉急忙低下头，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 和谐伟力的领域内，空气安静得可怕。 加利斯浑身剧烈地颤抖，体表红温，膝盖一挺，双脚一蹬，以近乎拖出残影般的高速冲向李维和伦纳德。 虽然他不能再飞行，但是还可以奔跑！ “他发疯了！” 李维双眼漩涡一转，给出鉴定。 没有任何犹豫，李维立刻跳跃到了另一边。 不过李维似乎忘记的是，在神秘学教鞭的影响下，‘誓约之戒’未能发挥出理想的治愈效果。 伦纳德的体能没有恢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维闪开，自己则呆滞地站在原地，迎接灾难的降临。 “啊——” 伦纳德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被加利斯连续撞了好几下。 “李维，我谢谢你呀——” 伦纳德一边吐血，一边紧咬着后槽牙大喊。 “万分抱歉！我将补救！” 对于这种情况，李维早有预料，他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颜色绯红，流转着圣洁光线的半圆形银片。 “那是？” 看见这个东西，邓恩和克莱恩的右眼皮同时狠狠地跳了一下，仿佛想起了某些很不美好的回忆！ “那看起来好像是治愈符咒。” 戴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李维居然制作出了治愈符咒吗？那可是很神圣的东西。” 邓恩呵呵地干笑了一声，选择不回应这句评价。 “那不会……不会是治愈符咒吧？” 显然，发现这个好东西的并不止戴莉一个人，加利斯猩红的眼睛骤然爆发出贪婪的目光。 作为从序列9‘药师’晋升上来的‘吸血鬼’，加利斯对这种‘治愈符咒’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治愈正是血族始祖莉莉丝的领域。 相信这源自始祖的圣洁力量，必能治愈他身上的伤痛。 “好东西，不过，它现在是我的了！” 加利斯的眸中充满掠夺性的色彩，像导弹一样转变方向，改为向李维扑来。 “不给！” 李维冲着加利斯做了个鬼脸，小心地握着掌中的符咒，转身拔腿就跑。 “给我！” 加利斯狂躁地暴喝，飞扑过来抢夺。 看着李维故意挑衅加利斯来抢符咒的样子，邓恩和克莱恩同时捂住额头，觉得看到了很难形容的场面。 戴莉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她紧张地盯着屏幕，神色严峻，双手握拳，情不自禁地为李维加油呐喊： “李维，一定要保护好这枚符咒！千万不能被吸血鬼抢到了！” 但遗憾的是，经过了一阵紧张刺激的闪转挪腾，最终加利斯还是从李维手中夺走了那枚符咒。 “唉……” 戴莉不禁发出了一声怅然的哀叹，最终还是没有守住呀！ 而另一边。 加利斯激动地握着符咒，感受着圣洁力量自掌心传来，眼角眉梢都是癫狂的兴奋。 至于为什么他一开始全力猛攻的时候，李维尚能灵巧地躲避，现在只剩下半格血，反倒轻易地从李维手中抢到了符咒。 沉浸在狂喜中的加利斯并没有深入思考。 正如他没有看到，被抢了符咒，一脸惋惜的李维忽然转过身，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场外，邓恩和克莱恩忍不住屏住呼吸，感觉马上要看到某些初生的场面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加利斯狂笑三声，将那圣洁的银片覆在胸口，用古赫密斯语郑重地念出了通用开启咒文： “治愈！” “嗷嗷嗷嗷嗷嗷——” 就是那一瞬间，那极端不祥，流淌着浓郁腐蚀性的绿光从圣洁的银片表面爆发，顺着加利斯的胸口一下子侵入了他的血管中。 加利斯的体表皮肤立刻从红温变得油绿，几块皮肤立刻肿胀溃烂，似乎受到了某种剧毒的侵蚀。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如同高速发射的炮弹，‘砰’的一声直直地窜向高空，然后，又像折断翅膀的鸟儿那样，向着地面急速坠落。 “啊——” 双手无助地扑腾，加利斯惊恐地大声尖叫。 他所在的高空距离地面至少有120米，他已经失去了飞行能力，那么从这么高的高度摔下去—— 他绝对会去冥界！ 看着这未曾设想的状况，戴莉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 “女神啊，我看到了什么场面？” “李维故意拿出伪装成治愈符咒的剧毒符咒，引导那只吸血鬼当成宝贝抢走，然后毫无防备地对自己使用了？” “什么心态的人，才能微笑着做出这样的事情？” 戴莉急忙低下头，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对着女神祈祷了起来。 而在和谐伟力的领域中，捂着胸口，痛苦地侧卧在地上伦纳德，在加利斯蹿上天空的那一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李维在吸血鬼猛冲的时候没有援助自己，故意让自己被撞得吐血。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李维就无法合理地拿出符咒，更无法合理地引导吸血鬼对自己使用！ “真是初……出色的观众啊！” 伦纳德由衷地称赞了一句，后槽牙咬得更紧了。 “一位优秀的观众不仅在于观察，更在于合理地引导。” 李维得意地双手抱胸，笑纳了伦纳德的这句评价，观众魔药进一步消化。 同时，他向天空伸出鞭子，好心地缠住了即将要摔成肉饼的加利斯。 毕竟吸血鬼全身都是宝，无论是拆开卖还是整只卖都价值不少，李维必然不会忍心看着加斯利受太重的伤或者死了。 那样的话，可就无法卖出生鲜的价格了。 慈祥地看着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加利斯，李维利落地收起鞭子，如同在看一堆行走的金镑。 “李维，做得好！” 戴莉忍不住大声地喝彩： “这样，伦纳德去了冥界也可以瞑目了！” “我还没死呐！” 听着戒指上传来暖心的话语，伦纳德的后槽牙要咬断了。 看着事态走向良好的发展，邓恩也舒展地笑了起来。 同时，一个疑惑出现在他脑中。 吸血鬼的愈合能力非常强，在心脏和大脑没有受到致命的损伤下，会这么快就死透吗？ 这个念头还未发散，邓恩突然听到了戴莉大声提醒的声音： “小心，那个吸血鬼，他、他复活了！” 和谐的领域内，李维正在思考如何在这只吸血鬼身上实现金镑最大化，忽然感到一个巨大的阴影从身前逼近。 同时，超高分贝的音量从伦纳德的戒指里传出。 李维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疯狂到极点、愤怒到极点的血盆大口，向地上滴垂着拉丝的涎液。 第28章 勇敢的太阳啊，快去击破黑暗！ “啊——” 李维立刻大声喊叫着冲向伦纳德，似乎想要拉着他一起躲闪。 “李维，好伙伴！” 这一刻，要说伦纳德心中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 他激动地看着李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李维拔掉他手上的戒指，独自一人奔向远方。 “……” 伦纳德被惊讶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着眼睛猩红的吸血鬼不要命地向自己冲来，伦纳德不羁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碧绿色的瞳孔中尽是茫然，开始有些怀疑起命运。 就在一切看起来都将要成为定局的时候。 伦纳德突然听到了爽朗的声音，暖如晨曦的声音。 “吸血鬼吸血鬼，你爸爸在这里哟！” 李维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向加利斯大力摇晃着戒指。 “该死！” “是血族！高贵的血族！” 加利斯声嘶力竭地咆哮，在伦纳德的面前硬生生地改变方向，疯狂地追逐起李维。 “呼～” 伦纳德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可遭不住吸血鬼再这么撞了！ 庆幸了一会儿，伦纳德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惑。 李维的‘治愈符咒’已经使用，那么接下来，他还有什么底牌呢？ 加利斯如狂风一般奔跑在大地上，他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他的心跳得格外剧烈，似乎要跳出胸腔。 每一件封印物都有负面影响。 极欲之环的负面影响是： 在持有者影响附近单位情绪的同时，自身的负面情绪也会被强烈地激发。 这就是加利斯表现得时而亢奋，时而狂躁的原因。 产生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实在不是加利斯内心所希望看到的，他感觉他的心脏都要超出负荷。 但此刻，强烈的怨恨和不甘心驱使着加利斯，让他丢弃了理智，做出疯狂追逐李维的动作。 加利斯紧紧咬着牙关，如果今天不杀了这小子，那么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快乐了！ 视野的前方。 李维充满活力地奔跑，如同晨跑锻炼身体一般，心境完全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甚至，他一边跑，还一边出声为自己打气。 “跑跑跑，跑跑跑。” 他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在加利斯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来回蹦迪。 加里斯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被无限地拉高，他暴怒地蹬腿，爆发出风刃一般的极限速度。 “这样不行啊。” 邓恩有些着急地摇头： “李维在速度上明显不具备优势，这样下去，迟早要被追到的。” “已经被追到了。” 戴莉跺着脚说。 “什么？” 邓恩的心脏猛地揪起。 画面转换，李维被加利斯堵进了一个死角。 “……要、要结束了吗？” 邓恩错愕地屏住呼吸。 李维那永远乐观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僵硬，眼眸中似乎有难过的情绪在酝酿。 然而，下一秒。 李维又变成了灿烂的笑脸，活力十足地对着加利斯眨眼睛： “我哭了？我装的。” “虽然这样会导致你的售价受到小幅度的贬损，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对你使用‘那个法术’了！” “什么？” 见到这猝不及防的变脸，加利斯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而在众人的眼前。 李维的装束又骤然地变化了，变成了一位圣洁的教堂执事，正如他前往廷根大学，为司娜尔副教授净化不洁的那天。 “这是……” 克莱恩浑身的汗毛悄悄耸立，灵感疯狂预警，似乎预感到某种初生的场面要迎来复刻了！ 果然，下一刻，没有任何CD冷却的。 那圣洁的声音、暖如晨曦的声音如同仙乐一般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耳边： “赞美太阳！” “砰！” 纯净的光芒从李维身前爆发，大地顷刻间被圣洁之光照满，所有生灵被灼热的射线温暖，一轮巨大的太阳凭空出现在被屏蔽的空间内。 但和真正太阳不同的是，那太阳的正中心—— 是李维暖如晨曦的笑脸。 同时，加利斯发出了沐浴在晨曦里的极乐叫喊。 “啊啊啊——” 灼热的光线，暖心的光线，没有一丝浪费地全部照在了他的身上，加利斯如同立于火海之中，浑身的血肉都在融化。 “吸血鬼最怕的就是太阳了！” 伊康瑟惊喜地笑了出来，看来李维使用的确实是太阳途径的能力，以后还是要多研究非凡知识呀！ 眼见事情就这样轻松地被解决了，伊康瑟悠闲地抖了抖肩膀，今天真是虚惊一场。 这个时候，他听到克莱恩在身边说。 “伊康瑟执事，战斗还没有结束。” “还没结束？” 伊康瑟惊讶地看向镜子，发现加利斯虽然浑身都被烧得如同熔化的蜡烛，但还能开口讲话，并没有直接死去。 “不要小看了血族的自愈能力！” “只要心脏和大脑没有受到致命伤害，我就不会死！” 加利斯目眦尽裂地狂笑，嘴角愤恨地咬出血迹。 他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并且心脏跳得有些剧烈罢了。 “哎呀，这下麻烦了。” 伊康瑟烦恼地哀叹了一声： “这都没死，是该有多难死呀！吸血鬼真是难杀！” “哒哒哒、哒哒哒。” 无言的静谧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李维心态没有一点受到干扰地，热情开朗地跑向加利斯。 他的眼神澄澈，目光雪亮，直指加利斯脖子上的黑色项链。 “这……是打算从吸血鬼身上薅点东西吗？” 邓恩、戴莉、克莱恩、伊康瑟同时看着李维，似乎预感到了极为不祥的事情将要发生。 “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 看着眼神莫名坚定的李维，加利斯惊恐地直往后退。 然而李维并没有做出什么粗鲁的举止，他只是在加利斯身前大概一米的距离外刹住脚步，背起双手，礼貌地俯身询问道： “请问，我可以玩一下你脖子上的环吗？” “可以给我玩一下吗？” “给我玩一下吧！” 李维的声音如同自带了扩音器般震慑着加利斯的神经。 加利斯恐惧地瞪大眼睛，双手无措地抓着地面，他用他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告诉李维：他不愿意！ 不过情绪都已经积攒到这里了，李维还能让加利斯寸止吗？不想释放也要释放出来了！ 如同流星划过天空，李维的手速极快，他温柔地抓住了‘极欲之环’，轻轻地向外拉了一下。 “啊啊啊啊——” 刹那之间，极乐降临。 终于，癫狂、亢奋、惊恐的情绪如火药桶般接连在加利斯的心中引爆了。 它们如火山般激烈地喷发，而后迅速化为陨石的冰凉，回归于一片终极的宁静。 在脑神经被全身上涌的血液堵塞中，加利斯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痛苦与惊恐都永久地凝固于那里。 他脑子里的弦彻底绷不住了！ “……” 看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加利斯，邓恩、戴莉、伊康瑟和克莱恩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吸血鬼有极强的免伤能力，在心脏和大脑没有受到致命伤害的情况下很难去世。 但此刻镜子里的这只吸血鬼，他大约、可能、也许是真的死了。 “哒哒哒、哒哒哒。” 附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收到灵界信使通知的老尼尔、弗莱、西迦等值夜者纷纷赶了过来。 而这场战斗的落幕，正好落入值夜者们的眼中。 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情况，老尼尔立刻深有感触地捂住了心口。 毕竟，这个情境他太熟悉了，在武器库旁边的看守室内，相似的感受他也曾经历过。 老尼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对着大家总结道： “这是心脏病犯了呀！” 第29章 作家的剧本 天边的乌云突然散了，碎金色的太阳刺破云层，散放出万丈霞光。 和谐的伟力解除，李维携伦纳德，以及即将转化为非凡特性或是一堆金镑的加利斯，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值夜者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呼吸频率也明显急促。 这样沉默地注视了一小会儿，首先是性格最活泼的戴莉爆发出一声尖叫，兴奋地张开双手朝着前方冲去。 “戴莉女士，你真是太热情了。” 伦纳德笑着张开手，做好了和对方拥抱的准备。 然后，他看着戴莉张着双手从他身边掠过，颤抖中带着一丝哽咽地抱住了身后的李维。 “……” 伦纳德愣了一下，不过几秒钟后也转过头，微笑了起来。 在戴莉的示范之下，值夜者们纷纷打破了矜持，向李维跑过去，拥抱或轻拍肩膀表达着认可和赞美。 热闹地庆祝了一会儿，李维的目光穿透人群，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邓恩。 穿着长款黑色风衣，眼眸幽深的邓恩维持着队长的矜持，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朝李维扑过去。 他用目光无声表达着情绪： “做得好，李维，做得好。” 邓恩和蔼地微笑，轻轻地颔首。 李维弯着眼睛，微扬着下巴笑了。 …… 黑荆棘安保公司，密门内。 加利斯被停放在铺着白布的长条桌上。 戴莉神态庄重地站在桌旁，她碧绿色的瞳孔忽然转为黑白，接着变成无色，如同进入死灵的国度。 作为‘死灵导师’，戴莉无需借助任何仪式魔法，可以直接与未散去的灵沟通。 望着神情呆滞，眼神空洞的加利斯，戴莉蔓延灵性，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来到廷根？” 加利斯茫然地回答道： “这里大量的悲观和麻木着吸引我。” 大量的悲观和麻木？听到这样的答案，戴莉的眼睛立刻眯缝起来。 她本想询问‘你背后是否还有主谋’。 但旋即又觉得这样的进入不够柔和，缺乏充分的润滑，容易引起对方的抵抗，遂循序渐进地改口问道： “你脖子上的那个封印物，是别人给你的吗？” “是的。” 加利斯语气平静地回答，但没有额外透露其他的信息。 戴莉让自己的身体靠前一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 “是谁给你的？” 加利斯似乎有些骄傲，语气不见波澜地说道： “它来自一个古老的组织。” 进入到核心区域了，他放开自己了！ 戴莉敏感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询问道： “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这时，加利斯突然睁开眼睛，诡谲地对着戴莉笑了一下。 然后，他的灵体突然‘砰’的一声炸开，像被点着的烟花那样，盛开后迅速飘散无处寻觅。 触发到关键词，被强制擦除了吗？ 戴莉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未能尽兴的怅然。 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下记录，转身离开密门，把发现转告给邓恩。 …… “梅丽莎，梅丽莎” 朦朦胧胧间，梅丽莎听见有声音在呼唤自己。 已经中断的意识又忽然拼凑起来，一幕幕如同舞台上快进的戏剧。 阴沉的天空，凄清的街道，冒着浓郁黑气的红眸男子，无法抵挡的困意，避无可避的危险…… 梅丽莎惊恐地睁开了眼睛，一挺身坐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 柠檬蛋糕淡淡的香气和甜冰茶的甜味进入她的鼻腔，梅丽莎愕然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那条颓败的街道，回到了水仙花街熟悉温暖的卧室里。 她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她喜欢的茶点，班森和克莱恩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关切地看着她。 “克莱恩！” 看见哥哥的面孔，梅丽莎悬空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她握着克莱恩的手，有些后怕地倾诉： “我在下街遭遇了一个可怕的男人，那个男人有一双黑色的翅膀……” “梅丽莎，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克莱恩没有等梅丽莎说完，就温和地打断了她，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你只是太累了，所以在路边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是梦吗？” 梅丽莎有些怀疑现实。 “是的，你做了一个梦。” 克莱恩不容置疑地轻拍着梅丽莎的手，用坚定的态度让她相信。 梅丽莎怅然地眨了眨眼睛，相信了克莱恩的话。 这场梦她做得太身临其境，以至于醒来的时候还能捕捉到梦残留的痕迹。 梦境中，似乎有一个暖如晨曦的身影，让梅丽莎怎么使劲儿回想都想不起来。 看着窗外碎金色的天空，梅丽莎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一定有很好的回忆遗失在了梦里。 “对了，梅丽莎，是隔壁的李维发现了你，明天晚上我们请他过来吃顿饭，感谢一下他。” 过了一会儿，克莱恩恍若不经意般地提起。 “诶，是史密斯警官救了梅丽莎吗？” 班森好奇地询问道。 “嗯，是他。” 再次从家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克莱恩没有像上次那样皱起眉头。 他抿了一下手里的甜冰茶，看向窗外云破天晴的天空，嘴角微翘地笑了。 …… 查尼斯门后。 李维把‘极欲之环’存放在专门储存封印物的架子上，然后和弗莱一起锁上门，走上三楼，看望正在被老尼尔用仪式魔法治疗的伦纳德。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英雄回来了吗？” 老尼尔的仪式魔法已经告一段落，看见李维进来，笑呵呵地开口： “邓恩已经给圣堂写了电报，你这一次可是积攒下了不少的功勋哟。” 李维无所谓地抖了抖肩膀： “只是些许荣誉而已，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吧。” 老尼尔抿了口咖啡，笑吟吟地摇了摇头： “你可以用这部分功勋直接换取下一序列的配方和非凡材料了，当然，前提是圣堂有储备的情况下。” “真的？” 李维紧急撤回了上一句话，现在心里对功勋充满了认可。 老尼尔笑呵呵地点头：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毕竟，你解决了那只吸血鬼，实在是很出色。” “是吧，值得表扬吧” 李维手叉腰笑了一会儿。 “厉害，厉害。” 老尼尔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不住地点头。 “那么——” “伦纳德，我算不算是你值得信任的队友呢？” 李维俯下身，亲切地看向躺在硬板床上，全身有多处受伤（部分由于李维的引导而导致）的伦纳德。 “……” 听到这样的问题，伦纳德的第一反应是咬紧了后槽牙。 沉默了一会儿，他把头扭到一边，哼了一声道： “算你厉害吧。” 然后，他们都一起笑了起来。 正在气氛一片和谐的时候，李维突然太阳穴狠狠地跳了一下，不自觉地捂住了额角。 “身体不舒服吗？” 老尼尔立刻投来关切的询问。 “没有。” 李维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 廷根市蒸汽列车站。 一位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穿米黄色有荷叶边立领长裙的年轻女性拖着小皮箱从站台走出。 早早等候在这里，举着手幅的书店工作人员立刻眼尖地发现了她，惊喜地呼唤： “沃尔小姐！” 佛尔思循声看过来，含笑回以问候： “你们好，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我们廷根市的书迷都非常期待着您的签售会。” 店员热情地说着，为佛尔思送上一捧鲜花。 “谢谢，谢谢。” 佛尔思礼貌地接过，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笑着感叹： “廷根市的空气比贝克兰德好太多了，我有预感，这一定是一次非常难忘的旅程。” 第30章 旧日遗民 这一天，李维正在休息室内研究神秘学。 他身上正穿着一套包含皮靴的黑白格子制服，肩部有一枚以黑白交错为底，银星闪耀的徽章，银星下方还有一串不显眼的数字：“06-258。” 这是鲁恩王国见习督察的制服，每一位正式队员都有的福利。 经过加利斯的事件，李维已经成为了廷根市值夜者小队的正式队员，同时，他的周薪也翻了一倍，达到了每周6磅。 “李维，你在做什么？” 罗珊笑呵呵地走过来，站在李维身侧，瞄了一眼纸上的文字。 “乐、典、蚌、孝、急。” “这是什么呀？” 罗珊棕色的眼眸中全是茫然，这些单词拆开来她似乎都认识，但拼成一起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神秘学！” 李维严肃地把纸收起来，告诉罗珊： 罗珊的表情立刻敬佩起来。 罗珊已经从其它值夜者那里听说了，李维在对付吸血鬼的时候使用了很多奇妙的神秘术。 现在罗珊看李维的眼神是亲切中带着几许敬畏。 “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维转过身，打量着罗珊，不用进入观众状态，他也知道罗珊刻意接近他必然有一些目的。 果然，罗珊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起来： “今天是佛尔思·沃尔来廷根巡回签售的第一天，我想去看她。” 佛尔思是谁？ 李维陷入了一片茫然，不过旋即想起这个名字似乎在罗珊经常看的一本小说上出现过，好像叫什么《暴风山庄》。 “她好像也不是很有名吧。” 李维立刻给出评价。 “确实。” 罗珊点了点头，随即小声补充道： “但是她非常懒！” “这是她出道以来的第一次签售会，也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所以我不想错过。” “……” 这个理由让李维一时无法反驳。 沉默了片刻，李维调整了下坐姿，严肃地敲了敲桌面： “所以你就想拉着我一起？” “罗珊，现在好像是上班时间吧？好家伙，你终于不摸鱼了，改成直接翘班了。” “克莱恩文质彬彬的，适合做这种龌龊事，你怎么不找他去？” 罗珊背着手嘻嘻笑： “克莱恩每周一休息啊。” 听到这个答案，李维板着脸更不愉快了： “所以你找我纯为了凑数是吧？”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罗珊诚实地说： “这样，如果被队长发现的话，受批评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了。” “……” 骤然听到这样暖心的话，李维一个没坐稳，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这很符合罗珊的风格，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求求你了，就跟我一起去吧。” 目的已经坦白，罗珊声音甜糯地央求李维。 “不去。” 李维转过身，坚定地拒绝了。 “中午我请你吃饭呀。” 罗珊继续甜着声音劝诱。 “这不是吃不吃饭的问题，这是纪律和原则。” 李维仍然没有答应。 “我请你吃烤牛排，再加一份香煎鹅肝、一份费内波特面、一份配土豆泥的香肠……” 罗珊搜肠刮肚着罗列，着急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成交，再加一杯锡伯红茶。” 没想到，李维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那流畅而迅速的反应不仅让罗珊愣了一下，甚至他还反过来催促罗珊： “我们现在就走，队长去送戴莉女士回贝克兰德了，趁他下午三点钟回来之前，我们抓紧办完回来。” “嘻嘻，好的。” 罗珊掩着嘴轻轻低笑，心情非常甜美。 然而，就在两个人要悄摸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那是一个黑发绿瞳孔的男人，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衣物下摆扯出来随风飘荡，气质潇洒中透着不羁，伦纳德！ “你们两个要出门？现在好像不是午饭时间吧？” 伦纳德堵在门前，目光狐疑地在李维和罗珊之间打量。 “我们……出去执行外勤。” 罗珊眼睛一转，随便编出个理由敷衍。 伦纳德立刻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你就装吧，刚才你们的大声密谋我都听见了，等队长回来我就告诉他。” “伦纳德，你是不是有病啊？” 眼见完美的计划要破产了，罗珊又惊又气，叉腰怒视着伦纳德。 伦纳德轻哼一声，傲娇地撇过头不回应。 李维双眼转动，进入观众状态。 伦纳德如果真想举报罗珊，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他这样直接说出来，代表他有另外的目的。 “那么伦纳德，怎么样才可以请你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呢？” 李维诚心诚意地发问道。 伦纳德的脸色突然不自在了起来。 他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 “除非，你们带我一个！” …… 廷根市西区，西弗勒斯书店一楼。 柔和的光线照射在原木色泽的书桌上，西弗勒斯书店是一家集书店、咖啡馆、餐厅三种功能为一体的复合型场所。 毫无疑问，这样的设计来自罗塞尔大帝的发明。 佛尔思小姐的签售会将在午后12点半准时在2楼举行，现在是午餐时间，一楼餐厅的卡座上坐了不少人。 端着餐盘的侍者灵活地游走在各桌客人中间，餐厅内可以听到细碎的交谈声和金属餐具撞击的声音。 罗珊今天的心情格外高涨，同时为了不显得小气，她特意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美食款待李维和伦纳德。 不过，看着面前裹着浓浓肉酱，撒着绿色罗勒叶，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意大利面的费内波特面，李维陷入了一阵沉默。 “李维，你怎么不吃？是觉得不好吃吗？” 伦纳德矜持地切着一块烤牛排，关切地询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家乡味道。” 李维笑了一下，结束神游。 “你尝一尝，这家的费内波特面做的很不错。” 罗珊嘴巴塞得满满，辛苦地从食物中寻找空隙和李维说话。 李维用叉子搅动着面前的面条： “是很不错，但总跟我回忆里的味道不好比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听得伦纳德和罗珊都疑惑了起来。 李维不是贝克兰德人吗？ 这费内波特面在贝克兰德和廷根的做法，都差不多吧。 李维并未回应罗珊和伦纳德的疑惑，他的目光在卡座旁边的书架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突然在那上面瞥见了一张奇怪的硬壳卡纸。 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李维的双眼惊讶地瞪大。 他动作相当缓慢地拿起那张包装精美的卡纸，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 伦纳德立刻笑了出来： “这是罗塞尔大帝笔记的复印稿啊，用他自己发明的奇怪符号写的。” “老尼尔还曾经试图解读这些符号的象征，当然，结果是什么都解读不出来。” 伦纳德一边说，一边发出了一串开朗的大笑声。 手捧着硬壳卡纸，错愕地睁大眼睛的李维没有笑，相反，他脸上出现了片刻茫然。 因为罗塞尔的笔记内容并非是什么奇怪的符号。 而是他最熟悉的汉字。 还是简体的。 第31章 唯一性活化（周二和爸爸们求求追读） “九月二十九日，真是令人惊叹啊，在序列1之上还有序列0，而序列0，便是真神所在。” “在序列0魔药配方中，最重要的非凡材料并不是序列1的全部特性，而是某种被命名为‘唯一性’的存在。” “每条途径只有一个唯一性，这便是真神唯一。” “容纳唯一性有三种方法，其中一种方法是让唯一性逐渐活化，具备人性，然后收入体内，利用位格强行压制。” “目前已知活化了的唯一性有：命运途径的‘概率之骰’，审判者途径的‘特伦索斯特黄铜书’，隐者途径的‘隐匿贤者’。” “观众途径和偷盗者途径的天使之王一出生就自带了唯一性，真令人嫉妒啊。” “值得一提的是，唯一性可以被容纳，也可以用某种方式抽离出来。” “哪怕成为了序列0的真神，对相近途径的‘唯一性’也是强烈渴求的。” 李维有些震惊地看着卡纸，消化着罗塞尔透露的信息。 首先，神可以通过服食魔药成为神。 其次，在成神之路上，涉及到了‘唯一性’的概念，唯一性可以被人为地活化。 不过，如果唯一性活化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跳起来把序列1打了一顿，那又该如何应对呢？ 另外，唯一性受相近途径真神觊觎，会不会有高位存在利用唯一性设置陷阱，来抢夺其他神灵的权柄呢？ 这大概需要真神级别的盟友协助才能完成吧。 李维思维发散地想着，接着往下阅读。 “九月十三日，观众这个途径应该削一削了！” “观众途径的序列3‘织梦人’，居然能够分离出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些身份，让他们变成活生生的人！” “并且，这些身份就算死去，也不会导致本体陨落。” 日记上的字迹有些颤抖，似乎彰显着罗塞尔写下这则内容时大受震撼的心情。 看到这则疯狂的内容，李维的瞳孔也摇晃了一下。 高序列的观众可以把自己分离成小号。 那么被分离出来的小号，灵魂还是原来那个吗？会不会被某些高位存在偷偷塞入别的灵魂？ 要是这样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另外，小号和大号之间会打起来吗？ 会不会有的小号精神错乱，变成疯子？ 李维越思考，越觉得他对观众这个逆天途径的开发程度不足1%，在思索过程中，他的目光已经掠过下面一行文字。 “四月二十六日，我问查拉图：什么是奇迹？” “查拉图说：死而复生就是奇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维摩挲着卡纸的表面，没有读懂。 感觉这个查拉图好像有点欠打，不知道他是哪个途径的呢？ “李维？” 沉浸在阅读中的时候，李维忽然听到了殷切的呼唤声。 他抬起头，看见罗珊已经吃光了面前的食物，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伦纳德也投来关切的询问，自从李维看见了那张罗塞尔日记，好像就不太正常了。 “我没事。” 李维笑了一下，利用观众的引导，不经意间转换了话题： “签售会快开始了吧，我们走吧。” …… “唰唰唰，唰唰唰。” 佛尔思坐在长桌前，奋笔疾书地签名，她的侧前方还堆着厚厚一大摞等待签名的书籍。 几周前，为了搭救陷入牢狱之灾的好朋友休，佛尔思花费了许多积蓄用于走动关系，钱包濒临破产，不得不通过举办签售会来维持资金的周转。 幸而廷根市热情的书迷们深深地温暖了佛尔思的心灵。 佛尔思甚至看到了一个身穿整套黑白格子制服，肩部有银星徽章的见习督察出现在签售会现场。 特意请了警察来给维护现场秩序吗？ 难道我已经这么火了？ 佛尔思有些难以置信地想着，怀着受宠若惊的心情继续签名。 不过这振奋的状态只维持了几秒，她就又陷入了懒惰的情绪中。 “哎呀，好多字啊。” “怎么忍心让一个纤细敏感的作家一下子写这么多字呀？” “如果我不是‘学徒’，而是‘通识者’就好了，我可以培训机械手臂代替我签名……” 在佛尔思慵懒地发散思维的时候，下一位书迷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那是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黑发绿瞳，有股诗人的浪漫气质。 佛尔思马上从白日梦中醒悟。 “感谢你的支持，这是签名书，请收好。” 她飞快地在扉页上签下名字，递了过去。 …… 签售会热闹的气氛感染着罗珊，导致散场后她还没完全尽兴，提议去公司附近的哈罗德百货商店逛一逛。 等到了百货商店门口，罗珊又在对面瞧见了一家占卜俱乐部，兴致大发要去占卜。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李维和伦纳德同时摇头，不过此时天色尚早，就随便她了。 他们进入了那栋建筑，沿着楼梯进入了二楼的占卜俱乐部。 “下午好，女士们先生们，请问有什么事情可以为你们效劳？” 盘着棕黄色的头发，站在接待台前的安洁丽卡含笑询问。 “我们想要占卜！” 罗珊活泼地说。 于是安洁丽卡把李维他们请到了沙发上，介绍了一遍占卜的情况，又取来占卜师的图册请他们挑选。 “这太厚了。” 看着厚厚的图册，罗珊略微翻了两页就不耐烦起来，甜笑着询问道： “可以帮我们推荐一位吗？” 这个问题可算是正好问到了安洁丽卡的统治区了。 没有一点犹豫，她直接把图册翻到其中某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说： “我向您推荐莫雷蒂大师，他是我们俱乐部里最厉害的占卜师了，不，他是一位真正的占卜家！” 安洁丽卡微微扬起头，用尊敬中带着一点点骄傲的语气说道。 听到莫雷蒂这个姓氏，李维的右眼皮立刻狠狠跳了一下，他现在不敢小觑任何一个姓莫雷蒂的人。 伦纳德也眨了眨眼睛，低声自语： “不会这么巧吧……” 只有罗珊傻傻的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分外耳熟的声音： “克里斯蒂娜女士，事情已经这样了，难过也没有什么用，不如放宽心吧。” 有满满书卷气质的克莱恩，正在送一个30来岁，头戴一顶黑天鹅绒帽的女士离开大厅，和肖德太太不同的是，这位女士帽子上的羽毛是正宗的黑天鹅毛。 黑天鹅毛女士的侧后方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孕妇，神色略带忧郁。 克莱恩正得体地说着送别的话，目光不经意地瞥过侧前方，愣了一下，笑容凝固在脸上。 伦纳德和罗珊也坐在沙发上怔住了。 这样如同雕塑般地互相沉默了一会儿，伦纳德率先牵动嘴角，呵呵笑道： “克莱恩，原来你不上班的时候就干这个呀。” 克莱恩沉默了几秒，马上向对方灵魂提问： “伦纳德，现在好像是你上班的时间吧。” 伦纳德颤抖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微笑看着克莱恩。 克莱恩亦含笑看着他，气氛极为暖心。 而在这个暖心的时候，那不祥的预感再次袭击李维，让他不禁对克莱恩皱起了眉头： “克莱恩，刚刚走出去的那个孕妇是你的顾客吗？她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了？” 克莱恩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这句话刚说出口，克莱恩就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克莱恩忽然想起了那个名为梅高欧丝的孕妇说过的话，她说‘她肚子的孩子会哼歌，会吹口哨，会用音乐帮助她入睡。” 而刚才听着这些疯话的时候，克莱恩并没有觉得任何的不正常。 阿兹克先生说，“我发现你的命运有不协调的地方，有人在暗中引导。” 侦探亨利说，“红烟囱的委托，我们还在进行，你应该知道，类似的建筑在廷根市有不少。” 冷汗从额头渗落，手臂上的汗毛悄悄耸立，克莱恩表情郑重地看向李维，说出了让对方瞳孔一震的话： “我要去一趟盥洗室！” 第32章 多看即爆炸 几分钟后，克莱恩从占卜家俱乐部的盥洗室里走出，表情是罕见的严肃和凝重。 “我们需要立刻返回小队，把这件事汇报给队长。” …… 急速前往佐特兰街的出租马车上，克莱恩假装不经意般地询问李维： “你刚才就直接看了那个孕妇吗？” “是啊，她身上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吗？” 李维开朗地反问。 “……” 克莱恩短暂地说不出话。 碍于灰雾之上的秘密，克莱恩不能够直接说出‘你怎么直视了她肚子里的高位存在’这种话，他只能委婉地提示李维： “你难道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吗？比如头晕，恶心，想吐之类的。” “没有。” 李维干脆地给出答案，还当着克莱恩的面甩起手抖起腿。 因为没有开启灵视，所以没有受到影响吗？ 克莱恩心里默默地想着。 看着活泼地在他面前扭来扭去强调自己很健康的李维，克莱恩突然有些痛苦地捂住了额角，十分后悔开启了这个话题。 …… 黑荆棘安保公司。 邓恩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口，思索着戴莉从吸血鬼处得到的信息。 吸血鬼说，‘廷根市存在大量的麻木和悲观’。 这样的措辞让邓恩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前段日子克莱恩去德维尔爵士家，处理超凡力量的事。 那位善良的资本家由于没有在工厂里添置防护粉尘的设备，导致了大量女工铅中毒死亡，因此被女工们的怨灵缠上了。 在神秘学中，大量的怨气、压抑和灰暗是某些邪恶仪式的催化剂。 “廷根市不会要出什么事情吧？” 邓恩抿了一口咖啡，怅然地望着窗外。 突然。 他看见一辆出租马车朝公司疾驰而来。 更让他心里一颤的是，总是隔三差五遇到非凡事件的克莱恩从那里走了下来！ …… “你说码头区的那位代罚者濒临失控的事？” 邓恩回想了片刻，回答了克莱恩的问题： “确实，他突发失控的地点在恶龙酒吧附近。” “那一切就对上了。” 克莱恩凝重地点头： “那位代罚者濒临失控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开启灵视，看到了梅高欧丝肚子里的神话生物。” “换句话说，梅高欧丝肚子里怀着的，是一个多看一眼就会爆炸的东西。” 再多一眼看一眼就会爆炸？ 邓恩皱起眉头，本能地回想起去凛冬郡教会总部进行队长培训时，大主教阿里安娜说过的一句话： “不可直视神。” 难道一个平凡的廷根市民会怀上一位神灵的孩子？ 这种想法光是想出来都让邓恩觉得荒谬。 但为了谨慎起见，邓恩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圣堂。 …… 凌晨两点半。 窗外的天空已经从湛蓝转变为乌黑，黑荆棘安保公司内，值夜者们略显焦急地围坐在一起。 从下午一直到现在，他们没有收到圣堂的任何回应！ “看来今天大概是不会有结果了。” 邓恩准备让不是‘不眠者’途径的非凡者赶紧先回去休息。 这个时候，李维突然说： “进来了一个陌生人。” “什么？” 值夜者们霍然转头，惊讶地看见了一道人影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侵入了办公室。 那是一位穿着简朴亚麻长袍的女士，乌黑的头发很长，一直披落到腰间，赤着脚，未穿鞋袜。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周身就充满了令人平静的力量。 纵然值夜者们因为她的出现，陡然升起了严重的惊愕和戒备情绪。 但在她的影响下，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惊叫出来。 邓恩的眼睛震惊地张大，几乎要瞪出瞳孔，这个人影让他不禁回忆起在凛冬郡曾经见过的一位女士。 那位女士居然会降临廷根？！这让邓恩觉得此时此刻不够真实。 邓恩带着尊敬的口吻询问道： “您是……” “我是‘隐秘之仆’阿里安娜，幸会。” 人影柔和地说。 这平静的一句话无异于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投放了一枚炸弹，把其余的值夜者们都炸得晕头转向起来。 女神的女仆，黑夜修道院院长，十三位大主教之首，教宗候选人，阿里安娜居然来到了廷根！ 原来圣堂不是没有回应，而是直接派了一位天使过来！ 沉默了几秒后，邓恩庄重地行了一礼： “晚上好，阿里安娜女士。” 同时，不安的预感回荡在邓恩心中，女神居然直接派出了自己的女仆来解决问题，看来梅高欧斯的危险程度远在预计之外。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阿里安娜直接宣布问题所在，她平和地开口说道： “那个女孩怀着的，是真实造物主的孩子。” 真实造物主的孩子？ 顷刻间，值夜者们的瞳孔全部剧烈地摇晃。 真实造物主，可是一个正宗的邪神。 梅高欧丝做了什么？居然能和这样的邪神产生牵扯，还怀上了祂的孩子！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李维在震惊之余保持了一丝怀疑。 就算梅高欧丝怀了真实造物主的孩子，可黑夜女神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这难道和祂隐秘的权柄有关吗？ 思维发散的时候，李维听见邓恩用感激的口气对阿里安娜说： “感谢您，阿里安娜女士，若不是您来解决了邪神子嗣，整个廷根市都可能要陷入灾难！” 对于这样的赞美，阿里安娜微笑着表示谦虚： “不必客气，这中间也少不了你们的协助。” “当然，我们会为您引路的” 伦纳德和克莱恩都虔诚地说。 阿里安娜微笑的表情凝滞了一下，似乎觉得值夜者们误解了什么，她停顿了片刻，用浅显易懂的话语解释道： “我指的协助是，你们来替我攻击梅高欧斯。” ？ 一瞬间，李维、邓恩、克莱恩和伦纳德全都惊呆了。 全都微张着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打真造子嗣？ 真的假的？ 会赢吗？ 见气氛陷入了凝滞，阿里安娜也略感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和那个女孩实力差距过大，如果我攻击她，她大概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当场去世，这不符合女神爱着世人的原则。” 阿里安娜一边说，一边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女神会这么善吗？ 李维立刻陷入怀疑，他能感觉到阿里安娜的这句话是一个借口，背后还隐藏着真正未能说出口的目的，但他无法窥探出来。 不过其他人就比较好骗了，他们跟着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虔诚地说道： “赞美女神！” 向女神祈祷完毕，阿里安娜柔声安慰： “你们也不要太担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们受太重的伤或者死了。” 听到这样暖心的话，克莱恩和伦纳德交换了一个眼神，牵强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见值夜者们还是有畏难情绪，阿里安娜又多透露了一点： “我只需要你们让梅高欧斯产生滑胎的迹象，我便会趁机隐秘她的子宫，让邪神子嗣被扼杀在那里。” 隐秘子宫……好小众的文字……这就是万物都可以隐秘吗？ 李维立刻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然而与李维轻松的心境不同，邓恩、克莱恩和伦纳德心中都是忧愁和迷茫。 毕竟，他们可不擅长让人滑胎！ “放心，我有办法。” 好心的李维最见不得朋友为难，他开朗地提出好战略： “孕妇应该不能够受刺激吧？” “如果我来狠狠刺激她的情绪，应该就能完成了！” “我们不是才从吸血鬼那里缴获了一个可以放大情绪的封印物，这不刚好就派上了用场，真是巧合啊，哈哈。” 李维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计划，并未注意值夜者们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样。 刺激孕妇的情绪……还要用封印物…… 阿里安娜、邓恩、克莱恩和伦纳德同时皱眉看着李维。 他们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同一种预感。 那就是—— 某些很初生的场面即将要发生了！ 第33章 恐怖的圣母，梅高欧丝 深夜，廷根市码头区，恶龙酒吧附近的一处别墅内。 煤气灯为房间蒙上了朦胧的色彩，棕红色的木制桌椅散发着自然的香气，卧室内的气氛宁静又温馨。 与这温馨气氛形成显著差异的是房主克里斯蒂娜女士的心情，她的嘴角紧紧向下撇着，眼周也因为急火攻心长出了些许鱼尾纹。 她被梅高欧丝的男朋友，或者说前男友，那个叫兰尔乌斯的诈骗犯，骗走了150镑！ 足足150镑！ 想起这件事，克里斯蒂娜就痛心得睡不着觉，她睡不着也要拉着梅高欧丝不许睡，歪坐在沙发上大声地向对方抱怨诉苦： “150镑！我省吃俭用地攒了多少年啊！” “我就知道那个小白脸不靠谱！” “可恶的穷小子！” 梅高欧丝一言不发地听着，低头摆弄着裙摆上的流苏，趁克里斯蒂娜喝水润嗓子的间隙才细声细气地反驳道： “姨妈，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 “是啊。” 克里斯蒂娜更来气了，她重重地放下白瓷茶杯，恨恨地说道： “他是个诈骗犯！” 梅高欧丝没有继续争辩，她垂着目光，怅然地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或许有一天，他的父亲会因为他的出生而偷偷返回廷根，给他留下一笔可观的财富呢？” 克里斯蒂娜立刻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客气的嗤笑： “你做什么白日——” 克里斯蒂娜那个‘梦’字的尾音还没有说完，她的声音突然不见了。 梅高欧丝疑惑地抬起头。 她惊愕地发现姨妈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像画纸上的铅笔痕迹那样被擦除了。 紧接着，房屋内的窗帘、煤气灯、棕红色的木制桌椅也接连被擦除。 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残余。 两层的小别墅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一片深黑的天幕，和一轮巨大的红月。 红月之下，一位前额微秃的男子，一位气质不羁的诗人，还有一位满满书卷气的大学毕业生向她缓步而来。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梅高欧丝小心地呵护着肚子，她先是震惊地瞳孔放大，继而板起面孔，带着些许警惕的口吻质问。 克莱恩想说，女士，我们是来查水表的。 不过他转瞬就把这幽默的想法掐灭在了脑海里，赶紧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怎么不知不觉就被李维传染了说话方式呢？看来坏榜样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克莱恩举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和善地靠近梅高欧丝说道： “女士，我们是黑夜教堂的执事，因为察觉到您身上有不洁的东西，专程来为您净化不洁。” “黑夜教堂的执事？” “可我是蒸汽教会的信徒呀。” 见对方是官方教会人员，梅高欧丝严肃的心情稍稍放松，但细细的眉毛还是微微皱着。 而梅高欧丝没有察觉到的是。 在克莱恩和她攀谈的时候，邓恩的瞳孔悄然变得幽深，如同古老森林里沉静的寒潭。 他黑色风衣的下摆轻轻漂浮，如同黑夜中的梦魇。 “呼~好困。” 倦意突然如山呼海啸般袭来，梅高欧丝的眼皮无力地向下低垂。 她一下子失去了神经紧绷的状态，彻底放松了。 “目标已经被拖入梦境，可以开始行动了。” 伦纳德笑吟吟地走到克莱恩身边，低声提醒。 听到这句发令信号，克莱恩的脸色忽然古怪起来，如同溺水的人那样挣扎着问道： “为什么非得是我？” “这是抽签决定的，怪只能怪你没有执掌好运。” 伦纳德脸上笑意不减，轻轻地克莱恩耳边催促道： “请快一些吧，不然她等会儿该醒了。” “……好吧。” 克莱恩咬了咬牙，似乎是经历了某种内心激烈的挣扎，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勇敢地向前迈了一步。 “我这可都是为了拯救廷根……” 克莱恩低声为自己加油打气。 然后，他闭上眼睛，提起镶银手杖最坚硬的那头，朝着梅高欧丝高高凸起的肚子上戳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做这些坏事的时候，就不能像李维那样淡定呢？ 克莱恩在心中责怪自己，手上暗暗加大力度，准备一次性打掉梅高欧丝腹中的胎儿，快速结束这个有些初生的行为。 然而。 克莱恩的手杖并没有成功接触到梅高欧丝，他的手腕异样地传来了一些冰凉滑腻的触感。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伦纳德的高分贝喊叫： “小心——” 克莱恩霍然睁开眼睛，看见本该沉睡的梅高欧丝，诡异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正眼神不善地盯着他，周身散发出极其强烈的压迫感、恐怖的压迫感。 “滴滴滴，滴滴滴。” 克莱恩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只‘滴滴’回响的警铃，那是他的灵感在疯狂预警。 梅高欧丝居然没有被拖入梦境，她是装的？ 这些思绪还来不及发散，克莱恩就听到了一声狂暴至极的怒吼声： “——你、撒、谎！” “砰！” 克莱恩的脑袋立刻被铁锤重重砸了一下。 神经突突地疼，耳朵和鼻腔都有血液流出。 梅高欧丝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强烈亵渎的力量。 如果不是克莱恩在进入灰雾之前总会经受一番呓语和嘶吼的折磨，恐怕会当场晕厥，甚至失控！ “飕飕！” 邓恩和伦纳德一左一右从克莱恩身边出现，在梅高欧丝展开下一轮攻击前及时拉走了他。 “她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非凡力量？” 克莱恩捂着额头，他现在脑海里还有尖锐的声音在回荡。 对此，梅高欧丝亦表示好奇，她淡然地抚摸着肚子，浅笑着询问那里面的胎儿： “宝宝，是你给予了妈妈力量吗？” “是你在保护妈妈，对吧？” “宝宝，妈妈也一定会保护住你。” 梅高欧丝自说自话了一会儿，乐在其中地笑了起来。 然后，她抬起头，漠然地看向克莱恩。 梅高欧丝碧绿色的眼眸中，已经彻底消退了怯懦和软弱，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着的保护欲，作为母亲的保护欲。 “敢害我孩儿者，死！” 梅高欧丝仰起头，癫狂地大喊。 距离他5米之外的邓恩、克莱恩和伦纳德同时感到了一股恐怖的亵渎力量散开。 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 下一秒，他们全部被无形的巨力抛出，重重地甩在了地上。 “呼……呼……” “痛，好痛！” 伦纳德努力地支起身体从地上坐起，感觉脑子嗡嗡的。 “这样不行啊，我们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又不能直接开枪射她。” 伦纳德求助地看向侧后方。 阿里安娜赤着脚悬浮在半空中，提供了隐秘环境后，她便以局外人的姿态旁观着战斗。 察觉到伦纳德的目光投射，阿里安娜温柔地看着他。 然后，在那充满希冀的目光里，柔和且坚定地摇了摇头。 阿里安娜当然可以直接解决梅高欧丝，但如果那样做，她今天来到这里就失去了意义。 “唉……” 伦纳德遗憾地长叹了一口气。 阿里安娜那袖手旁观的态度让他有一种咬紧后槽牙的熟悉感觉。 为什么，我会对这种感觉这么熟悉呢？ 我身边还有谁是这种人？ 种种思绪在伦纳德心中汇聚连接，突然，他一个激灵坐直了。 ——是李维！ 李维去哪儿了？！ 第34章 李维的扮演 “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开朗的声音，暖如晨曦的声音。 “这个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克莱恩立刻心头一颤，有些头疼地捂住额头。 伦纳德也不由自主地瞳孔一震，险些犯了PTSD。 他颤抖地抬起头，看见身穿肩部有银星徽章的见习督察制服，脖子上戴着一串黑金项链的李维，悠然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 他那温暖的脸上正恰如其分地带着几分茫然，如同一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看到这样的李维，邓恩、克莱恩和伦纳德的脊背同时蹿上一股凉意，不妙的预感在内心疯狂酝酿。 不好了。 给他演起来了！ 然而，这强烈不祥的场景看在梅高欧丝眼里，可就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看见这套可靠感拉满的制服，这个暖如晨曦的人，梅高欧丝的内心立刻涌上了一股安全感。 如同疲惫的鸟儿看见了归巢，迷途的航船看见了灯塔。 她情不自禁地呼唤道： “警察先生，这里有坏人要害我的孩子！” “他们非法闯入了我的民宅！” “有这样的事？” 耐心地听着梅高欧丝的控诉，李维温暖的脸色一下子威严起来，仿佛比她本人还要义愤填膺： “这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李维背着手，如真正的警察一般批评着克莱恩等人的行为。 出言谴责的时候，李维无比自然地走向梅高欧丝。 而内心正充盈着满满信任感的梅高欧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排斥。 只是她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战斗中脱离出来，周身仍然萦绕着恐怖的压迫感。 看着这幅场面，克莱恩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领会了一点李维的意图。 旋即，他赶紧低头在胸口点了四下，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要命，我居然和李维产生了思想共鸣！ 克莱恩像耳朵进水了那样摇着头，急于摆脱这种不好的感觉。 这个时候，李维已经走到了梅高欧丝身边一米左右，若无其事地避开周围肆虐的堕落气息。 他庄严地告诉梅高欧丝： “女士，请你放心，身为警察的职责，就是保护每一位市民的安全。” “谢谢，谢谢您。” 李维的责任感让梅高欧丝无可挑剔。 听着这样暖心的话，梅高欧丝感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蹦跶得更有劲儿了，她抚摸着小腹仰头看着李维，心中充满了信赖感。 这样想着，梅高欧丝身上狂暴的攻击性削弱了一些。 看着梅高欧丝的情绪在李维的安抚下逐渐稳定，克莱恩全身绷紧，闭上了眼睛。 克莱恩不敢想象，如果梅高欧丝知道了李维的真实身份，将会受到多么大的刺激！ 然而，下一秒，克莱恩又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听见李维用充满威严的声音向他发问了。 “你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吗？” “限你们五秒之内离开这位女士的家，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李维如上位者那样居高临下地训斥着。 趁梅高欧丝不注意的时候，他调皮地看向地上的值夜者，眨了眨眼睛。 看到这样的明显的暗示，邓恩、克莱恩和伦纳德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尽管以他们的原则，他们的人品，他们的底线，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玩弄别人情绪的行为。 可事已至此，为了拯救廷根，他们不得不灵活地调整自己的底线和原则，配合李维做一些造孽的事了。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克莱恩、邓恩和伦纳德便再没有迟疑，从地上翻滚起来。 努力地扮演被警察吓得落花流水的歹徒，向着远处卖力狂奔。 看见李维一登场就造成了这种效果，梅高欧丝的心头又不禁涌上一份浓浓的安全感。 同时，李维也和蔼地走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肚子里的胎儿闹腾得更厉害了，这似乎是一种对母亲的提醒，可惜，梅高欧丝没有察觉到任何。 她无比信任地看着李维，周身狂躁的战斗气息彻底消失，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防备。 “警察先生，我……” 梅高欧丝捏着裙角，敬仰地看着李维，想诉说一些感谢的话。 而这个时候，她却发现李维皱起了眉头，握起双拳置于腰间，隐隐有一股威严的气势正在酝酿： “不行！超过五秒了！” “……” 李维这专业负责的态度，让梅高欧丝简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能在胸口画了一个三角圣徽（蒸汽信徒祈祷的手势），感慨自己遇上了大善人。 这个时候，李维也终于蓄力完毕。 “蛮王冲撞！” 雷鸣般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天空，那是李维威严的怒喝声。 梅高欧丝欣慰地抬起头，看见凛冽的狂风从平地上卷起，四周的空气被强力的漩涡撕裂。 旋转的漩涡中心，李维一臂置于腰间，一臂伸直，如一枚炮弹，迅疾地弹射了出去。 不过，他弹射出去的方向却不是正前方。 而是。 自己肚子的方向。 “啊——” 梅高欧丝惊声尖叫，这一刻，她心中的错愕远远大于惊恐。 来不及做任何抵抗，她被李维这蓄满力量的一撞撞得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顾不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梅高欧丝撑着地面，不解地大喊： “为什么？” “哒哒哒，哒哒哒。” 四周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假装被吓跑的邓恩、伦纳德和克莱恩又跑回来。 看到这个场面，克莱恩的头皮立刻一阵发麻，这初生的事情最终还是给李维做出来了呀！ “因为，我是值夜者。” 李维没有一点负担地微笑着，从督察服口袋中掏出黑暗圣徽，充满自信地朝梅高欧丝眨眨眼睛。 梅高欧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慌乱地捂着小腹，心跳得像失控的钟摆，愤恨与狂怒在血液中蔓延。 远处，赤着脚飘浮在空中的阿里安娜，拿着小本本认真记录着战斗经过。 “这真是……” 阿里安娜目光微凝，思索了半天，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绘李维的行为。 经历了这样的冲撞，又产生了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梅高欧丝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保不住了吧。 阿里安娜淡淡地想着，将目光投向战场。 然后。 她的眼神骤然凝重了起来。 因为梅高欧丝并没有出现要流产或者滑胎的迹象。 相反，她顽强地站起来了，手里还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把骨刀。 一把带有强烈堕落意味的，妖冶到极点的骨刀。 第35章 颤抖吧，此为君子六艺！ “你、该、死！” 梅高欧丝长发纷飞，仰着脖子凄厉地叫喊。 她的周身突然腾起了沾染霉斑的火焰，体表分泌出颜色浓黑、充满亵渎异味的液体，如同太阳外层的日冕。 与此同时，梅高欧丝手上的那把骨刀不断地延伸，直到伸展成接近手臂的长度。 骨刀外刃锋利异常，闪着凛凛寒光。 挥舞着妖刀，梅高欧丝不顾一切地冲向李维。 李维并不知道自己就在挨砍的边缘晃荡，他悠闲地吹着口哨，低头复盘今天的表现。 忽然，他的脖颈一凉。 耳边听到了一道凶猛至极的破空声。 李维惊诧地抬起头，看见梅高欧丝拖着大刀速度极快地朝自己冲来，她碧绿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愤怒之火，溢满了肃杀之意。 “你必须死！” 梅高欧丝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亵渎之语’，李维立刻身体一滞，僵立在原地无法移动。 “这是攻击之前先强控呀。” 阿里安娜专注地看着场上局势，‘沙沙沙’地在小本本上飞快地记录。 梅高欧丝这一刀蓄满了狂怒的力量，李维如果被劈到绝对会重伤，甚至直接不治而亡！ 这迅速逆转的形势，让阿里安娜不得不认真思索要不要出手援助。 只斟酌了0.01秒，阿里安娜就做出了决定。 那就是不援助。 阿里安娜牢记此行的目的。 李维身上有特殊的地方。 而绝境，正是发挥特殊之处的时机。 况且，梅高欧丝在战斗开始前已经被自己赋予了厄运（‘不眠者’途径序列4‘守夜人’的能力），应该不会让李维受太重的伤或者死了。 至少，不会死得那么快。 阿里安娜心中充满着善意地想着。 这个时候，她听见了金属敲击的铿锵巨响。 在刀锋离鼻尖只剩一厘米的距离，李维骤然抽出教鞭，缠住了骨刀。 梅高欧丝的猛烈攻势因此而被抵消了。 她无法再挥刀劈砍，只能愤恨地盯着李维，用眼中喷薄而出的怒火把对方燃烧殆尽。 “那根鞭子，居然挡住了梅高欧丝……” 阿里安娜凝住眼眸细看。 在神秘学战斗中，只有层次相等的能力，才可以产生抵抗作用。 怀着神话生物的梅高欧斯，位格已经接近于圣者。 那么李维的鞭子，至少也应该是个半神级的东西。 是谁把这样的东西送给了一个序列9，那个人知道李维的真实身份吗？ 阿里安娜感觉发现了重点，飞快地在小本本上记录下这一条，并专门画了横线标注。 前方战场。 对峙的气氛，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涌动着。 梅高欧丝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泪就是一个燃烧着腐蚀气息的印记。 “骗我，你们都骗我……” 梅高欧丝难过地抽泣。 与之前的亵渎之语不同，她的这些话中并没有邪恶的力量，只是单纯的情感流露。 联想起她之前被骗的遭遇，围在李维身边援护的邓恩、克莱恩和伦纳德都不由得叹息一声，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李维的瞳孔也微微颤动。 不过，他并不是为梅高欧丝的经历而神伤，而是从中找到了更能够打动对方内心的地方。 没有任何犹豫，李维立刻抽走了鞭子，以近乎拖出残影的超快速度向着伦纳德的方向奔去。 同时，梅高欧丝也解开了束缚。 她内心汹涌的情绪马上化作森严的力量，拖着白色骨刀向着前方一路横劈，冰冷的红月下，只有刀划过空气的声音猎猎作响。 伦纳德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他虽然没有被亵渎之语硬控，但他的身体也短暂地僵硬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空气中传来伦纳德惊恐的大叫声： “李维，你干嘛——” “下面的事，就拜托你咯。” 李维回应伦纳德以一个自信的微笑。 他灵活地一跃，以闪现的姿态从伦纳德轻轻躲开。 留下伦纳德一个人在原地面对进入暴走状态的梅高欧丝。 “啊啊啊——” 伦德纳震惊得瞳孔都要跃出眼眶，他的双腿忍不住轻轻地颤抖。 因为梅高欧斯向前袭来的速度是如此的快，她的姿态是如此的令人难以躲避！ “老头，你在不在？快，救救我！” 顾不得看周围有没有人，伦纳德急忙向寄居在体内的老天使呼救。 这一次，怕列斯没有像往常一样调侃伦纳德，而是直接严肃地提醒道： “小子，往你右边三点钟的方向低头。” 伦纳德没有思考，本能地遵循怕列斯的提示去做。 而就在这个时候，梅高欧丝的骨刀从伦纳德刚刚移动的地方劈过。 如果不是他躲避得及时，也许、大概、可能就会被劈成两半！ 寒意从脊背散开，伦纳德一秒钟已是冷汗涔涔。 梅高欧丝亦是泪流满面，她用尽全力地劈砍，仿佛面前跌坐着的不是伦纳德，而是她前半生里经受过的所有悲伤和苦难。 “杀！杀！杀！” “杀！杀！杀！” 梅高欧丝如同一台行走的杀戮机器，每一刀奋力挥出，都是让空气为之震颤的巨力。 伦纳德惊恐地躲避，双手撑着身体不断后退。 他颤着声音提高提醒梅高欧丝： “你睁开眼睛看看呀，我不是李维啊——” “你清醒一点！” 可惜，梅高欧丝两眼空洞地目视前方，直接无视了伦纳德的话。 她挥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一次，她那锋利妖冶的骨刀终于对准了伦纳德极具诗人气质的脑袋，即将挥出。 “坏了，梅高欧丝被刺激得魔怔了！” 克莱恩心头一颤，和邓恩对视了一眼，决定拼着自己重伤也要把伦纳德救下来。 阿里安娜也停止了记录。 虽然她也没能看懂李维的操作，但她看懂了梅高欧丝在李维的刺激下情绪变得极其暴躁。 如果她再不出手的话，伦纳德大概就真没了。 没有任何犹豫，阿里安娜摊开手掌，准备激发力量。 而在她出手之前，一阵深沉耀眼的光芒抢先从地面上爆发，照亮了整片夜幕。 一瞬间，梅高欧丝、伦纳德、邓恩和克莱恩的动作全部凝固，僵硬如雕塑。 璀璨的光华中，李维从半空中缓缓浮现。 他庄严地盘坐着，双目闭阖，双手合十，周身盘桓起亮着金色光芒的古老咒符。 李维，居然能发挥出如此圣洁的力量吗？ 阿里安娜合拢手心，眼眸震动。 她虽看不懂李维的魔法，却能体会到那里面蕴含着的伟大、庄严、高洁。 她迅速地拿起笔，迫切地在小本本上记录。 与此同时，阿里安娜感觉到李维似乎在念诵着某种祝词。 他在念什么？ 阿里安娜立刻屏息静听。 很快，她就听见了那响彻整片天空的肃穆声音。 李维念的是：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乐、典、蚌、孝、急、润、批、麻——赢！” 第36章 此刻，纵享极乐 红月之下的战场，突然变得沉寂。 邓恩和克莱恩虽然保持着各异的僵持姿态，但内心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被微风吹干。 放松的是，李维居然能够使出这样强大的魔法。 冒汗的是，李维肯定又要干出一些造孽的事了！ 伦纳德首先是为这劫后余生庆幸了0.01秒钟，其次，心里便满满的都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维！ 李维为什么要把他扔给梅高欧丝？目的是什么？ 拖延时间，给魔法蓄力？ 刺激梅高欧丝的情绪？ 又或者，什么目的都没有，只是他初生的天性使然？ 伦纳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感觉后槽牙咬得更紧了。 与邓恩、克莱恩和伦纳德的感觉都不同，梅高欧丝此刻感觉到的，是一种极为复杂混合的情绪。 梅高欧丝一会儿欢快到乐不可支，一会儿急躁得想跺脚，一会儿全身麻痹如同摸了电门，一会儿又觉得内心汹涌的情感难以抑制，即将支撑不住。 她的大脑一阵热，一阵凉，一阵清醒，一阵迷茫。 这复杂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她孕肚，梅高欧丝感觉胎儿在她的肚子里踢腿、胡闹、嚎哭。 她的宝宝在用行动告诉她，他不舒服！ 双腿盘坐在半空中，李维睁开眼睛，目光淡然。 李维始终牢记今天作战的方针，那就是并非用物理消灭梅高欧丝，而是要在精神上，用强大百倍的意志力令其折服。 因此，李维选择了【赛博六艺】作为小礼物，赠予梅高欧丝。 这个魔法在物理攻击方面的效果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精神方面，绝对可以留下让目标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绝妙体验。 一款非常适合梅高欧丝体质的神秘术。 笑容中蕴含着强烈的自信和掌控感，李维轻拂手掌，解开了禁制。 瞬间，所有被短暂禁锢的人都解除了桎梏。 没有任何犹豫，梅高欧丝立刻挥出骨刀，朝着李维狠狠劈去。 “糟糕！” 克莱恩立刻心道不好，距离太近，李维很难闪避。 事实上，李维也根本没有躲避的念头，他不慌不忙地伸手在面前摸了一圈，像摸麻将那样摸到了一个闪着金光的咒符‘典’。 然后，他右手用力一握，将那咒符捏碎。 妖冶的骨刀陡然悬在半空之中，明晃晃的刀刃距离李维的脖颈只有不到十公分，却再也无法挥下。 梅高欧丝的大脑‘嗡’的一下，一种浓浓的羞愧感轰然在心她中爆开，如同点燃了一连串的炸药桶，掀起了名为‘典中典’的弥漫烟尘。 梅高欧丝突然感觉自己做出了无比可笑的行为，被李维站在智商高地上嘲笑了。 不！ 她的行为是那样的离谱，那样的令人无语，如果她还有一点羞耻心的话，那么她真应该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了！ 无力感突然如潮水般蔓延至全身，在惭愧与羞耻的双重心理作用下，梅高欧丝双目失神，陷入了呆滞。 克莱恩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张，说不出一句话。 被硬控了足足十秒之后，梅高欧丝才恢复了神智。 她吃力地喘息着，拖着骨刀就要往李维的头上劈。 然而在‘典之力’的持续威能下，她再也挥不动手臂长的大刀，堪堪举到一半就颓然落地。 愤怒在胸腔激荡，梅高欧丝发动全身力量，向李维暴喝出了亵渎之语： “你该死——” 无形的堕落力量立刻向周围荡漾。 伦纳德仅仅被气浪擦过，就立刻向后连退几步，胸口隐隐作痛。 而盘坐在圣光之中的李维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依旧不慌不忙地在面前摸了一圈。 这一次，他摸到了‘急’。 梅高欧丝喉咙骤然一紧。 想说的诅咒没能再继续说出，像被突然寸止了那样永远消失在了口腔之中。 浓郁的羞愧感去而复返，再度向她袭来，并且比上一次来的更凶猛、更令她招架不住。 脸颊如同被凭空掴了一巴掌，火辣辣地提醒着一种名为‘破防’的痛。 脑海之中，有一个小人笑得来回打滚，一边笑一边如同复读机一样地重复：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梅高欧丝心痛得揪起来，似乎，她气急败坏、狗急跳墙的样子，完全在李维的预料之中。 ‘急’火攻心之下，梅高欧丝的腹部开始产生了些许不适。 伦纳德呆滞地看着这个场面，感觉事态的造孽程度逐渐超出了他的认知。 “啊——” 许久之后，梅高欧丝如同梦醒一般从那揪心的感觉中挣脱出来，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哭。 她把自己的身体化作一枚炮弹，急速向李维发射出去。 “坏了，这是极光会经典自爆来了。” “真是每个疯子都逃不出自爆的宿命呀” 邓恩面色严肃，目光凝重。 不过他并没有产生太多担忧的情绪。 因为邓恩相信李维凭借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绝对有能力把控这个局面。 李维果然没有让邓恩失望。 他双手悠然地在身前摸了一圈，抓住了某一个咒符。 梅高欧丝向前冲撞的姿态立刻僵住。 强烈的麻痹感忽然堵塞了她的神经，支配了她的中枢，让她全身处于禁锢之中。 细蛇一般的电流带着火花降临，在她的血管中四处游走，让梅高欧丝有一种持续触电，或者被雷连续劈中的酥麻感。 她整个人彻底麻了！ 身体的不适感更加强烈，转为持续的阵痛。 梅高欧丝震惊地看着李维，无法理解这个看起来如此温和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操作。 邓恩睁大着眼睛看着这个局面，一言不发地把脸别过一边。 李维并没有给梅高欧丝继续出手的机会，他温和地一笑，紧接着就在梅高欧丝的眼皮子底下，抓住了另外一个咒符。 梅高欧丝的身体突然涌上一股寒意，似乎预感到有非常不妙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这个预感非常正确。 下一秒，梅高欧丝突然被剧烈的情绪冲击，浑身上下每一条神经都充满了撕扯的疼痛。 她拼尽力气去克制全身的震颤，然而汹涌的情绪却如同决堤的狂澜，在她心中肆虐沸腾。 翻滚着，咆哮着，即将要冲破她这具柔弱的躯壳。 梅高欧丝的喉管涌上一阵腥甜，她慌乱地捂着肚子，但她知道那只是徒劳。 因为。 ——她蚌埠住了。 远处。 奋笔疾书的阿里安娜不禁停下了手中的记录，凝神目视前方，预感大场面就要来临。 耀眼的圣光中，李维面带遗憾地看着梅高欧丝，如同严格的老师看着班级里垫底的差生。 “这君子六艺才进行到了四艺，你怎么就快要承受不住了呢？” 李维惋惜地长叹了一声，把手缓缓伸向脖颈间的‘极欲之环’。 梅高欧丝浑身剧烈地颤抖，寒意从子宫蔓延而上，她的皮肤一瞬间就涌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这是邪神的子嗣给她的强烈预警。 可梅高欧丝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她已经失去了力气，全身被麻痹，喊又喊不出来，连挣脱都不知道该怎么挣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维抓住了那串极为不祥的项链，轻柔地向外拉了一下。 一瞬间，浓烈的黑气弥漫。 邓恩、克莱恩、伦纳德、阿里安娜全部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初生的场面。 “请尽情宣泄出来吧。” 李维的声音温暖又阳光，他慈爱地看着梅高欧丝，如同在做着一件大善事。 随着这句暖如晨曦的话音落下，梅高欧丝感觉她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断了，肆虐的情绪汹涌而出。 同时，在情绪的极致宣泄中，她的身体也迎来了一阵剧烈的宫缩。 “痛！” “太痛了！” 痛意如同铁锹在身体里搅动撕扯，鼻尖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道。 梅高欧丝惊愕地低下头，看见深褐色的血液从她腿间静静蔓延开来，血沿着裙摆滴落。 滴答，滴答。 滴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黏稠的血红。 “啊啊啊啊——” 见状，梅高欧丝绝望地尖叫了出来。 “我，我的羊水破了！” 第37章 被改写的故事 飘浮在半空之中，李维开朗的大笑声还在继续： “哈哈哈，你被渣男白嫖了呀，还在做梦。” “你怎么还期待他会返回廷根，给你送钱？”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在情绪迸发的末尾，李维无情地戳中梅高欧丝心中最大的隐痛。 为了加大刺激的力度，甚至，他还把手指放在眼皮子底下，吐出舌头，扮了一个鬼脸。 听着这样暖心的言语，看着这样暖心的手势，梅高欧丝胸口绞着痛，胸闷得几乎要快要窒息。 她的泪水随着情绪一起决堤，肆意地在脸上冲刷，整张秀美的脸孔上都是冰凉的泪痕。 她的身体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大量的血液从腿下晕染铺陈。 “够了够了，李维，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你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 阿里安娜惊呼了一声。 此时此刻，她已经分不清李维是负责地完成任务，还是单纯地在玩弄梅高欧丝的情绪！ 她急急忙忙地闪现过来，观察梅高欧丝的状态。 “这是要生了呀。” 没有任何的犹豫，阿里安娜摊开手掌，隐秘了梅高欧丝的子宫，将真实造物主的子嗣扼杀在内。 梅高欧丝瞳孔紧缩，她身上肆虐的堕落气息倏然如同日出前的黑暗那样消散了。 同时，她感觉身体里某个东西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她用疑惑的眼神征询盘坐在半空中，温和地注视着她的李维。 李维回应她以暖如晨曦的微笑： “恭喜你，女士，你身上的不洁已经被净化了。” “……” 闻言，梅高欧丝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 她抚摸着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腹部，抬头怔怔凝望着天上的红月。 等到泪水在脸上彻底干涸的时候，梅高欧丝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她回过头，声音略带沙哑地对李维说： “谢谢您，执事。”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维微笑着表达谦虚。 李维能感觉到梅高欧丝的这句感谢不单单是因为净化了她腹中的不洁。 更是因为之前那一番直击内心的话，让彻底她对兰尔乌斯失去了期待，将她从迷惘和伤痛中点醒。 “这大概就是有德之人必有福报吧。” 李维在心中默默想着。 突然。 眼前出现了一片混沌的海洋，体内的虚幻星辰破碎成了点点细小的星光，飘扬着降落，和无垠的大海融为了一体。 无需别人提醒，李维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消化了观众魔药。 附近。 阿里安娜飞快地记录着。 她的小本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三页纸，全部都是李维本次的重量级操作，这次廷根行注定是一次收获丰富的旅程。 阿里安娜已经感觉到，李维使用的那些奇怪魔法，似乎是源自窥秘人途径序列4神秘学家‘神秘再现’的能力。 为他提供这种能力的，大概就是他手中的那根极具惩戒意味的鞭子。 不过，神秘再现只能复刻已经存在的神秘学知识。 李维掌握的那些知识，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吗？ 至少，阿里安娜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或许，女神会有答案。 笔尖写完最后一个字符，阿里安娜心满意足地合上小本本，塞进了她简朴的亚麻长袍中。 这个时候，一个奇妙的念头跃入她的脑海之中。 观众途径的高序列拥有虚构现实的力量，如果李维被提前赋予了这样的能力，那么，这是不是代表，他宣称什么，什么就会成为现实？ 这样一来，他的神秘学魔法就似乎有了根基。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能力也强得太超过了吧？ 阿里安娜不禁打了个寒战，收束了这个念头。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坤时，时间来到早晨五点钟，经过了一夜刺激的战斗，值夜者们都有些疲倦。 阿里安娜解除了这片别墅的隐秘，将值夜者们转化为隐秘状态离开。 天上的红月倏然消失了，漆黑的夜幕转化成了淡金色的天空，一轮初升的太阳悬挂在天际。 像画纸上的铅笔痕迹那样被擦除的窗帘、煤气灯、木质桌椅，以及克里斯蒂娜女士重新出现了。 克里斯蒂娜女士神情激动，情绪不太稳定。 她一个马步向前，抓住了梅高欧丝的胳膊，大声询问： “梅高欧丝，你怎么消失了一阵子？” “诶，消失的明明是姨妈你才对吧……” 梅高欧丝细声细气地分辨着，忽然，她神经一绷，意识到了什么。 她愕然地抬起头，看见李维正像被橡皮擦擦掉一样隐没于清晨的霞光中，与初生的东曦交融为一体。 只留下一个温暖的笑容。 …… 佐特兰街36号前，值夜者们沐浴在温暖的晨曦下，心情都有点难以言说。 “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沉默了许久，克莱恩捂着额头，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这应该算是赞美我吧。” 李维双手插兜站在阳光下，肩上的银星徽章更闪耀了。 “呃……” 看着这样的李维，克莱恩有一些夸奖的话不想再继续说了。 “是赞美。” 邓恩嗓音醇厚地笑了一声，鼓励地重重拍打李维的肩膀： “我们拯救了廷根。” …… 廷根市郊外，一栋带着红烟囱的房屋。 明明是7月份的盛夏，这里的草坪居然开始凋敝了，这似乎是源自死神后裔特性的影响。 房屋卧室的窗前摆着一张书桌，一本普普通通的笔记本平摊在那里。 风吹过，纸张哗啦啦地翻页，干涸的墨迹显现出来： “令人不解，身上潜藏伟大力量的李维·史密斯居然来到了廷根，这缺乏足够的理由。” “李维·史密斯轻松杀掉了西里斯，这是必然的，他们双方位格的差距过大。” “太突兀了！李维·史密斯加入了值夜者小队，原因居然是邓恩·史密斯对他展现出的那些法术表示认可？这绝对不合理。” “李维·史密斯要透露给邓恩·史密斯扮演法？！幸而伦纳德·米切尔阻止了他。” “吸血鬼加利斯·凯文不合理地出现在了廷根，呵！他的作用是把‘极欲之环’合理地送给李维·史密斯！” “出现了未知的力量影响了剧情的创作，因斯·赞格威尔不能再坐以待毙！” 大量涂抹的痕迹。 “既然计划注定要暴露，与其等待别人揭开，不如因斯·赞格威尔自己揭开！” “一次外出，李维·史密斯来到了占卜家俱乐部，并在那里遇见了梅高欧丝。” “李维·史密斯一下子就看出了梅高欧丝身上潜在的问题，他提醒了克莱恩·莫雷蒂。” “在‘隐秘之仆’阿里安娜的帮助下，真实造物主的子嗣被消除了。” “这完美地符合了赞格威尔的想法。” “毕竟，借助神灵子嗣的力量只是赞格威尔达成目标的一种方式，虽然这个计划失败了，但这并不妨碍赞格威尔运用其他手段继续完成目的。” “廷根市的故事还在继续。” 哗啦啦—— 一只略显苍白的手飞快地翻动纸页，然后，啪地合拢。 窗台的玻璃中，倒映着赞格威尔阴险的笑容。 第38章 佛尔思廷根惊魂记 这一天中午，李维来到西区的西弗勒斯图书馆，尝试搜寻更多的罗塞尔日记。 他身上穿着整套肩部有银星徽章的见习督察制服。 这并非是因为他有公务要执行，他只是单纯地享受这套皮肤带给他的威严感觉。 …… 西弗勒斯图书馆附近的一处旅馆。 沃尔小姐的廷根巡回签售会，只剩下了明天中午的最后一场。 佛尔思今天没有工作，慵懒地窝在沙发上，从早上醒来她就没有吃过任何食物，早已饥肠辘辘。 可宁愿忍着饥饿，佛尔思也不想从沙发上起来。 因为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干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直到小腹传来一阵抗议的响动，眼前微微眩晕，佛尔思才终于不情不愿伸直了腿，出门觅食。 她腰部用力挺了两下，从沙发上成功坐起，一边懒散地更换衣物，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 “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没有那种一按铃就把食物送到我嘴边的服务呢？” “唉……好烦啊，今天吃点什么好呢？” “吃点费内波特面吧。” 佛尔思犹豫了一会儿，艰难地在美食备选中做出了选择，伸手在墙上一摸，雪白的墙壁上立刻出现了一扇蔚蓝色果冻状的虚幻大门。 这是序列9‘学徒’穿墙而过的能力。 虽然目标餐厅就在楼下不远处，可佛尔思就不愿意多走那几步路。 脸上带着迎接美食的闲适微笑，佛尔思一步迈出，踏进大门。 三个呼吸之后，佛尔思来到了一座破败阴沉的花园。 这里的泥土是黑褐色的，池塘是干涸的，枝蔓是枯萎的，和周围建筑内的繁花似锦产生了鲜明对比。 盛夏时节，这里的生物居然这样凋敝了，显然是非常古怪的事情。 是阴性的力量导致的吗？ 虽然佛尔思对神秘学知识的了解不算多，可还是凭借着本能的经验做出了判断。 然后，她的眼眸倏然一凝。 因为她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是西弗勒斯书店一楼的餐厅，而是来到了一个什么陌生的地方，闯进了别人的家里！ 佛尔思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转身要走。 这个时候，这栋房屋的铁门从外开了，走进来一个脸蛋圆圆，五官细长，气质温和甜美的年轻女士。 这位女士一看到佛尔思，脸上挂着的笑容立刻淡下来，气质霍然变得跟甜美毫无关系。 “你是谁？来我家里干什么？” 脸蛋圆圆的女士铁青着脸缓步走向前来询问。 在她的震慑之下，佛尔思连连后退，退到了一个隐蔽的死角。 “我……我不小心传送到这里来的……” 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位女士是一个序列不低的非凡者，佛尔思诚恳地摆手解释，慌乱得哭腔都有点带出来了。 她不禁在心中埋怨自己，早知道就不节省那两步路了。 而这位女士却没有被佛尔思的诚恳打动，她脸色不善地用警惕的目光来回打量，似乎在质疑这番措辞的真实性。 佛尔思紧紧抿着嘴唇，手上悄然握紧了袖口荷叶边遮掩住的一串手链，那是她仅有的一件神奇物品，可以帮助她实现瞬间传送。 这个时候，颓废花园后的那两层灰蓝小楼的大门突然开了，款款走出一位皮肤白嫩光洁，眼眸如同林中小鹿纯真，秀发披散如瀑布的女士。 她的发梢向下滴着水痕，似乎刚进行完一场沐浴。 “特莉丝，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柔媚地询问门口的圆脸女孩，拉丝的眼神似乎昭示着她们两人之间存在一些超越友谊的关系。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你让陌生人闯了进来，你是怎么看家的，雪伦夫人？” 特里斯用牙缝细细地吐出了一串音节，从她微咬着牙齿的表情来看，她对这位名为‘雪伦夫人’的女士并不算友善，似乎还隐藏着一些仇恨。 彼此之间含着仇恨，却又生活在一起？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 佛尔思充分发挥作家的想象力思考着，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这栋房屋的一楼窗户奇怪地紧闭着，深色的帘布把里面的布局遮掩得严严实实。 而雪伦夫人也发现佛尔思窥向窗户的眼神，她诡异地微笑着，朝着佛尔思走了过来。 特莉丝也随着她的步伐移动，两个人组成了一个蛇形走位。 “……不妙！” 危险逼近的预感提醒着佛尔思，她忍住心中强烈的不舍，握住了手链边缘的一颗石头。 上面只剩下三颗石头了，用一颗就少一颗。 但此时此刻，佛尔思已经别无选择。 就在一切似乎没有转机的时候，颓败的花园中又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暖的声音，刺破阴霾的声音。 “沃尔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特莉丝和雪伦夫人同时循着声音看去，看见了一个五官俊朗、气质相当温和的年轻人站在未合拢的铁门外。 这极富荷尔蒙的气质，让‘欢愉魔药’尚未消化完成的雪伦夫人浑身颤了一颤。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男人身上穿着一套阿霍瓦郡警察厅见习督察的制服，这代表了他的身份。 就地将他解决不难，可如果因此而引来了官方非凡者的关注呢？在仪式完成之前，她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迅速权衡好利弊，雪伦夫人媚眼轻狂地扫了李维一眼，姿态妖娆地率先走回灰蓝小屋。 特莉丝紧抿着嘴唇，紧随其后进入，一言不发关上了门。 佛尔思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她有种预感，如果这个警察没有及时的出现，那两个女人可能会杀了她。 把不快的想法驱散在脑后，佛尔思背着手，对着李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警察先生。” “不过，你想要我的签名书的话，在签售会上直接找我就可以了，不用特地来跟踪我的。” “啥？” 你在说什么？ 李维费了些力气管理自己的表情，才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呆滞。 纵使他已经完全消化了观众魔药，也没摸清这位作家小姐神奇的脑回路。 看着李维震惊的样子，佛尔思一脸‘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了’的表情，弯着眼睛笑吟吟地问道： “你难道不是想跟我要签名书，才专门跟踪我到这里的吗？” “那天在签售会上，我就发现你了，你当时故意没有上前，不就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吗？” “我去……” 这么普信。 李维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不说话，是因为害羞了吗？” 佛尔思一眨不眨地仰头看着李维，秀美的眼睛里闪动着十足的把控感。 她伸出柔嫩的掌心，拉着李维的胳膊就往旁边走。 “诶……诶诶诶。” 李维的神经还是麻的，如游魂一样的被佛尔思拉到了旁边一座旅馆的门口。 “我住的地方还有几本签名书，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给你拿下来。” 佛尔思谆谆地叮嘱李维。 “稍等我一会儿，不要跑开哟。” 噔噔噔地爬上楼，佛尔思又专门跑到二楼窗台，不放心地探出头对李维大喊了一句。 “好。” 李维怔怔地站着，他的语言系统已经在极度震惊下麻痹了，只能往外吐着单个音节。 过了一会儿，佛尔思拿着一本精装书小跑着出来。 “喏，给你，收好了哦。” 佛尔思浅笑着把书塞给李维，书页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儿。 李维拿在手里翻了翻，是伦纳德和罗珊都经常看的《暴风山庄》。 “谢谢。” 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李维对佛尔思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李维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佛尔思，可能作家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毕竟是她的一番好意。 “那我走了啊。” 把书抱在怀中，李维摆手告别，有点想躲她。 “嗯，再见。” 佛尔思笑盈盈地站在旅馆门前的台阶上，直到看着李维的身影在大街上逐渐模糊，才从羊皮小包里掏出了记录灵感的小本本。 佛尔思提笔写下： “1349年7月27日，我在廷根市遇到了一位腼腆又狂热的书迷，他是一位警察。” “我的心中没有太多意外，因为优秀的作家，遇到这种局面总是不可避免的。” 笑吟吟地写完，佛尔思忽然抬起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是那一对漂亮的女人。 佛尔思回想了起来。 无论是从凋敝的花园，紧闭着的窗帘，还是她们警惕的态度，都预示着她们在谋划一些阴谋。 还是通知一下当地的教会比较好吧。 佛尔思考虑了一下，决定写一封匿名信。 毕竟，这附近没有什么教堂，而她也不想走太远的路。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巧合地传送到了那处花园，佛尔思则像忘记了这件事情一样，没有进行深入思考。 第39章 从苏茜嘴边无情夺走的读心者魔药 八月份的某一天，黑荆棘安保公司内。 “所以，这就是读心者魔药配方吗？” 李维捏着脆黄色的纸条，面露愕然。 “这是克莱恩从一个线人那里得到的，我已经交给圣堂验证过了，没有问题。” 邓恩确定地回答，嗓音醇厚地微笑。 李维展开纸条，读出了那上面的内容： “主材料：成年七彩蜥龙的完整脑垂体，法尔斯曼兔的脊髓液10毫升。” “辅助材料：栗树芽孢5克，龙牙草粉末8克，纯白精灵花3瓣，1000毫升纯水。” 李维读得皱起眉头，七彩蜥龙这种生物已经濒临灭绝，他无法想象该从哪里得到它们的脑垂体。 “这……圣堂能帮我搜集到这些材料吗？” 李维不太确定地询问。 邓恩很有技巧地回答： “大概需要一些时间，你知道一些材料很稀有……” 听邓恩这么说，李维心里有数了，圣堂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拿到材料并非只有圣堂一个途径。 戴莉女士在离开贝克兰德前曾经告诉李维，恶龙酒吧里面有一个交易材料的黑市，在后续搜集魔药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只要告诉老板斯维因是戴莉介绍过来的，连入场费都不用缴纳。 这就是异界版的‘喊我名字好使’吗？ 李维有些好笑地想着，和邓恩请了半天假，坐上去恶龙酒吧的出租马车。 …… 码头区，恶龙酒吧。 跟神庙逃亡似的连续拐了好几道弯儿，李维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黑市。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方脸浓眉、黑发乱糟糟的小伙子，他一边张开双臂奔跑，一边快乐地大叫： “哈哈哈……我不用死了……” “我好快乐……妈妈……” “好抽象的人。” 李维评价了一句，谨慎地跳到一边，和他保持距离。 斯维因呵呵地笑道： “他叫阿德米索尔，天生灵感比较高，所以常常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喏，你要找的地方就在前面了。” 斯维因指着黑市尽头的两个房间，交易魔药材料的地点就在那里。 “谢谢。” 李维礼貌道谢，快走两步，伸手推开了老旧的雕花大门。 一份序列8魔药材料的价格，根据途径的珍稀程度，市场价格通常在600镑到800镑之间浮动。 李维在交易室提供的小白板上写下所需要的魔药材料。 本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心理，他直接爽快地给出了最高价800镑。 在写下这个数字的时候，李维脑海中不禁浮现了西里斯的身影，为他不能够转化为非凡特性而深深地惋惜了好一阵。 李维目前的资金非常充足。 因为阿里安娜女士在一周前，为了感谢他在清除邪神子嗣事件中所做出的贡献，代表教会向他在贝克兰德银行廷根分行的不记名账户中汇入了1000镑。 除此之外，阿里安娜还赠送了李维一枚专属黑夜纹章。 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要用古赫密斯语念出阿里安娜的名字，就能获得‘隐秘之仆’的注视。 达到天使位阶，响应范围就扩大到了整个世界。 真是慷慨又善良的天使啊。 不仅女神自己善，连她的女仆都这么善。 李维心中充满祝福地想着，一边默默戴好‘蔷薇之戒’，对自己的外貌进行一些伪装。 廷根市的非凡者非常少。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有一老一少推开了交易室的大门。 已经等累了的李维头都没有抬，他对这次交易已经不抱期望。 然而，老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愣在了那里。 老者说： “克莱恩，你先在这里随便逛一逛，我去付账单。” 克莱恩也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李维面前的那个小白板。 “800镑……” 克莱恩充满书卷气的目光中，骤然爆发出极具战斗性的光芒，呼吸肉眼可见地急促了起来。 …… 周一下午，贝克兰德皇后区，霍尔伯爵家，反锁着的化学实验室内。 “栗树芽孢5克。” “龙牙草粉末8克。” 穿着羊腿袖、荷叶边、胸前有蕾丝的浅白色长裙，金发碧眼、气质高雅的奥黛丽，一边念，一边把相应的材料放进透明的小烧杯。 苏茜的观众魔药已经消化完成，作为她的试药女仆（划掉）主人，奥黛丽正在为她调制读心者的魔药。 “最后是，成年七彩蜥龙的完整脑垂体。” 奥黛丽把细腻的小手伸向实验台上的玻璃托盘。 那里，正盛放着一团不断变化着色泽，表面有柔软丘壑感的脑垂体。 脖子上悬挂着一副金边眼镜的苏茜，乖巧地蹲在实验台边，眼巴巴地看着。 奥黛丽也宠溺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墙上的时钟突然转了起来，指到了下午三点钟。 “啊，时间来不及了。” 奥黛丽突然惊呼了一声，缩回了手，微带歉意地看向满脸期待的金毛大狗： “苏茜，我等一会儿继续给你调配魔药哦。” “汪！” 苏茜愣愣地叫了一声，虽然她能已经能开口讲一些单词了，但还需要时常提醒自己是一只狗。 然后，在苏茜迷茫的目光中，奥黛丽的掌心突然绽放出深红色的光芒，一下子将她笼罩。 …… 灰雾之上。 过了将近三十分钟后，塔罗会来到最后的交流环节。 端坐在神秘高背椅上的愚者先生等待了一会儿，见没有人继续发言，庄重地轻咳了一声： “我有一个眷者，在搜集非凡材料上面遇到了一些困难，如果你们谁有相应的渠道，他愿意用金镑来交换。” “他需要成年七彩蜥龙的完整脑垂体，法尔斯曼兔的脊髓液……” 克莱恩口吻随意地交代了一下内容，未作多余的发言，维持着愚者先生深不可测的格调。 头发深蓝，如海草般凌乱的阿尔杰心中暗暗叹服起来。 又一个眷者，愚者先生的眷者可真是多呀。 头发棕黄，身高205cm的孩子戴里克心中充满了对愚者先生的敬仰。 愚者先生这样高位的神灵居然会操心眷者的非凡材料问题，祂可真是慈悲悯下，体恤博爱。 而坐在旁边的奥黛丽听着这些话，碧绿的眼眸立刻转动了一下。 因为愚者先生的这位眷者所需要的材料正好是读心者的魔药配方，前一段时间，她刚好在塔罗会上交换过。 奥黛丽福至心灵地眨了眨眼睛，她感觉愚者先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 难道神秘伟大的愚者先生已经知道了我有相应的材料吗？ 可是苏茜也需要那些。 奥黛丽轻轻抿着嘴唇，只用了0.01秒，就在苏茜和愚者先生的眷者之间作出了选择。 那必然是愚者先生的眷者。 帮助了愚者先生的眷者，愚者先生就会欣慰，而愚者先生欣慰，奥黛丽就会开心。 至于苏茜…… 只要奥黛丽开心，那么苏茜也一定会开心的。 这个单子，我奥黛丽接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奥黛丽嗓音甜美地出声：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有。” 第40章 哭泣的苏茜，欢笑的奥黛丽 “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端坐在无垠的灰白雾气之中，克莱恩语气不见起伏地询问道。 奥黛丽快速思考了一下。 通常一套序列8魔药材料的价格，根据途径的珍稀程度，市场价格在600镑到800镑之间浮动。 不过既然是愚者先生的眷者需要的话…… “500镑。” 奥黛丽爽快地回答。 奥黛丽本来并不想收钱。 毕竟对于手持大量房产、田地、珠宝、股票，每年光利息分成就有15万镑到25万镑的霍尔小姐来说，500镑就跟天上下的毛毛雨差不多。 不过考虑到愚者的眷者也未必缺钱，如直接白送，恐怕会让对方觉得受到施舍而不快。 于是，奥黛丽体贴地在最低价上面打了一个折扣。 500镑？ 听到这个数字，克莱恩险些维持不住掌控一切的神秘姿态。 ‘正义’小姐真是慷慨呀。 如果交易对象是自己，克莱恩会很欣慰。 可现在交易对象是李维，克莱恩希望奥黛丽直接开到800镑！ 那天在黑市中，虽然李维做了一些伪装，克莱恩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因为，暖如初生的气质，不会随着容貌的改变而发生改变。 况且他购买的又正好是观众途径下一序列的魔药材料。 如果克莱恩没有猜错的话，李维的魔药配方也是从他这里来的。 他才把配方交给邓恩没几天，李维就拿着小白板出现在了黑市里，如果这两件事之间没有联系，克莱恩就把面前的青铜长桌吞下去！ 把这些难以描述的情绪深埋在心中，克莱恩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面： “那就这样。” “用上次我教授的献祭仪式传送给我。” 既然‘正义’小姐出价500镑，就收李维500镑好了，算他走运吧。 克莱恩淡淡地想着。 “遵循您的意志。” 奥黛丽甜美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愚者先生听到她的报价之后，似乎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 霍尔伯爵家，反锁着的化学实验室。 会议结束，灵性回归体内。 奥黛丽手背处的深红光芒流转了一会儿，逐渐黯淡，隐入了皮肤。 她提着裙摆在原地轻快的转了一圈，看见苏茜吐着舌头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满了渴望和期待。 作为读心者，奥黛丽当然知道苏茜在想些什么。 面对这样的苏茜，奥黛丽心里有一些微微的赧然，不过顷刻便转化为了从容的笑颜。 她轻巧地伸手，拿起七彩蜥龙的脑垂体，放进了小烧杯。 几分钟之后，奥黛丽就得到了一瓶光泽不断变化，似乎能照入人心底的梦幻液体。 “呜……汪！汪汪！” 看到这杯液体，苏茜立刻欢快地狗叫了三声，摇着尾巴就要扑上去。 奥黛丽抿嘴浅笑，微微抬手，把烧杯放在了苏茜刚好够不到的地方。 “呜，汪？” 苏茜迷惑地看着面前纯真的少女。 作为已经消化完魔药的观众，苏茜能看出奥黛丽的意图发生了一些变化，却摸不清更多的细节。 毕竟和已经成为序列8读心者的奥黛丽比起来，她的段位还嫩了一些！ 奥黛丽优雅和善地微笑着，读自家狗狗的心，怎么不叫扮演‘读心者’呢？ 动作灵巧地打开一个装饰华丽的柜子，奥黛丽拿出一袋精美的狗粮，笑容可掬地扯开封口，放到了苏茜面前。 那是‘贝克兰德关爱宠物公司’用面粉、蔬菜、肉类和水制作的狗饼干，最受苏茜的喜爱。 事情的发展也一点没出乎奥黛丽的预料。 一看到这袋狗粮，苏茜的眼睛立刻雪亮起来，克制不住作为狗的本能，哼唧地猛冲了上去。 奥黛丽蹲在苏茜身边，携着宠溺的笑容看着她进食。 一直等到苏茜吃得神情餍足，奥黛丽才咕噜着苏茜的狗头，把嘴巴靠近她的耳朵，告诉她情况的最新变化： “苏茜啊，我……有一个朋友突然很需要一份读心者魔药，很需要很需要……” “作为一个善良的女孩，你会怎么选择？” 奥黛丽含笑看着苏茜，有一条观众途径宠物狗的好处就是不需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果然，苏茜咀嚼的动作倏然停住了。 她的眼神出现了短暂呆滞，努力吞咽食物，想要发出那个‘不’字。 “哦？” 奥黛丽关切地侧耳倾听： “你是说，你愿意把这份魔药捐赠出去吗？” “呜……呜……” 苏茜吊着嗓子似地发音，想要努力吐出那个‘不’字，可惜她的嘴巴被狗饼干塞的太满，一时间难以正确发出来。 “哦，我可怜的苏茜，你都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见状，奥黛丽赶紧抱紧了苏茜的狗头，急忙又抓了一大把狗粮塞进了她的嘴里：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苏茜，你真是个慷慨的好女孩。” 没有任何的犹豫，奥黛丽匆忙拉出装满神秘学材料的小推车，一气呵成地摆好蜡烛、香精、祭品等物，用匕首制造出灵性之墙，当着苏茜的面用古赫密斯语念出了献祭咒文：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啊，” “您是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您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您忠实的仆人祈求您的注视，” “祈求您收下他的奉献，” “祈求您打开国度的大门。” 古老的咒文回荡在灵性之墙内，在灵性的波动中，有两种颜色的风投入了象征愚者的烛火，撕开了一扇不够真实的虚幻大门。 “一次性成功！” 奥黛丽单手握拳，幸福地欢呼了一声。 她恭敬地把调配好的读心者魔药摆到祭坛上，看着颜色不停变幻的魔药被明净的光芒吞没。 …… 于是在灰雾之上，克莱恩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典雅的房间中，一位金发碧眼、美丽异常的女孩洋溢着舒展的笑容，心情甜美地祈祷。 女孩身后，一只金毛大狗表情异常悲伤，在柔软的地毯上不断地翻滚嚎叫。 “……” 克莱恩捂着额头，突然觉得这场面有些无法描述，只好低沉着嗓音夸奖道： “做的很好。” “这是我的荣幸。” 奥黛丽交握着双手说，看着如此美丽梦幻的献祭场景，只觉得自己的心和身都醉了。 等到奥黛丽兴奋的心情消散完毕，克莱恩切断了仪式。 看着手中调配完成的读心者魔药，克莱恩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些心理压力。 接下来，自己就该去找那个初生了！ 第41章 读心者先生，什么是奇迹？ 深夜，看着班森和梅丽莎相继睡下，克莱恩轻巧地离开，敲开隔壁水仙花街6号的门。 “谁啊？” 睡眼惺忪地推开门，看见穿着睡衣和拖鞋的克莱恩，李维立刻夸张地高叫了一声： “对不起！克莱恩，我知道我非常英俊，但我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说完，李维很有警惕性地要关上门。 克莱恩紧紧地咬着后槽牙，如果有黄豆流汗的表情，他现在就是那个样子的。 在大门合上之前，克莱恩迅速地把手伸进门框内，按捺着脾气说道： “那天，在地下黑市里买读心者材料的人，就是你吧？”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呀？” 李维眨动着无辜的大眼睛装傻。 克莱恩一句话没说，直接把手里拿的东西递到李维眼前，那是一瓶光泽不断变化，似乎能照入人心底的奇幻液体。 这瓶东西映入眼帘，李维立刻重新打开了大门。 此时无声，胜有声。 …… “所以这确定是读心者魔药？我吃了不会头晕、恶心、呕吐、像老尼尔一样整夜的腹泻对吗？” 宽敞的客厅中，在被相似的问题折磨了七八遍后的克莱恩，终于忍不住‘蹭’地一下站起来，亮出缠在手腕上的一条黄水晶吊坠： “我来之前已经占卜过了，不过为了让你放心，我当着你的面再占卜一次！” 克莱恩铁青着脸，神秘地半闭眼眸，低声念出占卜语句。 几秒之后，黄水晶平稳地做起了顺时针运动。 “现在放心了吧？” 克莱恩表情不善地瞄了李维一眼，上一次让他觉得这么疲惫的时候，还是哄表姐家里6岁的孩子。 李维却没有满意，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克莱恩，你念的描述语句是什么？” 克莱恩的脸色一下子古怪起来。 真不愧是消化完魔药的观众啊，克莱恩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因为他刚才念的描述是： “李维喝下这瓶魔药，不会当场失控成怪物，给我带来危险。” “……” “灵摆法只适合占卜与自身相关的事情以及小范围内的客观情况，所以我只能这样描述。” 沉默片刻，克莱恩微感理亏地解释了一句，虽然他觉得没有必要对李维说这么多。 瞥了一眼桌面上的魔药，克莱恩满心无奈地提醒道： “你最好趁热喝了吧，不然等会儿魔药要挥发干净了。” “啥？” 李维一脸震惊地低头，不妙地发现烧杯里的奇幻液体有蒸发的迹象。 “喝喝喝！” 当机立断，李维拿起烧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克莱恩从沙发上站起来，关切地注视着李维的状态。 克莱恩心里是很稳的，他来之前在灰雾之上占卜过，李维出问题的概率近乎为零。 就算出了什么差错，给他拉到灰雾之上急救就是了。 只是目前塔罗牌里没有太适合他的，不如就给他新创一张牌，代号‘初生’吧。 幸运的是，李维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他无比顺畅地度过了非凡特性的融入阶段，看见了一片广阔无垠的混沌海洋。 成为读心者之后，李维的观察不再仅限于表面细节，而是深入到了气场和以太体的领域，可以深入地读取对方的念头。 除此之外，李维还具备了初步模拟别人思维的能力。 “晋升成功！” 李维活力十足地抖胳膊甩腿，蹦蹦跳跳。 太好了，克莱恩也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塔罗会暂时失去了迎来‘初生’先生的机会。 灰雾之上、克莱恩、‘正义’小姐、‘倒吊人’先生和‘太阳’先生都安全了。 然而舒心的笑容还没有从脸上散去，克莱恩突然看见李维把脸贴过来，自信地向他眨眼： “克莱恩，我已经是序列8的非凡者了，你可要加把劲，不能被我甩的太远呦！” 克莱恩的笑意一下子消失，隐约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 八月中旬的末尾，值夜者小队收到了一封教堂转交的匿名举报信，举报在西区西弗勒斯图书馆附近的一处两层灰蓝民居中，有怪异的力量波动。 由于在传信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差错，这封信到达邓恩手里的时候，已经延迟了两周的时间。 “似乎只是普通的灵异事件，我已经让李维去看一下了。” 邓恩简略地向聚集在办公室里的值夜者们交代了一句，态度上并不是很重视，因为目前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下面这件事情上： “廷根市过去两周出现了大量的死亡事件，是正常死亡值的5倍，最可疑的是这些事件初步核实全都没有问题。” “这说明背后可能存在强大的非凡力量引导？” 伦纳德侧耳聆听了片刻，提出了假装属于自己的思考。 “没错。” 邓恩凝重地点头： “所以我们必须重新核查一遍。” “伦纳德，你和弗莱和克莱恩去铁十字街下街，西迦、洛耀和老尼尔去北区，我留在安保公司内应对意外，大家现在就行动。” “好！” 值夜者们各自准备武器和符咒，去休息室更换服装。 这个时候，克莱恩的目光突然扫到了桌面上的一份文件，让他的瞳孔一瞬间睁大，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哦，女神啊，我看见了什么？” “那是李维最近在研究的神秘术，好像叫做‘虾头之术’。” 罗珊站在接待台后，用崇敬中带着一点畏惧的语气说。 “我指的不是那个。” 克莱恩的额头又要流出黄豆冷汗，他敏捷地走上前，一把掀掉李维的‘虾头之术’设计稿，抽出垫在下方露出一边的精致卡纸。 那是一张罗塞尔日记！ 还足足有三条内容！ 克莱恩惊喜地抓住它，一边去准备更衣，一边如饥似渴地阅读了起来。 “唯一性活化……” “观众高序列分裂身份……” 克莱恩的目光迅速掠过了前面两条和他关系不大的内容，真正和他相关的是日记上的最后一条内容。 “4月26日，我问查拉图，什么是奇迹？” “查拉图说：死而复生就是奇迹。” “啪！” 克莱恩脑海中霎时响起了一道惊雷，让他的思路变得无比清明，一些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在此刻拼凑成了一起。 克莱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太阳穴被子弹贯穿了还能离奇地愈合。 因为，死而复生就是奇迹！ 第42章 翻倍极乐，特莉丝与雪伦 “所以你推测这些死亡案件是一场向邪神的献祭？” 探访了铁十字街下街多处民居后，克莱恩愕然地看向伦纳德。 “我需要回家里占卜一下！” 没有太多的犹豫，克莱恩立刻做出了判断。 很快，借助冥想，克莱恩就看见了一栋沐浴着在夕阳晚照中的二层灰蓝色房屋。 这就是邪神献祭的窝点？ 这个灰蓝色的房子怎么莫名有点熟悉。 克莱恩小声嘀咕了几句，忽然眼眸一凝。 克莱恩陡然想起了那封迟到两周才送到邓恩手中的举报信。 在那封举报信中，灵异事件发生的地点，就是西区西弗勒斯书店附近的一座二层灰蓝小屋。 而在不久之前，李维孤身一个人去了那里调查！ “糟了！” 克莱恩一下子站起来，剧烈的反应让伦纳德和弗莱都有些发愣。 “李维可能遇到了致命危险，我们得赶紧去找队长援救他！” 克莱恩简略地把情况说了一下，其他两个人马上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坐上返回黑荆棘安保公司的马车。 “李维，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呀。” 飞驰的马车上，克莱恩握着黄水晶吊坠在心中默念。 毕竟，李维寄不寄的倒是其次。 可万一，他要是真寄了的话，那欠‘正义’小姐的500镑，可就得自己替他还了！ …… 西区，特莉丝家。 黑褐色的土地上寸草不生，破败的花园被阴沉和灰暗的气氛填满。 纵使此刻的夕阳充满了光辉的力量，也温暖不了这片死气沉沉的土地分毫，反而衬托得这栋建筑更加的死寂。 铁门向外大敞开着，让李维轻易地就进入了这里。 他站在门口礼貌地按门铃。 然而，摁了很久，没有任何人回应。 房子里没有人吗？ 李维把耳朵贴在门缝上聆听，他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这里住着两个相当漂亮的女士，一个纯洁，一个甜美，看她们的关系似乎是室友？ “窸窣，窸窣。” 极其细小的活动声传进李维的耳朵里，伴随着一两声低不可闻的呻吟，这栋房子里百分之百有人。 那为什么不开门呢？ 李维又按了一会儿门铃。 依然奇怪地没有任何回应。 在这样的循环里，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了15分钟。 奇怪的人。 “你们好，两位女士，我是阿霍瓦郡警察厅特殊行动部第七小组的见习督查，我有事情要找你们调查。” “我要进来了哦。” 李维在门口喊了一句，算是进行最后的告知义务。 然后他一个‘冲击之刃’，轰开了并不算严实的大门。 白色的烟雾伴随着木屑掉落的尘埃弥漫开来，然而，就算是这样剧烈的响动，也没有让里面的两位漂亮女士做出任何反应。 什么情况？ 带着莫名其妙的心情，李维一路从玄关走到了半掩着的主卧室外。 这个时候，他也清晰地听见了从主卧室里面发出的响动声。 震颤中还夹杂着几句粗俗的言语，似乎有两个人进行某种搏斗。 遇到歹徒了？ 念头转动，李维心中突然爆发出极强的责任感，肩上的银星徽章更加闪亮了。 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大门，单手持枪谨慎地靠近。 一阵浓烈的香水味儿，混合着一些难以描述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一瞬间，李维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狂野之心或是金玫瑰之类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好大一张床。 而如野马一般驰骋在那上面的不是歹徒，而是披散着头发，眼神如林中小鹿一般清纯的雪伦夫人。 更让李维大跌眼镜的是。 发出动静的两个人不是她和他。 是她和她。 另一位脸蛋圆润，气质温柔，长相非常甜美的女士。 注意到李维的进入，两位女士一齐向他扭过头来，眼神中是相同的迷茫和惘然。 “……” “抱歉抱歉，打扰了。” 李维压住心中的惊讶，赶紧调整视线。 不过这个床的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不管怎么调整，不想看到的风景还是会进入他的眼睛里。 “呵呵，你说巧了吗这不是。” 李维干笑了两声，抬手表示没有恶意，边闭着眼睛边往后退。 后退的时候，大概是方向没有把握好，李维的后背忽然一凉，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 李维只好又睁开眼睛。 他撞翻的东西是一个由白骨雕刻成的头像，造型类似于蛇发女妖美杜莎，只是这个头像看起来更加诡谲，每根头发上都有一只或闭或睁的瞳孔。 这尊头像原本的位置是在一个大圆桌上。 大圆桌的周围凌乱堆放着各种粗制滥造的人偶，上面还有对应的信息和名字，类似于一个祭台。 这是异界版的扎小人吗？ 诅咒之术？ 李维立刻有了一些猜测，如果是诅咒之术的话，应该还会有对应的仪式和神灵标志。 眼睛又往桌边瞥了一下，李维看见了圆桌上供奉着的三支蜡烛，摇曳着昏黄翠绿的火苗。 果然是在进行诅咒之术。 那么仪式有了，诅咒目标也有了，神灵的标志在哪里呢？ 李维突然灵光乍现，后背一凉，缓缓低头看向手里的头像。 神灵的标志—— 不会就是这个玩意吧？ 李维慌忙把那个头像扔了。 一阵极为不祥的感觉忽然锁定了他，幽暗的走廊中，突然无形旋转起了阴冷呼啸的风，伴随极其强烈的恶意，仿佛要冻僵他的四肢百骸。 “你亵渎了原初。”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维抬起头，看见眼神如小鹿般清纯的雪伦夫人简易地披了一件睡袍，悠闲地倚在门框上打量着他。 而另一位脸蛋圆圆的特莉丝则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他的身后，和雪伦夫人恰好形成了一组夹击阵型。 一对非凡者，虽然是合作的关系，但情感并不深厚，甚至还有一些仇恨。 作为读心者，李维轻易地就读取了雪伦和特莉丝的浅层情绪。 虽然气氛危险又紧张，不过此刻萦绕在李维心中的，是另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我这样算渎神，那你们当着神的面滚床单岂不是更加亵渎？” “你懂什么？” 睡袍宽松的罩在肌肤上，丰润曲线一览无余的雪伦夫人立刻嗤笑了一声： “第一，这叫中断性仪式魔法。” “第二，我这是在消化欢愉，取悦原初，原初最喜欢看这样的事。” 呃，就爱看这个？ 真是变态的神灵和变态的信徒啊。 李维嘴巴微涨，在心中默默评价了一句。 然后，雪伦夫人刚才话里的某一个词组，让他大脑神经跳了一下。 消化欢愉。 这个女人，是序列6欢愉魔女？ 她祈祷的对象，是正统邪神，原初魔女？ “打扰了打扰了。” 不祥的预感越演越烈，李维抽出教鞭，打算开辟一条道路先行离开。 这个时候，李维的脚下感觉到一股阻力。 愕然地低下头，李维看见细细的蛛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脚底蔓延开，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 “咯咯咯。” 雪伦夫人格格娇笑，眼神迷离： “既然来都来了，还走什么？不如留下来加入我们。” “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欢愉。” 第43章 痛苦中的欢愉，魔女滋味！ 黑暗笼罩着天空，冰冷的红月照耀着颓败的花园。 远处，一辆四轮马车疾驰而来。 马车上的邓恩双手紧握、眉头紧皱，内心充满了焦灼和不安。 为什么我会让李维一个人去调查？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危险？我当时是出于怎么样的考虑？ 邓恩越思考越觉得这个安排完全不像他的作风，充满了矛盾和不合理，好像是被谁安排好了的一样。 在忧心的时候，马车已经开到了两层灰蓝小楼前。 脸蛋圆润，气质温柔，长相甜美的特莉丝嘴角含笑站在寸草不生的花园中，似乎已经等待了他们很久。 她身后的小楼里明明充满了诡谲的力量，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如同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看着这样的场景，邓恩立刻觉得脑子炸了。 悔意在心中炸开，夹杂着焦急和愤怒。 没有任何前置的润滑，邓恩直接伸手摁住眉心，闭上眼睛。 充满沉睡力量的波纹立刻以他为圆心，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站在荒芜地面上的特莉丝首当其冲被波及。 特莉丝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来，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耷拉。 “我问你，你们把李维关到哪里去了？” “快说！不然我朝你头上开一枪。” 邓恩严厉地质问，并且仿佛是验证自己会说到做到，他立刻朝天上开了一枪。 面对这样气势汹汹的逼迫，特莉丝回应的却是从容不迫的微笑。 她魅惑地上挑了一下唇角。 然后，邓恩猛然听到了一声清晰的碎裂声。 “咔嚓。” 特莉丝的轮廓毫无预兆地在邓恩的眼前轰然碎裂，碎成了带着她魅惑笑颜的一小片、一小片的镜子碎片。 镜子替身？！ 她是‘刺客’途径序列7‘女巫’？ 邓恩瞬间在心里有了猜测。 而与此同时，寒冷得仿佛可以冻僵一切的风擦着他的发际线吹来，风中伴随着特莉丝甜美的嗓音： “我在你上面。” 邓恩霍然抬头，看见特莉丝如羽毛般轻盈地立于屋檐上。 她的手上抓着一把厚重的天鹅绒帘幕。 “小心，那是她的武器！” 在场的值夜者中，反应（被怕列斯提醒）最快的伦纳德率先出声提醒，邓恩、弗莱、克莱恩全部警惕地拔出了左轮手枪，做出瞄准姿态。 就在伦纳德提醒后的下一秒。 ‘呜’的一声，没有任何前置的润滑，那厚重的帘幕突然像得到了生命一般，向着值夜者们的脸上袭来。 “砰！” “砰！砰！砰！” 值夜者们一齐开枪射击，让那帘幕没能靠近就被射得粉碎。 攻击看上去完全没有效果，特莉丝却不恼不躁，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她如魅魔一般勾起嘴角微笑：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值夜者，可倘若我使出这一式，你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说着，特莉丝解开兜帽外袍的腰带，露出里面华丽精致，颜色如同月光般光滑般的丝绸睡袍。 在值夜者们惊疑的目光中，那柔软细致的绸缎崩碎成了大片的布料。 乘着阴冷呼啸着的狂风，如获得了生命一般，携带着残存的香味和温度，向着值夜者们的头部扑来。 “？？？” “我的女神啊！” “好邪恶的招式！” 值夜者们此起彼伏地惊呼，第一反应是赶紧捂住眼睛，第二反应才是拔枪射击。 于是，这一次他们便没有刚才那么幸运了。 特莉丝爆衣之下产生的强大威能霸道而无法阻挡，克莱恩迅速就被裹住，浓烈的香水混合着一些无法描述的味道让他的鼻腔一阵窒息。 邓恩、伦纳德和弗莱在各自的挣扎之后也陷入了控制中。 “呵呵呵呵呵~” 阴沉的空气中，只有特莉丝暗暗蕴藏兴奋的嗓音： “魔女的滋味，这一次你们可记住了？” 携着魅魔般舒展的微笑，特莉丝侧头看向被帘幕遮住的落地窗。 浮动在李维和雪伦夫人之间，绝对静默之中的对峙，正如暗流一般在那之后涌动着。 …… 滞涩感从脚下蔓延到全身，李维就像掉进了蜘蛛洞的唐僧那样，全身都被裹满了白色的蜘蛛网。 如林间小鹿般纯真可怜的雪伦夫人绕着他飞快地游走，不时地在他的耳边轻轻呵气，又或是用水润的眼睛瞄他一眼，姿态挑逗。 “你这蛛丝，是正经丝吗？” 李维为难地甩开要冲进他眼睛里的蛛丝，感觉那丝线又潮湿又黏稠，还带着些无法描述的味道。 雪伦夫人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她驻足停留在李维头顶的上空，披着宽敞的睡袍，意有所指地让衣袂纷飞： “来，和我共享欢愉吧。” “不要。” 李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英俊的警官，你怎么这么坚持呀？” 雪伦夫人有些气馁，她雪白的贝齿往外轻轻吐着气询问： “难道，非得要我把你全身上下都裹住你才答应？” “我可不喜欢那样的姿势呀。” 雪伦夫人细声细气地说着，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很幽默，她自得其乐地格格娇笑了起来。 “错！” 突然，一声凭空响起的斥责声她脸上的快乐笑容凝滞了。 她愕然地垂下头，看见李维正面带嘲讽地看着她，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笑话。 清了清嗓子，李维严厉地说道： “我有三不沾。” “第一，有情侣的我不沾，因为我善。” “第二，信仰不正的我不沾，因为我义。” “第三，狂蜂浪蝶我不沾，因为我贞。” 随后，李维无语地抿着嘴唇，带着三分嫌弃，三分嫌弃和四分嫌弃的眼神看着雪伦夫人，仿佛看着一个不可救药的烧杯。 雪伦夫人愣住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品味着李维语句中的意思。 在确认李维确实不是挑衅者途径的非凡者后，她轻轻咬紧了后槽牙。 …… 荒芜的花园中。 经过一番苦痛的挣扎，值夜者们都摆脱了桎梏。 他们带着寻仇的心情四处寻找特莉丝，却一无所获，因为一个巨大的银镜横亘在他们面前，挡住了所有视线。 银镜中，雪伦夫人悬浮在空中，怒气冲冲： “竟敢如此羞辱我，那么就干脆把你杀了好了！” 雪伦夫人咬牙切齿地说着，打量着李维高大的身材，忽地诡谲一笑： “正好，还可以趁热。” “糟糕！” 一股寒意从弗莱心中升起，李维要遇害了？ 然而，下一秒。 他看见李维淡然地低头——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教鞭。 看到这幅场景，弗莱急得高血压都快犯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拿那个东西有什么用？那个女人会给他挥出鞭子的机会吗？” 而看到那根眼熟的鞭子，邓恩、克莱恩和伦纳德却都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大的要来了。 果然，完全不出所料。 下一刻，那专属的温暖声音马上响起，如同圣洁的咏叹调。 奇妙的咒文，清晰地传入了值夜者们的耳朵： “禁忌·诅咒——” “虾头之咒！” 第44章 可不要小看了虾头的力量！（周二和爸爸们求求追读） 一瞬间，蕴含着巨大知识的明净光芒从教鞭中溢出。 璀璨的光点飘散聚合，组成了一个弓背虾的烙印，直直地砸在了雪伦夫人的脸上。 圣洁的光雾以虾为中心向四周铺散，幽暗的走廊被辉光照亮，压抑的别墅被慈爱填满。 荒芜的花园中。 伦纳德屏住呼吸看着这奇妙的魔法，一个巨大的问号盘桓在他的心中： “为什么如此圣洁的场景，却让我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憎恶感觉？难道这就是虾头的力量吗？” “我也有同样的感受。” 气质阴冷的弗莱语调冷冰冰地说道： “我现在忍不住想踹那个魔女一脚。” “她到底是不是女性，还不好说” 克莱恩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什么意思？” 值夜者们纷纷表示好奇，顺着克莱恩手势指引的方向，他们一齐专注地看向银镜中。 虾头的烙印打在雪伦夫人的头上，仿佛定身魔咒，让她如同摸了电门——整个人彻底麻了！ 明净圣洁的光辉中，雪伦夫人的脸开始转变，逐渐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 而更令人难绷的是，这个男人，和雪伦夫人还长得有点像！ “……” 围绕在银镜前，值夜者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银镜之中，传来李维开朗的哈哈大笑声： “哈哈哈，虾头男开始暴露本质了，这便是虾头的力量。” “诶？不对！” “你怎么会是男的？” 李维的瞳孔流露出巨大的惊愕，显然，他对这个情况也非常震惊。 不过，聪明的李维转瞬就有了猜测。 如激光扫描仪那般将雪伦夫人扫视了一圈，李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雪亮地询问： “难道你是——” “小男娘？” “……” 红月高悬的天空下，特莉丝从腰间暗袋中捏出一把闪烁荧光的粉末，配合咒文撒在自己身上，解除了隐身状态。 羽毛般轻盈地站立在屋檐上，凝视着银镜中的画面，特莉丝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原来雪伦夫人在成为‘女巫’之前是这个样子。 秘密就这样被公开了。 此时此刻，特莉丝心中并没有物伤其类的伤感，反而充满了发现大八卦的畅快情绪。 难道这就是成为魔女之后，性格也会变得扭曲吗？ 特莉丝嘴角微翘地笑着，勾勒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 …… 圣光映照的走廊中，雪伦夫人一言不发地紧紧咬着嘴唇。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她便无法克制心中如火山喷发般的羞耻感，以及莫名其妙对自己的嫌恶。 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很下头。 恨意在心中焚烧，如同永不熄灭的地狱火，使得雪伦夫人看向李维的目光显得森冷而狰狞。 她悄无声息地从睡袍中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快如疾风地向着李维的心脏捅去。 “李维，小心啊！” 阴暗的天幕下，忧心500镑账单的克莱恩大声地提醒。 旋即，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克莱恩的心头。 李维的双脚被蛛丝牢牢地束缚在地面上，显然不像是能够躲开这一击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 让克莱恩惊愕又惊喜的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李维轻松地甩开了蛛丝，闪现到一边，活力十足对着雪伦夫人抖手踢腿，蹦蹦跳跳。 拥有半神级教鞭的李维，本来就不会被只有序列6的雪伦夫人轻松束缚住。 他之所以要装作被缠住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反转，给雪伦夫人造成强烈的情绪刺激。 虽然今天并没有携带‘极欲之环’，但玩弄敌人的情绪已经成为李维的习惯。 看着敌人因为愤怒破防而失去理智的样子，这会给李维带来莫大的成就感。 “诶嘿！” “我被你抓了？我装的！” 手放在眼皮子底下，像小猫咪喝水那样吐出一小截舌头，李维攒劲地对雪伦夫人做出了一个鬼脸。 雪伦夫人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她的表情冷若冰山，但她额头跳动着的青筋暴露了她的愤怒已经濒临极限，即将如洪水般爆发出来，吞没一切！ “你该死——” “轰隆！” 一声巨响后，横亘在值夜者们面前的巨大银镜轰然破碎。 雪伦夫人提着刀，以彗星般的速度从镜子后面冲了出来，咬牙切齿地悬浮在空中，寻找着那个暖如晨曦的身影。 “那个该死小子在哪儿？” 雪伦夫人发出暴喝。 回应她的是骤然危机四伏的空气。 沉浸在愤怒中的雪伦夫人并没有注意，困扰着值夜者们，由特莉丝祈求原初的力量为她制造出来的屏障，就这样被她自己给主动打破了。 同时，她也直接地暴露在值夜者们的包围圈中。 邓恩、伦纳德、弗莱、克莱恩整齐划一地拔出左轮手枪，从不同方向瞄准了雪伦夫人的脑袋。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憎恶。 如同看见了非常下头的人。 见到此情此景，雪伦夫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真是个蠢货！” 轻盈地站立在屋檐上，特莉丝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了一句。 而这个时候，特莉丝的内心也对雪伦夫人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嫌恶感。 她握着匕首的指尖狠狠颤抖着，仿佛即将要抑制不住冲动，要狠狠扑上去捅雪伦夫人一刀。 怎么会这样？ 特莉丝试图平息着有些异样的冲动，感觉自己应该是被某种位格极高的魔力影响了。 “怎么回事？我好像要忍不住杀戮的冲动了。” “我现在真想狠狠上去踩一脚！” “我想用手杖狠狠抽她的屁股！” 颓败的花园中，值夜者们惊愕地交换着意见，他们发现内心对雪伦夫人的憎恶感在无限膨胀，即将要绷不住。 这个时候，他们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如太阳般温暖的声音： “无法克制的欲望，就应该让它疏解啊。” “这个声音是……” 克莱恩胳膊上的汗毛悄然立起，觉得有似曾相识的场面在发生。 他抬起头，看见花园的不远处，李维正双手合十盘坐在空中，周身有金色的符咒环绕。 “君子六艺！” 伦纳德替他补全了这句话。 伦纳德也反应了过来，翠绿色的瞳孔里全是惊恐。 紧接着，没有任何CD冷却的，李维握住了发着光的字符。 而与上一次对阵梅高欧丝不同，这一次，李维像挥洒阳光那样，将符咒撒向了全场，不分敌友。 “请尽情抒发吧！” 李维如同歌唱一般圣洁地咏叹着。 眼睛错愕地睁大，值夜者们和特莉丝的心口同时剧烈地起伏，他们发现—— 他们蚌埠住了！ 如旋风那样迅疾，邓恩、克莱恩、伦纳德、弗莱和特莉丝一齐朝着呆滞的雪伦夫人俯冲过去。 在虾头的力量面前，非凡者们不分敌我实现了大团结。 “啊啊啊——” 雪伦夫人如同林间迷路的小鹿呆站在原地，面对群起而攻之的非凡者们，只能爆发出绝望的尖叫。 随着这绝望旋律的，是李维那如老师般谆谆的教导声。 “这便是有德者多助，虾头者寡助，小伙子，你可要记住了。” 第45章 魔女的注视 随着这句教诲的结束，雪伦夫人的生命也消失在了猎魔子弹和附毒匕首的夹击中。 圣洁的光点如萤火虫般溢散在空气中，虾头的力量消失，非凡者们的心情重新归于宁静。 “诶，我刚才做了什么？” 惊愕地看着手中染血的匕首，特莉丝感觉自己做出了有悖理智的事情。 趁着值夜者反应过来之前，她急忙又从腰间捏出来一把闪着荧光的粉末，飞快地配合咒文撒在自己身上。 “嘻嘻~再会了~” 携着如魅魔般狡黠的微笑，特莉丝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过的铅笔线条，一寸寸地在空中消失，直到完全蒸发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下。 流星般轻巧地在旋转跳跃在各个屋檐上，特莉丝沿着塔索克河的方向一路潜行，她逃跑的过程异常顺利，就像是得到了某处未知力量的帮助一样。 几分钟后，伦纳德率先从巧合般的失魂状态中反应过来，看着寂静漆黑的夜空，跺脚惊呼： “坏了，让另外一个魔女跑掉了！” “我们赶紧去追！” 伦纳德激发午夜诗人的力量，弓腰攒劲，如同即将要拆家的哈士奇。 然而，在他真的要弹射出去之前，邓恩伸出手拦住了他： “算了，不要追了。” 看着毫无线索的深黑夜空，邓恩谨慎地摇了摇头。 作为队长，邓恩要对每一个队员的安全负责，那个魔女的实力至少在序列7，从横亘在值夜者们面前的巨大银镜来看，她甚至还有可能获得了‘原初魔女’的神眷。 且不说能不能成功追上，就算是追上了，这样层次的非凡者，也不是伦纳德一个序列8能够应对的。 毕竟伦纳德不是李维，不掌握那么多令人眼前一黑的奇妙魔法。 “真是讽刺啊，善于诅咒别人的魔女最后死于了诅咒。” 邓恩感慨地叹息了一声，低下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雪伦夫人……或者说雪伦先生？ 她（他）的状态非常奇怪，头部是一张男性的脸，波澜起伏的身段却昭示着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所以，她身上同时具备两种性别的特征？” 邓恩疑惑地尝试猜测。 “不！” 一声温和却又毋庸置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维解除了盘坐在半空中的姿势，如天使般徐徐降落地面，信心十足地强调： “他就是一个男人。” “我的虾头之咒绝无问题！” “呃……你的虾头之咒。” 听着这样暖心的措辞，值夜者们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纷纷回忆起刚才被虾头力量支配的憎恶感觉。 强大的神秘术，值夜者见过很多。 对于李维的作战风格，他们也有了一些习惯和心理准备。 可尽管是这样，李维今天的重量级操作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这种辅助手段。 不提高队友的精神和体力，而是提高队友的憎恶和愤怒，去造成伤害。 这一种什么样的行为？ 什么样的心境？才能面带微笑地使用出这样的魔法。 如果这个技能出现在敌人的身上，值夜者一定要怒骂一句初生或者剑冢。 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的队友李维。 值夜者不太好评价。 “……” 一阵复杂又难以言明的目光交汇后，伦纳德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出声说： “我赞同李维的说法，雪伦夫人原本应该是一位男性。” “他性别的转变大概是因为魔药的力量。” “似乎到达一定序列，‘魔女’途径的男性就会转变为女性，这或许可以解释魔女教派的上层都是女性的特点。” “啊？” 弗莱茫然地眨巴着眼睛，被雷得一句话说不出。 虽然他已经见过了不少神奇的事情，可这样生草的情况还是略微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克莱恩则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男变女…… 魔女途径可真是太坑了！ 我可千万不能变成魔女呀。 …… 趁热通灵了雪伦夫人之后，邓恩提议大家去她居住的两层灰蓝小楼里看一看。 于是值夜者踏上了通往那里的石板路，大量影影绰绰的幽魂他们身边出现，哭泣者，悲鸣者，仿佛经受了极大的不甘。 “这是近期那些无辜死亡者们的灵……罪恶的诅咒仪式啊……” 邓恩叹息了一声，推开了被风虚掩上的大门。 圆桌祭台、刻着姓名的粗糙人偶、形似蛇发女妖的神像出现在值夜者们面前。 “这些人偶，不会都是苜蓿号的幸存者吧？” 克莱恩在一个人偶上瞥见了‘乔伊斯·迈尔’的名字，那是一位曾找他占卜的客户，也是苜蓿号事件亲身经历者之一。 那个圆脸魔女为什么要诅咒苜蓿号的幸存者呢？ 她又不是苜蓿号的凶手。 诶…… 魔女途径男变女，苜蓿号凶手特里斯的脸好像也是圆圆的。 灵感如闪电般劈开脑海，克莱恩一下子感觉把握到了某种方向，准备回家之后立刻去灰雾之上做一次占卜。 …… 短暂的搜查过后，弗莱、伦纳德和克莱恩开始安抚徘徊在祭台附近的不甘幽魂，或是利用‘收尸人’的能力，或是唱诗抚慰，或是举行仪式向女神祈祷。 李维的手则伸向了那尊原初魔女的雕像。 李维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尊雕像的时候，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有些是睁着的，有些是闭着的。 而现在，雕像上所有的眼睛都诡异地睁开，仿佛在窥探什么。 “李维，不要碰那座雕像。” 在李维即将得手之前，邓恩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他： “这些邪异的东西，光是接触就会建立联系。” “应该包裹好带回密门，用仪式魔法粉碎。” 邓恩一边谆谆地叮嘱，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副黑色的手套，谨慎地带至左右手。 然后，他脱下燕尾服外套，小心地把雕像包裹好，提在手中。 在返回黑荆棘安保公司的路上，邓恩坚决地拒绝了克莱恩和伦纳德帮助提着白骨雕像的要求，独自承担着风险回去了。 …… 深黑为底，镶嵌白骨的巍峨教堂中。 一面深沉厚重的石板，镌刻着以下的文字： “居住在贝克兰德的佛尔思·沃尔出于经济压力来到廷根参加签售会，李维·史密斯在同事罗珊的撺掇下和她相遇了，这是一个符合逻辑的巧合。” “懒惰的佛尔思习惯使用‘学徒’的‘开门’能力代步，在一次不顺利的尝试中，她不小心把门开到了向原初魔女献祭的花园，并在那里遇见了正在筹备仪式的雪伦和特莉丝。” “在佛尔思即将使用那颗具有‘旅行家’能力的石头之前，李维·史密斯出现并拯救了她。” “李维·史密斯没有发现异常，没有打搅向原初魔女的献祭，这是合理的发展，毕竟我撰写这个故事的目的不是为了激怒奇克。” “佛尔思·沃尔写给黑夜教会的举报信被遗漏了，直到奇克已经收获了大量的生命献祭，才辗转来到了邓恩·史密斯的手中。” “邓恩·史密斯只指派了李维·史密斯前去探查，这很符合他的状态。” “毕竟对于服食了大量队友的非凡特性，又不掌握扮演法，还接连遭受了《安提格努斯家族笔记》和真实造物主的污染的他来说，做出不够明智的指挥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维·史密斯接触到了奇克的雕像。” “李维·史密斯身上的特殊引起了奇克的注视。” “除去已知内情的真实造物主，半了解半猜测到真相的黑夜女神，这是李维第一次在神灵面前精彩亮相。” “这是一个合理的发展，毕竟，假如李维惊动的第一位神灵是贪婪的列奥德罗，狡诈的赫拉伯根，或是无耻的奥赛库斯。” “那会让故事显得过于刻意，会让他们在欣喜之余疑心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陷阱，从而怀疑到他们曾经背叛的伟大造物主儿子的身上。” “这会影响他们向伟大的造物主偿还他们曾经偷走的东西。” …… 模糊无法被看清的痕迹。 “特莉丝·奇克成功地从值夜们的包围下逃脱了，她不能就这样死在廷根，前方还有伟大的使命在等待着她完成。” “故事还在继续。” “伟大的造物主，终将夺回属于祂的一切。” 第46章 隐匿贤者的眼睛 “队长，我占卜出特莉丝已经乘坐蒸汽列车逃走了。” 黑荆棘安保公司队长室，克莱恩对邓恩说。 昨天晚上，在灰雾之上，克莱恩占卜出特莉丝的下落在喷着浓烟和火花的蒸汽列车里。 听到这句话，邓恩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茫然： “特莉丝……” “你说，昨晚逃走的那个圆脸魔女，是苜蓿号的凶手特里斯？” 邓恩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费了一些劲儿回想起伦纳德讲述的魔女教派男变女设定，这才稍稍恢复了镇定： “这个消息很关键，等我总结完昨晚的案件，会立刻转告代罚者、机械之心和警察部门。” 邓恩正提着墨水笔在纸页上沙沙地填写案件总结，这件事本应该在昨晚完成，但是邓恩忘记了。 今天的天气是阴天，不算明亮的办公室里点了一盏煤气灯。 克莱恩微笑着准备离开，看着微黄的灯光，忽然陷入了怔忡。 “克莱恩。” “克莱恩？” “克莱恩，你身体不舒服吗？” 注意到克莱恩突然奇怪下来的状态，邓恩从案件总结中抬起头，关切地询问道。 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克莱恩回过神来，语调略显急促： “队长，我对占卜的解读出现了错误。” “特莉丝不是已经乘坐蒸汽列车逃走，而是正在乘坐蒸汽列车逃走！” 这个世界上没有电灯，天黑后怎么会有蒸汽列车呢？ 克莱恩看见的不是昨晚的事情。 而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邓恩的表情立刻凝重下来，他停止书写，从衬衣口袋掏出银色缠枝的怀表查看时间。 廷根市蒸汽列车最早的班次是早晨七点钟，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一切都可能还来得及。 “我立刻发电报通知代罚者、机械之心，并联系警察部门去车站进行紧急排查和搜捕。” 邓恩从安乐椅上站起来，步伐飞快地往门口走。 即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又经典地回过头，对着闷闷不乐的克莱恩，补充差一点被他遗忘的事情： “克莱恩，不要沮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老尼尔正在看守室等着你，今天是你最后一节神秘学课程。” …… 武器库旁边的看守室，典雅的灯光穿透玻璃，柔和地照射着这里。 “小莫雷蒂，心情不好？给你来一杯手磨咖啡吧。” “还是三块糖，一勺牛奶？” 从盥洗室归来的老尼尔笑盈盈地看着面容有些呆滞的克莱恩，动作熟练地弄好了一杯咖啡。 “谢谢您，尼尔先生。” 咖啡醇厚的香气让克莱恩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他搓了搓脸，对面前如老师一般的长者吐露了心迹： “我发现我对占卜的解读出现了错误。” “这就是你情绪不高的原因？” 老尼尔温和地笑了一声，如睿智长者般地开解道： “占卜不是万能的，因为你获得的只有象征，而解读象征注定会忽略掉一些内容。” “占卜不是万能的……” 克莱恩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前忽然一片雪亮，仿佛堵塞着大脑的东西被清除了。 耳畔响起虚幻的破碎声，克莱恩的‘占卜家’魔药彻底消化了。 “谢谢您，尼尔先生！” 克莱恩诚恳地向老尼尔表示感谢： “您给了我非常大的启发，让我马上就可以跟队长提交特别申请了。” “诶……诶、诶。” 这一下子，呆滞的表情没有从房间里消失，而是转移到了老尼尔的脸上。 “你是说，你要向邓恩提交晋升下一序列的特别申请？” “可是小莫雷蒂，你好像才成为非凡者一个月不到吧？” 老尼尔和蔼地侧着头端详着克莱恩，委婉地表示着他的不赞同。 老尼尔并没有说出‘我练习了30年都没有掌握‘窥秘人’魔药，更何况是你小子了’这样下头的话。 因为老尼尔知道，自己在非凡者中概属于天赋比较差的，正常的非凡者掌握序列9魔药大概需要3~5年的时间。 当然，不排除戴莉那种天才，只用了一年就从序列9晋升到了序列8。 正是因为连戴莉这样的天才都消耗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老尼尔才觉得克莱恩说的话如此匪夷所思，像罗塞尔大帝笔下的《天方夜谭》。 看守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谲。 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李维，大概会捕捉到老尼尔情绪中细微的异样。 可不是‘读心者’的克莱恩，无法察觉老尼尔心中深深埋藏着的伤痛。 “尼尔先生，我从戴莉女士的经历中获得启示，尝试做一个真正的占卜家。” “而真的这么去做的时候，我掌握魔药的速度变得很快。” “……从戴莉的经验中获得的启示……” 老尼尔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老尼尔今年已经61岁，岁月的积淀让他对‘扮演法’有了一些模糊的认知，经过克莱恩一点拨，立刻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于是心情像失重的铅球那样，骤然地失落了下来。 不过为了不让克莱恩担心，老尼尔很好地隐藏住了那份颓丧，甚至还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莫雷蒂，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小伙子。” 克莱恩谦虚地微笑。 老尼尔的年龄和身体状态都已经不允许他再服用魔药晋升，不过老尼尔看上去也压根儿没有想变得强大的念头，不会因此而受到刺激。 从他日常的行为来看，他的兴趣主要集中在研究咖啡和报销账单两大领域。 所以，克莱恩对老尼尔讲述扮演法，是一个符合逻辑的行为。 可为什么，自己的灵感会有预警呢？ 不解地微皱眉头，克莱恩轻叩两下左侧牙齿，开启灵视，悄悄观察老尼尔的气场状态。 整体气场偏浅淡的白色……上了年纪的人一般都这样……肠胃部分不太健康……除此之外没有太大的问题。 克莱恩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转开眼眸。 然后，克莱恩的全身骤然涌上一股寒意，从脚底板一直凉到心脏。 克莱恩再一次在老尼尔的背后看见了那双没长睫毛、冷漠无情、近乎透明的眼睛。 加上刚成为占卜家的那一次。 这已经是第二次。 “尼尔先生，你背后有双眼睛！” 克莱恩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老尼尔脸上强行挤出的微笑也凝滞了，他沉默了片刻，用梦呓一般的语气向克莱恩询问道： “你现在还能看到它吗？” 克莱恩眨了眨眼睛，疑心出现了幻觉。 因为老尼尔的话音刚落，他背后的眼睛就迅速转为透明，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看不到了。” 克莱恩诚实地说。 “嗯。” 老尼尔微笑着颔首，如睿智长者般地总结道： “精神疲惫的时候，我们会看到幻觉。” “打起精神来，小莫雷蒂！今天是你最后一节神秘学课程，上完这节课，我就教不了你什么东西了。” 第47章 烈火般的羁绊！李维与苏茜 “这是圣堂送过来的‘读心者’魔药材料？” “不是保守估计要三个月吗？这好像才一周都不到吧。” 黑荆棘安保公司队长室，看着一桌子流转着瑰丽光芒的非凡材料，李维擦擦眼睛，疑心还没睡醒。 邓恩也有一些怔怔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搜集像‘七彩蜥龙’这样已经濒临绝迹的生物确实要等待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这一次，据说是阿里安娜女士发挥了一些力量……” 站在旁边围观的克莱恩立刻懂了，这是二把手直接出面了啊，vip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 “可是，我已经成为读心者了呀，这对我没用了。” 李维有一些为难，非凡特性不是补药，吃的越多越好。 M女士曾经特意叮嘱过他，如果不幸食用了双份同序列魔药或是非凡特性，在没有消化完之前，脑子会变笨。 如果更加灾难地食用了多份低序列的非凡特性，还不掌握扮演法，那脑子就会变得和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一样健忘。 听着这样纯真的话，邓恩不禁温和地笑了起来： “这些材料是圣堂送给你的，就不会因为你不再需要它们而收回。” “在明知你已经成为读心者的情况下，还送来了这些材料，其实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你可以在合规的渠道中发挥它们的价值，我们值夜者，这点弹性还是有的。” 呃…… 李维消化着邓恩这些话里的意思。 邓恩几乎是在明示他可以把这些材料打包卖掉给需要的同事。 那么在李维的同事中，谁有能力和渠道消化掉一份‘读心者’魔药呢？ 李维把殷切的目光投向了克莱恩。 克莱恩木然地站在旁边，一脸与我无关的寡淡表情。 李维心想这样可不行，得把销售经理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啊。 于是他悄悄把嘴巴凑到克莱恩的耳边，用恶魔般诱惑的低语声说道： “如果你能以500镑以上的价格帮我脱手这份材料，我将从中拿出50镑，作为对你的感谢费。” “50镑？” 听到这句魔鬼的诱惑，克莱恩的呼吸立刻稍显急促了起来。 从文职人员转正还不到一个月，克莱恩没有存下多少钱，他手中唯一的一笔大额存款是‘正义’小姐付给他‘眷者’的300金镑。 而为了避免被审计出经济问题，那笔金镑目前被存在贝克兰德银行的不记名账户中，属于只能看不能动的纸面财富。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维这笔价值适中的‘感谢费’，就成为了雨后甘霖般的存在。 既不用担心因此而背上‘巨额财产来名来源不明罪’，又可以大幅度提高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质量。 班森的恩马特啤酒，梅丽莎的新裙子，自己的新套装，全都有了着落。 如同将近枯萎的树芽突然焕发出了第二春，克莱恩的眼神里骤然燃烧起了名为希望的战斗之火。 他用几乎微不可闻的耳语声回应李维： “一言为定。” 微笑打量着两个队员之间的小动作，邓恩又补充了一则喜讯： “克莱恩，圣堂已经收到了你的特别申请，近期会派一位高级执事来考核你的状态，没有太大问题的话，你很快也将是序列8的非凡者。” “真的吗？赞美女神！” 克莱恩欣喜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 然而喜悦的念头还没有散去，一个疑惑忽然闪入了克莱恩的心中，让他忍不住大声问了出来： “为什么李维晋升读心者时候，没有圣堂的执事来考核他？” “啊……这个。” 邓恩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道： “也许是李维的表现获得了阿里安娜女士的认可，所以他不需要额外的考核了。” “哦。” 听到这个答案，克莱恩淡淡地哦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高兴了。 …… “苏茜，想吃点小饼干吗？” 温馨的宠物房，奥黛丽拿着‘贝克兰德关爱宠物公司’生产的贵价狗饼干，笑吟吟地对着面前无精打采趴着的金毛大狗摇晃。 以往苏茜看到这个狗粮的包装袋就会流着口水扑过来，可现在她却连狗头都不抬一下，丝毫不感兴趣。 “没有心情吃东西吗？没事的。” 奥黛丽笑容不减，又从华丽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骨头形状的狗玩具摇来摇去： “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 金毛犬需要时不时地发泄一下啃东西的欲望，以往苏茜看到这个玩具就会目光雪亮地叼进嘴里，可她现在只是了无生趣地把狗头挪开。 “苏茜生病了吗？要不要找医生给她看一看？” 女仆安妮从房间走过，担心地询问。 奥黛丽温柔地摇了摇头: “她只是心情不太好。” 作为一名读心者，苏茜的念头就像水面下的小鱼儿那样清晰地倒映在奥黛丽的眼中： 【呜呜呜……我想要读心者魔药！】 【本汪的读心者魔药，汪！】 【魔药好，奥黛丽坏。】 “哎，苏茜，苏茜啊。” 读着这样的心声，奥黛丽情不自禁地搂住苏茜，来回咕噜着她的狗头，心里一阵自责和神伤。 早知道苏茜会这么难过，奥黛丽就不把魔药给愚者先生的眷者了。 可现在魔药都已经给出去了，算算时间，早都已经消化进了对方的肚子里，也不能再拿回来。 “或许我应该给阿尔弗雷德写一封信，请他想办法帮我再弄到一条七彩蜥龙？” 奥黛丽抿着嘴唇想，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度很低。 毕竟七彩蜥龙都已经濒临绝迹了，不是自家农场里的绿色蔬菜，想收多少就有多少。 这个时候，墙上的时钟突然转了起来，指到了下午三点钟。 “啊，要开始了。” 奥黛丽惊呼了一声，连忙把怀里的苏茜扔到一边，飞快地跑进了卧室，反锁上了门。 …… 塔罗会上。 一阵收获满满的信息交换之后，端坐在神秘座椅上的愚者先生轻咳了一声： “我有一个眷者，最近急于脱手一份‘读心者’的魔药。” 话说到一半，克莱恩神秘的语调戛然而止，把剩下的一半留给善于脑补的‘倒吊人’先生、‘正义’小姐和‘太阳’小朋友自行领会。 毕竟，愚者先生不能把交易讲的太露骨，那会损伤灰雾之上伟大主宰的格调。 “唉，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要是能有一个小号就方便多了。” 克莱恩有些烦恼地支着额头。 但事实上，克莱恩的担忧有些多余。 已经将迪化植入DNA的成员们没有一点怀疑愚者的逼格，纷纷往伟大的方向联想起来。 轮廓粗犷而深刻的阿尔杰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一个眷者！愚者先生到底有多少个眷者？” 少年戴里克的心中充满了圣洁和祝福： “愚者先生不仅帮忙寻找魔药，还开始操心起眷者的财政问题了，祂真善呀。” 沉默地坐在一边，情绪明显没有往常开朗的奥黛丽则是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迟钝地眨着眼睛，发出了如同梦呓一般的惊喜感叹声： “啊？” 第48章 塞西玛阁下的血压正在狂飙 “我、我需要这份魔药！” 怀着喜悦的心情，奥黛丽没有任何犹豫地举起了右手。 克莱恩嘴角含笑，他的目标对象正是壕气的‘正义’小姐。 “那么，价格还是500镑？” 克莱恩语气不见起伏地询问道。 “我出1000镑！” 双手合十望向被神秘灰雾缭绕的愚者先生，奥黛丽语气虔诚地说道。 通常一套序列8魔药材料的价格，根据途径的珍稀程度，市场价格在600镑到800镑之间浮动。 不过既然是愚者先生的眷者售卖的话…… 慷慨的奥黛丽当然会适当地抬高一些价格，这样愚者先生也会欣慰的吧？ 1000镑？ 听到这个数字，克莱恩眉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真是有钱的‘正义’小姐呀。 这样算来，李维一来一回直接白赚了500镑？ 这小子真走运啊。 关键是他还一点力气都没出，全部都是神秘伟大的愚者先生在其中帮他斡旋。 虽然50镑的报酬即将到手，但克莱恩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高兴了。 “那就这样。” “会议结束之后向我祈求，我把魔药材料赐予你。” 片刻之后，克莱恩若无其事地说道。 “遵循您的意志。” 奥黛丽甜甜地行了一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愚者先生听到她的报价之后，似乎又有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 下午四点钟。 苏茜无精打采地趴在柔软的地毯上，忽然听到门从外打开的声音，奥黛丽迈着轻巧的步伐走了进来。 以往看到奥黛丽走近，苏茜就会摇着尾巴扑过去，不过她现在恹恹地趴在原地，一点没有反应。 奥黛丽轻笑了一声，打开手中的礼物盒，姿态优雅地拿起其中一件色彩瑰丽的物事，如同自说自话一般对着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感叹道： “这七彩蜥龙的完整脑垂体，真漂亮呀。” “汪？” 听到这个名词，苏茜立刻好奇地竖起耳朵，她记得这是读心者魔药的两件主材料之一。 奥黛丽状若不经意地瞥了苏茜一眼，把脑垂体放回礼物盒，又拿出了另外一瓶光泽奇观的液体： “咦，这是什么？该不会是……法尔斯曼兔的脊髓液吧？” 奥黛丽用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语气惊奇地感叹。 “汪？汪汪？” 苏茜黯淡的眼神一下子雪亮起来，她知道那正是读心者魔药的另外一件主材料。 “栗树芽孢……” “龙牙草粉末……” “纯白精灵花……” 接下来，奥黛丽每拿起一件物品，苏茜的呼吸就急促一分，到最后，她整只狗开始像风箱那样剧烈地喘息着。 【呜呜呜，奥黛丽！】 【奥黛丽好！奥黛丽好！】 积压的情绪在苏茜心底骤然爆开，她兴奋地撒开四条腿，朝着奥黛丽扑过去。 “非凡材料真是神奇啊。” 奥黛丽还在矜持地拨弄着礼物盒，耳边突然听到疾风袭来声音，她迟缓地转过头看，见体型巨大的苏茜仿佛一个滚动的毛球向她狂奔而来。 奥黛丽的表情变得惊恐： “苏茜，慢一点！这东西可不经撞呀——” “扑通！” 奥黛丽和苏茜同时摔在了地毯上。 幸而在被苏茜撞飞之前，奥黛丽眼疾手快地把材料推到了一边。 “呜呜呜，对不起，奥黛丽！” “奥黛丽好！奥黛丽天下第一好！” 苏茜把狗头凑在奥黛丽的脖颈间来回磨蹭，用不太标准的鲁恩口音表述着心情。 “嗯，奥黛丽和苏茜永远是好朋友。” 奥黛丽揉了揉腰，倚靠在墙壁上缓了一会儿。 然后，她咕噜着苏茜的狗头，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 复古哥特风格的黑色教堂，镶嵌着蓝色和红色细碎花纹的窗户浸染着阳光。 黑夜教会九位高级执事之一的克雷斯泰·塞西玛一边把一根纯白骨剑塞进一个白金铸就的手提箱，一边浏览着廷根市值夜者的资料，好奇地询问道： “李维·史密斯为什么也和克莱恩·莫雷蒂一样有特别标记？” “因为他有特殊的气质。” 身穿简朴亚麻长袍的阿里安娜无声地从他身边出现，赤着脚悬浮在空中。 “早上好，阿里安娜女士。” 塞西玛站起来，庄重地致以问候。 而后他看着李维暖如晨曦的黑白照片，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确实，从面相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位非常温暖的小伙子。” “呃……” 听着这句评价，阿里安娜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用温暖来形容李维…… 有些话她不太好说。 “阿里安娜女士，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阿里安娜突然变得古怪的表情，赛西玛关切地问候道。 “……没有。” 阿里安娜干笑了一下。 在背后历数年轻人缺点这种事，可不是天使的行为。 李维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气质，就让塞西玛亲自去体会吧，相信会给他留下一段非常难忘的记忆！ “我祝你好运吧。” “预祝你这次廷根之行顺利。” 把真实想法深藏在心中，阿里安娜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赞美女神！” 还被蒙在鼓里的塞西玛天真地微笑，也跟着在胸口顺时针点了四下。 …… 黑荆棘安保公司，队长室。 邓恩坐在安乐椅上，觉得有些如芒在背。 圣堂来的塞西玛阁下已经在炼金室里考察了克莱恩将近半小时，作为队长，对队员的考核结果自然难免心存忐忑。 不过，此刻让邓恩难绷的却不是这一点。 “李维，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邓恩揉着额角询问道，李维已经坐在他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个多小时了，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李维怪怪的。】 【不对劲，按照概率，小队里有一个取向不明的伦纳德已经够了……】 呃，队长，想不到你还挺普信的。 读着邓恩这样的念头，李维一个没绷住，解除了读心者状态。 “因为我在扮演读心者。” 李维简明扼要地解释。 “……扮演读心者？有创意的想法。” 邓恩温和地微笑，李维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脑洞。 李维奇怪地看了邓恩一眼，询问道： “队长，你难道不知道‘扮演法’吗？” “什么是‘扮演法’？” 邓恩茫然地看着李维，幽深眼神中，是明显的错愕。 …… 有煤气灯燃烧却漆黑无光的炼金室中，一把白色的骨剑静静地散发着隐秘的光芒。 金棕色头发剃的很短的赛西玛，用非常严肃的口吻告诫克莱恩： “祝贺你通过了所有测试，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必须向女神发誓，不能透露给其他人，尤其是你的同事。” “来，跟着我诵念。”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远的黑夜女神……” “我以我的真名和我的灵性向您发誓……” “我克莱恩，从现在开始，绝对不会向不知道‘扮演法’的人透露相应的细节……” 第49章 李维又拿下一局 “魔药的名称不仅仅是核心象征，还是具体意象，更是消化的钥匙，在什么序列，就扮演什么。” “比如我在‘观众’阶段的时候，经常会去街边扮演观众。” “伦纳德是‘午夜诗人’，所以他喜欢用诗朗诵般浮夸的语气讲话，常常背诵罗塞尔的诗句。” “克莱恩是‘占卜家’，他去‘占卜家俱乐部’兼职了很长一段时间，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前会习惯性地占卜。” 李维竹筒倒豆子般流利地讲述，还用伦纳德和克莱恩举例。 毕竟，根据他们平常的行为，李维一直都默认值夜者们是知道扮演法的。 但从邓恩惊愕的表情来看，他又仿佛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那不然你以前都是怎么消化魔药的呢？” 李维身体前倾，好奇地询问。 “依靠时间。” 邓恩回答。 “我从‘不眠者’到‘午夜诗人’用了三年，从‘午夜诗人’到‘梦魇’又用了九年，整整九年。” “靠干熬时间怎么行？” 李维听了直摇头： “怪不得队长你的记性这么差，你肯定是魔药没消化完就晋升了。” “你从今天开始就扮演‘梦魇’吧，扮演法不仅能帮你快速地消化魔药，还能降低失控的风险。” 李维如老师般眉飞色舞地讲述着，邓恩双手交握靠坐在椅背上听着，一阵默然。 【原来，不是掌握，是消化；不是挖掘，是扮演。】 【怪不得伦纳德和克莱恩都晋升得那么快。】 【克莱恩倒是跟我含蓄地提起过很多次，只是我都没当真。】 【伦纳德，嗯……】 【……呼，我这十五年，竟然都是在这样懵懵懂懂的状态下度过的。】 “抱歉，你介意我吸烟吗？” 沉默了许久，邓恩嗓音干涩地询问。 “不介意。” 李维做出了个轻便的手势。 邓恩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烟斗放在鼻端轻轻嗅着，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 片刻之后，他侧过头询问李维： “你介意我把‘扮演法’分享给其他队员吗？这样可以帮他们降低失控的风险。” 【教会高层大概在刻意地隐瞒‘扮演法’，如果被他们查到是李维透露的，李维会面临不小的风险，我来告诉大家吧。】 队长，你人还怪好的嘞。 读着这样暖心的心声，李维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那还等什么？整起来吧。” “罗珊，把队员们都叫过来，我有事情要跟大家宣布。” 李维把头探出门，对着招待处后的罗珊大声喊。 “好的。” 罗珊甜甜地答应。 从伦纳德那里听说了‘君子六艺’和‘虾头之咒’的精彩故事之后，罗珊就成为了李维的小迷妹一枚。 …… 安静的队长办公室忽然变得糟乱一片。 除了正在看守查尼斯门的伦纳德和在炼金室接受考核的克莱恩，其余所有的值夜者全部围在这里，消化着那个超越他们认知的消息。 【什么，居然有这种方法，我白活了！】 【李维，你是个好人啊！谢谢你！我，替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家的狗狗，我死去的奶奶，由衷地感谢你！】 【所以作为午夜诗人的话，就必须要扮演诗人吗？可我还是想写小说啊。好烦呀，有没有序列是作家呢？】 …… “刚成为小丑，有些魔药的轻微外溢现象是正常的，只要勤加扮演就可以稳定住状态。” “记住，一定不要把‘扮演法’泄露出去。” 一前一后地离开炼金室，赛西玛谆谆地叮嘱克莱恩，心情相当不错。 他现在要做的，是前往队长室和邓恩告别，然后享受剩下来的惬意半天。 一路含着浅淡笑意来到了队长室前，塞西玛忽然紧紧皱起了眉头，揉了揉眼睛。 因为一件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坐在队长座位上的，不是邓恩，而是一个暖如晨曦的身影。 李维·史密斯正在用非常激昂的语气，如同一个急于灌输知识的老师一般，向黑压压地聚拢在他面前的值夜们讲述着什么。 他讲的是—— 塞西玛情不自禁地侧耳倾听： “大家记住了，不是掌握，是消化！” “不是挖掘，是扮演！” “把扮演融入日常生活，但记住，你只是在扮演！” ！！！ 塞西玛的血压就是这样一下子骤然飙升了起来，眼前视线有些模糊，手指微微颤抖。 “执事阁下，您要进来听听吗？李维正在给大家讲扮演法呢。” 倚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糖果盒，一边听讲，一边往嘴里塞糖的罗珊看见塞西玛走来，含笑问候。 “诶，执事阁下？您还好吗？” “执事阁下？” 罗珊担忧地走过来。 尊贵的执事阁下，金棕色头发剃得很短的执事阁下，像突发了心绞痛那样无力地倚靠在墙面上，一头冷汗，脸色苍白。 “队长，不好了，执事阁下出问题了！” 罗珊立刻向里面大声惊呼。 热闹的办公室中，李维停止了讲述。 他走上前来，快速读取了一下塞西玛的念头，略去了其中大量的鸟语花香，简略地向大家宣布道： “执事阁下心脏病犯了。” “谁有急救的药吗？” “老尼尔有……诶，他走了吗？刚刚还在门口的……应该没走多远，我去找他！” “不用，我去找尼尔先生。” 李维阻止了热心的罗珊，调皮地对塞西玛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宽慰道： “执事阁下，请稍等片刻，很快就好哟。” 【……不许走！你小子……给我站住……】 赛西玛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却徒劳地说不出一句话。 作为一个序列5，他虽然不至于被当场气晕，但受到这么大的冲击还是要缓一会儿的。 遗憾的是，擅长读心的李维此刻好像突然读不懂他的想法了。 只向他留下一个暖如晨曦的笑容，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 “尼尔先生，请等一下。” 灯光幽暗的楼梯口边，李维追上了身穿一套黑色古典长袍，步伐匆匆的老尼尔。 “您生病了吗？” 李维关切地询问，老尼尔的状态明显不好，他剧烈地咳嗽着，像一只煮熟的龙虾。 李维试图读取一下老尼尔的念头，却读取到了大片嘈杂的呓语。 【母猪产后护理的小窍门……】 【莎莉丝特……】 【南大陆热带雨林生发植物的种植和采集……】 这是在干什么？ 李维一头问号，忽然想起同为窥秘人途径的M女士曾经提到过的一则信息： 摩斯苦修会的隐匿贤者喜欢向低序列非凡者灌输大量的知识，不排除其中有些是有用的，但更多的是没用的。 祂还特别喜欢引诱别人做一些奇怪的、根本无法实现的实验。 尼尔先生这是被知识追逐了吗？ “啊，小史密斯啊，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和蔼地回过头，老尼尔回应给李维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未做多余的解释，快步地低头离开。 可你看上去有事…… 由于无法准确读取老尼尔的念头，李维也没有办法给出太好的建议，只能模糊地提醒道： “尼尔先生，有句话您在制作符咒那天告诉过克莱恩，现在我转送给您。” “难以完成的事，不要逞强去完成。” 老尼尔前进的脚步一滞，片刻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楼梯口的光线太过昏暗，李维一时间无法分清他脸上的表情是悲伤还是平静。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小史密斯。” “我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明天见。” “嗯嗯，明天见。” 见老尼尔这副样子，李维就没有继续索要药物，目送着他离开。 一口气走到无人的街角，老尼尔呼吸着湿润的空气，抬起头，看着天上逐渐变得瓢泼的雨滴。 【真遗憾，到了现在这把年纪，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如果我能早一点意识到那个仪式是假的就好了……】 【莎莉丝特……】 【可惜，太迟了呀……】 老尼尔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被古典长袍遮住的胳膊。 那上面出现了一大片正在蠕动的、凸起的肉芽。 第50章 老尼尔的礼物 这一天，李维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了罗珊畅快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罗珊手里正捧着一个精致的大银匣，里面盛满了红宝石、祖母绿、珍珠之类的名贵珠宝，把她整张脸都映衬得珠光宝气。 “罗珊，你抢贝克兰德银行了吗？” 李维惊讶地问道。 罗珊横了李维一眼，脸上笑容未变，显然这句扫兴的话并没有影响她此刻喜悦的心情。 她清了清嗓子，喜滋滋地告诉李维： “这是老尼尔送给我的。” “他今天早上找教堂的牧师向队长一次性请了所有的年假，现在人已经在去间海郡度假的路上了。” “同时，还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了一份礼物。” 罗珊笑吟吟地指向接待台前的长桌，李维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看见了满满一大桌子的金银匣子。 李维顺利地在十几个匣子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单手打开，差点被里面满满的金币闪瞎了眼。 有几枚金灿灿的金币，顺着他的指尖掉到了地上。 这下……真是爆金币了呀。 李维有些好笑地把金币捡起来，不明白老尼尔为什么突然要给大家送礼，还是这么硬的礼。 罗珊的脑回路显然没有李维那么多，她笑得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小心地拿出一条珍珠项链在脖子旁边来回比划，向李维笑： “你看，是不是特别提升气质？” 罗珊没有得到李维的赞美，而是得到了克莱恩的询问： “这项链看上去就很值钱，起码得有3镑吧？” 克莱恩也收到了一匣子金币，想着给梅丽莎也整一条项链戴戴。 罗珊古怪地看了克莱恩一看，夸张地提高音量： “3镑？怎么可能？” “30镑都拿不下来！” “这么贵？” 克莱恩睁大眼睛，看看堆成小山的黄金和珠宝，疑惑地问道： “老尼尔哪来的这么多钱？” 罗珊一脸‘你好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看着克莱恩： “老尼尔周薪12镑，还不用交税，你算吧，这一年就是600镑往上。” 可就算是他有钱，这些礼物的价值也太多了呀…… 克莱恩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些财宝的总价值，差不多在5000镑左右，即使对于资深非凡者来说，这也是十几年的积蓄了。 罗珊摆弄了一会儿珍珠项链，心满意足地放回匣子里，自顾自地转移话题： “下次去老尼尔家玩，我就戴着它在客厅里跳舞。” 克莱恩抬头笑了一下： “你可以让伦纳德弹钢琴给你伴奏。” “老尼尔还买钢琴了？我上半年去的时候还没有诶。” 罗珊更兴奋了。 “诶？那架钢琴已经很久了，尼尔先生说那是他过世的妻子喜欢的东西。” 克莱恩皱起眉头，表达着截然相反的观点。 “老尼尔没有结过婚。” “他大概是太过思念他的未婚妻，精神有些糊涂了。” 这个时候，邓恩从队长室中走出来，摇了摇头： “老尼尔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位即将订婚的情人，突然生了重病，老尼尔尝试用仪式魔法拯救她，可是没有成功。” “那个时候的老尼尔，在神秘学领域只是刚刚入门。” 说到这里，邓恩低沉地叹了一口气，克莱恩和罗珊也同时陷入了沉默，各自在胸口顺时针点了四下。 李维却忽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老尼尔突兀的礼物，还有他昨天奇怪的状态。 “老尼尔的未婚妻叫莎莉丝特？” 李维询问。 “诶？你怎么知道？” 邓恩转过头来看向李维，惊讶地发现对方那永远温暖的笑脸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老尼尔的状态可能不对！” 李维直接给出了结论。 邓恩愣了一下，看着桌子上的珠宝，再想想老尼尔平时连一杯咖啡都要报销的作风，表情也忽然严肃了下来。 表情同样凝重的克莱恩则是直接从衣兜里掏出硬币，夹在了拇指和中指之间，念出占卜语句： “老尼尔现在的状态不对。” “老尼尔现在的状态不对。” 啪！ 硬币落地，正面朝上，表示肯定！ 老尼尔的状态确实不对！ 李维、克莱恩和邓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迈腿狂奔，几乎是同时冲出了办公室。 …… 车轮滚过刚下过雨的泥泞道路，停在了老尼尔家的独栋房屋前方。 走过种植着玫瑰和金薄荷的花园，李维抵达门口，拉动连接门铃的绳索。 “叮叮当当！”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没有人回应。 李维又拉了几下，独栋小楼依然安静得没有任何回音。 “难道真是去间海郡旅游了？” 克莱恩挤出一个笑容，猜测起没有那么坏的结果。 然而，这个推测旋即被邓恩否定： “如果只是去旅游的话，需要把门窗都用魔法封锁得这么严实吗？” 克莱恩惊愕地转过头，发现这栋房屋凡是与外界连通的地方都蒙着一层淡紫色，蕴藏着邪恶知识气息的咒文。 这绝对不是向黑夜女神祈求来的仪式魔法。 难道是窥秘人途径独特的知识吗？ “我来尝试砸开。” 深吸一口气，调动午夜诗人的暴力，邓恩摆动肩膀，重拳出击，痛砸门锁。 “嘣。” 邓恩的力量被弹回，大门纹丝不动。 “咒文的力量在我的能力之上。” 邓恩懊恼地揉着拳头，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他更担心此刻生死不明的老尼尔。 “我来试试！” 李维和邓恩交换位置。 他一个马步向前，摆出肘击姿态，暴喝一声： “Man！” 克莱恩愣愣地看着，看见一条黑色的曼巴蛇幻影突然出现在李维身后。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咔嚓’声。 木门上的门锁应声碎裂。 “……” 克莱恩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无法用语言描述心情。 与此同时，老尼尔家的大门被李维一脚踹开。 蒸腾的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炭火的气息。 八个炭盆摆成圆圈的形状，在封闭的房间内肆意燃烧。 老尼尔平躺在缭绕的一氧化碳中，身体僵直，面容安详。 “老尼尔自杀了？” 从沉默中反应过来，克莱恩着急地冲进去。 “应该说是自杀未遂。” 耳边传来李维瓮声瓮气的声音，他和邓恩两个人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拖着老尼尔的一只胳膊从漫天的烟雾中走了出来。 “幸亏发现的早，再晚一点可能就来不及了。” 邓恩擦了擦额头的汗，把老尼尔摆在通风的地方。 虽然老尼尔还暂时昏迷着，但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这么热的天，在房间里烧了八个炭盆，这是怕自己凉的不够透吗？” 李维夸张地咳嗽，不明白老尼尔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要这么干。 克莱恩沉默着，一言不发地把房间里的窗全部打开。 这个时候，他突然在窗台边的桌面上看见了一个平摊着的日记本。 这是老尼尔原本打算留给我们的遗书吗？ 克莱恩捧起日记本，发现那上面其实只有一行字： “如果不能拯救她，那就去陪伴她。” 第51章 沉溺于痴愚之中吧，丈育之咒！ “尼尔，尼尔。” 片刻之后，老尼尔从邓恩剧烈的摇晃中悠悠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灰眸深邃的邓恩，书卷气满满的克莱恩，还有笑容永远暖如晨曦的李维。 老尼尔由衷地笑了出来： “太好了，你们也来到女神的国度和我团聚了吗？” “……” 微风吹过房屋里的铃铛，传来一阵‘叮当叮当’清脆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老尼尔犹疑地抬起头，看见了自家种满玫瑰和金薄荷的花园。 于是，温和的笑容一下子从他的脸上消失了，转化为无尽的冷漠。 颤颤巍巍地爬起身，老尼尔迟缓地往燃烧着炭盆的室内走去 尽管脸蛋已经被一氧化碳熏得通红，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步伐也晃晃悠悠的有些不稳，但他的态度无比坚决。 “尼尔，你干嘛？” 邓恩眼疾手快地去拉老尼尔，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拉住，老尼尔在顽强的意志力之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虽然窥秘人的下一序列就是擅长蛮力的‘格斗学者’，但正常的窥秘人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劲儿吧？而且老尼尔都是个老头了。 就这么想死吗？ 这个时代应该也没有网恋奔现和杀猪盘吧。 李维满心不解地想着，无奈在老尼尔身后大声问道： “尼尔先生，您为什么这么坚持呀？” 老尼尔不回答，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尼尔先生，你不要想不开呀。” 克莱恩从另一侧扑上去，紧紧箍住老尼尔的手臂，在和邓恩的通力拉扯下，成功地暂时将老尼尔束缚住。 “小莫雷蒂，你放开我。” 老尼尔的声音里再没有了往常的温和与狡黠，变得异常严肃和冰冷。 “放开。” “不放！” 老尼尔和克莱恩来回推搡着，不知道是谁挥出的手力气太大。 只听见了一声响亮的撕扯声。 “咔擦。” 然后，老尼尔身上黑色古典长袍的袖子应声脱落，露出了一大片恶心的，粘稠的，血色的，密密麻麻的，长着黑色短毛的肉瘤。 它们扭曲地蠕动着，渗出拉丝的粘稠液体，血肉已经完全模糊，如同层层叠加的幻影。 看到这幅场面，邓恩和克莱恩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尼尔迟缓着眨了眨眼睛。 已经接近彻底失控的身体，就这样没有任何遮掩的，全部暴露给了值夜者同事。 “为什么我要这么坚持？” 老尼尔慢慢转过头，声音略带哭腔地回答了李维的问题： “因为我要变成怪物了。” 老尼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原本是不想哭的，可眼泪有自然的重量，顺着他的眼眶滑落脸颊，流进深刻的皱纹。 “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有想去伤害过谁，我最多……最多就是报销一点不应该报销的费用……” “我这一生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会这样？” “尼尔先生，先不要放弃，也许‘蔷薇主教’特性的戒指可以帮助你再维持一段时间。” 李维从口袋里掏出蔷薇之戒，戴到了老尼尔手上。 然而，失控程度并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 克莱恩眼眶略微模糊地摇了摇头，没有用了，老尼尔的身体已经出现变异，就算现在颂念愚者的尊名，将他的灵体拉到灰雾之上也于事无补。 除非同时拥有“安魂”、“治愈”、“厄运”三方面权柄的女神亲自出手，可是向祂祈求，祂就会回应吗？ “邓恩，小莫雷蒂，小史密斯，谢谢你们……” 老尼尔勉强焕发出一个笑容，摆了摆手： “我不想变成怪物。” “请你们送我回去，让我以人的姿态回归女神的怀抱，小伊特、道恩、阿德莱德都在那里等待着我。” “邓恩，你还记得阿德莱德吗？罗珊继承了她父亲的懒惰，他们两个真的很像……” “记得，我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呢？” 邓恩轻拍着老尼尔脸上仅有的几块完好皮肤，想要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眼眶却不自觉地湿润了。 老尼尔嘴角微翘了一下，挣扎着要起身。 “啊——” 然而这个时候，他突然惨叫了一声，表情变得极为畏惧和惊恐，如同听见了极其可怕的声音。 “祂来了！” “祂又来了！” “啊——” “我不听！我不要听——” 【公猪为何怀孕……】 【男人为什么挺着肚子……】 【石头为何突然生子……】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都不是，是源自母亲的力量……】 【呵呵，末日要来了，大家一起毁灭吧……】 老尼尔双手抱头，想要堵住耳朵，但充满污染的纷杂声音还是灌进了他的脑海。 他痛苦在地上来回翻滚，嘶吼着，状若疯癫。 “尼尔先生，你听到了什么？祂是谁。” 克莱恩使劲儿压住老尼尔，以防止他乱动，急切地询问道。 “祂……” “祂……” 老尼尔不停地大口深呼吸，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牙切齿地大声叫喊： “——祂叫隐匿贤者！” 记载于罗塞尔日记中，活化了的唯一性，隐匿贤者？ 克莱恩瞳孔一震。 “啊——” 老尼尔持续发出高分贝痛苦的嚎叫。 “邓恩，快，你快给我头上来一枪，我不要这么痛苦！” “尼尔，尼尔啊。” 邓恩单手托着老尼尔的头，抬起另外一只手抹了抹眼睛，却惊觉腮边已全是眼泪。 【如果我已经成为序列6‘安魂师’的话，或许就可以让尼尔不这么痛苦。】 【可惜，当我知道扮演法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邓恩不解地皱着眉头，对刻意隐瞒‘扮演法’的教会高层产生了不少失望情绪，实在不理解他们这样做的理由。 “我现在送你去女神的国度。” 目光被眼泪浸染的有些失去焦距，邓恩深吸了一口气，从衣兜里拿出左轮手枪，瞄准老尼尔的头部。 他的指尖微微地颤抖，觉得扳机是那样沉重得难以叩动。 然后，更加沉重的力量覆盖上了他的手背。 李维把邓恩的手指一根一根的从手枪上扳开。 他的语调暖如晨曦，就像那初生的太阳： “尼尔先生是因为被隐匿贤者知识追逐而失控，所以只要让他变得无知就好了。” “什、什么……” 尽管正在小声的抽泣，可听到这样小众的文字，克莱恩还是忍不住有些难绷。 邓恩也陷入了一阵茫然，深灰色的瞳仁里满是惊恐，感觉李维在说一些很陌生的言论。 什么叫做让他变得无知就好了啊…… 然而下一秒，没有给他们任何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圣洁又威严的声音骤然在沉郁的空气响起。 “盲目痴愚·丈育之咒！” 李维手持神秘学教鞭，庄严地对着老尼尔的头部敲了一下，如同敲击一个木鱼。 “咣当！” 老尼尔的身体顿时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 【***，***】 疯狂的知识还在拼命追逐着他的大脑，却只能发出如雪花般的杂音，再也不能污染他的精神分毫。 老尼尔变成文盲了。 第52章 善良的女神 密密麻麻的，长着黑色短毛的肉瘤还在向外拉丝，但却停止了扭曲的蠕动。 老尼尔的失控进程就像断了的弦一样，被强行寸止了。 他的眼神不再悲伤，也不再痛苦，而是变得如同三岁孩童一样清澈，变得无知。 “这……” 邓恩和克莱恩愣愣地看着这个场面，被震惊得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 “尼尔先生的失控被打断了。” “因为他变成了文盲！” 李维眉飞色舞地对他们讲述： “这样的状态大概会持续一坤……两个小时三十分钟，对，就是这么精确。” “……” 邓恩微张着嘴巴，想说点什么，却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单词，这个进展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老尼尔的失控中止了，这是一件好事。 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么难绷呢？ 克莱恩面色复杂，他用力管理着自己的表情，却仍然压不住眼角的跳动。 他变得和邓恩一样，开始揉起了额角。 “可问题到底要怎么解决呢？” 沉默了片刻，克莱恩把压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虽然老尼尔的失控进程被暂时中止了，但明显这不会持续多久，两个半小时后他又会恢复之前那种痛苦的状态。 到了那个时候，李维又该如何应对？ 该不会是再来一遍丈育之咒吧？ 克莱恩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为这个联想而感到害怕。 你搁这无限叠buff呢？ “咳。” 李维立刻不悦地轻咳一声，瞄了眼克莱恩的心声，没好气地说道： “我是那么初生的东西吗？” “我早已有应对之策！” “什么对策？” 听着这么自信的口气，克莱恩莫名其妙地脊背凉了一下。 李维露出大局在握的笑容。 笑容可掬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晶莹剔透，仿佛由黑色宝石铸成的黑夜纹章。 这枚纹章具有极高的位格，给人一种‘看它时，它存在于那里，不看它时，它就会消失不见’的隐秘之感。 “这不会是……” 克莱恩瞪大眼睛看着这枚熟悉的纹章，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下一刻，深沉而璀璨的光芒骤然纹章中心骤然亮起。 李维激发力量，用古赫密斯语庄严地大喊： “——阿里安娜！” …… 贝克兰德，圣塞缪尔教堂。 远处的钟声悠悠响起，纯粹的阳光从墙壁上的小孔灌入，如同黑夜中的璀璨星空，让圣洁的教堂里充满了宁静。 也许，此刻唯一不够宁静的，只有塞西玛执事的心情。 “李维·史密斯真是太初……出人意料了！” 金棕色头发剃得很短的塞西玛阁下大声地抱怨： “他怎么能、怎么能把‘扮演法’就这样直接地告诉了他的队友，一个都没落下！” 阿里安娜赤脚悬浮在空中，认真地拿着小本本记录着受害人的投诉，听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把知识无私地分享给队友，很符合你对他温暖的评价呀。” “？” “女士，您说什么？” 听到这句暖心的话，塞西玛疑惑地抬起头。 “哦，哦。” 阿里安娜连忙改口： “我是说太过分了，批评，要批评！” “必须批评！” 塞西玛觉得气稍微顺了一些，但还是痛苦地捂着胸口： “我的心绞痛已经十年没有再犯，眼看着就要彻底去除病灶，硬生生地被他给刺激的复发了！” “最过分的是，他还拖延了我的治疗时间！谎称去给我找药，但什么都没有拿回来……” “怎么会有人笑容温暖地做着这样的事？！” “嗯嗯，你继续说，我在听。” 阿里安娜飞快地记录着，满满当当地记了一页纸。 这个时候，她突然听见了一道暖如晨曦的呼唤声。 “是谁在呼唤我？” 阿里安娜侧耳倾听，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片刻之后，阿里安娜眸光微凝，身影一帧一帧地在黑暗的教堂中消失，如同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轮廓。 “嗯，我当然要继续说！” 塞西玛咬着后槽牙，又一抽一抽地倾诉了好一会儿。 然而这一次，身边的阿里安娜女士似乎变得格外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说。 “女士？” 塞西玛惊讶地抬起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人存在过一样。 “女士？” “走了？” 塞西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痛苦地捂着心口，觉得心绞痛好像又要发作了。 …… 种满玫瑰和金薄荷的花园中，一道人影凭空而降，跃入邓恩的眼帘。 “阿里安娜女士？” 看到祂，邓恩心里立刻油然生出一股信任感和亲切感。 阿里安娜向邓恩点了点头，目光凝重，查看老尼尔的状态。 这是失控了呀。 不过，同时拥有“安魂”、“治愈”、“厄运”三方面权柄的女神可以挽救。 阿里安娜单手抓住老尼尔的后衣领，准备把他转为隐秘状态带走。 然而这个时候，她微凝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如同看见了非常初生的东西： “我怎么觉得他怎么变傻了？” “这应该不是失控导致的吧？” 确实不是。 克莱恩揉完额角开始揉眉心，涩声说道： “尼尔先生这是中了痴愚的力量，不过两个半小时之后就会康复的。” 痴愚之力？ 阿里安娜的目光更疑惑了，那好像是占卜家途径高序列的力量吧，可是克莱恩不是刚刚才成为序列8没几天。 好心的李维最看不得别人摸不着头脑，他爽朗地向阿里安娜解释道： “这是我自创的神秘术。” “盲目痴愚·丈育之咒。” “被施咒的目标会在一段时间内陷入无知。” “哦，哦。” 阿里安娜讷讷地点了点头，看看暖如晨曦的李维，再看看目光清澈的老尼尔，觉得这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这是李维会做出来的事情。 从腰间树皮绞成的腰带后掏出小本本，阿里安娜‘沙沙沙’地飞快记录了起来。 …… 一周后。 九月份的廷根，天气开始稍稍地变冷。 老尼尔的失控已经得到彻底解决，目前在家里休养，值夜者有空的时候，就会来探望他。 为了避免人活着，但钱没了。 值夜者们返还了老尼尔送的礼物，不过在老尼尔的坚持下，大家各自挑选了几样小东西作为纪念。 李维选择的纪念品是五枚金币。 闪烁着金光的金币，揣在兜里碰撞出‘咣当咣当’的清脆声音。 走过种植着玫瑰和金薄荷的花园，李维抵达老尼尔家的独栋小楼。 伦纳德的笑声从敞开着的大门中传了出来： “我跟你讲五天前我和克莱恩、科恩黎去莫尔斯小镇的事情，那里的镇民信奉大蒜可以驱邪，克莱恩就真的拿出了大蒜给他们驱邪……” “他还告诉我，这是李维给他的启示……” 伦纳德畅快地笑着，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一天，其实他还在教堂外面看到了非常强烈的阳光。 克莱恩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伦纳德的笑声，眼睛看向门外： “李维来了。” “哦，小史密斯，快进来。” 老尼尔坐在床上，很有精神地招呼李维。 等李维走进来，他一边给李维递水果，一边分享令他激动了很久的见闻： “我见到了女神！” “祂亲自治愈了我！” “祂太善了！” 老尼尔激动地说着，脸颊因为极度的喜悦而微微涨红，虔诚地在胸口顺时针连点了四下，画出一个绯红之月。 第53章 你，去把齐林格斯找出来 “尼尔先生，你能给我讲讲女神是什么样子吗？” 李维好奇地询问。 根据古籍记载，在黑暗纪元，毁灭魔狼掌控着‘黑暗’权柄。 如果女神是魔狼族裔，那么祂会有八条腿吗？ “当然可以了。” “女神啊，祂***” 老尼尔笑容满面地张口，似乎虔诚地讲了些什么，然而李维却没有接收到任何声音。 房间里的克莱恩和伦纳德也是一头雾水，在他们的眼中，老尼尔讲到一半就开始做口型，不发音。 “***，***” “***，***” 老尼尔兴奋地讲了半天，回过神来，惊愕地发现围在床前的同事们都是一脸呆滞的表情。 邓恩抬手在胸前画了个绯红之月，向大家解释： “女神如果不想让我们知道的话，我们是不会知道的。” “噢。” 李维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是‘隐秘’的权柄生效了。 神灵的力量真是强大呀。 不知道我以后会走到哪一序列呢？ 李维一边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一边隐隐期待地幻想了起来。 “对了，贝克兰德有一起非凡案件需要一位‘读心者’的协助，戴莉今天下午会来安保公司接你过去。” 又闲聊了一会儿，邓恩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李维说。 “没问题。” 李维爽朗地答应，并未放在心上。 “观众途径真是实用啊。” 伦纳德颇为艳羡地评价了一句。 听说了李维的事迹之后，伦纳德不禁幻想如果自己也有读心的能力就太棒了，真的很想听一听老头平常都在想什么。 感觉他总在想一些很该死的东西。 “确实，这一次多亏有李维。” 老尼尔看向李维，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谢。 “李维这次做了一件好事。” 克莱恩也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哦，你们是这样想的吗？ 李维端着茶杯平静地微笑，准备看一看值夜者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 然后，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还真是啊？ 李维错愕地睁大眼睛。 平复了一下难以言喻的奇妙心情，李维抿了一口茶，读心者魔药初步消化了。 …… “我们的安保人员出任务了，不过他们最多半个小时就会回来，如果您不着急的话，可以坐下来喝杯茶。” 黑荆棘安保公司，罗珊沏了一杯茶，端给面前比女生还漂亮的男人。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罗珊真的很想跟他请教一下皮肤护理。 每隔两天就要值一次夜，罗珊感觉自己皮都皱了。 “那真是不巧，改天我会再过来的。” A先生浅淡地对罗珊笑了一下。 他没有喝茶，起身离开。 “哎，这就走了吗？不再坐一会儿？” 罗珊遗憾地在身后挽留，心中充满了不舍。 安保公司疏于经营，很多顾客只是来看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嘴上说着改天再来，实际上根本不会来了。 A先生沉默着往门外走，一口气走到幽暗的楼梯拐角，才回过头，斜睨着‘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木质招牌。 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秀美眼眸中映出的，是不加掩饰的仇恨。 【邓恩·史密斯。】 【伦纳德·米切尔。】 【克莱恩·莫雷蒂。】 【你们阻碍了伟大造物主子嗣的降生，你们必将承受祂的怒火，付出惨痛的代价。】 …… 半小时后，邓恩从老尼尔家返回办公室，叫醒了坐在接待台后睡觉的罗珊，询问道：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没有。” 罗珊嗓音甜美地回答。 罗珊巧合地忘记了提起A先生曾经来过的事。 …… 塔罗会。 ‘倒吊人’阿尔杰开口： “正义小姐，我补充一份情报，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潜入贝克兰德是为了完成一件困难的任务，涉及一件能快速帮助他成为高序列强者的物品。” 高序列还能速成吗？ 克莱恩瞳孔睁大，不过依然维持着老神在在的样子，以表示愚者先生什么都知道。 “好的，你的情报很有价值。” 奥黛丽甜美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阿尔杰沉默了一会儿，询问道： “那么，关于寻找齐林格斯的事情，你有进展吗？” 一周前，阿尔杰在塔罗会上发布寻找‘飓风中将’齐林格斯的委托，在贝克兰德拥有强大人脉的‘正义’小姐爽快地接下了这个单子。 “已经在寻找了。” 奥黛丽挺了挺腰，做出很有底气的样子，虽然她还没有开始做这个任务。 “我委托了两位非常善于搜寻的非凡者，嗯……最多、最多下周，应该就能给你一些反馈。” “我期待着。” ‘正义’小姐办事向来靠谱，阿尔杰满意地点头。 …… 贝克兰德，皇后区，奥黛丽名下的某处宅邸。 “奥黛丽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使不得……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身高在早上超过150cm，晚上则不足150cm的休·迪尔查一边说着拒绝的话，一边忍不住把手伸向那一沓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崭新钞票。 “这个任务可能会让你们遭遇一定的风险，所以我想请你们先考虑一下，再决定接不接。” 奥黛丽体贴地说道。 同时，休的想法清晰地映入她美丽的眼眸中。 【800镑啊……不，我不需要考虑……】 【就算是有危险我也接了。】 【‘治安官’魔药配方，我来了呀！】 气质慵懒的佛尔思坐在旁边的白色座椅上，含笑看着桌子上那沓厚度不俗的10镑大钞，内心充满了羡慕。 佛尔思倒不是羡慕奥黛丽出手阔绰，没有负担。 而是羡慕奥黛丽整天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大笔的钱进账，这简直是佛尔思梦想中的生活。 贴心地等待休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奥黛丽从小羊皮手袋里拿出一张素描画纸，接着往下说： “这是目标的画像。” “没有问题。” 休瞄了一眼，爽快地应下，她在贝克兰德的帮派中很有人脉，找一个人对她来说不算难。 “他是一个序列6的‘风眷者’。” 奥黛丽补充了一句。 【序列6的非凡者？奥黛丽的小姐的任务果然很有风险，不过为了800镑，我什么都会做的。】 休脸上的笑意短暂地凝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了信心十足的样子： “没有问题。” 奥黛丽微笑颔首，接着补充： “目标有一件强力的神奇物品，每隔一天就必须用活人的灵魂和血肉满足他。” 【渴求鲜血和灵魂的邪恶物品？】 【似乎实力不只是普通的序列6啊。】 休皱起眉头，内心泛起一股不适，不过还是强笑着说道： “没问题。” 见休这么配合，奥黛丽心里有底了，她接着往下透露一点： “目标拥有多个途径的非凡能力，他可以让别人狂乱，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可以召唤光芒净化死灵，可以用歌声增强自己，可以变成其他人的样子。” 【啊？】 【这……这么强？】 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休不太确定，这样强大的非凡者，是她那些杂鱼线人们能够找到的。 听着这样的描述，佛尔思也改变了靠在椅背上的坐姿，眼神微凝地询问道： “我怎么觉得这个能力描述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你应该在通缉令上见到过。” 奥黛丽直接回答道。 【什、什么……】 佛尔思和休同时一怔，手背上汗毛悄悄竖起，内心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她们的预感非常正确。 下一秒，奥黛丽甜美地一笑，从小羊皮手袋中拿出一张标注着‘高危级’的通缉令，当着她们的面展开： “他，就是驰骋在大海上的七大海盗将军之一，‘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最近悄悄潜入了贝克兰德。” “你们俩，去把他找出来。” 【！！！】 佛尔思和休同时往后仰，消化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呆滞了许久，才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向自己： “找出齐林格斯？” “我？” “虽然很有挑战性，但我相信你们俩一定能完成好。” 奥黛丽站起身，鼓励了一句，然后用热情的口吻招呼女仆： “安妮，雇一辆出租马车送两位客人回家。” 姿态优雅地向佛尔思和休微笑告别，奥黛丽提着小羊皮手袋离开，读心者魔药初步消化了。 第54章 诚实交流会 晚上六点半，奥黛丽的卧室。 成功把‘寻找齐林格斯’任务转包出去的奥黛丽心情不错，笑吟吟地拿着一根骨头玩具和苏茜玩‘你追我，来追我’的游戏。 宽阔的室内回荡着一人一狗欢快的笑声。 “苏茜，你慢一点，我要追不上你了。” 奥黛丽提着裙摆微微喘着气，她的卧室面积比正常人家里的客厅还要大，追上苏茜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跑到哪里去了？ 奥黛丽漫无目的地搜寻着，这个时候，她突然在落地窗前看到了一束洁净温暖的阳光。 好美丽的阳光，不过，这是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的吗？ 奥黛丽愕然地看向窗外暮色四合的天空，指尖不自觉地向那束光线触碰。 “啊——” 然后，一阵磅礴不能抗拒的吸引力从指尖传来。 奥黛丽就像掉进了罗塞尔大帝发明的抽水马桶里那样，被‘呜’地一下吸走了。 …… 奥黛丽来到了一座由灰白色岩石堆砌的雄伟宫殿前，四周屹立着一根一根撑起天空般的粗大石柱，巨龙的浮雕盘旋在其间。 从这个建筑的规格来看，持有者应该不是普通贵族，至少是国王或者教宗的级别。 奥黛丽观瞻着这一片宏伟的建筑，猜测起这里的主人。 虽然宫殿花纹繁复的大门正对着她敞开，但谨慎的‘读心者’小姐选择站在门外观望，停滞不前。 可惜，这座宫殿邀请她进来的意愿太过强烈。 “啊——” 奥黛丽好好地在门口站着，忽然脚下的石砖移动了起来，她就像踩了加速带那样，被‘呜’的一声传送了进去。 【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别人家里不太好吧。】 加速的力量随着奥黛丽进入宫殿内部而停止，奥黛丽站在石砖上，拿着丝绸手帕，小心地擦着额角被惊出来的冷汗。 【这栋建筑似乎建立在地底。】 奥黛丽抬头仰望着头顶上方浮动着的光影海水，那是一片混沌广袤的虚幻海洋，随着微风的吹拂，轻微泛起波澜。 【真美丽啊。】 奥黛丽微笑着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目光在宏大的宫殿内移动，突然被吓了一跳。 因为宫殿中央那纯白色的长桌旁，主座和右边首座的位置正各坐着一名男人。 他们的脸被虚幻光影遮盖着看不真切，但依稀能从穿着分辨出是男性。 克莱恩支着额头感觉很无奈。 自己正在盥洗室里面好好坐着，突然就被吸走了，来到了这个似乎是什么古代神国的地方。 感觉到了塔罗会成员和愚者先生对话的压力。 克莱恩瞥着姿态奇特地端坐在他旁边的主座上方，身穿缠绕着金色丝线、铭刻复杂花纹、悬挂华丽配饰的白色长袍，背后有淡淡发光的白色羽翼，一看位格就非常高的‘伟大存在’。 浮动的虚幻光影阻隔了克莱恩的视线。 所以克莱恩不知道的是，伟大存在之所以看上去坐姿奇特，是因为祂现在正在照镜子。 天哪，我怎么会这么帅？ 李维手持一个被边框镶嵌着璀璨宝石的小镜子，赞叹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眼眸变成了神味十足的淡金色，下巴长出了一圈儿淡金色的胡须，莫名增添了几分上位者的气质。 这套皮肤成为继‘互联网判官’、‘见习督察’后，李维最喜欢的皮肤。 就把它命名为‘神父主人’吧！ 心满意足地揽镜自照了一会儿，李维发现了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奥黛丽，兴冲冲地朝她挥手： “金发碧眼的美丽小姐，请来这边坐。” 奥黛丽怔怔地看着被虚幻光影包裹着的‘伟大存在’，内心一片愕然。 【祂就这样直接看到了我的全貌吗？】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奥黛丽忽然听见宽广的宫殿里出现了甜美的嗓音： “祂就这样直接看到了我的全貌吗？” 【我的女神，这座宫殿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奥黛丽惊愕地捂住嘴巴，旋即又觉得她应该捂住的是自己的大脑，这句心声果不其然地又被公放了。 【可怕，太可怕了。】 【被别人读心的感觉太不好了。】 【所以我在佛尔思和休的眼中就是这样的？】 柔美的小声嘀咕声持续在宫殿中响着，奥黛丽的内心越紧张，思绪就越停不下来。 【不行啊，要收束思绪啊奥黛丽……啊！我不是奥黛丽。】 【女神啊，我居然就把自己的名字这样说出来了……说出来了！】 奥黛丽忧伤地捂着脸，这是她17岁人生以来未曾体会过的至暗时刻。 “小姐，请不要担心，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坐在右侧首座的克莱恩出声宽慰，虽然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从熟悉的声音中分辨出了这个女孩的身份。 【原来‘正义’小姐叫奥黛丽啊。】 【停！我在想什么？坏了，要掉马了！】 克莱恩惊恐地捂着头。 然而，他的心声意外地没有被传播出去。 好心的李维最见不得朋友为难，见克莱恩似乎对这两句心声很在意，他便体贴地暂停了外放，手动进行敏感词消音。 几秒钟后，充满书卷气的嗓音在宫殿内回荡开。 “原来哔——” “停！我在想哔——” 奥黛丽震惊地看着克莱恩，被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克莱恩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感受。 一方面，克莱恩对于这位伟大存在‘好心’的行为真心感谢，但另一方面，他心中那个‘谢’字又死活说不出来。 这种又暖心又初生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 克莱恩抚着胸口往下顺着气，后槽牙不知不觉地咬紧了。 “小姐，请入座吧。” 见气氛陷入凝滞，李维出声暖场。 “遵循您的意志。” 奥黛丽甜甜地提起裙摆行了一礼，随即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说过？ 【哔——】 【哔——】 耳边又响起充满书卷气的哔哔声，奥黛丽摇了摇头，并未在意，矜持地在左侧座席上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冷静！专注！镇定！苏茜，苏茜，苏茜……】 奥黛丽用背诵苏茜的名字来分散注意力。 “苏茜是谁？” 克莱恩好奇地询问。 “是我养的狗。” 奥黛丽很有礼貌地回答。 也是我的好朋友。 奥黛丽在心里其实还说了另外这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被莫名其妙地消音了。 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充满了和善，奥黛丽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不再产生暴露自己的思绪。 这个时候，她的耳边又突然响起了一句蕴含着中年人沉稳的男人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 听到这个声音，奥黛丽和克莱恩一起惊愕地扭过头。 【不会吧……】 【什么不会？】 中等身材，轮廓粗犷的阿尔杰站在门口，一脸警惕。 第55章 神国上的神秘来客，水银之蛇！ 说话的时候，阿尔杰已经被脚下前进的地砖强制传送了进来。 看着脸部被光影海水遮挡，但身上蕾丝装饰的淡黄色长裙，小巧的绿宝石手链，精致的白丝手套全都无比眼熟的女孩，阿尔杰陷入了一阵呆滞。 【‘正义’小姐？】 【果然是‘倒吊人’先生。】 奥黛丽无奈地扶着额头，不出意外，这些心声又被恶趣味地外放了出来。 【糟糕，说漏嘴了。】 【这里不是‘塔罗会’呀！】 奥黛丽和阿尔杰同时想中断思绪，可念头已经不由自主地挥发出来，变成实质的声音。 “塔罗会是什么？” 李维好奇地询问一脸淡然的克莱恩。 “我不知道。” 克莱恩语气不见起伏地回答。 “哦。” 李维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再继续询问奥黛丽和阿尔杰，看得出来，这似乎涉及到一件秘密。 好心的李维最见不得别人为难，他喜欢经过充分的润滑后，对方自然地向他坦诚倾吐。 不过，阿尔杰的心情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他惊骇地喘着气，雄伟的大厅中回荡着他粗声粗气的大声抱怨： 【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能公布别人的心声？】 【太过于邪恶了吧！】 这段心里话被无情地公布了之后，宫殿里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一下。 风吹过，卷起一片金黄色的装饰树叶。 奥黛丽抿着嘴唇，低头玩弄着手链上的宝石。 克莱恩仰头看着头顶上方不停变幻光影的虚幻海洋，仿佛那里的风景非常吸引他。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阿尔杰用眼神征询分坐在纯白长桌左右两侧的‘正义’小姐和陌生男人。 求知的目光扫过大厅时，他的膝盖突然一软。 到了这个时候，阿尔杰才发现，宝座的正上方还坐着一个身穿圣洁长袍，背后有十六翼，整个身体都在往外散发金光的高位存在。 而阿尔杰在刚进来的时候，居然没有看见祂。 仿佛对方在心理层面隐身了一样。 “请您宽恕我的无知！” 阿尔杰匆忙行了一礼，他的神秘学知识不算渊博，但也知道十六翼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代表着神王级别的存在。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头发像海草一样杂乱的先生，不必紧张，请随意入座。” 令阿尔杰由衷感到庆幸的是，想象中的神罚没有降临，只有一道暖如晨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您果然能够看到我的全貌吗？】 “赞美您的慈爱” 阿尔杰望向被海水光影模糊面容的‘神王’，尊敬地单手握拳轻拍胸口。 呃…… 克莱恩有些无语的支着额头。 这里所有的心声都要经过那位存在的审核之后才会被公放。 如果祂真有那么慈爱，‘倒吊人’先生的那些话一开始就不会被公布出来。 果不其然，克莱恩的这句心声就被审核了。 阿尔杰什么都不知道，他虔诚地行垂首礼，谦卑地在‘正义’小姐的对面挑了一个空位坐下。 又提心吊胆地等待了片刻，确认‘神王’没有因为刚才的冒犯而生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虽然看着一本正经坐在对面的‘正义’小姐，阿尔杰的心中还是会有诡异的错位感产生。 【既然她（他）来了，那么小太阳不会也……】 阿尔杰和奥黛丽心中同时产生了一模一样的想法。 …… 白银之城。 黑暗的天空笼罩着一切，时不时有一道闪电劈过。 “戴里克，快来训练场，不要迟到了。” 身高接近250cm的圆脸男孩站在门外大声催促。 “来啦！” 头发棕黄的戴里克拿好训练的木剑，匆匆忙忙跑出门。 这个时候，戴里克家的饭桌后突然出现了道一束洁净温暖的阳光，这束阳光跳跃着，追逐着，想要吸引戴里克的注意。 可惜，一心要去训练的戴里克没有回头。 …… 阿尔杰和奥黛丽的心声刚落，广袤的宫殿内突然响起了一道稚嫩的童声。 不过这声音并非是来自他们熟悉的‘太阳’先生，而是来自一个听上去年龄不会超过12岁的男孩。 【我怎么来这儿了？】 【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利维希德吧？】 【哦，我听到我的心声了，果然是它没错了，这该死的设计。】 【什么是利维希德？】 阿尔杰和奥黛丽同时错愕地看向门口，却只看见一团完全被海水光影遮住的模糊身影。 这个人和之前进来的所有客人都不同，全身都被打满了马赛克。 我可是为了你们好哟。 盘坐在宝座之上，体验着神王感觉的李维温暖地微笑。 只有他知道，这位声音稚嫩如男童的客人，其实是一只银白色的蛇！ 低序列非凡者看到这种高位格的神话生物应该会直接崩溃吧。 为了避免不幸的事情发生，李维好心地用虚幻的光影给蛇先生（小孩？）盖了一层防窥膜。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水银之蛇’威尔·昂赛汀款款游走了进来。 【这宫殿真漂亮。】 【神秘，有格调。】 【比生命学派那地方气派！】 【这男孩胆子好大，一点不怕生。】 听着这样无拘无束的心声，奥黛丽不禁有些另眼相看。 【好可爱。】 克莱恩微笑着想着，如果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样的孩子，应该会很有趣。 对此，阿尔杰则持有不同意见。 【呵呵，真是童言无忌，这大概就是无知者无畏吧。】 【哦，这里还有其它人吗？】 循着声音，威尔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分坐在长桌两侧的两男一女，微微的好奇感在心中产生。 【你们也都是天使吗？】 【我不会在这里遇见乌洛琉斯那个傻子吧？】 【应该不至于，我还积攒了一些运气。】 【咦？这个人运气很好哎，贴贴。】 活泼的小声嘀咕中，威尔扭动着坐到了克莱恩右手边空着的座位上。 他打量着气质不俗的客人们，忍不住发出惊叹： 【嚯，这可真是……远看群英荟萃，近看萝卜开会呀。】 【一个序列7，俩序列8！】 【……】 克莱恩和奥黛丽同时大跌眼镜，觉得这孩子一点都不可爱了。 同时，一阵凉意爬上了他们的脊背。 【居然被一个小孩一眼看出了序列等级……】 【这孩子什么背景啊……】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端坐在宝座上的‘伟大存在’。 威尔也好奇地看李维。 看到这座奇迹般的宫殿，威尔就对李维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应该是观众途径的高位非凡者。 不过观众途径目前并没有真神产生。 再联系到魔女教派前一阵子放出的传言，观众途径的‘唯一性’在鲁恩王国出现了。 所以威尔合理猜测，这应该是一位没有容纳唯一性的序列1‘作家’。 由于自己刚进入重启状态，状态比较虚弱，对方的实力必然比自己高一些。 怀着这样尊重的心情，威尔看着李维，而后惊讶地狠狠眨了两下眼睛。 因为—— 祂也只有序列8！ 不对不对，必是我理解错误。 威尔迅速地调整认知，重新思考。 联想到覆盖自己全身的海水光影，威尔理解了一切。 一定是祂精妙地控制了自身的实力。 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大厅里的这些低序列非凡者们多看祂一眼就会爆炸。 【祂太善了。】 威尔缓缓地颔首，对李维有了崭新的印象。 以上这些心声，只有最后一句被放了出来。 “呼~人终于齐了，我们开始吧。” 客人陆续到位，李维主持流程。 然而这个时候，一道让他始料未及的声音出现在了宫殿中。 【我在哪儿？】 这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带着一些不太标准的鲁恩贵族口音。 这人是谁啊？应该不是我邀请的客人吧？ 李维奇怪地看向门口。 而听着这个声音，原本端坐着的奥黛丽立刻维持不住状态。 她怎么忘了，刚才纯净光束亮起的卧室里，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还有苏茜！ 第56章 造物主的先知游戏 【又是这熟悉的鲁恩贵族口音，难道她也是一位贵族小姐？】 雄伟的宫殿之中，回荡着阿尔杰粗犷的心声。 呃…… 奥黛丽双手捂着脸，有些难绷。 可惜，她的脸部被虚幻的海水光影遮盖，阿尔杰并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阿尔杰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位新来的小姐身上，惊愕地发现对方身上居然被打满了奇幻瑰丽的光雾。 阿尔杰倒抽一口凉气，战术后仰靠向座椅靠背。 上一个享受这种全身马赛克待遇的，还是那个高位格的小孩。 【看来这位小姐的位格不低啊。】 阿尔杰的心声又在宫殿中响起，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莫名的谨慎和敬畏。 模糊的光影停驻在宫殿门口，似乎在寻找什么。 见状，阿尔杰忙热情地招呼道： “尊贵的小姐，请不要害怕，这是伟大存在的一个尝试……请问，我可以用这个措辞吗？” 阿尔杰用请示的目光看向端坐在宝座上的神秘王者。 一个尝试？ 听上去很有格调，我喜欢。 李维慈爱地对阿尔杰点了点头，示意他做得很好。 【哔——】 【哔——】 空气中同时响到一道甜美一道书卷气的声音。 【喔！】 苏茜抬起前爪，哼了一声。 她茫然地打量着这奇迹一般的宏伟建筑，这个宫殿对于一只狗来说实在是有些庞大了，让她有些胆怯。 不过，这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吸引着苏茜，激励她勇敢向前。 “尊贵的小姐，请问您怎么称呼？” 阿尔杰得到李维的鼓励之后，心情更加放松，大胆地试探起来。 “我叫苏茜！” 苏茜未作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听到这句话，克莱恩马上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 她叫苏茜…… ‘正义’小姐家的狗好像也叫这个名字吧。 难道是重名？但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真是一位单纯的小姐。】 阿尔杰抱着双臂，轻松地想着。 转瞬，这段心声被无情地外放出来，他后背一绷，线条刚硬的脸庞微微泛红。 威尔表情微妙地看看苏茜，再看看阿尔杰。 这个‘小姐’，她应该不是个人吧。 然而，这句心声没有被成功的外放出来。 威尔迟缓地眨了眨眼睛，福至心灵地理解了，祂神秘地微笑，不再就这个问题发言。 而在这个过程中，苏茜已经闻着味儿凑窜到了奥黛丽身边。 【呜，是奥哔——】 【哔——！】 苏茜欢快地扑到奥黛丽由蕾丝装饰的淡黄色长裙上，把造价昂贵的蕾丝扯坏了好几条。 不过大方的奥黛丽一点都没有生气，一只手抱着苏茜，另一只手温柔地咕噜着苏茜的狗头。 看着这个场面，阿尔杰更惊讶了。 【苏茜小姐居然还和‘正义’小姐在现实中认识。】 【这真是一个高层次的会议呀。】 阿尔杰啧啧称奇，看着‘正义’小姐和几乎全贴在她身上的模糊光影，心中充满了认可。 【……】 空气再一次诡异地寂静下来。 奥黛丽一言不发地盘着狗头。 克莱恩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威尔则带着迷之微笑，如同欣赏一场滑稽剧。 【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阿尔杰奇怪地皱了皱鼻子。 这一次，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沉溺在奥黛丽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中，苏茜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已经完全被消除，她逐渐恢复了本性，响亮地嚎了一声: “汪！” 听到这活力四射的叫声，奥黛丽立刻感觉自己心中‘咯噔’一下，不过手上撸狗的动作依旧轻柔。 阿尔杰也如众人预料中的那样，露出了迷茫又错愕的表情。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好像是一声狗叫吧……】 【狗叫……】 阿尔杰大张着嘴巴，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呆滞。 哈哈哈哈哈哈—— 宝座之上，李维狠狠地捏着人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会笑得晕过去。 过了一会儿，李维重新恢复了神秘的状态，从手边拿出了一沓卡背花纹繁复的纸牌，接着走流程： “我们来抽卡决定自己的称号吧，毕竟这里人太多，不方便用‘这位先生’‘那位女士’来交流。” 【抽卡？】 【好耶好耶！】 奥黛丽听得眼睛发亮，期待住了。 下一秒，十数张纸牌‘哗啦啦’地飞到她手边，奥黛丽低下头，认真地端详起来。 【‘令人闻风丧胆的杂交大师’‘芳龄194岁的老太婆公主’‘戴单片眼镜的神偷’‘傲娇的男仆’‘外表是女性的纯正直男’‘不给后来者留活路的抄袭皇帝’】 【这些就是我们要抽的称号吗？】 奥黛丽甜美的笑容消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个卡池有些可怕。 【还有食物！】 苏茜嘶哈嘶哈地流着口水，她面前散落着一张纸牌：‘咸鱼’。 阿尔杰面前的那些卡牌并不比奥黛丽那边正常太多。 【‘四头椰蛋树’‘rap受害者’‘三合一火锅’‘亡灵集团指定继承人’‘下水道女王’】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阿尔杰愣愣地看着桌面，觉得头开始疼了。 【起码你们面前的那些听上去还像个人名……】 克莱恩轻声地咕哝，苦涩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些卡牌。 【‘拭墓以待’‘一个恩赐，或者，一个诅咒’‘魔女的滋味真不错’】 这看上去像是事件啊？ 所以，这些卡牌究竟代表着什么？ 克莱恩迷茫地看向旁边的‘伟大存在’。 对此—— 李维也不知道答案。 李维来的时候，这些卡牌已经放在桌面上了，好像别人事先给他准备好的一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卡牌确实有非凡的意义，和不同人物之间的羁绊也是固定的。 因为他从这堆卡牌中连续抽了五次，都抽中了同一张牌。 ——‘全知全能的伟大造物主’ “造物主创造的游戏，自然是包罗万象的。” 李维简略地对克莱恩解释了一句，便合理地跳过了这个令他不便回答的问题：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开抽吧！” 【哎……再等一会儿……】 克莱恩的额头无端冒下几滴冷汗，觉得通过这种方式来决定称号非常恐怖。 可惜，李维的询问只是象征性的。 “放心吧，抽出来的卡牌绝对适合你们。” 下一秒，没有任何拒绝余地的，纸牌从桌上飞向天空，飘荡地落回桌面，摆成齐刷刷的一排。 “快抽吧。” 李维含笑催促。 【……】 克莱恩、奥黛丽、阿尔杰同时沉默。 和他们此刻难绷的表情都不同，威尔的眼神是严肃中带着一点凝重。 祂能看出这里的每张卡牌都带有非凡的含义，似乎是专门量身定做的。 “我先来。” 没有任何犹豫，威尔伸出蛇头，率先咬住了一张纸牌。 在众人（狗）好奇的目光中，迅速地翻开了它。 宁静的光芒腾起，纸牌正面逐渐幻化出一个衔着尾巴的水银之蛇，旁边用古赫密斯文标注着五个字： ‘嘴馋的小蛇’ 威尔碧绿的眼眸倏然一凝，纸牌上的古赫密斯文隐蔽地开始发生转动，如果不是全神贯注地一直盯着，很难发现意思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最终呈现在众人眼中的效果是： ‘幸运的小蛇’ 【这是什么意思？】 克莱恩、奥黛丽、阿尔杰看看纸牌，再看看那被海水模糊的身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威尔本蛇对这张卡牌相当满意。 【确实合适。】 威尔认可地点了点头，看着宝座上散发圣光的神秘存在，对祂的评价在不知不觉中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第57章 空想家的权柄 “美丽的贵族小姐，接下来轮到你了。” 李维暖心地督促。 【保佑我不要抽到什么奇怪的称呼。】 奥黛丽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然后表情郑重地如同做着人生重大抉择般，从面前的牌堆里抽了一张。 【‘大侦探的助手’】 奥黛丽短暂地沉默。 说实话，这个称号不算奇怪，可看到苏茜抽到的牌后，她怎么都笑不出来。 因为苏茜抽到的称号是—— ‘大侦探’ 奥黛丽不喜欢那张牌吗？ 作为‘读心之狗’，苏茜很快察觉到了奥黛丽的情绪转变，伸出爪子又抓了一大把牌塞给奥黛丽。 【哎……还可以这样吗？】 对面的克莱恩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可以，我们的风格是自由的。” 李维从容地对克莱恩传达会议精神。 同时，内心对场面充满了把控感，无论怎么重新洗牌，命运中的羁绊总是逃不开的。 不过，这个时候的奥黛丽还不知道她的命里都写着些什么。 她激动地一把搂住苏茜： “苏茜，谢谢你，你真是贴心的好女孩。” “不用谢，苏茜永远和哔——是好朋友！” 仿佛觉得这样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苏茜又加了一声： “汪！” 这叫声听得阿尔杰额头青筋直跳。 让我看看苏茜为我抽到了什么。 含着期待的笑意，奥黛丽姿态优雅地翻开花纹神秘的卡背。 ‘试药女仆’ ‘最耀眼的绿宝石’ ‘壕气逼人’ ‘身价高达450镑’ 呃，最后一张是苏茜的吧？ 奥黛丽头痛欲裂，无法从这些称号中作出选择。 无论其他成员称呼她为‘绿宝石’小姐还是‘逼人’小姐都会让她产生双手掩面的冲动。 “就这个吧。” 最后，奥黛丽幸运地翻开了一张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称号，‘免费的心理医生’。 “好的。” “接下来轮到你了，气质文雅的先生。” 刚迫害完奥黛丽，李维又迫不及待地来迫害克莱恩。 克莱恩紧紧抿着嘴唇，像拿一个烫手山芋那样飞快地取了一张牌，翻开卡背。 果然，那上面的内容让他眼前一黑。 克莱恩抽到的称号是： ‘现点现杀的生鲜店长’ “我申请重抽！” 没有任何犹豫地，克莱恩拒绝了这个称号。 “当然，请随意。” 李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克莱恩搓了搓手掌，重新抽了些卡牌，一一在面前摊开。 ‘盥洗室之主’ ‘贫穷之主’ ‘举报之主’ ‘报销之主’ ‘二五仔之主’ 看着自己抽出来的卡，克莱恩陷入愕然。 “怎么每一张都带‘主’？你的运气真棒呀。” 威尔惊讶地凑过蛇头感叹。 李维亦充满圣洁地祝福着： “怎么样，你喜欢其他成员都称呼你为‘主人’先生吗？听上去很攒劲哟。” 【不，听上去像某种小众的游戏。】 克莱恩用力摇了摇头，摆脱了那种古怪的联想。 深吸了一口气，克莱恩像要求乙方修改了五遍方案最后选择了第一版的甲方那样，拿起了最初抽到的卡牌： “……我选这张。” “没有问题。” “如果以后遇到了更心仪的称号，可以随时更换，我们的精神是自由的。” 李维含笑补充了一句。 然后，和蔼地看向阿尔杰： “头发杂乱如海草的先生，你需要重新抽卡吗？” 阿尔杰抽中的卡牌是‘嗓音醉人的歌手’，同样看上去和他不太适配。 然而，出乎意料的，阿尔杰拒绝了刷初始号。 “阁下，我不需要了。” 阿尔杰满意地把卡牌握在手中。 如果自己都不肯定自己的歌声，那么将来如何扮演好序列5‘海洋歌者’？ 李维呵呵一笑，欣赏阿尔杰的自信。 自己大概要喝两瓶酒之后，才会达到他这种水平吧。 阿尔杰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还以为李维温暖的笑声是在鼓励他。 思虑了片刻，他庄重地向李维行了一礼： “尊敬的阁下，请问我们应该如何称呼您？”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造物主’先生。” 李维爽朗地回答。 【造物主？】 简短的字句回响在光影浮动的大海中，给成员们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与此同时，那名为‘全知全能的伟大造物主’的卡牌没有任何缓冲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奇幻瑰丽的橙光从卡面上溢出，细沙般的光点在空中流动聚合，组成了一轮可以刺破一切的太阳。 广袤的宫殿内霎时被碎金色的光线铺满。 ‘造物主’先生端坐在光源的中心，神秘，壮观，伟大。 如远古的神灵。 满意地看着客人们或是思索，或是震惊，或是崇敬的表情，几秒之后，李维微笑出声： “好了，下面我们进入自由讨论环节。”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克莱恩率先举手，有一件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店长’先生，请讲。” 忍着听到这个称号时内心剧烈的咯噔，克莱恩询问道： “您需要收集《罗塞尔日记》吗？” 克莱恩用了‘日记’这个措辞，是因为他非常确定对方知道那是日记。 果不其然，李维的语调中并未产生任何错愕的情绪： “《罗塞尔日记》啊——” “我不需要那个。” 李维要收集罗塞尔日记的话，直接找M女士索要就可以了，她那里有全册。 根本没必要让客人们一张一张地收集，又散乱，还不成体系。 不需要？ 听到这样的回答，克莱恩明显地愣了一下。 难道祂不是…… 而精明的阿尔杰听到这句话，内心立刻盘算了起来。 【‘造物主’先生不需要，我需要呀，我可以在这个会议上购买，然后再奉献给‘那位’。】 知道心声会被外放，阿尔杰很有保密意识地隐瞒了‘愚者’先生的尊名。 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算盘已经被‘愚者’先生听得清清楚楚。 “‘小蛇’先生，你有什么问题？” 注意到威尔几次探出蛇头，李维好心地替他连麦。 “我啊……” 威尔有些难以启齿，但思索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声。 “我饿了，这里有冰淇淋吗？” 稚嫩的童声刚落，宫殿内立刻寂静了下来。 【……】 【拿冰淇淋当饭吃啊……】 【果然是小孩子啊，甜食吃多了会长蛀牙哦。】 “没有。” 李维遗憾地回答。 威尔懂事地点了点头，将难过蕴藏在心中。 【没有冰淇淋的话，我可怎么熬下去啊……】 【……】 宫殿内又是一阵无声寂静。 好心的李维最看不得别人为难，决定替威尔想想办法。 李维现在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坐这个似曾相识的主座上，就感觉某种能力提前复苏了一样。 我要一个冰淇淋！ 李维在脑海中幻想冰淇淋。 这个念头刚落，威尔面前的空气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把苏茜吓得从奥黛丽怀里窜出来不停乱叫。 然后，在声声狗吠中，众人就看到桌子上真的出现了一盒浇着蓝莓汁的冰淇淋。 克莱恩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真是神奇啊……】 【别是拿什么历史投影糊弄小朋友的吧？】 威尔轻哼了一声。 对此，威尔持不同看法。 祂清楚地知道，观众途径目前没有真神，没有空想家存在。 尽管很怀疑，但面前冰淇淋的甜香还是吸引祂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甜糯的口感立刻在舌尖爆开，泛着冰冰凉凉的回甘。 【呜呜呜~好恰！】 威尔幸福地笑了，伸出舌头狂舔，给予极高的评价。 然后，祂忽然怔住，圆圆的眼睛中流露出了深深的不解。 这冰淇淋是真的？ ？？？ 不可能！ 大蛇是个聪明人都比这个有可能！ 第58章 注定走向的聚合（周二跟爸爸们求求追读） “简直跟奇迹一样啊……” 克莱恩怔怔地看着凭空出现的冰淇淋，低声感叹。 阿尔杰想维持成熟稳重的样子，但大张着的嘴巴让他一秒钟破功。 奥黛丽则用力地撸着苏茜的狗头，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样强大的力量……】 ‘那一位’的力量虽然也很诡谲，但似乎确实没有强大到这种程度。 沉默了片刻，克莱恩在心中默默思索。 知道心声会被外放，克莱恩很够意思地用‘那一位’指代李维的名字。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后半段的思考过程并没有被外放出来。 李维身上发着圣光，端坐在宝座上方，姿态淡然。 等成员们的心情都平复得差不多之后，才接着平淡地询问奥黛丽和阿尔杰： “‘医生’小姐，‘歌手’先生，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维这句话其实是一个钓鱼句式，因为他已经从奥黛丽和阿尔杰的心声中听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齐林格斯。 “我有问题。” 几秒之后，奥黛丽优雅地举起了右手。 “尊敬的‘造物主’先生，‘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最近悄悄潜入了贝克兰德，我想知道能够在哪些地方找到他？” “齐林格斯，那号称自己是将军的七个海盗之一啊。” 李维维持着淡淡的姿态，以表示自己什么都知道，还在言语中无形拉踩了齐林格斯以显示对其的蔑视。 由于M女士的关系，李维对海上‘四王七将军’的信息格外了解。 他们之中，谁是谁的后裔亲戚，谁是谁的马甲，谁又是谁的外围成员，李维全部一清二楚。 而在这些人之中，‘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是最励志的一位。 他似乎没有任何的特殊身份和背景（也有可能背景过于深厚，以至于M女士都无法了解）。 仅凭依靠一件神奇物品‘蠕动的饥饿’跻身七大海盗将军。 通过那件物品，齐林格斯可以同时使用5条途径的能力，类似于‘秘祈人’途径序列5‘牧羊人’的削弱版。 然后，他就从一个三分的坏蛋，变成了一个十分的坏蛋。 把这些思绪收入心中，李维接着淡然地抛出信息： “他是‘水手’途径的非凡者吧。” “是的，他是‘水手’途径的序列6‘风眷者’。” 阿尔杰恭敬地回答，伟大的‘造物主’先生果然什么都知道。 不过，仅凭这点信息，也还是很难判断出齐林格斯的下落吧。 李维奇怪地看了阿尔杰一眼，马上通过接下来的话打了他的脸： “贝克兰德哪个地方有‘水手’途径高序列非凡物品，齐林格斯接下来就会出现在哪儿” 【什、什么……】 克莱恩、奥黛丽、阿尔杰全部陷入了一阵震惊。 【‘造物主’先生仅凭一个名字和一个途径就敢断定齐林格斯的下落？】 “我能问为什么吗？” 阿尔杰单手抚胸，崇拜中还带着一点畏惧地询问。 “因为——” “因为非凡特性聚哔——” 威尔瞪大蛇眼要抢答，可惜话没说完就被李维无情地消了音。 “因为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李维语调淡然地回答。 【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克莱恩眨眨眼睛，似乎摸索到了一些模糊的概念。 而奥黛丽和阿尔杰是完全的茫然。 见他们一副撞了鬼的表情，好心的李维一边继续加大力度给威尔消音，一边为他们解惑： “所谓非凡特性聚合定律，意思就是同一途径的高序列物品会间歇性无意识地吸引中低序列的非凡者来到它的附近，且有彼此聚合在一起的倾向。” 【这太神奇了吧……】 奥黛丽听得一愣一愣的，惊讶地在心里小声嘀咕。 而阿尔杰的反应就要戏剧性一些。 他好像中了‘贤者时间’一样，抓着桌子猛地颤了好几下，嘴巴大张，眼神空洞。 片刻之后，他才拍击着胸口，饱含喜悦地说道： “伟大的‘造物主’先生，感谢您的慷慨，您就这样把这么珍贵的知识无私地教导给了我们。” “那不然呢，难道还要收钱吗？” 李维好奇地询问。 奥黛丽克阿尔杰的脸色立刻古怪下来。 ‘造物主’先生的这句话无意中冒犯了另外一位同样伟大的神灵，但是他们不好说。 克莱恩深感冒犯地抿起了嘴唇。 他原本不想说的，但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吐不快： “‘造物主’先生，等价交换，是一个组织能够良好运转下去的原则。” “如果持续地输出价值，却得不到任何的正向反馈，早晚会陷入到情绪的不平衡中，那样就意味着一段关系要破裂。” “有道理，‘店长’先生你的气质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哟。” 李维笑嘻嘻地看着克莱恩，欣然采纳了他的提议。 克莱恩点了点头，原本还想客套一下，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话就是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变幻的海洋光影再次剧烈地翻滚起来，把苏茜吓得汪汪狗叫。 奥黛丽只好又温柔地咕噜着苏茜的狗头，轻声地哄： “苏茜不怕～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阿尔杰揉着眉心，觉得太阳穴跳的更厉害了。 他侧过身，看向身后震荡的源头，那里有一块肃穆深沉的石板在缓缓升起。 石板的下方描绘着5个面目模糊的像素小人（动物） 从左到右依次是： 身穿全黑色正装，头戴丝绸礼帽，手持镶银手杖，背景是生鲜超市的店长。 衣裙精致华丽，拿着听诊器的医生小姐。 脚踩在帆船之上，向天空纵情高歌的歌手。 周围摆满冰淇淋，咬住自己尾巴的小蛇。 以及，一只乖巧地蹲坐在地上，脖子上悬挂着一副金边眼镜的金毛大狗。 5个人（狗）头上都画着一枚金灿灿的金币。 【这是……】 众人一齐疑惑地往上看，一直看到石板顶端那显眼的九个红色大字，不由得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上面写的是： 《‘造物主’先生的收款单》 李维含笑解释： “你们头上的金币数量，就代表着需要向我支付的额度，可以通过等价交换来清偿。” 【……】 看着瑰丽深沉的石板，奥黛丽和阿尔杰同时陷入一阵默然。 【所以，最后还是要收费的是吗……】 威尔则用尾巴大声敲击着桌面抗议： “这个定律我已经知道了喂！” “我知道，我知道。” 李维双手下压，柔声抚慰着威尔的情绪： “你头上的金币，指的是你嘴边的那碗冰淇淋。” ？？？ 威尔睁大眼睛，似乎听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沉默了几秒，祂才茫然地看向李维，发出孩童般的清澈声音： “啊？” 第59章 自由的初生 没有一刻为威尔的遭遇而感到忧伤，阿尔杰现在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贝克兰德有‘水手’途径高序列非凡物品的地方……那应该就是圣风大教堂……】 作为曾经的风暴教会总部（现已搬迁到帕苏岛），圣风大教堂的贮藏之深，是不言而喻的。 如果齐林格斯落到了风暴教会的手上，为了死中求活，难免会透露出‘那个秘密’。 那样的话，我的处境就危险了…… 阿尔杰的心骤然下沉，眉毛苦涩地皱成一团。 作为这座宫殿的主人，李维立刻截取到了这段心声，暖心地审核掉了。 “感谢您的仁慈。” 阿尔杰立刻虔诚地表达感谢。 “不必在意。” 李维大度地摆了摆手。 原来‘歌手’先生有把柄抓在齐林格斯手里，真想学阿里安娜女士那样，拿个小本本记下来呢。 考虑到空想出一个小本本，可能又会惊扰到‘侦探’小姐，李维不得不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倒不是担心苏茜受惊，只是怕她一时把控不住狗叫了起来，让‘歌手’先生发现伟大的‘造物主’先生正在悄悄记录他的心声。 那样就不好了。 在李维思索的时候，奥黛丽也开动脑筋。 【贝克兰德有‘水手’途径高序列非凡物品的地方……除了圣风大教堂，应该还有尼根公爵家。】 作为鲁恩王国现任首相，王室之外的最大贵族，风暴教会影响王国局势的关键人物。 尼根公爵身边有很多风暴教会的非凡者保护，当然，也不会缺少‘水手’途径的高序列非凡物品。 思索到这里，奥黛丽认为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丰富。 ‘非凡特性聚合定律’的价值很足，比‘小蛇’先生的冰淇淋值多了。 “感谢您的启示。” 奥黛丽挺直腰背，微抬下巴，嗓音甜美地说道。 客人们的问题都得到解答，李维也很有成就感，手指随意地敲了敲桌面： “那，今天就到这里？” 【哎……这就结束了吗？】 奥黛丽的心中立刻涌起了强烈的惋惜和不舍。 尽管自己的心声会被暴露，但别人（指‘倒吊人’先生）暴露得更多，这个会议还是挺有意思的。 阿尔杰的挽留态度则更为恳切，他动情地劝说道： “尊敬的‘造物主’先生，您不觉得这样的聚会很有意思吗？虽然您的力量超越了我们的想象。” “但这世界上总有您不方便自己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或许我可以为您解烦。” “您是否考虑定期举办这样的聚会呢？” 【……】 怎么感觉这段话在哪里听过？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语言，克莱恩和奥黛丽同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可以。” 没有思考，李维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非常享受‘造物主’这个身份带给他的感觉。 “赞美您！” 阿尔杰单手握拳置于胸前。 李维慈爱地微笑： “那我们的时间就定在每周一凌晨两点半……嗯，好像有点晚，每周一下午两点半怎么样？” “尊敬的‘造物主’先生，两点半这个时间对您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阿尔杰装作很感兴趣地询问道。 【这两个时间我都不方便呀……】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把他的心声无情公放出来后，李维暖心地询问。 阿尔杰脸一红，微微躬身，以让自己的姿态显得非常谦逊： “请原谅我的无礼，如果您能避开每周一下午一点钟到五点钟的这段时间就太仁慈了……” ‘倒吊人’为什么要避开这段时间？ 克莱恩立刻在心里思考。 转瞬，聪明的克莱恩就明白了过来，好啊，他是在给‘那个会议’腾时间！ 同样明白过来的还有奥黛丽，她不禁把脸埋在掌心，觉得有点没眼看。 “好。” 李维再次爽朗地答应下来： “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我们的开会时间完全随机。” 什……什么。 克莱恩听得一愣。 【这是什么脑回路？】 【为了不让一部分人不方便，就让大家都不方便？】 由于克莱恩之前的关键心声都没有被外放，以至于他低估了‘造物主’先生的初生程度。 所以，当克莱恩听到自己充满书卷气的声音回响在宫殿内的时候，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李维则恰到好处地转过头，略带责怪地看着他，如同老师在教导一个健忘的学生： “‘店长’先生，我再向你传达一次会议精神，我们是自由的。” “……我知道了。” 克莱恩咬紧了牙关。 这贱得流油的感觉，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 阿尔杰对这样的开会方式有些害怕，他惊恐地询问： “尊敬的‘造物主’先生，那倘若因为会议的时间过于自由，导致有人错过了怎么办呢？” “那就错过了啊。” 李维爽朗地回答。 【……】 这么任性……不愧是古老的伟大存在…… 阿尔杰心中闪过了一则知识：古神都是没有人性，只有神性的，即使祂表现得像个人。 如此在心中默默想着，阿尔杰畏惧地低头行礼： “遵从您的意志。” “不，不用这样拘束。” 李维谆谆地教导阿尔杰，用力地摆动手臂。 “告别的时候，要像我这样，一边挥手，一边说：再见，再见。” 祂这是在维持人性吗？ 威尔惊讶地看着‘造物主’，连嘴边的冰淇淋都忘记舔了。 在威尔看来，祂的人性已经足够充沛了。 而克莱恩则彻底陷入了怀疑中，因为这位‘造物主’的种种行为实在太像那个人，但祂又不可能是那个人。 没有给成员们太多时间反应，变幻光影的虚幻海洋再次翻滚，这一次，整座宫殿都跟着震颤起来。 剧烈的摇晃中，‘造物主’的头上逐渐出现了一个散发着金光的神圣光环。 而祂本人也散发出了能够吞没一切的耀眼强光。 宫殿内的三人一蛇一狗纷纷躲避这闪瞎眼的亮光，或是扭动身体，或是抬起手臂遮盖眼睛。 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中，‘造物主’化成了一轮炽热的太阳，穿破上方广袤的海洋，潇洒离去。 只留下点点碎金色阳光照映着桌面。 和煦的微风拂过宫殿，卷起一片金黄色的装饰性落叶。 “所以……祂，祂就这样走了？” 威尔怔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主座，一不小心把冰淇淋盒扣在了头上。 “我们怎么回去？” 奥黛丽呆滞地抱着苏茜，阿尔杰痛苦地揉着眉心，内心都是一片茫然。 宫殿剧烈地震颤，不停有能砸死人的石块掉落下来。 看着即将要倒塌下来的巨型石柱，克莱恩飞快在内心权衡利弊，考虑要不要赶紧带大家进灰雾之上避难。 在这一切似乎要不可收拾的时候，他们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亲切的声音，暖如晨曦的声音： “坐稳了吗？我们要出发了哦。” 这个声音……是从上面发出来的吗？ 克莱恩、奥黛丽、威尔和阿尔杰都成功地被转移走了注意力，愣愣地看着上方浮动着的光影海水。 只有苏茜在奥黛丽的耳边小声地抱怨起来。 “奥黛丽，我觉得我的屁股好烫。” “好像要着火了。” “什么？” 奥黛丽惊恐地低下头。 就是这个时候，她也感觉到座椅下方一股极为强大的冲力传来。 这种感觉—— 用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好像是坐上了皇家海军基地研发出来的火炮筒。 “啊——” 下一秒，‘店长’先生、‘医生’小姐、‘歌手’先生、‘小蛇’先生、‘侦探’小姐全部尖叫了起来。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他们就这样被座椅弹上了天空，穿破了那浮动着的光影海水。 第60章 非凡者们的集结，贝克兰德 贝克兰德，普利兹港，‘幽蓝复仇者’号。 “呼~” 随着灵性的极速弹射，阿尔杰身体剧烈一颤，回归船长室内。 作为常年航行在海上的‘水手’，阿尔杰有非常好的身体素质，这蹦极般的离场体验，没有给他的心脏造成太大负担。 但有没有给其他成员造成超负荷。 阿尔杰不好说。 ‘造物主’先生的会议真是非常有收获，但祂的行事风格也真是初……出人意料啊。 阿尔杰痛苦地揉着眉心，他的脑袋现在还是一抽一抽的。 我不会是被古神隐蔽地给污染了吧？ 旋即，这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在阿尔杰脑海中。 他赶紧摆好祭台，向另外一位伟大的古神祈祷，确认自己的精神状态：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啊，” “您是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您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 片刻之后，整个船长室变得虚幻，流动着浓郁的灰白雾气。 雾气中央，出现了一张古老的高背椅，愚者先生端坐在高背椅上，神秘，伟大。 紧接着，阿尔杰就听到了熟悉的低沉嗓音： “你的精神状态很正常。” “赞美您！‘愚者’先……” 阿尔杰压抑住内心泛起的激动，下意识地就对‘愚者’先生说起了感谢话。 而这个时候，高背椅上的‘愚者’先生突然喜怒莫辨地看了他一眼，切断了联系。 哎…… 我哪里得罪祂了吗？ 阿尔杰愣愣地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感觉我的团队里都是二五仔啊……” 与此同时，克莱恩一边擦着手背上的水滴，一边从盥洗室走出来，摇头低低地叹。 而后，他忽地粲然一笑： “不过，我就是最大的二五仔呀。” “参加‘诚实交流会’的是‘现点现杀的生鲜店长’，和我克莱恩有什么关系？又和伟大的‘愚者’先生有什么关系？” 克莱恩辩证地想着，心中豁然开朗。 他愉快地走向单人床旁边的书桌，展开信纸，在那上面沙沙地书写道： “尊敬的阿兹克先生，您最近在贝克兰德过得好吗？” “关于‘飓风中将’齐林格斯，我有一些信息向您补充。” “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非凡特性聚合定律’，根据这条定律，齐林格斯很有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圣风大教堂，另一个是尼根公爵家……” …… 贝克兰德，艾辛格侦探家。 大侦探艾辛格正友好地接待着两位前来咨询的女士。 尽管她们猫猫祟祟地隐藏了咨询目标的姓名，又修改了很多涉及非凡能力的形容词。 但经验丰富的艾辛格一听就听了出来，她们咨询的人是‘飓风中将’齐林格斯。 但表面上，艾辛格仍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边配合她们表演，一边给出专业判断： “根据你们提供的信息，你们可以尝试去乔伍德区的塔索克河两岸或者皇后区尝试等待他。” “前者是风暴教会总部的旧址圣风大教堂，后者则是贵族勋爵们的聚居地，没有特殊关系的话，你们大概无法接近。” “感谢您，大侦探先生，您的推断对我们非常宝贵！” 休和佛尔思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艾辛格给的结论很靠谱。 她们郑重地点头，把1镑的咨询费放到了茶几上的托盘里。 “不用客气，欢迎再来。” 艾辛格笑吟吟地把两位女士送走，转头就联系了机械教会的伊康瑟执事，把’齐林格斯潜入贝克兰德’这件条消息卖了20镑。 “所以，还是贩卖信息最赚钱啊。” 温煦的阳光照射着机械教会的圣希尔兰大教堂。 轻抚着钞票上面的花纹，大侦探艾辛格如是感叹道。 …… 贝格兰德，大桥南区的一家餐馆。 侍者把浇着黑胡椒汁的牛排，配土豆泥的猪肉香肠，黄油煎蘑菇，蔬菜沙拉等食物接连摆到餐桌上。 戴莉一边吃东西，一边和李维讲述把他请来贝克兰德的缘由： “有一位经常向教堂捐款的虔诚教徒，最近遇到了一些问题。” “为了保护他的隐私，我们就暂且称呼他为艾伦医生吧。” “艾伦医生最近不大走运，比如工作上总是出现失误，好好地走在路上却平白无故地被车撞了，前几天家里又被小偷洗劫一空……” “这么倒霉，是被诅咒了吗？” 李维立刻产生联想。 戴莉摇头：“他的运气变差，疑似和‘命运’途径的非凡物品有关，有‘梦魇’曾经进入他的梦里查询，看见了被闪电劈中的倾覆高塔。” 倾覆高塔…… 听到这样的意象，李维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这是很不祥的含义，艾伦医生在生活中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东西吧？” “所以才要请你来啊。” 戴莉笑吟吟地说： “我们无法挖掘到艾伦更多的记忆了，或许‘读心者’可以解读出一些被遗忘或者被隐藏的信息。” “帮助可怜的艾伦回忆起来，他究竟遇到了什么？” “没问题，交给我吧。” 李维爽朗地答应下来： “什么时候见他？” “明天下午两点半。” “刚刚医院传来消息，艾伦的伤口又恶化了，所以约好今天的会面不得不改成明天。” 戴莉怜悯地说着，在胸口画了一个绯红之月。 这个时候，戴莉的后背突然一凉，身后出现了脸上只有一张大嘴的诡异面孔。 “戴莉女士，你的信使来了。” 李维提醒她。 “女神啊，不会是艾伦又出什么岔子了吧？” 戴莉哀叹了一声，取过信笺，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文字： “‘机械之心’接到线人汇报，‘飓风中将’齐林格斯已秘密潜入贝克兰德，请来支援。” “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看着戴莉忽然痛苦下来的表情，李维询问。 “是个非常大的麻烦。” 戴莉收起纸条，站起身： “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 “这附近有一条人偶街，你下午自己在这边逛吧，我们晚上见。” 戴莉嘱咐了一句，急匆匆地穿上大衣。 “好的。” “你放心的去吧。” 没有丝毫为被放鸽子而感到不快，李维温和地目送戴莉女士离去，还在她身后轻声哼唱起了歌： “值夜者，值夜者，只要遇上麻烦就找值夜者，值夜者马上就到，勇敢戴莉不怕困难，值夜者，出发救援~” 一边唱，李维一边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 而关于这后面发生的一切，急着赶路的戴莉女士没有发现任何。 第61章 李维一善，埃姆林就遭难 下午，贝克兰德大桥南区，河湾大道后街。 不算强烈的阳光照耀着街道两侧的店铺，洁净的橱窗上摆满了各样精致的人偶，这里是专门售卖人偶的街道。 在罗塞尔大帝的影响下，人偶艺术的发展出现了两种倾向，一种是可以随意换装的可爱型人偶，另一种是仿真人偶。 这条街道贩卖的人偶是第二种。 “真像来到了恐怖谷。” “不愧是戴莉女士会推荐的地方。” 看着这一个个拟人程度极高，除了眼眸中没有光彩，其余部位和真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人偶，李维发出感叹。 而这个时候，人偶店那红发蓝眼的店主忽然像闻到了小鱼干的猫咪一样，眯缝着眼睛隔窗打量起来。 片刻后，她的眼睛里爆发出了强烈的光彩，伸长了脖子，打开窗户大喊： “怀特先生来了——” 这句话仿佛是点燃了火药引线之类的东西。 “哗啦啦。” 两侧店铺的窗户接连打开，一家家店主从窗户中探出头，如接力般兴奋地叫喊： “怀特先生来了！” “怀特先生来了！” 谁是怀特先生？ 李维蓦然回首，看见街尾出现一个年轻男人，打着一把遮阳伞，戴着兜帽、围巾和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目不斜视地快步走来。 “挡成这样你们也能认得出来吗？” 李维由衷地惊叹。 店主笑： “这是怀特先生的独特气质。” 话音刚落，埃姆林·怀特已迈着迅疾的步伐走进店内，他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双红宝石般鲜红的眼睛。 “这一排，那一排，还有后面的一排，都给我包起来。” 埃姆林目光如电扫过橱窗，如指挥军事行动那般严肃地下令。 “明白。” 店主喜滋滋地附和，指挥店员打包。 自己则快步走到埃姆林身边，微微躬身请示道： “还是送到老地方？” “嗯。” 埃姆林火急火燎地嗯了一声，随即转身扫荡下一个店铺。 “好冷酷，好拽。” 李维怔怔地看着埃姆林如特种兵般穿梭在各个店铺内，几分钟之后，抱着一个等身大长盒子匆忙离开。 “他手里抱着的那个，是专门定制的人偶。” 店家很八卦地凑在李维耳边补充： “埃姆林先生不喜欢阳光，但人偶一做好，他还是来了。” 畏惧阳光，怕不是个吸血鬼吧。 宁肯顶着太阳的伤害也要来扫货，这是何等坚韧的精神…… 李维叹为观止地抽动几下嘴角，忽然眉头皱起。 “血腥的味道。” 李维转过头，气味的源头，是河湾大道的某处住宅楼。 …… 大桥南区，河湾大道42号。 拜访完大侦探艾辛格后，佛尔思陪伴休来到这里，向一位线人询问消息。 “奥利弗，你在家吗？” 休原本打算用对暗号的方式敲几下门，手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关。 同时，有淡淡的血腥味从里面传来。 有异常？ 休和佛尔思对视一眼，表情变得凝重，各自从腰间掏出三棱刺和匕首，小心翼翼地缓步入内。 一步。 两步。 三步。 休和佛尔思进入大厅。 然而想象中的惨烈场景没有发生，奥利弗斜坐在桃花心木座椅上，啜饮着一杯茶。 “你们俩拿着武器，是想打劫吗？” 奥利弗幽默地询问，耸了耸肩。 休笑了一下，收起了三棱刺，解释道： “我刚才在门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可能是厨房杀鱼了，我今天钓到了两条大鱼，你们两个中午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不，不了，我想问一下你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休觉得奥利弗今天有点奇怪，以往他并没有钓鱼的习惯。 这个时候，休又闻到了那淡淡的血腥味。 她循着味道看去，看见奥利弗身后的衣柜，正在向地板淅淅沥沥地滴着血滴。 休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哦，有发现啊。” 奥利弗不知道衣柜里的秘密已经露馅，仍然和蔼地向休招手： “你过来，我把记录拿给你看。” “好呀。” 休的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嘴上答应着，脚步却飞快地往后退。 佛尔思显然也看到了那滩血迹，脸色僵硬地一同后退。 奥利弗坐在椅子上，古怪地看着她们的表情变化，突然笑了一声： “看来两条鱼儿要脱钩了。” 没有任何征兆，奥利弗的五官忽然发生了变化。 他的下巴变成了独具特色的宽下巴，发型变成了古代武士的发髻，眼眸变得墨绿，冷冰冰地注视着休和佛尔思。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两位只有序列9的女士立刻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齐林格斯——” “啊——” 休和佛尔思手拉手，撒腿往大街上跑。 “你们以为自己跑得掉吗？” 齐林格斯冷笑。 他的身旁骤然盘绕起飓风，借着风的眷顾，他一跃而起，撞破凸肚窗玻璃，狂笑着向门外追去。 跑跑跑，跑跑跑。 穿过草木凋零的花园，休和佛尔思急速跑到大街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在快步赶路的路人。 “你干嘛——” 埃姆林第一反应是抱紧怀里的盒子，第二反应才是大声质问。 然而下一秒，当他看见一个狰狞的宽下巴男人撞破玻璃飞出来的时候，他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这不是‘飓风中将’齐林格斯吗？ 埃姆林虽然不怎么外出社交，但作为古老血族的后裔，基本的知识还是知道的。 这两个女士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吧？ 佛尔思确实没有正面作战的打算，她取下手链上的石头，准备带休跑路。 “佛尔思，用掉这个，你就只剩下两次机会了。” 休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 “只能用了，总不能幻想这个时候有一个英雄从天而降吧。” 忍住心痛，佛尔思捏住石头，即将用古赫密斯语低喊出咒符。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一道暖如晨曦的声音抢在她之前喊了出来： “和谐的伟力。” 明净的白光一闪而过。 李维、佛尔思、休，以及乱入的埃姆林都进入了不与外界连通的区域。 “警察先生？” “你又一次救了我！” 看见这张温暖的脸，佛尔思难过的情绪一下子被抚平，心中充满了安定。 相反，埃姆林则陷入了呆滞之中： “为什么把我拉进来？” “我明明能自己飞走的啊。” “我的人偶！” 埃姆林如石雕般僵硬地怔住，李维刚才的施法太突然，他一个没反应过来，人进来了，但盒子掉外面了。 齐林格斯也没反应过来，三个大活人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跑哪去了？” 齐林格斯目光敏锐地搜寻，很快就在地面上发现了一个与人等高的长条盒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 齐林格斯激发风刃划开包装，看见了一个和真人大小无异的人偶。 “木偶术？” 齐林格斯被吓了一跳，旋即残忍地撇嘴，‘啪’的一声扭断了人偶的头。 “啊！” 埃姆林立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 鼻腔猛然发酸，泪水毫无预兆地填充了眼眶。 他喃喃地低声呼唤： “伊莎贝拉啊……” “伊莎贝拉是谁？” 休立刻好奇地询问。 “应该指的是那个人偶……” 佛尔思担忧地打量着埃姆林的神色，伸出白皙的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被扭掉了头，看上去就不便宜的精致人偶。 和谐的伟力外，齐林格斯的迫害仍在继续。 “藏哪儿去了？你们一定在这附近。” “咻！” 齐林格斯手臂卷起风刃，令人发麻的破碎声中，人偶从中间被劈成两段。 “啊！” 埃姆林白眼乱翻，发出心脏快要骤停的哽咽声。 “在哪里？！” 齐林格斯暴喝，双眸亮起宛若闪电的金色光芒，人偶在那狠厉的鞭笞中四分五裂，假肢乱飞。 “嗝！” 埃姆林身体一抽，心痛的快要窒息。 “到底藏哪儿去了？” 齐林格斯的耐心耗尽，释放出最强的大招。 他身体后仰，双臂张开，状若拥抱太阳。 一道炙热的射线从天而降，草坪立刻被灼烧得枯萎。 本就四分五裂的人偶在这死亡般的射线中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 “啊啊啊——” 埃姆林身体剧烈地颤抖，感觉大脑要被干碎，声带不由自主地发出梦呓一般的呼喊： “我的伊莎贝拉。” “我花了80镑，等了足足160天的伊莎贝拉……” “咚！” “哎呀，不好了！” 见状，李维惊呼了一声： “怀特先生晕过去了。” 第62章 李维的叫醒服务 十分钟后，一无所获的齐林格斯气冲冲地走掉了。 和谐的伟力解除。 休站在被狂风之刃、审讯之鞭、炽烈射线先后摧残过的草坪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不愧是飓风中将……真是残忍又强大的非凡者呀…… 这个时候，休特别希望佛尔思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抚慰她受到惊吓的心灵。 佛尔思确实向她跑过来了。 然后，在休期待的笑容中，和她擦肩而过，奔向她身后的李维。 “警察先生，原来你是非凡者。” 佛尔思欣喜地擦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起初她有些惊讶，旋即又想通了。 毕竟，很多官方非凡者对外的身份都是某某郡警察厅的警司或督察。 “值夜者，李维·史密斯。” 李维自豪地回答。 他想掏出值夜者队徽，却不小心掏出了阿里安娜女士补充给他的黑夜纹章。 深沉而璀璨的光芒，在空气中静静地散发着。 看着这如黑宝石般低调奢华的气质，佛尔思和休立刻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感受到了李维不同凡响的身份。 可惜，这种好感觉持续了不到十秒钟，马上就被李维打破了。 李维笑吟吟地看着佛尔思： “你也是非凡者呀，作家小姐。” “哎，你怎么知道……” 佛尔思笑容凝固，秀美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错愕。 “因为你手腕上的那串石头。” 李维指了指佛尔思袖口的荷叶边。 “放心，我不觉得不属于官方的非凡者都要被抓起来。” 佛尔思和休顿时心里都觉得轻松不少。 这个时候，她们终于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局外人，一齐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埃姆林。 “似乎是因为急火攻心，一时没有能够承受住，所以晕厥了。” 曾经在诊所工作过，佛尔思很有经验地给出诊断。 她伸出两根手指翻了翻埃姆林的眼睛，纳闷地对李维和休说： “奇怪，他好像已经醒了？” “那为什么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维默默地点头，吸血鬼种族具有逆天的复苏能力，怀特先生现在确实应该是醒了。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睁眼？ 大概是不想太早醒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吧。 “警察先生，你有什么办法吗？” 佛尔思和休都为难地看着李维，她们并不精通灵魂类的法术。 李维医者仁心地叹了一口气，默默掏出裤带中的教鞭。 “警察先生，你是想用魔法攻击这位先生的灵魂，促使他醒来吗？” 佛尔思立刻联想。 “不是。” 李维使劲在空中抽了两下鞭子，抽出‘咻咻’的风声，温和地解释道： “是用物理攻击。” “什、什么……” 听着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佛尔思和休全部瞪大了眼睛，觉得似乎有很超出认知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李维谆谆地开解她们： “物理攻击，可以痛击敌人，亦可以唤醒迷失的灵魂。” 【是这样吗……】 佛尔思还在思考，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庄严的大喝： “怀特先生，请醒来！” 她惊愕地抬起头，看见李维手持神秘学教鞭，猝不及防地对埃姆林的头部敲了一下。 李维下手的力度不轻。 考虑到血族强大的愈合能力，以及唤醒怀特先生的强烈决心，所以，他没有丝毫负担的这样做了。 “咣当！” 埃姆林的脑子立刻‘嗡’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你们看，他醒了。” 李维收鞭编入袋，如同一个妙手回春的医生，对佛尔思和休微笑着。 【……】 佛尔思和休瞠目结舌，无法用语言表达心情。 沉默了许久之后，休看着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吭哧吭哧地哭泣着的埃姆林，小声说道： “他好像被你打哭了……” “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李维爽朗地回答。 他如旋风一般飞快地游走在草坪之上，快速地把人偶碎片装进了长条纸盒，好心地捧到了埃姆林面前： “怀特先生，看，你的伊莎贝拉。” “要好好看看吗？” “呜呜呜……嗯？” “哇啊……” 埃姆林怔怔地看着李维，哭得更大声了。 “他哭的好伤心哦。” 休有些不忍地侧过头 “能够在人偶身上寄托这么深厚的感情，怀特先生的内心和外表一样，是纯洁的年轻人啊。” 看着头发斜着后梳，年轻英俊但不太阳刚的埃姆林，佛尔思充满祝福地想着。 “不，不不。” 李维摇晃着手指头纠正。 血族的寿命普遍非常长，不能单纯地以外表来判断年纪。 “有些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实际上说不定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李维温暖地笑着，用力拍打着埃姆林的后背安慰： “怀特先生，齐林格斯在鲁恩的赏金是1万镑，等我抓到他之后，会从赏金中拿出一部分抵扣你的损失。”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埃姆林一抽一抽地哭着，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李维。 【齐林格斯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吗？】 【怎么可能啊……】 李维并没有和埃姆林辩解，只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你说你好好的，干吗要走这条路呀？” 【？？？】 【这能怪我？】 埃姆林心中闪过一连串问号，委屈地大声哭喊： “我走这条路回家呀！” “你家住在这附近吗？” 李维用不太相信的眼神看着他。 “河湾大道……48号……怀特家，嗝。” 埃姆林一抽一抽，愤怒地反驳，很轻易地就被李维套出了信息。 住在河湾大道48号的怀特先生。 李维在心中默默的记下了这条信息，拍了拍埃姆林的肩膀： “等着收钱吧。” 【口出狂言……的小子……】 埃姆林一手撑着遮阳伞，一手抽出纸巾压着不停渗出泪滴的眼角，觉得心中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紧接着，又有一大波新的伤害向他袭来。 佛尔思蹲下来，让自己的目光和埃姆林齐平，用很温柔的语气征询他的意见： “怀特先生，既然您住在这附近，可以帮我们报一下警吗？” 佛尔思指着身后被齐林格斯撞破的房屋。 佛尔思并不希望被警察缠着协助调查，毕竟很多官方非凡者不像李维这样通情达理，会把她视为潜在的罪犯。 而且，她还要赶时间把这件事通知给奥黛丽小姐。 【？？！】 埃姆林不敢置信地看着佛尔思，被雷得一句话说不出。 “您不说话，是同意了吗？” “非常感谢您！” “请千万不要忘记了哦。” 佛尔思礼貌地和埃姆林道谢，拉着休转身就跑。 “哎，怀特先生好像在跺脚。” 奔跑中，李维提醒佛尔思。 佛尔思回过头，对他嫣然一笑： “没关系，大概是在和我们说再见吧。” …… 跑出一段距离后，佛尔思彻底摆脱了紧绷的心情。 她侧过头询问李维： “警察先生，你吃过饭了吗？” “西区的赛伦佐餐厅不错，我请你去那吃顿饭吧。” “赛伦佐餐厅……” 休马上拉住了佛尔思的袖子，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那地方很贵啊，你还有钱吗？” “我没有，但是你有啊。” 佛尔思笑吟吟看着休，用温柔的语气和她商量： “借我一点，警察先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总不能请人家去吃费内波特面吧。” “诶，诶……” 休的大脑一下子惊恐地宕机了。 好在李维及时看到了她的情绪，暖心地打住： “西区太远了，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咖啡厅吃一点吧。” 听到钱包保住，休立刻松了一口气。 佛尔思则闻言沉默了下来。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轻快地抬起头： “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警察先生。”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去完成。” “什么事情都可以帮我做吗？” 李维好奇地询问。 听到这样的问题，佛尔思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她还是灿烂地笑着： “嗯，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第63章 佛尔思最后悔的一天 饭后，佛尔思打算去找奥黛丽，告诉她齐林格斯的情报。 “我送你们过去吧，万一齐林格斯再追过来也方便保护你们。” 李维悄悄地读取了她的念头，好心地说道。 “谢谢你，警官先生，不过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佛尔思有些迟疑地回答。 其实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是：带陌生人去见奥黛丽小姐不太好吧？虽然这是很值得信任的警察先生。 这句念头又被李维读到，他爽朗地笑： “我就在外面，不进去。” 听到这样的话，佛尔思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便微笑着感谢他： “那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 李维笑纳了这句感谢，这位‘奥黛丽’小姐极有可能是在诚实宫殿上遇到的‘医生’小姐（她一开始自曝了自己的名字）。 李维说什么也要想办法去见一见的。 …… 霍尔伯爵家的豪华别墅外。 李维、佛尔思和休站在栽满因蒂斯梧桐树的小树林中，等待着奥黛丽的使者过来。 佛尔思拿着一张纸条，认真地读： “奥黛丽小姐的使者每天会定时出门散步5次，最近的一次时间是下午三点钟。” “可现在已经三点十五分了。” 休烦恼地看着怀表。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半个小时，没有任何人经过。 除了一只脖子上悬挂着金框眼镜，摇晃着尾巴散步的金毛大狗。 “你们来找奥黛丽吗？” 在耐心即将要用尽时候，休突然听到了空气中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谁在跟我说话？” 休立刻紧张地张望起来，抬起头看向周围。 基于她150出头身高，她看人基本上都要用这种姿势。 然而，湛蓝的天空只有白云飘过，没有人的痕迹。 “我在这里。” 温柔的女声再次传来。 休的表情忽然古怪起来，她循着声音低头看去，看见那只金毛大狗抬起一条前腿，做着类似于打招呼的动作。 “你……你是奥黛丽小姐的信使！” 休惊讶地看着金毛大狗，震惊得语言功能都要紊乱了。 佛尔思的反应相对而言要镇定一些，毕竟，奥黛丽小姐没有说她的信使是一个‘人’。 “我叫苏茜！” 苏茜摆了摆前爪，热情地招呼道。 “你好，我叫佛尔思。” 佛尔思僵硬地回答。 虽然内心已经不再震惊，但这种和狗相互问候的诡异感，还是让她产生了想捂脸的冲动。 而整个过程中，李维就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一点儿没有事先提醒佛尔思和休的意思。 “我早就知道你们啦，奥黛丽已经跟我说过了。” “请跟我进来。” 苏茜像一个小主人那样笑呵呵地邀请。 眼睛瞥到身穿见习督察服的李维的时候，苏茜心中产生疑惑。 【奥黛丽可没有跟我说过这个人呀。】 【他是谁？是来参加会议的值夜者吗？好面生啊……】 李维浅读了一下苏茜的想法，眼睛都不眨地胡扯道： “我是来这里找其它值夜者的。” “自我介绍一下，值夜者，李维·史密斯。” 李维一边介绍，一边拿出如黑宝石般低调奢华的黑夜纹章，别在胸前。 看到这枚象征着不凡身份的纹章，苏茜便再也没有任何怀疑，礼貌地嗷呜了一声： “那，请您也跟我一起进来吧。” 于是，在佛尔思和休迷惑的眼神中，李维就这样直接登堂入室地进入了霍尔伯爵的别墅。 李维的陌生面孔自然引起了管家和仆人们的关注。 可他们看见李维崭新笔挺的督察服装，熠熠生光的黑夜纹章，昂首挺胸的稳健步伐，便打消了所有怀疑的念头。 这必是来参加会议的客人了。 如果是未经邀请擅自闯入，怎会走出这样自信从容的气度？ 苏茜又怎么会不咬他？ …… 在一间大房间的门外，李维看见了奥黛丽。 她正姿态优雅地站在门口。 隔着未合拢的门缝向内偷窥。 【汪！读心者好像不是这样扮演的吧？】 苏茜好奇，扭着尾巴凑到奥黛丽腿边，小声地询问： “奥黛丽，偷窥是优雅的小姐应该做出的行为吗？” “不是呀。” 奥黛丽甜美地回答苏茜： “但是我想看！” “嘘——” “苏茜，不要发出声音。” 奥黛丽头也不回地说，她的精神都全神贯注地集中在里面。 李维也好奇地探过头，看见了一屋子神态凝重的值夜者，小腹凸起的中年贵族，头发倔强立起的伊康瑟。 还有花纹妖冶、性格恶劣的阿罗德斯。 伊康瑟抚摸银镜，郑重地询问： “尊敬的阿罗德斯，我的问题是，齐林格斯今晚的位置。” 室内的光线忽然变得昏暗，银镜内迅速浮现出一幕场景。 那是一栋比霍尔伯爵家还要豪华的建筑，李维不认识，好在房间内的中年贵族替他回答了。 “这是尼根公爵家啊。” “感谢您的提示！” “下面请您向我提问。” 伊康瑟的表情忽然严肃下来，仿佛接下来要面对非常重要的事情。 然后，那镜面勾勒出泣血的文字： “你每天晚上幻想的那个对象是……” “我选择惩罚！” 没有等阿罗德斯问完这个问题，伊康瑟大声打断了它。 话音未落，一道银白闪电划破寂静，带着‘滋滋滋’的电流声劈中了他的头顶。 伊康瑟立刻抽搐着倒地。 “啊——” 这是伊康瑟痛苦的呻吟声。 “诶……诶诶……” 这是参会者们纷杂的惊呼声。 “汪，汪汪汪！” 这是苏茜高亢的狗叫声。 苏茜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撒腿朝奥黛丽狂奔，寻求安慰。 但经过上次被撞的教训，奥黛丽的第一反应是躲开，所以苏茜直接撞开了那扇没有关好的门。 空气骤然地安静下来。 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会议室里所有人一齐看向门外。 “奥黛丽？”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小腹凸起的中年贵族率先发出了声音，那正是奥黛丽的亲爹，霍尔伯爵。 “我刚巧路过，路过。” 奥黛丽赶紧走进去抱住苏茜，微笑着说。 …… 霍尔伯爵家附近，市政公园小树林。 会议结束前，被暂时请出来的奥黛丽大声地抱怨： “太霸道了！” “家长可以这样对待子女吗？” 奥黛丽要寻求认同感，可惜佛尔思和休都讪讪地不好回答。 这个时候，奥黛丽的耳边出现了一道温暖的声音： “确实不应该。” 还是有人懂我的。 奥黛丽欣慰地点头，旋即疑惑地询问： “你是谁？” “值夜者，李维·史密斯。” 李维从容地回答，指了指胸前低调奢华的黑夜纹章。 “喔，幸会。” 奥黛丽礼貌地说了一句，不再攀谈，让树林吹来的微风抚平自己没有得到满足的好奇心。 可李维偏偏要在她的耳边叨念： “奥黛丽小姐，那边豪华的建筑就是尼根公爵家吗？” “是的。” “那这条路算是从尼根公爵家逃出来的路线之一吧。” “没错。” 虽然不知道李维虽为什么要这样问，但奥黛丽还是礼貌地回答了。 “那么我们就在这条路上埋伏齐林格斯吧。” 马上，李维就通过语言让奥黛丽知晓了他的目的： “奥黛丽小姐，齐林格斯在鲁恩王国的悬赏是1万镑，如果今晚你能带我进入尼根公爵家里，我愿意将四分之一的赏金分享给你。” “虽然你并不在乎这点金钱，但参加这样刺激的计划，本身就是一种成就感，不是吗？”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奥黛丽愣愣地回头看着李维，觉得这些词汇听起来如此陌生。 而李维已经把注意力转向了佛尔思： “作家小姐，你说过你会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对吧？” “话是这样说……” 佛尔思哆嗦了一下，语调有些发抖： “但前提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保证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不会让你承担任何的危险。” 李维坚定地打消她的疑虑。 “喔，那是什么事呀？” 佛尔思心顿时安定下来不少，柔声询问。 李维指着街道，用不大，但确定她可以听清的音量温暖地说道： “你可以，帮我把这条街的井盖都偷走吗？” 第64章 旋转的圣光眼，鉴定之眼！ 宁静的夜晚，红月高悬。 沐浴在绯红的月光下，佛尔思正目光凝重，动作灵巧地—— 偷井盖。 这条路的两边不知何时竖起了显眼的路障牌：‘道路施工请勿靠近’。 整片区域的光线也显得略为暗沉，似乎与外界隔绝。 毫无疑问，这些都源于李维的妙妙魔法。 用李维的话说，这一下佛尔思可以不被打扰地，尽情放肆地享受偷井盖的刺激感。 确实，刺激挺大。 佛尔思的心情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如果能给她一个机会回到六个小时之前，那么她一定不会对李维说出那句话。 用尽她的想象力也想不到，李维竟会向她提出这样的心愿。 “汪，加把劲儿喔！只剩下十分钟了。” 苏茜叼着一只怀表从佛尔思身边走过，催促她‘和谐的伟力’效果只剩下十分钟，不要发呆。 “……我知道了” 佛尔思叹了口气，在胸口画了一个代表机械之神的三角圣辉，指尖颤抖地搬走眼前的井盖。 在她的身后，休用薄薄的干草铺盖被她偷走井盖的下水道。 “这样真的有用吗？” 休一边动作飞快地铺，一边迷惑地询问。 “可能是一种初……出人意料的行为艺术吧。” 沉默了一会儿，佛尔思嘴角颤抖着回答。 佛尔思也不清楚李维的思路，她只知道自己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直视井盖了。 这已经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 皇后区，尼根公爵家附近的风暴教堂。 彩绘的玻璃窗后，阿尔杰正凝神观察着深黑的夜空，等待着象征围攻信号的红色烟花绽放。 几个小时之前，风暴教会的枢机主教之一，贝克兰德教区大主教，‘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收到了机械教会传来的情报： 齐林格斯将会在今晚混入尼根公爵的舞会，目的不明。 为了不让齐林格斯察觉被埋伏，神之歌者自信地撤走了尼根公爵家里一半的非凡者，转移到附近的教堂里等待信号。 虽然从这里赶往尼根公爵家需要一点时间，但神之歌者郑重承诺，他们绝不会迟到。 “他可真是个**啊。” 阿尔杰在心里第800遍咒骂神之歌者，一边骂一边安慰自己： 还好，尼根公爵家里还有不少值夜者，绝对值得信任，接下来就等着齐林格斯暴露吧。 齐林格斯今天晚上必须死，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用‘那个秘密’来威胁我了。 美美地想着，阿尔杰忽然陷入一阵呆滞。 有一个关键的步骤卡住了。 齐林格斯拥有‘无面人’的能力，必定会伪装成别人的样子，那怎么样才能让他暴露呢？ …… 尼根公爵府邸，盛大的舞会在进行。 奥黛丽和李维站在大厅的二层回廊，看着楼下喧嚣的人群。 奥黛丽最终还是带李维进来了，并不是因为那2500镑的赏金，更不是为了什么成就感。 而是奥黛丽知道今天晚上尼根公爵家戒备森严，如果李维悄悄潜入这里，搞不好会被非凡者当成什么刺客战斗。 奥黛丽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发生。 不过，奥黛丽很快就后悔起了自己的善意。 因为此刻，李维正站在那雕满繁复花纹的华丽石板上，表情庄严地看着楼下，口中不停诵念： “鉴定为真。” “鉴定为真。” “鉴定为真。” 他的瞳孔转为淡淡的金色，如漩涡一般旋转着，散发着神秘幽深的气息。 虽然知道这大概是某种神秘术。 但是，这声音听上去真的很神经啊。 还很洗脑。 站在李维身边，迎着宾客们或是好奇或是打量的目光，奥黛丽觉得自己承受了很多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压力。 “我去一趟盥洗室。” 奥黛丽礼貌地对李维说，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找个理由躲一会儿了。 “好的。” 李维点头，目光幽深地看着楼下。 胖胖的尼根公爵穿着笔挺的海军上将服装，肩膀佩戴着一枚枚荣誉勋章。 看着这素不相识的尼根公爵，不知道为什么，李维总有一种想冲下去捅他一刀的念头。 …… 洁净清香的盥洗室内。 奥黛丽反手锁住房门，双手交握，用古赫密斯语低声诵念：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啊，您是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您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我收到明确的情报，齐林格斯混入了尼根公爵的舞会，但不清楚他究竟伪装成了谁。” 甜美的话音刚落，奥黛丽的眼前出现了弥漫的虚幻雾气。 “我知道了。” ‘愚者’先生端坐在高背椅上，嗓音低沉。 …… 收到奥黛丽的情报，克莱恩第一时间就是给阿兹克先生写信： “尊敬的阿兹克先生，齐林格斯今晚真正出现的地点是尼根公爵府邸，他做了让人难以辨别出来的伪装。” “我不清楚这是否会让您感兴趣，但我认为有必要让您知道。” 吹响铜哨，克莱恩召唤白骨信使把信送走。 还真是在尼根公爵家和圣风大教堂中二选一，不过齐林格斯出现在那里，只是因为非凡特性聚合吗？ 可惜自己不在现场，无法得知具体的细节 克莱恩有些遗憾地想着，突然，房间陷入一片昏暗。 有异常力量侵入了？ 克莱恩警惕地环顾周围，这个时候，他面前的墙壁忽然像家庭投影那样出现了流动着的画面。 画面中，一场奢华的舞会在进行，角落里乐队尽情演奏，舞池中央男男女女翩翩起舞。 画面底部的空隙，缓缓浮现出一行白色的字幕： “尊敬的主人，您忠诚的仆人阿罗德斯向您汇报现场情况。” “……” 克莱恩张着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和愚者先生祈祷完，奥黛丽心情轻松了不少，返回了大厅二层的回廊， 李维还在庄严地低声诵念： “鉴定为真。” “鉴定为真。” “鉴定为真。” 奥黛丽悄悄站得离他远一点，观察楼下人群，扮演‘读心者’。 目光扫过尼根公爵身边的时候，奥黛丽注意到了一个眉毛稀疏，眼眸淡蓝的男人。 【那是格拉米尔男爵吧。】 【他今天看上去很自信，以往他总是有点畏缩。】 【不太正常。】 就在奥黛丽觉得有些古怪的时候，她的身边突然爆发了更为奇怪的金色光。 那纯金色、没有一丝杂志的光芒，如同来自远古时代，充满了肃穆、庄严，和圣洁。 奥黛丽嘴角颤抖地转头。 因为，这金色光芒的来源，是李维的眼睛！ 乐队的演奏声倏然停止了。 欢乐的气氛骤然凝固。 所有人都齐齐扭头，惊异地看向伫立在二楼的李维，凝视着那意味不明的金色圣光。 “那……那不是李维吗？” 埋伏在一楼暗处的戴莉震惊地揉了揉眼睛。 他怎么来了？ 马上，李维就用声音告诉了她答案。 “——鉴定为假！” 庄严的声音从李维口中喝出，如同古老的钟声，让整座大厅都颤抖了一下。 跟随着李维挥出的教鞭。 磅礴的光海化作一个印章，如流星般迅猛地坠向人群中心。 “啊——” 宾客们纷纷害怕地惊叫出来，在一片混乱中，印章直直地砸下，砸中了格拉米尔男爵的头。 璀璨迷幻的光线如电蛇般急速游走，在格拉米尔男爵的脸上盖出一个如封印般的古赫密斯文： “假！” 这一刻，大厅里的客人，以及观看现场直播的克莱恩全部震惊了。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格拉米尔男爵眉毛稀疏，眼眸淡蓝的五官扭曲着发生了变化。 变成了宽下巴独具特色，墨绿眼睛中充满狰狞恨意的齐林格斯。 第65章 齐林格斯大祸临头 齐林格斯的精心伪装，由于被李维鉴定为假，不幸地提前暴露了。 这代表着刺杀尼根公爵的计划失败。 “杀——” 埋伏在暗处的非凡者们倾巢而出，伴随着如发令枪般的呼喝声，发起了对齐林格斯的混乱围剿。 “囚禁！” “鞭打！” “风刃！” 非凡者们释放出眼花缭乱的技能。 齐林格斯立刻陷入乱战中心，一会儿四周布满透明墙壁，一会儿被无形软鞭抽的衣物破碎，一会儿又被风刃一刀一刀在身上刮。 而在应接不暇的技能中，最让他愤恨的，是那一道道伤害极低，但侮辱性的鉴定光束。 “假！” “假！” “假！” 古老肃穆的光点从李维的教鞭喷薄而出，盖在齐林格斯的脸上，化作一个个‘假’的印章。 “啊——” “可恶的小子！” 齐林格斯扬起脖子，发出无能狂怒的咆哮。 如果不是李维从中作梗，他的刺杀计划不会还没出手就结束。 他也不会错失那件梦想的物品。 那可是能让他敲开神性大门，从海盗将军跻身海盗王者的神奇物品！ 想到这里，齐林格斯就气的不行。 他果断放弃了被众多非凡者援护，已经杀不掉了的尼根公爵，转而攻击站在二楼上的李维。 他墨绿色的眼睛狠狠瞪着李维，左手手套蠕动，召唤出两道风刃，疯狂地凌空劈出。 然而。 回廊上精美的大理石雕塑被劈的粉碎，李维却没有伤到分毫。 周围的干扰因素太多，导致齐林格斯的攻击无法准确命中。 “哟，这是无能狂怒了。” 李维的好心情一点都没有受到干扰。 他笑吟吟地看着齐林格斯，把手放在眼皮子底下，像小猫咪喝水那样吐出一小截舌头，做出一个鬼脸： “还要再加把劲儿哦。”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齐林格斯五官已经全部扭曲，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他的瞳孔忽然竖起来，紧接着，一阵极为强势的恐惧波浪向四周席卷。 “啊呀呀——” 舞会上的宾客们忽然陷入了难以遏制的恐惧之中，纷纷捂住头，惊慌地奔跑起来，场面再次陷入混乱。 一楼的非凡者停止攻击，因为太多普通人乱入了战场，在贸然出手之下绝对会被波及。 这无疑为齐林格斯专注攻击李维创造了良好的环境。 “我、必、须、要、杀、了、你！” 齐林格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怒喝，身边再次聚拢起狂暴的风刃，蓄满仇恨地向李维劈出。 狂风掠过悬挂着的水晶吊灯，直接把灯砸碎。 “呦，终于忍不住狗急跳墙了？” 面对这样气势汹汹的攻击，李维依然不羞不恼，只是温和地批评着齐林格斯。 “你不要再刺激他了。” 旁边的奥黛丽看不下去，一把拉走李维。 奥黛丽不能理解，今天这件事本来跟李维没有一点关系，可他竟然硬生生地让齐林格斯把目标从尼根公爵转成了他。 看齐林格斯那目眦尽裂的样子，怕不是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风刃带着如山石滚落般的雄厚声响，砸向二楼的墙壁，劈出数道刀凿斧劈一般的斩痕。 “根据‘倒吊人’先生提供的情报，齐林格斯只是一个序列6吧，他怎么能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阿罗德斯牌投影仪前，克莱恩惊讶地看着战斗画面，感到一阵迷惑。 很快，聪明的克莱恩就明白了齐林格斯能爆发出如此力量的原因。 这并非是因为他获得了什么增益buff。 而是李维用他的妙妙魔法把仇恨拉满了，让齐林格斯失去了理智。 这个情况，就跟当初在铁十字街死活追着李维，最后被刺激的发了心脏病的吸血鬼加利斯一模一样呀。 看来齐林格斯要危险了。 克莱恩抿了一口睡前牛奶，悠悠地评价。 …… 尼根公爵的豪华宅邸已然陷入了一片混乱。 被‘恐惧’的宾客们满场乱窜，愤怒到失智的齐林格斯对着空气疯狂放大。 投鼠忌器的非凡者们表情复杂地站在旁边，准备等着齐林格斯力量耗尽后再一拥而上捉住他。 看着这由自己一手引导出的精彩场面，李维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嘲讽效果很好。 毕竟齐林格斯的赏金价值1万镑，倘若让他在尼根公爵家直接死了，那自己岂不是白来这一趟？ “拜拜，我先走了。” 计划稳步进行中，李维和蔼地看向齐林格斯，摆了摆手，轻巧地从二层窗户跃下，‘噔噔噔’的跑掉了。 “敢逃走？”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齐林格斯咬牙切齿的吼叫，让脚下盘绕起飓风，双腿借着风势加速奔跑，直接撞破窗户追了出去。 “女神啊，齐林格斯朝李维追出去了？” 戴莉额角抽痛，急急忙忙地也跟着从齐林格斯造成的窟窿跳了出去。 虽然今天这件事情完全是李维自己惹出来的，可是她不能不管。 毕竟，如果李维出了什么事情，她可不好跟邓恩交代！ 一阵狂风刮向尼根公爵的府邸，神之歌者乘坐飞毯，携带着几位代罚者姗姗来迟。 “哎呀，所以还是迟到了吗？” 神之歌者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如唱歌一般感叹着： “都怪值夜者信号发的太迟了。” “你说是吗，阿尔杰？” 阿尔杰咬着后槽牙，心中又把神之歌者咒骂了一次，卑微地说道： “事实就是这样，阁下。” “嗯。” 听着这样暖心的话，神之歌者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我们只好分头去追了。” 说完，他就把阿尔杰推下了飞毯，在飓风中腾空而起，悠然飞向前方。 “……” 阿尔杰摇晃了两下，勉强在冷硬的地面上站稳了。 对于神之歌者把他推下来这件事，阿尔杰心中并没有太多意外，因为风暴途径的非凡者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只是在心中圣洁地祝福着： “真是**，明明提前都得到了信息，还是给齐林格斯逃走了。” 阿尔杰的心中三分不甘，七分无语。 看着一片黑暗的前方，阿尔杰咬了咬牙，奔向市政公园。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齐林格斯应该就在那里了。 …… 呜咽的夜风带着凉意，凄清的红月照耀地面，给通往市政公园的小路叠加了一片昏暗的气氛。 佛尔思已经搬空了这条路上的所有井盖，正站在路边怀疑人生。 这个时候，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噔噔噔’的跑步声。 两道人影如彗星般一前一后跃入视线。 前方气质温煦，闲庭信步的是李维。 后方狂躁不安，狗急跳墙的是齐林格斯。 “来了！” 佛尔思瞬间回神，拉起休赶紧闪进旁边的小树林。 “汪，汪汪！” 苏茜茫然地在路边摇着尾巴，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见状，佛尔思又不得不赶紧出来，把苏茜抱进了树林。 …… 【该死的小子。】 【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抓住你，把你的灵魂喂给蠕动的饥饿。】 【让你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解脱！】 幽暗的小路上，齐林格斯一边奔跑，一边在心里愤怒地诅咒着。 他和李维的距离已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短。 没有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抓到李维。 【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心兴奋地快要跳出心脏，脑海中充斥着大量意淫，齐林格斯并未留心脚下的路况有什么不对劲。 这样信心十足的时候，他的脚下突然一空。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 他的身影在地面上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里。 “啊啊啊——” 齐林格斯掉进了下水道。 第66章 李维就是这样一个暖心的读心者 红月照耀下的冰冷空气中，传来痛苦至极、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谁把井盖偷走了？！” 听着这充满怨念的诘问，躲在小树林里的佛尔思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抱紧了怀里的苏茜。 虽然是为了正义的目的，但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做了亏心事呢？ 佛尔思赶紧低头在胸口画了一个三角圣辉，平复着心中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我们该走了，过一会儿官方非凡者大概就要来了。” 休小声地提醒。 “嗯。” 佛尔思轻轻地点了点头。 今晚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既然齐林格斯已经落井，那么，李维的计划也算是顺利完成了吧。 伸手把树叶拨开一些，佛尔思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李维悠闲地在月光下漫步，时不时打掉齐林格斯想要攀爬上来的手，神色淡然。 【这份心境真是初……出众啊。】 轻轻擦掉额角流出的黄豆冷汗，佛尔思轻声跟李维告别： “我们走了。” “再见。” 李维笑吟吟地看着她，伸手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嗯。” 佛尔思也笑了，挥了挥手，快步离开。 …… 几分钟之后，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戴莉、阿尔杰，以及趁乱悄悄跑出来的奥黛丽先后抵达小路。 看着神态悠然，胸前黑夜纹章闪闪发光的李维，戴莉立刻松了一口气。 还好，人没事。 要是李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可真不好回廷根。 怀着这样的心情，戴莉忍不住走上前轻拍了李维一下： “你啊……真是吓死我了。” 戴莉本来想说的内容有很多，比如责任感，安全感，信任感等等，但考虑到这些话未必能跟李维说得通，所以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 奥黛丽优雅地站在稍微远一点的位置，悬起的心也轻轻放下。 虽然和李维没有太多交流，但毕竟人是自己带进尼根公爵家里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奥黛丽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的。 李维今晚的行为确实让人读不懂，好在最后结果不错，算他运气好吧。 奥黛丽淡淡地想着，心中一片平静。 而阿尔杰的心情就不那么平静了。 他茫然地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显而易见的是，齐林格斯跑了。 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出动了这么多人，最后还是没有杀死齐林格斯吗？ 哪怕平常再成熟稳重，此刻，阿尔杰心中的失望也无法掩饰。 他心累地坐到地上，心情狠狠地低落了，嘴角泛起浓郁的苦涩。 这个时候，阿尔杰突然感觉地下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似乎有未知生物在那底下爬行。 “是谁在那里？” 阿尔杰立刻警惕地左顾右盼。 “是齐林格斯哦。” 李维指着敞开的下水道，好心地为他解惑。 “什、什么？” 听到这句话，艾斯、戴莉、阿尔杰和奥黛丽全部瞪大了眼睛，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顺着李维的指尖向下看去： 那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中，有一个痛苦、扭曲的人影。 那宽下巴独具特色，瞳孔幽绿，扎着古代武士发髻的男人—— 大概，好像，确实。 是齐林格斯！ “齐林格斯怎么会在这里？” 尽管此刻内心充满了喜悦，阿尔杰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想不通不可一世的‘飓风中将’为何会掉进下水道。 而身为枢机主教的艾斯就经验丰富很多，他眼眸异常严肃地凝视着月照耀下的街道，很快就发现了隐藏在静谧之下的杀机。 他抬手召唤起一阵飓风。 铺盖在露天下水道上的干草立刻被吹飞，一个个被偷走井盖的下水道暴露无遗。 “这、这是怎么回事？” 艾斯眼球快要震出眼眶，黑色软帽下的银发震惊得随风颤抖，看到了非常不能理解的事。 戴莉和阿尔杰也是瞳孔猛缩，后背涌上一股寒意。 【居然有人把整条马路上的井盖都偷走了，这是什么心态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听着这样的心声，奥黛丽心里马上‘咯噔’了一下。 联想起今天下午李维和佛尔思的交流内容，聪明的奥黛丽一下子就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奥黛丽拒绝承认自己知情。 看着那一个个空荡如漩涡般的下水道，奥黛丽亦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迷惑表情，带着些许温柔和不解，也学着跟其他人一样感叹： “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一种陷阱策略。” 爽朗的声音响起，李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认领了，甚至还颇为骄傲地向众人讲解： “整条马路都是我的陷阱，齐林格斯不是掉进这个陷阱，就是掉进那个陷阱。” “我故意把他引来这里。” 说到这里，李维特意向戴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问她，你现在明白了吗？ 【……】 【我……真是服了你呀……】 戴莉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明白了李维的战略。 他之所以会在舞会上挑衅齐林格斯，是因为他早就在这等着了。 作为风暴途径的非凡者，齐林格斯暴躁、易怒、容易冲动，会中李维的圈套是符合逻辑的。 所以这算是‘读心者’的引导吗？ 强行压住心中的违和感，戴莉抽动着嘴角夸赞道： “你做的太棒了，李维。” “主教阁下，抓住齐林格斯这份功劳要归结于我们这位值夜者身上，您认可吗？” 戴莉要确认功勋的归属。 “我没有意见。” 艾斯的声音如滚雷般在天空炸响： “不过，齐林格斯，我要带走。” 说着，艾斯手边聚集起龙卷风，准备把齐林格斯打捞上来。 这个时候，李维温和地打断了他。 “主教阁下，齐林格斯好像有话要说。” “嗯？” 风势立刻停止，艾斯低下头，好奇地盯着齐林格斯。 阿尔杰脸色则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因为，齐林格斯正阴毒地看着他，声音如老旧风箱那样嘶哑地喊道： “我有个秘密要说。” 【什么秘密？】 艾斯、戴莉和奥黛丽全部竖起耳朵，好奇这位‘飓风中将’有什么仇什么怨，拼着临死之前也要爆出来。 【不能说！不能说！】 阿尔杰眼睛瞪大要渗出血丝，感觉自己浑身血液凝固了。 齐林格斯这狗东西想毁了他！ 他要完了！ 【谁能阻止他？求求了，我什么都会做的。】 阿尔杰六神无主地在心中祈求。 如同临死之前的诅咒，齐林格斯残忍地笑看着阿尔杰，饱含着恨意嘶吼： “我要揭发——” 艾斯、戴莉和奥黛丽都屏住呼吸认真听着。 然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齐林格斯的话戛然而止了。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齐林格斯的嘴巴还在愤怒地一张一合，却只能发出杂乱的呓语。 “嗯？” 捂着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阿尔杰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时候，阿尔杰感觉一道温暖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脸上。 是那位气质圣洁的值夜者。 早在阿尔杰顶着如海草般杂乱的头发出现的那一刻，李维就认出了这是在诚实宫殿上的‘歌手’先生。 所以，在读到那恳切的心声后，李维立刻暖心地提供了帮助。 【是你在帮助我吗？谢谢。】 阿尔杰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不用谢，总之你什么都会做的，请记住你的承诺哟。” 绯红的月光下，李维温和地用口型提醒阿尔杰，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第67章 李维的引导艺术 “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招！” “说鲁恩语！” 艾斯严肃地凝视着齐林格斯，并不知道他已经中了李维的禁言术，还以为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齐林格斯拼命蠕动着喉咙，渴望能够发出一些音节，但现在他即使是做唇语也非常困难。 艾斯更加奇怪了，好奇地询问周围的那位‘读心者’： “齐林格斯这是想干什么？” “主教阁下，他好像是想袭击您哦。” 李维爽朗地回答，同时悄悄伸出教鞭，给齐林格斯叠加了一个‘赞美太阳’。 “什么？” 艾斯的瞳孔倏然凝固，他严肃地盯着井下，果然，看见一束煊赫的光芒散发出来。 原来在欺诈我吗？ 作为恶名昭彰的海盗将军，齐林格斯广为人知的五种能力之一就是太阳光线。 竟然使用风暴眷者最仇视的烈阳能力袭击我，不可饶恕！ 艾斯气得胡须都颤抖起来，他的银白眼眸陡然严厉，勾勒出闪电的形状。 【不，我没有……】 【不是我做的……】 齐林格斯剧烈地颤抖着，他不明白那个值夜者怎么能毫无负担地做出这种事。 他的心中回荡起超越极限的恐惧，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被他吞噬灵魂受害者们的噩梦感觉。 【不要啊……】 夜空骤然被银白色的闪电照亮，怀着强烈恐惧的心情，齐林格斯颤抖着抬起头，看见无数道细蛇般的闪电扑面而来。 “闪电风暴！” 暴虐的气息从天而降，大地陷入狂暴的雷霆之中，连周围的小树林都为之震颤，艾斯毫不手软地就使出了最强能力。 密密麻麻的闪电迅猛地劈下，对着齐林格斯脑门上同一个位置连续劈砍。 “阿巴阿巴……啊呀呀——” 雷霆洗礼中，齐林格斯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他的体表冒出白烟，骨骼迅速炭化，无数细小电流在他烤肉一般的身体上‘滋滋滋’地游走着。 他的灵体幽幽地从躯壳中游荡而出，似乎想要诉说冤屈。 然而不幸的是，又一道肆虐的闪电风暴劈来，把他的灵体劈得粉碎。 一口气宣泄完心中的怒意，艾斯才停止了攻击，看着已经破碎到不成人形的齐林格斯，这位序列3‘海王’惊讶地感叹了一声： “哎呀，好像没有控制好力气。” “‘死灵导师’可以通灵体已经破碎的灵吗？” 艾斯谦虚地请教戴莉。 戴莉抽搐着嘴角回答： “大概，应该不可以吧。” “我觉得也是这样。” 艾斯点了点头，轻咳了一声，庄严地吩咐阿尔杰： “那么阿尔杰，你来负责收尾。” “我去看看尼根公爵那里的情况。” 没有任何的犹豫，艾斯脚下升起两道飓风，乘着风悠然地远去（跑路）了。 “……遵循您的指示。” 阿尔杰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庄重，垂首行了一礼。 不过，当艾斯真的去的无影无踪了之后，他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起来，内心一片畅快。 齐林格斯的灵体都散了，这代表‘那个秘密’永远不会被别人知道了。 阿尔杰非常确定，既然齐林格斯存心想揭发自己，那么刚才那束太阳射线绝对不可能他自己放出来的。 真正的施法者，是此刻站在现场中的某一位。 排除掉不擅长本途径以外非凡能力的戴莉女士，以及看上去似乎是个普通人的奥黛丽。 唯一的嫌疑人，就只有那个气质无比温煦的值夜者了。 阿尔杰转过头，正好对上李维饱含笑意的眼神。 阿尔杰亦微笑着对李维点头。 感谢之情，尽在不言中。 片刻之后，‘噔噔噔’的跑步声由远及近，大量非凡者赶来现场。 阿尔杰振作精神，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齐林格斯已被击毙。” …… “哎，罗塞尔说的一点没错，小心观众呀。” 灯光柔和的卧室中，克莱恩悠闲地窝在沙发上，结束了观影体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维今晚所有的细节操作都一个不落地直播给了克莱恩。 以序列8位格，引导序列3‘海王’。 克莱恩只能说，李维的狗胆真的很大。 最令人难绷的是，这居然还成功了。 会不会是除了‘倒吊人’先生之外，其实还有其他高位存在不希望齐林格斯被通灵呢？ 克莱恩思维发散地想着，抿了一口助眠的甜牛奶，决定不再深入探究这个问题。 睡前还是不要思考太多比较好。 “谢谢你，阿罗德斯。” “不过以后大晚上的，还是不要给我播放这种节目了，对睡眠不好。” 克莱恩礼貌地和阿罗德斯道别。 “遵循您的意志，伟大的主人。” 阿罗德斯谦卑地回应，用颜文字画出了一个挥手再见的表情，从克莱恩家里消失了。 …… 通往市政公园的小路上，非凡者们陆续散去。 早早来到这里，在暗中旁观了一切的阿兹克先生，缓缓从树林中走出。 “那只手套的气质好熟悉，似乎和我的过去有关。” 凝视着红月笼罩下的空气，阿兹克喃喃自语。 在‘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离场之后，阿兹克完全有能力在场上一众中低序列非凡者中抢夺走那只‘蠕动的饥饿’。 不过看着克莱恩同事身上那明显的被引导命运的痕迹，阿兹克犹豫了。 他不确定，如果这时贸然入内，会不会沾染到那命运的不协调。 思索了片刻之后，阿兹克还是决定不要沾染脏东西。 “等下次机会合适的时候，我再来接触那只手套。” “我迟早会接触到的。” 阿兹克笃定地想着，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双手插兜冷酷地离开。 他现在要做的，是回旅馆给克莱恩写一封信，告诉他那位同事身上越来越强烈的命运引导痕迹。 李维出不出事什么的倒是其次。 关键是，让这些事情影响到克莱恩就不好了。 …… 霍尔伯爵家，会客室。 李维、奥黛丽、佛尔思、休以及苏茜围坐在这里。 齐林格斯的1w镑赏金已经就位，被分成了价值不等的七份，现在是分配时间。 分配规则的最终解释权，归本次合作突出贡献者李维先生所有。 “奥黛丽一份我一份。” “佛尔思一份我一份。” “休一份我一份。” 李维公平公正地分配着赏金，很快，圆桌上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份。 “汪，汪汪！” 苏茜眼巴巴地看着，对那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纸钞很好奇。 李维笑眯眯地把那沓10镑大钞拿起来，送到苏茜鼻尖让她闻了一下。 然后，在苏茜兴奋的眼神中，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苏茜没有我一份。” 李维笑吟吟地作出结语。 看着苏茜一脸迷茫的表情，他行使最终解释权，温和地解释道： “毕竟你是一只狗，就算给你钱，你也没地方花呀。” “汪？” 还可以这样解释吗？ 苏茜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奥黛丽、佛尔思和休，疑惑地叫了一声。 第68章 万物皆可偷，偷狗之术 “警察先生，你给的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佛尔思握着那一沓灰底黑纹钞票，和休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奥黛丽小姐那个差点让她们把命搭上的委托，平均到手每个人手里，也只不过400镑。 李维直接给了她们每个人500镑。 而她们为李维做的，只是搬空了一条街道的井盖而已。 “觉的太多的话，那我可以拿回来几张吗？” 李维笑嘻嘻地提问。 看着休因为这句话而惊恐起来的表情，李维不再逗弄，略微认真一点地补充道： “既然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这代表着对你们贡献的认可。” 休立刻松了一口气： “那谢谢你啦，下次有相应的委托，还可以来找我们哦。” 安心地把纸币收好，休青涩的小圆脸微微红了一下。 明明是一件暖心的好事，可史密斯先生为什么非要以戏弄人的方式做出来呢？ 佛尔思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再客气。 她和休接下来要面临晋升序列8的问题，无论是从配方还是魔药，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们需要这笔钱。 “总感觉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佛尔思小声地咕哝着。 “不要太往心里去。” 李维爽朗地说，比起金钱，他更在意和两位女士之间的合作关系，所以稍微溢价多给了一点。 毕竟，两位女士用这笔资金去晋升，接下来就可以替他做更加初生的事（划掉），和他进行更深入的合作。 这将成为一个良好的循环。 …… 河湾大道48号，怀特家。 今天的阳光不错，天空是雨洗过般的蔚蓝色，这在有着‘尘埃之都’之称的贝克兰德非常难得。 但埃姆林的心情非常糟糕。 他从昨天回家之后就抱着破碎的伊莎贝拉小声抽泣，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肿了。 尽管房间里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昂贵人偶，但埃姆林最喜欢的，永远是最新款的人偶。 “儿子，你不要再哭了。” 埃姆林的妈妈怀特医生关切地走过来。 尽管埃姆林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但在寿命动辄长达几百年的血族眼中，他依然是只年轻的小吸血鬼。 “你收到了一封信哦。” “谁、谁会给我写信呀？” 埃姆林哭得话都有点说不太利索，除了收集人偶，治疗（吸血）一些病人，他几乎不怎么外出，也没有什么朋友。 “你自己打开看看嘛。” 话说着，那花纹精致的牛皮纸信封已经递到了埃姆林面前。 埃姆林抽抽噎噎地打开，瞄了眼里面的内容，惊讶地连眼泪都凝固在眼眶。 信封里面是20张崭新的10镑纸币，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味。 纸币下面，是一张字迹工整的小纸条： “怀特先生，齐林格斯已经落网，这是我向你承诺过的补偿。” “尽管痛失心爱之物的伤痛难以愈合，但希望这些金钱能够给你带来一些安慰。” “值夜者，李维·史密斯。” 这不会是什么最新的诈骗方式吧？ 埃姆林愕然地读完信纸上的内容，疑惑地抽出一张纸币抖了抖，感觉不像是假的。 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铛响，卖报纸的报童大声呼喊： “号外！号外！‘飓风中将’齐林格斯被击毙于贝克兰德！” 嗯？ 齐林格斯真死了？ 埃姆林茫然地把头探向窗外。 嗯，空气很真实，不是做梦。 “李维·史密斯……” 埃姆林低下头又看了一眼掌心的纸条，怔怔地念着这个名字。 一个温暖的笑脸，猝不及防地跃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儿子，怎么在发呆？” 怀特医生从门外拿着一张报纸走进来，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一下埃姆林： “国王大道出现了内脏被挖空的凶杀案件，像是‘恶魔’途径非凡者做出来的。” 怀特医生阅读着报纸上的一则报道，那上面虽然用了很多模糊的措辞，但无法瞒过像她这样的非凡者。 “恶魔又出来作恶了，什么时候的事？” 埃姆林停止发呆，好奇地询问。 “昨天晚上十一点，距离齐林格斯被杀后一个小时。” …… 此刻，李维正走在国王大道上，准备前往艾伦医生家，和早在那里等候着的戴莉女士汇合。 走着走着，李维突然眼前一花，灵感被强行侵入。 “这是‘黑暗’途径关于梦境的力量吧。” 李维立刻明白自己被拉入到一个梦境战场之类的地方。 战场有了，那么交战的双方在哪呢？ 李维回过头，果然就在百货商店旁边看见了三个戴着红手套的男人，为首者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手持镶金的黑色直杖。 这三名红手套正在与一个棕眸冰冷的男子，一只牙齿锐利、体型很大的黑狗交战。 交战得子弹乱飞，激烈异常。 “好一场人狗大战呀！” 李维站在路边饶有兴趣地旁观。 棕眸男子头上正燃烧着两只弯曲的恶魔角，应该是深渊途径的序列5‘欲望使徒’。 他旁边那只很凶的黑狗全身缠绕着淡蓝色的硫磺火焰，应该是和他同一途径的序列6‘恶魔’。 “人狗之间羁绊很强哟，红手套似乎要落入下风了。” 李维有些担忧地看向三名红手套。 作为值夜者的精英队伍，一队红手套一般由一个序列5队长带几个序列7的队员组成，战力不俗。 但面对这默契深厚的人狗组合，还是渐渐陷入了苦战。 恶魔狗速度极高地乱扑，喉咙里不断吐出‘堕落’‘缓慢’等诅咒，负责冲锋。 欲望使徒则躲在狗后面，猥琐地操控对面红手套的情绪。 很快，在一人一狗的合击下，一名年轻的红手套被成功硬控，上身被硫磺火焰灼烧，下身染上斑驳铁锈，颓败地昏倒在路边。 “这样下去，值夜者要被团灭了。” “要不要帮帮他们呢？” 李维托着下巴思考起来，敌方优势主要在于人狗配合，令其中任意一个单位退场，剩下的那个，值夜者就好对付了。 不如试一试最近研发出来的‘偷狗之术’吧。 李维心中做好决定，骤然从侧方突入战场， 以令敌我双方全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接近了那位昏迷的非凡者，动作迅捷地脱掉了他脚上的皮鞋。 然后，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了恶魔狗的面前。 “哈哈，你的嘴真大呀。” 李维如此爽朗地笑着，在恶魔狗呲牙咧嘴的动作中，迅速地用皮鞋堵住了它的嘴。 “呜……呜？” 恶魔狗震惊地瞪大眼睛，试图示威地吼叫一声，可惜嗓子眼被牢牢地堵住。 “很好，初步控制成功，你可以被偷了。” 李维最担心的是偷狗的过程中，狗使用恶魔语诅咒，影响成功概率。 如今已无后顾之忧，李维笑意悠然，跳起来拿着教鞭对着狗头敲了一下，在它的头上画出了一道虚幻的青铜大门。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可谓是惊呆了场上众人。 这一刻，剩余的两名红手套和欲望使徒的交战的动作都停滞了，他们愣愣地看着李维，以及狗头上意味极其不祥的青铜门。 青铜大门从中间打开，走出一个身穿全套灰色西装，缩着脖子的背头男人。 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那男人一把抱起恶魔狗，把它偷走了。 第69章 红手套的邀请 这还是我熟悉的“看门人”的青铜门吗？ 欲望使徒皱着眉头，感觉精神受到了强烈冲击。 恶魔狗被偷走，意味着他失去了重要搭档，继续留在这里将面临劣势。 饱含着怒意和不甘心冷哼了一声，欲望使徒的身躯迅速巨大化，膨胀到3米的高度，突破了梦境的束缚。 四周的空气立刻如玻璃般破碎了。 脚下青石砖坚实的感觉传来，这一刻，李维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一位红手套从西装口袋中掏出‘女神的凝望’喂给昏迷的同伴。 很快，那位年轻的非凡者就在一阵芬芳扑鼻中醒了过来，看着只剩下袜子的双脚，陷入一阵茫然。 迷茫的时候，他的耳边及时地出现了温暖的声音： “在百货商店旁边失去皮鞋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立刻再去商店里买一双。” “加油，好好干哟！” 李维半侧过身，充满祝福地鼓励了一句。 然后，拎包快速走开。 “哎，等等——” 身后传来不甘的挽留声。 李维装作没听见，闷着头越走越快。 尽管包里就装着6500镑的巨额现金，但如果想找他索赔皮鞋的话，李维可是不赔的。 毕竟战斗中的损耗都可以找小队报销。 这个道理，老尼尔和克莱恩一早就教过他了。 “请等一等——” 中年人的声音很洪亮，似乎使用了非凡力量扩音。 态度这么坚决，看来值夜者的报销制度，你还要好好学习啊。 李维摆动手臂，索性小跑了起来 可惜，那个序列5的非凡者持久力很强，最终在一个小巷追上了李维，堵在他面前。 “呼~” “小伙子真是敏捷呀。” 红手套队长，序列5‘灵巫’索斯特气喘吁吁地站在李维面前，单手拄着墙壁平复呼吸，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不过李维可一点都不想笑。 他抱着双臂，不悦地看着索斯特： “干嘛？想打劫？” “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是刚才没有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听着这些听不懂的词汇，索斯特轮廓柔和的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不过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了。 他指了指李维胸前熠熠发光的黑暗圣辉，询问道： “你也是值夜者吧？是在哪个小队？” 这句话将本就不友好的谈话氛围立刻推向冰点。 想开我盒？ 没门！ “不告诉你！” 李维冷声说道，推开索斯特的手臂就要走。 索斯特急忙拦住，尽力用最温和的口吻解释： “我觉得你刚才的神秘术很精彩，所以想邀请你加入红手套。” 李维诧异地看了索斯特一眼： “所以你追了我一路，就是想说这件事？” “是啊，你是哪个小队的？我给你办转队手续。” 索斯特摆出微微得意的姿态，成为红手套是很多值夜者的夙愿，面前这个小伙子肯定要激动得晕过去了吧。 然而，索斯特忽略掉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李维根本不是那大多数的正常人。 “普信男，真下头。” 没有任何犹豫的，李维果断地拒绝了索斯特的邀请，趁他不备一把推开，拎包跑路。 摇晃了几下重新站稳，索斯特没有一点为李维的粗鲁态度而生气，相反，他的心中涌起一阵喜悦。 好有性格，像我年轻时的样子。 看着李维活力十足的背影，他加足了非凡力量大声喊道：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查到你的——” “神经病吧。” 这句话成功地让李维在原地站住。 眼看着跟戴莉女士约定好的时间要迟到，李维转过头，在喧嚣的风中盯着索斯特，冷声问道： “是不是你今天必须得到我全部的信息？” 这威严的眼神莫名其妙地把索斯特震慑了片刻，让他对李维的欣赏程度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呼吸着沁人心脾的冷空气，他坚定的回复： “是！”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 李维侧过头看着索斯特，让自己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贝克兰德略带凉意的秋日空气中： “你记住了，我叫米切尔。” “伦纳德·米切尔！” …… 由于索斯特的这段小插曲，李维赶到艾伦医生家里的时候，已经比约定时间迟到了半个小时。 好在他用春秋笔法解释了自己被神经病纠缠的经过之后，艾伦医生和戴莉女士都深有感悟地表示理解。 艾伦医生的脸色非常差。 他的手上有轻微的擦伤，那是因为他在两小时前洗手的时候，水龙头突然炸了。 真是倒霉啊。 李维在胸口画了个绯红之月，进入读心者状态和艾伦交流了一会儿。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对方什么问题都没有。 李维和戴莉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戴莉也是一头雾水地紧蹙着眉头。 “两位尊贵的客人，请吃点下午茶吧。” 这个时候，艾伦医生的妻子维尔玛笑吟吟地推着小餐车走过来。 她最近怀孕了，有着微微凸起的孕肚。 “谢谢。” 李维看向精致的瓷盘，那上面有蓬松的胡萝卜蛋糕、涂了很多奶油的松饼，以及……冒着丝丝凉气的双球冰淇淋。 看着那杯冰淇淋，斜倚在靠枕上的艾伦医生立刻略带薄责地说道： “维尔玛，说了孕妇不建议吃冰淇淋，你怎么又把这种东西拿上来？” “哎呦——” 话音刚落，艾伦医生突然惊叫了一声，他的床毫无预兆地塌了。 “没事的，艾伦可以自己从那下面爬出来。” 维尔玛的表情镇定，没有惊慌，也没有尖叫，更没有去搀扶卡在床板里的艾伦。 她只是微带歉意地看着李维和戴莉，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非常习惯。 “那我把冰淇淋撤下去好了。” 维尔玛温柔地遵从丈夫的建议。 然而，她的手刚触到冰淇淋，他们家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啪’地一声砸了下来。 细碎的玻璃飞溅，好在并没有砸到人。 “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 见状，维尔玛的表情依然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她没有再管冰淇淋，转身拿起扫帚收拾地面，动作非常熟练。 “真是倒霉啊。” 戴莉愣愣地微张着嘴，感叹了一句。 李维并没有附和这句话，他的表情微微严肃下来。 戴莉女士只要负责感叹就好了，而李维要考虑的就多一些了。 冰淇淋和坏运气之间的联系，让李维迅速产生了一个非常荒谬的联想。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这年头孕妇都流行怀神话生物了？ 不敢相信和‘这就是事实’只有一线之隔，李维开启灵视，朝维尔玛的孕肚瞄了一眼。 “……” 眼前的画面，让李维足足沉默了十秒钟。 果然，他在那里看见了一只吞衔尾巴，嘴边携带狡黠笑意的水银之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