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照曦言之九州化龙诀》 第一章 竹寨闻奸恶 本书承接上部《霜雪照曦言》欲知前情请移步前作。 …… 当邵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看到的一切与自己之前晕过去时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的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的竹床上,柔软的被褥,竹编的靠枕,就连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房间也都完全是由竹子搭建而成。 床头的竹桌上正焚着一炉药香,香炉旁还放着药罐和药碗,看来自己是被那山石砸晕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救了自己? 邵曦本想起身,却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疼痛难忍,低头看了看,发现此时自己只穿着一件内褂,手上,胳膊上都缠着白布。 伸手摸摸头上也被人包扎过,回想起那山石滚落的情景,邵曦仍是心有余悸。 转头朝周围看了看,房间内简约而整洁,除了几样竹制的家具就只有自己躺着的这张竹床。 虽然搞不清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邵曦确定自己的确是被人救了。 他只记得在自己昏过去之前,付彪和乌球儿向着自己冲来,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此时的付彪、乌球儿和奈比海都怎么样了? 自己被救了,想必他们应该也被救下来了吧?那些马匹和马匹上驮的东西呢? 刚想到这里,邵曦只感到一阵阵的头痛,无奈又倒在床上,看来无论现在自己想做什么也都是无能为力的。 这趟前来蜀地原本是想去唐门,想不到半路上竟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也不知道此行还能否如愿? 正在邵曦唏嘘之时,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很轻,听上去像是女子走路的声音。 邵曦连忙转头朝门口看去,他的确没猜错,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衣着朴素整洁。 一身蓝色衣裤,头发扎成个辫子垂在身后,脚上穿着一双草鞋,手中提着把柴刀,身后背了个药篓,看起来是刚刚从山上采药回来。 这女子样貌清秀,一张圆脸上两只大眼睛看起来明亮而灵动,小小的鼻子和嘴巴看上去如同个娃娃,嘴角轻轻上翘,好像天生自带笑意。 整个人看上去清纯可爱,朴实而灵秀,宛如竹林间一只可爱的精灵。 “你醒了?昏迷了一天一夜肯定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弄些吃的。” “是姑娘救了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来日必当厚报。” 那女子一听邵曦这么说,脸上露出了天真而灿烂的笑容。 “我叫雨竹,我只不过是上山采药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你们,跑回寨子送了个信,救你的人可不是我!” 邵曦想想也是,仅凭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将自己弄回来?想必是叫了帮手。 此时想起与自己同行的另外三人,邵曦又连忙问道:“与我同行的几人怎样了?是否也已获救?” “你们运气不错,几人都只是受了些伤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你们的马损失了两匹,那头大骆驼也跌到山崖下摔死了,剩下的几匹也都受了伤。” 邵曦一听马匹受伤,顿时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这一次自己可是骑着赤兔前来蜀地的,自己好不容易从楼兰国将它弄回来,若是损失在这里,那之前岂不是白忙活了? “请问雨竹姑娘,那匹赤红色的烈马怎样啦?是不是也受伤了?” 雨竹觉得眼前这个人挺有意思,自己都伤成这副样子了,居然还在关心自己的马。 于是调皮地对邵曦调侃道:“你说它呀?它可比你们机灵多了!我遇到你们的时候它早就躲得老远了,还在悠闲地吃草,根本就没有伤到。” 邵曦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转念一想这畜生真没义气,有事的时候居然自己先开溜了,自己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它居然还有心情吃草? 雨竹似乎看出了邵曦的心思,笑眯眯地继续说道:“也幸好这匹马没有受伤,要不然全靠寨子里的叔伯们将你们几个人抬回来还真不容易。 “尤其是那个大胖子,要是没有这匹马,都不知道怎么将他弄回来。” “雨竹姑娘,其他几人伤势如何?现在哪里?” “他们伤得要比你重些,不过上了药之后也都并无大碍,此时正在隔壁的房间中休息,公子不必担心。” 邵曦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抬起双手对雨竹拱了拱手。 “此次路遇险境,多亏雨竹姑娘相救,在此谢过了!” 雨竹一边将竹桌上的药罐和药碗收入竹篓之中,一边对着邵曦摆了摆手。 “我都说过了,我只是路过时遇到你们,下山回寨子里报了个信,虽然为你上药包扎的人是我,可救你的人却不是我。” “请问姑娘?我们是被何人所救?如此大恩在下必要报答。” 雨竹眨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诧异的表情。 有些不明所以地对邵曦问道:“救你的那位姑娘不是与你们一起的?我见她在救你的时候人都急哭了。 “裙子也刮破了,手指扒石头都扒烂了,若不是她的呼救声,我又怎么会发现你们?难道公子不认识她吗?” “姑娘?” 邵曦听完雨竹的话,一脸的懵逼。 这趟前来蜀地,自己只是带着付彪乌球儿和奈比海,都是大老爷们,哪里来的姑娘? 雨竹看着邵曦此时的表情,顿时也是一脸的不解。 “你们真不是一起的呀?可我看那姑娘救你的时候就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完全不像是在救陌生人,不过说起来她长得倒是挺漂亮的!” 邵曦是越听越糊涂,这一路行来自己并未认识过哪个女子,若说在这蜀地谈得上认识的就只有唐门的唐月和唐琼了。 可此地离唐门尚有一段路程,她们又岂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就算是她们其中一人,为了救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 听雨竹所言,这姑娘在救自己的时候,完全不顾及那山上还有石头滚落的危险,而且扒石头扒得手指烂掉,还哭得挺伤心。 想想自己和唐月、唐琼恐怕还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吧?那又会是谁呢? “敢问雨竹姑娘,你口中说的这位女子现在何处?” 雨竹抬手朝窗外不远处的一栋竹楼指了指。 “因为她也是个姑娘,与你们住在一起不太方便,所以和我一同住在隔壁的竹楼。 “除了双手伤得不轻之外,因为山上滚落的石头腿也被砸伤了,现在同你一样正躺在床上休养。” 邵曦连忙追问道:“你可知道她叫什么?” 雨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脸无奈地道:“我倒是问过她,可那姑娘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直地摇头。 “我见她伤得那么重也不好多问,还是等公子的伤好一些以后,自己去问她吧!” 邵曦有些泄气地靠在竹床上,合着问了半天等于白问。 雨竹这小丫头跟人家住在一起,居然还不知道叫什么,看来也只有等自己去问了。 二人正说话间,听到这竹楼之下传来呼唤之声,那声音听起来甚是苍老。 雨竹听到呼唤,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转身奔向竹廊,顺着楼梯跑了下去,随后便听到交谈之声和二人上楼时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雨竹扶着一位身体有些佝偻,手中拄着竹杖的老者出现在邵曦的面前。 这位老者身材矮小瘦弱,须发皆是雪白,满头的白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布条绑着,一身青色的布袍,脚上是一双青色布鞋。 这老者看起来身体似乎不太好,步履有些蹒跚,若不是有雨竹扶着,走路全靠那根竹杖相辅。 不过看起来慈眉善目,精神倒还不错。 雨竹扶着老者来到邵曦的床前,跑去搬了个竹凳过来给老者坐下。 赶忙向邵曦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寨子里辈分最高的老祖,特地过来看望公子的。” 邵曦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那老者伸手拦住。 “公子有伤在身,就不必客套了,咱们这个寨子名叫竹寨,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就是因为此地盛产竹材。 “我看公子不像是蜀地中人,又带着许多物品,不知是来经商还是探亲访友?” 邵曦见老者问话,便连忙答话道:“晚辈邵曦,晨曦的曦,此次入蜀是想前往西蜀唐门探望友人,不想途经此地发生意外,幸得贵寨相救,实在是感激不尽!” 那老者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说道:“路遇危难出手相帮乃是为人的本分,公子无需客气,在此安心养伤即可。 “咱们这竹寨中都是些老弱妇孺,并无青壮男子,能帮到公子的不多,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邵曦闻言,不免感到有些诧异,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说这寨子中都是老弱妇孺,那些青壮男子都去了哪里?可是都外出谋生了?” 老者原本看上去想要开口说什么,可随即又忍了回去,只是对着邵曦摆了摆手,那意思不说也罢。 站在一旁的雨竹却是心思单纯,心直口快。 “若真是外出谋生就好了,寨子里的青壮男子都被强征去修堤坝了,寨子里的老弱妇孺只能靠上山采药和制作一些竹器勉强维生。” “雨竹!” 老者示意雨竹不要再说下去了,看来心中似是有着某种忌惮。 雨竹撇了撇嘴站在一旁不说话了,但看得出心有不忿。 邵曦对此有些感到不解,这蜀地修造堤坝之事由来已久,一直都是由当地的官府调拨银子,再从当地百姓中征召劳工。 但这一切都是要按照朝廷规制来进行,调拨多少银钱,征召多少劳工,劳工按照不同的分工应该发放多少工钱,这一切都是有标准和规定的。 任何地方官员都不得僭越法度,肆意挪用、贪墨朝廷调拨的银子,更是不得克扣与拖欠劳工的工钱。 邵曦记得其中有一项,就是不得因征召劳工而使被征召者家中丧失劳力,导致劳工家眷无法维持生计。 像修造堤坝这种大规模的工程,就算是征召的劳工再多,也必须保证百姓的家中留有至少一个青壮劳力,以确保维持生计。 可眼下竹寨之中所有的青壮年都被征召去修建堤坝了,只留下一群老弱妇孺艰难生存。 而且雨竹也说了,这些青壮年皆是被强征走的,这本身就违反了朝廷的法度。 难道当地的官员竟如此大胆,就这么公开地肆意妄为吗? “前辈,据晚辈所知,征召劳工朝廷是有规制的,每家每户至少要留有一个青壮劳力。 “为何竹寨的青壮男子都被强行征召走了?难道当地的官员竟如此大胆,敢违反朝廷法度?” 老者重重地叹了口气,依旧是摇了摇头,对邵曦说道:“公子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待公子伤好之后便继续赶路吧! “这里的事情不是一年两年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也没人能弄得明白,不提也罢!”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雨竹却急了。 “怎么就说不清楚,弄不明白了?不就是官府与恶霸勾结鱼肉我们当地百姓吗? “他们为恶这么多年,总有一天会被朝廷知道派人前来整治他们,我就不相信这天底下没有讲道理的地方。” 老者回头瞪了雨竹一眼,低声训斥道:“你这丫头懂什么?不要口无遮拦惹祸上身,蜀地远离中原京都,何时见过有官员前来督查这修造堤坝之事?” 邵曦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虽然都只是些只言片语,却也听出了一个大概。 看起来这蜀地是山高皇帝远,当地官员与当地的恶势力勾结,强征百姓修建堤坝。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利可图,那么这其中必定会涉及到克扣劳工的工钱和挪用、贪墨银资之事。 只是更具体的情况邵曦并不了解,所以要弄清楚这件事,邵曦就必须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第二章 最好的朋友 邵曦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坐起身来对着面前的老者拱手行了一礼。 老者见状,急忙起身扶住邵曦。 “公子身上有伤,不必起身行礼,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邵曦靠回到竹床上,开口对老者说道:“在下初到蜀地,此次遇险多亏贵寨相救! “不管是前辈和雨竹姑娘,还是这寨子中的其他人,对在下来说都是救命的恩人,若是寨子遇到什么难处请务必告诉在下。 “在下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至于将今日所谈之事传出去,还请前辈放心!” 话说得很直接了,意思也很明白,既然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出卖对方。 所以在自己的面前谈论这些事情完全不需要有任何的隐晦。 邵曦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对面的老者又怎么会听不懂? “唉!其实这些事情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离此地不远有一条江,名为青川江。 “由于流经上游时两岸高崖林立,故而流经此地之时水流变得十分湍急,每逢上游涨水之际,我们这下游便要承受水灾之患。 “从我年轻的时候开始便每隔三五年会发一次大水,为缓解此地水患,多年前朝廷责令地方官府招募劳工修堤防涝。 “从附近的山上采石,在这青川江的下游支流入水口处修建堤坝阻挡青川江的江水,以免下游支流沿岸土地、农田损毁。 “说起来这原本是好事,可这些年来本地官员以修造堤坝为名与当地恶霸勾结,石料、木材以次充好,以沙土代替黏土来修砌堤坝。 “这样修起来的堤坝,又如何能阻得住洪水?所以这些堤坝年年修,年年垮,倒是成了这些人敛财的手段。 “由于克扣工钱,本地百姓也曾据理力争,甚至拒绝征召,官府便利用当地的恶霸到各村各寨强行征召。 “若是不去,轻则打骂,重则便有牢狱之灾,如今被征召的劳工已无工钱可发,只给吃些粗糠烂菜,饿不死已算侥幸。 “多年下来此事已成惯例,而我们这些普通百姓面对着官匪两道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看得出老者心中对此也是十分的气愤,这要么是不说,一开口便如同开闸的洪水。 刚刚说完便有些气不够用,咳嗽了起来,雨竹连忙上前替老者抚背顺气。 邵曦听闻此事也是心中暗怒,景元王朝立国百余年,历代皇帝都是励精图治,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贪官污吏? “官府如此作为,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去上告吗?总该有人来整治这些贪官恶霸吧?” 老者已是气喘不止,只是拄着竹杖摆了摆手,倒是站在身后的雨竹将话接了过来。 “怎么没想过上告?可是这些做官的都是官官相护,一丘之貉。 “我们去县衙告那些恶霸,结果县衙的官老爷同那些恶霸是一伙的,也有人到郡里去告过,可是那些郡里的大官跟他们也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常年修造堤坝,他们从中都各有好处,谁又会为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而断了自己的财路?” 邵曦一听就来火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从郡里到县里上下勾结鱼肉百姓,更是以次充好贪墨朝廷所调拨的银资,他们这是把修造堤坝这种民生工程当成了敛财的手段。 难怪景元帝国每年总是天灾不断,原来这些天灾竟然也能让某些人借此发财,这特么不就是吃人血馒头吗? 青川江下游支流两岸的百姓本就因为水患而生活艰难,修造堤坝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下游的农田。 只有百姓粮食丰收了,国家才能征收到粮食,而这些粮食就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别管是用来赈灾,还是用以军备都是必不可少的。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 老百姓自己都吃不饱,朝廷又从哪里去征收粮食? 如今连这保护农田的堤坝他们都修得如此儿戏,为了一己私利竟不顾百姓死活,国家安危。 这群家伙比青山郡的陈默槐,余江郡的赵华俊更加可恨,因为他们这是在断国之根本。 邵曦本来还想问,为什么不到州里去告? 可转念一想,这不是扯淡吗? 一群普通老百姓能告到郡里就已经算是告到头了,州刺史又岂是他们能见到的? 此次自己正是要前往唐门,而唐门的门主唐浩虽如今已降为县公,但唐家的底蕴和影响力尤在。 想必唐浩是能够与这成州刺史说得上话的,看来这成州的吏治也的确要整治一番了。 不过眼下青川江修造堤坝之事既然让自己赶上了,那就不能装作看不见。 更何况此事还直接与救了自己性命的竹寨有关,那就更要管上一管了。 “不知这青川江修建堤坝所在归哪里管辖?当地的官员都是谁?” 雨竹见邵曦问起来,想都没想便开口答道:“此地是海竹郡,郡守叫苏立德,我们竹寨是归玉竹县所辖,县令叫杜霖。” “苏立德,杜霖,我记下了。” 雨竹有些诧异地看着邵曦,心说这两个名字你记下了又有何用? 那可都是官老爷!难不成你还敢登门去骂他们一顿? 雨竹只猜对了一半,邵曦的确没打算去骂他们,邵曦这会儿琢磨的是怎么弄死他们。 为官一方,不能替圣上分忧也就算了,居然还搞得当地民不聊生,这种官留他何用? “邵公子,你还是安心养伤吧!你并非本地人,这些事情听听就算了,我扶老祖去休息,再给你弄些吃的来。” 说完,雨竹便扶着那老者离开了房间。 邵曦靠在床上,只觉得心里一阵憋闷,离开景元帝国已两年有余,这才刚一回来就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一个王朝若是不能吏治清明,而是官场腐败,贪腐成风,不要说什么平定九州,一统天下,恐怕搞不好会民心尽失,有亡国之危。 既然自己身为景元王朝的官员,遇到这种事情不能不管,可仅凭着自己又能管多少呢? 看来有必要想一想如何整顿吏治,肃清贪腐之风了。 …… 转眼间四天过去了。 仅仅四天的时间,自己的伤势便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如今已经能够下地行走,行动自如了。 这两天也终于是见到了付彪、乌球儿和奈比海三个人,他们也都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付彪和乌球儿当时为了保护自己被山石砸得不轻。 不过在雨竹的照顾下,这四天下来三人的伤势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 看到他们没事,邵曦也终于是放下心了。 这一次损失了两匹马和一头骆驼,好在那些驮着物品的马匹只是受了伤,而物品也并未有任何损失,说起来也算是幸运了。 邵曦心中暗自庆幸这次没有带着老吴同行,否则就他那个老胳膊老腿,怕是会把他那条老命搭在这里。 这四天邵曦除了琢磨竹寨的事情,同时也特别想知道救下自己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原本打算今天到隔壁的竹楼去拜访一下那位姑娘,可不巧从清晨便开始下雨,一直下到了黄昏。 一整天邵曦都无聊地坐在竹廊中喝茶,直到黄昏雨停了,邵曦才终于是来到了隔壁的竹楼。 顺着竹制的楼梯登上二楼,沿竹廊没走上几步,便见一女子从房中走了出来,似乎是要到竹廊看看这雨后黄昏的景色。 此时的竹寨正是雨过残红,疏篱斜晖,安静恬淡,空气中飘荡着竹子的清香和雨后的湿气。 眼前的女子一身鹅黄色的纱裙,乌黑的长发只是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正举目眺望着远方的山峦。 裙袖下的手指上还缠着白布,看来手指的伤还尚未痊愈。 当邵曦看清面前这女子的时候,整个人竟然愣在了当场。 “怎么是你?” 邵曦忍不住脱口就问了出来。 邵曦这么一问,那女子才注意到竹廊的尽头还站着一个人,当她看清来人是邵曦后,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为何不能是我?当初不是你对我说,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 此时邵曦是一脸的懵逼。 “我的确是这样说过,可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来了这里,我自然也就来了这里,我是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邵曦被眼前的莱米丝搞得好一阵无语,自己给她留了一大笔钱,明明是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 当初还嘱咐她要远离白夜国,如今可倒好,她竟然偷偷摸摸地跟着自己跑来了景元帝国,还一路跟到了蜀地。 从离开乌海国到现在前前后后也有两个多月了吧?自己被她跟了两个多月居然一点都没发觉! “你这一路跟下来,为何我没有发现你?按说我送你的那三辆马车也挺引人注目的。” 邵曦这一问把莱米丝给惹笑了,而且还笑得十分得意。 “我带着你送给我的那些仆人和婢女一起化装成商队的人,将马车混入商队,就这样跟着你们一起穿过白夜国进了玉龙关。 “到了玉龙关之后,我们便脱离了商队,反正从玉龙关返回中原的人那么多,不混在你的队伍里也没人注意到。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中途脱离大队人马,跑来这样一个到处是山的地方。 “幸好我在玉龙关的时候,将你送我的那两大车财宝全都兑换成了泰和商行的银票,不然的话还真跟不上你!” 听了莱米丝的话,邵曦顿时一头的黑线。 本来自己没打算带着她,就是怕这个女人在自己身边被人发现。 再怎么说,她原来也是白夜国的王妃,这要是被人认出来,自己在白夜国挑拨拜希麦父子自相残杀的事情不就被掀了老底? 所以自己在临走之前才嘱咐她要远离白夜国,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去。 如今可倒好,她竟然就混在自己的队伍里,一路混到了景元帝国境内,更是跟着自己来到了蜀地。 邵曦还真挺佩服她这种既执着又大胆的精神。 “是你救的我?” 莱米丝看着邵曦,扬起嘴角笑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着莱米丝手上缠着的那些白布,邵曦心中禁不住一阵感动。 眼前的这个女子就这样一路默默地跟着自己,甚至都怕被自己发现,而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却不顾一切地救了自己。 就算邵曦心中对她并无男女之间的感情,但从白夜国以来也算得上是共患难了,朋友间的那种感动总还是有的。 她能为了自己甘愿冒风险再入白夜国,这样一路风餐露宿,不畏艰险地跟着自己。 这份执着的感情邵曦虽然不能够接受,但此时此刻也的确是再无拒绝的理由。 既然她已经跟来了,自己也不能将她一个人扔下不管,好在中原之地也算是远离白夜国了,在中原也确实没有人认识她。 想必她当初决定偷偷跟着自己的时候,也已经将这个借口想好了吧? 邵曦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对莱米丝说道:“你还真是个胆大心细之人,居然还敢回到白夜国! “到了玉龙关还知道将那些整箱的财宝换成银票,你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莱米丝手扶着竹廊上的栏杆,眼睛望着远处的竹林,长长地叹了口气。 “当你与我辞别之时我还没有这个打算,那个时候我也想,你走了!我便去到沙漠的深处找一个地方度过余生。 “可是在你离开的前一夜,我整晚未睡,我发现我做不到,如果就这样与你分离,我会心痛到死! “我宁愿默默地跟在你的身后,只要能看到你就够了,若不是见你遇到了危险,我愿意这样悄悄跟一辈子,绝不打扰你!” 莱米丝的话,说得邵曦心一痛。 求不得、怨憎会、爱离别! 佛家三苦中“求不得”排在了第一位,爱也好,恨也罢,终究还都是曾经拥有过。 而“求不得”却连拥有的权利都没有,那是何等的苦? “莱米丝,你救了我!” “你也救过我,所以我们算是过命的朋友吧?” “嗯!是最好的朋友!” 第三章 恶匪欺良善 邵曦等人就这么在竹寨住了下来,一来是为了养伤,二来是这海竹郡修建堤坝强征劳工之事,邵曦也不打算放任不管。 接下来的几日,邵曦从竹寨那些叔伯辈的人口中得知,强征劳工一事并非当地官府亲自差人来办。 因为这么做是明摆着知法犯法,是有违景元王朝法度的。 所以每一次前往各村各寨实行强征之事的,都是当地的一些匪恶势力。 这些人原本都是些打家劫舍,聚众欺民的恶徒,如今与官府勾结,摇身一变竟成了为官府办事之人。 他们名义上并不隶属于当地府衙,却拿着官府的好处,以强迫的手段到各处拉人抓丁,强行带去做修造堤坝的劳工。 被他们抓去的这些青壮劳力都不会记入官府的名册,如此一来官府的名册就变得干干净净。 表面上看起来都是按照朝廷的规制在办事,也就不存在强征之事了。 而这些地方的恶势力手中则是单独有着另外一个名册,被他们抓去的人都会被记住这本名册中。 邵曦一听,这不就是官匪勾结搞了个外包公司,让当地的黑恶势力搞个派遣工的套路吗?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弄了个黑中介出来,而这些被抓去的劳工都是没有工钱的,只是迫于官匪两方的威逼被迫劳动。 他们这么一弄,官府名册上的那些名字就都成了摆设。 最后就是干活的人拿不到工钱,拿工钱的不干活,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名字,有没有这个人都不一定。 这与军中吃空饷是一个道理,按名册上人头发放的工钱最后都落到了那些官员的手中。 这就等于变相地将所有劳工原本应该得到的工钱全部都转到了自己的腰包里,而强征劳工之事表面看起来又与官府无关。 官府并不会承认与当地的匪恶势力有任何瓜葛,真的有人深究起来,最多算是当地的匪患,而与修造堤坝、征召劳工之事无关。 正是玩的一手移花接木,将罪责转嫁出去,好处却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回头官府与这些土匪恶霸再私下分赃,真是分工明确,各有所得。 为了将利益最大化,他们根本就不管百姓家中是否能够维持生计,将所有的青壮男子全部都抓去做了劳工。 他们这么做,最后倒霉的都是当地百姓,那些做苦力的人不但没有工钱可拿,更是因为他们离家之后,家中失去劳力而导致生活艰难。 这简直就是在将老百姓往绝路上逼啊! 邵曦相信这些人合伙榨取劳工的工钱还只是此事的冰山一角。 像是石头、木料以次充好,沙土代替黏土这种事也早就听竹寨的老祖说过了,那么朝廷拨发下来的银子想必也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想不到利用豆腐渣工程贪污腐败的事情古来有之。 一场洪水不知道要毁掉多少农田、庄稼,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失去家园,甚至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这些贪官恶霸做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有了此前在青山郡和余江郡的经验后,邵曦知道这种事情没办法直接去调查。 人家那边肯定早就准备好了朝中有人下来督查此事的应对之策,不管是名册还是账目一定都是做得干干净净,分毫不差。 明着去调查根本就不会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结果。 如今“敬承司”的人和朱义诚带领的亲卫队都在赶往京都的路上,自己身边只有付彪、乌球儿和奈比海三个人。 真要说闯进府衙大肆搜查也是不现实的事情,此事只能暗中调查。 按照以往的经验,不管是玉竹县还是海竹郡,必定也都是有阴阳名册和阴阳账册。 明面上的名册和账册是准备给朝中下的官员查看的,而暗地里的名册与账册才是他们干这些事的真实记录。 要想将名册和账册弄到手,硬要是要不来的,谁会主动把脑袋交到自己的手里? 只能想办法暗访查出名册与账册的所在,接下来该怎么办,邵曦已经不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了。 跟着老吴这些年,邵曦也终于明白了,有时候偷也是能解决很多问题的。 只不过,此事应该从何处入手呢?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的事情,邵曦遇到过不止一次,想不到这次也不例外。 正在邵曦为了此事伤脑筋的时候,却听到竹寨之内一阵骚乱,邵曦连忙走上竹廊向寨子里空地的方向看去。 只见寨子里的男女老少正在此处聚集,一群手提长刀,凶神恶煞的人正将寨子里的人围在当中大呼小叫。 与邵曦同时闻声走上竹廊的还有付彪三人,看到寨中的情形,付彪自然而然地看向邵曦。 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只要是有邵曦在,付彪总是要听从邵曦的意思。 邵曦并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楼下走去,付彪三人也紧跟在邵曦的身后。 下楼之后,邵曦并没有直接前去寨子里的空地,而是在离那片空地不远的一片竹林中站了下来,他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寨中之人,男女老少都有,也都是一脸紧张的表情。 那些手中提刀之人吆五喝六地将人群赶到一处,这个时候一个腰上挎着长刀的大汉走出来。 对着寨子里的人大声说道:“我们今日奉县太爷杜大人之命,到你们竹寨再征召十名劳工。 “你们再挑十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出来吧!要是你们自己不挑,那就由我们来挑。” 此时寨中的老祖在雨竹的搀扶下也已经赶了过来,见对方还要从他们竹寨中征召十个劳工,老祖也只能低声下气地哀求。 “各位大爷,我竹寨的青壮男子早已经被你们都征召走了,现在寨子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哪里还有身强力壮之人? “求各位大爷抬抬手,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年老体弱之人吧!” 那大汉撇了老祖一眼,歪着嘴发出一声冷笑。 “看你一把年纪了,我也不想为难你,这寨子里没有十七八岁,二三十岁的,那就征召四五十岁的。 “若是连四五十岁的都没有,六十岁的我们也不嫌弃,总之今天不交够人数那是万万不行的。 “你们要是不肯交人,那我们就自己动手抓人,男人不够就抓女人凑数,做不了苦力就让她们去伺候官爷。 “今天人我是一定要带走,你们若是再敢推三阻四,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就是明目张胆赤裸裸的威胁,见过抢钱抢物的,这公开闯到别人寨子里抢人是邵曦万万没想到的。 虽然成州蜀地离京都甚远,可怎么也没料到此地的贪官恶匪竟如此猖狂! 原本官府征召劳工,各家各户的确是理应配合,但如此征召之法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与山上的土匪强盗又有何异? 这时站在老祖身边的雨竹见大汉如此跟自己的老祖讲话,一时气愤难忍。 开口说道:“你们别太过分了,前前后后来我们竹寨强征了三次,寨子里除了女人孩子就是一些老人。 “如今你们还如此咄咄逼人,我们哪里还有劳力给你们征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 那大汉看到说话的雨竹,脸上顿时露出了淫邪的笑意。 “哎呦!前几次来还没注意,想不到这竹寨里还有生得如此水灵的小妞! “怎么样小姑娘,跟我回去吧!也算是你们为修造堤坝出了一份力。” 说着,那大汉便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摸雨竹的脸蛋。 雨竹抬手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忍不住开口骂道:“你们这群无耻的土匪恶霸,倚仗着有官府给你们撑腰便四处为非作歹,欺凌百姓,简直是无耻至极!” 面对着雨竹的怒斥,那大汉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嬉皮笑脸地挑逗道:“呦!小妞还急了,你这一生气通红的小脸儿就更讨人喜欢了! “大爷我今天不抓劳力了,就从你们寨子里带十个像你这样的小妞回去好了。” 说完,对着自己身后的那群手下一招手。 “来呀!就按照这个小丫头的样貌年纪,给我挑出十个水嫩水嫩的小姑娘带回去,今天晚上咱们尝尝这竹寨里的新鲜货。” 手底下的那群壮汉一听自己的头领这么说,顿时也来了精神,一个个脸上露出了色眯眯的表情。 二话不说便冲进竹寨的人群中,动手去抓那些年轻的女孩子。 他们这样一搞,竹寨的人群顿时一阵骚乱,女子们的惊呼声,孩子们的哭喊声,那些老人们的怒斥声不绝于耳。 寨子里所剩不多的男子虽然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可见到眼前的情景又岂能无动于衷? 有人提起柴刀,有人拎起扁担,摆出了一副要与对方拼命的架势。 那大汉见此情景,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狂妄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老家伙居然还有力气要跟我们动手,看来身子骨还挺硬朗的。 “今天你们要么出十个劳力跟我们走,要么老子就带十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回去,你们自己选吧!” 正在这大汉得意之际,从身后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怒喝。 “住手,你们这群无耻之徒,身强力壮自己不去修造堤坝,却跑来这里欺负老弱妇孺,难道你们没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吗?” 大汉及其手下被这一声怒喝搞得一愣,不约而同地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当他们看到眼前的女子时,一个个都呆在了当场。 只因这女子的相貌极其特别,高鼻深目,一看便是西域人,更是美丽得令人惊艳,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上几眼。 邵曦站在竹林中也循声望去,当他看到莱米丝的时候,忍不住一阵头痛。 心说这群山野土匪你跟他们讲什么道理?他们听得懂道理吗?他们若是懂得这些道理也不会做出今日之事。 本来雨竹被他们盯上就已经是件很麻烦的事了,如今你又跳出来了,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这群色胆包天的家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现在已经不是王妃了,对他们如此呵斥有个毛线的用? 虽然邵曦在心中这样吐槽着,可他又不得不佩服莱米丝的勇气和胆量。 面对这群手中提着长刀的土匪,她竟然面无惧色,毫不胆怯,甚至在气势上还能压对方一头。 不得不说,这西域人的身上自带着一种狂野的霸气。 “哎哟喂!想不到竹寨里还藏着这么一个宝贝,这可比那些小丫头看起来有味道多了! “兄弟们,把这小娘们儿带回去,老子我重重有赏!” 不得不说莱米丝的确是天生丽质,就是现在只穿着寻常的衣裙,也难以掩盖她那特有的丰韵体态。 加上西域女子那与众不同的美貌,看得那群家伙都忍不住垂涎三尺。 开玩笑!能被白夜国的国王拜希麦选为王妃的人,又岂会是一般的美色? 眼见的那群土匪朝着莱米丝围了上去,原本便已经看不下去的邵曦,此时更是忍不住了。 “付彪、乌球儿!” “明白!” 跟着邵曦时间久了,很多时候根本就不需要邵曦明确的指示,只是叫了一下付彪和乌球儿的名字,两个人便已经心领神会。 只见付彪抽出长刀,隔空对着那群土匪斩了过去,一道刀罡正劈在那群家伙身前的地面上,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痕迹。 还没等那群家伙反应过来,乌球儿便如同一台坦克一样冲了出去,双手抱着大铁球跳到莱米丝的面前。 同样是以球击地,一阵磅礴的元气波动以乌球儿和莱米丝为中心,向周围扩散而出。 这群土匪还在震惊刚刚付彪那道刀罡的威力,又被这股元气波动震飞了出去。 站在不远处的竹寨百姓们只觉得好似刮起了一阵剧烈的狂风,一个个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周围的竹林都被这股元气波动削平了一大片,就连邵曦所站的那片竹林也未能幸免。 看着身边成片倒下去的竹子,如今邵曦已经完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我靠!你用不用那么夸张?” 第四章 亲往做暗访 其实邵曦说乌球儿出手这一下太夸张,确实是有些冤枉了乌球儿。 他这一下虽然将周围的竹林都扫倒了,但被他震飞的那些壮汉也都只是受了一些轻伤,而竹寨的百姓并没有被伤到分毫。 这说明乌球儿手底下还是掌握了分寸的,否则以他出手那狂暴的气劲,恐怕当场会死伤一片。 眼见着自己身边的竹林都已经被削平了,邵曦就算再想站在那里看热闹也不可能了。 于是摇着手中的折扇,迈着方步走上前去。 经过莱米丝身旁的时候,邵曦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你自己的伤都还没好,还跑出来管这种事,这些人可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你快回楼上去吧!” 莱米丝见到邵曦只是莞尔一笑,那笑容中饱含着浓情蜜意,搞得邵曦浑身都不自在。 这种眼神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我们危急之时是竹寨的人救了我们,如今竹寨有事我又岂能坐视不理?我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可总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邵曦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在这些人心中何来公道?这事情你别管了,有我呢?” 莱米丝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知道只要有邵曦在,就绝不会让自己遭遇危险,更不会让竹寨的这些百姓受人欺凌。 此时被乌球儿震飞的那些壮汉都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个不是揉着腰,就是揉着屁股,有的人还相互搀扶着躲到了那大汉的身后。 乌球儿的这一下的确是起到了震慑作用,他们知道眼前出现的这几个人并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此前嚣张的气焰也弱了许多。 邵曦走到那大汉的面前,笑眯眯地问道:“你带人到竹寨来征召劳工可有官府的手令文书?你们在府衙又担任何职?是受何人差遣?” 大汉因为之前付彪和乌球儿的出手被吓得不轻,看向邵曦几人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 虽然这会儿在气势上弱了许多,可由于背后有官府撑腰,说起话来依旧是十分的张狂。 “老子带兄弟们出来替官府办事还需要向你小子证明身份吗?你管我有没有官府的手令文书?” 邵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没有官府的手令文书,又不是官府当差之人。 “那么你们结伙提刀闯入竹寨威逼百姓,私自抓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盗匪作乱,为害一方? “我们若是出手将你们拿了,想必官府也说不出什么来,你们要是敢出手伤人,将你们的性命留在这里也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邵曦说话时语气平静,神情淡然,似乎并未将眼前的这些人当作一回事,仿佛他们的性命自己弹指可取。 对于这一点,那大汉和他背后的手下并不怀疑。 先不要说眼前的邵曦和之前发出刀罡的付彪,就光是一个乌球儿站在这里,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心里怕归心里怕,嘴巴上还是不肯服软的。 那大汉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对邵曦喊道:“我们可是受了县太爷之命出来征召劳工,你若是敢出手阻拦,在这玉竹县你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威胁对于邵曦来说毫无作用,可邵曦回头又看了看竹寨的那些百姓,若今日自己真的在此出手,恐怕会给竹寨惹来麻烦。 这件事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与眼前的这些杂鱼较真实在是没有必要。 于是笑了笑,对着眼前的大汉说道:“征召劳工是吧?这寨子里只有些老弱妇孺了,不过我们四个倒都是青壮之年,不如就由我们来代替竹寨的乡亲跟你们回去好了。” 那大汉一下子被邵曦的话给整愣住了。 从刚才看到邵曦几人时,他便有些纳闷,不是说这竹寨中没有青壮男子了吗?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几个人来? 可等邵曦一开口说话,他便知道这几人并非是蜀地之人,而是外来的。 虽然官府让他们出来到各个村寨强征劳工,但也仅限于本地百姓,外来之人并不在征召之列。 再看这几人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竹寨里的寻常百姓,加上刚才那二人的出手,他更知道这几个人并不是好惹的。 原本他只想用言语吓退邵曦几人,不要阻碍他们办事。 可不想此时邵曦竟主动提出要跟他们回去做修造堤坝的苦力,搞得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决定了。 就这几位,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抬石挖土的人物,把他们弄回去怕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吧? “不行!” 还没等着大汉开口说话,站在人群中的竹寨老祖便站出来阻止。 “邵公子,你们都不是本地人,此事与你们并无关系,你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们竹寨跟他们回去。 “我们竹寨的事情由我们自己解决,绝不可牵连公子。” 一旁的雨竹也急忙附和道:“是啊!邵公子,这是我们竹寨的事,怎么能让你们顶替我们去做苦力?” 邵曦走到老祖面前,躬身拱手行了一礼,又对着竹寨的百姓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的这条性命是竹寨各位救下来的,如今竹寨有事,我岂可袖手旁观? “既然官府要征召劳力,我们几人身强力壮正可替各位前往,此事是我们自愿,绝无勉强,还请老祖和各位乡亲成全!” 说完,还不等众人反对,邵曦便转头对那大汉说道:“怎么样?我们跟你回去交差,你不要再为难竹寨之人,免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那大汉也是个莽夫,这种时候还有些不知进退。 居然还开口叫嚣道:“这竹寨明明是要征召十人,如今你们只有四个,又怎能交差?不行!再选六个人出来。”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哗啦”一声,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 正是乌球儿将手中的铁球重重地摔在地上,吓得这群家伙忍不住都往后退了两步。 看着那小臂粗的铁链和地上那如同脸盆大小的铁球,他们都禁不住心里一阵发虚。 邵曦看上去倒没有因为那大汉的话而生气,只是指着乌球儿笑着对大汉说道:“你觉得他能顶上你们几个人?” 那大汉慌张地看了看邵曦,又看了看乌球儿,没有说话。 “就凭他一个,将你们这十几二十个人放倒不在话下,说他一个顶十个也不为过吧? “更何况再加上我们三个,难道还抵不上这竹寨中的老弱妇孺吗?” 听邵曦这么一说,那大汉转了转眼珠想想倒也是,抓十个老头子回去还真未见得起能抵得上眼前这四人。 于是装模作样地叫过一个手下来。 “给他们登记姓名、年纪,咱们回去交差。” 手下人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一本正经地给邵曦几人登记了起来。 邵曦望着那人手中的名册,心中暗自打着主意。 看来各县征召劳工都有名册,而这些名册最后应该都会上交到海竹郡的郡守那里。 这些真实的名册应该会与那些记录真实账目的账册存放在一起,只要盯住他手中这本名册的去向,便可找到其他的名册与账册。 此时竹寨的老祖在雨竹的搀扶下走上前来,老祖拉住邵曦的手。 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想不到因为我们竹寨之事竟然连累了邵公子,公子你本不必如此,养好了伤早早离去便是,这又是何苦呢?” 邵曦这么做是有自己的打算。 本来正愁着海竹郡强征劳工,贪墨朝廷拨发银资之事不知从何入手。 今天这群人的到来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暗访此事的机会,邵曦自然是不想放过。 再说这竹寨对自己有恩,无论如何自己对此事也不能袖手旁观,如今也正是一举两得,所以根本就谈不上是竹寨连累了自己。 “前辈不必这么说,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何况竹寨对我有救命之恩,此次前去只是做苦力而已,我们都年轻力壮并不妨事。” 老祖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感叹道:“唉!苛政猛于虎啊!” 邵曦转头对雨竹说道:“雨竹姑娘,请照顾好老祖,要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回来。 “你说的没错!这些贪官恶霸终有一日会有人来惩治他们。” 雨竹并不知道邵曦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此时这句话的含义,只当是邵曦对自己的安慰之辞。 但邵曦几人愿意为了竹寨前去做苦力,已是让雨竹感激不已。 “感谢邵公子为我们竹寨解围!公子请放心,我会每日前去堤坝上给你们送饭,官府将银子都贪掉了,所供饭食实在是难以下咽。” 邵曦原本想拒绝,可是想想这也是雨竹的一番心意,若是就这么回绝了,只怕这小丫头心中会过意不去。 于是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不必担心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若是有什么事我会差那个小伙子回来送信给你们。” 说着,邵曦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奈比海。 他做了这些年的向导,虽然如今离开了西域,可他认路的本事却是远远强于常人的。 连沙漠那种地方他都不会迷路,更何况是有山水树木的地方,只要是他走过一次,下次便不会走错。 这也是邵曦将他留在身边的主要原因,有这样一个人跟在身边,就等于是带了一个活地图。 在这到处都是崇山峻岭的蜀地中,邵曦就不用再担心迷路了。 就这样,邵曦一行四人暂别竹寨的众人,跟着那群家伙前往青川江下游修建堤坝之处。 这一路走了足足有半日之久,到达青川江边时已是黄昏时分。 那大汉将邵曦四人交给一个书吏模样的人,并将那本名册一并交了上去。 那书吏打量了邵曦几人一番,也是一脸的疑惑,只因这几个人看上去十分的与众不同。 奈比海一副西域人的长相和打扮,付彪高大威猛,腰上竟还挎着一把长刀,乌球儿就更不用说了,走到哪里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而邵曦手摇折扇,看上去一副公子哥的样子,这四个人难道真的是来做苦力的? 那书吏皱着眉头对几人问道:“你们几个都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会被征召到此处修造堤坝?” 邵曦笑着将竹寨的情况大概地对那书吏讲了一下,表明自己是为了报恩才替竹寨充了这征召的名额。 那书吏听后,脸上露出了几分赞许之色,手捋胡须不停地点头,看向邵曦几人的眼神也和善了几分。 “知恩图报倒也难得,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可能就要吃些苦头了,这修造堤坝之事可不是三五日就能结束的。” 邵曦对着书吏一抱拳,客客气气地问道:“在下邵曦,晨曦的曦,不知这位官爷如何称呼?” 那书吏也见邵曦气宇不凡,言谈举止并不像平日里征召来的苦力。 于是也拱手回礼说道:“在下玉竹县书令史宋鸿安,平日里负责县衙中的各类文书,如今在此也负责劳工们每日点卯之事。” “原来是宋令史,在下有礼了。” “欸!在下只是书令史。”宋鸿安连忙纠正道。 “哈哈!都差不多。” “虽相差不多,但终有差别,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还是不要弄错的好。” 邵曦想不到面前的这位书令史竟然会会对简单的一个称呼如此较真,看起来此人平日里做事也是一丝不苟,甚是细致。 “敢问宋大人,据在下所知这竹寨已经被征召过三次,为何此次又从竹寨征召劳力? “那寨中只剩下老弱妇孺,此次若不是我们几人,恐怕连寨中的女子都要被拉来做苦力了,难道此事县令大人不知晓吗?” 宋鸿安有些惊讶地看了邵曦一眼,平常被征召来的苦力是绝不会对自己问出这样的话。 寻常百姓怎敢对县太爷有所质疑?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似乎对此事很感兴趣。 “唉!怎会不知?只是不该问的你们不要问,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干活,也好早日离开此地,我先给你们安排住处吧!” 宋鸿安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转身带着邵曦几人朝着一处竹棚走去。 邵曦看得出这个宋鸿安对如今官府强征劳工之事似乎也颇有微词,只因人微言轻,也只能听命行事。 这个人也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自己没准能从他这里探听到一些消息。 当邵曦等人跟着宋鸿安来到那处竹棚前时,几个人都傻眼了。 那竹棚只是由几根竹子简单搭成,棚子上面盖着一层竹叶,用来遮阳挡雨。 而棚子里只是随意铺了一些茅草和竹叶,旁边的地上放着几只破碗和一个水罐,除此再无其他。 “这……是给人住的?” 第五章 结友探端倪 邵曦几人跟着另外几个在堤坝上干活的劳工一同在这竹棚中度过了一晚。 虽然此时正值盛夏,但是住在青川江边,夜晚的江风吹起来还是冷飕飕的,加上一群人挤在一起,根本就没办法入睡。 邵曦独自来到青川江边,看着月光下湍急的滔滔江水,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如此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地方,百姓们却过得并不安乐幸福,反而是要被当地的官府和恶霸压榨。 正如竹寨老祖所说,苛政猛于虎! 如此美丽的地方,若是不能政通人和,对于很多人来说不过是个美丽的炼狱而已。 自己虽然身为一个穿越者,掌握着一些现代的知识和理念,但能做之事实在还是有限。 邵曦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道,但至少要在自己能力所及范围之内,尽可能地多做一些事。 看到的和知道的,就应该尽自己的努力去让它变得更好。 就这样一夜未睡,天还没亮便已听到监工的吆喝声和敲击竹筒的声音,这是在招呼劳工起来干活。 可此时尚未到卯时,并未到上工的时辰,劳工们起来后也没有任何的吃食,就这么饿着肚子便上工了。 有些劳工在前一天可能会特意留下一点东西,早上用来垫垫肚子,可是绝大多数的人就只能这么饿着。 邵曦心中暗骂,这本地的官府实在是太过黑心了! 让劳工们起早贪黑地干活不说,竟然饭食也不及时提供,难怪在来之前便听说这堤坝上的苦力有不少饿倒、病倒的。 想要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这种做法简直是太混账了! 因为邵曦四人头一天黄昏才刚刚到此,还没有安排具体做什么,所以四个人就这么坐在竹棚中,看着那些劳工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往堤坝上去干活。 没过多久,宋鸿安便赶了过来,邵曦几人是登记在册的劳力,他必须要跟此处的监工交代清楚,也好让监工安排他们做些什么。 那监工看着邵曦几人也是一脸的懵逼,这几个人看上去哪里像是来做苦力的?倒比自己更像是监工。 邵曦坐着石头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付彪手扶长刀站在邵曦的身后。 那个大胖子则是坐在竹棚中啃着自己带来的面饼,而奈比海这个西域的小伙子正在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 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完全看不到来做苦力的觉悟,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从几人的举止打扮上来看,也知道不是寻常之人。 那监工实在想不明白,是哪个王八蛋请来了这么几位爷? 听县衙的书令史宋鸿安说,这几位还是外地来的,还是先摸清底细再说吧! 那监工来到邵曦面前,说话的态度倒是十分和善。 “你们几位都不是本地人吧?我听宋书令史说,你们是顶替竹寨的征召名额才来此处的,这里都是些又脏又累的粗活,不知几位能不能受得了?” 邵曦瞥了那监工一眼,撇起嘴角笑了一下,从荷包里掏出一铤银子,抬手便甩给了他。 那监工没料到邵曦会突然间有此举动,手忙脚乱地差点没接住将银子掉到江水里。 当他看清手中是整整一铤银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出手如此阔绰,确定这是招来修堤坝的苦力? 邵曦转头看了谢三一眼,随口问道:“依照我朝规制,劳工都是在卯时上工,为何这里上工如此之早,而且还不提供饭食?” 谢三闻言,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啊!不是我们不想让这些劳工们多歇息,也不是不想让他们吃饱了再上工。 “只是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官府这么安排的,我们也只能照办,每日所提供的饭食都是有限量的,若是早上给他们吃了,午时和晚上只怕就不够分了呀!” 邵曦一听就来火了,强征劳工,不给工钱,延长上工的时间,饭食上还要克扣,这根本就没把这些劳工当人来对待啊! 饿着肚子进行如此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时间久了再好的身体也会被搞垮。 看来这些被克扣饭食所省下来的银钱也都进了那些贪官的腰包,这些当地所谓的父母官是何其的冷血、黑心! “你带人给堤坝上的劳工们分发早上的饭食,午时和晚上不够的我自会出钱补足,让他们都吃饱饭再干活。” 说着,邵曦又掏出两铤银子扔给谢三。 如今手中捧着邵曦扔给他的这两铤银子,谢三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可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又不敢多问,于是便点头哈腰地应了下来,跑去找人提着木桶帮忙为堤坝上的劳工分发饭食。 其实这些劳工每日吃得很简单,就是将煮好的米饭用竹叶随意地包一包,便按人头发下去,每人分到的其实也并不多。 但有总好过没有,好歹不用饿着肚子干活了。 可打开竹叶一看,里面竟然只是一些煮得半生不熟的碎米,甚至还隐隐地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邵曦抬手将谢三叫住,举着自己手中那包米饭对谢三问道:“堤坝上的劳工每日便是吃这些?你确定这不是拿来喂猪的?” 谢三一副扭捏难受的样子,低声地对邵曦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就算不错了! “虽然只是些细碎的陈米,好歹还都是米饭,很多时候里面还会掺上不少打碎的稻糠,那个才是真的难以下咽!” 邵曦听到这话,气得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堤坝上的劳工每日劳作如此辛苦,就只给吃这些东西,岂不是要吃出毛病来?” 谢三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上面送下来的就是这些,我们不吃又能如何?” “难道负责此事的县中主事就没有将这些事上报给县衙吗?” 谢三满脸苦笑地回道:“官吏,官吏,官大过吏。 “县中的这些吏员在我们这些百姓面前虽然也会被称一声大人,可在上面那些官的面前,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拨下来的银子就那么多,他们也只能是尽可能让我们饿不死,他们自己都未见得能吃饱啊!” 谢三说得无奈,邵曦听得心寒。 是啊!为官不正,下边的这些书吏们就算是有心为民,也都是无能为力,难怪昨日宋鸿安会表现得那般无奈。 “谢大哥,回头你带人拿着这些银钱去买些好的白米和一些肉菜回来,让这堤坝上的劳工们好好地吃上两顿。 “既然官府克扣饭食,今后就由我来出钱让大伙吃饱吃好,守在这里的宋书令史和主事也都一样。” 谢三听到这话两眼放光,满脸的喜色,连忙给邵曦行礼。 “哎呦!那敢情好!只是要让公子破费了,我谢三代这堤坝上所有的劳工谢过公子! “今后您几位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青川江边吹吹江风,看看风景就好了,别的事情全都交给小的我就是了。” 要不怎么说钱能通神呢? 自打这天起,邵曦几个人不但不用去堤坝上工,谢三还弄来了竹椅、竹桌和竹床,连睡觉的竹棚都经过重新的加固,只供他们四人之用。 几个人每日就这样坐在青川江边喝着小酒,看着风景,那日子过得比宋鸿安和县衙里的那个主事还滋润。 几天下来,此处的劳工们都知道如今伙食的改善是拜这位小爷所赐,一个个对邵曦都是恭恭敬敬,搞得宋鸿安都没什么存在感了。 于是宋鸿安每日也跑过来凑热闹,几日的接触,邵曦倒是与宋鸿安越聊越投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县中主事因为每日也要到堤坝上去监工,自然是没有这种机会。 邵曦经过观察,觉得宋鸿安和那主事都是性情宽厚、品性纯良之辈,只是因为在县衙当差,很多事情就是看不惯也不敢说得太多。 毕竟他们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自己也要养家糊口,为了保住饭碗也只能忍着心中的不忿,尽可能将手头的事情做好。 虽然督造堤坝是他们二人的分内之事,但也可以看得出,他们两个在县衙内并不受待见,否则也不至于让他们每日都守在这里。 想必那杜霖将他们二人打发至此,也是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吧? 不过这也恰好给了邵曦机会,能从他们这里了解更多的细情。 “宋大人……” “哎!邵兄弟,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再叫我什么宋大人,叫我宋大哥就好,这里又没有外人。” 几日来,二人早已是无话不谈,宋鸿安也早就不再将邵曦当成是被征召来的劳工。 此时,二人正坐在江边的竹桌旁饮酒闲聊。 对于宋鸿安来说,难得遇到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而邵曦除了欣赏宋鸿安的为人,也在试着从他那里了解更多关于名册和账册之事。 宋鸿安身为玉竹县的书令史,虽然在县衙之中没什么存在感,但这些事情终究是绕不过他的。 所以对于此事他就算涉入不深,也一定会知晓一二。 “宋大哥,这玉竹县乃至海竹郡强征劳工,克扣工钱,不仅是石头、木材和夯土,就连劳工们的饭食都以次充好,他们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朝中派下官员监察此事吗?” 宋鸿安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面前的青川江水。 似有感慨地说道:“这里远离中原京都,又是蜀道难行,哪位高官愿意不辞辛劳地到这里来?” “难道就因为山高皇帝远,他们就敢如此恣意妄为,无视法度?这种事情做多了早晚是会被京都知晓的,难道他们就不怕?” 宋鸿安苦笑着看了邵曦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怕!他们怎么会不怕? “可是兄弟你知道吗?这官场之上都是官官相护,敢欺上瞒下的地方官员又有几个? “我虽并无证据,但也知道他们敢如此大胆妄为必定是朝中有人庇护。 “更何况将名册、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就算朝中有官员来走走形式,也是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 邵曦用大拇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修建堤坝之事在朝中应该是归工部管,依宋大哥之见,这庇护之人应该是工部的吧!” 宋鸿安摆了摆手。 “倒也未必,此事与工部肯定是脱不了干系,但如此明目张胆常年贪墨朝中调拨的银子,就算是工部尚书也兜不住这么大的事吧? “要知道,修造堤坝的可不只是海竹郡,我景元王朝江河无数,所造堤坝数不胜数,可近年来各地却是水患不断。 “至于原因,从这海竹郡便可窥见一斑,若不是上面还有人,想必就算是工部尚书也不敢如此。” 因为这些日子与邵曦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看上去有些言行不羁的年轻人身上却有着一股凛然正气。 对堤坝上的劳工们十分关心,也常常会与自己聊起一些当地的民生之事,倒是颇有心怀天下的君子之风。 “上面……还有人……”邵曦禁不住自言自语道。 宋鸿安看着邵曦眉头紧锁的样子,心中也有些纳闷,这个年轻人为什么看起来对此事如此在意? 按说他只是个外地人,不管前来蜀地所为何事,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怎么会对海竹郡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过就算朝中真的有人前来监察此事,从账面上也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宋大哥是说……?” “没错!以兄弟你的聪明睿智应该也能猜得到,所有的名册与账册都是有两套的,而玉竹县的正是由我经手。” 邵曦心中一喜,宋鸿安果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看来海竹郡的事情已是初现端倪。 第六章 唯一的证据 “看来宋大哥对这其中细情定是知之甚详,不知可否与兄弟讲讲?” 宋鸿安忍不住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邵曦。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二人十分投机,如今已是无话不聊,但是他明显能感觉到邵曦对海竹郡和玉竹县修建堤坝之事甚是上心。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以为邵曦是出于好奇,可是聊得多了,他觉得邵曦似乎是想从他这里打探些什么。 “兄弟,哥哥问句不该问的。” “宋大哥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便是,你我之间不必有什么隐晦。” 宋鸿安还是犹豫了一下,最终依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与兄弟相处这段时间,我觉得兄弟并不是一个寻常之人。 “兄弟此来蜀地要办什么事,哥哥我不好开口打听,但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可否给哥哥我交个实底?” 邵曦轻轻地扬了下嘴角。 他知道自己与宋鸿安这几日所聊的话题大多都与海竹郡和玉竹县的事情有关,就算宋鸿安是个再迟钝的人也会感觉到自己是有目的的。 既然如今宋鸿安都直接开口问了,也就没有必要对他再隐瞒下去了。 邵曦相信以宋鸿安的人品和性情,就算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四处张扬。 一来是看得出他对如今郡县各官府的作为十分不满,虽迫于现实不得不低头,但他心中却是有着为民请命之念。 二来是以宋鸿安眼下的这个身份,在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之后,想必他也不敢擅自透露出去。 如今自己想从他这里探听一些更具体的消息,没必要再兜兜绕绕了,若是他肯与自己配合的话,也许事情会变得更简单一些。 “宋大哥真的想知道?” 宋鸿安一听邵曦这话,原本心里只是怀疑,这一下子基本上能够确定邵曦的身份的确不简单。 连忙直起腰杆,正襟危坐。 他想知道邵曦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到此地?为何要顶替竹寨的百姓到这堤坝上来做劳工?他的目的是什么? “邵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来到这里,但请兄弟你放心!无论你是什么人,我都不会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 邵曦满意地点了点头,宋鸿安说出这句话的时机选得非常好。 倘若是在知道自己身份后再说这句话,便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让他不敢说出去。 而此时他对邵曦表明态度,说明是他主观上对自己的认可,这就完全是出于个人情谊,而没有掺杂其他的东西。 邵曦相信这样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一定会愿意与自己合作铲除当地的贪官恶霸。 邵曦伸手从自己的挎包中将那块“敬承司”的腰牌掏了出来,放在竹桌上推到宋鸿安的面前。 宋鸿安身为一介小吏,见识虽然不多,可也知道铜制的腰牌并非寻常人可佩戴。 七品县令一级只配使用木制令牌,五品郡守一级也只能用铁制令牌,只有四品州刺史一级才可以用铜制令牌。 若非在朝中达到一定的品阶,是没有资格配发铜腰牌的。 单是看邵曦拿出来的是一块铜牌,宋鸿安便已经吃惊不小,这意味着邵曦要么是四品官员,要么是受四品官员的指派,手持令牌出来公干。 当他看清那牌子上“敬承司”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差点从坐着的竹椅上滑了下来。 官门中人也许别的可以不知道,但是“敬承司”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可是凌驾于御史台之上,负责监察朝中百官的部司! 别说三省六部,就算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和御史大夫也都在其监察之下,更是有独自决断、先斩后奏之权。 手里拿着这块牌子的人,不管官阶高低,都是让百官忌惮的存在。 哪怕是“敬承司”一个小小的密探,只要将朝中官员的所作所为上报到“敬承司”中,都有可能会给朝中的高官带来不小的麻烦。 若是手脚不干净的话,更是有抄家灭门之危。 所以多年来,朝中百官对“敬承司”不是敬而远之,就是百般讨好,只因他们是独立于各部司之外,直接向当今圣上负责的。 他们要参谁,要杀谁,不需要任何上报的程序,只需对圣上有个交代即可。 而眼前这个一直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年轻人,一出手拿出来的竟是这样一块牌子。 这证明邵曦至少也是隶属于“敬承司”的,这个时候宋鸿安的手已经有些开始发抖了。 “兄弟……你……是‘敬承司’派来的?” 邵曦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回答道:“不是‘敬承司’派我来的,而是我自己有事打此路过。 “恰好听到了一些我不想听到的,也看到了一些我不想看到的,可既然已经听到看到了,那我就不得不管管。” 宋鸿安闻言大惊,邵曦既然不是奉“敬承司”的指派出来公干的,那么也就是说这块牌子是他自己的,而不是从上司手中接来的令牌。 这意味着什么? 宋鸿安连忙将手中的牌子翻过来,牌子背面那“督检史”三个字吓得宋鸿安直接就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顺势跪在了邵曦的面前。 这个时候别说拿牌子的手了,宋鸿安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玉……竹县……书令史……宋鸿安,拜见……‘敬承司’督检史……大人……” 这会儿的宋鸿安话都已经说不利索了,干脆就对着邵曦一个头磕了下去。 这个头磕得足够实在,额头碰在江边的鹅卵石上直接就见血了。 “宋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邵曦连忙伸手去拉宋鸿安,可宋鸿安不知道是因此时两腿发软站不起来,还是他自己不想起来,邵曦拉了两下竟没有将他拉站起来。 “邵大人恕罪,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邵大人的身份,竟让邵大人在此风餐露宿这么多天,是小人失察,请邵大人责罚!” 看着宋鸿安的样子,邵曦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在官场混迹久的人都是这副德行? 可他不知道,其实很多人当年也都曾意气风发,心怀壮志,奈何为了养家糊口最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久而久之,面对权势都变得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这也并不是他们的错,这世道本就不公,当自己没有足够能力的时候,也不得不选择妥协与屈服。 这世上铮铮铁骨的人又有几个? “你快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宋鸿安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将那块腰牌交还到邵曦的手中,扶着椅子站起来垂手躬身而立,等着邵曦问话。 邵曦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此前还与自己高谈阔论,有说有笑,此时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宋大哥坐下说话。” “你这个样子是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吗?我此行本就不是公干,你也不必与我拘礼,我还有事要问你,宋大哥你还是请坐吧!” 邵曦看了一脸苦笑,也不好再说什么。 “宋大哥,你此前与我讲过,这玉竹县征召劳工的名册是由你经手的,可否与我讲讲他们是如何做这阴阳名册和账册的?这些名册和账册最后又会交到何人手中?” 宋鸿安从知晓邵曦身份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海竹郡的郡守苏立德和玉竹县的县令杜霖要倒霉了。 “敬承司”的督检史要查办此事,他们是注定难逃。 而自己不管是因为邵曦的身份,还是因为原本就对那些贪官的所作所为看不惯,此时都必须要与邵曦合作。 邵曦要了解的事情,他知道的也必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便是隐瞒实情,将来追究起来自己与苏立德和杜霖也是同罪。 更何况看着当地百姓受苦,宋鸿安早就盼着京都能有人来管管此事了。 “邵大人,说起来此事也并不复杂,官府并不想落下有违朝廷法度的把柄,便与当地的匪恶势力勾结,由这些土匪恶霸到各个村寨去强行抓人。 “他们登记的名册会交到我这里,我与县衙的制书令史将他们送来的名册整理后交给县令杜霖。 “杜霖再将名册交到郡守苏立德那里,由郡吏将各县的名册与账册再行整理,做出两套。 “一套是存于甲库,准备给朝中下来监察此事的官员查看,另一套才是真正的名册与账册,会被郡守苏立德自行留存。 “至于苏立德是否会定期再交给朝中某位官员,这小人便不知道了。” 邵曦心想这不是与青山郡陈默槐他们是同一个套路吗?只不过这海竹郡是上下勾结,从郡守到县令都有参与到此事中。 “依你所言,这名册与账册作假是在郡里?” 宋鸿安摇了摇头。 “也不尽然,为防止朝中派官员下来监察,郡中同时会做出假的名册与账册交由各县留存,以备将来应对之用。 “只要各县的名册、账册与郡中的名册和账册没有出入,就算是朝中来的官员也查不出什么来。” 不得不说海竹郡的这一手虽然有些麻烦,但也足够高明。 朝中派人下来,若真是要查对名册和账册的话,必定会将各县留存的名册与账册收集整理后,再与郡中所提供的名册、账册进行对比。 很难想象,这一郡之中几乎所有的县令早就与郡守苏立德沆瀣一气,所提供的名册和账册都是与郡里配套的。 若是没有那些真实的名册与账册进行对比的话,还真就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那么你们各县交上去的那些名册和账册最后会怎么处理?” “销毁!当郡里将各县上交的名册、账册整理完毕之后,只将整理后的名册和账册留在郡中,而各县上交的会尽数销毁。” 邵曦一听这就有点头疼了。 原本还想从玉竹县入手,先收集一部分证据,可现在看来唯一的证据是留在海竹郡的郡守府里。 这苏立德做事还真是谨慎,完全不给别人抓到马脚的机会。 看来想要拿到证据,就必须要前往郡守府所在的临川城一趟,可就算去了临川城又如何探知名册与账册是藏在郡守府中的何处呢? 不是每一次都能像当初在青山郡那么顺利,那一次是有叶紫鸢提供消息,老吴与自己配合。 可如今看看自己身边的这几个货,恐怕这种事他们哪个都指不上。 正在邵曦皱着眉头思索此事之时,宋鸿安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难处,同时也说出了一个让邵曦欣喜的消息。 “那个……邵大人,您是想知道郡中整理后的名册和账册是放在何处保管的吧?” “宋大哥知道?” 宋鸿安不自觉地搓了搓手,似乎是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邵曦明白,那名册与账册藏匿之地对于海竹郡守苏立德来说是极其机密之事。 若是此事自己没有处理好,将来苏立德必定会调查所有知道名册、账册所在的人。 到时候与自己接触过的宋鸿安必然是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被他怀疑的人。 所以自己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证据到手后直接表露身份,将海竹郡的郡守苏立德和各县参与此事的县令一并就地正法。 不过这么做必然会给海竹郡乃至整个成州带来不小的震动,一出手就将一郡的官员全都砍了脑袋,恐怕地方上会发生动荡。 到时候海竹郡若是乱了起来,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另一种选择就是悄无声息地拿到证据,直接带回京都大梁交给当今圣上萧常毅圣裁。 这种事情被萧常毅知道,想必整个海竹郡的官员也一样是要被砍头,但不同的是朝中会同时派出相应的官员来接手地方政务。 这样就不会出现管理真空期,海竹郡也就不会乱起来。 自己只要不被人发现,就没有人会将名册和账册的失窃与宋鸿安联系到一起,那么在苏立德等人被查办之前,宋鸿安就是安全的。 “宋大哥不必担心,如今县衙中认识我的只有你和那位主事,只要我行事隐秘,应该不会有人将消息外泄的事联系到你的身上。” 宋鸿安想想也是,只要没人知道这件事是邵曦做的,自然也不会有人将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玉竹县书吏与此事联系到一起。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名册和账册藏匿之地也是在偶然之间,恐怕早就没人记得此事了。 第七章 托不住苍生 有了邵曦的保证,宋鸿安也就不再有什么犹豫的,打算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邵曦。 “小人得知那名册与账册的藏匿地点也完全是出于偶然。 “很久以前,有一次因为县里人手不够,那县令杜霖便命我将县里已整理好的名册和账册送去郡里。 “又恰好当时郡里的人手也都被派出去公干,于是便留我下来帮忙整理。 “期间因为小人内急去了一趟茅厕,无意间经过郡守苏立德的书房时听到里面有动静。 “虽然隔着门并未看到屋内情形,但却听到里面有桌椅挪动和撬动石板的声音。 “若小人猜测不错的话,那书房中桌椅下的地面一定是设有暗格。 “虽然小人并不确定那里藏着的是不是大人要找的东西,但藏得如此隐秘,所藏之物定然是不想为人所知的。 “而以小人的判断,能让苏立德如此用心隐藏的东西,必是涉及到身家性命。” 宋鸿安所提供的这些信息对邵曦来说太有用了。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能让苏立德如此用心隐藏的东西,必定是关乎他乃至于整个海竹郡各级官员的身家性命。 想必平日里那书房若非是亲信之人是不能进入的,只是他没想到手底下人一次无意间的举动,竟让宋鸿安发现了他的秘密所在。 “宋大哥,你当时可有被人发现?” 宋鸿安摇着头说道:“并不曾被人发现,不过我还是担心一旦苏立德发现名册与账册被盗,一定会严查此事。 “到时候难免会查出我曾去过郡守府,不过若是邵大人行事足够隐秘,想来他们查到我头上的可能并不大。” 邵曦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 虽然名册与账册失窃以后苏立德未必会查到宋鸿安的头上,但为了确保宋鸿安的周全,必须要想办法将苏立德的视线转移走。 “宋大哥放心,我有办法确保那苏立德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宋鸿安虽并不知道邵曦会用何种办法,但既然他已经向自己做出了保证,宋鸿安对此事就再无半分怀疑。 在他的眼中,“敬承司”向来行事极其诡秘,而眼前这位又是“敬承司”的督检史。 宋鸿安相信以“敬承司”的手段,要想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从海竹郡的郡守府里取样东西出来,绝对是手到擒来。 所以邵曦做出的保证,他是绝对相信的。 而且自己若是被查出来了,邵曦的身份也就暴露了,毕竟自己与邵曦有过接触,而知道此事的还有一个县衙的主事。 所以邵曦就算是为了确保此事的顺利,也会尽一切努力来掩护自己。 “邵大人打算何时动身前往临川城?我这里也好提早做些安排。” “我们走了,这堤坝上劳工的人数对不上,你又该如何向上面交代?” 宋鸿安呵呵一笑,用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邵大人也莫要小看了我们这些县衙中的书吏,上面那些做官的会弄虚作假,我们自然也有自己的手段。” 邵曦闻言“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他对此并不怀疑,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吧?县官终究不如现管。 “既然宋大哥有办法,那我们就即刻动身,此事早一日上报朝廷,当地的百姓便可少受一日罪。” 说走就走,趁着堤坝上的那些劳工还没有收工返回,这个时候走才不会被人察觉。 临走前,邵曦交给宋鸿安一包银子,嘱咐他要保证堤坝上这些劳工每日饭食的质量,不能再吃过去那些陈糠碎米了。 将银子交给宋鸿安,一方面是邵曦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也可以进一步考察此人的品行。 一个品行端正之人,就算是个小吏,只要心中有当地百姓,也并非是不能提拔入官的。 离开青川江边的堤坝,几人返回了竹寨。 寨子里的人见他们去了没几天就回来了,也都甚感好奇。 因为此前寨子里被抓走的青壮男子还未曾见到有人返回,他们几个却是一脸轻松,不像是去那里做了苦力。 邵曦几人在青川江边的这几天,雨竹每日都前去送饭,对几人在那里的近况多少有些了解。 她知道邵曦等人在此地不会久留,虽心有不舍却对他们的离开早有准备。 邵曦也没对众人做太多的解释,只是对老祖和雨竹叮嘱了一番,并留下了一些银钱用来改善寨中的生活。 牵上马匹打点行装,也带上了莱米丝,一行五人离开竹寨便朝着海竹郡的主城临川城一路行去。 竹寨的老祖在雨竹的搀扶下,带着寨子里的乡亲们一路将几人送出很远。 临走前,莱米丝和雨竹手拉着手,也是百般的不舍。 这段时日的相处也让二人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如今分别在即,两人也是挥泪而别。 他们这一走,也许就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了,此生只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对于这种感受莱米丝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在她的心中,邵曦永远是她唯一的选择,邵曦要离开这里,她就算是再不舍也会义无反顾地陪他一起离开。 原本玉竹县与临川城离得也并不算特别的远,只是蜀地道路难行,邵曦他们这一路走了将近三天才远远地看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临川城。 此城说起来不算大,但地势却是得天独厚,既是一处易守难攻的要地,也称得上是一处绝地。 整座城背靠群山,临青川江支流落水河而建,故而得名临川。 此时邵曦一行人正身处河的对岸,要想进入临川城必须先得过河。 可这落水河虽然名为河,看上去却又宽又深,若是没有渡船摆渡的话,想要进入临川城是绝不可能的。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邵曦等人刚到落水河边便看到了渡口,看来是有当地人在此以摆渡为生。 撑船的艄公是一位老者,看上去年纪不小了,但身子骨却很硬朗。 讲好价钱,先将邵曦和莱米丝送到河对岸,然后再将马匹和剩下的三人一趟趟地送过去。 站在船头看着四周的风景,邵曦随口问道:“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为何还在此独自撑船?家中儿女怎么不来帮你一把?” 那撑船的老者一边用竹竿撑着船,一边叹着气回道:“儿子被官府强征去做劳工修造堤坝了。 “儿媳留在家中照顾娃娃,我若是再不出来撑船赚些银钱,家中的生计又如何维系?” 看着眼前的老者,邵曦又想起了竹寨的那些人,虽然明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儿子去修堤坝难道没有工钱吗?” “工钱?他能活着回来我就要拜谢祖宗的保佑了,哪里还敢提工钱?” 邵曦一听果然如此! 可还是心有不甘地对老者问道:“朝廷自有法度,征召的劳工都有应得的工钱,你们为何不前去讨要?” 那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愤恨地说道:“朝廷是朝廷,这里是这里,山高皇帝远,朝廷的法度管不到这里。 “当初也不是没讨要过,可换来的不是鞭子就是棍棒,带头的几人也在堤坝上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就算不说,所有人也都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死。 “大伙儿都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谁还敢出这个头?如今能留着一条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祖宗庇佑了。 “唉!那些身穿官袍之人不是我们老百姓惹得起的,富不与穷斗,民不与官争,我们也只能忍着。” 邵曦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河对岸的临川城。 那撑船的老者说的没错,此地远离中原,京都也是鞭长莫及。 可难道就因为这样,就可以让这些贪官污吏横行无忌,如此欺压百姓吗? 既然成州蜀地是景元王朝的疆土,那么这里的百姓便是景元王朝的子民,自己这个景元王朝的官员便有责任拨乱反正,补偏救弊。 看来这海竹郡的郡守苏立德的确是胆子不小,不过他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这胆子到底是谁给他的呢? 邵曦绝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郡守有胆子如此大肆贪墨朝廷拨发的银资,如此明火执仗地克扣劳工的工钱。 正如宋鸿安所说,这群家伙在朝中必定是有所倚仗,而且这背后还是个位高权重之人。 不管他们背后是什么人,这海竹郡的事情都不能再拖了。 若任由这种事情这么发展下去,时间久了蜀地势必生乱,这个地方要是乱起来,朝廷想要派兵弹压也是难上加难。 自古蜀地易守难攻,若是此地生乱,再有人趁此机会揭竿而起,不要说是外患了,就是这内忧就足以将景元王朝拖垮。 当年萧白霆创下的百年基业有可能会在数年之间便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此事绝非危言耸听,一旦蜀地自立,成州便失去了一半的土地,谁都不敢保证将来不会有人效仿。 要知道南边的陵州也是群山丘陵之地,而东南的余州自古富庶,钱粮富足。 这些地方若是都闹起来的话,整个景元帝国将会分崩离析,战乱不止。 加上东边的东穆国一直对景元帝国虎视眈眈,北边的胡人部落也一直在伺机而动。 虽然西边的西域漠白各部和南边的南赵国眼下看起来与景元王朝的关系有所缓和,可那也是在景元帝国强盛的前提下。 一旦形势有变,很难说他们不会落井下石来分一杯羹。 到那个时候,景元王朝危矣! 自古以来苛政、暴政,贪污腐化便是一个政权倒塌的根源,这已经被历史无数次验证过了。 只有让百姓们有土地,有活路,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才是一个王朝兴盛持久的根基。 景元王朝自开国以来,历代皇帝不可谓做得不好,只是疆域太大,难免会有政令不畅之地。 这就要求朝中官员要不辞劳苦,深入各地才能替帝王分忧。 其实对邵曦来说,替不替萧常毅分忧倒并不重要,他只是见不得这些民间疾苦,百姓受难。 若是见到了却视若无睹,邵曦自己心里觉得过不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趟,终于是将所有的人和马匹都送到了临川城的这边。 邵曦按照讲好的价钱又多付了一些银钱给这位老艄公,老者既惊喜又感激,一再地向邵曦道谢。 没走多久便来到了临川城下,查了路引,进了城。 虽说临川城并不是蜀地的大城,可一进到城里便是满目的萧条。 路上行走的大多是些老弱妇孺,偶尔见到青壮男子也都是身着华服,一看便知要么是官家子弟,要么就是富家公子。 一个个提笼架鸟甚是惬意,与那些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穷苦老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城中酒楼、茶馆、商铺、艺坊倒是一应俱全,看上去生意也都不错,想来都是些纨绔子弟光顾之处。 路边沿街乞讨,卖儿卖女者也都比比皆是。 邵曦见此情景,一时竟有些恍惚了,仿佛天堂和地狱因时空错乱而同时交错在自己的眼前。 同一座城里,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违和之感? 此时邵曦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座城病了,海竹郡病了,甚至可能连成州都病了。 若是不及时除此顽疾,恐怕整个景元帝国都会跟着病了。 付彪和莱米丝带着乌球儿与奈比海将身上的银钱、干粮全都拿了出来,分发给路边那些乞丐和卖儿卖女的老人,希望能够帮助他们解一时之困。 看着街上随处可见的那些穷困潦倒之人,邵曦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若是根源不除,要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出现在街头。 邵曦一直以为只要惩治了地方的贪官,便能让当地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此次来到海竹郡,他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惩治一两个贪官真的就能解决问题吗?就算是将整个海竹郡的贪官都砍了脑袋,谁又知道后面上来的官员是怎样的呢? 看来当初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想要让眼前的这些人不再受苦,单单惩治贪官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改变这个世道!要给百姓一个公平,要还天下苍生一个公道! 可邵曦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他的双手托不住天下苍生。 虽然如今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回到原来的那个时代,虽然自己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世界,喜欢这个世界。 但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时,仍是感到无能为力。 与眼前的这些人相比,曾经坐在保安岗亭里烤着电暖气的自己是何等的幸福! 第九章 郡守府盗书 邵曦兜兜绕绕终于是到了郡守府,按照此前踩点时观察的环境,他直接绕到了郡守府的东墙下。 这院墙足有一丈来高,换成寻常的盗贼如果不借助飞爪一类工具的话,根本就没办法翻过去。 但此事对于邵曦来说却并不难,他蹲在东墙根下,仔细地听了听院里的动静。 正如之前所料,喧闹声都是从前院传来的,而东跨院却是静悄悄的。 没多做犹豫,邵曦一个纵身便直接翻过了高高的院墙,轻轻落在院内,刚好是落在一块假山石的后面。 探出头向东跨院扫视了一眼,只见院中摆着几个硕大的石缸,缸中养着锦鲤,水面上漂着睡莲。 门廊和雨廊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节日的气氛,只是院中静悄悄的,似乎并未有人在此守卫。 出于谨慎,邵曦蹲在那块假山石后又仔细地听了听院中的动静。 虽然表面上看没有护卫,但谁也不敢保证院子里或是书房中会不会暗藏着人。 这也都是之前老吴教给邵曦的,入户行偷盗之事重在谨慎,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 最危险的时候,就是当你觉得最安全的时候,一旦心里的那根弦松了下来,那就离出事不远了。 邵曦也是牢记此话,所以在行动之前必会反复确认周围是否安全。 以邵曦目前的感知力,若不是与他同阶的高手,是无法在他面前隐藏气息的。 听了一会儿,确认院中和书房中并没有藏人,邵曦小心翼翼地开始挪动自己的双脚。 此时他所处之地脚下皆是鹅卵石,但凡有一个不小心便会发出声响,而发出声响正是做盗贼的大忌。 邵曦之所以不利用自己的身法直接纵身跃到书房附近,是因为他不知道这院中是否设有机关。 若在飞身纵跃之时遇到悬丝挂铃,或是在落地时碰到了什么,那这一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做盗贼的之所以会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小步快行,正是出于这种原因,必须要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经过这些年,邵曦也终于是学到了老吴做贼的精髓。 此刻的他看上去哪里还有一点少侠或是朝廷官员的样子?那鬼头鬼脑的猥琐相,简直与老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来到书房的门廊之下,邵曦低着身子,头不过窗,蹑手蹑脚地朝着书房的门口摸了过去。 来到书房的门前,只见门上挂着一把铜锁,这种锁的结构并不复杂,只需要一把简单的钥匙就能打开。 邵曦从怀中摸出了一串看上去样子差不多的长方形的铜板,这就是不同形制的钥匙。 用这些钥匙对着面前的这把锁反复地尝试,总会有一把与之匹配可以将锁打开。 这也是老吴临走前留给邵曦的。 老吴把自己引以为傲的两样本事都教给了邵曦,一是溜门撬锁,二是易容乔装。 如今邵曦都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了。 所以此时就算老吴不在身边,邵曦也一样是得心应手,看上去相当熟练。 邵曦将那串钥匙一个一个地插进铜锁中,尝试着打开这把锁,刚刚试到一半便听院外有人声传来。 听脚步声少说也有六七人,而且穿的都是快靴,明显是府衙中的护卫或是衙役。 脚步由远及近,看来是朝着东跨院而来,这也并不意外。 今夜中秋灯会,苏立德将府衙中大部分的护卫和衙役都带了出去,但这并不意味着府衙中便无人看守了。 只是人手少了,无法在各院都设立固定的岗哨,所以才会安排府衙中的人分成几队进行流动巡视,以确保没有贼人闯入。 邵曦抬手将那串钥匙塞入怀中,轻轻一个纵身便跃到了门廊的横梁之上。 郡守府高门大院,书房前的门廊也是又宽又高。 邵曦跃到横梁上之后,只是将身子朝着书房这边的角落一缩,整个人都隐入了黑暗之中。 虽然门廊的檐下挂着灯笼,却照不到门廊内的廊顶,这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灯下黑。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队护卫便通过东跨院的月亮门进到院中,来的共有七人。 带头的一人对着另外六人说道:“今晚大人去了灯会,府中守卫就靠我们这些人。 “你们都不要大意了,将所有的角落都查看仔细,确保没有贼人趁着今夜潜入府中。” “是!” 另外六人应了一声后,便分散开查看院子中的各处角落,尤其是容易藏人的地方。 邵曦蹲在门廊的横梁上,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来得早,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没准就与这几人撞个正着。 带头之人还特意走到书房的门前,查看了一下挂在门上的铜锁。 此时邵曦正蹲在他的头顶,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的动静。 这个时候,哪怕是横梁上掉下一缕灰都会引起下面人的注意。 经过一番查看之后,其余六人都过来禀报未曾发现异常,一行人这才离开东跨院,去别的院子查看了。 邵曦在门廊的横梁上又蹲了好一会儿,确认没了动静,才再一次纵身跳了下来,掏出怀中的那串钥匙继续开锁。 可能是运气不太好,直到最后的几把时才听到“咔嗒”的一声。 邵曦心中一喜,抬起双手一拉便将那把长条的铜锁拉开,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将门轻轻推开。 借着门廊下的灯光朝屋内的地面仔细地看了几眼,确认地上没有布置机关,门前也没被洒过香灰,这才放心地进到门内。 转身将门关上,邵曦又从怀里将提前准备好的那颗夜光琉璃珠掏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将屋子里大概地看了一遍。 看来苏立德在临出门之前并未在书房中做什么布置,这才放心走向书房中间的书案。 此前宋鸿安已经对自己说过,他听到的是挪动桌椅的声音,这种声音是很特别的,与挪动木箱和书柜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桌椅是四条腿着地,与地面的接触面积很小,所以在拖动之时发出的声音也会比较尖锐。 因此邵曦相信宋鸿安不会听错,也未曾怀疑过他的判断。 邵曦蹲下身钻到书案之下,一手举着夜光琉璃珠,一手在地面的砖块上摸了起来。 经常被撬动的砖块一定是松动的,砖块周围的砖缝中是没有泥土的,邵曦只是大概地摸了一遍,便找到了那块松动的砖。 用开锁的铜钥匙插进砖缝,只是轻轻一撬便将地面上的那块砖撬了起来。 将砖块挪开后,用手中的夜光琉璃珠照过去,只见下面是一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木盒,看那木盒的大小足以放下名册和账册。 邵曦放下手中其他的东西,双手伸入暗格中轻轻地将那个木盒取了出来,打开木盒后出现在邵曦眼前的是一个油纸包。 将纸包打开,里面正是一本名册,将名册取出后下面还有一本账册。 借着微弱的光线,邵曦随手翻了几页确认无误后,将油纸包重新包好塞入怀中。 关上木盒重新放回原处,又将那块砖挪回来盖在上面,将一切恢复原状。 邵曦没想到此次潜入郡守府盗取名册和账册会这么顺利,心中也是暗自喜悦。 既然已经得手,那就得赶快离开,在此多停留一刻便会多一分危险。 由于那暗格的位置正是苏立德平时坐在椅子上踩在脚下的地方,所以邵曦在起身时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扶了一下那把椅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让邵曦发现了另外一个不寻常之处。 正常来说,家中不管什么家具,摆放之时都讲求一个四平八稳。 就算是地面不平会使家具晃动,也必然会用一些东西将某一个脚垫平,要的就是个稳稳当当。 可当邵曦伸手扶那把椅子的时候,却发现那椅子摆放得并不平稳,而是微微地在发生晃动。 这就很不寻常了! 苏立德身为郡守,是海竹郡身份最高的人,在他的书房中,他本人平时坐的椅子为何会摆放得如此随意? 既然这把椅子是他每日都要坐的,按理说应该早就有人将椅子的脚垫平才对,怎么可能还会发生晃动? 此时椅子晃动,说明苏立德在出门之前曾经挪动过这把椅子。 这种宽大厚实的红木椅子分量可是不轻的!不要说去抬,就算是拖动也是需要点力气的。 通常摆在书案后合适的位置上,轻易是不会去挪动的。 那么苏立德为什么要去挪动它呢? 此时邵曦能够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这椅子下的地面应该也有问题。 来不及多想,邵曦从钥匙串上摘下两把钥匙,分别贴着椅子的两个前脚摆在地上,算是为椅子的位置做了一个定位。 然后站起身来,抱住眼前的这把椅子轻轻地抬起来挪到了一边。 这整个过程都是轻手轻脚,此时的东跨院出奇的安静,哪怕是再微弱的声响也会显得十分明显。 将椅子放下后,邵曦转身趴在地上在原本放椅子的地面上又开始摸索了起来。 与此前一样,邵曦很快便找到了那块松动的地砖。 同样是用钥匙将地砖撬起来,那地砖之下同样也是一个暗格,暗格中也同样是摆放着一个木盒。 邵曦心中暗笑,这个苏立德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在离得如此近的两个位置上,竟用同样的方式来藏东西。 不过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一般人恐怕也想象不到,在一个暗格的附近还会藏着另一个暗格,倒也是有点灯下黑的意味。 心里面吐槽着,但邵曦的手却没有闲着,取出木盒打开后里面又是一模一样的用油纸包裹。 邵曦琢磨这不会又是什么名册或账册吧? 当油纸包被打开后,邵曦看到的却是厚厚的一叠书信,信封上并没有写字,但从这一叠书信的厚度上来看,少说也有十几封。 这会儿邵曦也没空一封封去查看,不过苏立德藏得如此隐秘,想必这些书信也是极其重要的。 不管是谁写给他的,也不管有没有用,先拿回去再说。 于是邵曦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书信重新包裹后,也同样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再次将地面复原,把椅子抬回来,以此前摆好的两把钥匙对好位置,再将钥匙重新穿好揣入怀中。 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后,拿起那把铜锁,将书房的房门打开一道缝朝外面瞄了瞄。 确认没有人便开门闪身而出,迅速将门关上,将锁重新锁回去。 这个时候邵曦不再是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墙根的方向挪了,而是脚尖点地纵身跃向那块假山石。 又在那块假山石上轻轻点了一下,整个人便如同燕子一般越过高墙飞到了墙的外面。 落地后左右看看没人,邵曦撒开双腿便消失在了黑暗的街巷之中。 顺利!实在是太顺利了! 而且还有意外的收获,这下子以后跟老吴又有得吹了。 邵曦绕了几个圈,很快便又返回到了灯会。 此时灯会正进行到最高潮的阶段,耍龙灯、舞狮、灯影戏(皮影戏)都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想在人群中找到付彪他们并不难,乌球儿的那个身材大老远便能看到,实在是太扎眼了! 此时付彪带着他们正挤在人群中,除了付彪时刻在盯着酒楼上的苏立德,其他三人此时早已经玩得不亦乐乎! 乌球儿和奈比海被耍龙灯和舞狮吸引住,而莱米丝却是看灯影戏看入了迷,三个人完全沉浸在了中秋节灯会的喜悦气氛之中。 虽然老远便看到了他们,但邵曦并没有选择挤过去与他们会合,而是隔着人群远远地与付彪对了个眼神。 邵曦轻轻点了点头,付彪自然也是心领神会,知道邵曦已经得手,心里也算是一块石头落地了。 便转身去招呼另外三人,这下子可以尽情地游玩了。 邵曦可没那个心思,此刻自己怀里揣着的东西说是炸弹都不为过,足以炸死整个海竹郡的官员,搞不好都能炸到京都朝堂上去。 这会儿邵曦哪还有心情逛灯会了? 挤过人群,邵曦有意无意地朝着灯会的外围溜达着,当到了人少的地方便加快脚步直奔着客栈而去。 回到客栈时,由于客人们都出去逛灯会了,客栈内显得十分的安静,柜台里的掌柜和客栈的伙计都用手拄着脑袋在打瞌睡。 邵曦并未打扰他们,只是轻手轻脚地返回到房间,将怀里的两个油纸包掏出来,点上一盏油灯仔细地查看起来。 那名册与账册倒没什么,都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可是当他拆开那些书信之后,却是满脸震惊地愣在了当场。 第十章 暂时的分别 看着眼前的这些书信,邵曦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机,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邵曦将桌上的名册、账册和那些书信重新用油纸包好,又找了两块布皮分别包在外面将其装入挎包之中。 用手拍了拍挎包,露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看来今天这一趟算是没白跑,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明日一早便离开临川城。 只要将这些东西送回京都,交到萧常毅的手中,必会引起他的重视。 因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地方官员贪赃枉法之事了,动摇景元王朝的根基,都不用邵曦添油加醋,萧常毅也必不会放过这些人。 而邵曦也可借此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邵曦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脑子里在整理着这些年自己所掌握的那些信息。 当年风家庄之事出自萧玉智之手,参与此事的除了高采和万刀门,还有尤易安。 而萧玉智也是被人当枪使了,背后策划此事的正是在京都派出吾日耶提杀死白夜国使臣,夺走琉璃珠的势力。 这就充分证明这股势力与萧玉智是敌对的,也正是这股势力当年对阮浩扬一家下手,为的是夺取阮家那张翱鸢的图纸。 参与阮家之事的除了有鬼帝府和万刀门之外,最关键的两个人物就是高采和尤易安。 这就说明无论是万刀门,还是高采和尤易安都是这股势力安插在萧玉智身边的。 只是借着萧玉智之手除掉风长临并找到自己身上的这枚九彩琉璃扣。 按照邵曦的推测,当年风长临不仅掌握了萧玉智意图谋反的罪证,肯定也掌握了某些关于这股势力的把柄。 他们也想除掉风长临,却又不想自己动手,所以才利用高采和尤易安来怂恿萧玉智动手,并让万刀门来配合行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得手了,而且还成功地将此事安到了萧玉智的头上。 就连自己和老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一直都以为风家庄真正的仇人是萧玉智。 可谁也没想到自己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逐渐发现了事情背后的真相。 萧玉智自然是风家庄的仇人,但他只是明面上动手的那个人,而背后策划此事的才是自己真正要找出来的那个仇人。 邵曦曾经一度怀疑这个人针对风家庄和萧玉智的动机,不过从这几年所搜集到的证据来看,邵曦已经大概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隐情。 尤其是如今在得到这些书信之后,虽然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但整件事的条理也变得更加清晰。 这群家伙一个个真的是费尽心机,上演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既然他们表演得如此卖力,自己不妨就安心地做个观众,好好地看看他们如何将这场戏演下去。 目前已经放在明面上的是萧玉智,一手造成了风家庄惨案,还与白夜国和南赵国的某些人有所勾结。 虽然他与白夜国勾结之事并没有实证,但从他在泰和商行买走的那两颗云霞琉璃珠出现在白夜国使臣手中,便足可确认此事。 加上他在余江郡豢养私军一事和当年潭州梅家之事,哪怕他不死上一万次,想必萧常毅也不会再原谅他。 甚至在背后另外那股势力的推动之下,恐怕萧玉智就算身为皇子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所以萧玉智如今已经不用自己再去操心了,现在让邵曦在意的是针对萧玉智的那股势力也极其的庞大。 自己要将这股势力扳倒,手中所需要的证据要比扳倒萧玉智时的更多,而自己眼下所掌握的还远远不够。 今天在得到这些书信之后,邵曦才发现事情远远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 不过在这盘根错节的复杂情形下,似乎也给自己带来了更多的机会。 与其靠自己埋头去查,或许有的时候借力打力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知不觉邵曦已经坐到了深夜,当他听到门外响动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了多久。 付彪带着乌球儿几人终于是从灯会上尽兴而归,若不是之前有邵曦的嘱咐,恐怕这会儿他们都还不想回来。 除了付彪之外,其他三人手中都没空着。 乌球儿抱了满满一怀的点心水果,一点都没辜负他这个吃货的名号。 奈比海手中举着的是各种糖人、面人,看来他对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倒是挺感兴趣。 而莱米丝手里拎的东西,邵曦看了后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了灯影戏的那些表演道具,有男有女,有凡人,有神仙,甚至还有很多动物的造型,滴里当啷地拎在手里一大串。 邵曦一问之下才知道,她还真就是将人家灯影戏班子的那些人物道具都买了回来,说是没事了自己也要学着表演灯影戏。 看着他们手中不是吃的就是玩的,反正没有一样有用的,邵曦心中禁不住感慨这都是群长不大的孩子吗? 几个人一回来就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乌球儿坐在一旁啃着自己手里的水果。 莱米丝跟奈比海举着各自手中的玩具早就已经是戏精上身了。 只有付彪坐到邵曦的对面,一边倒着茶水,一边对邵曦问道:“家主此次看起来很顺利,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邵曦一边转头看着奈比海和莱米丝在那里玩得兴高采烈,一边随口回道:“的确是很顺利,要找的名册和账册已经到手了。 “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离开临川城,不过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说着,邵曦将那个包着名册和账册的布包从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付彪的面前。 “明日一出城,你便带着莱米丝返回京都大梁,之前你已经去见过章玉政大人,想必此次前去也不用再拿我的腰牌了。 “将这名册和账册交给章大人,再由他转交给圣上,海竹郡的事情不能久拖,需要圣上尽快做出圣裁才能给当地百姓一个交代。” 还没等付彪开口,正在跟奈比海在那里玩角色扮演的莱米丝放下手中的东西先说话了。 “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只跟着你,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邵曦听了一阵头疼。 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翻山越岭的,带着奈比海这么一个不懂武功的也就算了,好歹人家以前是做向导的,身体素质也不差。 可是莱米丝不但不懂武功,还是个女子,这要是一直带着她,说句心里话的确是个累赘。 可这种话又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太伤人了。 人家好歹从西域一路跟着自己到了这里,之前还救了自己,若是实话实说岂不是太寒人心? “莱米丝,此次前去西蜀唐门一来是路上太过辛苦。 “二来那唐门本是此地的武林门派,此次前去也是江湖武林之事,你身为女子也的确是有诸多不便。 “你先与付彪返回京都,待我回去之后再做安排。 “我在蜀地停留不会太久,回到大梁城我们就又能见面了,在那里你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莱米丝没有立刻回答邵曦,而是低头摆弄着手中那些灯影戏的道具。 看着她的样子,邵曦心中在想是不是刚才自己的话说得太直接了? 毕竟莱米丝可以说是放弃了一切追着自己来到景元帝国,如今自己就这么将她打发回京都大梁,也许在她看来自己是把她当成了累赘。 倘若她真是这么想的,邵曦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刚刚自己心里的确也是那样想的。 此刻邵曦心中感到有些自责,也许自己的这个决定确实伤害到了莱米丝。 可让邵曦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莱米丝突然抬头对着他笑了起来。 “那就听你的吧!虽然我想一直跟着你,可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办,我若是跟在你的身边,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的不便。 “再说我也很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中原的京都大梁城是什么样子,那我就在大梁城等你回来,你安心地去办你的事,不必担心我。” 邵曦没想到莱米丝竟然如此的通情达理,只是他并不知道,莱米丝沉默的那片刻心里是如何的难过! 她千辛万苦地从西域一路跟着邵曦为的不是别的,她只是想能够经常看到邵曦。 可如今邵曦让她跟着付彪返回京都大梁,这就意味着又要与邵曦分离,她心里其实是极不情愿的。 可站在邵曦的立场想想,自己这样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女子跟在他身边,的确会变成他的累赘。 这些日子邵曦做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她不希望邵曦因为自己的存在做起事来畏手畏脚,她不希望自己成为邵曦的麻烦。 虽然自己会在一段时间内见不到邵曦,但那终究只是一段时间,与此前在西域与邵曦的分离不同。 暂时的分别总还是带着希望的。 至于那些想要见识见识京都大梁城的说辞,不过是她对邵曦,也是对自己的某种安慰。 为了邵曦,她愿意承受这份离别之痛,相思之苦! 付彪见莱米丝答应下来了,连忙又对邵曦问道:“奈比海也不懂武功,要不要我将他也一同带回京都大梁?不过那样的话,家主身边就没人照顾了。” 邵曦摇了摇头,回道:“他你不用带回去,他认路的本事比任何人都强,此次带他前往唐门也是为了让他认认路。 “将来若是有事情需要给唐门送信,他就是最佳的人选,今后去很多地方都要带着他。” 付彪对此并无异议,他倒是希望留个人在邵曦身边,好歹能照顾邵曦的日常起居。 至于那个贪吃的胖子是绝对指望不上的,他不要别人照顾就算不错了。 “家主,此次你将这名册与账册盗了出来,相信过不了多久郡守苏立德便会发现,也必会暗查此事,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那位宋书令史?” 邵曦撇嘴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放心吧!临走时我将一支袖箭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苏立德发现名册与账册被盗后必会仔细搜查书房,到时候他们就会发现那支由唐门打造的袖箭。 “唐门在蜀地的地位非同一般,他们就算查出那支袖箭是唐门之物,也绝不敢前往唐门查问此事。 “越是不敢问,他们就会越发的怀疑,势必会在府内暗查何人与唐门有接触。 “而那位宋书令史与唐门完全没有瓜葛,自然也就查不到他的头上。” 付彪心中暗自佩服自己的这位家主的确是心思缜密,行事细致,连如此细节的地方都想到了。 既然事情已经这么定下来了,那么几人也就早早地歇息,只等天亮便离开临川城。 只是从这一刻起,莱米丝的脸上就再也没有见到笑容,虽然心中百般的不情愿,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邵曦几人离开客栈,趁着城门刚刚打开之际出了临川城来到渡口。 撑船摆渡他们的还是此前的那位老艄公,虽然有些纳闷他们几人才到临川城没几日,为什么一大早又匆匆离开? 却也没有开口多问,做他们这个行当,还是少打听客人的事情为好。 到了河对岸,邵曦与付彪和莱米丝也就该分手了。 付彪与莱米丝要沿着当初来时的路再返回去,直到离开蜀地上了官道,便可一路朝京都大梁而去。 邵曦则是带着乌球儿和奈比海继续翻山越岭前往唐门。 临别之际,莱米丝还是忍不住不舍之情,拉着邵曦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事情一办完便赶快返回京都。 邵曦虽然嘴上在“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可是老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京都大梁城里梅若嫣正日思夜想地盼着自己回去,如今又多出这么一位来,这算怎么个事? 到时候自己该如何向梅若嫣解释? 这要是说不清楚让梅若嫣误会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就不会好过了。 付彪站在一旁看着邵曦那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虽然明明很想笑,可是一想到是自己带着莱米丝返回京都,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想想回去后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梅姑娘解释,顿时心里开始不安了起来。 这要是自己说错话了,回头家主在梅姑娘那里吃了瘪,还不都得从自己身上找回来? 合着里外里倒霉的那个人是自己?我招谁惹谁了? 第十一章 翠山遇猛虎 邵曦这么急着让付彪将到手的名册和账册带回京都,最主要的原因是要与苏立德抢时间。 按照邵曦的分析,海竹郡的名册与账册是需要经过整理后定期送往京都,交到某人手中上报成果。 那么这个定期的间隔时间不可能太短,如不出意外的话最快也是半年上报一次,搞不好是一年才上报一次。 既然是这样,苏立德应该不至于每天都去查看书房地砖下的暗格。 之所以在中秋节这一天会去查看,应该是因为知道中秋夜灯会自己要离开郡守府,才会查看确认安全。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谨慎之举,才让邵曦意外地发现了另外一处暗格。 如果让苏立德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小心才造成了那些书信的丢失,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 因为那才是真正会要了他全家性命的东西。 贪赃枉法已是死罪,但这些书信却能坐实其与朝中某些人勾结,结党营私,图谋不轨,那可就变成了诛九族的大罪了。 正是因为此前他曾经查看过一次,所以邵曦相信在一段时间内他不会再去查看。 真正藏匿某些东西的人不会频繁地去查看藏匿之处,因为那么做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邵曦相信苏立德下次打开暗格的时候,应该是要将账册和名册差人送往京都之时。 但他何时会将这些东西送往京都,邵曦并不确定,所以才会急着让付彪赶紧返回京都。 虽然付彪带着莱米丝从脚程上会慢一些,但也慢不到哪里去。 毕竟莱米丝是在西域大漠长大,并不是那种离开马车便不会走路的女人,否则如何一路跟着自己来到蜀地? 二人只要出了蜀地便可快马加鞭,轻装而行。 邵曦判断,苏立德发现名册、账册和那些书信失窃,至少也得在半个月之后,而且他并不敢急于将此消息送往京都。 在自己手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尽量弥补过失,会在海竹郡境内展开大规模的暗查,尝试着将丢失的名册、账册和书信找回来。 做这件事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少说又得是半个月。 在寻找无果,最终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才会差人将这个消息送往京都,而那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就算送消息的人再怎么赶,也不可能在付彪和莱米丝之前到达京都。 就算是同时到了京都,在消息上报的渠道上也是付彪占得先机。 付彪只需将手中的名册与账册交给章玉政,章玉政知道这些东西是自己差付彪送回去的,必会在第一时间入宫觐见萧常毅,并将其呈交到萧常毅的手中。 而苏立德派往京都的人想要将消息送到某人那里,可绝不会像付彪这么顺畅。 一个海竹郡的郡守和自己这个“敬承司”的督检史相比可是天差地别,在京都这块地方办起事来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 所以在邵曦的算计中,只要付彪及时出发,抢在苏立德之前将消息送入京都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至于那些书信为什么没让付彪一同带回京都?那是因为邵曦有着自己的打算。 这些书信正是京都的某人写给苏立德的,写信的人自然是很重要的,但让邵曦更在意的是书信中提到的某些人。 邵曦觉得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很多问题并不是在萧常毅那里告状就能解决的。 只有自己手里掌握了足够多的筹码才有博弈的本钱。 这次海竹郡的事情自己并没有泄露身份,名册和账册也是通过章玉政直接送到萧常毅的手中。 所以对方在失去海竹郡这个敛财之地的同时,并不知道是被谁在此事上针对了。 至于自己脱离大队人马独自入蜀之事,也只是在让朱义诚转交章玉政的那封书信中提到过。 而自己这个“敬承司”督检史真正的行程基本上都是保密的,没有人敢多嘴打听。 所以到目前为止,蜀地之内知道邵曦真正身份的只有玉竹县的那位书令史宋鸿安。 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身在蜀地的事情,也没人知道海竹郡名册与账册是被何人盗走,对方自然无从查起。 最重要的是邵曦通过此次得到的这些书信,终于是将那个隐藏更深的人挖了出来,借此让自己成功地从明处转到了暗处。 以前自己一直都是被动的应对,如今终于是有了掌握主动的机会。 事情都安排妥了,邵曦也就带着乌球儿和奈比海继续上路。 唐门地处西蜀群山之中,远离那些繁华的郡县很少与外界往来,所以一直以来在世人眼中西蜀唐门都颇显神秘。 尤其是唐门中人所修炼的武功多以诡秘的身法和暗器功法见称,更是为唐门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江湖武林中人多将唐门之人定义为刺客的身份。 正是因为他们很少正面与人对敌,通常是利用机关和暗器在对手来不及防备的情况下出奇制胜。 这么多年来,蜀地唐门很少有人前往。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太喜欢与外人来往,另一方面是因为唐门是武林中唯一拥有王朝世袭爵位的门派。 江湖武林之人大多不太愿意与朝廷牵扯上太多的关系,而唐门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自然也就让很多武林中人对其敬而远之。 江湖事江湖了,武林中的事也有武林中的解决方式。 而唐门如此特殊,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请求景元王朝的皇室出手。 一个能动用朝廷兵马的武林门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有些不讲武德。 虽然唐门从未这么做过,但依然是让很多江湖武林中人感到忌惮。 很多人对唐门是抱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对他们有好奇,有敬畏,有惧怕,同时也有着几分厌恶。 这种厌恶并非是因为唐门做了什么违背江湖和武林道义的事情,只是单纯因为唐门的特殊背景。 虽然这些年来唐门从未动用过朝廷的力量,一直恪守着江湖武林的各种规矩。 但对于武林中其他的门派来说,唐门终究是手握底牌,拥有最终动用景元王朝力量的手段。 所以很少有人主动去结交唐门,毕竟主动与其结交,无论是在江湖中还是在武林中都会被视为有攀附之嫌。 不过唐门的弟子行走于江湖武林之中,很多人还是给面子的。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只要不是唐门中人主动与人结怨,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人会不长眼地去招惹唐门之人。 而唐门多年来也是行事低调,不太参与江湖武林中的各种纷争。 时间久了,江湖武林中对唐门更多的是只闻其名却难得一见,就算遇到了彼此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唐门不会轻易去找别人的麻烦,也很少有人敢去主动找唐门的麻烦,这一点倒是与南海盈月岛望舒阁有些相似。 大家都知道他们超然世外,但却声名显赫。 翻山越岭,辛辛苦苦又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实在是将邵曦三人折腾得不轻。 这个时候邵曦才真正的庆幸让莱米丝跟付彪一同回京都了,这种赶路的强度,想必就算是在西域长大的莱米丝恐怕也承受不了。 每日不是在上山,就是在下山,翻过了一座山,还有另一座山。 邵曦是真想不明白,唐门将自己的门派建立在这么一个路途难行的崇山峻岭之中,难道他们自己就不嫌麻烦吗?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远离尘世的门派,当年竟为景元王朝的建立创下了不世之功,受封世传爵位。 到底应该说他们是低调呢?还是高调呢? 唐门所处之地名为碧翠山,宗门就在碧翠山的半山腰。 与中原的那些武林宗门相比,唐门的规模其实并不大,一个建在半山腰上的宗门又怎么可能大得了呢?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规模不大的宗门,却在天下武林中人尽皆知,也实属难得了。 碧翠山与周围的群山相比显得并不高大,但真的爬起来才知道有多难! 这一个多月的赶路,抛开邵曦先不说,可真的是苦了乌球儿和奈比海。 按说乌球儿在南岭长大,南岭同样多山,爬山对他来说应该并不算难,但这蜀地的山与南岭的山却是大不相同。 南岭虽然多山,却多为不高的矮山,偶有高山却为数不多,但这蜀地可不一样,但凡有一座称得上是山的都让人望而却步。 刚开始的时候可能还觉得没什么,但时间久了乌球儿实在是扛不住了。 本来他这个身材就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再加上这一个多月光是爬山了,就算他再能吃也明显地看出瘦了一圈。 奈比海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在西域时一直做向导,可西域都是大片的沙漠,就算有山也都是绕过去。 他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的山?更别说是爬这些山了。 所以这些日子也搞得他苦不堪言,该说不说皮肤倒是相比在西域时白了不少,毕竟每天出汗像洗桑拿一样。 随行的那些马匹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赤兔。 原本是匹烈马,可这一个多月的山路走下来,倒是把性子磨得温顺了许多,没有了原本那暴烈的脾气。 眼看着终于到了碧翠山,邵曦原本是想一鼓作气爬上半山腰,到了唐门再行歇息。 可是只上了一小段几个人就都扛不住了,毕竟这一个多月的风餐露宿对几人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三人将马匹牵到一片树林中,打算好好地歇一歇。 乌球儿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一棵大树上抱着水囊拼命地灌着水。 奈比海也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不停地擦着汗。 邵曦纳闷这唐门所在的碧翠山下怎么连个小镇都没有? 也不知道唐门中人的日常所需都是从何处得来?难道他们都是这样在山上当野人的吗? 可是自己此前所见的唐门七子个个都是衣着整洁,可没有半分野人的样子。 虽然其中有几人性情率直了一些,但在言谈行止上也都并不显得粗野。 尤其是唐清、唐明和唐楼,反倒显得更加的沉稳、内敛、儒雅,怎么看也不像是在一片大山里长大的。 想必是唐门的门主唐浩多年来教导有方吧? 歇了好一阵子,邵曦便招呼乌球儿和奈比海起来继续赶路。 几人刚准备动身,只听一声虎啸响彻山林,那声音震慑人心,震得耳膜欲裂。 邵曦心中暗叫不好! 按说老虎一般都出没在无人的山林之中,这碧翠山乃是唐门所在之地,为何竟有猛虎出没? 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招呼乌球儿和奈比海赶紧上山,但愿这一路上可别遇到这只老虎。 虽然自己和乌球儿都是修武之人,但是面对这种山中猛兽最好还是避而远之。 那东西可不管你是几品高手,在它眼中你就是坨肉,是它拿来填肚子的东西。 三人拉着马匹急急忙忙地往半山腰上的唐门赶去,可是这人要是倒起霉来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几人还没走出多远便又听到一声虎啸,而这一声听起来声音更加响亮。 邵曦忍不住喊了一声“坏了!” 因为凭着他的感知力,已经能够感觉到这只老虎此时就在离他们三人不足百步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对于一只成年猛虎来说只是几个纵跃便能来到他们面前。 这声虎啸让乌球儿和奈比海也更加地紧张了起来,乌球儿手中抱着大铁球,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奈比海从小到大虽然没见过老虎,但是这两声虎啸已经震得他肝胆欲裂,整个人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马这种四腿的畜生就算再有灵性,听到虎啸都会产生惧怕之感。 之前的那声虎啸已经让几匹马有些惊慌,这一声离得如此之近,马匹都开始发出阵阵嘶鸣。 “快走!” 邵曦说完这句话便拍了一下赤兔,赤兔似乎明白邵曦的意思,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之后,带着其他的几匹马沿着山路朝山上跑去。 邵曦和乌球儿一人一边拎着奈比海紧跟其后,还没跑上几步便见身边的树林中一道巨大的花斑身影窜了出来。 邵曦一眼看去,只见那家伙身长一丈有余,足有数百斤,浑身黄黑的条状斑纹,一双金色的虎目直慑人心。 此时它正张着嘴巴,露出锋利的尖牙,抬起两只巨大的前爪正朝着跑在最后面的那匹马扑了过去。 “畜生,找死!” 第十二章 林中人虎斗 就在那只猛虎的利爪离驮着货物的马匹近在咫尺的时候,邵曦连忙使出了五龙山乾坤手,隔空一拳打了过去。 元气化作一只巨大的拳头正打在那硕大的虎头上。 那只猛虎瞬间就像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横着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一棵大树上。 那匹马也被刚刚那饿虎扑食的阵仗惊得不轻,一瞬间爆发出了无尽的潜力,撒开四蹄竟然都跑到了赤兔的前面。 不得不说这只老虎虽然体型庞大,但却十分灵活。 虽被邵曦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撞到了树上,但迅速地调整身姿,四只虎爪又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它似乎是被邵曦这突然间打来的一拳给激怒了,如同钢鞭一样的虎尾愤怒地甩了两下,将原本已经被撞裂的那棵树直接抽断。 随着那棵大树倒下的同时,这猛虎发出一声怒啸,四爪蹬地猛地朝着邵曦扑了过来。 虎乃百兽之王,山林之主,尤其是这种体型巨大,体格壮硕的成年猛虎,发起怒来更是让人感到胆寒。 站在邵曦身后的奈比海虽然也是一个胆大之人,可此时见到猛虎的气势,原本已经被吓得瘫软的双腿已经完全站不住了。 要不是乌球儿在旁边拎着他,估计这会儿早就顺着山坡一路滚到山下面去了。 “快闪!” 见猛虎扑了过来,邵曦连忙提醒乌球儿。 别看乌球儿平时因为身材的缘故显得有些蠢笨,但在关键时刻他的反应与速度也并不差。 尤其是邵曦将无命身法传授给他之后,虽然与邵曦和老吴不能相比,但比起绝大多数的修武者还是要灵活上许多的。 听到邵曦的这一句提醒之后,乌球儿拎着奈比海迅速向一边闪去,给邵曦的身后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要知道,被这种猛兽袭击时是最怕后路受阻的,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利爪所伤。 老虎前爪的伤害力可不只是随便说说的,成年虎的一爪足以拍翻一头老牛。 邵曦一见这只老虎朝着自己扑了过来,也知道就算自己的力量再大,可从身材上也并不占优势。 若是与它硬碰硬的正面对抗,只怕是讨不到丝毫的便宜。 所以当老虎那锋利的虎爪拍向自己的时候,邵曦施展“花间舞”的身法瞬间向后退出了一丈有余。 在身法启动的瞬间,那只虎爪几乎是贴着邵曦的鼻尖扫了过去。 猛烈的爪风将邵曦的头发都带得飘了起来,惊得邵曦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要是慢上哪怕只有一丁点,只怕自己的脑袋都被拍碎了! 可邵曦退出的这点距离根本不足以摆脱危险,那猛虎落地之后再次纵身高高跃起,整个身体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又一次朝着邵曦扑了过来。 此时邵曦不退反进,将身子往下一蹲,双脚一蹬地,整个人贴着地面从老虎的肚皮底下蹿到了它的身后。 才刚一翻身站起,便见那条粗大的虎尾朝着自己横扫而来。 无奈之下,邵曦只好纵身跃起,那条虎尾几乎是贴着脚尖扫了过去。 还未待邵曦落地,那猛虎已经迅速转过身来,对着空中的邵曦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随即纵身再次扑向邵曦。 邵曦心中暗自叫苦,想不到这么大的一只老虎,身体却灵活得如同一只灵猫,竟然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余地。 如果一直这样躲闪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眼见着老虎自下而上跃至空中,一双金色的虎目死死地盯着自己,张着血盆大口,抬起两只巨大的虎爪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邵曦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瞬间发出两支袖箭,直冲着虎眼射去。 同时将身子一扭,凌空打了个旋子想要躲过那老虎的这一扑。 可让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这只老虎面对着自己射出的那两支袖箭,采用的方式竟与自己如出一辙。 它居然也在空中扭转身体,和自己朝着同一个方向翻跃,那两支袖箭正擦着虎头飞了过去,直接钉在了地面上。 当邵曦落地之时,那老虎也翻滚着身体落在了地上,只是一扭身躯便又站了起来,刚好与自己来了个面对面。 邵曦心说,我靠!这畜生怎么还有这本事? 那老虎对着邵曦扑了三次都落空,而且在第三次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还有反击的手段,似乎也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四只虎爪扒着地面,双眼死死地盯着邵曦,喉咙中发出阵阵的低吼,却并没有再次扑上来。 反而是站在原地与邵曦就这样对峙着,仿佛是在寻找邵曦随时可能出现的破绽。 不得不承认老虎是天生的猎手,一击不中之后,发现对方有能够伤害到自己的手段,并没有再次冲动地发起攻击。 反而是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寻找时机准备随时发起致命的一击。 邵曦看着眼前的这只老虎,别提多头疼了。 这玩意儿可以说是生物界近战的天花板,无论是从力量还是从敏捷上都不是人类所能相提并论的。 如今自己被这个东西缠上还真是有够倒霉的。 既然近战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那么就只能想办法与它拉开距离,使用自己的元气攻击来牵制它。 邵曦倒没奢望自己能像武松一样赤手空拳地将一只老虎打死,他只希望能够为乌球儿和奈比海争取到一点时间,让他们带着马匹赶快到山上去。 自己一个人没了后顾之忧,也好再想办法脱身,若是他们能从唐门寻求到帮助自然是更好。 想到这,邵曦突然转身朝刚刚那只猛虎出现的树林中跑去。 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乌球儿,快带奈比海上山,找唐门的人来帮忙!” 乌球儿原本还想上前去帮邵曦,可看看拎在自己手中如同一条死鱼一般的奈比海,他也只能按照邵曦的话去做。 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奈比海朝山上跑去。 他知道自己的师父跑进树林中是想将那只老虎引开,为自己争取时间。 既然师父让自己这样做,自然是有师父的道理,自己照做便是。 邵曦喊完那句话是头都不敢回,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后那只老虎已经追了上来。 还没跑出几步便已经感觉到身后一阵腥风袭来,邵曦知道那只老虎又朝着自己扑过来了。 面对这种四条腿的猛兽,其实最忌讳的就是转身逃跑,跑就意味着你怕它了,怕它你就会成为它的猎物。 这就是自然界中的规则。 很多食草动物见到猛兽后都会选择逃跑,可最终的结局都是变成了那些猛兽的腹中之餐。 反而是有一些奋起反抗的却活了下来,弱者只会成为牺牲品。 可人类却是打破这个规则的存在,因为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懂得以退为进,使用诱敌之策。 当邵曦感觉到身后的风声传来,猛地向前蹿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纵身便跃上了身旁的一棵大树。 双脚刚在树丫上站稳,就见那只老虎已经用四只虎爪扒着树干朝树上蹿了上来。 很多人以为老虎不会爬树,估计那是童话故事听多了。 老虎作为大型猫科动物,上树的本事可是一点都不差,不但灵活,而且速度极快。 邵曦不是那种看童话故事的人,他当然知道老虎会爬树,但此时他要的就是这个。 因为老虎在上树的时候整个身体是紧贴树干的,虽然动作也十分灵活,却与在地面上无法相比。 邵曦站在树上,见那只老虎正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爬上来的时候,从腰间抽出流云软剑对着虎头便是一道剑气打了过去。 此时的老虎头上尾下贴在树干上,若想躲过这道剑气,唯一的办法便是放弃继续爬树的动作,而且仅仅放弃还是不够的。 因为那道剑气直上直下,就算它从树干上滑下去,也免不得要挨上这么一下。 可这只老虎明显是很有灵性的,见邵曦的剑气来势凶猛,两只前爪猛地一扒,两只后爪一蹬树干,整个身体向一侧飞跃了出去。 虽然是放弃了爬树的动作,可同时也躲过了邵曦的那道剑气。 只见那道剑气打在地面上,激得满地落叶横飞,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这要是打在了虎头上,估计不死也残了。 那猛虎似乎也意识到了邵曦上树的目的,也明白此时要将他从树上弄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它竟然没有再一次进行尝试,而是在树下围着这棵大树来回地打起转来,仿佛是在寻找着其他的办法。 邵曦看着树底下的这只老虎,心中忍不住也是一阵好奇,这特么还是老虎吗?这也太聪明了吧? 就凭着它刚才躲开自己剑气的那一下,便足以证明这家伙已经成精了,否则它怎么知道那道剑气会对它有多大的威胁?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是只老虎,方才它的几番举动,邵曦还真以为这是个人呢! 这家伙居然与自己还打得有来有回的,难不成是一只修炼过武功的老虎? 如今这老虎徘徊在树下不肯离开,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为乌球儿和奈比海争取时间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可自己该如何摆脱它呢? 按说凭着邵曦的身法,在这树林中的大树之间闪展腾挪,飞跳纵跃并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你在树上跳来跳去,人家老虎在地下只要溜溜达达就能跟上你,这得跳到什么时候去? 自己总不能像猴子一样一直蹲在树上吧? 若是选择主动用剑气来攻击这只老虎,估计也是屁用没有。 人家在树上你都打不到,如今是四脚着地,这家伙又如此的有灵性,估计也是浪费时间。 若是使用七品境界的元气化形发起攻击,估计一招下去这片树林都给扫平了。 老虎能不能打死不知道,树反正是没了,到时候自己再想跑门都没有。 这会儿邵曦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将映雪剑挂在马身上? 若是此时手持映雪剑,利用映雪剑的剑意之境再运行清霜诀,便能在此处凝结出一片凝霜之地。 这冰霜有一定冰冻和迟滞的效果,或许可以限制树下这只老虎的行动,给自己创造出逃离的时机。 可眼下映雪剑并不在自己身边,用手中的流云剑运行清霜诀效果自然是差上许多,只怕到时候搞不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看来眼下也的确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蹲在树上等着乌球儿赶到唐门之后找人来帮忙了。 原本以为也就这样子了,可想不到这老虎转了几圈之后,却猛地一转身甩动虎尾,重重地扫在树干之上。 整棵树被扫得晃了几下,连树叶都被震落了不少。 邵曦这下子可有点慌了。 我擦!这畜生真的成精啦!连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那如同钢鞭一般的虎尾若是对着自己的这棵树再多扫上几下,搞不好真的会将这棵树扫倒。 你说你好好的一只老虎,怎么也玩上三十六计的釜底抽薪了? 可那老虎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见第一下有了效果,便不停地扭动他那庞大的身躯,用力甩动虎尾一次次地抽打树干。 这搞得原本想要等待援助的邵曦不得不连续向那老虎发出剑气,来干扰它的动作。 但那老虎好像什么都懂,一边东窜西跳地躲避着邵曦打来的剑气,一边借势不停地转身用虎尾抽打树干。 一次次强烈的震动顺着树干传到邵曦的双脚上,使得邵曦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堂堂的七品高手竟然被一只老虎搞得如此狼狈!邵曦想着想着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原本蹲在树上等着唐门的人来帮忙就已经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了,若是人家来了看到自己被一只老虎搞成这副狼狈相,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你妹的!你当本少爷没脾气是不是?来就来!” 邵曦从原本站立的地方一个纵身跃到空中,手中流云剑的剑光一闪,体内运行沧海诀,打算不计后果地使出一招“劈波斩浪”。 就在剑招即将发出之际,忽听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公子,请手下留情!” 第十三章 蛮儿有虎姐 邵曦原本要发出的那一招,因女子的这声呼唤生生地收住了。 剑招虽然是收住了,可此时已经跃到最高处的身体已经开始下坠。 而地面上的那只猛虎正仰头望着自己,仿佛只要邵曦的身体落到了合适的高度,它便会一跃而起再次扑向邵曦。 邵曦手持流云剑,那招“劈波斩浪”始终蓄力于剑身之上引而待发。 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只能选择与那只老虎正面硬刚,哪怕是拼着自己重伤也要将此虎斩于剑下。 正当他心怀这个念头,眼看着与那老虎越离越近的时候,却再次听到那女子的声音。 “蛮儿,不要调皮,快回来!” 接下来的这一幕让邵曦感到无比惊奇。 原本还对着自己呲牙咧嘴的那只斑斓猛虎听到这声呼唤之后,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朝着树林外跑去。 邵曦心想,难道这只老虎竟是个有主之物? 待双脚落至地面,邵曦这才有时间定睛朝树林外看去。 只见林边站着一位少女,一身黄裙,亭亭玉立,一副可爱的模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调皮地看着自己。 而那只老虎此时正静静地立于她的脚边,扬起的虎头正被她那如玉般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大号的猫咪。 看来她就是这只老虎的主人了。 见此时那只猛虎已经受到了控制,邵曦也收起了剑招,流云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瞬间收入腰带上的剑鞘中。 对着不远处的这位少女拱手说道:“看来这老虎是姑娘所养之物,幸好姑娘来得及时,否则只怕是要斗得两败俱伤。” 那少女眨着双眼定定地望向邵曦,脸上露出了如花般的笑颜。 “你是邵曦邵公子吧?怎么?三年不见就认不出我来了?” 邵曦被这少女的话说得一愣,也定睛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邵曦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认出了眼前的女子原来就是三年前在望月楼与自己交手切磋的唐琼。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 只是三年不见,当年那个调皮的小丫头如今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不但容貌变得更加美丽,身材也发育得极具风韵,与三年前相比简直有些判若两人的感觉。 唯一没有变的便是脸上那调皮的笑容,依旧显得清纯可爱,毫无城府。 看来这群山中相对简单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失去了天真烂漫的性情,依然保留着那份单纯。 邵曦真的有些羡慕眼前的唐琼,没有经历过人间冷暖,世态炎凉的她,经过这些年依然可以活得如此轻松快活。 依然保留着当年的那份纯真,没有被世俗的烦恼所扰,也许这就是唐门远离俗世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没有了江湖武林之中的那些腥风血雨,尔虞我诈,唐门弟子除了每日刻苦修炼武功之外,不会有俗世间那许多的负担与烦恼。 简单的人生让他们可以专心去追求武学的终极目标。 唐门的功法原本便会在后期显得十分乏力,想要在武学中达到更高的境界,的确也只有在这种远离世俗,与世隔绝的环境下才能静心修炼,以求精进。 所以他们选择在西蜀偏僻之地建立宗门,且轻易不参与江湖武林之事,低调发展也是有其道理的。 “原来是唐琼姑娘!三年不见姑娘越发的漂亮了,请恕在下眼拙一时间没认出来,在下给姑娘赔礼了!” 说着,邵曦抱拳微微一礼,算是为此前没有认出唐琼来赔一个不是。 唐琼掩嘴一笑,调皮地说道:“邵公子还和三年前一样彬彬有礼,不过却变得越发英俊了。 “难怪唐月姐姐这三年来对公子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再见公子,我都有些心动了呢!” 唐琼的一番话搞得邵曦略显尴尬。 “呃……唐琼姑娘说笑了,想不到这只猛虎竟是姑娘所养,幸好几番周旋并未伤到,也幸好姑娘及时出现。” 唐琼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那只老虎,用手拍了拍虎头,说了句“蛮儿,自己去玩吧!不可以再调皮哦!” 那只老虎闭着双眼在唐琼的腿边蹭了蹭,就如同小猫一般的温顺。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便转身离开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邵曦看得有些傻眼,刚才在自己面前如此威武凶猛的老虎,居然对唐琼这般顺从,这比某些人家里养的二哈还听话。 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如何做到的?只是这样与猛虎为伴,难道她就不怕危险吗? “整个唐门就只有我对它最好,所以在它的眼中我就如同它的姐姐一样,别看它样子挺吓人的,其实它很乖巧,从小到大并未伤过人。 “今日它变得如此暴躁,竟对公子发难,想必一定是它从公子这里嗅到了什么特别的味道,才使它变得如此狂躁。 “不过我已经安抚过它了,让它回到山林之中自己去玩耍,应该不会再发生此种事情了。” 邵曦一听,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只老虎会对唐琼如此顺从,原来它竟是与唐琼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就难怪了。 不过实在有些难以想象,面前这么一个漂亮的小美女竟然会与如此猛兽为伴,这种反差着实是有些大了点。 刚刚唐琼提到了,那蛮儿会变得如此暴躁,是因为从自己这里嗅到了某种特殊的味道。 再回头想想此前它扑向那匹马身上所驮的箱子,邵曦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那箱子里龙角蜥皮和角散发出的奇特气味所造成的。 那龙角蜥在金屋山的那片沙漠中也是一方奇兽,如今这气味来到了碧翠山,作为这片山林的霸主,蛮儿闻到如此气味反应自然会十分的激烈。 这就难怪为什么它会在第一时间是扑向那匹马,而不是扑向自己三人。 只是自己的出手将它激怒了,这才发生了后来树林中的人虎对峙。 说起来,终究是自己闯入了人家的地盘,而且还带着具有挑衅性的气味,难怪蛮儿会是这种反应。 “如此说来,倒的确是在下来得有些唐突了,只是事前并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望见谅!” 唐琼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说道:“这怎么能怪公子?公子是个奇人,如今千里迢迢地来到我们唐门,想必自然是带了许多新奇之物。 “蛮儿冒犯了公子,说起来是我们的不对,公子又何须道歉?我倒挺好奇是什么宝贝让蛮儿有这么大的反应。” 此次邵曦前来西蜀唐门,本就是打算请唐门出手将自己带来的那些龙角蜥身上的东西制作成可用之物,所以此事自然也不必对唐琼有所隐瞒。 “姑娘说的不错,在下此次前来贵宝地的确是带了一些东西,正是有事相求!” “嘿嘿,我猜你是想找我七弟帮你做些什么吧?” 邵曦闻言略感惊讶。 “唐琼姑娘如何知道?” 唐琼抿嘴一笑,有些得意地回答道:“公子所带之物能让蛮儿反应如此激烈,想来必定是从某种猛兽身上所获取的宝贝。 “带着这种宝贝来我们唐门,又说有事相求,不是想让我七弟为你做些什么玩意,又会是什么事呢?” 想不到唐琼这小丫头看上去如此单纯,心思竟是这般缜密! 单单是从蛮儿的反应和自己的话语中,便已经猜到了自己此次前来唐门的意图。 邵曦禁不住在心中暗暗佩服,这唐门七子果然是个个不凡,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姑娘果然是兰心蕙质,一猜即中,实在是让在下佩服!” 邵曦的这句夸赞倒是让唐琼小脸一红,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哪有公子说的那么好?我陪公子一同上山去拜见义父大人吧!想必义父见到公子也会十分喜欢的。” 也会? 唐琼这小丫头似乎是在无意识间表露出了什么,只是邵曦却并未在意,这会儿他只想着能尽快上山。 “那便有劳唐琼姑娘了。” 说完,邵曦走出树林,与唐琼并肩沿着山路向半山腰的唐门走去。 如今危机已经解除,邵曦的心里自然也轻松了,一路上与唐琼也算是有说有笑,显得惬意了许多。 走到半路上便见乌球儿拖着那个大铁球气喘吁吁地从山上跑下来,迎面与正在说话的邵曦和唐琼相遇。 当看到邵曦的时候,乌球儿一脸的惊讶和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问道:“师父?那……那只老虎呢?你……你……没事吧?” 看着乌球儿那一脸焦急的样子,邵曦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这小子平时看上去脑子有点不够用,整个人都笨笨的,却十分将自己这个师父放在心上。 看他此刻这火急火燎的模样,便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的安危在着急。 “我不是让你到山上去找人帮忙吗?你怎么一个人跑下来了?” 乌球儿抬起大手挠着自己那锃光瓦亮的大脑壳,满脸委屈地说道:“我去找了,可是连门都没进去,人家说不认识我们。 “我跟他们说这山上有老虎要吃人,他们却说他们山上的老虎不会吃人,肯定是我们自己招惹了那只老虎,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我看没有人帮忙,又担心师父你,就把那小子扔在山门前一个人跑下来帮师父了。” 邵曦听了后,一脸诧异地转头望向唐琼。 心说,你们唐门中人这么不近人情的吗?连老虎吃人的事情都不管,莫不是在这荒山野岭待得久了,连人情味都没了? 唐琼也是被邵曦看得不好意思,满脸通红地解释道:“公子莫怪,只因唐门门规森严,若无门中弟子介绍或是手持唐门信物,外人一概是不得进入山门的。 “而且公子这位徒弟长得如此凶神恶煞,守山门的弟子就更是不敢放他进去了。 “至于蛮儿,门中弟子都知道它是与我一同长大的,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伤人之举,自然对你这徒弟的话会有所怀疑。 “不过那些守门弟子的确讲话不太好听,我在这里向公子赔罪了。” 唐琼这么一道歉,邵曦也没法再说什么了,人家有人家的规矩。 当时形势紧急,自己也来不及将当年唐清交给自己的那块牌子让乌球儿带上,进不去门自然是无话可说。 蛮儿袭击自己这件事之前也都解释过,唐门中的弟子觉得老虎不会伤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起来都是些意外,此事也并无谁对谁错,实在是没必要追究。 “嗨!说起来都是些误会,唐琼姑娘也不必道歉!三年不见,我对你们兄弟姐妹七人到甚是想念,我们还是赶快上山吧!” 经过乌球儿身边时,邵曦拍了拍乌球儿夸奖道:“好徒弟,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师父没白疼你。” 乌球儿摸着自己的大光头,憨憨地一笑,拖着大铁球跟在邵曦和唐琼的身后一同朝山上的唐门走去。 有了唐琼跟着,邵曦几人自然也是顺利地进入了山门,顺着青石铺就的台阶往上又走了一段便来到了唐门。 进入石门后,面前便是一片宽阔的广场。 能在半山腰上开辟出这么大一片广场,想来当年在建立唐门之时这也算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了。 此时广场上正有不少弟子在门中长老和师兄们的指点下,正在修炼着各种功法、招式。 除了广场大一些外,唐门的建筑却并不高大,都只是一些单层的青石房屋。 不过想想,宗门已经建在半山腰上了,也实在没必要再去盖个两三层高的房子,只是站在广场上便可纵览群山了。 唐琼安排门中弟子将乌球儿和奈比海以及随行的马匹妥善安顿,便带着邵曦前往广场靠山一面,位居正中的唐门正堂。 这里是平日里唐门门主唐浩与门中的长老及各堂堂主商谈事情的所在,偶有客人前来,也是在此处接待。 唐琼带着邵曦走进正堂之后,落座奉茶。 随后与邵曦打了个招呼便朝后堂方向跑去,通报门主唐浩和其余的唐门六子,邵曦前来造访。 片刻之后,还没看到人便听到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邵公子三年不见,我武功可又有精进了,这一次要与你好好地再切磋一番。” 第十四章 唐门会故友 邵曦都不用去猜,就知道说话之人正是那个武痴唐风,三年前他就说过,与邵曦再见之日必定要再次切磋。 其实邵曦还是挺头疼这个人的。 倒不是怕切磋会输给他,只是这个人修武成痴,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就会不顾一切地想与对方切磋,完全不顾及什么江湖规矩和礼节。 也不能说这个人粗野,只是脑子有点一根筋,每次见面恐怕都免不得要过上几招。 邵曦并不是那种特别喜欢与人动手的人,但遇到这样的人又没办法。 从后堂走出来的一众人,唐风走在最前面,也是最兴致冲冲的。 还没等邵曦起身问候,他已经飞身一拳朝邵曦打了过来。 此时邵曦手中正端着茶杯,那口茶才喝了一半,见拳风袭来只好用脚跟一蹬地面,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向后滑去。 顺势施展乾坤手中的掌式将唐风的拳风挡了下来,同时拿着茶杯的左手一扬,那半杯茶水挟着元气朝唐风泼了过去。 唐风见状连忙又打出一拳,以拳风将那半杯茶水击散,正欲挥拳再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喝斥。 “风儿,不得无礼!公子远来是客,才刚刚坐下喝了口茶你便与人动手,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唐风闻声连忙收住招式,转过身毕恭毕敬地对着面前一位老者躬身行礼。 “义父,风儿只是见到邵公子一时手痒没忍住,请义父恕罪。” 那老者看着唐风,虽然面沉如水,但眼神中却并无责怪之意。 只是开口说道:“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与人切磋了,来者是客,怎可失了礼数?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我唐门不懂待客之道?退到一边去。” “是,义父。” 唐风再次对老者行了一礼,转身退向一旁之前还对着邵曦做了个鬼脸。 邵曦也被唐风的举动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目光转向刚刚说话的那位老者,只见他中等身材,相貌并不突出,头发、胡子已白了大半。 但是腰杆笔直,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说话时中气十足,内息平稳,看得出绝对是一位七品以上的高手。 如果没猜错的话,此人应该就是现任的唐门门主唐浩。 邵曦连忙起身走上前去,对着唐浩躬身施礼道:“晚辈邵曦,晨曦的曦,见过唐门门主唐老前辈。 “此次来得唐突,事前并未差人送信打个招呼,失礼之处还望唐老前辈多多包涵。” 唐浩抬手示意免礼,上下打量了邵曦一番,笑着说道:“邵公子之名早在三年之前老夫便已经听闻过了。 “我这几个孩子平日里都是心高气傲,能被他们一致赞誉之人,这些年来邵公子还是头一个。 “当年邵公子为我唐门提供的天眼石,尤其是那颗九眼天石对我唐门帮助不小,老夫在此还要谢过邵公子。” 虽然双方只是初次见面,但唐浩似乎第一眼看到邵曦便十分的欣赏,这倒是让邵曦感到有些意外。 唐浩好歹是江湖武林中颇有名气的一位前辈,又身有王朝爵位,只是与自己初次见面便表示出如此善意,着实是挺难得的。 邵曦连忙恭恭敬敬地回道:“唐老前辈过誉了,晚辈自幼便久闻唐门盛名,唐门七子更是江湖武林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晚辈实在不值一提。 “至于那天眼石和九眼天石,唐门也并未亏待晚辈,实在是不敢承唐老前辈之谢,晚辈惶恐!” 唐浩闻言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邵曦的肩膀。 “承赞而不骄,谦逊而有礼,难怪清儿回来后一直都对我说邵公子是位谦谦君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邵公子也不必客气,我们坐下聊吧!” 说着,唐浩转身坐在了正堂的主位之上。 邵曦并未急于落座,而是与唐浩身后一同出来的唐清等人一一见礼。 唐清笑着对邵曦说道:“邵公子,一别三年别来无恙?自大梁城郊一别,转眼已是三年,如今见到邵公子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如今更具君子之风。” 邵曦也连忙拱手抱拳,客气道:“唐兄夸奖了,我看唐兄风采更胜当年,唐兄送我的那把折扇在下也是时时带在身边啊!” 唐清难得爽朗一笑,拍了一下邵曦的胳膊,说道:“在下所赠之物能得邵公子的喜欢,实是在下的荣幸!邵公子快快请坐吧!” 此时,唐琼小丫头已经将邵曦的椅子搬回了原处,邵曦微微点头以示谢意,便撩袍坐下。 除了唐清与邵曦一起落座之外,其他几人都垂手立于一旁,只有唐楼是坐在轮椅上。 这会儿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邵曦的身上。 唐风一直对着邵曦挤眉弄眼,那意思过会儿到广场上去比划几下。 唐明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与邵曦点头示意,眼神中满是笑意。 唐月虽与邵曦相互见过礼,脸上却始终略带羞涩,不敢正视邵曦,只是不停地用眼角向邵曦瞟去。 唐醉依旧是一手酒壶,一手酒杯,还像从前一样自斟自饮着,只是对着邵曦抬了一下手中的“君子饮”,算是打过招呼了。 唐琼是一路陪着邵曦上山的,自是不用多说。 唐楼与邵曦见过礼之后,仍是摆弄着手里的八卦锁,不过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 他虽平日里不善言辞,但看得出对邵曦的到来还是很开心的。 落座之后,邵曦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唐浩一拱手,说道:“唐老前辈,此次晚辈冒昧前来,一来是久闻唐老前辈盛名,特地前来问候,二来是有事相求。 ”此次来得仓促,也未来得及备什么像样的礼物,只从西域带了几箱异域之物过来,实在是不成敬意,还望唐老前辈笑纳。” 唐浩笑着摆了摆手。 “如此山高水远,千里迢迢,邵公子还带了礼物过来,实在是有心了!那么老夫便却之不恭了,在此谢过邵公子的好意。” 唐浩身为前辈对邵曦如此客气,这反而让邵曦觉得很不自在。 因为对方越客气,便越是证明与自己有疏离感。 虽然初次见面唐浩便对邵曦表现出了善意,并没有身为前辈的威严,但对邵曦这么客气也着实是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好在对方并没有拒绝自己的礼物,否则邵曦真怕自己的请求会遭到拒绝。 唐门素来以打造各种机关暗器而著称,其制作之精良在江湖武林中可谓首屈一指。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请唐门为自己制作各类兵器、暗器以及防身之物,可能够得到唐门正面回应的却并不多。 唐门可不是个作坊,不是什么人开口都能求得动的! 若不是当年唐清留给了自己一块牌子,承诺必会在一件事上有求必应,邵曦还真没有多大信心就这么贸然前来。 既然自己是来求人的,自然是要放低姿态,于是邵曦连忙起身,对着唐浩又深施一礼。 诚恳地说道:“唐老前辈既是武林前辈也是晚辈的长辈,晚辈前来带些礼物孝敬长辈自然是理所应当,前辈能收下晚辈的礼物是对晚辈的抬举,晚辈岂敢承谢?” 一番话既拍了马屁,又不失自己的颜面,反而显得邵曦更加的谦恭有礼,敬老尊贤。 唐浩原本便对邵曦颇有好感,听了这番话更是心中大悦。 虽然他也明知道邵曦的这些话只是一些恭维之辞,但是年纪轻轻便已入了七品“化气境”,在自己的面前还能够如此谦恭有礼,这也实属难得了。 要知道,像邵曦这个年纪能将武功修炼到这种境界的,古往今来也可说是凤毛麟角。 可在邵曦的身上他却看不到丝毫的骄纵之气,反而更多的是沉稳低调,谦虚敬慎。 “哈哈哈!邵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清儿他们一直在我的面前对邵公子称赞有加,今日一见你这个年轻人的确是很讨人喜欢。 “既然大老远的来了,那么就在唐门多住些时日,你们也都三年未见了,正好可以叙叙旧。 “不过刚刚邵公子提到此次前来说是有事相求,不知道我们唐门有什么能帮到邵公子的?” 其实在场的人心里也都十分清楚,邵曦大老远地跑来西蜀唐门,如果说是单纯地来看望故友,拜访唐浩这位武林老前辈,也着实是有些牵强附会了。 邵曦这趟来肯定是有事情需要唐门帮忙,只不过这帮忙也要看是帮什么忙。 不客气一点讲,其实邵曦与唐门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双方只不过是在三年前有过一笔交易。 虽然邵曦与唐门七子十分投缘,彼此间也愿意以朋友相称。 但若是邵曦所求之事有可能会有损唐门利益的话,就算邵曦潜力无限,前途无量,他们也未必会出手相助。 除非是至亲至近之人,否则损害自身利益去帮别人的事,这天底下没几个人会去做。 以目前邵曦与唐门的关系,当然是要事先讲清楚所求何事。 只要是不损害唐门利益又是力所能及的,唐浩自然愿意卖邵曦一个人情,如此天赋异禀的年轻后辈,能够结交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邵曦当然也明白唐浩问这句话的意思,若真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也绝不会想到来求助唐门。 毕竟自己与唐门交往不深,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不过此次所求之事对于他们而言应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想必唐浩也会卖自己这个面子。 于是对着唐浩拱手说道:“晚辈最近两年一直在西域大漠中游历,偶然间杀掉了一只龙角蜥,并从这只龙角蜥的身上得到了一些东西。 “世传龙角蜥浑身是宝,可制作成各种神兵利器,但这些宝贝在我这里却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所以晚辈此次前来是想借助唐门精湛的制作技艺,来将这些龙角蜥身上的东西制成可用之物。 “这件事若唐门说自己是第二,恐怕这天下就没有人敢称自己是第一了! “晚辈知道制作这些东西并不容易,若唐老前辈愿意相助,将来只要唐门有用得到晚辈之处,晚辈必义不容辞!” 听完邵曦的话,唐浩已是满脸惊讶,整个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连在场的唐门七子也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都直勾勾地望向邵曦,把邵曦看得有些发毛。 心说,这是哪里不对了吗? “你刚刚说你杀了一只龙角蜥?你可知道那龙角蜥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兽? “就连老夫这么多年来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曾见过,更不要说那龙角蜥身上的各种宝贝。 “你确定你杀死的那一只是龙角蜥而没有弄错?” 邵曦一下子被唐浩问得有点发懵了,自己在金屋山牛角谷杀死的那只龙角蜥可是老吴亲口跟自己确认过的,难道老吴会认错? 这绝不可能! 可是看着面前唐浩和唐门七子的这种反应,邵曦都有点开始怀疑自己了。 “对啊!如果没弄错的话,晚辈杀死的应该就是龙角蜥,还扒了皮取了内脏,把觉得有用的东西都留下了,前辈这么问是晚辈哪里有不妥之处?” 唐浩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没没没!没有不妥之处,只是传闻那龙角蜥异常凶悍,绝非寻常人能够对付,更不要说将其杀死,所以老夫听闻之后才觉得惊讶。” 邵曦点了点头,他并不否认唐浩所说的,那龙角蜥的确是非常凶悍。 “不瞒前辈,当时并非是晚辈一人,而是数人一起动手,而且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制住了那龙角蜥,当时也是险些丧命。” 猎杀龙角蜥这等新奇之事,自然也是引起了唐门七子的兴趣。 此时唐醉正在倒酒的手停了下来,唐楼也不再摆弄手里的八卦锁了,几人都是直勾勾地看着邵曦,似乎都想知道他们是如何杀死那只龙角蜥的。 听到唐琼的这个问题,邵曦顿时一脸苦笑,现在回想起当初那场与龙角蜥的拔河大赛,还真是搞得鸡飞狗跳。 “逮住那只龙角蜥的不是我。” “那是谁?” “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 第十五章 奇师有高徒 “你是说你的那个徒弟?” 唐琼想想乌球儿那如山一般的身材和体格,倒的确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在力量上与龙角蜥进行一番较量。 邵曦的这个徒弟一打眼便知道并非寻常之人,有此人在,邵曦能杀死龙角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徒弟?” 正在邵曦向唐琼点头确认她说出的答案时,唐浩与其他的唐门六子再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想不到邵公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收了徒弟,而且你这徒弟还能助你猎杀龙角蜥,想必绝非凡人,不知可否让老夫一见?” 邵曦在三年前便已进入七品“化气境”,这本身已经让唐浩感到无比惊奇。 不过既然已经进入了七品,自然是有资格收徒的,甚至有资格开宗立派。 可听说邵曦的这个徒弟竟然能动手逮住龙角蜥,可想而知此人必定也非同一般。 唐浩忍不住好奇,邵曦到底是收了一个怎样的徒弟? “让唐老前辈见笑了,前辈想见他是他的荣幸,我这个徒弟心思单纯,性子有些憨直,等一下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唐老前辈多多担待。” “哈哈!邵公子已是一个奇人,想必你那徒弟也是个了不得的,老夫又怎会在意那些小节?” 见唐浩已经这么说,邵曦便对唐琼点了下头。 唐琼立马转身跑了出去,乌球儿和奈比海都是她差人安顿的,如今要将乌球儿找来,自然是要她亲自跑一趟。 “既然邵公子刚刚说猎杀了龙角蜥,却不知邵公子从那龙角蜥的身上都获取了哪些宝贝?又打算要制作一些什么可用之物呢?” 说话之人正是唐楼。 刚刚邵曦一直在与唐浩讲话,他也不便插嘴,其实当他听说邵曦猎杀龙角蜥的时候,便已经是心痒难耐了。 对于他来说,有机会见识一下龙角蜥身上的宝贝,可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能让这些宝贝在自己的手中变成一件件神兵利器,天盔宝甲,更是得偿毕生所愿。 龙角蜥一直以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不要说是他,就连自己的义父唐浩此生都未曾见过。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就这样错过呢? 他相信经自己之手制作出来的那些神兵宝甲,纵使经过百年千年也定会流传于世。 如今就算邵曦不求他,他都愿意接下此事,更不要说提什么条件了,此时他都恨不得倒过来给邵曦一些好处。 邵曦见唐楼问起来,便笑着回答道:“当年我曾在无意中有幸得到一只用龙角蜥的腹皮制成的手套,因此才对此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想不到此番竟在西域真的被我撞见,所以在猎杀那只龙角蜥之后,首先便是将身上的皮整张扒了下来。 “我打算为我那个徒弟制作一身坚不可摧的铠甲、手甲及腿甲,至于腹皮就再制作几双手套。 “另外,我还取下了那龙角蜥的头角以及脚趾,那头角坚硬无比,正适合制成骨刀,而两边多出来的余料可制成两把短刀。 “脚趾弯曲而坚硬,用来制成四只飞爪,与我一同前来的那个小伙子手中也有四只最小的脚趾,不知可否为他制成一只拳套以作防身之用?” 邵曦的这个安排可说是将手中所拥有的材料都用到了极致,几乎是没有丝毫的浪费。 自从杀了那只龙角蜥之后,邵曦便一直在琢磨如何能将这些材料都物尽其用。 毕竟这些东西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获得的机会,所以要让其发挥出充分的作用。 邵曦并未将获得龙角蜥心血和兽丹之事说出来。 一来是这些东西并无制作之用,二来那才是龙角蜥身上真正最有价值的宝贝,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自然是不会轻易透露。 唐楼在听到邵曦的这些要求后,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当即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纸与一支炭笔,按照邵曦的要求在上面记录着。 “背皮制成铠甲、手甲及腿甲一副,腹皮制手套数双,头角制骨刀一把,短骨刀两把,脚趾制飞爪四只,拳套一只。 “邵公子所要制作之物的确是不少,不过这正是我的兴趣所在,只是这些东西制作起来并不容易,可能需要不少时日。” 唐楼由于太过兴奋,在做这些记录的时候还并未征得唐浩的允准。 当记录完成之后似乎才想起此事,连忙抬头望向唐浩,似乎是在征求唐浩的意见。 唐浩笑着点了点头,虽然相比于从前来求唐门的人,邵曦要求制作的东西确实是有些多。 但面对着一个只有二十岁便已是七品中期境界的年轻人,唐浩觉得让对方欠唐门个人情倒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他本人对邵曦也是极其欣赏,他能千里迢迢地跑到唐门来求助此事,也可说是对唐门的信任。 对于这样一个极具潜力,将来可能会在江湖武林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唐浩还是愿意尽其所能去拉拢的。 见唐浩已经点头,唐楼就更加开心了。 于是跟邵曦打个招呼便要让唐明推自己返回书房,先去为要制作的那些东西设计尺寸和样式,却不想被邵曦拦了下来。 唐楼一脸诧异地看向邵曦,心说制作这么多东西,怎么他本人比自己还沉得住气? 邵曦看出了唐楼的疑惑,笑着对唐楼说道:“唐楼公子还是先别着急,若是只为我制作这些东西,寻常尺寸倒是无妨。 “不过我那徒弟有些特别,若是按照正常的尺寸制作出来只怕他用不了,唐楼公子还是见过他本人之后再说吧!” 唐楼没见过乌球儿,当然不知道,但邵曦心里很清楚。 这就跟买衣服一样,普通身材的人买个均码就能穿,可乌球儿是那种超级加大码,搞不好还要进行特制的。 要是不让唐楼看看乌球儿的身材,那么制作出来的铠甲、手甲和腿甲,想都不用想绝对会小。 而且制作的那几双手套,其中一双同样也要加大制作,否则乌球儿根本就戴不上。 听邵曦这么说,唐楼顿时明白邵曦的这个徒弟可能身材有些高大,按照寻常的尺寸制作大概是会不合身。 于是便不再急着离开,只等唐琼将那人带过来。 只是下一刻,在场众人便被吓了一跳,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大号肉球,甚至是一座肉山。 这块头也太大了! 让他们更感惊奇的是这个大胖子的手里还抱着一只足有面盆那么大的黑铁球,铁球上连着一条手臂那么粗的黑铁链拴在腰间。 大大的光头闪光发亮,整个唐门的正堂似乎都被他的光头又照亮了几分。 一脸的络腮胡子,长得凶神恶煞,却偏偏是满脸憨憨的傻笑。 整个人立于堂中,感觉原本宽敞的屋子都小了几号。 “呃……!邵公子,这便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徒弟?” 唐浩眼睛都看直了,在他的想象中,邵曦的徒弟就算不能如他一般的英俊潇洒,顶多也就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竟是此等形象,这师徒二人站在一起反差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先不说面前这个家伙的武功境界如何,单单是这个身材和块头,寻常十几二十个人也休想靠到近前。 再看看他手里的那个大铁球,这要是砸到谁的身上,估计不死也得落个终身残废。 邵曦这个年轻人果然是出人意表,就连收个徒弟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在场众人的惊讶都在邵曦的意料之中,只有唐琼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唐老前辈,这正是在下的徒弟,名叫乌球儿,他的兵器便是手中的那个大铁球,名字也叫乌球儿。 “他本是南岭人士,几年前在京都大梁与晚辈比武而结识,后来晚辈前去南岭的南赵国出使与他再次相遇,便收他做了徒弟。 “别看他生得如此,却是品性纯良,憨直厚道,只是不太懂得礼数,还请唐老前辈不要见怪。” 听邵曦这么一介绍,唐浩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邵公子当真是个奇人,今日才刚一见面便给老夫带来了如此多的惊奇之处,老夫也算是长见识了。 “只是眼下找不到一把合适的椅子,你这徒弟身材如此庞大,不知道该坐在何处啊?” 邵曦笑着摆了摆手,转头对乌球儿说道:“乌球儿,快快过来给唐老前辈行礼!” 乌球儿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给面前的这个小老头行礼,不过既然师父让这么做,他自然也不会去问。 “哐”的一声将大铁球扔在地上,学着自己师父平日与人行礼的样子,两只大手抱拳对着唐浩一躬身。 他行个礼倒是不要紧,可是大铁球往地上扔的这一下可是把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 原本的青石地面竟然被他那个大铁球生生地砸出一个大坑来,铁球下的青石地砖竟被砸得粉碎。 站在唐清身边的唐风此时瞪着一双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嘴里嘟囔着“我滴个乖乖!他这个大铁球怕是也得有几百斤吧?” 邵曦一听就乐了,对唐风说道:“唐风兄不是喜欢与人切磋比试吗?我这个徒弟平日里也有这个爱好。 “而且他如今已是五品中期,在下留在唐门的这段时日,你们二人算是找到伴了。” 唐风“咕噜”地咽了一下口水,显然是对邵曦的提议并不感冒。 “你开什么玩笑?同样是五品之境,他块头比我大这么多,我跟他怎么切磋?他那个大铁球还不把我砸成肉饼?邵公子你这不是成心玩儿我吗?” 他这么一说,惹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一直没说话的唐月此时对着唐风阴阳怪气了起来。 “哎呦!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二哥你不是武痴吗?不是逢人便要切磋吗?怎么今天怕了?” 唐风这脑子一根筋的劲头其实比乌球儿也没差到哪里去,唐月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激将之辞,便再次激起了唐风的好胜心。 “怕?怕个锤子!你二哥我什么高手没见过?什么高手没比划过?我会怕?” 说完,转头对着乌球儿一招手,大声说道:“喂!黑铁球儿!要不要出去跟我打一架,看看咱们两个谁厉害?” 乌球儿一听有人要跟自己打架,顿时便“嘿嘿嘿”地乐了起来,不过还是转头看了邵曦一眼。 见邵曦笑眯眯地点头同意了,便对着唐风说道:“嘿嘿!打架好啊!我最喜欢打架了,好久没打过了。” “走!到外面去。” 唐风梗着脖子,架着肩膀走到乌球儿的身边,奈何就算他原本身材已经很高大了,但是站在乌球儿的面前依然像个小孩子一样。 抬头对着乌球儿一扬下巴,撇着八字腿朝正堂外的广场上走去。 乌球儿憨憨地一笑,搓着两只大手也是一副手痒难耐的样子,拖着大铁球跟在唐风的身后走了出去。 那大铁球在石板地面上被拖得一路蹦蹦哒哒,不停发出“叮铃咣啷”的声响。 青石地砖又被砸坏了不少,就连门口那高大的门槛都被铁球撞坏了一大块,看得堂中众人目瞪口呆。 邵曦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忙起身对唐浩致歉。 “我这徒弟不太懂规矩,损坏的地面和门槛在下照价赔偿。” 唐浩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笑着回道:“无妨,无妨!只是你这徒弟着实让人感到惊奇。” “让唐老前辈见笑了……” 这话还没说完,便听广场的方向传来了“乒乒乓乓”,“轰轰隆隆”的声音,就连正堂的屋顶都被震得直掉灰。 可见此时乌球儿和唐风二人已经是打得相当激烈,惹得堂中众人也都忍不住跑去门口观看。 此时唐楼被唐明推到邵曦的身边,语气中不无庆幸地说道:“幸好邵公子让我见了你这徒弟一面,不然我做出来的铠甲恐怕还真的用不了。 “如此高大壮硕的身形还真是在下平生初见,当真也与邵公子一样是个奇人。” 邵曦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本来我还想给自己也做上一套,奈何这家伙实在是太费材料了!” 唐楼笑了笑,给乌球儿这样的身材制作铠甲,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的材料,难度也是成倍的增加。 “既然邵公子的高徒我已经见过了,心中自然也就有数了,只是回头还要看一看邵公子带来的那些材料。” “此事不急,等他们打完再说吧!” 正说着,一阵剧烈的元气波动袭来,吹得众人衣袍猎猎。 此时,乌球儿和唐风二人在广场上正战得难分难解…… 第十六章 绝技名分影 此时,广场上乌球儿和唐风二人正战得不可开交。 唐风知道自己无论是从身材还是力量上都无法对乌球儿造成威胁,所以从双方刚一交手开始,唐风便采取了游走的策略。 他那“如影随形破风锥”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凭着自幼习得的唐门独门身法——闪影,围着乌球儿不停地跑动,速度快到在人们的眼中甚至能留下一道道的残影。 与此同时,手中的破风锥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地打向乌球儿,他就是想利用乌球儿身大体笨的缺点来克制对方的力量。 在他看来,就算乌球儿的攻击再势大力沉,前提也得是能打到自己。 唐风一直都坚信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只要自己的速度够快,哪怕是在力量上不占优势也可以做到四两拨千斤,以巧取胜。 面对唐风,乌球儿看上去似乎也的确没有什么办法,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唐风如同旋风一样在自己身体周围转来转去。 别说是打到唐风了,就是两只眼睛能盯住他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面对唐风打来的那如同冰雹一般的破风锥,乌球儿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开启元气盾将自己护在其中。 那些破风锥打在元气盾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随即便“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只是片刻之间,乌球儿身体周围便掉了一地。 要说这唐风也的确够变态的!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百步辰芒婵娟刃”唐月,只要她一出手便是铺天盖地,密不透风的婵娟刃。 却很少有人知道“如影随形破风锥”的唐风除了身法奇快之外,手中的破风锥一旦全力出手也是极其恐怖的,丝毫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余地。 今天面对乌球儿,唐风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所以双方一碰面唐风便是全力出手。 此时的二人一时间竟陷入了僵持,乌球儿似乎并不打算采取什么具体的行动,只是开着元气盾站在原地,貌似是想与唐风拼消耗。 而唐风仿佛也有此意,这就变成了比拼乌球儿的元气和唐风身上破风锥谁先消耗完的一场较量。 这原本丝毫谈不上精彩。 这就好像一只灵活的狐狸抱着一只乌龟拼命地啃咬,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悻悻而散。 可唐风终究不是狐狸,乌球儿也不是乌龟,场上的局面终究会因为二人的想法而发生变化。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种变化却是从乌球儿开始的。 因为乌球儿开启元气盾的保护,唐风的破风锥无法穿透,所以唐风在后续出手的时候逐渐加大了贯注在破风锥上的元气。 他是想以此来敲开乌球儿那坚硬的龟壳。 乌球儿虽看似被动,可谁也不知道他的那个大脑壳里面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双方在僵持了一阵之后,只见乌球儿抬起自己的大脚对着青石地面重重地一跺。 一阵剧烈的元气波动以乌球儿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如同巨大的海浪向周围涌出。 原本围在广场上看热闹的那些唐门中人被这股元气波动震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一些武功境界比较低的年轻弟子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就连站在正堂门前的邵曦等人也都受其波及,被吹得衣袍乱飘。 紧接着便是四处乱飞的破风锥。 唐风由于身法奇快,又围着乌球儿一边跑一边打出大量的破风锥,所以乌球儿身体的四面八方都不断地有破风锥打在气盾上。 乌球儿的这一下正是将那些正朝自己打来的破风锥全部震飞了出去。 这造成的后果便是乌球儿就像一颗大号的手榴弹一样,将那些原本都打向自己的破风锥如同弹片一般震向了四面八方。 如此一来就变成了无差别攻击,四处横飞的破风锥对整个广场上所有的人都造成了威胁。 其中当然也包括唐风自己。 而且这些被震飞的破风锥从力道上丝毫不亚于唐风打向乌球儿时,这一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众人纷纷开启元气盾来抵挡朝自己飞来的破风锥,有些身法好的更是纵身向远处逃离。 这要是被打到了,那还得了! 邵曦站在正堂门前,见此情景心中也是大骇! 可此时场中二人激战正酣,自己也来不及出言阻止了,只能是催动体内元气开出一道气墙挡在唐浩等人面前。 一阵“乒乒乓乓”之后,面前的地面上也是掉了一地的破风锥。 其实站在正堂门前的这些人,面对这种情况都可应对自如,只不过是些震飞的暗器,对他们并不能造成太大的威胁。 但邵曦抢先出手并不是怕这些人应对不了,而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自己徒弟造成的这个局面,终究是要他这个师父来承担,所以他出手开出气墙将众人护住,也算是一种表达歉意的方式。 唐浩心中当然是明白邵曦的想法,看了一眼邵曦,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他本人对眼下发生的事并不介意。 比武切磋嘛!自然是各凭本事。 唐门建了这么大一个广场,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门中弟子各展所长。 乌球儿应对唐风的办法虽然说有些简单粗暴,但那也是他自己独有的方式。 而且比武切磋之事原本便是唐风自己提出来的,所以就算对唐门有所损伤,在唐浩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邵曦的表现还是让唐浩心中颇为赞许。 这个年轻人懂礼数,知进退,在这个时候出手正是对自己和唐门七子表达出尊重之意。 此时场中的唐风没料到乌球儿会来这么一手,竟然将他打出去的破风锥又震回来打向自己,连忙利用身法闪转腾挪一一躲了过去。 原本一开始他还想着如何攻破乌球儿的气盾,可此时却被乌球儿搞得有些狼狈。 自己忙活了半天竟然被对手一招化解,此刻他也变得谨慎了起来。 他发现再像之前那样打下去,不仅对自己的消耗极大,更是讨不到半分的便宜,搞不好一个不小心还会自食其果。 于是迅速改变自己的进攻策略。 暗器终归是暗器,脱手的暗器力道再大,也只能是靠双臂和贯注在暗器上的元气,与持握在手中直接发力的兵器相比终究是有着巨大差距的。 既然如同疾风暴雨一般的破风锥无法破开乌球儿的元气盾,那么唐风打算凭借自己的身法快速接近,用最直接的方式破掉气盾后与乌球儿贴身近战。 虽然他知道这么做可能会有被乌球儿击中的风险,但此时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唯一能够倚仗的也只有自己在身法上的优势。 于是唐风将两支破风锥反手握于手中,如同手持两把匕首,口中低喝一声“分影·破!”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唐风引以为傲的近战绝技——分影! 唐风既然一直以来是以身法见长,那么手中的破风锥除了能够当成暗器作为远程攻击的手段,在必要之时也可成为手中的短兵器与敌手近身相搏。 修武之人都明白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 手持短兵想要在近战中获取优势,唯一的办法便是凭借快如闪电,形同鬼魅的身法来让对手应接不暇。 唐风所修炼的这门近战绝技,便是依靠着极速的移动和灵活的走位,使对方的眼中产生十数道形如实质的残影。 这些残影从某种程度上也可谓之为“分身”。 唐风的分影技法之中分别包括:分影·破、分影·突、分影·近、分影·击、分影·闪和分影·遁。 顾名思义,分影·破便是用来打破对手的防御,给自己的进攻打开通路。 分影·突是在破开对方防御后的向前突进。 分影·近是在完成突破之后,进一步贴近对方为之后的分影·击创造机会。 分影·击是从不同的角度和方位对敌手发起不同程度的攻击。 而分影·闪和分影·遁则是防御手段。 分影·闪是用来躲避敌人的攻击,分影·遁是在攻击得手或是失败之后逃出对手攻击圈的手段。 唐风的这一门近战绝技在以往可谓是无往不利,也可以说是他用来与对方搏命的手段。 因为唐门素来以暗器著称,能与对手保持距离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选择贴身近战的。 只有在暗器攻击未能得手或是在无法全身而退的情况下,才会不得不使用此种手段。 如今唐风用出了这门武功,也看得出他是有点被乌球儿给逼急了。 双方既然是比武切磋,自然是不能逃走,否则便等于自己认输了,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进攻。 可此前唐风所有的暗器手段用尽,非但未能对乌球儿造成任何的威胁,反而被乌球儿狂暴的元气爆发所化解。 在暗器手段无果的情况下,唐风也只能选择与乌球儿贴身近战。 但是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与乌球儿这样的对手近战很难讨到便宜。 无论是从力量上还是从兵器的属性上,他都是处于不利,那么就只能靠身法和速度来速战速决。 只要他手中握着的破风锥能够对乌球儿造成致命威胁,那么这场比武他好歹也能获得个险胜。 否则一旦被乌球儿逮到,那他便是必输无疑。 所以唐风也是尽力而为,一招分影·破已将元气全力地贯注在手中的两支破风锥上。 此时的乌球儿刚刚将体内的元气爆发过,正是元气盾最薄弱之时。 唐风的两只破风锥就如同两把手术刀一样,在乌球儿的元气盾上随着他的身形不停地划动。 直到听见“砰”的一声,唐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乌球儿的气盾果然被破开了。 而此时的乌球儿明显是愣了一下,他大概是没想到唐风的反应和身法竟会如此之快! 只在自己元气爆发的瞬间,对方便已经贴了上来,一时间竟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唐风见一击得手不做任何的停顿,连续施展分影·突和分影·近,只在眨眼之间便已来到了乌球儿近前。 此时在众人眼中看到的,是唐风数道身影几乎紧紧地贴在乌球儿的身上,只要唐风此刻出手,想必乌球儿将是必败的局面。 “分影·击!” 唐风发起了攻击! 他的这种攻击没有人能说得清是从哪个角度和哪个方位进行的,又或者是所有的“分身”都在发起攻击。 此时只要唐风的破风锥在乌球儿的身上留下浅浅的皮外伤,便证明他已是攻击得手,那么这场比武也就有了最后的结果。 围观的唐门弟子们见状也都兴奋了起来,一个个振臂高呼着“二师兄!二师兄……!” 站在正堂门前,已经收回元气正在看热闹的邵曦听到这声声呐喊,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二师兄?他们这是在叫谁呢? 邵曦身边的唐浩及其他的唐门六子见到场上此番景象,脸上也都露出了得意之色。 在他们看来,从身形上两个人的反应和速度应该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唐风已经完成了突进,只要此刻出手,以他的速度想必乌球儿根本就没有抵挡之力。 可是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当唐风喊出那句“分影·击”之后,接下来听到的竟是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 紧跟着便见两支破风锥真的就是破风而出,双双飞向正堂大门上的那块牌匾,一支钉在了“唐”字上,而另一支则是钉在了“门”字的正中央。 再接着就听到唐风有些惊慌地喊了声“分影·闪!”,随后便又是一声“分影·遁!”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众人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当大家再看到唐风身影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离乌球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正是面朝外背对乌球儿,明显是刚从乌球儿的身边逃出来。 而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一只巨大的黑色铁球贴着他的脚尖砸入地面,只留了一半在外面。 连在铁球上那条手臂粗的黑铁链还在“哗啦啦”地响着。 沉默,许久的沉默。 刚刚还是一场激烈的大战,竟在一瞬间就这样戛然而止。 在场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有邵曦和唐浩心中清楚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唐浩轻轻地叹了口气。 “风儿输了!邵公子你有一个好徒弟啊!” 第十七章 果然是宝贝 这场比试都已经结束了,但围观的很多人并没搞清楚唐风到底是如何败在了对方手中的。 整个场面从一开始看上去都是唐风在主动发起进攻,而那个大胖子始终只是站在原地被动地进行防守。 怎么会在转眼之间形势便发生了逆转? 明明唐风已经利用“分影”靠近了乌球儿,怎么会在一瞬间两支破风锥全都莫名其妙地脱手了? 还如此狼狈地逃出战圈! 最让唐门弟子们不能接受的是,以唐风这种身法最后居然还没逃掉! 人家那个大铁球能砸在你的脚尖前面,便证明随时可以将你这个人砸扁,只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毕竟只是切磋比试,不可能真的取人性命,可若是双方生死相搏的话,就这一下唐风早就已经小命不保了。 所以这么看来,此次唐风不但是输了,而且是完败在对方手中。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风出手利用“分影·击”向乌球儿发起攻击的时候,在众人眼中乌球儿仍是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什么举动。 难道真的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让所有人都看不清吗? 可是乌球儿这种身材,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他拥有足以媲美唐风,甚至超越唐风的速度。 如此又高又胖的身材,怎么可能在反应和速度上会超过唐风? 唐风这人倒也爽快。 眼前的事实虽然的确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但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尖前已经没入地面的大铁球,尽管心中有些挫败感和失落感,却并未在此事上太多的纠结。 转身对着乌球儿上下又打量了一番后,双手一抱拳说道:“还是你厉害,打不赢你,认输了!” 他这种直来直去,不转弯抹角的性子倒是挺对乌球儿的胃口。 乌球儿一抖手中的铁链,将那大铁球从地里拔出来重新抱回到怀中。 一边用大手擦着他的那个宝贝,一边憨笑着对唐风回道:“嘿嘿!你挺厉害的,要不是师父教了我本事,我肯定打不过你。” 乌球儿的这句话说得不远处的唐浩老脸一红。 唐风的武功也是他教出来的,要按照乌球儿这么一说,自己岂不是还不如邵曦这个年轻人了? 可是邵曦面对自己却一直都是谦谦有礼,前辈长,前辈短地叫着,现在想想他这个前辈是不是有点水呢? 也不能怪唐浩想多了,毕竟唐门七子在他的调教下都已经成为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代表,个个都本事不俗。 唐风作为其中较为突出的一员,如今竟败在了邵曦徒弟的手里,而邵曦这个师父又是如此的年轻! 这就意味着,这师徒二人将来必定会成为武林中顶尖的存在,这如何能不让唐浩感到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但输了就是输了,只能说唐风技不如人。 此时,唐浩对邵曦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终于明白自己必须要正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因为他的确很优秀,他教出来的徒弟也同样优秀。 唐风作为此事的当事人却并没像他义父一样想那么多。 比试虽然输了,可是面对乌球儿,他就像是找到了一个与自己性情相投的朋友。 走上前去拍了乌球儿一下,笑哈哈地说道:“输了就是输了,你比我强,我认! “走!我带你到碧翠山的后山去打点野味,这山中野味烤起来别提有多香了!” 乌球儿一听唐风说要带自己去烤野味,这个吃货顿时便是口水横流,但仍然没有忘记看向邵曦,想要征得自己师父的允许。 在得到邵曦的默许后,被唐风拉着一同乐呵呵地离开广场,朝着碧翠山的后山跑去。 明明是高大强壮的两个人,此时看上去竟如同两个孩童一般,有说有笑,嘻嘻哈哈。 唐门中人早就习惯了唐风的这种性格,所以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邵曦与唐浩几人看着二人离开,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刚刚这两个人还斗得那般激烈,大有搏命之势,想不到转眼间就成了好哥们儿。 能和唐风这种人聊得来的,恐怕也只有乌球儿这样的人了。 邵曦与唐浩等人返回正堂之内。 唐清命门中弟子赶紧找梯子将唐门牌匾上的那两支破风锥取下来,一直在上面插着实在是太难看了! 众人在堂中落座,唐浩忍不住对邵曦称赞道:“邵公子果然不凡,就连教出来的徒弟都如此了得!日后公子必定会成为武林中顶尖的人物。” 邵曦摆了摆手,客气地回道:“唐老前辈实在是过奖了!我这徒弟原本武功底子便不错,我所做的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此时的唐楼早就耐不住了,开口插言道:“邵公子刚刚说,比试结束以后便给在下看看你所带来的那些龙角蜥的材料,不知这会儿可方便?” “当然!” 说完,邵曦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唐琼的身上。 那小丫头机灵得很,这会儿乌球儿不在,那两大箱子东西自然是要让奈比海搬过来,这件事还得是她去跑一趟。 于是唐琼对着邵曦笑了一下,转身又跑出了正堂。 此时堂中的气氛显得十分轻松,唐浩似乎完全放下了自己作为武林前辈和长辈的身份,与邵曦聊得十分投机,时不时还会说笑几句。 其他几人见唐浩都如此了,自然也就放松了下来,就连唐明这种谨小慎微之人也都忍不住会与邵曦聊上几句。 “刚与邵公子相识的时候,邵公子的身上便带着许多的天眼石,如今又是龙角蜥身上的宝贝,邵公子果然是气运不凡。” 站在唐明身边的唐醉仰头将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淡淡地说道:“可不只是气运,邵公子的本事才是真的不凡!龙角蜥这种东西就算你我遇到了,也未必拿得下。” 唐清闻言将话接了过来。 “五弟说得没错,有运气还得有本事,邵公子虽然气运逆天,但若不是本事了得的话,又怎会杀死龙角蜥这种奇兽,得到那些宝贝?” 众人的这番称赞倒是搞得邵曦有点不自在了,连忙对众人摆了摆手。 “谈不上什么本事,就只是运气好而已,诸位实在是过奖了!” 众人正聊着,便看到唐琼带着奈比海来到了正堂。 奈比海用一根木杠子挑着两只大木箱一走进正堂,便将两只箱子放下,以西域的礼节对着在场的众人行礼问候。 唐浩和唐门六子看奈比海的模样和衣着就知道他是个西域人,于是又都将目光看向了邵曦。 邵曦连忙对众人解释道:“这小伙子原本是我在西域时的向导,我看他人很不错便留他在自己的身边。 “那些龙角蜥身上的材料正是由他亲手取下,若是没有他,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弄呢!” 唐门常年制作一些稀奇古怪,与众不同的东西,自然也接触过不少奇兽。 他们当然明白要想从这些奇兽的身上将宝贝取下来,那也是个有相当难度的技术活,可不像杀牛宰羊,剥皮掏内脏那么简单。 所以此时再看向奈比海的目光同样也多了几分赞赏。 “奈比海,你将我们从龙角蜥身上取下来的那些东西都拿出来,给各位看看。” 奈比海朝着邵曦点了点头,便转身将那两个大木箱打开。 首先是从其中一个木箱中将那堆成一大堆的龙角蜥皮拎了出来。 因为当初是整张剥下来的,也没做过任何处理,所以当那张龙角蜥皮铺在地面上的时候,众人看到的是好大一张。 而且背皮上的那些石头还依旧嵌在上面,看上去显得十分的粗糙难看。 同时还散发着阵阵的腥臭味,惹得唐月和唐琼两个姑娘都忍不住抬手掩住口鼻。 “三哥,快!快推我过去看看!” 此时最兴奋的人当属唐楼了,当他第一眼看到这张龙角蜥皮的时候,便知道此物绝非寻常之物。 唐明将唐楼推到那张龙角蜥皮前。 虽然坐在轮椅上的他无法伸手触摸到那张龙角蜥皮,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皮仔细观看了起来,似乎对那些腥臭的味道毫不在意。 对于唐楼的表现,邵曦十分的理解。 一个每日醉心于格物之人,当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材料时,自然是感到欢欣雀跃。 这就好像女子看到了漂亮的衣服,男人看到趁手的兵器一样。 在唐楼的眼中,这看上去丑陋腥臭的龙角蜥皮,其实正在变成一件他亲手制作出来的完美作品。 “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这真是难得的宝贝!若是给寻常人制作铠甲的话,至少能做出三套来。 “可若是给你那徒弟做的话,却仅能做出一套,邵公子你确定是要为你的徒弟制作铠甲吗?” 唐楼问出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这有限的材料若是能制作三套铠甲的话,便能给三个人用。 可若是只给乌球儿做的话,仅能制作一套,他内心里的确是感觉有些可惜。 但东西是邵曦的,支配权在邵曦的手里,他问出这番话也只是想跟邵曦确认一下。 毕竟制作三套出来的话,邵曦自己便可拥有一套。 邵曦对着唐楼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定,我这个徒弟修炼的武功强横霸道,与人对战总是正面对敌,以硬碰硬。 “若是遇到势均力敌或是武功高过他的人便很容易吃亏,有了这套铠甲便增加了一种自保的手段。 “这个徒弟我自打收了还从未送过他什么东西,如今要送,当然就要送最好的。” 唐浩闻言,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对邵曦夸奖道:“你这个师父做得不错! “宁愿自己不要,也要将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的徒弟,你那徒儿有你这样的师父何其有幸!” 邵曦连忙拱手表示对唐浩夸奖的感谢,随后转头又对着唐楼问道:“唐楼公子,我知道这龙角蜥皮十分的坚硬,不知这铠甲可能制作?” 唐楼看着地上的龙角蜥皮也皱了皱眉头。 正如邵曦所言,这东西若真的制作成铠甲确实是坚不可摧,但制作的过程也势必相当困难。 可机会如此难得,他又怎么肯轻易放弃? “邵公子请放心,虽然此事并不容易,但是办法也并非没有,只是制作起来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此事在下必定会尽力而为,只要邵公子有耐心等,在下必会让邵公子满意。” 作为唐门的格物天才,此时能说出这样的话,邵曦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若是此事连唐楼都做不到的话,恐怕这天底下就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邵曦起身对着唐楼拱手说道:“唐楼公子既然都这么说了,在下又岂会没有这个耐心?我代我那徒弟先谢过唐楼公子了!” 唐楼笑着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奈比海将那张龙角蜥皮收回去。 奈比海费了好大劲才将那张龙角蜥皮塞回木箱,转身又打开了另外那个木箱,将那长条木箱中的龙角蜥的头角抱了出来。 这么大的角也算是世所罕见了。 奈比海将那只角放在唐楼面前的地上,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唐楼从自己轮椅旁的工具箱里取出一只小铜锤交给唐明,让唐明去敲一敲那只角。 邵曦猜想他这个举动大概是想通过声音了解一下这只头角的密度,毕竟密度越大的东西相对就越坚硬。 当唐楼听到了“邦邦邦”的声音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坚硬的头角,若想制成骨刀的确也并不容易,但办法总还是有的,不过应该也很耗时耗力,邵公子带来的果然都是宝贝呀!” 查看过头角之后,唐楼又对邵曦问道:“邵公子不是说还有些脚趾吗?可否给在下看看?” 邵曦连忙起身,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布包交到唐楼的手中。 同时又示意奈比海,将自己原本交给他的那四只最小的龙角蜥的脚趾也拿了过来。 “嗯!这四对长脚趾制成四个飞爪,最小的四只短脚趾镶嵌在拳套之上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邵公子的确是将这些材料都物尽其用了,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邵公子能够答应我。” 邵曦听到唐楼这话,心中咯噔一下。 心说他不会是看中了其中的某样东西,想要留下一部分吧? 可唐楼既然已经开口了,这话他又不得不接。 “唐楼公子请讲。” 第十八章 宴间论武学 唐楼明显犹豫了一下,看起来他自己也觉得将要提出的这个请求不太好开口,这就让邵曦的心里更紧张了。 自己好不容易杀死一头龙角蜥,又费劲巴力地将这些东西折腾到唐门来。 若唐楼真的要分走一部分的话,虽然从情理上来说并无不妥之处,毕竟求人家办事终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但邵曦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这些宝贝自己已经绞尽脑汁的物尽其用了,为的就是不想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这要是被唐门分了一杯羹,虽不能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但也总觉得是被人占了便宜。 邵曦宁愿从其他的方面付出代价,也不愿意将眼前的这些材料拿来与人分享。 这就好像你得到了一块上好的名贵布料,本想着让裁缝帮你做件漂亮衣服,你愿意出手工钱,而且愿意出大价钱。 但却发现裁缝居然也盯上了你这块布料,原本想要做的衣服变成了马甲,为的只是想将那两只袖子的布料据为己有,你说你心里别扭不别扭? 此时邵曦正是这种心情。 他此次前来唐门带了几大箱的财宝作为酬谢,为的就是希望唐门能够尽心尽力地将他这些龙角蜥的材料变成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眼下看这个架势,唐楼似乎也对自己手里的这些材料产生了兴趣。 尽管如此,在唐楼没有明确说出这种要求之前,邵曦也没法表现得太敏感,只能看看唐楼具体会提出怎样的请求。 “唐楼公子请讲。” 邵曦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下了决心,如果唐楼提出来要分走材料的话,他宁愿放弃此行的目的也要保住自己手里的这些材料。 大不了将来再去找别人帮忙。 唐楼作为唐门的格物天才,虽然平时不善言辞,总是给人一种拘谨多礼的感觉。 但既然是个天才,那自然是聪明绝顶,他又怎么可能会猜不到邵曦的想法呢? “邵公子提出要制作这些东西,想必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就凭眼前的这些材料来估算,可说是没有丝毫的浪费。 “在下只是希望邵公子能答应,在这些东西制作完成后,所剩的那些细碎的余料能够让在下保留。 “这些也许对邵公子并没有什么大用处了,但是对于在下来说却也是极其珍贵的,邵公子若能答应此事,在下将感激不尽!” 邵曦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原来唐楼只是希望能将制作完成后所剩下的边角余料留下。 虽然邵曦不知道他要这些东西作何之用,但想必能剩下的应该对自己也没什么用处了。 邵曦相信凭着唐楼的技艺,也许会将那些剩余的细碎材料制作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但那是人家的本事,只要自己带来的这些材料能够顺利制作成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够了。 你找裁缝做衣服,总不能在取走衣服的同时还要求人家裁缝将剪下来的那些细碎布头也交还给你吧?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至于人家裁缝用那些布头是不是能做出一些小玩意,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也是人家自己的能耐,实在没有什么可诟病之处。 邵曦听到唐楼这么说,终于是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原来唐楼公子要提的只是这么一件事,在下答应便是。 “只要在下想做的东西唐楼公子做出来了,剩下的材料自行处置也是理所当然。” 邵曦答应得如此爽快,看得出唐楼对此也十分开心。 因为在他看来,剩下的那些细碎材料只要自己花些心思,拼拼凑凑还是能制作出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出来。 至于要做什么他此时并未想好,但他有信心将那些剩余的边角料充分地利用起来。 既然双方连最后这点细碎材料的归属都谈妥了,其他的自然也就不是问题了。 于是唐楼招呼门中弟子将这两大箱子材料都抬去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他又将是足不出户,潜心去研究这些材料,认真地设计和制作邵曦所需之物。 从邵曦跟着唐琼上山来到唐门,这闹闹腾腾的已经过去了大半日。 唐浩张罗着要设宴款待邵曦一行三人,为他们接风洗尘。 唐门难得有访客前来,更别说邵曦谈得上是唐门的旧识,这接风酒宴自然是搞得十分隆重。 宴席上唐清举杯敬酒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对邵曦问道:“邵公子,此前我二弟与你的徒弟在广场上比试。 “老实说这切磋的结果着实是让我们感到有些意外,请恕在下眼拙,实在是没有看出我二弟是如何败在你那徒弟手里的。 “当时的场面明显是我二弟占优,也并未看出你的徒弟做出什么应对的举动,为何突然间就败了?” 此话问出,坐在他身边的唐风立马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脑袋耷拉下去。 整个比试的过程,相信除了唐浩和邵曦看出了其中的细节,最清楚当时情况的就只有唐风和乌球儿这两个当事人了。 唐清之所以会开口向邵曦询问,是因为当时比试结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现出了惊讶和不解。 只有自己的义父唐浩和邵曦二人是一副心中了然的表情。 出于为自己的二弟留些颜面,他自然不好直接去问唐风和乌球儿。 而在酒宴之上直接开口去问自己的义父,多少会显得对邵曦有些不尊重。 再说酒宴上原本便是要找些话题来聊,唐清自然也就选择了向邵曦询问此事。 邵曦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唐浩。 唐浩也是满脸的笑容,他似乎也想听听邵曦做出的解释是否与自己所看到的一致。 “其实并不是各位没有看出来,而是各位没有仔细地去看。 “当时所有人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唐风兄的身上,只因唐风兄当时所施展的武功身法实在是太过精彩,就连在下都被吸引了。 “所以当时各位所关注的都是唐风兄,而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被残影所包围的乌球儿,自然更加不会注意到他手上那细微的动作。” 听邵曦这么一说,在座的除了唐浩、唐风和坐在不远处地上啃着烤野鸡的乌球儿,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 的确,他们正如邵曦所说,在唐风与乌球儿比武的时候,他们都被唐风那精彩的“分影”所吸引,确实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唐风的身上。 因为乌球儿从头到尾都是站在原地且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也就被他们自然而然地忽视了。 所以在唐风全力施展“分影”绝技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没有注意到乌球儿做了什么? 唐清作为唐门七子中的老大,唐门门主未来的继承人,不但在武功上强过下面的六个弟弟妹妹,在观察力和心思上自然也是胜过几人。 被邵曦这么一提醒,唐清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邵公子说得不错,我们确实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在二弟施展‘分影·击’的时候,邵公子徒弟手上的确是有动作。 “难怪我觉得二弟今日施展‘分影’的那些分身上为什么会有黑影?原来那黑影是邵公子徒弟手上的那个大铁球。 “只是因为当时双方都太快了,铁球的残影与我二弟身法的残影几乎融为一体,所以看起来才会与以往不同。” 唐清的这番解释并没有解除多数人心中的疑惑,唯独只有唐醉在听了唐清的话后,思索了片刻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看来在唐清的提醒之下,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在座其他人却仍然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此时唐浩呵呵一笑,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趁此机会对在座的几个义子义女教导起来。 “今日比试之人虽然是风儿与邵公子的徒弟,但你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却不该只是在看热闹。 “修武之人除了武功本身的修行,敏锐的反应与洞察之力也同样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比试之人不是你们自己,却也不该太过放松,通过别人的比试你们应该学到一些东西才行。 “今日你们只被风儿那花里胡哨的身法残影所吸引,却忽视了邵公子徒弟手上那精湛的链锤技法。 “你们记住,千万不要被一个人的身材样貌所迷惑,身材高大健壮并不意味着笨重。 “邵公子徒弟所用的链锤技法与风儿施展的‘分影’相比非但不弱,反而更胜一筹,只是看起来并没有风儿的‘分影’那般花哨。 “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是风儿在围着他攻击,实则他手中的那个大铁球却是一直在追着风儿。 “所以当风儿出手之时,手中的两支破风锥才会在瞬间便被击飞。 “当时二人若是生死相搏的话,风儿已经失去先机,只怕早就死在那铁球之下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唐门七子可能会觉得不服,可是从唐浩的口中说出来,他们却无话可说。 作为从小教授他们武功的人,唐浩的每一句教导都曾让他们受益匪浅。 今日唐浩指出了他们身上存在的问题,对于他们将来临阵对敌时也是大有裨益的。 的确如唐浩说的那样,当时他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观看唐风与乌球儿二人的比试。 虽然其中也抱有学习的态度,但更多的就只是单纯为了看热闹。 乌球儿看似高大笨重的身材和当时呆呆站在原地的表现,也确实是迷惑了他们。 此时被唐浩点破,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真正的高手并不在于武功的功法、技法、身法如何的花哨炫目。 重要的是在出手的那一刹那是否能够真正有效地克敌制胜。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唐风围着乌球儿折腾了半天,乌球儿却凭着仅有的两次出手便反制了唐风,致使唐风最终落败。 由此可见,二人对武学的理解和运用是完全不同的。 这也正是为何从那一刻起,唐浩开始真正地正视邵曦。 徒弟的表现所反映出来的是师父的教导,从乌球儿的表现,唐浩看到了邵曦身上鲜为人所知的不凡之处。 能将自己的徒弟教成这样,那么他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也是不同凡响。 唐浩提到了乌球儿的链锤技法,这让一直以来修武成痴的唐风再次提起了兴趣。 虽然此时谈论的话题让唐风略显有些尴尬,毕竟这场比试自己是输了,可他仍然没忍住。 端着酒杯,一脸谦虚诚恳地对邵曦问道:“邵公子,正如义父刚刚所言,今日我与乌球儿比试之时也发现他的锤法十分精妙。 “那只链球在他的手中如臂使指,无论我如何施展身法都无法避开铁球的追击,不知可否请教他所修炼的是何种锤法?” 邵曦端起酒杯对着唐风回敬了一下后,又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啃着烤野鸡的乌球儿。 “不知道唐老前辈与在座各位可曾听闻过一种链锤技法,名曰流星赶月?” “流星赶月?邵公子所说的可是那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传闻是刻在南海盈月岛一处石壁上的锤法?” 此时,唐浩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哦?原来唐老前辈也曾听闻过此锤法,我还以为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了。” 邵曦回答得云淡风轻,可是在唐浩的眼中却感觉邵曦是在装逼。 “这么说,邵公子曾经去过南海盈月岛,见过那望舒阁的阁主,还在岛上让你的徒弟修炼了此锤法?” 唐浩此时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再有身为武林前辈和长辈的沉稳,因为在武林中,南海盈月岛望舒阁是比唐门更加神秘而低调的存在。 尤其是望舒阁与唐门不同。 唐门毕竟是以暗器著称的门派,这也就是当年郭有德为什么说唐门的武功借助外力,终究是落了下乘。 而盈月岛望舒阁则完全不一样,人家那可是正儿八经凭着武学修为在武林中闯出的名气。 这也正是望舒阁多年来在武林中久负盛名的重要原因。 对于江湖武林中人来说,望舒阁一直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不要说到盈月岛上向望舒阁讨教武学,就是去过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如今邵曦不但去了,还让徒弟修炼了岛上相传已经失传已久的流星赶月链锤技法。 这便证明邵曦与望舒阁有着极深的渊源,如何能不让人感到震惊? “咳咳!不止于此,晚辈也在岛上修炼过,并在那里成功进阶至七品。” “什么?” 第十九章 何叹春易老 此时的唐浩已经无法再强装淡定自若了。 因为但凡在武林中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那南海盈月岛之所以不允许外人轻易登岛,正是因为在岛上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天然修行之地。 落星河与星月潭这两处宝地对于修武之人修炼心法内功有着极大的帮助。 盈月岛这块天赐的宝地是望舒阁先师祖所发现,自此将宗门建立在这远离大陆的海岛之上。 望舒阁历代阁主能够纵横武林,除了是因为望舒阁的武功有其独到之处,这岛上两处修炼之地也是必不可少的原因之一。 曾经不知道有多少武林中人也想要到盈月岛上修炼,却都被望舒阁的历任阁主拒绝。 久而久之,南海盈月岛也就成了江湖武林中人的禁地,但凡有试图强行登岛之人都会受到望舒阁严厉的惩治。 这倒不能说望舒阁太霸道,毕竟这个岛是人家先发现的,又是先在上面建立的宗门,那落星河和星月潭自然也就理所应当归望舒阁所有。 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有人打过盈月岛的主意。 可就如东北的天琼山一样,因为一直有像天琼老祖那样的超世高人存在,所以很多人也只敢想想,却没人真的敢那样去做。 时间久了,也使得盈月岛变得越发的神秘。 当年沈林月在世的时候,望舒阁在中原武林更是名声显赫,不仅是因为沈林月武功高强,也是因为她拥有着惊世的美貌。 “水月仙子”的名号在武林中几乎无人不知。 沈林月离世以后,虽然望舒阁沉寂了下来,但因为她几位师妹的存在,也一直无人敢对盈月岛抱有非分之想。 这样一个在所有人心中既强大又神秘的地方,邵曦不但去了,而且自己和徒弟还在那岛上进行了修炼,这在很多人眼中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尤其是邵曦竟然在盈月岛上将武功修炼至七品,若说没有得到望舒阁的相助,只怕是不会有人相信。 那么他与望舒阁到底存在着什么关系呢?唐浩虽然也很想知道,但他却没有开口去问。 一方面是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邵曦也未必会告诉他,另一方面是因为关于南海盈月岛望舒阁的事情他也不敢随意打听。 他只清楚一点,邵曦与望舒阁必定是交往颇深,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唐门虽多年来与望舒阁并无交集,但如今既然邵曦与望舒阁有关系,那么唐门只要打好与邵曦的关系,也算是间接地与盈月岛望舒阁产生了一丝联系。 这种机会在中原武林中不知道有多少名宗大派求而不得,如今竟然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唐浩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 “想不到邵公子竟然与盈月岛望舒阁有着如此深的渊源,难怪年纪轻轻便已进了‘化气境’! “老夫斗胆打听一句,不知道岛上是否真的存在落星河和星月潭这样的修炼宝地?” 唐浩之所以打听这件事,是因为中原武林中人对于盈月岛的觊觎和忌惮正是因为这两处修炼之地的存在。 正是因为有这种天赐宝地,才会使得望舒阁成为中原武林中巅峰一级的存在。 可是由于盈月岛太过神秘,经过多年这已经变成了一种传说,只因实在没有人亲眼见过,才会引得人们越发的好奇。 唐浩的问题也着实让邵曦犹豫了一下。 他虽然知道传说中的这两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和老吴、乌球儿也都在这两个地方修炼过。 可那在望舒阁中都属禁地,如今被人问起,自己是不是应该替望舒阁保守这个秘密呢? 可是自己不承认的话,在盈月岛上进阶至七品这件事就实在没办法解释。 而且虽然只是传说,但天下修武之人几乎也都知道盈月岛上这两块修炼之地的存在。 自己如今若是矢口否认,就算唐浩说不出什么来,也定会在心中与自己产生隔阂。 如今正是自己有求于唐门,若因为此事让他们觉得自己对他们有所隐瞒或是不信任,对眼下自己所求之事并无好处。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那么邵曦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意会。 邵曦并没有直接开口回答唐浩的问题,而是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抬手将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袍之内的那条星彩石项链拉了出来。 这正是当年自己离开盈月岛之前,程白秋送给他的那一条。 他一直觉得这项链色彩斑斓,有些女里女气,实在不适合自己的形象,所以始终将它藏在衣服里面。 这东西带在身上,每到武功境界要突破的关键时刻便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此宝贝放在别处邵曦也不放心,就一直带着了。 邵曦将那挂在项链上的星彩石托在手里,在自己的面前掂了掂,又抬头看了一眼唐浩。 他自然也明白邵曦这么做是有着自己的道理。 盈月岛上的事情都是望舒阁内的秘密,邵曦若是直接开口告诉他了,不管从哪个方面都是讲不过去的。 那么这个动作便等于是向他表明,他所打听的这两处修炼之地是真实存在的。 唐浩看着邵曦手中那五彩斑斓、色彩鲜艳的星彩石,忍不住发出了感叹之声,就连一旁的唐门七子也都个个两眼放光。 并不是因为那颗星彩石有多么光彩夺目,而是他们看得出这颗石头绝非凡物。 他们不用猜也知道,这颗石头绝不会是邵曦在盈月岛上无聊自己捡来做成项链的。 因为从这条项链的样式来看明显不符合邵曦本人的气质,唯一的可能就是受人所赠。 能够将如此不凡之物送给邵曦的,除了望舒阁的阁主还会有谁呢? 邵曦将项链塞回衣服里,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对着唐浩敬了一杯。 唐浩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与邵曦各自心照不宣地举杯对饮。 二人如此默契,是因为都明白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邵曦今天什么都没说,就算将来从唐浩这里传出盈月岛的确存在落星河、星月潭这两处修炼之地的消息,那也与邵曦没有任何的关系。 有一天若是盈月岛望舒阁追究起此事来,也只能算是唐浩散播谣言,诬陷邵曦,到时候唐浩自己都解释不清。 所以邵曦的这个举动既是告诉了唐浩盈月岛上的事实,同时也是在提醒唐浩将自己的嘴巴闭严。 这件事情他自己知道就行了,若是将其散播了出去,对他自己也并无好处。 唐浩身为一个老江湖,武林中的前辈,当然是极其重视自己的名声,自然是不会毫无实据地去做这个长嘴妇。 唐浩也知道邵曦这个举动背后所暗藏的深意,所以二人话不明说,懂的都懂。 酒宴结束,唐浩命唐清负责安排邵曦几人的住宿。 邵曦的到来给唐浩带来一次又一次的震撼,如今他已经不敢再将这个年轻人当成是一个武林后辈来看待。 不仅是因为邵曦如今的武功境界已与他不相上下,更是因为他已经感觉到邵曦的身后必定是有着深厚的背景。 单单是与望舒阁的这层关系便已经让他对邵曦不得不慎重对待,若是让他知道邵曦如今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恐怕更是要将邵曦奉为上宾。 唐清将邵曦三人安排在了一处幽静的小院住下,此处竹林茂盛,离院子不远正是一处悬崖,站在崖边可看到落日的美景。 远处鸟鸣鹤啼,常有飞鸟经过,景色堪称绝美! 这个住处是唐清精心安排的,他身为唐门七子之首,从三年前第一次与邵曦见面便看出他绝非平凡之辈。 如今邵曦来到唐门更是得到了自己义父唐浩的重视,若是唐门七子能与这样的人深交,将来对唐门只会有好处。 西蜀唐门将来终归是要交到唐清的手中,作为唐门未来的执掌之人,他看待问题和事情的角度自然与其他六子不同。 三年前他便发现,像邵曦这样一个如此年轻之人却能在京都大梁城内肆意潇洒,若不是身后有什么背景,寻常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再加上邵曦的武功与见识,他绝不相信邵曦只是一个武林新秀这么简单。 今日得知邵曦与望舒阁的关系,他更加相信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或许有一天唐门在他的面前都只是微尘一般的存在。 这并不是唐清妄自菲薄,而是作为唐门的继承者,对很多事情都有着清晰的认知。 宗门的未来都在自己的手中,他不得不比别人看得更清楚,想得更多。 “邵公子,这段时日便委屈几位住在这里,宗门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邵公子多多担待。” 邵曦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精致的小竹楼,觉得唐清实在是太谦虚了。 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唐浩的清修之地,此处别说是前来唐门的客人,恐怕就连他们唐门七子平日里都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唐兄太客气了,如此清幽雅致之处何来简陋一说?在下感谢唐兄如此尽心的安排,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便要在此叨扰了。” “哪里哪里!邵公子早些歇息,所托之事七弟必会尽心尽力,邵公子安心住下便是。” 二人相互行礼之后,唐清转身优雅离去。 看着唐清离开的背影,邵曦不禁心中暗自感叹,唐门七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皆为武林新一代的翘楚,唐门未来可期。 自己若是能与唐门进一步结交,将来无论是在武林之中还是在朝堂之上,想必唐门都会成为自己有力的臂助。 邵曦让乌球儿和奈比海去整理一下房间,自己则是走出小院来到那处悬崖边上。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落日美景尽收眼底,看着群山间飞过的群鸟,闻着阵阵的竹香,邵曦倍感身心愉悦。 这一个多月来旅途的劳顿似乎在这一刻都被一扫而空,能在这样的地方住上一段时日,也称得上是一种绝佳的体验了。 正当邵曦陶醉在这一幅如画美景之中时,忽然感知到身后的竹林中有轻微的脚步声响。 邵曦虽并未转身去看,却也听得出这脚步声是出自女子。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躲在竹林中偷看别人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听到邵曦的话,竹林中闪出一道紫色的身影,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缓步走到了邵曦的身旁。 邵曦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唐月,淡然一笑,有些调侃地说道:“这可不像三年前的你,怎么三年不见连性子都变了?” 唐月被邵曦说得俏脸一红,却仍旧嘴硬道:“我……我只是恰巧打这路过。” “哦?” 看了看面前的悬崖,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哪里还有路?“路过”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邵曦并没有不识趣地去主动揭穿唐月的谎话,不管三年前她是如何的任性,但终究是个女子。 如今用了这样一个借口来看自己,按照她的性子已经算是极限了。 “既然这么巧,也别辜负了这番美景,唐月姑娘不如留下来一同观赏吧!” 邵曦的知情识趣倒是给了唐月一个很好的台阶,她有些羞涩地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邵曦的邀约。 二人站在崖边一同欣赏着落日的余晖,感受着九月秋风的凉意。 唐月似乎也被眼前的美景所感染,忍不住轻声叹息,眼中满是伤春悲秋之色。 邵曦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 “面对如此美景,不知唐月姑娘因何感慨?” 被邵曦这么一问,唐月竟在一瞬间显得有些慌张。 “没什么,只是感叹眼前的景色再美也终有逝去的一刻……” 其实还有后半句,唐月没好意思说出来,那就是眼前的人再好,也终有离开的时候。 邵曦当然明白唐月的话中之意。 于是笑着说道:“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季节,自然会有着不同的景致,只要自己愿意去发现,总是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美景。” 这句话唐月也听懂了。 邵曦是告诉她,这世上有很多的人,只要有心,终究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对唐月的一种安慰,只是有些话是不可言明的。 唐月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真的吗?” “只要自己肯相信。” 二人没再说话,只是一同转头再次看向那黄昏中最后的美景。 夕曛映碧竹,浮岚掠苍鸟。 琼崖染凉飔,何叹春易老? 第二十章 宝刀玉风斩 邵曦在唐门一住便是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唐楼。 听唐清和唐明说,自打他到了唐门那天起,唐楼便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再没出来过,连每日的饮食都是由门中弟子送到他的房间里去。 同时他还在门上挂了块牌子,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就连门主唐浩也不例外。 这就让邵曦觉得有点夸张了。 虽然作为唐门七子中最小的一个,也算是唐浩最疼爱的一个,但如此任性连自己义父的面子都不给,这让邵曦感到有点难以理解了。 不过唐清和唐明也向邵曦解释了,唐楼因自小双腿残疾,不能像普通人一般的站立、行走。 但却在武功修炼上异常的刻苦,从未给唐门七子拖过后腿,又加上他自幼聪慧,所以一直深得唐浩的疼爱与迁就。 他也的确很给唐浩长脸,不但武功修炼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同时又在制作机关暗器,打造兵器铠甲方面极具天赋。 平日里不但与门中的那些工匠学习得十分勤奋,自己也常常会有不少的奇思妙想。 可以说他让唐门的制作技艺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所以每一次在唐楼潜心研究和制作某些东西的时候,就算有些过分的要求,唐浩也都会尽力满足他,并且要求门中之人必须要无条件地配合他。 像这种闭门一两个月不与任何人接触的事情在他身上是经常发生的,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作为兄长,唐清常常会担心唐楼的身体,毕竟他腿脚不便,做很多事情要比寻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不过唐楼这小子对格物之术几近疯魔,一旦有了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或是材料,他对任何事情都是无所顾忌的。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去打扰了他,那个平时含蓄内向的唐楼便会变得异常暴躁。 这让邵曦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温雅有礼的翩翩公子歇斯底里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因为有了唐清和唐明的提醒,所以这一个月里邵曦并没有去打扰唐楼,更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他相信唐楼如此全心地投入精力,制作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差,甚至还有可能超出自己的想象。 在这一点上,邵曦没有丝毫的怀疑。 在这一个月当中,邵曦也趁着这难得的清静在那小院竹楼中潜心修炼自己的内功心法。 自从在盈月岛上进阶至七品,转眼都过去三年多了,如今自己也只不过是从七品的初期进阶到了七品中期。 这个修炼进度连邵曦自己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虽然自打在金屋山牛角谷猎杀了龙角蜥之后,他便有了龙角蜥的心血来辅助自己的修炼。 但那东西毕竟是至阴至寒之物,每次不能多用,而且每次服用之后还要有一定的间隔时间,不能用得太过频繁,否则便有可能伤及经脉、脏腑。 那样的话不但不能起到帮助作用,反倒会适得其反。 所以这两年尽管他并没有放松自己的修炼,但进境却不如从前那般。 一来是因为进入“化气境”后,修炼的难度会比从前增加数倍不止。 二来是这几年自己除了得到龙角蜥的心血外,便再也没有得到能够像九龙抱柱那样快速促进自己修炼的宝物,修炼的进境自然也变得举步维艰。 机缘这个东西可不是时时都有的,能够得到龙角蜥的心血已经算是上天对邵曦的眷顾了。 九龙抱柱那样的东西,一辈子能得到一棵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运气好到逆天了。 邵曦必须要更加的勤奋努力,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这一个月乌球儿和奈比海倒是过得挺快乐,他们没有邵曦那么重的思想负担,每天就是跟着唐风漫山遍野撒了欢的乱跑。 山中飞禽走兽每日被他们几个搞得鸡飞狗跳,就连虎妞蛮儿老远地听到他们的动静都得绕开走,因为这几个家伙实在是太烦了! 要只是在山中打野味也就算了,这几个货却以追逐山中的各种野兽为乐,被他们打到的猎物几乎都是被累死的。 只能说他们实在太会玩了! 就别说地上跑的了,连天上飞的都怕他们。 追野兽奈比海经常跟不上,毕竟他不懂武功,靠的只是自己多年练出来的腿脚。 可爬树他在行啊! 这一个月以来,几乎山中所有树上鸟窝中的鸟蛋都被他掏了个遍,搞得林中各种飞禽都痛失爱子,估计连啄死他的心都有了。 奈何有唐风跟着,但凡有飞下来想报复他们的,基本上都被唐风的破风锥给打了下来。 结果经常是一家子整整齐齐,一个不少的被炖进锅里。 对于乌球儿修炼之事邵曦倒也不必操心,有唐风那个武痴在,每天都必会拉着乌球儿切磋比试,相互交流武功心得。 这倒是比乌球儿一个人闷头苦练更有好处。 一个月前还斗得惊天动地的二人,如今好得就像一个人一样,如同两个不打不相识的大孩子,每日形影不离。 外加上奈比海跟着他们两个人凑热闹,这一个月倒是过得欢乐无比,别说其他的唐门五子,就连唐浩看了都直摇头。 不得不说,唐清为自己安排的这个住处倒的确是一个静心修炼的好地方,此处群山环绕,静雅清幽,远风灵泽,正是先天真炁充沛之地。 邵曦在这一个月的修炼之中,能够感受到体内两股经脉是在齐头并进,经脉之炁已经推进至离第八星位不远。 而气海也在不断地增长,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武功境界隐隐有进阶七品后期的预兆。 相信再修炼几日后,下次服用龙角蜥心血的时候便极有可能跨入七品后期之境。 进入了七品后期,就算是看到了八品的希望。 虽然还要修炼至七品巅峰,最后再跨过进入八品的那道门槛,这还需要一个既漫长又艰难的过程。 但好歹总算是能看到一些希望了,这也就使修炼变得更有动力。 很庆幸在碧翠山上有这么一处修炼的好地方,终于是让邵曦感受到自己的进境有所提升。 这一日,邵曦正在房中盘膝吐纳,调理内息,就听竹楼外传来了唐清的声音。 “邵公子,有好消息!我七弟终于开门了,想必是邵公子所托之事已经完成,快与我们一同到七弟那里去看看!” 邵曦一听到这个消息,连忙收敛内息,停止了心法的修炼,从楼上一路跑到外面,正见唐清与唐明满脸笑容地站在那里。 “完成了?” “应该是,我们快去看看!” 此时唐清和唐明二人都是一脸的兴奋,他们也想看看,邵曦带来的那些龙角蜥的材料在唐楼的手中会被制作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三人还没走出多远,便看到唐风带着乌球儿和奈比海扛着一头野猪,拎着几只野鸡正沿着竹林间的小路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邵曦二话没说,也拉上他们几个人一同前往唐楼的住处。 唐风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兴奋,连手里拎的野鸡都甩到了一旁,却被肩上扛着野猪的乌球儿跑过去捡拾了起来。 对他来说,天大地大,吃才最大!这么美味的野味,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丢了。 结果原本抱着铁球的左手被那几只野鸡给占了,大铁球就被扔在地上,被他拖着一路“叮铃咣啷”地跟在邵曦等人的身后。 因为制作的这些东西中也有为奈比海制作的拳套,所以那小子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满脸兴奋的表情。 他也想看看,用龙角蜥的脚趾为自己制作的拳套是个什么样子? 众人一路来到了唐楼所居住的那个小院,院子看上去很幽静,若不是他们几人前来,此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刚一走进院子,便看到唐楼正坐在院中摆弄着面前竹桌上的东西,那可是好大的一堆! 此时唐楼手中拿着的是一把长刀,刀身雪白如玉,色泽温润,光泽内敛,刀身笔直。 刀身与刀柄一体而成,刀柄处以巨龙竹压片制成刀柄,再配以同样以巨龙竹制作而成的刀鞘。 整把刀看上去优雅中不失豪放,锋锐中不失内敛,灵动中不失沉稳,看得邵曦一时间感觉到有些恍惚。 这样一把造型简洁,风格清雅的长刀若是被付彪那个糙汉子拎在手中,还真是觉得有些别扭。 最显眼的便是竹桌上摆放的那副龙角蜥背皮所制成的铠甲。 看得出原本背皮上的那些石头已经被清理掉了,凹凸不平的表面上透露出暗红的色泽。 铠甲表面并无光泽,参差不齐的骨棱被保留了下来,形成了天然的缓冲结构。 这副铠甲虽然看起来疙疙瘩瘩,可实际上却比那些看上去光滑亮泽的板状铠甲防御效果更好。 只不过这铠甲有些大得离谱,寻常人要是将它套在身上几乎就是将整个人都装了进去,也只有乌球儿那样的身材才能穿得起来。 邵曦一进院门就只看到了这两样东西,其他的东西因为放在桌上被铠甲遮挡住了,所以邵曦并未看清。 唐楼听到几人进院的动静,抬头一眼正看到邵曦,脸上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想不到这些东西我才刚刚制作完成就被你们得到了消息,这么快就过来了! “不过来得刚好,我刚刚将一些细微之处做了完善,如今也正是将它们交给邵公子的时候,你们都来帮我看看还有何不足之处。” 平时不善言辞,很少开口说话的唐楼此时显得异常兴奋,仿佛面前摆着的每一件东西都是让他引以为傲的杰作,正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 邵曦走到唐楼的身边坐了下来,先是抬手从唐楼的手中将那把长刀接了过来,放在手中反复地端详着,口中不时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啧啧啧!在看到此刀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龙角蜥的头角经过唐楼公子之手竟会变成如此精美的物件?唐楼公子果然是技艺精湛,令人惊叹呐!” 唐楼虽然也是满脸自豪,但被邵曦这么一称赞,倒显得有些腼腆的不好意思起来。 “邵公子实在是过奖了!在下也只是尽力而为,若邵公子觉得有不足之处尽管指出,我也好再行完善。” 邵曦将那把骨制长刀在手中耍了两下,笑着说道:“如此完美的一把刀怎会有不足之处?只是不知唐楼公子如何为此刀命名?” 唐楼微笑着摆了摆手,谦虚地推辞道:“此刀乃是邵公子之物,在下岂敢越俎代庖?还是请邵公子为此刀命名吧!” “欸!虽然是我来求唐楼公子打造的此刀,但此刀出自公子之手,理应由唐楼公子来命名。” 虽然唐楼谦让,但邵曦还是懂规矩的。 这打造刀剑兵器自古以来都是由打造之人命名,因为只有打造之人才真正懂得这兵器中所蕴含的内在意义。 “既然邵公子这么说了,在下也就不再谦让,不过在命名之前还请邵公子试试此刀如何。” 试兵器其实也挺简单,就是找一些足够强度的东西进行劈砍突刺,以测试兵器的锋利程度和坚韧程度。 “好!那在下便试试此刀。” 说罢,邵曦提着那把长刀来到院外一片巨龙竹林前,选了一棵足够高大粗壮的巨龙竹。 并未催动体内元气,仅凭手臂之力将手中长刀挥斩而出。 只见一道白色的刀影划过,面前的那棵巨龙竹竟然纹丝未动,邵曦却已是收刀入鞘。 正当唐清等人感到诧异之时,却见那棵粗大的巨龙竹静静地向着一侧滑落下去,最后轰然倒地,只留下半截的竹桩杵在原地。 竹桩的顶端已被削出一道平滑而整齐的斜尖,很明显正是因为刀刃太过锋利,当刀锋斩过竹身的那一瞬间竟丝毫没有被人察觉。 “好刀!真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邵曦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要知道,这把刀可不是用精钢陨铁打造而成,而仅仅只是一把用龙角蜥头角制作的骨刀。 想不到这样一把刀竟能达到如此的程度,可见唐楼在此刀上下了多大的功夫。 “唐楼公子,如此宝刀你打算如何命名?” “我观邵公子方才挥刀之时有一道白影闪过,不如就称它为玉风斩吧!” “玉风斩,好名字!以后此刀就叫玉风斩了!” 第二十一章 大师级作品 说实话,这把玉风斩邵曦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若不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修炼的都是剑法,他真有留下来给自己用的冲动。 不过想想付彪这几年来在自己身边做事尽心尽力,对自己也是忠心不二,将此刀送给他倒也并不心疼。 众人回到小院之中,邵曦指了指那竹桌上的巨型铠甲,明知故问道:“这个是我那徒弟的吧?” 唐楼微笑着抬手对那铠甲比画了一下,故意调侃道:“邵公子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自己穿上试试。” 邵曦转头看了看那铠甲的个头,识趣地摇了摇头。 这玩意要是穿到他自己的身上,那才真的像个龟壳一样,岂不是徒增笑耳? “我还是算了,不知道唐楼公子觉得这铠甲如何命名才合适?” 有了之前给玉风斩命名的先例,唐楼也知道邵曦对自己的意见还是十分尊重的,所以这一次也不再谦让。 他抬手指着那铠甲凹凸不平的表面说道:“这龙角蜥背皮上原本有许多坚硬的石块嵌在上面,将这些石块清理掉后,那凹陷处呈现出暗红之色。 “这背皮极其坚硬,可与金石相媲美,又因它是龙角蜥的背皮,所以在下觉得这铠甲命名为赤龙甲十分贴切,不知邵公子意下如何?” 邵曦抚掌而笑,摸着那副铠甲说道:“你我二人果然想到一处去了,在下也觉得这赤龙甲的名字最为贴切。” 唐楼略感惊奇,望着邵曦有些惊喜地说道:“原来邵公子想到的也是这个名字,我二人还真是不谋而合啊!” 说完,唐楼又从桌上拿起一副手甲和腿甲递给邵曦。 “既然铠甲已名为赤龙,那么与其配套的手甲和腿甲自然也是同名,这几件凑到一起才是完整的赤龙甲。” 邵曦将那赤龙手甲和赤龙腿甲在手里掂了掂,除了因为佩戴的位置而有着不同的样式,甲面看上去都是一样的。 这一套若是穿在乌球儿的身上,必定显得十分的威武霸气。 “好,实在是太好了!乌球儿你过来,将这副铠甲穿上给师父看看。” 乌球儿从来到这个小院,早就看着这副赤龙甲流口水了。 只是之前邵曦与唐楼聊的都是玉风斩,又跑到院外面去试刀,所以乌球儿一直强忍着没吱声。 这会儿一听邵曦叫自己将这副铠甲穿上,肩膀上的那只野猪和手里的那几只野鸡顿时也不香了,往地上一扔便跑了过来。 以乌球儿的身材,他这副铠甲可说是巨大无比,分量自然不轻,不过还好穿戴起来并不麻烦。 铠甲前后两片以肩甲相连,乌球儿将其拿起来往头上一套便穿在了身上。 左右两肋处是两排铜扣,将这两排铜扣扣上也就算是穿好了,前胸后背和两个肩膀都能得到充分的防护。 再将手甲和腿甲分别戴好,此时乌球儿站在院中看起来更加的强壮威猛。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上这副铠甲之后,乌球儿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邵曦瞧着乌球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故意问道:“怎么样?师父送你的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乌球儿站在原地左扭扭,右扭扭,反复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这副铠甲,满脸的喜悦之色。 见邵曦对自己问话,憨憨地笑了一下,瓮声瓮气地回道:“喜欢!师父送乌球儿的,乌球儿都喜欢,嘿嘿!” 邵曦满脸惊讶地看着乌球儿,一把将唐风拉了过来,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段时日这小子跟着你是不是学坏了?他居然学会拍马屁了!” 唐风连忙从邵曦的手中挣脱,一脸无辜地说道:“哎哎哎!你可不能冤枉我,这关我什么事? “我可从来没教过他这个,倒是你这个师父,是不是对他影响挺大的?” 邵曦摸着下巴想了想,居然还点头赞同唐风的说法。 唐风见邵曦这么不要脸,顿时扶额苦笑道:“邵公子你这就不厚道了,怎么跟着我就是学坏了,跟着你就是变聪明了?” 邵曦哈哈一笑,对着唐风一抱拳,原本便是个玩笑,唐风自然也不会认真。 倒是一旁的唐清指着地上的野猪和野鸡凑热闹地说道:“二弟,你还说你没将人家带坏? “这才一个月,我们碧翠山中的野兽差不多都被你们吃光了吧? “最近这些日子就连蛮儿都被你们闹得躲了起来,六妹还说要找你们算账呢!” 唐风一听,不禁一阵的头疼。 唐琼这个小丫头若是耍起脾气来,他就算是二哥也扛不住,顿时感到有些麻爪。 众人看着唐风那抓耳挠腮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看唐风在唐门七子中排行第二,实际上却是七人之中心思最单纯,头脑最简单的一个。 不过他重情义,为人仗义,性情爽直,在唐门倒是颇受众弟子的爱戴。 其他的唐门六子虽然平日里都喜欢挖苦他,拿他寻开心,但无论谁有事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他。 虽然他讲话不太中听,但做事却从不含糊,他对下面的几个弟妹也都是疼爱有加,尤其是六妹唐琼在他这里极其受宠。 所以唐琼一不开心了,便会找他这个二哥来出气。 唐风虽然平日里表现得十分惧怕他这个六妹,实际上内心里对唐琼却是宠爱得紧。 一番说笑之后,邵曦又回到桌旁,此时进入他视线的便是那两把同样用龙角蜥头角制作的短刃。 这两把短刃从样式上来看与那玉风斩别无二致,只是短小了一些,就像是缩小版的玉风斩。 邵曦将两把短刃分别从刀鞘中抽出来看了看,又插了回去。 唐楼在一旁有些打趣地问道:“邵公子不再试一试?” 邵曦一挥手,说道:“不必试了,之前的已经证明唐楼公子的手艺是信得过的,想必这两把短刃也不会差,只是不知道唐楼公子对这个又是如何命名?” 唐楼伸手拿起其中一把短刃,从鞘中抽出,当着邵曦的面在空中一挥,只见一道白影划过。 由于是短刃,所以与玉风斩不同,这道白影显得又细又长,形如弯月。 “这对短刃挥舞时刀影形似月牙,我将其称之为月牙白刃,不知邵公子觉得如何?” “月牙白刃,这倒是与那个老家伙所修炼的短刃功夫挺搭的,说起来也确实不错!” 想想老吴所修炼的短刃功夫名为细月,再配上这对月牙白刃,倒还真是名副其实。 邵曦对唐楼的意见深表赞同。 放下那对月牙白刃,唐楼又拿过来四只飞爪,每一只飞爪都是由四只龙角蜥的脚趾制作而成。 飞爪亦名飞爪百练索,其结构是前三后一,形同鹰爪,四只弯钩状爪趾被精钢弦索连在一起。 只要拉动与弦索连在一起的锁链,那前三后一的四只弯爪便会一同向里扣合在一起。 这不但能够在攀爬时牢牢地扣住借力之处,甚至能够做到隔空抓取远处个头不算太大的物件,正可说是一爪多用。 凭着龙角蜥脚趾坚硬的强度,一只飞爪下面承受两三个人的重量完全不成问题。 这玩意原来是属于一种奇门暗器,因其太过阴狠,名门正派中鲜有使用,但其作为暗器的确是能做到出其不意。 一旦被此物抓到双肩或是手脚,可谓是越挣扎越痛苦,更有邪门歪道之人在爪尖使用淬毒之法,所以一直为武林人所不齿。 但这东西在江湖中却使用甚广,尤其是盗贼翻墙越脊,登高荡远,用好了十分便利。 本来以邵曦和老吴的身法,用到这种东西的机会并不多,但既然已经得到了龙角蜥的脚趾,将其做成飞爪带在身上也可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将来会遇到何种情况,危急时刻说不定这东西就能起到关键作用。 邵曦拿起其中一只飞爪,朝着不远处的一棵竹子掷了过去。 当飞爪挨到竹竿的一瞬间,邵曦猛地一拉锁链,那只飞爪牢牢地扣在竹竿上。 手上只是稍稍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那棵粗壮的竹子顷刻间便被飞爪撕裂。 连最坚硬的竹节都被撕得粉碎,厚厚的竹皮被扯下来一大块,整颗竹子朝着一侧倒了下去。 收回飞爪,邵曦满意地点了点头,唐楼的手艺是真不错,做出来的东西堪称是大师级! 这飞爪用起来相当的顺手,今后若是遇到凭身法无法攀上的高处,这东西便有了用武之地。 至于当暗器来用还是算了,这玩意实在太过残暴,动不动就是分筋断骨,实在是遭人诟病。 放下飞爪,邵曦又将桌上那几双用龙角蜥腹皮制作的手套拿起来,其中有一双特别大的,那是为乌球儿特制的。 邵曦反手就扔给了乌球儿。 正对着自己那身赤龙甲喜不自胜的乌球儿接到手套后,脸上露出懵懵的表情。 “戴着它与人对敌之时,你就可以徒手接住对方的兵器,不必再担心伤到自己的手了。” 听邵曦这么一解释,乌球儿才知道这是好东西,连忙将手套戴在手上,转头便跑去在唐风的身上摸来摸去,摸得唐风浑身都不自在。 “喂喂喂!我们两个都是大男人,你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干什么?” “把你的小锥子借我用一下。” 乌球儿举起自己那蒲扇一般的大手伸到唐风的面前,还故意眨了两下眼睛。 “难道不是小锥子吗?” 唐风掏出腰间的破风锥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乌球儿的那只大手。 “你跟我要这个玩意干嘛?” “捅我自己。” “……!” 乌球儿一把将唐风手中的破风锥抢了过去,用三根手指捏着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是又戳又划,看着好像右手跟左手有仇一样。 除了邵曦和唐楼以外,其他人都看得心惊肉跳,心说这家伙对自己可是够狠的! 在不知道那手套是不是管用的情况下,居然就这么大胆地尝试,实在说不上他到底是勇敢还是缺心眼儿? 唐峰听了心里那个别扭,伸手一把将破风锥抢了回来。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骂我?” 本来唐风听到乌球儿承认自己说错了还挺满意的,可转眼之间自己又从蚊子变成了蜜蜂,气得唐风抬手就给了乌球儿一拳。 结果只听“咚”的一声,唐风龇牙咧嘴地跑到一边去揉手了。 他忘了,乌球儿此时身上正穿着赤龙甲,那东西可比他的拳头硬多了。 这两个显眼包一唱一和的,逗得周围众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算上乌球儿的那双,手套一共做了五双。 虽然那龙角蜥的腹皮看起来也有挺大的一块,但是经过去鳞、切割、拉丝、编织,最后再修剪、缝制,整个制作过程相当的复杂。 被浪费掉的材料其实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材料就那么多,如果是要精工细作,有些浪费也是在所难免的。 最后便是奈比海的那只拳套了,看得出拳套本身也是用龙角蜥的腹皮制作而成,手背及手腕处用的却是龙角蜥的背皮。 如此一来,手心、手指处是软的,而手背及手腕处是坚硬的护甲,可以更好地保护手部。 四只龙角蜥最小的脚趾被安装在手指与手掌的关节处,在握拳的状态下四只锋利的脚趾便会探到拳套之外。 不管是以拳攻击,还是以爪攻击,都会造成极其严重的伤害。 原本邵曦以为唐楼会将那些脚趾安装在手套的指尖处,如今这样的设计比他想象的更加合理与完美。 邵曦将那拳套戴在自己的手上试了试,摘下来转头递给了奈比海。 奈比海如获至宝一般的双手接过拳套,急不可耐地戴在自己的手上,翻来覆去地欣赏着。 可是看着看着,他发现邵曦和唐楼似乎并没有继续他认为应该有的话题,于是怯生生地看着唐楼。 “嗯……那个……我这个有名字吗?” 第二十二章 内家与外家 奈比海的问题把唐楼给问愣住了。 拳套就是拳套,就像那几只飞爪和那几双手套一样,他根本就没想过需要有什么特殊的名字。 这些东西不像铠甲、兵器,可以通过命名来体现其自身的特点。 因为铠甲与兵器对于修武之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装备,其他的都只不过是辅助的配件而已。 这就好像乌球儿身上佩戴的手甲与腿甲,原本也并未命名,只是因为与赤龙甲配套使用,所以也就顺其自然地被称为赤龙手甲和赤龙腿甲。 这只拳套如果是给乌球儿搭配那身铠甲使用的话,自然也可以叫赤龙拳套,因为拳套上毕竟也有赤龙甲所用的龙角蜥的背皮。 可如今这拳套却是脱离赤龙甲单独为奈比海而制作,称其为赤龙拳套自然是不合适的。 所以作为一个配件的拳套,唐楼也就没想过命名的问题。 如今被奈比海这么一问,他一时之间还真就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看着奈比海那渴望的眼神,他也深表理解。 虽然奈比海并非修武之人,可如今邵曦单独为他制作了这个拳套以作防身之用,对于他来说这已经算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了。 同样作为邵曦身边之人,也想像别人一样拥有一件有名字,有寓意的装备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之前那些铠甲、兵器的名字是唐楼早就已经想好的,与邵曦商量其实只是想征求一下邵曦的意见。 而这个拳套却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为这东西命名,奈比海突然提出来,唐楼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才好。 于是他转头看向了邵曦,那意思是看他有什么想法。 之前那几样东西的命名,邵曦之所以都推给了唐楼,一方面是出于对唐楼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心中临时想到的名字都并不成熟。 而唐楼所想到的名字也让他十分的认可,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用了那些名字。 这会儿提到了为这拳套命名之事,邵曦的心里也是完全没有准备的,当唐楼看向自己的时候,邵曦也懵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几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所谋划之事东奔西走的几个人也就是老吴、付彪、乌球儿和奈比海。 为其他三人制作的铠甲、兵器都有了名字,若是单单只有奈比海的没有,某种程度上也的确是有失公允。 邵曦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说道:“这只拳套上除了那龙角蜥的头角,用上了其余的所有材料。 “掌心处用的是龙角蜥的腹皮,手背和手腕处用的是龙角蜥的背皮,又装上了四只龙角蜥的脚趾,不如就命名为龙蜥吧! “虽然这名字有些简单,却也很好地体现出其特点,而且其中带个龙字听起来也显得霸气很多,不知道你们觉得怎样?” 唐楼默默地点了点头,正如邵曦所说,虽然这名字取的有些简单了,但作为一只拳套能得此名也确实是再恰当不过了。 “我觉得这名字不错,不知三位兄长觉得如何?” 唐清三人也都纷纷点头,认为邵曦为这个拳套的命名很适合。 拳套的名字定下来,众人也都看向奈比海。 奈比海哪懂这个呀?他就是单纯地想知道自己这个拳套叫什么,如今自家公子已经为其命名,他哪里还有什么意见? 一个劲地点着头,对邵曦说道:“感谢公子赐名,今后奈比海一定继续忠心追随公子!” 到目前为止,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奈比海也跟付彪一样都是追随邵曦之人,只是奈比海并未像付彪那般称呼邵曦为家主。 原因其实很简单,付彪是邵曦正式收入自己麾下的,而奈比海暂时还不是,双方的关系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所以奈比海一直不敢像付彪那样称呼邵曦为家主,他觉得现在自己还是个外人,没有资格那样称呼邵曦。 不过此时邵曦却主动开口提醒道:“从前你我只是雇佣关系,我是你的雇主,你是我的向导,我们之间只是简单的交易关系。 “可如今不同了,从龙角蜥身上得到的这些宝贝,我只为自己至近之人才舍得使用这些材料。 “这拳套赠与你,便代表着你不再是个外人了,你明白吗?” 奈比海听到邵曦这番话,脸上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他自幼便是个孤儿,在乌海城内靠着乞讨和做一些零散的活计才勉强将自己养大。 之所以去做了向导,也是因为这个行当实在是太苦,愿意去做的人不多。 他凭着自己年轻机灵,能吃辛苦,无奈地选择以此为生,毕竟做向导除了一头骆驼便不需要什么其他的本钱了。 这些年他在沙漠上受尽了酷日风沙之苦,也遭受过无尽的白眼,在那些有钱人的眼中,他们这些向导不过是一些低贱之人。 直到邵曦的出现,才让他体会到被别人当成人来看待的感觉,不但没有歧视他,反而像朋友一般地对待他。 虽然在寻找到那笔宝藏的时候也曾对他起过防范之心,但最终还是因为他的表现而选择相信和接受了他。 这就让他在很早以前便产生了追随邵曦的念头。 所以当一切事情都结束,邵曦打算兑现诺言送给他一箱黄金的时候,他选择了拒绝。 虽然那一箱黄金可以让他此后衣食无忧,但相比于黄金,他更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与认可。 最后他选择了放弃钱财而留在邵曦的身边,恰好邵曦也对他十分欣赏,这才使他有机会追随邵曦一同来到景元帝国。 跟在邵曦身边,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乌海国宝藏之事他全程参与,也见识到了邵曦身边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本领非凡,几乎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而他这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小白,除了认路之外便再无其他本事。 虽然这些龙角蜥的材料都是他亲手帮邵曦取来的,但他展示这种本事的机会并不常有。 因而他觉得自己在邵曦身边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也不敢妄想自己能够成为像付彪那样值得邵曦信赖的人。 在邵曦面前他始终都是谨小慎微,保持着如同外人一般对邵曦的尊敬,只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像付彪那样得到邵曦认可。 此时听到这番话,他当然明白邵曦的意思,邵曦是想告诉他,这次前来唐门制作的东西,所赠之人都是被认可的自己人。 将这只拳套送给了他,也就意味着已经将他视作最亲近和最信赖之人。 今后他也像老吴、付彪和乌球儿一样,会被邵曦视为家人。 这让奈比海无比的感动,他终于可以结束自己孤苦无依的生涯,今后他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他有了可以依赖的人,也知道今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 奈比海“扑通”一声跪在邵曦面前,一个头便磕了下去。 “家主,奈比海明白!奈比海谢过家主!” 当他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此刻他才知道幸福的感觉是怎样的? 今后他终于可以像付彪他们一样成为邵曦最得力的助手,最信任的家人。 邵曦见奈比海如此激动,虽然十分理解,但他这个头磕的着实让邵曦有些措手不及。 好歹人家唐门的几兄弟还在这看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之前自己对你不好呢! 邵曦连忙伸手将奈比海一把拉了起来,一脸苦笑地说道:“原本就都是自家人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说着,从自己的挎包里将之前在吾日耶提那里得到的那只龙角蜥手套拿了出来,塞到了奈比海的手中。 “右手有了拳套,左手自然也不能没东西,这也是用龙角蜥腹皮所制,一并送给你。” 奈比海当然知道这只手套的价值并不亚于他的拳套,而且还是自己家主从前贴身之用,那意义就更不一样了。 邵曦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的确!如果奈比海懂些武功的话,至少能够做到自保,那么自己今后再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便不会有那么多后顾之忧了。 就好像在临江城,若不是因为莱米丝和奈比海不懂武功,他也就不用花那么大的心思去提前安排退路。 莱米丝又是个女子,他必须得保证万无一失,否则一旦有事,为了照顾他们两个就难免会顾此失彼。 正当邵曦为此惋惜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唐明却开口了。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这小伙子虽然现在开始修炼内功已经来不及了,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就算开了脉也不会有什么修炼成果。 “但我观此子身体强壮,手脚、身形也十分灵活,想必修炼些外家的拳脚功夫应该也不会太难。” 邵曦和奈比海听到唐明这话,二人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 奈比海是一副惊喜的表情,而邵曦却表现得十分淡定。 “没用的,唐明兄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过,但外家的拳脚功夫始终是入不了品的。 “就算修炼有所成了,在你我这样的人眼中也不过是如同小孩子耍把戏一样,在外面跑跑江湖倒还可以,却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唐明笑了,笑得十分含蓄,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在听到不同意见时会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邵公子说得的确没错,一般的外家拳脚功夫也只能是跑跑江湖卖卖艺,就算与人交手也形同打烂架,不过我这里却有一门功夫不太一样。” 能从唐门七子的口中说出不太一样的功夫,那必然不是寻常的武功,邵曦自然也来了兴趣。 他自打穿越之后,从六岁那年便被老吴逼着修炼内功心法。 老吴给他灌输的有关于这个世界武功修炼的认知,就是只有修炼了内功心法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修武之途。 没有内功心法的武功招式,只不过是用来强身健体,与人斗殴的假把式。 像奈比海这样自幼便没有修炼过心法,毫无内功基础的人,正是像刚刚唐明所说的那样,就算是开脉了也不会修炼出什么太好的成果。 武学一途没有捷径,尤其是心法的修炼必须要从小开始。 就算老吴的武功烂到让邵曦时不时就拿来嘲笑,那也是人家自幼便开始修炼内功心法了。 只不过老吴那一言难尽的心法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 但就是这么烂的心法,也是老吴自幼修炼才有了如今“御气境”的成果,而像奈比海这样的情况,心法和功法就不要去想了。 就连身法的修炼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因为身法在很多时候也是要借助元气的,否则顶多算是跑酷。 唯一能够完整修炼的就只剩下技法了,也就是大家俗称的招式。 外家武功主要修炼的方式就是强身健体,使自己有一副强悍的体格,再去深入研究招式中的奥妙之处。 通过自身强壮的体魄,再加上灵活的反应能力,给对手造成由外而内的伤害。 当然,缺点也是十分明显的。 外家武功是通过强行施加外力给对方造成伤害,不能像修炼过内功心法的人一样直接给敌人造成内伤,表面上却不留任何痕迹。 更是做不到通过功法释放元气远程发起攻击,只能与人贴身肉搏,自然看起来就像是打烂架一样。 其实这种事邵曦也没少干,当年在万县胖揍严柏的时候,用的就是曾经在保安队学的擒敌拳。 但是没有和有而不用是完全的两码事,邵曦那是有内功选择不用,可奈比海不是,他是真的没有。 没有选择是与人交手时一个致命的弱点,这就如同打游戏一样,一个远程职业只要达到一定的等级,几乎可以将所有的近战职业放风筝放死。 更何况通过功法释放出来的元气招式,其威力是外家武功远远无法与之相比的。 “唐明兄不是以追魂胆和手接暗器而闻名吗?也懂得拳脚上的功夫?” 唐明点了点头。 “邵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唐门中人最擅长的是暗器不假,但每个人也都有保命的近战功夫,我二哥的分影邵公子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 “再说,我能接住天下暗器除了目力过人之外,反应能力和手脚上的功夫自然也不能太差,否则看到了接不住岂不也是枉然?” 邵曦一拍脑袋,可不是吗?一个月前自己才刚刚见识过,怎么一下子给忘了? 唐明接暗器的本事自己三年前也见识过,若是手上没功夫的话,的确是做不到像他出手那般快。 “不知道唐明兄所修炼的是何种近战武功?” “唐手!” “唐手?空手道?” 第二十三章 唐明有心结 “何为空手道?” 唐明听邵曦提到空手道感觉有些好奇,因为据他所知,目前武林各派的拳脚武功当中还从未听说过这种功夫。 “哦!没什么,只是随口一提。” 见邵曦不想多说,唐明自然也就没有多问。 武学之道各家自有秘法,有些东西别人不想说,最好就不要去打听,这也是武林中人的默契。 其实他不知道,实际上邵曦口中提到的空手道就是他说的唐手,只不过空手道是以唐手为基础发展而来。 那都是邵曦那个世界的事情,他自然是无从知晓。 唐手是唐门先师在历次生死之战中总结开创的一门非常完整的无极限近身格斗功夫。 不但有踢、打、摔、拿的站立技,还有绞、锁、撕、撞、柔术、刚术、天罡术及地趟术。 在传统“八法”基础上还有“陈、拿、封、逼、吞、吐、浮、沉”八法心要秘诀。 唐手功夫“八击八法”并不是陡增出现,而是密传多年、秘不外传的技战打法和心要秘诀。 都是些“死手”绝招,与已知的“四击八法”一脉相承,是递进关系,属武学的上乘功夫。 唐手历来口耳相传,不传六耳,技法运用内容历代唐门传人不轻易示人、传人。 由于唐手功夫凶猛霸道,讲求一击必杀,传承中都是隐传、秘传或秘不外传,其“八击八法”打法特点和心要秘法更是鲜为人知。 何为“八击八法”? “八击”是指八种技术、技能和技击力量,“八法”指的是八类战略战术和技战要法。 唐手陈、拿、封、逼、吞、吐、浮、沉“八法”是对踢技、打技、摔技、拿技、绞技、锁技、撕技、撞技“八击”的具体指导运用。 使每一种技击法都可形成迎敌、擒敌、逼敌、避敌、击敌,循环完整的闭合攻防体系,使“八击八法”有明晰的目标章法和明确的运用。 “八击”即踢、打、摔、拿、绞、锁、撕、撞八种技能技击术。 踢技包括戳、踢、蹬、踹、弹、拍、点、扫、摆、射等踢法,包含了唐手照面脚、鬼门脚、飞铲脚、鬼愁脚、逍遥脚、劈挂脚、穿心脚、鸳鸯脚、金刚脚、穿枪脚等七十二脚法。 打技包括撑、冲、崩、砍、刺、劈、截、撩、点、掼、砸、刀等手法和十八捶法、二十四肘法、二十四膝法等一百零八手。 并且踢打技互为配伍,注重暗踢速打,打中有踢,踢中带打,专攻痛点,踢打并击。 摔技包括背、投、搬、抱、抄、别、压、顶和抱颈摔、抱腰摔、拿臂摔、拿腿摔及沾衣十八跌等三十六手摔法。 拿技包括粘、沾、缠、裹、抓、扣和大、小裹手及擒拿等七十二手拿法。 摔拿技互为配伍,做到一拿即摔,摔倒就擒。 绞技包括单手绞、双手绞、手腿绞、双腿绞、身腿绞、正绞、反绞、倒立绞、站立绞、倒地绞等十八绞法。 与锁技的颈锁、臂锁、腰锁、腿锁、站立锁、地趟锁等十八锁法互为配伍,讲究绞中有锁,绞锁断节。 撕技与撞技也各有十八技法,两者互为配伍,两技既是克敌制胜法,也是败中取胜法的绝技,由于凶残狠辣,非深仇大恨和性命攸关不可使用。 总之,唐手“八击”既有站立术,也有地面术;既有反关节术,也有绞锁撕术;既有缠斗式击打法,也有隔空式击打法;既有败中取胜法,也有一招制胜法;既能视情擒拿降服,又能视恶重创止战。 “八法”即陈、拿、封、逼、吞、吐、浮、沉八字诀。 “八法”是唐手功夫的不二法门,每两个字结合即为“一要”,称为“四要八法”,蕴藏了对决中的动静、虚实、刚柔、进退等相互对立并相互辅助转化的法则。 比如陈法,“陈”同“阵”,有陈兵列阵对敌之妙,有高、低、远、近、前、后、左、右、绕、定、卧、飞、滚、冲、退、逼和八门陈等二十四陈法。 陈法的实质就是手、眼、身法、步、精神、气、力、功的千变万化与灵动展现,陈法到位就会手到擒拿,拿法自然娴熟。 人们常讲顺手牵羊、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全看双方一个“陈”字。 高手交手,只需两人相视相对走两步就能分出胜负,这就是“一陈定乾坤,一步定输赢”,说的就是陈法妙用。 可见陈法贯穿于拿法、封法、逼法、吞法、吐法、浮法、沉法的全过程,是八字诀的总领和领头字门。 随“陈”而变,形成陈拿中有封逼,封逼中有吞吐浮沉,陈拿、封逼、吞吐浮沉,循环反复,妙不可言。 “八法”法法相生、千变万化、灵活巧变的攻解运用,能使之得心应手、互为推助和事半功倍,把唐手功夫综合格斗技战术发挥到极致。 “八击八法”是历代唐门先师针对人体结构、运动力学、筋肌骨节、呼吸气力、气血运行、神经走向、视线明暗、身躯要害和实战经验等方方面面特点和规律而进行充分考量,量身定制的全方位、全要素攻防反制对策。 也就是踢技不行就用打技,摔拿技不行就用绞锁技,绞锁技不管用就用撕撞技,站立技解决不了就用地面技,量体裁衣、对症下药,综合诸技降服对手或敌手的方法。 唐门先师有言曰:“一左二右三前四后,五近六出七打八就,胜败皆走。” “八击八法”心技合一,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是唐手功夫集综合性、实战性、理论性和无极限格斗技战术为一体的完整武学体系。 每一代唐门先师都不忘警示后人,此技法多为对付敌人、野兽,即使比武也是只分输赢,不决生死,点到为止,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使用。 这门拳脚功夫邵曦虽然从来都没见过却是闻名已久,好歹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对空手道还是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点点了解。 唐门的唐手虽然与那些享誉武林,精妙高绝的各门各派独门绝世武功相比起来没那么有名,但作为唐门独创的近战拳脚武功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唐手与其他的武功最大的不同之点就在于从来不是以打败对手为目的,而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至少也是断手断脚落个终身残疾。 这门武功是真正用来与人生死相搏之术,一旦近身就绝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贴身近打,缠抱摔拿,专攻各种致命处和关节处,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对手彻底丧失反抗能力。 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完全不留有任何余地。 虽然并不能像其他的武功一样使用心法内功以元气伤人,但只要身体足够强壮灵活,意志足够坚定果决,同样会给人带来致命的威胁。 尤其是在敌人对自己并不是十分了解的情况下,只要一个不小心被近了身必定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真正的唐手与邵曦原本那个世界的空手道是有所不同的。 空手道只是将唐手的招式进行了一些改进和发展,却并没有真正地融入唐手的内在要义,只得其形却未得其法。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空手道着重地研究了唐手的“八击”,却没有真正透彻地研究唐手的“八法”,只注重技击的招式却并未深入理解内在的核心思想。 虽然表面看起来唐手与空手道十分相似,外在表现都十分刚猛,但唐手就像太极的柔中有刚一样,是刚中带柔,更讲求以巧取胜。 没有任何内功根基的奈比海将这门功夫学到手,不要说能否自保,在某些关键时刻也许还会成为一个给人带来致命威胁的杀手。 唐明若真的肯将唐手传授给奈比海的话,那可真是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他的头上了。 不过邵曦有些不解,这唐手乃是唐门多年以来的不传之秘,每一代的唐门子弟只有一人可学,可说是一门单传的独门武功。 虽说与邵曦修炼的那些武功相比可能还算不上什么,但好歹也是人家唐门的一项绝技。 唐明怎么就愿意将它传授给奈比海了呢?他这么做难道不怕受到自己义父唐浩的责罚? 要知道,私自将宗门的武功外传与偷学别派武功一样,历来都是武林中各大宗门最大的禁忌。 否则自己也不至于折腾了几年,就为替当年老吴偷盗各派武功秘籍之事去擦屁股了。 说起来也算是自己运气好,换个人估计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如今唐明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算与自己投缘,也实在犯不上为此而触犯门规呀! “唐明兄,唐门的唐手在下早就有所耳闻,也知道这是一门绝技。 “如今你肯将这门绝技传授给奈比海,在下自然是感激不尽,只不过这么做是否会给唐明兄带来诸多不便呢?” 唐明当然知道邵曦是什么意思,他今天做出这个决定自然也是经过再三掂量的。 所以笑着对邵曦回道:“怪在下没将话说清楚,其实邵公子也不必过虑。 “今日在下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这一个月以来我曾仔细地观察过这个小伙子,他虽并无内功根基却体魄强健,身手灵活。 “在下修炼唐手多年,发现修炼过心法内功之后再修炼唐手总是会在不自觉间催动元气,而这正对唐手‘八法’的修炼会带来干扰。 “原本唐手这门功夫便是由唐门历代先师总结贴身肉搏的经验开创而出,讲求的是技击之巧而非以元气相助。 “这小伙子从来没修炼过心法内功,其他方面却十分的不错,正是适合修炼唐手之人。” 邵曦闻言心中一喜,想不到奈比海没修炼过心法内功如今反而成了优势,没想到唐手这门武功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特殊之处。 “那在下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修炼过心法内功就不再适合修炼唐手,当初唐老前辈为何将这门武功传给了唐明兄,而不是在门中寻找一个合适的弟子来传授呢?” 听邵曦这么一问,唐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说来惭愧,我们七人之所以会被义父收为义子,正是因为年幼之时都表现出了不俗的修炼天赋。 “可谁成想在修炼了数年之后才发现,在下在心法内功方面的修炼越发的乏力,到最后竟远远地落后于其他几人,也就无法再继续修炼更高深的功法了。 “既然已经收我为义子,义父自然不会放弃我,虽然我的内力不足,身手却还算灵活。 “于是义父便决定让我使用分量较重的追魂胆作为暗器,以弥补内力不足的缺陷,又传授我不需要催动元气的唐手和接暗器的功夫。 “可想不到的是,早年修炼的初级心法竟然成了我修炼唐手的一种阻碍,修炼过程中总是无法控制自己,会不自觉地催动体内元气。 “这便与唐手‘八法’的修炼产生了冲突,这些年来也搞得我十分无奈,也许在下注定此生在武学一途难有成就。” 说完,唐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唐清走上近前,轻轻地拍了拍唐明的肩膀,算是一种安慰。 直到今天,邵曦终于明白为什么唐明总是表现得那么低调含蓄,别人在说话的时候他从来不轻易插嘴,想必是这些年来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他总觉得自己是唐门七子中最没出息的那一个,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兄弟姐妹,心中难免会有几分失落。 虽然唐门七子名声在外,但对他来说却未必值得自豪,他应该觉得自己只是沾了其他人的光吧? 此事想必已经成了他的心结。 如今他打算将唐手传授给奈比海,看来也是想为唐门寻找一个更适合传承唐手这门功夫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难怪当初在泰和商行他与自己竞拍那件“软金缠”的时候会那般执着。 一个内功修炼不足,生死一刻要与人贴身肉搏的人,当然需要那件护身的软甲了! 可惜的是那件“软金缠”自己已经送给了莱米丝,如今就算想送给他也办不到了。 “唐明兄愿意传授奈比海唐手自然是好事,只是据在下所知这唐手乃是唐门的不传之秘,唐明兄就这么将武功外传只怕是不妥吧?想必唐老前辈应该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那个……我打算收他为徒……” “……你要收徒?” 第二十四章 不装摊牌了 不光是邵曦,就连一旁的唐清、唐风和唐楼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收徒弟这种事可不是随便开口说说的,唐明可不像邵曦。 邵曦虽然在名义上是拜入了五龙山太常教,可是当初孙不在收邵曦为徒的时候也早就说得很清楚,他只算是一个挂名弟子。 讲白了,就是给了邵曦一个修炼五龙山太常教武功的名义。 因为当时邵曦已经修炼过《太常心经》,孙不在若是不那么处理的话,要么是将邵曦留在太常教,要么就是废掉邵曦的武功。 可当时的情况这两种选择都不是双方愿意的,所以孙不在才用了这么一个方式来折中。 那么既然邵曦并未失去自由身,他想收徒自然也是他的自由,并不需要孙不在的同意。 可唐明却不同,他身为唐门子弟又是唐门七子之一,他若是想收徒,首先得经过唐门门主唐浩的允准。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自己还只是唐门弟子,有没有收徒的资格必须要问过唐浩。 若是唐浩同意了那自然没有问题,可若是唐浩不答应,唐明私自收奈比海为徒这件事就等于是违背了师门规矩。 所以当邵曦等人听唐明说要收奈比海为徒的时候,自然是感到非常惊讶。 在此之前并没有听唐明透露出任何这方面的意图,也从未听唐浩谈及此事。 他这样私做决定,若是被唐浩知道不追究也就罢了,真的追究起来唐明甚至有可能会被逐出唐门。 那样的话,唐明岂不是就成了唐门的叛徒? “三弟,你做这个决定义父可知道?你可曾请示过义父?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三弟你可不能乱来啊!” 唐清作为唐门七子之首,唐明的大哥,肯定是第一个想到这件事的,所以也在第一时间对唐明做出了提醒。 看得出唐明对此事也甚是踌躇,他转头看向唐清,目光坚定。 缓缓地开口说道:“大哥,此事三弟未曾请示过义父,只是我临时做的决定。 “不过大哥请放心,这件事我会自己去向义父言明,并且恳请义父答应我的这个请求。 “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是希望唐手这门武功不要在我的手中没落,如今遇到一个修炼唐手的绝佳之选,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唐清闻言点了点头,他身为唐门的大师兄,唐门七子的老大,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表现得极为沉稳。 “大哥相信你绝不是冲动而为,这件事大哥支持你,我会与你一同去见义父将此事说明,相信义父也能理解你的苦心。” 唐明满眼感激地看了一眼唐清,低声地说道:“谢谢大哥!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哥都会护着我们下边的这几个兄弟姐妹,此事我心意已决,到时还望大哥能替我多说几句话。” “这是自然,我们是兄弟嘛!只要不是有损唐门之事,大哥一定支持你。” 唐风跑过来将手臂搭在唐明的脖子上,大大咧咧地说道:“三弟,你就放心吧!还有你二哥在呢!我和大哥一定会支持你。” “从你刚刚说要收徒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的用意,我们都支持你!回头我们兄弟姐妹七人一同去见义父,相信义父也能明白你的苦心。 “而且我看这奈比海也的确是适合修炼唐手之人,在唐门的这一个月也能看出他是一个品性纯良之辈,若是他能成为唐门的弟子倒也不错。 “只是不知三哥打算什么时候与义父讲这件事呢?” 虽然得到了三个兄弟的支持,但要说到去见唐浩说明此事,唐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犹豫。 从小到大,唐门七子中他是最懂事的一个,对唐浩这个义父无比尊重。 如今自己私下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他很怕唐昊因此而生气。 倒是唐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走走走!我们叫上其他的几个人,现在就一起去找义父。 “说起来这还是件好事呢!三哥收了徒弟,师父也就多了一个徒孙,岂不是能早日将我唐门发扬光大?我们现在就去!” 其实唐风说的也并不无道理,如今唐门七子都已经成长起来,不再是当年的那些少年,而且在江湖武林中也颇有名气。 虽然还不足以开宗立派,但真要说到收徒也的确是有资格。 之所以一直以来都谨言慎行,主要也都是出于对唐浩的尊重,所以从来都没有人主动提出收徒之事。 毕竟唐浩现在还身强体壮,并未露出衰老之相,唐门也一直在唐浩的主持之下。 身为徒弟也好,身为义子义女也罢,自然凡事都要听从唐浩的意见。 他们几个商量的热闹,站在一边的邵曦却越听越不对劲了。 上去一把将唐风扯到一边,拉着唐明说道:“咱们得先把话讲清楚,你要收奈比海为徒说起来的确是件好事。 “但是听你们这个口气,你收了奈比海之后他就成了唐门的弟子,那岂不是要留在唐门? “这事我可不答应!我好不容易收了个得力之人,这要是被你们留在唐门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唐明一听这话也有点儿傻眼,眼睛直直地看着邵曦。 “邵公子说的这件事我还真没想过,在下从未想过要将邵公子身边的人留在唐门,只是单纯地想传他唐手。 “不过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件麻烦事,也不知道到时候义父是什么想法。” 他们二人一说到这个话题,一旁的唐清、唐风和唐楼也都犯难了。 对于说服唐浩答应唐明收奈比海为徒这件事他们倒是有些信心,好歹说起来是为唐门收了一个资质不错的弟子。 可若是说收了这个弟子传了武功之后,还要让他离开唐门继续跟在邵曦的身边效力,他们就真的吃不准唐浩会不会答应了。 唐门虽然曾经效力于景元王朝,而且受封于景元王朝,但自那之后再没有门中弟子为他人效力的先例。 如今若是将唐手传于奈比海之后,还要让奈比海继续跟随在邵曦的身边,这就等于是打破了许多年来的规矩。 原本唐门避世于深山就是不想与外界有太多的牵连,但求能独善其身,谁也吃不准唐浩到底会不会为了邵曦而例外。 兄弟四人明显有些开始犯难了,因为这件事若是他们开口跟唐浩说起,搞不好会被训斥一番。 这不明显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看来此事只有邵曦亲自去跟唐浩商量才是唯一的办法。 “都别犯愁了,还是我跟你们一同去吧!若是唐老前辈愿意让奈比海与唐明兄修习唐手之后跟我一同离开,此事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反对唐明兄收奈比海为徒或是不答应奈比海与我一同离开的话,那么此事就此作罢? “只能说奈比海没有这个福分,不过几位的好意在下还是心领的,再次谢过几位!” 说完,邵曦郑重其事地对着他们兄弟四人躬身施了一礼,几人也连忙拱手对邵曦回礼。 邵曦对此事的态度让他们感到十分佩服,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没有任何的犹豫不决。 这倒是让他们兄弟几人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们之所以为难,就是怕唐浩到时候不答应卷了邵曦的面子,让邵曦感到难堪。 如今邵曦的决定等于是给这件事一个明确的处理方式。 唐浩答应了自然是最好,如果不答应就干脆当此事未曾提起过,不使双方中的任何一方感到为难。 只是这样一来,也许只有唐明会觉得可惜吧?看得出,他是真心想收奈比海为徒。 …… 唐门正堂之内。 唐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个不少的唐门七子,又看了看正坐在一旁喝茶的邵曦,也是一脸的为难之色。 关于唐明收徒这件事,其实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原本是打算答应的。 可是听到后来邵曦提出奈比海拜唐明为师,习得唐手之后还要跟他一同离开,这就让唐浩心中略感不悦了。 既然已拜入唐门,那就是唐门的弟子,哪有学了武功便走的道理? 虽然他也相信奈比海在外面不会惹出什么祸端来,可终究是代表着唐门的脸面,一旦有什么事丢的那可是唐门的面子! 再说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唐门弟子为他人效力的先例,自己若是答应了此事,岂不是违背了祖上定下的规矩? “明儿收徒一事老夫倒是并不反对,只是邵公子提出的这个要求着实让老夫为难了。 “邵公子应该也知道,自打先祖帮助景元王朝的皇室打下这片江山之后,便一直留在这西蜀之地再未踏入江湖,为的就是不想牵扯进那些江湖武林的恩怨。 “虽然一直还在为朝廷效命,却从未有人入朝为官,邵公子乃是行走于江湖武林之人,老夫若是答应此事岂不是有违祖训?” 邵曦起身对着唐浩施了一礼,开口说道:“唐老前辈所言甚是有理,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唐老前辈。” “邵公子有话但讲无妨。” “唐老前辈觉得此事为难,是否是因为在下是个江湖武林之人,老前辈怕奈比海跟着在下在江湖中惹出什么恩怨牵连到唐门?” 唐浩虽然不想那么直白的当面承认此事,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邵曦说的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既然邵公子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那么老夫也不妨直言,邵公子所言不错。 “奈比海既然要拜入我唐门,自然是我唐门的弟子,若是修习了唐门的武功后还要跟在你的身边效力,的确不符合唐门的规矩。 “邵公子既然是江湖武林之人便免不得会与人结怨,奈比海跟在你的身边难免会将唐门牵扯其中,这正是老夫的顾虑所在。” 唐浩虽然说话的语气依然和善,但态度却是十分的坚定。 对于他来说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无论如何唐门的规矩不能在他的手里被破坏。 其实平心而论,他对邵曦的人品、武功以及言行举止各方面都还是十分的认可。 奈比海他也见过,也知道唐明的选择没有什么问题,其实此时他自己的内心也对此事深感惋惜。 若是没有祖上留下的这个规矩,他倒是十分愿意让唐明收奈比海为徒,可现在就是卡在这件事上。 奈比海若是拜入唐门便要留在碧翠山上,否则的话此事也只能作罢。 邵曦也明白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对于唐门而言的确是有些过分了,人家宗门的规矩如何会为你开口一句话就被打破? 就算明知道唐浩对自己十分欣赏,提出这样的要求也确实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唐老前辈,按照唐门的规矩,是否门中弟子不能涉及江湖之事,却可以为朝廷效力?” “也可以这么讲,毕竟我唐门世受皇恩,为王朝效力自无不可,唐门世代也正是如此。” “那这个事情就好办了!” 邵曦伸手从挎包中掏出一块铜牌举在手中。 “晚辈现任景元王朝‘敬承司’四品督检史,正是为朝廷效命,奈比海跟在我身边同样也是为朝廷效力,不知这样是否说得通?” 邵曦的这个举动如同是在唐门的正堂里扔了颗手榴弹,一下子把唐浩和唐门七子都给炸懵了。 尤其是唐门七子三年前便与邵曦相识,如今这人在唐门都住了一个月了,到此刻他们才知道原来这小子居然是个官身,这藏的也太深了吧? 唐浩连忙起身走到邵曦面前,接过他手中的铜牌反复看了又看,最终确认了邵曦的身份。 “你……你竟然是朝廷四品官员?” “正是!” 第二十五章 非逼我出炸 唐浩双手将那块腰牌交回到邵曦的手中,他没想到当年与自己的七个义子义女交换天眼石和九眼天石的这个年轻人居然是朝廷的四品官员。 这是他此前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 他想不到邵曦这样一个天赋异禀,与盈月岛望舒阁有着极深渊源,已经让自己另眼相看的武林后辈,竟然还身负景元王朝的官身。 此时邵曦在他的眼中变得让他越发的看不透了。 因为邵曦实在是太年轻了! 一个仅仅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不但武功境界已经达到了与自己相当的七品“化气境”,同时在朝中已经做到了四品的官阶。 可以说邵曦如今在自己的面前,完全没有必要以一个武林后辈或是晚辈的姿态来与自己相处。 无论是在江湖武林中,还是在朝堂中,邵曦的地位并不比他低。 之前对自己的毕恭毕敬,只能说邵曦是敬老尊贤给足了自己面子,否则自己在他面前还真没有摆谱的资格。 “此前不知邵大人的身份,实在是多有怠慢,还望邵大人不要见怪!” 知道了邵曦的身份,唐浩这会儿对邵曦讲起话来不但客气了许多,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双手抱拳轻施一礼,算是对这个朝廷四品官员的尊重。 如今站在唐浩面前的邵曦给他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 此前若说对邵曦的感觉是欣赏,那么此时他对邵曦又多了几分敬畏。 虽然唐门世代受景元王朝的封赏,不仅是唐浩,就连唐门七子也都身有爵位,可是那些爵位毕竟只是一些象征性的荣誉,却并无人在朝中做官。 而邵曦则不同,那可是实打实的四品,手中掌握着实权,是真正在圣上身边办事之人。 所以此时面对邵曦,唐浩不敢再有半分的随意,更不要说怠慢了。 站在邵曦身后的唐门七子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因为此时邵曦的身份已经与之前不同了。 他既然亮出了那块牌子,便是以官家身份在与唐浩谈话,自然也就没有他们插话的余地了。 不过几人也是面面相觑,实在是被邵曦突然间来的这么一下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了。 “唐老前辈不必如此客气,晚辈之所以会在此时亮明身份,目的只是不想让唐老前辈为难。 “既然晚辈是为朝廷效命,那么我身边之人自然也是为朝廷效力,不知道这样是否符合唐门的规矩呢?” 邵曦的身份不同了,唐浩再与邵曦说起话来自然是要谨慎许多,不能再以一个武林前辈和长辈的身份谈话。 不过当邵曦问出这番话的时候,唐浩还是犹豫了,只见他垂头沉默了片刻,似是在顾虑着什么。 邵曦见唐浩没有立刻回话,也并未着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唐浩做出决定。 唐浩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抬头对邵曦说道:“邵大人,按理说你是为朝廷效命,原本这明儿收徒之事我不应再有微词。 “但实在是先祖留下遗训,我唐门只是为景元王朝的皇室效命,却并不是为景元王朝的朝廷效命。 “虽然这天下都是圣上的,但我唐门却从来只奉皇室之命,邵大人虽身为朝廷官员为当今圣上办事,但我唐门弟子却从来不曾听命于朝廷官员。 “所以此事请恕老夫实难答应,这倒不是老夫刻意为难邵大人,只是祖训在上,我唐浩实在不敢违背。” 唐浩说得清楚,邵曦也听得明白,这唐门是只听景元王朝皇室之命,却不会听命于景元王朝皇室以外的任何人。 也就是说,除了景元王朝的皇室成员以外,朝中的任何大臣、官员都无权要求唐门做任何事情。 自己虽然身为“敬承司”的四品督检史,也依然没有资格留唐门弟子在自己的身边效力。 这让邵曦想起了三年前与唐门七子临别之时,曾听他们提起唐门接到圣旨要替萧常毅去跑趟腿的事情。 看起来也只有当今圣上和当朝太子才能随时随地调遣唐门之人来为自己办事。 邵曦心中暗自吐槽,这唐门的先祖立的是个什么规矩?若是想远离世俗,干嘛不在远离江湖的同时也一样远离朝堂呢? 既然愿意为景元王朝的皇室效命,又何必要定出这么一个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规矩呢? 不过回头仔细想一想,此事似乎也并非讲不通。 唐门先祖当年助景元王朝的开国初祖萧白霆打下这片江山,建立了景元王朝,受到了萧白霆的封赏和恩赐。 应该是一直感恩景元王朝皇室的看重与信任,所以才要求后代要继续效命于王朝的皇室。 可同时又不想与世俗牵连过深,所以才定了这样一个规矩。 这么一来,既能继续为景元王朝的皇室效力,同时又可以避免很多无谓的麻烦。 这么看来,眼下的这件事若是不搬出萧常毅或是太子萧玉明的话,只怕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毕竟是人家祖上定下的规矩,自己总不好死皮赖脸地要求人家打破吧? 邵曦的脸渐渐地沉了下来,原本还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慢慢地消失了。 邵曦脸色上的变化站在他身后的唐门七子没有看到,可唐浩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暗想,这位邵大人该不会因为刚刚自己所说的话心生怨气了吧? 虽然是祖上定下的规矩,可如今自己的确是卷了这位大人的面子,而且还是当着被他视为好友的唐门七子的面。 想来这位大人因此而不高兴也是正常的,换做是自己在如此诚恳的请求之下还被人当众拒绝,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 正欲开口继续向邵曦解释,却见邵曦将那块“敬承司”的腰牌塞回到了挎包之中,然后又在挎包中掏出了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长条的布包,邵曦当着他的面将那布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卷黄色的缎子擎在手中,迈步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站到了正堂的上位。 转过身后,郑重其事地对唐浩说道:“开国县公唐浩听诏!” 唐浩听到邵曦这么一嗓子,明显地愣了一下,仿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邵曦见他愣在那里,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开国县公唐浩听诏!” 这回唐浩反应过来了。 让自己听诏,听什么诏?那肯定是当今圣上的手诏啊! 虽然他不知道邵曦的手中为什么会有圣上的手诏,但在震惊之余还是连忙撩起衣袍,双膝跪地。 恭恭敬敬地对着邵曦叩首回道:“臣唐浩听诏!” 唐浩这么一跪,他身后的唐门七子可都傻眼了,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邵曦与唐浩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个这演的是哪一出!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在说话,这怎么说着说着自己的义父还给他跪下了? 听诏? 难道这小子手里拿的是圣上的皇命手诏?他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当唐门七子还在震惊中没回过味儿来,只听唐浩说了一句“都跪下,听诏!” 这一下子唐门七子也反应过来了,原来邵曦这小子手里面拿的真就是皇命手诏! 如今义父都已经跪下叩首了,他们几个自然也不可能站在那里像没事人一样,更何况唐浩还提醒了他们。 于是七个人连忙站成一排也跪了下来,学着唐浩的样子一同对邵曦叩首。 这个场面看上去多少有点滑稽,刚刚邵曦还唐老前辈长,唐老前辈短的在恳求唐浩,此时却是面沉如水,手持圣上手诏立于堂上。 而作为武林前辈和长辈的唐浩却是恭恭敬敬地跪在邵曦的面前,脑门贴着地面,看上去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身后更是一排男男女女一起跪在那里撅着屁股,这一切都只因为邵曦手里的那个黄布卷。 虽说邵曦从品阶上还比唐门七子低了半阶,更不要说唐浩这个开国县公的爵位了。 但此时天大地大,皇命最大! 邵曦手里只要捏着那个黄布卷,就算在场所有人的品阶都高过自己,也依然要下跪叩首。 邵曦看着眼前的情景,也觉得既别扭又尴尬,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唐门有这么一个要命的规矩? 若是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只好做这件他原本并不想做的事情。 邵曦并没有像传诏太监那样宣读自己手中的手诏,而是走到唐浩的近前,双手将那份皇命手诏递了过去。 “这里没有外人,国公还是自己看吧!看过之后记得还我。” 如此传召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不过那都是传诏太监与听诏之人相当熟悉,而且关系也要相当的不错。 太监才会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交到听诏之人的手中,由听诏之人自行观看,了解圣意之后,可将手诏自行留存。 皇帝的手诏或是圣旨一般都是有两份的,一份由皇帝自行保管,另外一份便由接旨之人留在自己手里。 之后通常会放在祠堂或家中的显眼之处供起来,以彰显皇恩浩荡,也是接旨之人光耀门庭的荣耀。 正是因为如此,邵曦才会特意嘱咐一句看完之后还给自己。 因为这份皇命手诏是萧常毅给自己的特权通行证,如今自己将它拿出来只是想向唐浩证明自己是有皇命在身的,听诏之人必须要无条件地配合自己。 但是手诏本身是赐给邵曦的,邵曦并不是真正传诏的人,所以唐浩是不能将手诏留下自己保管的。 唐浩听了邵曦这句话,自然也明白其中缘由。 他也知道这份手诏并非当今圣上萧常毅特意传给他的,而是由邵曦带在身上代圣上行事。 连忙抬起头,双手从邵曦的手中将那份皇命手诏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观看着上面的内容。 在整个过程中,唐门七子跪在唐浩的身后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 这个时候邵曦不发话,跪在地上的这些人没有敢起来的,只有当传诏的过程完成,他们才能抬头站起来。 唐浩一边看着那份手诏,一边暗暗倒吸冷气,脸上的表情也是丰富多彩。 刚刚邵曦向自己亮出“敬承司”四品督检史的身份时,便已经让他感到十分震惊了。 可是他没想到邵曦的身上竟然还带着这么一份手诏,这可是当今圣上萧常毅御笔亲书,盖了章的证明。 而且手诏的内容也是让景元王朝境内所有的文武百官,勋爵贵族见此诏后必须要无条件配合持诏之人,满足其所有的要求,如有违背者视同欺君。 能让当今圣上颁下这样手诏的人,必定是身边极其亲信、重用之人。 手持此诏,如朕亲临。 邵曦拿着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等于是在替萧常毅去做,那么邵曦提出来的要求,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要求,任何人都不得违背推托。 说白了就是给了邵曦无限的特权,是对他绝对的信任。 唐浩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手诏看了一遍之后,又将它重新卷好,双手过顶举到邵曦的面前。 邵曦抬手从唐浩的手中将那份皇命手诏接过之后,又重新装回到那个长条的布袋里放回挎包之中。 收好了手诏后,邵曦见唐浩和唐门七子仍是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连忙上前双手将唐浩扶了起来。 口中还不停地说着:“好了好了!皇诏已经看过啦!各位都快快请起吧!” 有了邵曦这句话,唐浩与身后的唐门七子这才抬起头,站起身来。 唐门七子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向邵曦,毕竟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一个住在唐门一个月,在他们面前总是笑容可掬的邵曦,就在刚刚的那一刻脸上露出威严之色,还拿出了那份到现在都让他们觉得有些不真实的皇命手诏。 他们七个人都没有看到上面写着什么,但从唐浩的反应来看,邵曦的身份恐怕不只是“敬承司”督检史那么简单。 邵曦将唐浩扶起来后,连忙躬身施礼道:“晚辈方才实在是不得已之举,还请唐老前辈见谅。” “唉!罢了罢了!你都将圣上抬出来了,老夫还能再说什么?明儿收奈比海为徒之事老夫答应了,奈比海习得唐手之后便可与邵大人一同离开唐门。” “晚辈多谢唐老前辈!” 第二十六章 欠我样东西 唐浩能答应下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邵曦拿出了萧常毅的手诏,他作为唐门之人自然是要遵诏而行。 还因为通过这份手诏,唐浩看得出来当今圣上对邵曦的信任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唐门的信任。 因为这么多年来,唐门都没有得到过邵曦的这种待遇。 既然圣上如此信任此人,那么所办之事也必定直接涉及到景元王朝皇家的利益。 作为一直效忠于景元王朝皇室的唐门,凡事当然要从皇家利益出发。 邵曦作为萧常毅的钦定之人,他们自然也要全力配合,不要说是留一个唐门弟子在他身边了,如今就是让整个唐门唯邵曦之命是从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唐浩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虽然唐门先祖帮助景元王朝初祖萧白霆打了天下,建立了景元王朝,但经过这百余年整个景元帝国如今已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唐门又常年避世于西蜀之地,与景元皇室接触得极少,自然而然也就有了疏离感。 唐门对于皇室来说,存在感也变得越来越低。 另外就是当初赐封给唐门的爵位,随着唐门历代门主的更迭也变得越来越低,再这么发展下去,终有一天唐门会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么唐门先祖当年所建立的功勋,为唐门打下的基础也会变得不再牢固。 其实唐门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并不是特别高,因为唐门常年以来不参与江湖武林之事,所以在江湖武林中威信也不算高。 之所以让世人对唐门有所敬畏,主要还是因为唐门有着景元王朝皇家的这层关系存在。 就算是宗门弟子数百,帮派的帮众数千,面对景元王朝的千军万马也不过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 所以像唐门这种拥有皇家背景的势力是任何人都不想去招惹的。 可若有一天唐门失去了这个靠山,那么无论是在江湖中,还是在武林中都会被严重的边缘化。 唐门之人虽然很少踏足江湖武林,但是应有的地位还是必须要维持的,想要维持这种地位,就必须要保证唐门与景元王朝皇室之间的联系。 要长久保持这种联系,就要想办法在关乎皇室利益的事情上做出某些特殊贡献,以求再次得到当今圣上的封赏和赐爵。 只有将这些年降下来的爵位重新再升回去,才能延续唐门与皇室之间的联系,也就能继续维持唐门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 如今面对邵曦,唐浩似乎看到了这种希望。 一个如此年轻有为、武功高强,深受萧常毅信任的人,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倘若能与这个年轻人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或许他能为唐门带来一直想要的机会。 那么唐门弟子留在他的身边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可如果是刻意地安排人在邵曦的身边,似乎意图就太明显了,如今这件事恰好是给了唐浩一个绝佳的机会。 既然他拿出了皇命手诏,也就等于是给自己一个最适合的台阶,唐浩自然愿意就坡下驴卖邵曦一个人情。 要知道,唐明收了奈比海为徒之后,奈比海便是唐门的弟子,将来保不齐有什么事这个徒弟会找自己的师父帮忙。 只要唐门七子有机会为景元皇室建功立业,那么唐门的未来也就会大有希望了。 “邵大人就不必跟老夫客气了,若不是因为有祖训,我原本对此事也并不反对的,如今既然你拿出了皇命手诏,我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此时邵曦还并没有想那么远,他并不知道唐浩答应此事是为了唐门的将来另有打算。 不过既然唐浩已经将此事答应了下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许多。 邵曦对着正堂门外喊道:“奈比海,你进来吧!” 奈比海老早就等在了门外,听到邵曦叫他进来,连忙低着头一路小跑地进到正堂。 “唐明兄,既然如今唐老前辈已经答应了,你此刻便收奈比海为徒吧!也好早日传授他唐手这门绝技。 “我离开京都时日也不短了,得抓紧赶回去,所以留给唐明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接下来此事便有劳唐明兄多多费心了。” 此时的唐门七子知道了邵曦的身份如此特殊,都变得拘谨了起来,尤其唐明原本便是一个拘谨之人,此时更是显得有些不自在。 听到邵曦的话,连忙躬身拱手对邵曦说道:“邵大人吩咐之事在下自当尽心竭力,唐明还要感谢邵大人不弃。 “我会争取在半月之内便将唐手的基本功法尽可能地传授给奈比海,若有必要在下愿意随邵大人一同返回京都大梁,确保奈比海能够更好地修炼。” 邵曦一听唐明愿意跟着自己一同返回京都大梁,心说那敢情好啊! 唐门七子中的老三若是愿意跟在自己身边的话,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助力? 此时旁边一直没敢说话的唐风一听说唐明能跟着邵曦走,顿时也来了劲,顾不上什么礼数,开口便嚷嚷起来。 “三弟若是能跟邵大人一同回京都大梁,那我也想跟着去,京都大梁那般热闹,有机会在那里多呆上一段时日,我岂能错过?” 他话刚说完,便被唐清一把拎住衣领给拽了回去。 “二弟不要胡闹,人家三弟是教授奈比海唐手功夫,办的是正事,你跟着起什么哄?跟我们留在唐门好好地修炼武功,别老是想一些有的没的。” 唐风刚要开口反驳,却一眼瞟见站在一旁的唐浩,唐浩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几人。 唐风吓得一缩脖子,偷偷咧了下嘴,挪着双脚躲到了唐清的身后。 不过此时唐明对着邵曦又开口道:“我只是说若有必要的话,我会与邵大人一同返回京都。 “倘若奈比海修习得够快,掌握了基本的功法和招式,他便可自行修炼,我也就不用跟着邵大人一起走了。” 邵曦一听唐明这个意思好像还不太愿意离开唐门,应该是舍不得自己的义父和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也觉得此事不可强求。 无论是奈比海快速地学会唐手,还是唐明跟着自己一同返回京都大梁,其实都是邵曦能够接受的。 于是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唐明的意见。 转头对奈比海说道:“按照中原的规矩,拜师是要磕头敬茶的,你去倒杯茶敬给你的师父,然后就磕头拜师吧!” 他实在是太激动了! 他没想到,自己跟着邵曦来了一趟碧翠山,竟有如此的运气! 不但得到了邵曦送给他的拳套和手套,居然还有机会拜师修炼武功,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个修武之人,这一切的造化都是邵曦带给他的。 此时他内心中对邵曦可说是感恩戴德,邵曦不但给了他尊严,给了他一个家,如今更是为他争取到修炼武功的机会。 这在某种程度上,简直可以说是他的再生父母,对他有再造之恩。 这一刻他更是下定决心,此生就算是将自己的性命都交给邵曦也是无怨无悔。 奈比海跑到一旁的茶桌前,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清茶,转身来到唐明的面前,双膝跪地将茶杯举过头顶说道:“师父请喝茶!” 唐明此时也是满心欢喜,痛快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奈比海连忙给唐明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说道:“师父在上,徒弟奈比海给师父磕头了。” 唐明伸手将奈比海扶了起来,此时已经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一旁的邵曦提醒道:“奈比海,还不快过来给师祖磕头?” 奈比海十分乖巧听话地又跪在唐浩的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最开心的其实是唐浩。 一来是奈比海拜入唐门的门下,跟在邵曦身边,将来必定会给唐门创造不错的立功机会。 二来是自己终于有了徒孙一辈,这唐门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如今此事可说是皆大欢喜,那么接下来的半个月可就有得忙了。 …… 在接下来的这半个月里,唐明起早贪黑地在门中传授奈比海唐手的功夫。 他当初的确没有看错,奈比海虽然从未修炼过心法内功,但这也恰恰成了他修炼唐手的绝佳条件。 这小伙子不但机灵、好学,而且十分的勤奋,跟着唐明修习唐手进展竟然非常的顺利。 虽然每日修炼的时间相当的长,奈比海却从未开口抱怨,更是没有丝毫的懈怠。 他的这种勤奋也让唐明感到信心倍增,原本唐明便是尽心尽力,见自己收的第一个徒弟竟然如此出色,更是毫无保留,将能传授的都尽可能地教给奈比海。 仅仅半个月,奈比海对唐手这门功夫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最基础的东西,这让唐明感到十分欣慰。 看来半个月后自己不用跟着邵曦一同返回京都大梁了,从奈比海修习的进度来看,将来完全可以自行修炼了。 这半个月里邵曦也没闲着,在此前的一个月他便已经感觉自己将要进入七品的后期。 这半个月他躲在竹楼之上,也在全心地修炼,终于在几天之后顺利进入到了七品后期,两支经脉的星位也已经逼近了第8星。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进入“化气境”之后,修炼的进境将会变得十分缓慢。 他若不是拥有两支经脉,恐怕在这三年之中都未必能进入到七品的中期,如今这种修炼进度与其他人相比简直就如同妖孽。 邵曦看了看手中的酒囊。 三年下来,酒囊中用烈酒溶解的龙角蜥血如今只剩下一半不到了,要不是有这个东西,他也绝不可能三年之内便从七品初期修炼到七品的后期。 不知道剩下的这些龙角蜥血能不能帮助自己顺利进入到七品巅峰?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刚刚进入七品后期,还要通过修炼来进行巩固。 邵曦其实是有些犯愁的,自打进入七品之境,这修炼的速度实在是“慢”得令人发指。 尽管有龙角蜥血相助,自己也是足足用了三年才勉强达到七品后期,这将来要是想进阶八品的话,鬼知道会有多难! 不过能够进入七品后期,还是让邵曦心中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忍不住走下竹楼来到院外那片竹林前。 运行气海,催动元气,施展五龙山的乾坤手对着那片竹林便是一掌打了出去。 只见元气所化的一只巨大手掌脱手而出,朝着竹林飞了过去,所挟的掌风将地面上的尘土都吹得四散飞扬。 那只元气手掌打进竹林之后,只听传来一阵“嘁哩咔嚓”的声音,所过之处手臂粗的竹子被尽数拍断,硬生生地在竹林中开出一条通道来。 邵曦收回掌势,看着眼前的竹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今自己的气劲相较从前更胜一筹了,这一掌恐怕八品之下能够接住的人也是没有几个了。 想想自己这三年来辛辛苦苦修炼,好歹总还算是有些成果。 半个月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过去了,也到了邵曦等人离开唐门返回中原的日子了。 这一趟出来的时日实在是太久了,要是再不抓紧返回京都大梁的话,只怕萧常毅是真的要骂娘了。 离开之日,唐门众人在唐浩的带领下一路将邵曦送至山门外。 邵曦拱手向唐门的众人辞行道:“多日来承蒙诸位的关照,在下在唐门的这些日子过得十分开心,希望有一天各位再到京都,在下定要好好地尽尽地主之谊。” 唐浩对着邵曦拱手说道:“老夫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去京都?不过能与邵大人相识实在是我唐门之幸,他日若有机会定与邵大人再聚。” “晚辈与唐老前辈定会有再见之日,到时晚辈再向唐老前辈讨教武学之道。” 唐浩哈哈一笑。 “我就不继续送了,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道别。” 说完,唐浩转身朝着山门走去,只留下唐门七子继续与邵曦道别。 邵曦走到正在相互道别的唐明和奈比海近前,从挎包中掏出一副龙角蜥手套递到唐明的手里。 “当年从你的手里抢走了‘软金缠’,今日这副手套就算是当年之事的一点补偿吧!也算是你收奈比海为徒的一点谢意。” 唐明并未推辞,欣然接下。 正在此时,很少开口说话的唐醉竟然突然向邵曦发问。 “邵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哦?”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第二十七章 三招定挚友 唐醉这么一说,邵曦才想起来三年前他曾将一支君子饮送给自己,相约将来必有见面一日。 而如今自己前来唐门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这都要走了,唐醉才提起此事。 看来他说自己欠他的那样东西应该就是那支君子饮。 邵曦从挎包中将那支君子饮拿出来双手递到唐醉的面前,谁知唐醉却并未伸手接过去。 反而是开口对邵曦说道:“当年我将这支君子饮送给你,是觉得你有资格做我唐醉的朋友。 “如今三年过去了,你是否还有资格做我的朋友,我想要亲自验证一下,若是你能接住我三招,这支君子饮继续留着。 “若是接不下我就将它收回,从此以后,你是唐门七子的朋友,却未必再是我唐醉的朋友了。” 邵曦知道唐醉这个人有些怪异,却没想到这个人交朋友的方式也同样的怪异。 不过此人倒是直来直去,既不会转弯也不会讲废话,说话做事直截了当,与他相处虽然会觉得有些无趣,不过倒是轻松不少。 “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既然唐醉公子有此雅兴,我自然也不能扫了兴致。 “那便以三招为限,三招过后我是否有资格继续做唐醉公子的朋友,便由公子自己来做判断吧!” 其实此前邵曦与唐清、唐风几人聊天的时候,便已经了解过如今唐门七子之中跨入六品之境的也只有唐清一人,其他几人都只不过是在五品。 唯独这个每日以酒为伴的唐醉却踏入了五品巅峰,随时会进入六品。 邵曦很奇怪,这个人看起来平日里也不修炼,终日只是饮酒作诗一副颓废的样子,为何他的武功进境却快过其他五人,甚至是直追唐清? 难道他饮酒便是修炼吗? 此人性格有些怪癖,唐门七子中其他六人平日里也很难掌握他的行踪,可说是十分神秘。 难道他有什么特殊的修炼之法?没准和自己一样掌握了什么快速修炼的法门,或是有着什么帮助修炼的宝贝。 只不过这种事情邵曦没办法当面打听,也只能是在心中猜测。 不过以他目前五品巅峰的境界,与自己这个已入七品后期之人交手基本上是毫无悬念的。 想必是他觉得仅过了短短三年,自己应该最多只是达到七品中期,所以他想试试自己武功的深浅。 既然如此,自己不妨就给他一个惊喜。 唐醉这人不喜欢多说废话,见邵曦答应了下来,他二话不说袍袖一抖,一支君子饮直朝着邵曦的面门打了过去。 这一招出手奇快又十分的隐蔽,完全没打算给邵曦准备的机会。 但是他不打算给邵曦机会,并不代表邵曦没有准备,从唐醉提出这个要求的那一刻起,邵曦便已经在提防他了。 因为邵曦知道,这个人可并不像唐清、唐风他们那样,他的行事必然是出人意料的。 只要自己答应下来,他便随时可能出手,此时看来果然不出所料,自己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动手了。 君子饮别看上面是酒杯,下面是利刃,但利刃一端却是精钢打造,重量远远超过上面的酒杯。 所以掷出之后必定是利刃朝前,杯口朝后。 若不是当初唐醉曾经送过一支君子饮给邵曦,他还真不知道此种暗器有这个特点。 如今既已知道了这暗器的特点,他自然也就有了应对之策。 只见那支君子饮破风而来,由于后面是酒杯的形状,所以在飞行的过程中发出“嗡嗡”的微鸣声,这也算是唐醉暗器一种独有的特点。 邵曦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君子饮并不敢直接伸手去接,因为他知道唐醉擅长用毒。 三年前与唐门七子做交易换来的那些暗器上所涂的剧毒可都是出自唐醉之手,其中更是包括唐醉制毒的秘籍。 虽然不能直接用手接,但以邵曦目前的武功境界也并不代表他不能接。 邵曦催动体内元气,将其贯注于手掌之上,抬手便朝着那支君子饮迎了上去。 就在那支君子饮离邵曦的手还有三寸远的时候,竟然硬生生地被邵曦所发出的元气包裹,悬在了半空。 唐醉的这第一招算是被邵曦成功地化解掉了,可唐醉并未打算就此收手。 就在邵曦抬手去接他第一支君子饮的时候,第二支已经紧跟着打了出来。 只是这一支并不是打向邵曦的面门,而是朝着邵曦右腿的膝盖而去。 虽然与第一支君子饮稍有间隔,但以肉眼看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并各自攻击上下两路,看起来是想打邵曦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邵曦虽然抬起手掌控住了第一支君子饮,可第二支紧跟其后便已经到了近前。 此刻邵曦最好的选择便是利用身法躲过这支打向自己膝盖的暗器,但邵曦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抬脚朝那支君子饮踢了过去。 他的这个举动看得一旁几人心中一紧,所有人都知道唐醉的暗器上必然是有毒的。 邵曦这一脚踢得若是不好的话,哪怕是擦破丁点儿的皮肉,都会立刻身中剧毒。 虽然这毒唐醉是有解药的,但是一旦中毒也就意味着邵曦仅在第二招便输给了唐醉。 所以观战的几个人心里面都有些疑惑,明明可以躲开,为何邵曦却要选择迎上去? 要知道,这种角度想将唐醉的君子饮踢开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谁知道邵曦踢出的这一脚却并未挨到那支君子饮,而是明显地看见一只元气所化的大脚从邵曦的右腿发出,正迎上飞来的暗器。 仅凭着这只元气脚便将那支君子饮一脚踢飞了回去,使原本攻向邵曦的那支暗器反而是朝着唐醉打了过去。 这一招以守转攻的确是观战几人不曾想到的,虽然大家都修炼心法内功,可在传统的认知中,面对暗器要么是接,要么是躲。 在手中没有兵器的情况下,以气化形将暗器原路打回去,他们还是头回见到。 虽能将暗器操控自如,如臂使指,却依然做不到像邵曦这般将元气化作具体的形态对敌发招。 所以邵曦的举动出乎他们的意料也是情理之中。 正在其他人惊叹之际,却不想唐醉的第三支君子饮已经发了出来。 从打出第一支君子饮到他发出这第三支君子饮,期间给人的感觉几乎是毫无间隔,由此也能看出唐醉暗器手法的精妙。 虽然他做不到像唐月那般一出手便是铺天盖地,连绵不绝,但他的这个暗器手法已足够令绝大多数人感到惊艳。 与此同时,他也施展身法移动身体躲避邵曦踢回来的那支暗器。 别看那支暗器是他自己打出去的,可邵曦这一脚所挟带的气劲已经让他明显感觉到了危险。 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接住,所以保险起见选择了躲避。 邵曦凭借催动体内元气已经将前两支君子饮接住了一支,踢回了一支,这第三支来得如此之快,他再想凭借元气来应对已显得有些仓促了。 按理说,此时他如果躲开这第三支暗器也是合情合理的选择,可他的举动再一次的出人意料。 他既没有选择强行催动元气去接那第三支君子饮,也没有选择闪身躲避,而是抬起另一只手直接便朝着飞来的君子饮抓了过去。 这让在一旁观战的唐琼这个小丫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她身边的唐月抬手掩住了嘴巴,好歹算是没有叫出声来。 其他几人看到邵曦的举动也是满脸的惊诧之色。 此前邵曦之所以利用元气来应对唐醉的君子饮,正是因为众所周知,他暗器上都是涂有剧毒的。 所以前两招的应对方式在众人眼中看来虽然有些冒险,但也算是应对得当。 可此时见到邵曦直接抬手抓向暗器的时候,他们都感到无法理解,这明显是一种不明智的选择。 君子饮的利刃异常锋利,而且在打出之时也都挟带着气劲,邵曦就这么伸手去抓势必会被君子饮的利刃刺破手掌。 一旦手掌被刺破,利刃上的剧毒便会迅速侵入邵曦体内。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邵曦明明可以选择躲开,却为何如此冲动要以血肉之躯去迎接带毒的暗器?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不已的时候,却听邵曦的手掌上发出了“叮”的一声。 再定睛看去,邵曦已将那支君子饮稳稳地拿捏在手中。 此时再仔细观看,才发现原来邵曦的手上早已经戴上了一只龙角蜥手套,那“叮”的一声正是君子饮利刃的刃尖与手套相碰时发出的声音。 当看清这一切之后,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邵曦在应对前两支君子饮的时候,已经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为另一只手戴上了龙角蜥手套。 有了这只手套,他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地伸手直接去接住唐醉的暗器。 毕竟唐醉君子饮下面的利刃只是精钢打造,而并非使用什么特殊的材质。 所以龙角蜥手套应对这样的暗器自然是手到擒来,丝毫不必担心会被利刃刺破。 此刻稳住身形的唐醉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奢望自己的君子饮能够伤到邵曦。 因为他也很清楚以邵曦目前的武功境界,自己与他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他只希望自己能在三招之内逼得邵曦移动身形来躲避自己的暗器。 可没想到三招下来,不但邵曦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反倒是逼得自己离开了立足之处。 此时双方已是高下立判,而且三招已过,他已是再无机会。 “你这是……?” 邵曦收住元气,将悬在空中的那支君子饮也接在了手中,走上前去递回到唐醉的面前。 “这便是用龙角蜥腹皮制作的手套,还真是要感谢唐楼公子有如此精湛的技艺,今日一试果然不错,应该比我原来的那只还要好!” 坐在轮椅上的唐楼对着邵曦拱了拱手,算是感谢邵曦对他的称赞。 唐醉从邵曦手中接过两支君子饮,盯着邵曦的手不无惊奇地问道:“这便是你托我七弟为你制作的手套?这些时日我并未关注此事,想不到这东西竟如此的好用!” 看着唐醉那一脸稀罕八叉的样子,原本邵曦还打算割爱拿出一双手套来送给他。 哪知道还没等自己说话,唐醉便转头对着唐明说道:“三哥,回头将邵公子送你的那双手套借我玩几天。” 唐明闻言,一把捂住自己的腰包,满脸警惕地看着唐醉。 看着唐明的反应,唐醉难得一见地乐了出来。 唐宁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一脸紧张地对唐醉说道:“咱们可说好了,只是借给你玩几天,记得要还我哦!” “放心吧!那是邵公子送给你的,我又岂能夺人所爱?” 邵曦见这兄弟两个自己都已经商量好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再装大方了,这手套全天下就这么几双,能不用再送人自然是最好。 说话间唐清和唐风也走上前来,唐风一把搂住唐醉的脖子。 嘻嘻哈哈地说道:“一个多月不见你的动静,我就知道最后你肯定忍不住要跟邵公子比划两下,感觉如何?” 唐醉面无表情,将唐风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拽了下去,双眼定定地看着邵曦。 “他很强!看来我修炼得还不够。” 唐清笑着拍了拍唐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修炼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当循序渐进,邵公子天资气运都是绝佳,你有赶超之念虽是好事,却不必强求。” “我明白!” 唐醉破天荒地对着邵曦一拱手,他生性冷傲,除了义父唐浩还从未有人让他如此佩服。 “那支君子饮便送给邵公子,今后我唐醉视公子为挚友。 “那日凑巧路过,听闻公子为四妹作诗一首,深感公子文采斐然,不知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他这一番话惹得唐月满脸通红,唐琼拉着唐月不停地追问是怎么回事。 邵曦被唐醉突然来的这一下也搞得一时有些尴尬,连忙回道:“唐醉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昨日竹楼饮酒,偶然间得诗一联,却怎么也作不下去了,不知邵公子能否帮我续上一联?” 邵曦心说,你只要别再提我给唐月作诗的事就行。 “不知唐醉公子所得是何诗句?” 第二十八章 惜别碧翠山 月白霜冷丹枫尽, 独余空杯饮孤寒。 邵曦听了唐醉的这两句诗,想想他所居住的地方是在一片枫树林间,如今正是十一月初,对于蜀地来说已入深秋,正是枫叶红透飘落满地的季节。 想必昨夜他又是独自在竹楼上饮酒时触景生情了。 早就听闻唐醉早些年曾遇一红颜知己,只可惜那女子薄命,留下唐醉一人独受这相思之苦。 从此后他便以酒为伴,以诗寄情,所以才会有感而发得此诗句。 这不禁让邵曦想起了自己曾经与叶紫鸢的那段情缘,他对唐醉的心情无比的理解和感同身受。 但邵曦知道,人生短短不过百年,若始终沉沦于一段感情不能自拔的话,只会是虚度光阴,徒增烦恼。 如今既然唐醉让自己为他的诗再续上两句,邵曦倒觉得不如趁此机会劝劝他。 他很清楚唐醉此人性格冷傲,特立独行,若是直接与他谈及此事恐怕并不合适,恰好以诗为引,以进劝慰之言。 “唐醉公子这两句诗意境清雅,却颇有伤感之情,在下续的这两句也不知道能否合公子之意,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唐醉公子多多包涵。” 唐醉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请邵公子帮忙续这两句,当然是信得过公子的,公子也不必过谦。” “那好吧!” 既然唐醉都这么说了,邵曦自然也就不客气了,略微沉吟了片刻便为唐醉的那两句诗续了后两句。 来日自有新竹绿, 何苦缱绻叹秋蝉? 唐醉的前两句中尽是伤感、遗憾、空虚和思念,而邵曦为他续上的这两句意在劝他举目向前看向未来,不必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 因为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失去的也终究是失去了,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寒来暑往,岁岁朝朝,每一天,每一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在今后的岁月中还会遇到新的人,遇到新的事,实在没必要被曾经的一切所牵绊,使得自己从此止步不前,伤春悲秋。 听到邵曦续上的这两句后,唐醉垂下眼睑慢慢地踱着步子,口中低声地吟诵着这首诗。 月白霜冷丹枫尽, 独余空杯饮孤寒。 来日自有新竹绿, 何苦缱绻叹秋蝉? 前后两联意境迥然不同,却又给人珠联璧合的感觉。 头两句是颇为伤感的感叹,而后两句是开解心怀的劝慰。 正是在告诉唐醉,往事已矣,事不可追!曾经的一切记住便好,未来的人生依然是崭新的。 邵曦给他续上的不单单只是两句诗而已,而是告诉他人生不止于曾经历过的,更有很多尚待他去迎接的。 所以不必为已经逝去和即将逝去的一切感到惋惜和悲伤,举目望去,这个世间还有很多未曾发现和不曾经历的美好。 在这个秋天失去的一切,必将在下一个春天重新到来。 虽然很多事已经不可能和从前一模一样,但全新的世界在等着他去面对,若是因为怀念过去而错过即将到来的,那才是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邵曦的这两句虽然从意境上差了一些,却坦诚而直白,唐醉又如何能不明白? 这些年来因为他的性情,唐门七子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当年之事,更没有人如此直白地劝告他。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性子偏执而专一,认准的事情很难更改,也是不愿意勾起他对伤心往事的记忆。 所以一直都是由着他,还从来没有人找到一种合适的方式来劝他放下心中那沉重的过往。 今天邵曦的这两句诗倒是恰到好处地起到了点醒之意。 唐醉在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抬起头望向邵曦,双眼中充满着感激之情。 虽然说放下过去的一切并不容易,但终究还是有一个人对他说了这些话,让他明白这些年来将自己锁在回忆之中并没有好处。 拱手抱拳对邵曦施了一礼,颇有感慨地说道:“邵公子这两句续得很好,在下也明白了邵公子的意思,多谢公子点拨!” 邵曦连忙拱手回礼道:“哪里哪里!公子的心情在下还是能够理解的,公子曾经的过往在下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只是在下觉得,人活于世应该多向前看,身后的回忆放在心中便好,不该让它绊住我们的双脚。” 听到邵曦的话,唐醉的脸上微微地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大概是他没想到邵曦竟然也曾经有过与自己相似的经历。 可如今的邵曦看上去却依然阳光洒脱,似乎并没有因为有过痛苦的记忆而颓废沉沦。 这让唐醉感觉到邵曦的内心其实要比自己强大,他能够将过去的苦难经历化作面对人生的动力。 而自己这些年始终无法从往事中走出来,何尝不是一种懦弱? 放下过去,鼓起勇气面对新的人生,这才是真正的勇者。 唐醉又一次笑了,这一次他笑得无比灿烂,这是其他唐门六子多年都未曾看到的笑容。 看得出,此时唐醉已经打开了自己的心结,已经开始从痛苦的往事中走了出来。 他们想不到邵曦仅凭两句诗便能让唐醉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似乎邵曦这个人身上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格魅力。 好像不管是谁与他接触久了,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到他的影响,使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某些改变。 仔细想想,三年前的唐门七子在遇到邵曦之后,如今似乎都不一样了。 温文尔雅的唐清变得风趣了,喜欢与人说笑。 修武成痴,逢人便战的唐风居然有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拘谨内向的唐明竟然成了第一个收徒之人,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一向高傲的唐月在邵曦面前竟成了一个羞涩温柔的女子。 调皮捣蛋的小丫头唐琼遇到邵曦也变得乖巧懂事,对邵曦言听计从。 平日里醉心于格物的唐楼最近也是话多了起来,变得愿意与人交谈。 如今就连性格最古怪的唐醉也从以往的阴郁之中走了出来,恢复了往日那灿烂爽朗的样子。 邵曦就像一剂催化剂,在潜移默化中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发生着改变,久居在碧翠山上的七人,心中都已经认可了邵曦这个朋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看我们就不要再耽误邵公子的行程了,时辰也不早了,让他们早些赶路,我等就送到这里吧!” 说话之人正是唐清,作为唐门七子中的兄长,他自然是要掌握着做事的分寸。 他们这群人若是没完没了地道别,恐怕邵曦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动身下山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其他几人也都和唐清一起与邵曦拱手辞别。 邵曦逐一拱手回礼之后,便带着乌球儿和奈比海牵着马匹沿山路向山下走去。 他们这一走,其实唐门七子每一个人都十分的不舍。 唐明舍不得自己的徒弟奈比海,唐风舍不得自己的那个好哥们乌球儿,而每一个人最舍不得的还是邵曦。 几步一回头地与唐门七子挥别,直到彼此都看不见对方了,邵曦三人这才安心沿着山路一直朝着碧翠山下走去。 他还没走多久便听身后传来呼唤之声,邵曦转头看去不觉一阵头疼。 原来从山上追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唐醉弄得自己挺尴尬的唐月。 邵曦心说自己不是已经与她讲得很清楚了,双方只将彼此视作好友,而非男女之情吗?为何在这种时候她又追了下来? 邵曦收住脚步,看着唐月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面前,一张玉脸透着微红,看来这一路追来的确是追得很急。 想必是与其他六人返回山上后,又自己偷偷追出来的。 邵曦迎上去几步,笑着问道:“唐月姑娘因何又追了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唐月手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见邵曦问话连忙使劲地摇了摇头,摇得头上的饰物乱晃。 邵曦见她如此样子,示意她不要着急,将气喘匀了再说。 过了好一会儿,唐月才将气息平复了下来,深情地看着邵曦,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一直只是将我当作朋友看待,我也不曾奢望能得到你的垂青,只是临别在即,总觉得应该留些什么给你。 “前些日子你曾赠诗与我,那么这个就作为我对你的回赠吧! “也许它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但是能将它留在你的身边,也算是对我的一种慰藉。” 说着,唐月从腰间的镖囊中取出一枚婵娟刃,拉过邵曦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那薄薄的,如同月牙一般的婵娟刃放在手中有些微凉的感觉,就像此时唐月那微凉的玉手。 “五弟能送你君子饮,我想你也不会拒绝我的婵娟刃吧?” 邵曦虽然感到略有尴尬,但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拒绝眼前这女子近乎卑微的请求。 “我当然不会拒绝,朋友所赠我必会用心收藏,绝不遗失! “唐月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领了,蜀地虽与京都相隔千山万水,但我们终有再见之日,还望姑娘今后多多保重!” 唐月红着脸对邵曦微施一礼,轻声说道:“这一次就算是我最后的任性吧!愿公子得遇佳人,天长地久!我就送到这里了,也望公子一路保重!” 说完,也不等邵曦再说什么,唐月转身便沿着来时的路朝山上跑去。 在她转身背对着邵曦的那一刻,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不敢回头,她怕邵曦看到自己的脆弱。 只是一路头也不回地朝着唐门的方向拼命地跑着。 她知道自己此生与邵曦无缘。 一向高傲的她从未想到过此生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如此心动之人,只可惜这个人并不属于自己。 她只能强忍着心中的难过,告诉自己这一切终究会过去,但她也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邵曦看着唐月那有些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缘分这种东西实在是奇妙!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茫茫人海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擦肩而过,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中的过客。 偶然有相识之人却未必能相知,相知之人却未必能相恋,来来回回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彼此错过。 真正能走到一起的何其难得? 回想这些年自己遇到的这些女子,若说无缘却又相识、相知,若说有缘却只能止步于此。 邵曦自认不是一个多情之人,可当面对她们的时候,心中又总是会泛起丝丝的涟漪。 虽然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一夫多妻并非什么新鲜事,可邵曦对此却很难接受,他始终觉得感情这种事唯有专一。 虽然在叶紫鸢死后自己又认识了梅若嫣,可那终究是在叶紫鸢离世的前提下。 如今若是再对其他的女子动情,对他而言无异于是对梅若嫣的背叛,所以他必须要时时地提醒自己控制情感。 想到梅若嫣,也已经是三年未见了,不知道她如今在京都大梁的鸣凤坊过得如何?真恨不得能早一日赶回京都与她相聚! 想到这里,邵曦牵上马匹,催促着乌球儿和奈比海赶紧上路,启程返回大梁。 归心似箭,赶起路来自然也急切了许多,邵曦三人离开碧翠山顺着来时的路一路行去,当离开蜀地之时已是两个月后。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一月。 原本邵曦是打算前往竹寨,在竹寨同雨竹和老祖他们一同过个新年再离开蜀地。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在临江城干了那件事情,并且在进城之时查路引留下了记录。 若是将来苏立德真的查到了竹寨,没准自己的这个举动便会给竹寨上下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邵曦便选择了直接离开蜀地,而没有前往竹寨向雨竹他们告别。 终于是上了官道,邵曦将赤兔借给乌球儿来骑,眼下也只有赤兔能驮得动他。 三人纵马疾驰,一路沿途有各种驿站、驿馆,日子总算好过了一些。 又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总算是到了接近中原的地界,想想当初前往西域时这段路随着商队可是走了足足两个月有余。 想着马上就能返回中原了,邵曦心中不免有些兴奋。 这一日正来到一家驿馆投宿,却在用饭之时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第二十九章 驿馆遇双丑 “听说了,还听说是海湖帮请了一位高手坐镇,桐山五鬼都不是他的对手,也不知道请的是哪位高人?” “唉!虽说以前桐山五鬼的名声不太好,但是最近几年倒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反而是那海湖帮日益坐大,已经成了这桐山一带的祸害。” “我听说这一次海湖帮是要灭了桐山五鬼门,独霸桐山一带,要真是那样当地的百姓可要倒霉喽!” 桐山五鬼门?那不是自己当年在五龙山上结识的兄弟五人创立的门派吗?难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势力范围? 邵曦也摆出一副八卦的样子,凑到正在聊天的几位客人那里。 “几位兄台,在下初来乍到,敢问刚刚你们提到桐山五鬼门,这里就是桐山了吗?” 正在闲聊的几个人都转头看了邵曦一眼,发现竟然是个年轻人,想来也是初入江湖不久,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清楚。 于是几个人都摆出一副老江湖的姿态,对着邵曦提点了起来。 “这位兄弟,看起来你是初涉江湖啊!此地正是桐山五鬼门多年来的势力范围。 “此处向东南再走十里便是桐山,不过你最好还是绕路吧! “最近桐山五鬼门与海湖帮正斗得厉害,还是不要从那附近经过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虽然说话的语气并不客气,但是在回答问题的同时倒也是好心提醒邵曦。 邵曦连忙拱手谢道:“多谢几位兄台提醒,在下离开中原有几年了,才刚刚回来。 “早些年倒也听说过这桐山五鬼的名头,听说他们的老大刘铎已是六品境界,怎么这一次还会吃亏呢?” 其中一个壮汉打量了邵曦一番,笑着说道:“想不到这位兄弟倒是还有些见识,还知道桐山五鬼的老大刘铎是六品之境。 “不过那也没用,这一次海湖帮看样子是下了决心要灭了五鬼门,听说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位七品高手。 “那刘铎就算如今已到了六品巅峰之境也依然不是对手,昨日一战五鬼门伤亡惨重,看来被海湖帮灭掉也只是迟早之事了。” 邵曦听了心中一动,这桐山五鬼虽然当年在五龙山上曾与自己有过一些过节,可后来双方已经化敌为友。 当时刘铎还送了自己五鬼铃作为信物,承诺无论有什么事都可到桐山五鬼门去找他们。 虽然已经有数年未见,但好歹自己与他们也算是朋友了。 如今他们怎么会被其他的势力逼到这种程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几位,在下初到此地,还要请教这海湖帮到底是哪方势力?为何与桐山五鬼门争斗得如此激烈?” 闲聊的几人中一位看上去年长一些的接过邵曦的话回道:“这海湖帮是最近两年才在这桐山一带冒出来的势力,具体来历很少有人知道。 “不过自打这股势力出现之后,便一直想要取代桐山五鬼门独霸这桐山一带,所以这两年一直与桐山五鬼门相争不断。 “说起来早些年的桐山五鬼名声也并不太好,但是最近几年似乎是改邪归正了,在这桐山一带做起了正当生意,在百姓中口碑倒是扭转了不少。 “可是自打海湖帮出现之后,当地百姓的日子又不好过了,这群家伙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反而是桐山五鬼门为了保护百姓时常与他们发生冲突。 “如今当地百姓已经改称桐山五鬼为桐山五义了,我行走江湖多年,猜想桐山五鬼当年肯定是受到高人的点拨,所以才会转了性子重归正途。 “不过眼下面对海湖帮只怕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对方请来帮忙的是位七品高手,那可是宗师一档的存在!” 邵曦想不到自打五龙山一别,这桐山五鬼竟还真的改邪归正了!看来在桐山一带还颇受百姓爱戴。 如今这海湖帮的出现,不但扰乱了当地百姓的生活,同时也给桐山五鬼门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说起来自己好歹跟桐山五鬼也算是旧识,如今遇上这种事总不能袖手旁观。 先不说是不是为了帮桐山五鬼,就是为了当地百姓也不能对海湖帮的作为视若无睹。 当年刘铎是六品中期,经过这几年想不到也修炼到了六品巅峰,只是对方请了一位七品“化气境”的高手。 双方不在同一个境界,交起手来桐山五鬼吃亏也是在意料之中, 看来自己若是不出手帮他们一把的话,恐怕这桐山五鬼门真有可能自此从江湖上消失。 想想此处离桐山五鬼门仅有十里,明日一早赶过去也还来得及。 于是邵曦喊来驿馆的伙计为刚刚给自己提供消息的那几位添了一些酒菜,拱手道谢之后返回自己的桌前草草地吃了几口。 让乌球儿和奈比海准备好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桐山五鬼门。 用过酒饭,邵曦三人正打算回房休息,却听驿馆门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紧接着便看到一个伙计从门口飞了进来,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显然是遭到了殴打。 坐在驿馆大堂里用饭的众人也都不禁满脸惊愕的表情,一同看向门口。 下一刻便看到一群人手提长刀从门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 高个子那个瘦得像个麻杆儿,进门的时候脑袋还碰了一下门框,一边揉着前额,嘴里一边骂骂咧咧。 矮的那个胖得圆滚滚的像个冬瓜一样,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让人看了忍不住想笑。 不过这两个人倒是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丑啊!丑得各具特色,丑得让人见了一眼难忘。 瘦高个子的一副煞白的瘦长脸,八字眉下面是一双三角眼。 大大的鹰钩鼻子,尖尖的下巴,生着一张雷公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中的哪只怪鸟成精了。 虽然浓密却扭在一起,就像是眼睛上面长了两撮毛。 一副朝天鼻,厚厚的嘴唇向外翻着,皮肤黝黑而粗糙,怎么看都像是一头成了精的野猪。 这二人的模样别说是邵曦了,在场的所有人看了都忍不住想笑,也不知道这是从哪个马戏团里偷跑出来的? 但是看他们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便知道是来者不善。 二人身后跟着十几个提刀的壮汉,一进门那瘦高个便对着地上的伙计补了一脚。 伸出了细长的手臂一把抓住柜台里掌柜的衣领,直接将那掌柜从柜台里拎了出来。 “老小子,这个月的常例钱呢?每一次都让我们亲自来取,你他娘的就不知道差人送到海湖帮吗?如此的不自觉,这一次要加上车马费。” 那掌柜被瘦高个拎在手里,吓得浑身直哆嗦,连忙求饶道:“大爷息怒,我这就将常例钱奉上,下个月一定差人主动送去。”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吗?还有车马费,难不成让我们兄弟两个白白跑一趟腿?” “有有有!有车马费!” “切!” 瘦高个一甩手将掌柜的甩到一旁,转头又看向了在场众人。 那个矮胖子将手中的宽背大刀往肩膀上一扛,扭着肥硕的屁股向前走了几步。 扯着嗓门对正在用饭的众人喊道:“我不管你们是经商的还是过路的,如今经过我们海湖帮的地盘,都把过路钱交一交。 “哪个要是敢跟我们别别扭扭的,可别说老子对你们不客气!我猜你们谁也不想落得桐山五鬼门一样的下场吧?” 邵曦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擦!只听说过官府的衙役、官吏收常例钱,如今连特么这群土匪都跟着玩这套了? 过去只听过拦路打劫的,还从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跑到驿馆里来收过路钱的。 这一片儿的黑社会这么嚣张的吗? 刚刚与邵曦交谈的那桌人中,那个壮汉听说人住在驿馆里还要收过路钱,顿时火爆脾气就上来了,“啪”的一拍桌子便跳了起来。 “娘的!你们海湖帮不要太过分,我们刚一进桐山的地界你们就在路上收过我们的过路钱了。 “如今住在这驿馆之中你们又跑来收过路钱?是真当老子好欺负吗?” 那两个成精的怪物见居然有人公然站出来反抗,而且言语上还对他们极不客气,立马瞪着眼睛瞧向那壮汉。 提着手中的家伙便凑了上去,看样子是有动手的意思。 此时那位年长的连忙迎上前去,对着那两个家伙满脸堆笑地拱手说道:“二位息怒,二位息怒! “我们这位兄弟初来乍到,不太懂各位的规矩,还望不要见怪。” 说着,便从怀中抓了几块碎银出来递了上去。 瘦高个朝着那几块碎银瞥了一眼,抬手便将其打飞了出去。 “你们当我们海湖帮是要饭的叫花子吗?就这么几块碎银就想打发我们? “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每人一两银子,你们五个刚好是一铤,敢少一点就休想平安无事地离开桐山地界。” 那位年长者看着被打飞的银子,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看得出眼中已有几分怒火。 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眼前的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嚣张至极。 对过路投宿之人都是如此,当地百姓面对他们要承受多少压迫便可想而知了。 “两位,大家都是出来行走江湖之人,如今我们路过你海湖帮的地盘,奉上些银钱倒也没什么,可是二位如此作为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那个矮胖子听了这话,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迈着两条小短腿走到那年长者面前。 仰着头嘲讽道:“过分?到了我们海湖帮的地盘就得守我们海湖帮的规矩,让你们拿多少就拿多少,你们是不想活着离开了?” 此时那名壮汉明显是忍不住了,一把抄起放在桌上的长刀,抬手指向面前的这两个丑鬼。 “海湖帮又怎么样?老子他娘的行走江湖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给你们脸你们不要,今天倒看看是谁不想活着离开了。” 话音未落,那壮汉一刀朝着矮胖子劈了过去。 可他手中的长刀才挥到一半,便被一旁的瘦高个挡了下来,随即一脚踹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那个又瘦又高的家伙看起来像个麻杆儿,可这一脚的力道却着实不小。 直接便将那壮汉踹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柱子上,又滑坐在地上,手中的长刀也被击飞了,插在屋顶的横梁上不停地抖动着。 五品! 坐在一旁的邵曦一眼便看出来那瘦高个已是五品之境,想必那个矮胖子应该也与他差不多。 眼见双方已经动了手,邵曦却并未急着掺和进去。 既然自己打算前往五鬼门,不如先趁着这个机会摸摸海湖帮的底细,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实力,竟能将桐山五鬼逼到如今这个境地。 见壮汉吃了亏,与其同桌的几人也都抄起了家伙。 虽说都不想招惹海湖帮,但是行走江湖之人哪个还没有几分火气?如今都被人骑到头上来了,就算明知可能会惹祸上身,此时也都忍不了了。 其余四人抄着手中的兵器便冲了上去,跟那两个家伙战在一处。 邵曦见状摇了摇头,从刚刚一交手便已看出与壮汉同桌的那几人不过都是一些寻常走江湖的。 其中武功境界最高的也就是那位年长者,可也不过只是三品巅峰,他们四个人在海湖帮那两个家伙面前讨不到半分便宜。 只是片刻之间,那四人便都纷纷被击倒在地,兵器脱手,甚至有人口吐鲜血,看来伤的不轻。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老子面前嚣张?今日便送你们几个上路。” 说着,那矮胖子举起手中的宽背大刀便朝着那几人中的年长者迎头劈了下去…… 第三十章 初战海湖帮 那矮胖子是名副其实的又矮又胖,就算那位年长者跌坐在地上,他抡着那把宽背大刀也是跳起来才将这一刀劈了下去。 这一刀劈得势大力沉,夹带着风声直奔对方的天灵盖而去。 眼看着刀锋劈来,那位年长者知道自己已经避不开了,将双眼一闭只等这个活阎王送自己上路。 可此时搞笑的一幕出现了。 那矮胖子眼看着自己这一刀就要劈到对方,心中正在得意之时,却突然发现这一刀劈空了! 而且此时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好像完全停在了空中,再没有向地面落去。 按说他跳起来这一刀下去,人随刀落,不管劈到没劈到,人总是要落地的吧? 可如今这一刀不但劈空了,人居然还停在了空中,一时间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就见眼前几人竟然开始离自己越来越远,那几个人都跌坐在地上分明是不会动的,那么此时动的一定是自己。 他连忙朝左右看看,没错!正是自己的身体在向后移动,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腰带被人抓住了。 可他又胖又矮,手短脚短,短胳膊短腿地在空中挣扎了几下竟丝毫没有作用。 正纳闷自己是被什么人提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向后移动的速度骤然加快,视线中的一切都在急速地向前移动。 紧接着就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摔了出去,七荤八素之下半天才反应过来。 当再抬头看向周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门外了。 这家伙坐在地上挠了挠脑袋,心里奇怪是什么人抓着自己的腰带将自己从门里扔到门外的? 一个轱辘爬起来,将落在地上的宽背大刀重新捡起,迈的两条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又从门外跑进了屋里。 刚一进门就感觉自己的脸撞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结果一个屁墩儿又坐在了地上。 此时抬头才看清楚,原来是撞在了一个人的屁股上,这个人的身体如同一堵墙一样挡在自己的面前。 对方同样也是个胖子,不过人家这个胖子可比他大了不止一号,整个人站在驿馆的大堂里就像座山一样。 那个瘦高个在此人面前也顶多算是山上的一根竹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一时间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于是转头望向瘦高个。 只见瘦高个也是一脸懵逼的表情,同样在看着自己。 矮胖子拿着手中的宽背大刀捅了捅眼前的大屁股,刚要问瘦高个这家伙是谁。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下把人家捅疼了,那大胖子抬起一脚就像踢球一样又将他踢到了门外面。 这下子可把他给惹火了,拖着自己的那把大刀又从门外冲了进来,可才刚一进门便见一只面盆大的黑铁球迎面而来,吓得他连滚带爬又退到门外。 那个大铁球正砸在门槛上,将门槛砸得粉碎,整个铁球已经有一半没入地面。 这回他可傻眼了,再要进门就得从那个铁球上爬过去,可那铁球上手臂一般粗细的铁链不停地抖动着,吓得他站在门外一时不敢再向前半步。 只能跳着脚地骂道:“是哪个王八蛋敢戏耍老子?快把铁球拿开,让老子进去!” 只听门内传来“嘿嘿”一声憨笑。 “我师父说了,让你先在外边待一会儿,你还没个球儿大,就先不要进来了。” 之前动手和这会儿说话的正是乌球儿。 邵曦见矮胖子要对之前的几人下死手,于是便让乌球儿出手将那几人先救了下来。 此时站在屋里的瘦高个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是有人要插手管他们的闲事。 于是翻着两个三角眼瞪向乌球儿,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对方竟然比他还要高上一头,又高又胖足有几百斤重。 与他相比,自己的那个同伴就如同是个小肉蛋一样。 看到乌球儿如同小山一般的身材,再想想刚才他将矮胖子扔出去的样子,瘦高个此时多少也有点心虚了。 虽然他们兄弟两个如今都是五品之境,可对方如同摆弄肉球一样将他兄弟扔到门外去,可见对方的武功境界绝对不比他们低。 虽然此时心里十分不爽,但还是强压着怒气高声对乌球儿问道:“你这个胖子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管我们兄弟的闲事?你知道得罪我们海湖帮会是什么下场吗?” 乌球儿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满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海湖帮是什么玩意?能吃不?好吃吗?” 他这么一问不要紧,别说是瘦高个差点被气得吐血,就连邵曦已经喝到嘴里的那口酒都直接喷了出来。 这货怎么满脑子只想着吃?难不成他以为海湖帮是什么海味? “你特么的敢调侃我们?” 瘦高个以为乌球儿是装憨卖傻有意调侃他,他哪里知道乌球儿是真的憨。 挥舞手中长刀,瘦高个的一刀便朝着乌球儿砍了过去。 虽然明知道对方皮糙肉厚,他这一刀砍下去未必能伤及筋骨,可自己被人如此调侃,若是毫无反应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哪知道对面的这个大胖子居然腆胸叠肚,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瘦高个心中暗自发狠。 心说瞧不起我是吧?我这一刀就算砍不死你也要让你好瞧! 这一刀朝着乌球儿的前胸砍去,此前被打倒在地的几人看在眼里,心中都是大吃一惊。 他们很清楚,不管是那矮胖子还是瘦高个都是五品境界,这一刀下去都是带着元气的。 就算眼前这个大胖子再皮糙肉厚,若是结结实实地挨上这一刀,想必也得丢了半条命。 那年长者刚要开口提醒乌球儿,却已是来不及了,只见瘦高个的那一刀不偏不倚正劈在乌球儿的胸前。 几人忍不住下意识地将眼睛一闭,心想着这下完了,这大块头为了救自己几人想必也要将性命丢在此处。 只听“当”的一声,只见火星四射,瘦高个砍在乌球儿身上那一刀非但没有伤到乌球儿,反而将刀刃砍豁了。 坐在一旁的邵曦重新倒了一杯酒,不慌不忙地喝着,当听到这一声后才缓缓抬起眼皮看向眼前的一胖一瘦二人。 此时的瘦高个举着手中的长刀,看着留下数道豁口的刀刃,一时两眼发直,满脸的惊骇之色。 他这一刀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还在刀上贯注了元气,哪成想砍在人的身上不但未见对方受到丝毫的伤害,反而是将自己的刀都砍废了。 难道这大胖子有金刚不坏之身? 在场众人中,最清楚原因的只有邵曦他们三人,所以表现得最平静的也只有他们。 乌球儿敲了敲身上的赤龙甲,发出“咚咚”的声音,咧嘴对着那瘦高个嘿嘿一笑。 瘦高个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原来面前这个大胖子身上、手上和腿上都是暗红色的甲胄。 虽然看上去坑坑洼洼、麻麻赖赖,但刚刚的那一刀已经证明这身甲胄绝非寻常之物。 若是寻常的皮甲或是铁甲挨上他的一刀,就算不被砍开,至少也会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而眼前这胖子身上的铠甲都将自己的刀给崩坏了,却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别看那瘦高个已有五品之境,此时面对乌球儿也是有些底气不足了,他瞧得出对方绝非一般之人。 先不说乌球儿的身材,就是将那么大个铁球当武器,光是拴着铁球的链子都有手臂粗细。 一身刀枪不入的甲胄,再加上刚刚戏耍矮胖子的手段,瘦高个意识到今天他们可能是踢到铁板上了。 虽然心里有些发虚,但嘴上仍是不客气的。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插手管我们的闲事?” “海湖帮是吧?想不到几年没回中原,江湖中竟然多出了这么个帮派,你们还真是威风啊!” 邵曦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将此前被他们打伤的那几人都搀扶了起来,还不忘将兵器帮他们都捡了回来。 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过那瘦高个一眼,完全是一副未将对方放在眼中的样子。 这一开口立马引起了那瘦高个的注意,此刻他才明白那大胖子与此人是一伙的,而且看起来这个年轻人才是领头之人。 “阁下是什么人?我们海湖帮与阁下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今日阁下要找我们的晦气?” 邵曦挑了挑眉毛,总算是用眼角瞥了那瘦高个一眼。 “晦气?嗯,的确是挺晦气的!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让你们给搅了。” 从邵曦的表现,那瘦高个已经看出这几个人可能不太好惹。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先稳住这几个人,回去禀报帮主,请帮中的那位高人前来将这几人拿住,回头再好好地报复他们。 于是瘦高个对着邵曦一拱手,假意客气道:“不知有高人在此,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见怪!我们这就离去,不打扰几位了。” 说完,对着那十几个手下一挥手,便准备从乌球儿的身边绕过离开驿馆。 “打了人就想走?你们海湖帮以为请了一个七品高手就可以在这桐山一带为所欲为了?” 正准备离开的瘦高个听到邵曦此话禁不住一愣。 他们海湖帮请来了一位七品高手坐镇,此事倒是人尽皆知,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口气似乎对他们帮中那位高手根本就不屑一顾。 此时再想想刚才那个大胖子口中提到的师父,不会指的就是这个人吧? 此人看起来如此年轻,手下的徒弟就已经是五品之境了,那么他自己是什么境界?该不会这么年轻就是个“化气境”的高手了吧? 瘦高个看着邵曦,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能达到七品境界,莫不是在装腔作势有意来吓唬自己? “阁下既然知道我们海湖帮中有高手坐镇,就不该自找麻烦。” “哦?我要是非得找你们麻烦呢?” 瘦高个一听邵曦这话茬不对,顿时心中有些慌了,看来眼前之人是来者不善,成心要找他们的麻烦。 “你究竟是何人?想要怎样?” 邵曦冷笑了一声。 “我是谁不重要,原本你们若只是将这几人打伤,让你们赔些汤药费也就算了。 “可我听说你们昨日重伤了桐山五鬼,恰好他们是我的朋友,你猜我想怎样?” 瘦高个一听邵曦此言,终于明白今日这几个人是成心要跟他们过不去。 既然是桐山五鬼的朋友,那便是他们海湖帮的死敌,双方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自然也不用再客气。 “就凭你们?我们帮主可是已经到了六品巅峰,帮中高人更是七品‘化气境’的高手,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 “六品巅峰很了不起吗?那五鬼门的刘铎不就是六品巅峰吗?至于七品,我们也不是没有……” 邵曦话音未落便已出手,隔空一脚朝着瘦高个踢了过去,这一脚并未以元气化形,而只是简单地踢出了一道腿风。 尽管如此,那瘦高个也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对,连忙开启气盾,同时用手中那把已经满是豁口的长刀挥出一道刀罡以求能挡下邵曦此招。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刀罡、气盾都没起作用,被邵曦的这道腿风瞬间破掉,整个人被直接踢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到了柜台里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邵曦又是隔空一爪探了出去,一只元气所化的大手牢牢地扣在他的脖子上,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只觉眼前一黑,满眼的金星,体内气血逆行,一口血喷了出来。 “乌球儿,门外的那个交给你了。” “好嘞!师父!” 邵曦又转头看向此时坐在桌旁傻愣愣地瞧着自己的奈比海。 “愣着做什么?不想试试刚跟你师父学的武功?” 被邵曦这么一问,奈比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回道:“想!” 邵曦朝着那十几个海湖帮的帮众一扬下巴。 “这十几条杂鱼就交给你了,这你要是对付不了,可就给你师父丢脸了。” 奈比海一听顿时就乐了,自打跟唐明修习了唐手之后,这还是头一回有实战的机会。 二话不说,奈比海起身便朝着那十几个海湖帮的帮众冲了过去。 紧接着,驿馆内外便是一番鸡飞狗跳…… 第三十一章 造访五鬼门 驿馆内外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 原本一开始邵曦和乌球儿站出来管这档子闲事,不管是驿馆的掌柜和伙计,还是此前被海湖帮打伤的几人都觉得邵曦太冲动了。 两个五品带着十几个打手,在寻常江湖人的面前这已经是不可战胜的存在了。 尽管乌球儿的身材高大,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可就算加上邵曦和奈比海也不过三人,怎么看都有些势单力薄。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替邵曦几人担心。 虽说他们相信邵曦几人是有些本事的,可谁也没想到形势会逆转得如此之快。 被邵曦摔在地上的瘦高个这会儿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乌球儿已经跑到屋子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听到传来了杀猪般的叫声。 最热闹的还是屋子里,奈比海一个打十几个虽然显得有些吃力,桌椅板凳什么都用上了。 但是闹腾了好一阵子后,那十几个海湖帮的帮众最终都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地上。 驿馆的掌柜和伙计躲在柜台后面,只敢露出两只眼睛惶恐地看着柜台外发生的一切,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其他人此时哪还有心思吃饭?一个个也都躲得远远的,看着发生在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邵曦出手的一瞬间,驿馆内但凡有点见识的江湖人士都看得出来,这个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竟是七品“化气境”的境界。 不要说他们了,就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那些武林前辈看到这番景象也会大吃一惊。 如此年轻的“化气境”高手着实是百年难得一遇! 倒不是说这世间除了邵曦就没有别的武学奇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是不管在江湖中还是武林中,想要见到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拥有这种天赋的人,无论是何门何派都会像宝贝一样藏起来,绝不为外人所知。 因为这种天才往往会被其他的势力盯上,要么是挖走,要么是提早扼杀,以免将来对自己构成威胁。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竞争可言,为了增强自己,削弱别人,就算某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必要时也会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特殊手段。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对错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定义的。 当年程白秋跨入七品之境成为“化气境”的高手也不过是二十出头,江湖武林中却鲜有人知。 如果不是隐居在南海盈月岛上,不要说她的武功天赋了,就凭她的美貌也足以令各方势力垂涎。 所以这世上从不缺少天才,缺少的是能够活下来有所成就的天才。 此时邵曦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刚刚听邵曦言语中透露他还是桐山五鬼的朋友,这一下子岂不是有好戏看了? 五鬼门的老大刘铎与海湖帮的帮主杨万斤同样都是六品巅峰,而海湖帮早前请了一位七品高手坐镇。 如今这桐山五鬼门也来了一位七品高手,双方可说是势均力敌,这一下子可就热闹了。 江湖中人永远都不缺少一颗八卦的心。 当驿馆内的众人知道桐山五鬼门来了如此强援,原本还打算赶快离开桐山地界,免得惹来一身麻烦的这群江湖人士竟然有了看热闹的想法。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地商量着要不要在这里再多停留几天,看看五鬼门与海湖帮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又或者是斗得两败俱伤? 常言道,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这群刚刚对海湖帮还噤若寒蝉的家伙,此时竟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邵曦瞧着这些人也是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 什么是江湖?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为了看热闹,不怕溅一身血的人永远都存在。 邵曦走到之前与那一对丑鬼交手的几人面前,拱手说道:“多谢几位将桐山五鬼门之事告知在下。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看几位还是早些离开吧!免得海湖帮因为吃了亏再来找几位的麻烦。” 之前被邵曦和乌球儿救下来的那位年长者虽然已经受了些内伤,但还是勉强撑起身体。 对邵曦拱手还礼道:“此前不知道小兄弟是位高人,多有怠慢,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最先动手的那个壮汉伤得尤其严重,此时也被其他几人搀扶着来到邵曦面前,有些勉强地抱拳拱手。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之前是我有眼无珠,言语上对公子多有冒犯,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邵曦连忙摆了摆手,对几人说道:“都是行走江湖之人,哪里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这驿馆几位不要再住了,还是速速离去吧!早些离开桐山地界,免得再被海湖帮找麻烦。” 那几人再次对邵曦拱手道谢,相互搀扶着走出驿馆,随后传来一阵马匹嘶鸣和马蹄之声,想必已经是急匆匆地上路了。 正如邵曦所说,像他们这样走江湖的人面对这种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逃离。 那几人走出驿馆的时候,正赶上乌球儿手里拎着那个如同肉蛋一样的矮胖子走进来。 乌球儿抬手便将他扔在了瘦高个的旁边,此时这两个货就如同两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那十几个海湖帮的帮众也都倒在一边,不知是死是活。 奈比海这小子自打习得唐手之后初次与人交手,估计手底下也没个轻重,那群家伙就算不死,大概也会落下残疾。 毕竟他们都是些小喽啰,没什么本事,再加上唐手这门功夫本就是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他们今天被奈比海拿来练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邵曦走到柜台前,看着柜台里撅着屁股只露个脑袋尖的掌柜和几个伙计,伸出手敲了敲柜台。 那掌柜与伙计吓得浑身一哆嗦,都朝柜台里侧躲去。 “这位大爷!我们就只是这里的掌柜和伙计,你们与海湖帮之间的江湖恩怨可跟我们没关系啊! “大爷要是收常例钱,我们给便是了,只求大爷可千万别为难小的几个,我们可什么都没干!” 掌柜的话把邵曦给逗乐了,心想着桐山地界不太平,连这里驿馆的掌柜和伙计都活得提心吊胆,更不要说寻常的百姓了。 看来这五鬼门自己还真有必要走上一趟啊! 从荷包里掏出两铤银子,抬手扔在柜台上。 邵曦笑呵呵地说道:“此事本就与你等无关,这些银子算是打坏的那些桌椅板凳的赔偿,另外麻烦给我拿两条绳子过来,要结实一点的。” 只是催促身边的伙计赶紧照邵曦的吩咐去拿两条结实的绳子来。 邵曦也没多说废话,转身回到此前坐的桌旁,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酒。 一边喝着,一边对乌球儿说道:“你没将那家伙给弄死吧?若是没死的话,将这两个家伙捆起来带着一同前去五鬼门,就当是见面礼了。” “好嘞!” 别看乌球儿憨憨的,邵曦安排的事他可是从来都不打折扣。 转身从伙计手中接过那两条绳子,三下两下便将地上的那两个家伙捆了起来。 邵曦瞧了一眼,嘴里的那口酒忍不住又喷了出来。 好家伙!合着乌球儿是把这两个货当成南岭山上抓到的野兽了,捆得那叫一个结实! “行了!吃也吃饱了,今天晚上就别住这里了,反正只有十里路,咱们赶在天黑透之前前往五鬼门吧!” 说完,邵曦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便朝着驿馆门外走去,奈比海紧跟在邵曦的身后。 乌球儿则是一手一个,就这么将瘦高个和矮胖子如同拎包裹一样拎在手中也跟了出去。 此时驿馆中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在琢磨自己今天还要不要住在这里? 海湖帮的十几个人被放倒在这,两个头目又被人家掳走了。 回头若是海湖帮有人前来追究,他们这群住在驿馆里的人保不齐也会跟着吃瓜落,那岂不是要冤出大天来? 于是在邵曦几人离开不久之后,驿馆里的人也都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此地。 毕竟海湖帮来到此处找不到人,肯定会寻人出气,谁又愿意留在这里当那个出气筒呢? 邵曦带着乌球儿和奈比海一路朝着桐山五鬼门而去。 这五鬼门就在十里外的桐山之上,只要到了桐山沿着山道一路上去就能到达五鬼门。 原本是三个人,可如今又多了两个半死不活的,好在这两个家伙到驿馆的时候自己也骑了马。 乌球儿倒也省事,就将两个人用绳子串在一块儿往马背上一搭,如同马褡子一样将他们挂在了马上。 十里路说来也不远,邵曦几人赶的也有些急,天刚有些擦黑便已经赶到了桐山脚下。 这桐山说白了就是个巨大的土包,只因山上长满了桐树,所以当地习惯将其称之为桐山。 此时天还没有黑透,在山脚下向山上望去,远远还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五鬼门的房屋。 桐山五鬼门在江湖中只算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建立之初其实就是占山为王的一群土匪。 只不过这刘家兄弟五人都自幼修习武功,也都想在江湖武林中闯出一些名堂来,所以便以开宗立派的名义在此建立了五鬼门。 早些年这五鬼门干的也都是些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贼匪勾当。 不过因为这兄弟五个毕竟是修武之人,都以武林人自居,所以在干坏事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底线的。 至于宗门声誉之类的东西,那就是扯淡了,土匪就是土匪,他们顶多算是有些道义的土匪。 这兄弟五人自打在五龙山被孙不在和邵曦给教训了一番之后,倒的确是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了。 后来的这几年还真就将五鬼门当成一个正经门派在经营,原本手底下的那些喽啰要么被收为门内弟子,要么就是给些安家费遣散了。 如今在当地做起了一些正当生意,作为贴补宗门的开销,几年下来倒也是做得有模有样。 五鬼门在当地百姓中的印象也被扭转了不少,还真有了一些正经武林门派的样子。 尤其是最近两年海湖帮在此地出现之后,虽然双方实际上是在争夺势力范围,但架不住有同行衬托呀! 相比之下,当地百姓更偏向于五鬼门,实在是因为海湖帮将桐山一带祸害得不轻。 而五鬼门与他们对抗,在百姓心中自然也就变成了替百姓出头抗击匪恶,这倒是给五鬼门赚取了不少的口碑。 刘铎兄弟五人从小到大还头一回感受到被人拥戴,于是真就打出了驱逐匪恶,拯救百姓的旗号,如今在当地倒还称得上是侠义之士。 就连百姓们也不再称他们为桐山五鬼了,而是将他们称为桐山五义,甚至将他们的五鬼门都改称为五义门。 说实话,这倒是大大出乎邵曦的意料,毕竟当年这五个家伙在五龙山上的作为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 不过如今他们兄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对得起当年孙不在放他们一马了。 趁着天还没黑透,邵曦打算赶紧上山与桐山五鬼碰个头,好好了解一下如今与海湖帮的情况。 沿着山道没走上多远,忽然从山道两侧的桐树林中窜出数道身影,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这些人都是一身黑衣,头上扎着黑色的头巾,一时间还真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竟敢夜闯桐山?你们海湖帮的探子还真是胆子不小!兄弟们,拿了他们几个去见门主。” 说着,几人便提着手中的长刀向邵曦三人围了过来,看这意思是要动手。 邵曦心想大概是最近五鬼门与海湖帮斗的厉害,为防遭人夜里偷袭,所以才在山道附近安排人手以便示警。 “不忙动手,你们可认得此物?” 邵曦从挎包中掏出五鬼铃,递到了那几人的面前。 第三十二章 此人也姓程 五鬼铃是桐山五鬼的信物,轻易不会交到他人手中,凡是能够手持五鬼铃的人必是桐山五鬼亲手所赠。 凭此物不但可以在五鬼门内外畅通无阻,而且五鬼门上下对持铃之人是有求必应。 这样东西轻易是不会落入外人之手的,若有人手持五鬼铃登上桐山前来五鬼门,整个五鬼门都得将其奉为上宾,更别说阻拦了。 看到邵曦手中的五鬼铃,几个黑衣人连忙收起兵器一起对邵曦拱手行礼。 为首一人客气地问道:“不知贵客前来多有冒犯,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来自何处?与几位门主是何关系?” 虽然邵曦手持五鬼铃,但是作为五鬼门中之人自然是要问清来由,确认身份才能引邵曦前往门中去见几位门主。 邵曦对此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于是拱手说道:“在下邵曦,晨曦的曦,数年前曾在五龙山与贵派几位门主结识,此物乃是刘铎亲手所赠。 “今日从此地路过,本就打算前来拜会,又听闻五鬼门与海湖帮之事,故特带了份见面礼。” 说着,邵曦抬手朝身后挂着瘦高个和矮胖子的那匹马比了一下。 与邵曦讲话之人见马上挂着的是两个人,于是便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起来,这一看不要紧,顿时面露惊讶之色,抬起头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邵曦。 “这……这是海湖帮主杨万斤手下最得力的程敢和程拓?” 啥?秤杆和秤砣? 邵曦听到这二人的名字,再瞧瞧挂在马上的那两个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真别说,这两个人的形象与他们的名字倒还真是绝配。 一个瘦高的像秤杆,一个矮墩墩的像秤砣,不知道当年他们的父母取名字的时候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个长得太异于常人? 看着惨兮兮地挂在马上的二人,几个五鬼门的弟子也不再对邵曦有任何的猜疑,客客气气地引着邵曦几人沿着山道向五鬼门走去。 这桐山本就不高,也没走多久便来到五鬼门前。 虽说邵曦手中有五鬼铃,但是要见刘铎兄弟五人还是要经过门中弟子通报的。 这倒不是说邵曦不能直接进去,不过出于礼数和规矩,通报是个必要的环节,门中弟子不得不做。 邵曦也不计较,于是便带着乌球儿和奈比海在门外等候。 那弟子进门不久之后,便听到门内有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了刘铎的笑声。 邵曦转身看去,只见来人正是刘铎带着刘松、刘海二人从门中迎了出来。 “哈哈哈!邵兄弟,一别数年想不到你还没有忘了我们兄弟几个,这大晚上的赶过来着实是意外之喜,这几年兄弟可好?” 当年差点害邵曦丢了性命的刘铎,如今见到邵曦竟显得格外的亲近,还真是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 邵曦面对刘铎的热情多少感到有些意外,虽说几年前自己与他们兄弟五人已化敌为友,可是已经数年未见了。 想不到他如今见到自己却如同故友重逢,如此开心。 以邵曦的猜测,自己的到来会让刘铎如此高兴,除了是他真将自己当成朋友外,想必也与自己带来的“秤杆”和“秤砣”二人有关。 门中弟子进去通报不会不将此事告诉他们,自己抓了海湖帮的头目登门拜访,对于桐山五鬼来说可不单单是削弱了海湖帮的实力。 邵曦的这个举动更是证明了自己此次前来有相助之意。 就在眼下五鬼门面对如此困境的时候,当年五龙山上的那个武学奇才竟然摆明立场前来相助,这对桐山五鬼门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喜讯。 这也就难怪刘铎会表现得如此兴奋了。 不过当年刘铎赠给邵曦五鬼铃是因为邵曦要向他桐山五鬼要个人情,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非但不是邵曦有求于桐山五鬼,反倒是桐山五鬼要借助邵曦之力,如此一来可就是人情上面叠人情了。 若是邵曦此次能帮助桐山五鬼解除目前的危机,那么将来桐山五鬼门欠邵曦的这个人情可就大了! 可谓是旧账未了,又添新账,这也正是邵曦决定出手帮忙的主要原因。 不管是出于与桐山五鬼的交情,还是出于想帮助当地百姓驱逐海湖帮,邵曦此举都必会让桐山五鬼对自己心怀感激。 有些事情做了未必要立马就见到回报,人在江湖武林中的威望往往都是在扶危解困之中积累起来的。 别人欠自己的人情越多,那么将来对自己提出的请求也就会有求必应。 而且邵曦新晋七品后期,听说海湖帮请了一位七品高手坐镇,他也是手痒想找一个同是七品“化气境”之人来试试手。 当年自己与“无常判官”申不改打得那般辛苦,如今自己与同等境界之人交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呢? 诸多因素叠加,邵曦掺和进此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邵曦笑着对刘铎拱手回道:“数年不见在下倒是一切都好,原本是打算明日一早前来拜访。 “只是今日在驿馆之中听闻了你们与海湖帮之事,这才匆匆赶来,仓促失礼之处还请刘兄不要见怪。” 还没等刘铎说话,五鬼中的老二刘松便走上前来一把拉住邵曦。 甚是开心地说道:“欸!邵兄弟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分别数年,你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看得出刘家兄弟对邵曦的到来的确是十分开心,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也绝非虚情假意。 站在一旁的刘海连忙提醒道:“两位哥哥别让邵兄弟站在门外了,我们赶快进去堂内叙话吧!” “对对对!你看我这一高兴都忘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了,邵兄弟快随我们到堂内叙话,我命人备上一桌酒宴为邵兄弟接风洗尘。” 刘铎被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与刘松一起拉着邵曦进入大门,朝五鬼门的正堂而去。 进到堂内坐定刚刚上了茶,邵曦便让乌球儿将那“秤杆”和“秤砣”二人拎了进来。 “这两个不长眼的刚好让我在驿馆中撞到,虽不知他们在海湖帮是何地位,但看起来绝非一般的帮众,所以将他们二人抓来,算是在下一个小小的见面礼吧!” 邵曦说得轻松,可刘铎、刘松和刘海三人一眼便看出被丢在地上的这两个便是杨万斤最得力的手下。 两个五品境界的人竟然被邵曦如同捆大闸蟹一样捆得结结实实,此刻就这么被丢在堂中,着实是让他们兄弟三人吃惊不小。 不用想都知道,这两个家伙在遇到邵曦的时候手底下一定是带了一群海湖帮的帮众。 一群人面对邵曦三人,两个五品竟被邵曦如此的手到擒来,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如今的邵曦已经拥有了何种恐怖的实力? “这可是海湖帮主杨万斤手下最得力之人程敢和程拓,我四弟、五弟就是被这二人所伤,如今还在后堂养伤。 “想不到邵兄弟一出手便将这二人给拿下了,这还真是一份厚礼,邵兄弟之恩我等感激不尽。” 说着,刘铎带着刘松和刘海起身便向邵曦施礼拜谢。 邵曦也连忙起身还礼道:“只是顺手而为,几位切莫如此客气!只是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他们两个到底谁是秤杆,谁是秤砣?” “秤杆、秤砣?” 刘铎兄弟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彼此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才明白邵曦的意思,忍不住也是哈哈大笑。 可不是嘛!这程敢和程拓倒的确是与秤杆和秤砣谐音,而且这两个家伙的形象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想不到邵曦对他们的称呼竟然如此省事! 刘铎好不容易才强忍住笑,对邵曦说道:“邵兄弟可能要失望了,他们两个里那个矮胖子是叫程敢,而那个瘦高个才叫程拓。” 邵曦听了,确实是露出了一脸失望的表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名字居然与形象是反的,实在是太名不副实了!哪里有矮墩墩的秤杆,又瘦又长的秤砣?” 刘铎兄弟三人听了邵曦的话又是一阵大笑。 刘铎笑着对邵曦问道:“别看这两个人样子长得可笑,实力却是一点不弱,邵兄弟能将他二人擒住,想必如今武功的境界一定也不低了吧?” 邵曦并未直接回答刘铎的问题,反而对着刘铎三人问道:“我听说刘兄这几年已经达到了六品巅峰之境。 “又听说那海湖帮主杨万斤与刘兄不相上下,还听闻海湖帮请了一位七品的高手坐镇,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听到邵曦有此一问,刘铎三兄弟相互看了一眼,顿时是满面的愁云。 刘松和刘海都是忍不住长吁短叹,刘铎更是眉头紧锁,一副发愁的样子。 “邵兄弟有所不知,虽然这几年我们兄弟勤加修炼,如今也只不过是我一个人达到了六品巅峰之境。 “二弟和三弟虽然也已入了六品,但也只是初期,四弟和五弟就更不争气了,如今也只是堪堪的五品。 “虽然我与那海湖帮主杨万斤不相上下,可那杨万斤还有两个兄弟,分别是杨千斤和杨百斤,如今都已是六品中期了。 “如今海湖帮已对我五鬼门形成了绝对的碾压之势,昨日与他们在山脚下一战,我们兄弟五人都被他们所伤,尤其是四弟和五弟伤得尤其重。 “虽然邵兄弟出手将这程敢和程拓二人擒了下来,但日后若是再与他们对上,我们仍然是毫无胜算呐!” 邵曦听了刘铎说的情况也是一阵头疼,原本以为海湖帮那个杨万斤的手下就只有这“秤砣”和“秤杆”二人是最得力的。 如今才知道,他居然还有两个兄弟,而且还是两个六品中期,这就难怪五鬼门会一直被海湖帮压着一头。 看来当初他们前来桐山一带与五鬼门争地盘,也是事前了解过刘家五兄弟的情况。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不知道从哪里又请了一个七品的武者前来助阵。 现在看来,就算有自己帮忙,双方实力上的差距也依然存在,毕竟还不知道对方那个“化气境”的高手到底已经达到了七品的哪个阶段? 倘若与自己一样都是七品后期,甚至是七品巅峰的话,就算加上自己和乌球儿也仍旧是处于下风。 就算自己与那个七品高手能够斗上一斗,但如今刘炬和刘塘已然重伤,刘松和刘海在面对杨千斤和杨百斤的时候还是被人家压着。 目前的奈比海对付一下寻常的喽啰都还有些吃力,所以根本不能指望,能够帮他们兄弟二人的就只剩下一个乌球儿了。 所以要扭转眼下的局势,唯一的变数就在于自己能不能击败对方那个七品高手。 只要自己能将这个人击败,那么剩下的人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刘兄,据我所知,武林当中能够达到七品‘化气境’的人不是开宗立派便是隐居深修。 “不知道这海湖帮请来的七品高手是个什么人?可是哪个宗门的掌门?又或是哪个隐世之人?” 对于邵曦提出的问题,刘铎兄弟三人都是摇着脑袋无法回答,这就让邵曦感到困惑了。 一般七品“化气境”的武者轻易不会掺和江湖之事,哪怕就是在武林中能够进入“化气境”的也都会以高手自居,一般不会做出恃强凌弱之事。 武功境界达到了这个程度,武林地位也随之提升,谁也不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干出有损自己武林地位的事情。 五鬼门与海湖帮相争属于典型的江湖恩怨,能够请出一位七品之人,说明此人与海湖帮必定是存在着某种关系,否则不会轻易卷入其中。 正在邵曦有些纳闷之际,刘海却突然开口说道:“此人具体来历我们并不清楚,只是传闻这位七品高手并非杨万斤亲自相请。 “而是程敢和程拓这两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听说那个人也姓程,会不会与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 “此人也姓程?” 第三十三章 人间有正道 七品“化气境”,姓程! 这让邵曦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南海盈月岛望舒阁的阁主程白秋,但这事明摆着不可能是程白秋,那么还会是谁呢? 唯一让邵曦心中还有印象的,便是数年前在灵羽山千羽门遇到的天昀宗少宗主程星琰。 邵曦在意的是,他姓程! 当年与程星琰一同登上灵羽山前往千羽门挑战的人当中,有一个是他们天昀宗的三护法曾竹先,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六品中期的境界了。 不过以他的年纪来计算,这老家伙的修炼天赋应该并不算高,想必这几年都未必能达到六品巅峰。 但当年连天昀宗的一个三护法都有六品中期的境界,那么可想而知天昀宗的宗主必定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否则他那个宝贝少宗主儿子也不会在千羽门面前那般嚣张。 不过自打那次自己从他们手中帮千羽门赢走了天昀宗的镇宗之宝四方剑与《四方剑法》秘籍之后,想必这天昀宗在武林中也没什么立足的资本了。 那么天昀宗的那位宗主势必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为了天昀宗未来能够延续下去而费尽心思。 难道这一次海湖帮请来的人就是天昀宗的那位宗主?他不会已经沦落到给江湖帮派做打手这么不堪的地步吧? 邵曦记得千羽门的四位长老曾经跟自己提起过天昀宗的宗主名叫程甫,不知道眼下让桐山五鬼头疼不已的这个七品高手会不会正是此人? “姓程,此人可是叫程甫?” 听到邵曦提起这个名字,刘铎和刘松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刘海,貌似他们兄弟几人中也就刘海知道的消息还多一些。 哪知道刘海也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听的传闻,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叫程甫我也不知道!” 他这一句话搞得原本满怀希望的三人失望地往椅子上一靠,没人再搭理他了。 弄得刘海像犯了什么错一样,眼巴巴地看着邵曦三人,再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倒是刘铎突然间好像反应过来了,连忙转头对邵曦问道:“邵兄弟,你说的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邵曦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只回了刘铎三个字。 “天昀宗。” 听到“天昀宗”三个字,刘铎顿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道:“我就说嘛!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 “那天昀宗的宗主不正是叫程甫吗?邵兄弟,你是怀疑海湖帮请来的那位七品高手是天昀宗的宗主?” 邵曦又喝了口茶,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地回道:“我并不确定,只是因为他姓程,所以才有此猜测。” 刘松站起身来,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在堂中来回地踱步,似乎是在分析着邵曦的推断。 “邵兄弟,这江湖武林中姓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当然,能够达到七品‘化气境’的并不多。 “不过你为何就猜测此人乃是天昀宗的宗主呢?难道就不能是什么隐世之人出山?” 邵曦也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头一边思索一边缓缓地开口说出自己的理由。 “我能有此猜测是因为武林中真正能够进入七品之境的人毕竟不多,这其中姓程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所以并不难推断。 “我猜此人是程甫,是因为数年前在灵羽山千羽门曾经有过一场比武,当时前去千羽门挑战之人正是天昀宗的少宗主程星琰。 “当时一同前去的还有天昀宗的三护法曾竹先,阴差阳错之下我代千羽门出手击败了这位少宗主与曾竹先。 “天昀宗因为这场比武失去了镇宗之宝四方剑和《四方剑法》秘籍,宗门失去至宝就等于失去了在武林中立足的根本。 “程甫作为天昀宗的宗主,一定不想看到宗门在自己手中没落,所以必定会另寻他法以求宗门传承能够延续。 “而要做到这一点最直接的途径就是寻找一方势力投效,一个失去立足根本的宗门终究还是会沦为他人的鹰犬爪牙。 “这种事就算程甫是个七品‘化气境’的高手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当年五龙山太常教因为丢失了《太常心经》不是也被你们兄弟几人嘲笑过吗? “我之所以没有猜测是哪位隐世之人,是因为隐居的人根本就没有必要跑出来掺和江湖的事情,不然当初又何必隐居?” 刘铎兄弟三人听着邵曦云淡风轻地讲述着在灵羽山千羽门的事情,直接都听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当年邵曦在离开五龙山之后居然又跑去了灵羽山,还代替千羽门出战天昀宗。 不但击败了对方的少宗主,连曾竹先那个老家伙竟然也败在了他的手里。 要知道当年虽然同为六品中期,可是就连刘铎也不敢去招惹曾竹先。 虽说武功境界相同,不过曾竹先只是天昀宗的三护法,上面的那几个可都是他们桐山五鬼惹不起的。 也正因如此,当年天昀宗才敢跑到灵羽山去踩千羽门,因为千羽门当时也与五龙山太常教一样,陷入了没有七品“化气境”高手坐镇的尴尬境地。 在这种明显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邵曦竟能以一敌二,将天昀宗从千羽门逼退,并且替千羽门拿下天昀宗的镇宗之宝,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邵曦有着足够的信心和底气! 当年他们兄弟五人与邵曦在五龙山分手之时,便知道邵曦已经达到了六品巅峰的境界。 难道在数年前相助千羽门之时,邵曦便已经突破了那道壁障进阶到了七品“化气境”啦? 若真是如此的话,数年之后的今天邵曦又是达到了怎样的境界呢? 刘铎有点不敢再往下想了,眼看着面前这个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刘铎已经有了如同仰视高山一般的感觉。 这几年自己辛辛苦苦也不过才从六品中期熬到了六品巅峰,才堪堪达到当年邵曦的境界。 可如今看来,恐怕邵曦已经不仅仅是七品境界那么简单了。 如今在邵曦的身上,他已经隐隐地能够感觉到只有武道高人身上才会散发出的自信与淡然。 “若邵兄弟猜得不错,海湖帮请来的这位七品高手真的是天昀宗的宗主程甫的话,我想我们怕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据我所知,就在最近这两年那程甫已经从七品中期修炼至七品后期了,恐怕如今就连太常教的掌教孙不在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刘铎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忧心忡忡。 这也难怪,原本一个海湖帮就已经让他们桐山五鬼门对付起来感到相当吃力了。 若是那个七品的帮手是七品后期境界的程甫,只怕就算有邵曦帮忙,他们与海湖帮对战之时也难有胜算。 听到刘铎这么说,邵曦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抱着肩膀用大拇指抵着下巴,眉头紧锁,似乎也在琢磨着应对之策。 “这倒是有点麻烦,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程甫的话,他也是七品后期,这对付起来要是不用点特别的手段,别说击败他,恐怕就是想占点便宜都难。”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邵曦只是随口的一句自言自语,却将刘铎兄弟三人听得呆在了当场。 也是?啥意思?啥叫也是? 邵曦的话中说程甫也是七品后期,为什么他用了“也是”这个词? 难道……? 这哥仨此时已经不淡定了。 刘铎“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从头到脚又打量了邵曦一番。 他这如同看怪物一样眼神看得邵曦直发毛,心说这哥们儿没事吧?怎么这么看着自己? “邵兄弟,你给我们兄弟几个交个实底,你如今的武功到底到了何种境界?为何在说到程甫的时候你用了一个‘也是’?难道兄弟你……?” 这会儿邵曦才反应过来刘铎为何如此激动,对着面前的三人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没错,你们猜对了!我如今也是七品后期,不过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若对方真的是程甫的话,虽然应对起来有些麻烦,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从邵曦这里得到了明确的回答,刘铎与刘松、刘海兄弟三人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们想不到只是数年未见,这个当年差点丧命在他们手里的年轻人竟已达到了七品后期,已经远远将他们甩在了身后。 如今他们对邵曦除了仰望,已经不敢再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别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够达到的成就,想不到这个当年只有五品初期的小伙子仅在短短的数年之间便已达成。 如此妖孽一般的修炼天赋,怎能不让人叹为观止? 他们不知道的是,邵曦在南海盈月岛和西域的这几年所遇到的机缘更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些,只怕这兄弟几个会嫉妒到发疯。 异于常人的修炼天赋也就算了,这逆天的运气更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有了如此多的奇遇,邵曦的修炼速度理所当然是恐怖如斯! 喜的是如今五鬼门不但也有了一个七品的助力,而且也是一个七品后期的高手! 再与海湖帮对上,他们兄弟心里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底气,只要能够放手一搏,哪怕是输也不至于输得像之前那么窝囊。 更何况他们对邵曦充满了信心,一个如此妖孽的存在,就算对方真的是程甫,在邵曦面前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他们一直也都在关注着与邵曦同来的乌球儿。 这个大胖子虽然看起来武功境界并不十分突出,但那庞大的身躯和奇异的兵器足够让他们对其有所期待。 这样的人并不能单纯的以武功境界来判断他的实力,也许他真的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刘铎万分激动地一把拉住邵曦,明显能感觉到他双手都在发抖。 “邵兄弟,你这一趟可是救了我们兄弟五人啊! “有了你,我们就不用担心五鬼门会被海湖帮所覆灭,当地百姓也不用再忍受海湖帮的欺压,你可真是我们的救星啊! “在下替桐山五鬼门,也替桐山一带的百姓先谢过邵兄弟的相助和解救之恩。 “若此次能够彻底消灭海湖帮,我们桐山五鬼愿追随兄弟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说完,刘铎抱拳拱手,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对着邵曦一拜。 刘松和刘海见自己大哥此举,也连忙一同跪拜邵曦。 这可是邵曦之前没想到的,一时间竟被他们兄弟三个搞得手足无措起来,赶忙上前伸手去拉他们。 哪知道他这一拉,刘铎却不肯站起来,刘松和刘海见自己大哥不肯起来,他们二人自然也不肯站起来。 这就把邵曦给搞糊涂了,心说你们要谢便谢,谢过就算了,这怎么还赖着不起呢? “几位兄长,你们兄弟五人每一个都比我年长,如今此举小弟我已是承受不起,为何又不肯起来?” 刘铎抬起头看向邵曦,此时眼中已噙着泪水,实在无法想象几年前在五龙山上那般狠辣之人,此时竟是满脸的委屈与不甘。 “兄弟,我们很清楚我们与你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如今之事兄弟你肯来相助,我们已是感激不尽! “在下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掏心掏肺地说上一说,兄弟你听后无论做何决定,我们都绝无怨言。” 刘铎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庄重,语气恳切,看得出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 邵曦见状也放开了拉他的手,一脸郑重地回道:“几位兄长有什么话直言便是,兄弟我听着呢!” 此时刘铎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当年我们桐山五鬼也算得上是作恶多端,幸得几年前在五龙山上被孙前辈和兄弟当头棒喝,这才悬崖勒马,改过自新。 “与海湖帮之争一开始的确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可也因此事受到当地百姓的拥戴,让我们兄弟五人明白了人间正道是沧桑的道理。 “如今我们五鬼门如何已不再重要,可桐山百姓却已是饱受匪患之苦,兄弟肯出手相助,不仅是我兄弟五人之幸,更是桐山百姓之幸。 “我们恳请兄弟竭尽全力,用尽手段,不为我桐山五鬼,只为桐山百姓,我们替那些受苦的百姓谢过兄弟了!” 邵曦被刘铎的话说得心中一颤。 好一个人间正道是沧桑! 第三十四章 是亲兄弟吗 刘家兄弟的这个变化让邵曦感到有些意外。 虽说为恶之人改邪归正倒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但是像刘家兄弟改得如此彻底,却是邵曦没有想到的。 不过刘铎自己也承认了,之前与海湖帮发生争斗,最开始的初衷也只是为了五鬼门的利益。 只是这两年下来,桐山一带百姓们对五鬼门的态度让他们明白了什么才是他们应该追求的。 修武之人一直都在追求自己实力的强大,其实讲到底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站在最顶尖的位置上受人仰慕,让人敬佩。 可时间久了,人们便迷失在了对强大实力的追求之中,一味地追求武功境界的提升,以为只要打遍天下无敌手,便能得到那份仰慕和敬佩。 人们渐渐地忘记了,在拥有强大实力的同时,让人拥戴,让人崇敬的并不是实力本身,而是在拥有实力后扶危济困,帮扶弱小的初心。 强大自然会使人敬畏,但人们敬畏的并不是强大背后的暴力,而是因强大带来的责任。 一个人纵使武功境界再高,若是无恶不作,欺凌弱小,同样会被人所唾弃。 而有的人却不会恃武而狂,反而会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这就好像同一把刀在不同的人手中可以是用来杀人的,也可以是用来救人的。 这两年,刘家五兄弟正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追求提升自己的武功境界,却渐渐迷失了自己,因此当年才会在五龙山上干出那样的荒唐事。 当海湖帮出现之后,他们为了维护当地的利益与海湖帮相争不下,此时他们在帮的并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当地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百姓的心思很简单,谁帮他们,他们就拥护谁。 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地让桐山五鬼明白,使用暴力压榨的手段并不会让人屈服,反而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 有时候人的转变就是这么奇妙,也许听圣贤之人一千遍一万遍的道理,都不如在寻常人中亲身体会一次。 如果说当年在五龙山上是孙不在和邵曦让他们兄弟五人悬崖勒马,不再作恶。 那么真正让他们发生改变的,恰恰是那些原本在他们眼中毫不起眼的桐山百姓。 正是这些普普通通的人让他们明白了什么才是人间正道,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修武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什么。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一个人活在世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与禽兽又有何异? 修武真正的意义在于面对邪恶时有能力以暴制暴,去保护和帮扶那些弱小之人,倚仗自身的强大去欺压他人才是真正与武道相悖的。 这个世间也许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是一定有是非,人可以犯错,却绝不能是非不分。 桐山五鬼如今能明白这个道理为时不晚,人一辈子总会犯一些大大小小的错,知错能改才是善莫大焉! 此时刘铎的这番话让邵曦心中也甚是感动,果然民心是能够改变一切的。 只是桐山一隅的百姓便能让刘家五兄弟发生如此的转变,那么天下所有百姓的民心便能改变这天下大势。 民心不可背,民意不可违,民即是天,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可逆天而行! 从刘铎的话里,他也听明白了他们兄弟几人的意思。 如今五鬼门的生死存亡在他们心中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们更加看重的是如何让桐山百姓们早日摆脱海湖帮的欺压,还桐山一带一个太平安宁。 为此,他们兄弟五人不惜付出一切! 之所以有跪拜邵曦这个举动,也许是怕邵曦觉得他们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在帮他们的时候不会尽心尽力,所以此时选择向邵曦表明心迹。 五鬼门可以消失,但桐山百姓的太平日子必须要争取回来! 目前邵曦是他们最大的倚仗,所以他们希望邵曦能够为此事尽心竭力,使出所有的本事。 刘铎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邵曦自然是懂他意思的,于是再次伸手去拉刘铎。 “我相信几位兄长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倘若你们真的只是为了一己私利的话,出于朋友的情谊我或许会帮忙,但的确未必会尽全力。 “但如今刘兄已经将话讲得这么清楚了,几位兄长也的确是一心为民,我又怎能不尽心竭力帮助几位兄长和桐山的百姓? “几位兄长快快请起!你们放心,此事我必定有始有终,势必要将海湖帮从桐山一带清除。” 听到邵曦这么说,刘铎才带着刘松和刘海站起身来。 但是他们自己心里很清楚,如果一直这样与海湖帮耗下去,五鬼门最终是撑不住的。 而经过两年多的争斗,似乎海湖帮也失去了耐心,这才有了请出一位七品“化气境”武者的事情发生。 在桐山五鬼看来,这个人的出现足以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天前海湖帮对五鬼门发起突袭,造成五鬼门伤亡惨重,这更是雪上加霜。 正在他们兄弟一筹莫展之际,邵曦的出现就像是漫漫长夜中的一道曙光,终于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得知邵曦竟是七品后期,与对方那位七品高手有得一拼,刘铎便暗下决心,此次哪怕就是豁出性命也要孤注一掷,与海湖帮展开最后的决战。 五鬼门可以从此不在,但海湖帮必须要从桐山消失,此事不仅关乎着桐山五鬼的名声,更是关乎着当地百姓的平安。 “兄弟,有了你这句话我们便再无后顾之忧,此次我们兄弟五人愿意倾尽所有,只要兄弟你说的我们必定照办。 “而且我刘铎也言必有信,只要此次邵兄弟能助我等消灭海湖帮,我们愿留在兄弟身边,奉兄弟为主。” 邵曦连忙摆摆手,笑着说道:“不至于,不至于!我答应了会尽力就一定会做到。 “再怎么说我们也有朋友之谊,几位兄长切莫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 “锄强扶弱,扫除匪患本就是我们修武之人应尽之义,几位看得起我,我自当尽力。” 有了邵曦的这个承诺,刘铎兄弟自然心中是有了底气,可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却还没想好。 刘松在兄弟五人中算是心思比较深沉,想得比较多的,这个时候他忍不住开口对邵曦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应该从何做起?” 邵曦低头想了想,对着刘铎问道:“昨日海湖帮突袭你们五鬼门的时候,那名七品武者是否同来?可曾对你们出手?” 刘铎连忙回道:“有来,我远远看到此人留在海湖帮众当中压阵,却不知为何并未对我等出手。 “我猜想海湖帮将他请来只是为了以策万一,想必那人并没有轻易出手的打算。” 邵曦点了点头,他觉得刘铎分析得有道理。 一个七品“化气境”的高手就算被请来帮忙,想必也不会轻易出手,最多就是来镇镇场子,海湖帮想要覆灭五鬼门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 但此人的存在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本上来解决问题。 解决了这个人,海湖帮也就没有了倚仗,凭着五鬼门现有的实力再加上自己,想要消灭海湖帮也并非做不到。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搞清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程甫? 再就是要抓紧让刘炬和刘塘恢复伤势,再制定一个妥善的计划,一举对海湖帮发起最后的反击。 “嗯,刘炬和刘塘目前伤势如何了?完全恢复大概需要多久?” 刘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很好,四弟、五弟被这两个家伙伤得不轻,如今皆有内伤在身,气血受损。 “虽然请了郎中,抓了些补充气血的药,但眼下看来要完全恢复没个十天半月恐怕是不行。” 邵曦伸手从挎包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瓷瓶从里面倒了两颗药丸出来,交到了刘海的手中。 “这是两颗赤血丹,你拿去给他二人服下,想必三两日内便可让他们恢复过来,此间还需静养,不可运行气海催动元气。” 刘海一听还有此等妙药,连忙像接宝贝一样接到手中,跟刘铎和刘松打了个招呼便朝后堂方向跑去。 终究是自家的兄弟,他自然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邵曦掂了掂手中的瓷瓶,自打从草原回到中原,他怎么也没想到带的这一堆瓶瓶罐罐中用得最多的居然是凝血散和赤血丹。 如今自己手里的赤血丹仅剩下两颗了,看来以后要省着点用了。 “之前我猜测对方那位七品武者极有可能是天昀宗的宗主程甫,但那始终都只是猜测,此事还需证实。” 刘松对着地上的程敢和程拓各自踢了一脚,笑着对邵曦说道:“此事不难,那人就是他们两个请来的,只要将他们弄醒一问便知。 “不过我估计这两个家伙没那么老实,未必会那么听话地告诉我们,实在不行就给他们上些手段,这种事情我还是在行的。” 邵曦淡然一笑,对着刘松摆了摆手,抬手便从袖口中抽出一支钢针,分别对着程敢和程拓中指的指甲缝里各自扎了一针。 这一扎不要紧,顿时传来了一阵杀猪一般的嚎叫。 都说十指连心,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一直昏迷到现在,还是早就醒了趴在那里装死? 只是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让邵曦这么一扎,就算是真的昏过去也被扎醒了。 “行了行了,别叫唤了,你们这会儿还死不了!现在有几件事问你们,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别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 这两个货之前被乌球儿绑了个驷马倒攒蹄,双手双脚都被绑在身后,此时就像两条咸鱼一样,想在地上翻个身都费劲。 可就是这个样子,嘴里居然还不服软。 “哼!我们兄弟两个运气不好,落到了你们的手里,不过别以为被你们吓唬两句就会怕了,有什么手段只管用出来,老子眼都不会眨一下。” “哦!真的吗?我倒是挺想看看你们两个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一旁的刘松撸着衣袖就要上去收拾这两个家伙,却被邵曦一抬手拦住了。 “对付你们不需要那么麻烦,刚刚我扎你们的那两针上都带着剧毒,此毒乃西蜀唐门独家配制,名曰黄泉引。 “顾名思义就是黄泉引路之意,中了这个毒你们不会马上死,而是会经过数天的煎熬,全身皮肉慢慢溃烂而死。 “死的时候还要承受万蚁蚀骨之痛,会让你们在死之前好好地体会一番什么叫极致的痛苦。 “你们二人能这么死也算是值了!毕竟这种生不如死的感受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体验的。 “这种毒的解药我这里只有一瓶,这几天你们两个就慢慢熬着,谁熬不住了想先说,这瓶解药就归谁,慢的那个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番话邵曦说得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听的人就不是这种感受了。 不要说趴在地上的那两个,就连站在一旁的刘铎和刘松二人听到邵曦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出这种冷酷残忍的话时,都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哆嗦。 他们实在难以想象,数年前邵曦还是一个单纯冲动的少年,如今再看他对付起敌人来竟是如此的阴冷狠辣。 那些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是如此的轻松写意,仿佛他对做这样的事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刘铎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当年他还是个少年,幸亏与他化敌为友,否则搞不好今天被这么对付的人就是自己。 “来人!将这两个家伙关到地牢去,什么时候他们想开口说了,就什么时候将他们放出来,不过只有先说的那个才有解药。” “别别别!我说,我这就说!” “我也说,我也说!别听他的,我知道的更多。” 刘铎和刘松都傻眼了。 “奶奶的!你们两个是亲兄弟吗?” 第三十五章 背后有其人 程敢与程拓这两兄弟的不要脸着实是超出了在场几人的想象,之前嘴巴有多硬,这会儿怂得就有多快。 为了那一瓶解药,兄弟两个人竟然当场翻脸,估计这会儿若不是被捆着,这两兄弟没准早就大打出手了。 这与桐山五鬼的兄弟之情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看着他们二人的样子,邵曦与刘铎、刘松只觉得好笑。 “行!既然你们二人都愿意回答我,那么我就看谁回答的好,这瓶解药就给谁。 “若是让我听出谁对我有所隐瞒,我就将他扔到地牢去,让他在痛苦中慢慢地死去。” 地上那两兄弟一听现在不是比谁先说了,而是比谁说的多,说的详细,连忙都抢着开口,想要将自己知道的先说出来。 一时间二人趴在地上“叽叽喳喳”吵得不行,搞得在场几人都听得糊里糊涂,刘松不耐烦地上去一人又给了一脚。 “吵什么吵,一个一个说!程敢先说。” 一人挨了一脚,这两个家伙也终于是消停下来。 既然刘松让程敢先说,程拓趴在那里自然是闭嘴不言,不敢再说废话了。 程敢趴在地上,抬起他那胖胖的脑袋,眼巴巴地看着邵曦。 “行行行!别那么多废话了,我先问你,海湖帮那个七品武者可是你二人请来的?” “没错,的确是我们兄弟两个亲自请的这位高人出山。” 邵曦闻言冷笑了一声。 高人?在你们眼里也许他是个高人,可是在我这里就未必了。 “此人可是姓程?为何是你二人去请他,而不是海湖帮主杨万斤去请的?” 程敢连忙点头,可是这个家伙胖得连脖子都没有,这一点头整个身子都在地上晃起来,就像是一条胀气的河豚。 “他是姓程,与我兄弟二人是远房的本家,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帮主亲自去请也未必能请得出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敢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似乎忘记了此时自己的处境,看得邵曦心里那个来气。 “少废话!我再问你,此人是不是叫程甫,是天昀宗的宗主?如今他的武功境界如何?” 听到此话,程敢一脸的惊讶,仰着头对邵曦问道:“这位小爷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我们将他请出来的时候,他曾嘱咐我们不要将他的身份外泄,你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 邵曦弯腰凑到程敢的近前,笑眯眯地说道:“我说我是猜的,你信吗?快说!他如今武功境界如何了?” 程敢怎么都没法想象邵曦是如何猜出程甫身份的,不过此时这些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秘密已经被人知道了,那么也就没有再保守的必要了。 于是痛快地点了点头,回道:“你猜得没错,他就是天昀宗的宗主程甫,如今已是七品后期。 “昨日一战若是他肯出手的话,现在五鬼门早就不复存在了,不过可惜高人有高人的脾气。 “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只有出现威胁到海湖帮的人物,他才答应出手相助。” 之前在驿馆这个家伙是在门外被乌球儿收拾的,所以当时驿馆内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清楚。 若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是七品之境的话,想必就不敢这么讲话了。 倒是此时趴在一旁的程拓对此十分清楚,听到程敢还在大言不惭地替程甫吹嘘,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可是知道邵曦是何等成色的,被邵曦摔的那一下,到现在他全身的骨头都还像散了一样。 若是换他回答邵曦的问题,他是绝对不敢像程敢这样说的。 邵曦听了程敢的话,微微地撇了下嘴,又继续问道:“他一个堂堂的天昀宗宗主,不老老实实地在宗门内修行,跑出来掺和这些江湖之事做什么?” 其实邵曦这就是明知故问,之前他们已经猜到了程甫会掺和此事的原因,不过猜终究是猜,他只想从程敢的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因为在邵曦看来,程甫身为天昀宗的宗主,就算因为当年的比武失去宗门至宝想要寻找一方势力投效,怎么也不可能选择海湖帮这样一个不入流的江湖帮派。 可是此次为何又会选择出山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跟面前的这两个家伙是亲戚关系?怎么看这两个货也没那么大面子。 他选择出山必定是得到了某个人的授意,而这个人正是程甫选择投效的势力。 那么程甫背后的这个人,或是这一方势力又为何会让他出面来支持海湖帮呢? 能够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海湖帮也与程甫一样选择了投效这方势力,这样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在地方上扶持宗门帮派势力,使其为自己所用,这让邵曦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当初的鬼帝府和万刀门不也和如今的海湖帮差不多吗? 被人扶持、掌控、利用,成为某人手中的鹰犬和工具,如今看起来这套路何其相似? 再加上程甫这天昀宗宗主的身份,邵曦相信海湖帮与五鬼门之争应该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选择打压哪一方,扶持哪一方,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此时邵曦也不好当着程敢和程拓的面去问刘铎,于是便暂时将这个想法放了下来。 程敢见邵曦有此一问,似乎一时间也陷入了沉思,趴在地上转着他那滚圆的脑袋也答不上来。 当初他们兄弟二人去天昀宗请程甫出山的时候,其实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受杨万斤指派到天昀宗去试试看。 可是让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程甫在考虑了两天之后居然答应了他们,竟真的下山与他们一同来到桐山相助海湖帮。 当时他们兄弟两个还因此而沾沾自喜,在帮中吹嘘程甫与他们是远房本家的这层关系。 可没过多久,二人便被程甫警告不准再提起他们这亲戚的关系。 原本便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房本家,想必程甫也不愿意跟这两个货丢人现眼。 不过因为此事,二人在帮中倒是得到了帮主杨万斤的格外重用,毕竟人是他们请来的,这层关系不管是真是假,杨万斤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但是说心里话,他们兄弟二人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就凭他们两个如何能请得动天昀宗的宗主? 至于程甫为何跟他们下山?他们到现在自己都还在纳闷,只是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如今被邵曦这么一问,他们自然不敢再吹牛逼,可真要让他们说程甫出山的原因,他们还真是说不出来。 邵曦见程敢趴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的发呆,就知道问他也是白问,于是将他撂在一边不管了,转头又看向了程拓。 程拓这会儿可是憋坏了,邵曦刚才说了,谁答的好那瓶解药就给谁,可是这么半天邵曦一直只是在问程敢话,自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会儿见邵曦看向自己,连忙将身子向前拱了拱,仿佛这样就能与邵曦拉近距离一样。 抻着细长的脖子,扬起那张驴脸也是一副讨好的表情。 邵曦看到他们兄弟俩的样子,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亲兄弟,二人的样貌却是如此迥异,可是做人的这种无底线却是如出一辙。 若说之前邵曦还曾怀疑过他们是不是亲兄弟,此刻却不再有这种怀疑了,这兄弟两个的德行还真是证明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只是为了一瓶解药,这二人便能抛下兄弟之情于不顾,一门心思只想讨好自己。 邵曦真不知道应该说他们是识时务还是无耻? “说说吧!昨日你们突袭五鬼门明明已经形势占优,为何没有乘胜追击一举覆灭五鬼门,反而撤了回去,这是谁的主意?” “小爷,这事你问我算是问着了,若是问那个蠢货,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说着,程拓还瞥了一眼趴在旁边的程敢。 程敢见自己的兄弟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踩自己一脚,别提心里有多火了。 开口便对着程拓骂道:“你他娘的平日里在老子面前大哥长大哥短,真有事了就将大哥扔下不管,你还是人吗?” 程拓一听就不服了,扭头抻着脖子也对程敢骂道:“闭上你的臭嘴,少他娘的在老子面前放屁! “平时老说你是大哥,有什么好处都是你先占,如今性命攸关,你还不是将我这个兄弟扔下不管,要跟我争那瓶解药? “你算个狗屁的大哥,这一次能不能活命咱们就各凭本事,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 邵曦几人在旁边一瞧,这可倒好!如今都不用他们在中间架秧子了,这两个货自己趴在地上就先掐起来了。 这样也好,他们两个争得越凶,就越会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倒是不用自己再去连哄带骗了。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没问话的就消停在一边呆着,可别惹得小爷我不开心了。” 邵曦这么一开口,程敢和程拓兄弟两个立马都不吱声了。 这会儿他们谁都敢得罪,唯独不敢得罪这位活阎王,此时自己都身中剧毒,若是没有邵曦手中的那瓶解药,他们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死的时候会是如何的惨相?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不问了。” 程拓一听就慌了,连忙答道:“是是是,不说废话,不说废话! “小爷问到昨日之战,原本的确是我们海湖帮占了优势,五鬼门的刘炬和刘塘也都伤在了我们兄弟手中。 “不过正在我们要攻入五鬼门之时,那程甫却让帮主停止攻打五鬼门,说是有人不希望五鬼门这么快覆灭。 “那个人希望海湖帮能够吞并五鬼门,将刘家兄弟都收入麾下,将来也可为其效力。 “至于程甫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谁,我们就不知道了,整个海湖帮大概也只有帮主才知道他口中之人。” 邵曦听了程拓的回答,心中一动。 心想自己果然所料不错,看来的确是有人动了心思,想通过程甫之手收拢桐山一带五鬼门和海湖帮这两股势力为自己所用。 这感觉何其熟悉? 至于是什么人会做这种事?为什么做这种事?邵曦已无需再去多做猜测了。 在江湖武林中招揽势力,无非是有所图谋,只是不知道如今要招揽五鬼门和海湖帮的,与鬼帝府和万刀门背后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眼下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想要清楚这些事情,必须要通过海湖帮主杨万斤和程甫才能得知,而这两个人却并不好对付。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来对付他们两个。 “我想你们海湖帮不会就这么算了,接下来你们帮主可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还要继续攻打五鬼门?” 程拓一个劲地点头,附和地对邵曦回道:“小爷神机妙算所料不错,接下来帮主会带领海湖帮隔三差五地攻打五鬼门。 “不给五鬼门任何喘息的机会,直到逼得五鬼门肯低头拜服,若是五鬼门死不低头的话,才会在最后时刻选择灭掉五鬼门。 “这都是程甫与帮主谈论此事时,我在无意中听到的,好像是说五鬼门若不能为其所用的话,也绝不能为他人所用,所以若是招揽不成,最后也必要将其灭掉。” 邵曦听到这个消息,偷偷地吸了口凉气。 如今看来这海湖帮与五鬼门并非只是争夺桐山一带的地盘这么简单,海湖帮的身后是有人在策划此事。 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是将海湖帮从桐山一带消灭,五鬼门也不可能有太平日子过,因为从一开始五鬼门便被人盯上了。 就算这次消灭了海湖帮,想必还会有其他的势力在此地冒头,目标仍然是直指五鬼门,到时候当地的百姓又将是永无宁日。 “你们海湖帮下次攻打五鬼门是在什么时候?” “据我所知,大概是在五日之后。” “五日?你们帮主性子倒是挺急的!” 第三十六章 坚定的决心 听到邵曦这句话,程拓讨好地嘿嘿一笑。 他们帮主性子急不急跟他没关系,不过这会儿他倒是挺急的,满脑子惦记的都是邵曦手里那唯一的一瓶解药。 该问的已经问得差不多了,邵曦转身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转头对刘铎和刘松二人说道:“问得差不多了,安排人将他们关到地牢里吧!事情结束之前派人好好看着他们。” 刘铎点了点头,拍了两下巴掌,从门外进来数名五鬼门的弟子,将地上这两个家伙像拖死狗一样地往外拖。 这一下子程敢和程拓两兄弟可着急了。 这两个家伙原本以为把知道的都说了,邵曦便会给他们解药,哪想到现在不但不给解药,还要将他们关到地牢里去。 这不就是让他们在那里等死吗?这让他们二人如何能够不急? 邵曦看着他们两个那要死要活的样子,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真!我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我只是用钢针扎了一下你们两个的手指,然后骗你们说那钢针上有毒,你们两个还真信了。 不要说程敢和程拓二人,就连此时站在一旁的刘铎和刘松听了邵曦的话,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原来从头到尾这都是邵曦撒的谎,根本就没有什么剧毒,想不到这家伙骗起人来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此刻最崩溃的就是被拖出去的那兄弟两个。 原本以为身中剧毒,为了从邵曦那里换取那唯一的一瓶解药,这哥两个竹筒倒豆子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甚至兄弟间都反目成仇相互谩骂。 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被邵曦给耍了。 那种知道自己没有中毒劫后余生与被人欺骗戏耍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弄得他们不知道到底应该是哭还是应该笑。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如此的老奸巨猾,将他们像猴子一样戏耍。 可此时还能说什么呢?自己都已经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就算心里面恨,嘴上也不敢骂出来。 万一把人家惹不高兴了真给他们下毒,那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程敢和程拓被拖了出去,关进了五鬼门的地牢。 刘铎还嘱咐门中弟子要日夜看守,以防他们寻机逃脱。 那两个倒霉蛋被带走了,此时堂中只剩下邵曦与刘铎和刘松兄弟二人。 邵曦这才开口对他们问道:“看来海湖帮与你们在桐山地面上的争斗并非偶然,而是有人策划已久,目标应该就是针对你们五兄弟。 “最近两年可曾有人找你们谈过招揽之事?有没有人对你们提起过希望你们对某一方势力投效?” 刘铎和刘松听到邵曦此话都是一脸的茫然,在他们的印象中从未发生过邵曦提到的事情。 若是有人想招揽他们兄弟五人,何必要用这种手段?直接派人到五鬼门来与他们相谈岂不是更省事? 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弄出一个海湖帮来与五鬼门斗了这么久?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刘铎摇摇头,对邵曦说道:“我们五鬼门本来在江湖上就没多大名气,想必也不会有哪方势力会瞧上我们,再说就算想要招揽我们也用不着这么费事吧?” 邵曦端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杯中的茶水,脑子里在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程甫受人之命来帮助海湖帮对付五鬼门,可同时又想招揽五鬼门,想要将海湖帮和五鬼门合并在一起,他们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想着想着,邵曦想到了当初万刀门的门主万仝,似乎有些明白程甫这一趟到桐山来的任务了。 当初万刀门虽然参与了很多事情,但扮演的角色始终像是个打杂的,最多算是打手。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万刀门的门主万仝的武功境界尚未达到“化气境”,一个连七品都没到的人所带领的帮派,能够起到的作用自然是有限的。 而眼下海湖帮和五鬼门恰恰与当初的万刀门有着极其相似的情况,不管是海湖帮还是五鬼门,领头之人都只是六品巅峰的境界,都没有进入“化气境”。 将这样的江湖宗门帮派收入麾下,就和当初的万刀门差不多,能够做的事和执行的任务都非常有限。 而程甫却是一个七品后期的”化气境“高手,虽说已经选择了投效某一方势力,但表面上他仍然是天昀宗的宗主。 对于这样一个武功境界并不低,原本又拥有自己独立宗门的人,想要有效控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脱离原本的身份。 帮他重新组建一个可控制、可掌握的新宗门或是新帮派,让原本的天昀宗只剩一个虚名,而实际上是被纳入到这个新宗门或是新帮派当中。 如此一来,背后的那个人想要操控天昀宗或是程甫就会变得更加容易。 将来程甫带着手底下的人不管做出怎样无耻龌龊的事情,从名义上都与天昀宗无关,也是从某种程度上保住了天昀宗的名声。 策划此事的人想得很周到,完全掌握了程甫“既要……还要……”的心理。 表面上帮他保住天昀宗,实际上让他沦为自己的爪牙,平日里他可以是天昀宗的宗主,需要的时候便是这股新力量的领头之人。 看来某人为了拉拢和收买程甫的确是花了些心思和下了些功夫,既招揽了江湖上的两方势力,同时又以此稳稳掌控程甫这个人,使他们都为自己所用。 看来从海湖帮和五鬼门在桐山一带争斗的一开始,便已经有人在打他们的主意了。 邵曦这会儿想明白了,海湖帮并不是程甫背后之人特意弄出来的,整件事都是在借势。 借着海湖帮和五鬼门鹬蚌相争,有人打算将这两股势力重新整合之后交到程甫的手中,使其成为比当初万刀门更加有用的鹰犬。 邵曦虽然不知道程甫身后之人与当初万刀门背后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从行事的目的和手段上来看至少是同一类人。 至于眼下对付五鬼门的手段如今也解释得通了。 这两年海湖帮与五鬼门早已势同水火,以利益为诱饵只能拉拢其中一方,而另一方是绝对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合作的。 那么在拉拢了海湖帮之后,对五鬼门所采取的手段就只能是极限打压,逼迫刘家五兄弟最后不得不低头。 但打压归打压,绝不能因此而彻底覆灭五鬼门,否则桐山五鬼就不可能加入合作。 你都把人家宗门给灭了,人家凭什么加入你们?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逼迫桐山五鬼低头,而不是将他们逼上死路。 这么一想,邵曦就明白前一日山脚下一战,程甫为何要让海湖帮撤退了。 形势已经占优,该伤的也已经伤了,若是再打下去的话,只怕桐山五鬼会以死相搏,最终无法达到吞并五鬼门的目的。 而这样的大战将来还会继续,会一直打到桐山五鬼丧失信心,最后不得不低头认输。 只是程甫和杨万斤大概没想到,此时的刘家五兄弟已经有了孤注一掷的想法,就算是让五鬼门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也绝不低头。 邵曦的到来在此事中也许算是一个挺大的变数,但真正的变数却是刘家五兄弟自己。 他们完全没有被人吞并的打算,而是要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这或许是程甫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不过现在五鬼门有了邵曦和乌球儿的助力,程甫还真未必能看到这个结果,因为邵曦并未打算对此事置之不理,甚至还有干掉海湖帮和程甫的打算。 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程甫和背后之人原本的计划,谁灭了谁还真不好说! 邵曦将自己对此事的分析一点不落地讲给了刘铎和刘松兄弟二人,听了邵曦对此事的判断,他们两个也觉得有点傻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海湖帮与他们五鬼门只是在争夺桐山一带的利益,想不到背后竟然有人会将主意打到五鬼门的头上来。 这么说来,如今的海湖帮应该已经是投效了程甫身后的那方势力,如今只是想要对他们兄弟五人进行打压,借机吞并五鬼门。 刘铎感到他们受到了侮辱,对方将自己当什么了?当成打服后扔根骨头就会摇尾巴的狗了吗? 本来他们五鬼门便打算与海湖帮不死不休,如今被邵曦这么一分析,刘铎与刘松二人更是怒从心生,与对方死战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了。 “想要吞并我们五鬼门?他们简直是白日做梦!我之前便说过了,只要能让桐山一带恢复往日的太平,就算五鬼门从此消失我们也心甘情愿。 “这种心思他程甫和海湖帮永远都不会明白,还妄想要将我们纳入他的麾下,他真当我们和海湖帮一样吗? “兄弟,你说吧!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一次我们五鬼门全听兄弟号令。 “只要能将那程甫和海湖帮彻底消灭,我们兄弟不惜解散五鬼门,从此跟在兄弟身边一起行走天下,行侠仗义。” 之前刘铎对邵曦说,只要能消灭海湖帮还当地百姓一个太平,他们便愿意跟在邵曦身边,奉邵曦为主。 那会儿邵曦还觉得不至于,出手帮朋友一个忙,怎么也不至于让他们从此追随自己。 可如今看来,这已经不是自己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就算是将海湖帮消灭了,只怕五鬼门继续存在下去也是件麻烦事。 先不说五鬼门自己未能被其招揽,就是将海湖帮消灭这件事也已经打乱了某些人原本的计划。 那么将来五鬼门必然成为其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就算勉强存在下去恐怕也会举步维艰,时时招人算计。 与其那样还真不如就像刘铎说的,干脆将五鬼门解散。 宗门都没了,对方就算想报复也找不到目标了,最多也就是针对他们兄弟五人。 可若是这五人跟在自己身边的话,邵曦正巴不得有人来报复,那样倒省得自己剜门盗洞地去查对方是谁了。 如此既避免了五鬼门今后的麻烦,又给了自己查出对方身份的机会,正是一举两得。 “既然你们兄弟有此决心,看来五鬼门的解散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这样也好,你们跟在我的身边彼此能够相互照应,对方若想进行报复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只是你们兄弟辛辛苦苦创立的这个门派自此从江湖上消失,着实是有些可惜。” 刘松闻言将手一挥,十分豪迈地说道:“嗨!这有什么可惜的?为了桐山百姓做出这么点牺牲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人活一世,总要做些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再说了,桐山五鬼门虽然不在了,可我们桐山五鬼不是还在吗? “门中弟子愿意继续跟着我们的就一同追随邵兄弟,不愿意跟着的遣散了便是,我们都相信跟着兄弟你将来必会比今日更有作为!” 但凡做事总是要先定一个大方向,如今邵曦与桐山五鬼可说已经是达成了共识,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研究该如何对付程甫和海湖帮了。 “方才那程拓也说了,海湖帮会在五日后再对五鬼门发起突袭,以眼下双方的实力来看,拖得越久便对五鬼门越不利。 “我看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此战作为最后一战,与他们一战定胜负,能否彻底消灭海湖帮就在此一举。” 海湖帮要再次攻打五鬼门,原本这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了,可如今有了邵曦在此坐镇,刘铎与刘松却是信心倍增。 “兄弟你就说吧!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趁这次的机会打他们一个埋伏?” 邵曦笑着点了点头,补充道:“我们不但要打他们一个埋伏,还要跟他们打游击,将他们拖死在这桐山之上。” “打游击?什么是打游击?” “拿一张桐山的舆图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可有得忙了!” 第三十七章 你师父是谁 刘铎两兄弟虽然不知道邵曦要舆图具体做什么用,但是他们知道邵曦是要想办法来应对几天后海湖帮将要对五鬼门发起的突袭。 也幸好五鬼门在桐山经营多年,自然也就老早地请人为他们绘制过舆图。 刘松连忙跑进后堂取了舆图出来,此时刘海也带着刘炬和刘塘一同跟了出来。 刘炬和刘塘虽然身上有伤,但还不至于不能行动,只是在伤愈之前不能再运行内力。 得到刘海送进去的那两颗赤血丹之后,他们才知道几年前在五龙山上相识的邵曦如今竟然来到桐山相助五鬼门。 于是二人也不顾身体不适,非要跟着一同出来。 邵曦见桐山五鬼都到齐了,心想这样也好,几日后的这场大战眼前的兄弟五个都是主力,的确应该提前向他们交代清楚。 接过刘松手中的舆图铺在堂中的方桌上,都不用他招呼,刘铎便带着四个兄弟自己围了过来。 邵曦大概看了一眼舆图上的地形,指着桐山后面一条标记得并不明确的小道对刘铎问道:“昨日海湖帮前来攻打,可有派人从后山偷袭?” 刘铎摇了摇头,对邵曦说道:“昨日海湖帮虽然来势汹汹,却是从前山的主道向我五鬼门攻来。 邵曦摸着下巴,看着舆图上的地形默默地点了点头。 “昨日海湖帮虽然讨到了便宜,但想必也损失不小,倘若他们真的打算与你们久战的话,不可能每一次都从正面来攻打你们。 “如果猜想不错的话,昨日回去后他们应该也会寻来舆图谋划如何以最小的代价给你们造成最大的损失,那么山后的这条小道就必是他们所要利用的。” 刘松抬起手指在舆图上那条小道的方向比画了几下,明显是有些发愁了。 “昨日一战我们损失不小,虽然海湖帮也有损失,但毕竟人多势众,若是下次他们兵分两路,只怕我们的人手不够,难以做到首尾兼顾。 “我们必须要提前确定着重防守哪里,只是很难猜测下一次海湖帮会将主要人手放在前山还是后山。” 邵曦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伸手敲了敲后山小路的那个位置。 “直接派人防守当然会有些麻烦,所以我说这几天我们要有的忙了。 “刚刚我与你们讲过,最好不要与他们正面相抗,而是要采取游击的策略。 “所谓游击便是以游走的方式将他们引入我们想要让他们到达的地点,利用提前在那里设好的机关埋伏以逸待劳。” 桐山五鬼对邵曦的话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但又没完全听懂,此时面面相觑,似乎都想在对方那里找到理解的正确答案。 可最终的结果都是彼此摇头,谁也没有真正理解邵曦的意思。 最后还是刘铎忍不住开口对邵曦问道:“兄弟,哥哥我还是有点没明白,我们该如何将他们引到我们设伏之地? “刚刚你提到的是机关埋伏,难道兄弟还精通机关之术?只有这么几天,还来得及制作这些机关吗?” 邵曦抬起头,对刘铎笑着说道:“你们在江湖上这么多年,应该对置设陷阱之事并不陌生。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将主要人手放在前山,后山只要安排一些机灵的门中弟子以作诱饵即可。” 听邵曦这么一说,刘铎兄弟几人似乎明白了邵曦的意思,尤其是刘松好像已经完全弄懂了邵曦的用意。 “兄弟,你的意思是在后山设置诸多的机关陷阱,然后安排一部分人手将他们引入那些机关陷阱之中,而门中的主要人手还是用来防守前山主道。 “这主意虽然不错,但只有几天的时间我们还来得及准备吗?若是海湖帮将攻打的主要方向放在了后山,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邵曦双眼盯着面前的舆图,抬起手对着刘松摆了两下,语气中满是自信地对他解释了起来。 “若是那程拓所言不假,海湖帮下一次攻打五鬼门应该是在五日之后,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还有四天的时间准备,只要我们抓紧时间完全来得及。 “所谓的这些机关陷阱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我看这山前山后有不少的竹子正可拿来利用。 “至于你提到海湖帮会不会将主要攻打的方向放在后山,此事绝无可能! “你看看后山的地形就知道了,这条山道崎岖难行,并不适合大批的人手进入。 “我猜海湖帮会采取前山主攻,后山偷袭的办法,讲求的是出其不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我们只要将后山的这批人解决掉,在前山便仍是正面迎敌。 “如今程敢与程拓兄弟二人已经落在我们手中,对方拿得出手的人物也就是杨万斤兄弟三人和那个程甫了。 “只要这几天刘炬和刘塘伤势能够恢复过来,到时候我们便是以多打少,并不吃亏。 “至于下面的弟子,也不要让他们与对方硬拼,而是要编排成各个小队相互以刀盾配合,在杀伤对方的同时最大可能地减少自己的死伤。” 此时不单单是刘松,就连桐山五鬼中的其他几人也都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邵曦。 他们发现几年前五龙山上的那个少年,如今竟已是能够运筹帷幄之人了。 “我怎么感觉你这不是在应对江湖的宗门帮派之斗,倒像是在调兵遣将,排兵布阵?你何时连这些东西都懂?” 面对刘松的这个问题,邵曦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以前很喜欢看一些军事杂志和历史书籍吧? 自己脑子里的这些东西原本就都是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讲出来自然是让他们有些难以理解。 可也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是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就算自己敢说,他们也未必敢信呐! 无奈之下,邵曦只能笑了笑,又开始编起瞎话来。 “几位兄长有所不知,我自幼在北胡草原长大,你们也知道游牧部落之间常年争斗不断,我当时所在的部落就常常遭到其他部落的攻打。 “故而从小到大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有样学样地懂得了一些,只是太过粗浅,实在不值一提。” 这理由虽然有些勉强,但好歹算是圆了过去,刘家五兄弟对此也并未太在意,见邵曦这么说自然也就相信了。 此时倒是对邵曦更加的钦佩,这年轻人不仅在武学方面天赋异禀,竟然在兵法韬略方面也颇有见识。 刘铎拍了拍邵曦的肩膀,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坚定地对邵曦说道:“我们信得过你,兄弟你就说应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既然对方已经愿意将此事全权交给自己,邵曦知道此时也不是自己谦虚的时候,于是便对他们兄弟几人做起了安排。 “我看你们几人中刘松心思最为细腻,应该对后山的地形也相当熟悉,接下来的几日便由你来带领门中弟子在后山选择合适的地点挖设陷阱。 “回头我画几个图样,你们将这些东西制作出来,按照需求设置在后山树林之中。 “从门中挑选一些身手敏捷,脑子活泛的弟子,交战之日专门负责在后山吸引敌人,操控机关,让那些海湖帮的偷袭之人落入我们的圈套之中。 “刘炬、刘塘这几日继续养伤,好好地养精蓄锐,几天后可能会是一场苦战。 “想必程甫也无法料到你们的伤势会好转得如此之快,正是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交战之日海湖帮的帮主杨万斤由刘铎来对阵,他的那两个兄弟,刘松、刘海合力应对一个应该不算难,另外一个便由刘炬、刘唐和乌球儿联手应对。 “至于程甫便交给我好了,交手之时你们切记莫要冲动,只要将他兄弟三人牵制住即可。 “真正的胜负是由我和程甫之间最后决定的,所以你们不必太过拼命。” 邵曦如此的安排,刘家兄弟五人也觉得十分妥当。 虽说刘松和刘海都只是六品初期,面对杨千斤和杨百斤其中一人时可能会有些吃力。 但若只是缠住他,而并非与其搏命的话问题并不大。 另外一个面对刘炬、刘塘和乌球儿这三个五品,虽然不至于吃亏,但想要讨到便宜也没那么容易,毕竟是双拳难敌六手。 而且邵曦还一再嘱咐他们不要与对方硬拼,面对这种牵制性的打法,想必那杨家三兄弟也不会太好受。 而邵曦自己则是和程甫一决高下,他们二人只要有一人胜出,那么也就代表着大势已定。 当一个七品“化气境”的武者腾出手来,对方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了,所以邵曦才会说最后的胜负是由他与程甫决定的。 桐山五鬼虽然对邵曦的安排并无异议,但刘松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有些担心地对邵曦问道:“此番安排倒是并无不妥,甚至可以说已经是足够详尽了。 “只是我有些担心我们几人都留在了前山,后山弟子没有人居中调度,到时会不会出现混乱?要不然从我们当中抽出一人负责把守后山?” 刘松的担心可以说不无道理,既然已经预料到对方会派出人手从后山发起偷袭,想必这些偷袭之人应该也都是海湖帮挑出来的精锐。 如今邵曦将所有主要的人手都安排到了前山,后山连个指挥的人都没有。 这万一要是搞出什么乱子来岂不是被人家捅了屁股?而且还是在明知道会被人家捅屁股的情况下,那不是太冤了? 所以刘松如此一说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不过邵曦看上去对此却是毫不在意。 “你们好像忘了我这趟前来可是三个人!我安排留在前山的只有我自己和我的徒弟乌球儿,另外一个人难道你们忘了吗?” 被邵曦这么一提醒,桐山五鬼这才想起来,那门口还站着一个呢! 不过他们都相信,邵曦带过来的人应该都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这个人除了看上去是个西域人以外,实在没看出来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这明显就是一个没有修炼过心法内功之人,在这样的生死之战中若是与人对上,不但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甚至有可能自己的小命都难保。 邵曦特意提到了他,这也勾起了桐山五鬼对他的兴趣。 “邵兄弟,你的意思是到了那一日让他前往后山,带领门中弟子与偷袭之人周旋?” “怎么?你觉得他不行?” 被邵曦这么一调侃,刘松顿时尴尬了起来,邵曦安排的人,他又如何会说不行? “兄弟别误会,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看他似乎并未修炼过心法内功,只怕到了那天与海湖帮对上了他会吃亏呀!” 邵曦对着一直站在门口的奈比海招了招手,奈比海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在众人面前垂手而立,看上去一副乖孩子的样子。 桐山五鬼此时才认真打量起奈比海来,这小伙子看上去虽憨厚老实,但目光中却透露着几分精明,一眼便知是一个十分机灵的年轻人。 邵曦对着奈比海扬了扬下巴说道:“告诉在场的几位,你的师父是谁?” 奈比海红着脸,有些扭捏地低声对邵曦说道:“家主,我才拜师没多久,学艺不精,说出来怕给师父丢脸。” 邵曦就是喜欢奈比海这股既厚道又聪明的劲,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让你说你便说,跟在我身边怎么会让你的师父丢脸?” 被邵曦这么一说,奈比海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对邵曦点头称是。 转身面对着桐山五鬼,有些怯生生地说道:“那个……我是唐门的弟子,我师父是唐明。” 奈比海的话让桐山五鬼瞬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刘铎才有些不敢置信地对奈比海问道:“你再说一遍,你师父是谁?” 第三十八章 大树好乘凉 “我说……我的师父是唐明。” 听到奈比海确定的回答,桐山五鬼一个个都呆若木鸡,全都愣在了当场。 他们可是十分清楚唐门是怎样的存在,和唐门比起来他们桐山五鬼门根本就不值一提。 唐门可是武林中知名的门派,而他五鬼门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类似帮派的小宗门,甚至都还没有资格加入武林门派的行列。 桐山地处蜀地边缘,他们自然对唐门了解得比别人更清楚。 面前的这个西域小伙子竟然自称是唐门弟子,而他的师父正是唐门七子中的老三唐明。 虽然在桐山五鬼的面前,唐门七子从年龄上来说算是他们的晚辈,但架不住人家背景硬啊! 与唐门七子相比,他们桐山五鬼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眼前之人不但是唐门弟子,更是唐门七子的亲传弟子,先不说奈比海本事如何,就是这个身份也已经是稳稳地压了桐山五鬼一头。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感到惊讶? 而且事情还并没这么简单,邵曦身边的一个随从开口闭口称邵曦为家主,这样的人竟然是唐门七子的弟子,这意味着什么? 不管是武林中人还是江湖中人,都十分清楚唐门是何背景,唐门背后的靠山可是景元王朝的皇室! 邵曦身边一个小小的随从竟是唐门弟子,这便证明邵曦与唐门关系匪浅,换而言之也就证明了邵曦与当今景元王朝的皇室必有关联。 至于这个关联到底有多深?桐山五鬼不敢随意揣测,但就唐门甘愿让自己门下弟子来做邵曦随从这一点来看,邵曦的身份绝不简单。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唐门弟子只效命于皇室,如今却破例出了一个在邵曦身边效力之人。 邵曦莫不是景元皇室之人?就算不是,起码与皇室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若真如猜测的那样,手下随从有唐门的背景,他自身又有景元皇室的背景,那么不管是在江湖中还是武林中,与这样的人作对无疑是自掘坟墓。 先不说邵曦与奈比海本事如何,就凭这背后强大的后台,有几个人敢去招惹他们? 难怪此次邵曦对五鬼门和海湖帮之间的事情表现得如此轻松,原来他早已经成竹在胸,心中有底了。 刘铎上前一步,对着邵曦抱拳拱手恭恭敬敬地问道:“兄弟,此前我们只是将你当成数年前结识的一位好友,可如今看来你的身份并不简单。 “既然此次事情结束之后我们桐山五鬼决定要追随兄弟你,你不如现在就给我们交个实底,你到底是何身份?为何身边一个随从竟是唐门弟子? “可别说你只是与唐门有些交情,这我们可是不信的,能让门下弟子在你的身边只做一个随从,兄弟你的身份是瞒不住的。” 刘铎的话把邵曦给惹笑了,转身端起茶杯不慌不忙地又喝了口茶,扫视了桐山五鬼一眼。 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要瞒你们,不然我也不会让奈比海说出自己是唐门弟子的身份。 “只是之前我们一直在聊关于海湖帮和程甫的事情,并未谈及此事,此时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我也不掖着藏着,你们可认得此物?” 说话的同时,邵曦从挎包中又将那块“敬承司”的腰牌拿了出来,递到刘家兄弟面前。 刘铎连忙伸手接过邵曦手中的那块牌子,其他几人也都凑了过来,兄弟五个一起观看起那块铜制的腰牌。 一看之下,几人更是大感震惊,嘴巴都张得老大,用一种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一同看向邵曦。 面对他们的反应,邵曦倒显得十分淡然,笑呵呵地说道:“你们不用这个表情,这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几年前我们在五龙山相遇之时我便已经是这个身份了,只是我一直觉得武林是武林,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所以若非必要我一般不太会公开表露自己在朝的身份。 “如今既然我们要同舟共济,一同进退,自然也不必再对你们有所隐瞒,关于五鬼门与海湖帮之争,我也从来没打算要借助朝廷之力来解决。 “正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我若是动用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岂不是要为江湖人所耻笑? “我可是打算将来要在武林中和江湖中有所建树的,若凡事都倚仗朝廷的力量,将来如何在江湖武林中立足? “唐门之所以这么多年隐世于西蜀之地,极少过问江湖武林之事,不也正是因为不想遭人诟病吗? “不过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我既然参与到此事之中,也打算竭尽全力,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点什么意外,还是有人会出头来替我讨个公道的。 “我不动用那力量,并不代表那股力量不会主动出来帮我,虽然海湖帮的背后也有一股不可知的力量存在,但那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所以只要我们能够打败海湖帮,将他们彻底消灭,你们将来跟着我是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的。” 听到邵曦的话,刘铎五人都不禁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邵曦的话里面有两个重点,第一个便是当年在五龙山与他们兄弟交恶之时他便已经是这个身份了,可他们直到今天才知道。 现在再回头想想,倘若当年邵曦在他们兄弟手里真的出了什么差错的话,恐怕如今这桐山五鬼门早就不存在了。 朝廷要派兵剿灭一个江湖势力,那么不管这个势力有多强大都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幸好当年邵曦因祸得福没出什么大的差错,否则他们所要面对的将远非如今海湖帮能够相比。 这第二个重点就是,邵曦如今在五鬼门和海湖帮这件事上会竭尽全力。 虽然并不动用朝廷的力量,但只要邵曦有个三差二错,可不代表朝廷的力量不会自己介入进来。 尽管邵曦也说了,海湖帮的背后也有一股神秘力量,但似乎这股力量并不敢公开与朝廷作对。 那么将来自己兄弟五人跟在邵曦身边,自然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两个重点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和将来,邵曦等于明确地告诉他们,当年五龙山的事情并不打算追究,而以后还会罩着他们。 这也算是在大战之前为他们兄弟几人鼓气吧! 有了邵曦的这层身份,刘铎几人心中自然是踏实了不少。 想不到终有一天他们也会抱上一条大腿,今后也算是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对于解散五鬼门之事更是不再有半点的犹豫了。 以刘铎为首,兄弟几人不约而同地对着邵曦深施一礼。 刘铎有些懊悔地说道:“当年是我们兄弟有眼无珠不识贵人,我更是糊涂还出手伤了兄弟,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混账! “幸得兄弟你大度不与我等计较,如今还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实在是让我们感到羞愧! “待此事一了,我们便解散五鬼门追随邵兄弟左右,为你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以弥补曾经的过错,还望兄弟不嫌弃我等。” 邵曦相信他说这话的时候是诚心实意,也相信桐山五鬼是真心投效自己,只不过这其中必然也有利益的考量。 虽说自己如今以德报怨,不但不计较当年之事,还帮他们解决眼下的危难是个重要的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刘铎兄弟几人心中也清楚,若是不将五鬼门解散,将来也必定是危机四伏,前路坎坷。 与其凭着他们五人那微薄的力量勉强支撑,还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 邵曦已是一个七品“化气境”的武林高手,算是在江湖武林之中也拥有相当的地位了,开宗立派都不在话下。 更不要说还有着这么一个朝廷四品官员的身份。 最要命的是,他这个官还是“敬承司”的督检史,“敬承司”是什么他们这些江湖人知道的一点都不比朝中官员少。 “敬承司”讲白了就是一个集情报收集,秘密监视,跟踪刺探,行刺暗杀于一体的组织,只不过这个组织是由当今圣上亲手建立与指挥。 惧怕“敬承司”的可不只有朝中的那些官员,江湖武林中人也都很清楚得罪了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说,如今邵曦的身份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惹得起的。 别看程甫身为一门宗主,拥有着七品后期的境界,但在邵曦的面前顶多算是一个棘手些的江湖人物。 若邵曦真想对付他,就算他背后有什么神秘势力,恐怕也保不住他。 不过朝廷一旦出手,那也就代表着在邵曦身上出现了最坏的结果。 否则就像邵曦自己说的那样,江湖事江湖了,武林事武林了,他是绝不会轻易借助朝廷力量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几日后的那场大战邵曦还是担着很大的风险的。 程甫毕竟是一个七品后期的高手,而且并不知道邵曦的身份,到时候邵曦与其交手谁胜谁负尚难预料,互有损伤也在所难免。 不过此时的邵曦倒颇显轻松,见桐山五鬼已经向自己表达了投效的忠诚之意,自然也就欣然接受了。 “我岂会嫌弃几位兄长?一个六品巅峰加上两个六品初期,还有两个五品愿意追随在我身边,正是在下求之不得,又何来嫌弃一说?” 几人中一向相对比较沉稳的刘松此时也显得有些激动了,走上前来躬身拱手说道:“我等既然已经决定投效,几日后的那场大战必是不计代价。 “我这便去召集门中弟子交代下去,明日一早便按照你的安排进行准备,此战是我五鬼门在江湖上的最后一战,我等必定全力以赴!” 邵曦点了点头,看着刘松急匆匆地离开五鬼门的正堂,开始去着手准备自己所交代之事。 此时刘铎倒是关心起了奈比海,走过去一把拉住奈比海。 对着奈比海客客气气地说道:“几日后你只要在后山指挥门中弟子即可,不必自己亲自迎敌,若发觉事不可为便及时退回门内,一切自有我等善后。” 奈比海虽然听懂了他的话,但还是习惯性地转头看了一眼邵曦,那意思还是要看邵曦的安排。 刘铎见邵曦这么说,自无不信,于是也跟着哈哈一笑。 转身对着刘海安排道:“虽然略显仓促,但从明日起你便带领门中弟子习练刀盾配合之术,以求此战重创海湖帮。” “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刘海对着邵曦和刘铎躬身拱了下手,也转身离开正堂。 此时站在一旁的刘炬和刘塘见二哥三哥都被安排了任务,也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想让邵曦和刘铎给他们安排些差事。 邵曦却是笑着对二人说道:“你二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养好伤势。 “五日后的那一战你们与乌球儿联手对付杨千斤与杨百斤其中一人,说起来也并不轻松,其他的事情你们暂且不要管了。” 这哥俩见邵曦这么说,虽然有些悻悻然却也并未反驳,于是拱手告退回后堂养伤去了。 刚刚还十分热闹的五鬼门正堂内,此刻只剩下刘铎和邵曦、乌球儿、奈比海四人。 刘铎颇为感慨地说道:“当年在五龙山上与兄弟你相识,转眼已是数载,想不到如今我桐山五鬼门不久便要解散。 “想想还真是有些物是人非,今后我兄弟五人便全要仰仗邵兄弟你了。” 邵曦满脸笑容地拱手回道:“今后都是自己兄弟了,我还要仰仗几位兄长多多扶持。 “以后我们之间也无需这么客气,眼下还是专心准备几日后的那一战吧!” 刘铎见邵曦认他们做自己的兄弟,顿时心中释然。 拉着邵曦一同朝堂外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说道:“走走走,我亲自给你们安排住处。 “一会儿再将他们几个叫过来,今晚我们要好好地畅饮几杯,为兄弟接风洗尘。” 邵曦欣然应道:“好好好,今日我便与几位兄长痛饮一番!” 一路上只传来二人的笑语连连…… 第三十九章 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桐山五鬼门表面上看起来异常的平静,但实际上暗地里正在积极地做着准备。 刘松按照邵曦交给自己的图样,指挥门中弟子砍伐山上的竹子在后山的树林中制作各种机关陷阱。 这些东西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最重要的是要做好伪装和隐藏。 同时奈比海也依照邵曦的吩咐,与刘松一同在后山熟悉地形,并开始与门中弟子一同练习使用这些机关陷阱的方法。 奈比海原本便是做向导的,对地形路线要比其他人敏感许多。 他只是在后山转了一圈便已经完全掌握了桐山后山的地形地貌,而且为陷阱的设置提供了很多建议。 刘松他们在后山忙活着,刘海这边也没闲着,这几天组织门中弟子加强刀盾的配合训练。 首先是将门中的弟子分成了数支队伍,再将每支队伍分成若干小队,小队中的几个人各司其职。 刀盾手负责掩护和防守,两个长枪手被围在当中负责刺杀。 除了小队中几人的配合之外,小队与小队之间也要形成配合的关系,再向外延伸就是各个队伍之间相互的配合。 这套配合模式其实并不是邵曦独创的,他也是从当年的军事杂志中了解到三三制战法。 只不过是活学活用,按照眼下的人员配置和兵器水平进行了适当的调整,但基本逻辑还是一样的。 如今整个五鬼门完全是外松内紧的状态,无论是谁从桐山路过都会发现,平日里行走于山上山下的五鬼门弟子明显变少了。 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几日前的那场大战使五鬼门的人缩在门中不敢出来,毕竟五鬼门在那场大战中吃了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这几日五鬼门弟子不怎么下山倒是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怀疑。 这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的场面感染了五鬼门中的每一个人,刘炬和刘塘虽然正在养伤,但是看着每一个人都有事情做,他们两个是干着急。 因为邵曦之前便嘱咐过他们,在养伤期间他们不可以参与任何事情,所以这哥俩有事没事就山前山后地转悠。 每一次想要伸手帮忙,不是被刘松赶走,就是被刘海撵回房去,弄得两个人觉得自己好像多余一样。 而邵曦和刘铎同样也没闲着,这几日在刘铎的指引下,邵曦几乎将整个桐山都转了一遍。 看舆图是一回事,实地考察又是另一回事,总要知道这山上哪里树林多,哪里石堆多,哪里适合打迎击,哪里适合搞偷袭。 两天转下来,刘铎见邵曦只是东看西看却没有再提什么建议,终于是忍不住对邵曦问了起来。 “我说兄弟,都转了两天了,海湖帮来的时候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应对?在何处迎敌?” 邵曦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细细的汗珠,又转头向四周看了看。 这才对刘铎回道:“我大概看过了,这桐山虽然不大,但丛林茂密,山石嶙峋,有不少地方适合打伏击。 “但是要从山下往山上攻的话,最终还是避不过要走前山和后山的两条山道,因为其他的地方实在是太难行走。 “若是海湖帮选择从其他地方上山的话,等来到五鬼门的时候已经乏力了,所以他们不会这么干。 “我们只需在山道的两旁设下埋伏,再安排一部分人像之前一样下山迎战,给对方造成我们仍想在山脚下阻止他们上山的假象。 “对战之时,开始要激烈一些,让他们相信我们是尽了全力,随后便且战且退,一直退到山道的半路。 “时机成熟之时我会发出信号,让利用两旁的树林和石堆作为掩护的弟子对他们发起突然的夹击。 “当然了,干这些事情的都是门中弟子,对方主要的几个人我们还是要往山上再放一放,就在五鬼门前与他们决战。” 刘铎立马就明白了邵曦的意思。 “你是说诱敌深入,用山脚下的人将他们引到半山再对他们进行合围。 “而程甫和杨万斤这些重要的人物放到山上面来,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以门中弟子的刀盾、长枪配合之术来消灭海湖帮的帮众,而将这几个人牢牢地牵制在山上。 “等你击败程甫后,我们再一同联手干掉其他几人,应该没错吧?” 邵曦对着刘铎点了点头,好歹他也是五鬼门的大掌门,在全局观方面还是要胜过其他几人的。 于是笑着说道:“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样,不过凡事都不能想得太好,始终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之所以决定将他们引到五鬼门的前门决战,一方面是想让他们脱离海湖帮的帮众变得孤立无援,另一方面便是这里离后山更近。 “倘若我不敌程甫,我们势必要向后山败退,而后山的埋伏是我最有信心的,所以当我们退向后山的时候,后山应该已经没有了海湖帮的人。 “你们兄弟可从后山退走,至于前山的那些门中弟子,虽然我也并不愿放弃他们,可是既然我们已经败了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保住你们兄弟五人和跟着我的乌球儿与奈比海,我也只能狠心做此选择。” 虽然刘铎知道邵曦说得有道理,可听到邵曦的这番话,他仍是陷入了沉默。 在形势危机之时,果断做出取舍才是最正确的选择,邵曦所做的最坏打算便是为了保住他们兄弟和乌球儿、奈比海的性命。 而选择放弃其他人,就意味着五鬼门的弟子可能会全军覆没。 但刘铎又不能说邵曦这样决定是错的,毕竟到了那种境地他们已是自身难保,又如何去营救那些门中弟子?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刘铎心中想到这些仍然是不免有些难过。 想着五鬼门弟子有不少都是跟随他们兄弟多年,如今为了自己逃命就这么舍弃他们,刘铎的确是心中不忍。 可感性与理性永远都是对立的。 若是出于道义和情义,他们兄弟选择死战不退,有可能会与五鬼门的这些弟子们一同丧命在这桐山之上,那么将来就连个报仇之人都没有了。 所以明知道残忍,但他仍然觉得邵曦说的是有道理的。 人活在世上就是在不停地做选择,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个取舍,虽然有些时候无论怎么选可能都会觉得是错的,可什么又是对的呢? 刘铎很佩服邵曦的冷静与清醒,虽然邵曦对门中弟子并不像他们兄弟那般感情深厚,但是他也看得出邵曦做这样的决定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有时候做出残忍事情的人却未必真的有一颗残忍的心,很多事情往往是出于无奈。 “兄弟,刚刚你只提到了让我们几人从后山退走,那你呢?” “我?你觉得我走得了吗?” 刘铎一下子被邵曦给问愣住了,他从邵曦的话中似乎听出了些什么,满脸震惊地看着邵曦,再问话时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你……你不会是打算……?” 邵曦看着面前的刘铎,轻轻地苦笑了一下。 “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总要有人给你们断后吧?” 刘铎闻言一下子就急了,一把抓住邵曦的肩膀,激动地说道:“不行!我们任何人都可以留下断后,唯独你不行! “兄弟你上山原本就是为了帮我们,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成什么人了? “我们桐山五鬼绝非贪生怕死之辈,绝不会为了逃命将你一人扔下不管,若真到了那种地步我留下来断后便是,绝不能让你担此风险。” 邵曦微笑着拍了拍刘铎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缓缓地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一个杨万斤便已经让你疲于应对了,更何况还有一个程甫。 “你觉得以你之力能拦得住他们吗?我们当中只有我才是最适合留下来断后的,虽然面对他们我可能无法再脱身,但勉强拖延一二还是做得到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给你们争取到哪怕片刻的机会,若是真将你留下来恐怕最后谁都走不了,这不是仅凭你我意愿所能决定的。 “所以你也不必再争,只能说此事非我莫属,你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带着他们顺利逃离桐山前往京都大梁求援,想办法替我报仇。” 邵曦的话让刘铎再次陷入沉默。 若说之前邵曦决定放弃五鬼门的弟子是一种残忍,那么此时他也将这种残忍分毫不少地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所考虑的并不是什么对与错,而是应该不应该,若真是面对那种情况,邵曦的决定的确都是应该做出的选择。 他不仅选择牺牲五鬼门的弟子,同时也选择了牺牲自己,这份清醒近乎于无情。 刘铎知道邵曦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问题,可这样的决定的确是太难让人接受了! 此时刘铎才真正感受到了邵曦的可怕,冷静得可怕,理智得可怕,甚至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平静得可怕。 他只根据形势做出最佳的判断,绝不掺杂任何的个人感情在里面,只做出最优的选择,绝不夹带半点的私心。 现在刘铎百分百地相信,邵曦为了他们桐山五鬼门与海湖帮之事是真的用尽了心思,竭尽了全力。 刘铎松开邵曦的肩膀,转头看向远处,口中喃喃地说道:“住在桐山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景色如此壮美! “兄弟请放心,为了我们五鬼门你如此尽心尽力,甚至不惜身家性命,我们桐山五鬼也绝不会辜负你。 “此战就算灭不了海湖帮,也要从他们身上狠狠地撕块肉下来,我们也相信你有本事打败程甫。 “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答应你会将你那徒弟和随从平安护送到京都大梁,之后与他们一同返回桐山替你和五鬼门的弟子们报仇。 “这是我刘铎今日对兄弟你做出的承诺,你所安排之事我必会分毫不差地去完成。” 刘铎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语气却无比的坚定。 他知道此时再与邵曦争辩已是毫无意义,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去完成邵曦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这才是自己真正能为邵曦所做的。 他没想到,当年在五龙山上差点被自己害死的那个少年,如今却成了拯救他们之人。 现在回头想想当年所发生的事情,刘铎一时间竟感到有些恍惚了。 当年因为自己一时的贪念差点害邵西丢了性命,而此刻邵曦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亲口告诉自己他愿意为了自己而牺牲。 相较之下,刘铎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三十几岁的人竟然还不如当初的一个少年,刘铎觉得自己真是枉活这么多年。 此时的气氛略显有些伤感,也有些尴尬,为了缓解这种气氛,邵曦抬手用手背打了一下刘铎的胳膊。 调笑地对他说道:“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幸亏这会儿没别人,否则还不被人家笑话死?” 邵曦的一句玩笑,顿时让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刘铎也露出了一脸的苦笑。 可不是嘛!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自己怎么就如此动容了?事情还没发生呢!怎么尽往坏处想? 刚刚两个人说的只是万一的情况,凭什么就认为邵曦一定会输给程甫呢?谁输谁赢还是要到最后交过手才知道。 此时便如此悲观,倒是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唉!谁说不是呢?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哈哈哈!” 刘铎笑得有些尴尬,实际上也的确是挺尴尬,可尴尬过后还是要接着聊正事。 “这两日我已经派门中弟子出去暗中打探消息,得到的回报是海湖帮的确会在三日后的夜里再次来攻打五鬼门,你觉得我们应该从何时开始在山道附近设伏。” 邵曦抱着肩膀,用大拇指抵着下巴低头想了想,最后对刘铎说道:“两日后便开始全员准备。 “在此期间要派人在山下三里之外便开始探听风声,只要有风吹草动便及时回来报信。 “我们不能碰运气,必须要提前将人手埋伏好,以防他们会提早行动。” 刘铎点头应道:“你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安排好,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就等着他们来了。” 邵曦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笑容。 “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识见识这位天昀宗的宗主了。” 第四十章 一气镇三杨 天昀宗的宗主程甫青年时便已在武林中有所成就,如今已是年近六旬之人,终于在两年以前达到七品后期。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了,毕竟在七品的中期停留了近十年之久。 倒不是说他修炼得不够,也不是说他修炼天赋不行,而是武功境界越修炼到后面进步的就会越慢,尤其是在进入“化气境”之后。 他身为一宗之主,除了自身的武功修行以外,还要操心宗门中的许多事务,他的那个宝贝儿子更是让他有些不太省心,修炼起来自然感觉更加的吃力。 不过修炼到七品后期还是让他感到十分欣喜,因为到了这个程度终究是有一窥八品的希望了。 只可惜在数年前,因程星琰与灵羽山千羽门比武落败,中门痛失至宝四方剑和《四方剑法》秘籍。 这就搞得他虽然已是七品后期,宗门却丧失了立足的根本。 说起来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境界,就算是打上灵羽山将至宝夺回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天昀宗身为武林宗门,他若是做了此事必会被武林各派唾弃。 更何况他听曾竹先对自己说起,千羽门中如今竟拥有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七品武学天才,他心中自是有些忌惮。 虽然他相信曾竹先口中所说的那个少年天才哪怕已经进入了“化气境”,目前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人家毕竟年轻,成长的空间与他相比不知道要大出多少,若是得罪了这样的人,只怕将来会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而且如此年轻就能达到七品,证明此人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所以在尚未搞清邵曦的根底之前,他是不敢有太多想法的。 也正因此,他也只能将此事忍下,想办法为宗门另觅出路。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上加难,武林中各门各派之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谐,但实际上也都在暗中较劲。 如今天昀宗遇到这样的境况,别说指望其他的宗门能拉他一把,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厚道了。 所以他必须要寻求一个靠山,能使其宗门依旧屹立于武林之中,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效仿唐门投效朝廷。 若是能与皇室搭上关系,那么将来他天昀宗也可像唐门一样被武林各派所忌惮。 而且景元王朝的皇室本身就世代修武,开国初祖萧白霆所留下来的功法秘术也一直都是皇室的绝密,向来不会外传。 当年的萧白霆是什么人天下无人不知,凭一己之力便威震九州,使其亲手创立的景元王朝百余年来受四方朝拜。 如果说景元皇室萧家也算是武林中人的话,只怕是武林中最强大也是最神秘的存在了。 只要能得到皇室之人的扶持,那么天昀宗将来也未尝不会成为像唐门那样的存在。 所以最近这几年来,程甫一直都在想办法找门路为自己宗门寻求一个有力的后台。 此次前来桐山助力海湖帮其实是个偶然。 程敢和程拓这两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远房本家突然造访天昀宗,求他相助海湖帮,原本他对此事并不感兴趣。 两个江湖帮派的争斗他根本不屑于参与,自诩为武林宗门的一宗之主,怎么可能会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去? 可这个消息不知道何时被那个人知道了,竟差人传信让他尽力相助海湖帮,借此机会掌控海湖帮并吞并五鬼门。 再以这两个江湖帮派为基础建立起一个新的江湖势力,并让他成为这个江湖势力背后的掌控者。 程甫自己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这就是让自己通过建立江湖势力来给人做打手,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做鹰犬爪牙。 虽然程甫一向自认清高,但如今既已投效他人,很多事情也就身不由己了,尽管无奈但还是出现在了桐山。 因为他背后之人事先便有吩咐,除了掌控海湖帮以外还要吞并五鬼门。 所以他现在名义上虽然是在帮助海湖帮,可实际上如今的海湖帮已经逐渐地落入其掌控之中。 接下来就是进一步打压五鬼门,以期顺利将其吞并。 虽然不得不听命于背后之人,但作为天昀宗的宗主,他还是不愿意轻易出手。 一来是因为这些江湖帮派之间的争斗在他看来就像是一群流氓在斗殴。 二来这些人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看这些人斗来斗去就像是看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他根本就不屑于出手。 但尽管如此,上面交代下来的事情他还是要尽可能完成。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五鬼门超出想象的强硬,似乎并不打算轻易低头,这就让原本吞并五鬼门的计划进行得很不顺利。 数日前桐山脚下一站,原本海湖帮是可以乘胜追击的,就算不能灭掉五鬼门,至少也会将其重创。 但是程甫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只能命令海湖帮撤退,他希望这一次对五鬼门的施压能够让桐山五鬼看清形势。 他本人并未将五鬼门放在眼中,灭掉五鬼门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一来他便没法向背后的那个人交代。 眼下也只能耐着性子利用海湖帮继续打压五鬼门,希望早日能将这两个江湖帮派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也好对那个人有所交代。 此刻的程甫正坐在海湖帮正堂内喝着茶,心中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而海湖帮的帮主杨万斤却是在堂中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几日前那一战明明可以乘胜消灭五鬼门,可是眼前这位七品高人,天昀宗的宗主却下令自己率帮众撤退,这让他很不理解。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程甫一定要利用海湖帮将五鬼门吞并?难道就不能灭了他们吗? 只要灭了五鬼门,将来天昀宗想在桐山一带做任何事情有他海湖帮不就够了吗?为什么偏要将两个帮派合并到一起? 只要手里有银钱,难道还怕招不到人手吗? 就算是为了让桐山五鬼对其投效,打服便是,何必用这种逼迫的手段? 只要将那兄弟五个擒下,押入海湖帮是杀是关还不都是程甫一句话,何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他自然不知道,程甫这么做的目的正是为了防他们杨家三兄弟。 到时候脱离了程甫的掌控,对于程甫来说便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虽然说起来这并不利于团结,但程甫要的就是他们的不团结。 两股敌对的势力都在自己的手下,便会起到相互监督,相互牵制的作用,有任何一方产生反叛之意,另外一方就会成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既然程甫受命建立一个新的江湖势力,那么这个势力既不能是海湖帮,也不能是五鬼门,必须是两股力量的合体。 在壮大自身的同时,也能让程甫有效地掌控这个势力。 “程宗主,几日前我们便可彻底灭掉五鬼门,您却下令让我们撤回来,如今又安排了明日夜里再次攻打五鬼门,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您想要收服那桐山五鬼,灭掉五鬼门之后将他们抓来便是,若是他们不识时务拒绝投效您老人家,杀掉就是了。 “您老人家若是爱才舍不得杀,关起来也行啊!何苦一次次让我们海湖帮的兄弟前去送死呢?” 杨万斤这话刚说完,一旁的杨千斤和杨百斤也立马附和起来。 “就是啊!我觉得大哥说的对,程宗主若是想要那桐山五鬼投效的话,先将五鬼门灭掉,把他们抓来便是了。 “几日前那场大战我们海湖帮的兄弟也伤亡惨重,却是白忙了一场,这又安排了明日再次攻打五鬼门,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费那二遍事吗?” 杨千斤听到杨百斤发牢骚的时候讲话有些不太客气,连忙拉了他一把。 眼前的程甫可不是他们兄弟三人能得罪得起的,不过他对程甫的安排也感到十分不解。 “程宗主,虽然我三弟话讲得不中听,可是我大哥和三弟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程宗主的安排实在让人费解。 “我们兄弟三人都知道程宗主身后之人非同小可,我们海湖帮也愿意投效,将来无论是宗主还是那个大人物,但凡有所吩咐我们兄弟三人无敢不从。 “难道有我们海湖帮尽心效力还不够吗?为何一定要将五鬼门并入海湖帮?这两年我们与五鬼门已经势同水火,就算合在一处也极难融洽。 “更何况那刘家五兄弟表现得如此强硬,程宗主又何必对他们一再容忍?那桐山五鬼也只有老大刘铎与我大哥不相上下,其他几人皆不如我与三弟。 “那刘炬和刘塘甚至都不是程敢和程拓的对手,这样的人宗主又何必念念不忘?” 几人说话之时,程甫依旧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茶,甚至没有抬起眼皮看他们一眼。 听着兄弟三人说得差不多了,程甫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他这一问,将原本便脾气火爆的杨百斤惹得火气有些上头了,上前一步双手向胸前一抱。 极为不爽地反问道:“程宗主此事做得没有道理,难道我们兄弟就不能问上一问? “上次攻打五鬼门,我海湖帮折损了不少的兄弟,难道程宗主完全不当一回事吗?” 程甫听到杨百斤这话依然没有抬头去看他,只是眉毛微微地挑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杨千斤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刚要开口提醒杨百斤,只见程甫身体周围一股如同波涛般的元气波动向四周扩散而开。 这股元气波动的发出毫无征兆,甚至没有影响程甫继续饮茶。 扩散开来的元气波动瞬间将海湖帮正堂内的桌椅板凳震得粉碎,只有程甫坐着的那把椅子还完好无损。 杨万斤和杨千斤连忙开启气盾勉强挡下这股元气波动,可杨百斤就没这么幸运了。 因为事发突然,他毫无准备,正被这股元气波动直接震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正堂的门外。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程甫依旧端着手中的茶杯,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看着摔到门外的杨百斤,杨万斤与杨千斤心中都是一阵惊骇。 虽然如今的杨万斤已有六品巅峰之境,可是面对七品后期的程甫,他可说毫无还手之力。 刚刚程甫发出的那道元气波动只是将他们的气盾击破,杨千斤虽然勉强站在原地没有像杨百斤一样被震飞,可此时也是内息紊乱,嘴角流出一道血线。 他们知道,程甫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倘若使出十成功力的话,他们兄弟三人只怕是会立毙在当场。 实力永远都比言语更有说服力。 程甫只用了三成的功力便让杨家三兄弟闭嘴了。 此时摔在门外的杨百斤早已经站不起来,而杨万斤和杨千斤也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他们很清楚,面对着眼前的程甫,他们除了听命别无选择。 程甫缓缓站起身,转身将茶杯放在椅子上,头都不回地朝着后堂走去。 只留下一句“明晚攻打五鬼门,你们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我不想再提醒你们第二次。” 看着程甫离开的背影,杨万斤和杨千斤内心都是一阵打突突。 果然“化气境”高手想取他们的性命连手都不用抬一下,面对这样的人,他们要么选择屈从,要么选择死,没有半分的道理可讲。 杨千斤转身跑向门外,将杨百斤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起来程甫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只是震得杨百斤吐了口血,却并没有伤及经脉脏腑,只需稍作休息便可恢复。 “三弟,你太冲动了!面对他这样的人物,我与大哥都不敢像你这般讲话,幸好他手下留情,否则今日你小命难保啊!” 此时,杨万斤也从正堂中走了出来,来到杨千斤和杨百斤的身前看了一眼杨百斤,重重地叹了口气。 “按他说的去做吧!准备一下,明晚再次攻打五鬼门。” 说完,杨万斤背着双手朝大门外走去,不知道他此时内心在想些什么。 第四十一章 高手风范呢 几日下来,五鬼门和海湖帮双方都在为接下来的一战积极地做着准备,不同的是海湖帮并不知道五鬼门已经掌握了他们具体动手的时间。 虽然此前五鬼门败给了海湖帮,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肯定会有些风声鹤唳。 但只要不知道海湖帮下次具体动手的时间,五鬼门便没办法做出万全的准备,所以程甫对于下一次攻打五鬼门并没有任何的担心。 在他看来,就算五鬼门知道海湖帮要去攻打他们,以双方目前实力上的差距也照样是难有胜算。 更何况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海湖帮这边,所以就算不能像上次一样打五鬼门一个措手不及,五鬼门要应对起来也并没那么容易。 这几日一直让杨万斤放不下的事情便是程敢与程拓二人的失踪。 据帮中的帮众回报,几日前这兄弟两个在驿馆中遇到了不好惹的人,随行的十几个人都丢了性命,这兄弟两个也被人捉走了。 而且程敢和程拓这哥两个好歹也是五品之境,是什么人能够在杀死他们十几个帮众的情况下还能将这两个家伙一并拿下呢? 杨万斤估计对方的实力必定是在六品之上,因为能够将这兄弟二人轻松擒下,如果不是在实力上有着绝对的差距还是不容易做到的。 问题是对方是谁?就算是程敢和程拓得罪了对方,教训一顿便是,为何出手如此狠辣? 伤了十几条性命,还要将那兄弟二人捉走,对方究竟是有何目的?将他们兄弟抓走是想折磨致死,还是另有所图? 自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杨万斤就将帮中帮众派出去不停打探消息,希望能寻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 可几日下来却什么也没打听到,当日住在驿馆中的客人早就离开了桐山,而掌柜的和伙计也只说不认识对方。 只知道对方三个人便将海湖帮的十几个人杀掉,其中的一个年轻人是领头之人。 杨万斤听到这个消息也甚感惊讶! 三个人而且年纪不大,竟能如此轻松地将两个五品击败生擒,那十几个帮众更是只死在其中一人之手,看起来这几个人着实是有些来头。 但眼下诸般查探却仍是一无所获,眼看着与五鬼门下一场大战即将到来,杨万斤也只能无奈将此事暂时放下,打算在五鬼门之事过后再细查此事。 海湖帮制定的计划依旧是趁黑夜向五鬼门发起突袭,不过这一次与上次不同。 上次海湖帮一众人就这么大张旗鼓地从正山攻上去,结果在山脚下就遇到了对方,双方一番火拼之后都各有损伤。 虽然海湖帮取得了优势,但付出的代价也并不小,原本以为可以趁此机会拿下五鬼门,却不想程甫的一句话让海湖帮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之前杨家兄弟三人也对程甫表达了不满,可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被程甫教训了一顿。 这一次再上五鬼门,杨万斤也学聪明了,在决定攻打武鬼门之前便命帮中之人寻来了桐山一带的舆图。 哥三个一番商议之后,决定从帮众之中选出一支精锐队伍从桐山的后山悄悄潜入,在双方交战之时从背后发起偷袭,打桐山五鬼门一个措手不及。 要说这兄弟三个也算是用心了,制定的计划也足够周密。 可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抓走程敢和程拓二人的那个年轻人此时就在五鬼门中,而且已经针对他们如今所做的计划想出了完美的应对之策。 邵曦对海湖帮的预判相当精准,而且这几日后山也都准备妥当,被刘铎派往后山的都是门中身手不错的弟子,由奈比海统一进行指挥。 门中其他弟子的刀盾配合虽然还达不到纯熟的程度,但至少这几天下来也都有了相互配合的意识。 眼看着到了程敢和程拓兄弟二人说的那一天,从午时开始五鬼门的众弟子就都提前进入了埋伏的位置。 按照上次海湖帮攻打五鬼门的经验来看,他们应该还会选择下午或是晚上前来。 为了以防万一,更是派出一部分弟子在桐山脚下三里以外开始打探风声,一旦有了海湖帮前来桐山的消息便会立刻回报给刘铎。 一切都安排妥了,接下来便只等海湖帮的到来。 可是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都等到该吃晚饭了还是没有动静。 邵曦站在五鬼门的大门前向山下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转头对刘铎说道:“看他们这个意思,天黑之前应该是不会来了,让门中弟子开饭吧!” 刘铎有些犹豫地对邵曦问道:“就这么开饭?难道就不怕开饭的时候海湖帮突然间打上来?” 邵曦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十分肯定地回答道:“放心开饭吧!如果想趁着天亮的时候他们早就应该来了,到这个时候还没来他们是在等天黑。” 听邵曦这么一说,刘铎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便命五鬼门的伙房开火做饭,将做好的饭菜送到各个伏击点的弟子手中。 大战在即居然连吃饭都没耽误,五鬼门的弟子们都感到有些惊奇。 在明知道对方会打上山来的情况之下,门主请来的这位高人居然还能安排他们开饭,着实是有些出人意料。 吃过晚饭,这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直到已经进入了亥时。 在众人都觉得海湖帮今天有可能不来的时候,突然山下负责把风的弟子纷纷赶回来送信。 海湖帮已经到了离桐山脚下三里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便会来到桐山。 刘铎听到这个消息,不自觉地转头看了邵曦一眼,邵曦并未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刘铎转身对门中弟子发出了号令,除了设伏的那些人以外,其他所有的弟子全部整装下山准备迎敌。 五鬼门和海湖帮的争斗说起来是江湖上两个帮派之争,但实际从规模上来看也就相当于村斗。 双方能出动的人手各自也就是二三百人,但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说,这加起来几百号人的大规模械斗也是极其恐怖的。 程甫安排海湖帮在亥时攻打五鬼门想必也是怕惊扰到当地的百姓,毕竟大白天呼呼啦啦的一帮子人长枪短刀,吆五喝六地穿街而行实在是有些吓人。 程甫可不像杨家三兄弟那样,只想着从当地百姓身上搜刮财富。 他的目标是要在控制海湖帮和五鬼门之后,让新建立起来的势力在桐山一带站稳脚跟,那么得罪当地百姓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再干。 他与杨万斤三兄弟的格格不入,也正是这兄弟三人私底下对他不满的主要原因。 说白了,海湖帮本来就是一群土匪,现在你让这群土匪从良不去骚扰百姓,不去抢夺钱财,那不是比杀了他们亲娘还难受? 在刘铎的安排下,刘松与刘海带领着门中弟子沿山道一路向下赶至山脚。 按照邵曦的说法,就是要尽可能地给海湖帮一个迎头痛击。 只有把他们打痛了,他们才会急,只有他们急了,面对撤退的五鬼门他们才会追,只要他们追便可以在半山上伏击他们。 刘松和刘海因为上次的事情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听邵曦这么一说,答应得比谁都痛快。 不过邵曦也嘱咐他们不可以火气上头不顾一切,在激怒对方之后就要带着五鬼门的弟子有序地向山上撤退。 刘松为人还是比较冷静的,他也明白邵曦的意思,于是一再向邵曦保证。 看着这兄弟两个带着门中弟子奔山下而去,刘铎有些担心地对邵曦说道:“只派他们二人带弟子下山是否显得有些力单了?不然我也跟下去吧?” 邵曦摇了摇头,笑着对刘铎回道:“我派他们二人下山自是有道理的,刘炬和刘塘伤势刚刚好转,不适合打头阵。 “再说以他二人的脾气未必能将我的话记在心上,倒是刘松和刘海相对可靠一些。 “而且他们两个武功的境界也都在六品之上,虽然不可能击败对方,但至少也不会吃什么大亏,倘若是刘炬和刘塘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至于你肯定是不能这个时候下山的,之后牵制杨万斤的就只有你,若是此时你便下山去消耗,回头面对杨万斤的时候恐怕是要吃大亏的。” 虽然刘铎依旧是对刘松和刘海有些放心不下,但对于邵曦如此的安排他也没有丝毫的反驳之意。 他知道邵曦一切都是从大局出发,只在最合适的时候用最合适的人。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等就行了。” 邵曦制定的计划是刘松和刘海将海湖帮的人从山脚下引到半山腰,五鬼门埋伏的弟子拦腰杀出,将杨家三兄弟和程甫与海湖帮的帮众分割开来。 后方再兜了海湖帮的屁股,使整个海湖帮的帮众陷入包围圈中。 而此时杨家三兄弟和程甫要么是选择继续追击刘松和刘海,要么是选择回身去救海湖帮的帮众。 只要他们选择了后者,刘松、刘海便会带着五鬼门弟子杀个回马枪,去捅杨家三兄弟的屁股。 而且之前在山脚下刘松和刘海必定会想办法激怒杨家三兄弟,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选择前者,继续追击刘松、刘海兄弟二人。 如此一来,海湖帮的主要人物便与帮众之间产生了严重的脱节,只要他们追上来了,那便是邵曦他们动手的时机了。 此前邵曦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刘松曾经提出过自己的疑虑。 那就是程甫是整个过程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尤其是在杨家三兄弟追击他和刘海的时候,倘若程甫不与他们兄弟三人一同追上来的话该怎么办? 结果邵曦给出的答案是——凉拌。 若只是杨家的三个兄弟追上来,而程甫没有跟上来,岂不正是消灭他们三人的好机会? 有邵曦在,几乎可以说在瞬间便能决定双方的胜负,这就是为什么邵曦要求刘铎与自己不要提前下山的原因。 因为此时海湖帮并不知道五鬼门内多了他这样一个人物,所以邵曦赌的就是程甫托大与杨万斤三兄弟分开。 这正是邵曦最想看到的局面,而程甫跟上来才是邵曦最不想面对的。 二人之间的单打独斗,邵曦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击败程甫。 “能群殴谁愿意单挑啊?” 当初在邵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家兄弟五人都有点傻眼了! 一个七品“化气境”之人说出这种话竟是那么轻松随意,理所当然,哪里还有哪怕半点的高手风范? 高手不都应该是清高孤傲,不屑以多欺少的吗?为什么他们眼前的这位高手竟然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要脸? 不过他们又不得不承认邵曦说得很有道理,倘若真能将杨家的三兄弟与程甫分而击之,的确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局面。 邵曦出手帮他们干掉杨万斤兄弟,回头邵曦与程甫对上的时候,他们也能腾出手来在一旁为邵曦掠阵。 倘若邵曦真的力有不逮,他们便可一拥而上。 虽然蚂蚁未必能咬死大象,但是大象加蚂蚁就一定能搞死另一头大象。 只是这种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倒还好说,从邵曦的口中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此时刘松和刘海带着门中弟子下山去了,邵曦与刘铎等人站在山上的五鬼门前能远远地看到火把的亮点。 至于山下的情况如何,此时他们也无法确定,不过随着那些火把的亮点在山脚下变得混乱起来,便能猜测到山下的双方已经交上手了。 邵曦看着山下的那些火把的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站在山上居高临下更容易观察形势的变化。 明显能看出山下打了好一阵子,随后便见到有些火光的亮点开始沿着山道向山上移动。 邵曦和刘铎都清楚,刘松与刘海他们开始向山上撤退了,接下来就要到最精彩的部分了。 第四十二章 平衡被打破 通过火光的移动,邵曦已经准确地判断出哪一方是五鬼门撤向山上的人,哪一方是紧追其后的海湖帮。 很明显,五鬼门众弟子在刘松和刘海的带领下后撤的速度很快,而海湖帮追击的并不顺利,看来是有一部分人被刘松安排在后面阻拦海湖帮。 这些断后的人也是且战且退,双方很快便来到了半山腰。 果然不出意外,从山道的两旁传出了喊杀之声,这证明一切都如邵曦安排的那样,海湖帮的帮众已经遭遇了五鬼门的伏击。 而且刘松还特意将海湖帮往上山的方向多引了一段,以方便五鬼门的弟子从后面包抄截住海湖帮众下山的退路。 预想的形势已经形成,海湖帮从一开始的追击到如今已变成了突围。 刘松带领的五鬼门弟子此时也都反过身来,与埋伏的那些人形成了合围之势,海湖帮众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除了杨家三兄弟以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只能是自保。 这几日来,五鬼门弟子操练的刀盾配合之术虽然对那些上了品的武者没有太大的威胁,但是对于普通的海湖帮众却是极具威胁的。 有序默契的配合总好过毫无章法的单打独斗,因此这会儿海湖帮众的伤亡在明显增加。 杨万斤见此情形连忙带着两个弟弟想要救援,可刘松和刘海此时又贱兮兮地凑了上来,将他们兄弟三人搅得不胜其烦。 这兄弟三个火气也上来了,干脆将海湖帮的那些人扔下不管,全力追击刘松与刘海,这么一来他们便恰好落入了邵曦的圈套。 邵曦和刘铎等人站在五鬼门的大门外,眼看着刘松和刘海一副狼狈相地跑了回来。 这也不能怪他们,两个六品初期被一个六品巅峰和两个六品中期这么往死里追,不狼狈才怪呢! 杨万斤带着杨千斤和杨百斤也紧随其后,邵曦大老远就看到刘松和刘海的身后只有他们兄弟三人。 很明显程甫没有跟上来,这让邵曦心中暗自一喜。 原本他的安排是由刘松、刘海牵制一人,刘炬和刘塘加上乌球儿牵制另一人。 比较难对付的杨万斤便由刘铎亲自出手,而自己是打算全力应对程甫的。 可此时看起来似乎程甫真的有些托大了,居然一个人留在后面四平八稳地没有跟着追上来。 这样一来,杨家的三个兄弟所要面对的可就不单单只是人数上的问题了。 待到刘松和刘海跑到邵曦等人面前的时候,邵曦没有片刻的犹豫,迅速发出了指令。 “按照原定计划各自出手!” 邵曦他这句话刚说完,刘家五兄弟加上乌球儿便迅速动了起来。 双方刚一碰面便是惊天动地,元气四散,气刃横飞,打得那叫一个热闹,果然五六品的武者打起群架来要比那些乌合之众看上去精彩许多。 邵曦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观察着双方相斗的形势。 刘铎的目标直指杨万斤,二人同为六品巅峰之境,单打独斗起来一时半会是分不出胜负的。 刘松与刘海应对杨千斤虽然有些吃力,但将他缠住问题并不大。 比较麻烦的是刘炬、刘塘和乌球儿三人所应对的杨百斤,尽管他们三人皆已是五品,但是面对杨百斤这个六品中期终究还是相当吃力。 刘铎与杨万斤刚一照面,双方便以刀罡相碰,紧接着便战在一处,只打得难分难解。 刘松和刘海这两个兄弟是相当的聪明,他们并没有与杨千斤正面交锋,而是采取了风筝战术。 不管杨千斤对哪一个出手,那个人都是以躲闪为主,而另一个人则会趁机发起进攻。 若是杨千斤转身去攻击另一人,那么二人便将角色互换,总之这两个家伙围着杨千斤上蹿下跳地搞得对方极其难受。 以刘松和刘海二人六品初期的武功境界,虽然就算联手也未必能打得过杨千斤,可是要从他手底下逃命却并不是太难。 所以双方交手没打多久,就把杨千斤搞得十分郁闷,心里暗自嘀咕今天怎么打起来和前几日感觉完全不同了? 前几日双方一碰面便是刘铎与杨万斤对上,而刘松和刘海两兄弟分别独战杨千斤和杨百斤。 刘炬和刘塘则是分别应对程敢和程拓兄弟二人。 相比之下,海湖帮一方自然在武功境界上是要高出五鬼门一头,那么双方打下去的话胜负便显而易见了。 可今天除了刘铎依旧是独自对战杨万斤以外,刘松和刘海竟然联手对付起了自己。 由于程敢和程拓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如今被人捉到哪里去了,倒是让刘炬和刘塘腾出手去对付老三杨百斤。 杨千斤一边打也一边在观察身边的形势,他发现对付杨百斤的人当中竟然多出了一个体型巨大的胖子。 海湖帮和五鬼门斗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五鬼门有这么一个人物出现。 而更让他感到有些惊讶的是,此时五鬼门的大门前还站着另外一人。 那个人看起来二十岁上下,背着双手一脸吃瓜的表情,面对眼前的这场恶战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之意,反而是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这让杨千斤心中隐隐地有了些不好的感觉。 这两个从未见过的人突然出现在五鬼门,尤其是出现在今日这种情形下,想必不是偶然。 难道五鬼门也像海湖帮一样,另外寻找了其他的帮手? 可是这年轻人看上去怎么也不像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样子,倒是那个大胖子看起来已有五品的境界。 他们到底是谁?为何要来帮助五鬼门? 以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除非这个年轻人也能达到七品后期,否则的话哪怕就是已经进入了“化气境”,面对程甫他也是毫无胜算的。 这种差距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他是从哪里来的信心,敢在这种时候出手相助五鬼门?难道他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底牌? 以寻常江湖武林人的眼光来看,邵曦这个年纪就算是个天赋异禀的武学天才,哪怕在这个年纪达到了七品“化气境”也绝不可能早早地踏入七品后期。 因为那实在是太难了! 进入“化气境”之后,修炼的难度会明显地增大,武功进境会变得十分缓慢。 这天底下在二十岁上下进入“化气境”的人倒的确是偶有所闻,可在这个年纪达到七品后期的却是闻所未闻。 所以在杨千斤看来,邵曦的出现并不会对海湖帮和五鬼门最后的胜负产生什么决定性的影响。 只要程甫出手,哪怕这年轻人是个七品,也绝不是程甫的对手,搞得不好还会在程甫的手里丢掉性命。 如此年轻便已达到七品,若今日真的死在程甫手里,说起来倒的确是有些可惜。 不过让杨千斤始终感到不解的是,这个年轻人似乎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他并没有立即选择加入战圈,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观察着此时双方对战的形势。 邵曦的这一份沉稳与冷静才是最让杨千斤感到担心的。 若心中没有绝对的把握,面对眼前的这种形势没有人会露出他脸上那种淡然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一样。 邵曦的这种表现让杨万斤十分的在意,他不相信五鬼门只是随随便便找个毛头小子过来帮忙。 就从今日对阵的形势上来看,他已经感觉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不简单了。 在半山腰设伏,而且五鬼门弟子对战的方式明显发生了改变。 将自己兄弟三人引到此处,又以这种牵制的打法让他们三人难以施展。 相信这一切应该都是出自这个年轻人之手,那么这个年轻人就算没有七品后期的境界也依然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不过好在目前海湖帮手中还有程甫这张王牌。 杨千斤相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算对方会玩出什么花样来,也无法改变最后的结局。 他的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来,便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此时邵曦终于动手了。 目前双方对阵的形势很有趣,刘铎与杨万斤一对一打得有来有回,难分难解。 刘松和刘海来回的拉扯也成功将杨千斤牢牢地牵制住了,反而是人数最多的刘炬、刘塘和乌球儿三人打着打着却落了下风。 别看他们有三个人,可他们却没有刘松、刘海那样的武功境界,应对同为六品中期的杨百斤就算是使用风筝战术也依旧是险象环生。 当年邵曦在五品初期的时候面对六品中期的刘铎就被搞得很惨,如果不是吃了那棵九龙抱柱,没准就死在刘铎的手底下了。 由此也能看出五品与六品之间的差距,更何况此时的杨百斤同样也是六品中期。 所以就算是三个五品应对起来也是一阵的鸡飞狗跳,若不是乌球儿身上有那副赤龙宝甲,只怕这会儿早就重伤不起了。 邵曦深明欲斩其首级,必先断其臂膀的道理。 他并没有选择与刘铎对战的杨万斤下手,而是选择了眼下正处于上风的杨百斤。 他很清楚,此时双方对战真正的压力并不在刘铎、刘松和刘海的身上,所以他打算先解决掉杨百斤。 当他准备动手的那一刻,整个人在原地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 这时正在应对刘松和刘海的杨千斤见状忍不住全身颤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身法竟然快到他用眼睛根本就无法捕捉到的程度。 不要说是在眨眼之间,他刚刚明明没有眨眼,可邵曦就这么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能够将身法用到这种程度的人,武功境界绝对会在自己之上,而且此人一定是修习了某种不传于世的奇特身法。 否则哪有人会瞬间从原地消失?至少应该有个身形的轨迹吧? 可邵曦偏偏没有,杨千斤甚至不知道邵曦消失之后会出现在哪里,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你并不知道底细的对手从你的眼前瞬间消失,你却不知道下一刻他会出现在哪里,这绝对是一件让人感到恐怖的事情。 事实也证明了杨千斤并不是大惊小怪,就在他心中感到惊骇的同时,邵曦出现在了杨百斤的身后。 此时杨百斤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还在全力应对着乌球儿三人。 就连与杨百斤对战的刘炬和刘塘都被突然间出现的邵曦给吓了一跳,心说这家伙怎么像鬼一样无声无息突然间就出现了? 难道修炼到“化气境”的人都会变成阿飘吗? 就在所有人心里闪着各种奇奇怪怪念头的时候,邵曦已经缓缓地抬起右手,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掌拍在了杨百斤的后背上。 这看似随意的一掌,却使得杨百斤身上如同被一根强力弹簧弹了一下,整个人像一颗炮弹一样直直地飞向了五鬼门的大门内。 随着“扑通”的一声,就算不看也知道此时杨百斤已经重重地摔在了五鬼门的院中。 一下!邵曦就只用了一下,而且看上去是无比轻柔缓慢的一下,便已经让杨百斤命丧当场。 当然,此时的杨千斤和杨万斤并不知道杨百斤是死是活,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三弟被人突然间打飞了出去。 此时,他们二人心中的惊骇是无以复加的。 要知道杨百斤的武功境界可是六品中期,这不要说是在江湖中,哪怕是在武林中也是让人不敢轻易忽视的存在。 如今就在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手里轻易地被击败了,虽然有偷袭之嫌,可那诡异的身法不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吗? “老三!” “三弟!” 杨万斤和杨千斤兄弟二人见此情形都想要摆脱面前的对手去出手搭救杨百斤。 可刘铎、刘松和刘海三兄弟又怎么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刘铎闪身便拦在了杨万斤的面前。 此时腾出手来的乌球儿三人也加入了围攻杨千斤的行列,此时的杨千斤面对这五个人更加难以脱身。 “桐山五鬼,今日你们伤了我三弟,我与你们不死不休!” 此刻的杨万斤已是目眦欲裂,眼看着自己的三弟被人打飞出去却无法出手相救,早已是五内俱焚,两眼冒火。 “不死不休?不早就是了吗?你们这么喜欢五鬼门,今日来了就不要再走了。” 邵曦背着双手,如同散步一般走到了刘铎的身旁。 第四十三章 一指破万斤 面对着邵曦,杨万斤心里一阵发虚,从刚刚他对杨百斤的出手便已经能够看出此人的武功境界非同寻常。 一个六品中期,一出手便被打飞了出去,杨万斤自认连他都做不到。 很明显,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入了“化气境”,否则以杨百斤六品中期的境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一招将其击败的。 前一天程甫所展示出来的实力如今犹在眼前,七品和六品之间可说是云泥之别。 哪怕自己这个六品巅峰也不敢想象在面对七品武者时该如何应对。 程甫只是释放元气便能将他兄弟三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的这个年轻人就算没有达到程甫那样七品后期的境界,但只要他是个“化气境”武者便不能大意。 毕竟六品巅峰和七品之间相差的不仅仅只是品阶,而是一个大境界,看似一步之遥,实则天差地别。 杨万斤也知道眼下的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了,杨百斤此刻生死不明,杨千斤被刘家四兄弟加上那个大胖子联手围攻,此时已经陷入苦战。 而自己面对刘铎只能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可此时要是加上这么个人,自己是必败无疑。 本来今日前来攻打五鬼门是抱着必胜的想法,哪知道双方才一交手形势竟然会发生如此的逆转! 半山腰上的海湖帮众已经被五鬼门弟子团团包围。 不知为何,只是相隔了几日,那些五鬼门弟子竟然能配合得如此默契,进退有序,已经给海湖帮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而自己兄弟三人如今也被拦在了此处,想要脱身看起来并没那么容易。 三弟被打到了五鬼门内,他们就算是想救也必须先要进入五鬼门,这不等于送羊入虎口吗? 更别说此时他们根本就摆脱不掉对方的纠缠,看来搞不好今日要在此处吃大亏。 杨万斤也是个识时务的,他见眼下形势对自己不利便想着拖延一阵,希望程甫能及时赶到,以解他们兄弟三人之危。 于是对着邵曦抱拳拱手说道:“这位兄弟看上去面生的很,今日是我海湖帮与五鬼门的恩怨。 “江湖之事有江湖的解决办法,不管兄弟你与五鬼门是何关系,都希望今日不要插手此事。” 邵曦抱着肩膀,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杨万斤。 “海湖帮的帮主当然不认识我这种小人物,不过你手底下那副秤杆和秤砣可是被我抓走的,咱们现在算不算有江湖恩怨了呢? “桐山五鬼是我的朋友,你们三番五次地针对五鬼门,还伤了刘炬和刘塘,这笔账我是不是该找你们算一算? “既然你说江湖之事用江湖的办法解决,那么今日你们兄弟三个就谁都别想离开这里了。” 杨万斤听了邵曦的话,心中一惊! 此时他才知道,几天前失踪的程敢和程拓原来是被眼前的这个人抓走的。 而且此人开口便说桐山五鬼是他的朋友,那么猜都不用猜,如今程敢和程拓应该就被关在这五鬼门中。 看起来此人的确是桐山五鬼找来的帮手,今晚攻打五鬼门的消息也是他从程敢和程拓的嘴里挖出来的。 从刚刚的出手来看,此人的武功就算不及程甫,也绝不是他们兄弟三个能对付的。 这个时候杨万斤的心中开始暗暗叫苦,刚刚上山追击之时程甫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高手姿态,根本就没有跟着他们兄弟三人一同追上来。 就算此时程甫已到了半山腰,估计也被双方的混战挡在了半路。 以程甫那高傲的性情,既不会参与半山腰的混战,也不会急着上山。 因为在他看来,今日攻打五鬼门一战是手到擒来,势在必得的。 这就害苦了他们兄弟三人,谁会料到这山上的形势会在瞬息之间发生如此大的反转? 如今杨万斤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寄希望后山的偷袭得手,杀上来的帮众能够对自己助力一二。 同时也盼着程甫能快点赶到此处,只要他肯出手,眼前的危局便能得到缓解。 今日能不能拿下五鬼门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将杨百斤从五鬼门中救出,兄弟三人能够平安离开桐山便已是万幸了。 至于今日海湖帮的落败之仇,只能今后寻机再报了。 可就连这点希望他似乎都看不到。 按说后山偷袭的队伍早就应该已经杀入五鬼门,若是顺利的话此时也该从五鬼门的前门杀出了,但是直到现在仍是毫无动静。 而程甫似乎也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有没有继续向山上来杨万斤也吃不准了。 “这位兄弟,只要今日让我们兄弟三个离开,我保证海湖帮今后与五鬼门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在桐山一带和平相处,你看如何?” 杨万斤是真没办法了,他对邵曦说这些话当然并非出于真心,但此时也不得不这么说。 说是拖延时间也好,说是向对方服软也罢,总之眼下必须要将形势稳住。 若后山偷袭的队伍和程甫能够及时赶到,他们便还有一战之力,若是指望不上的话也算是给自己争取条活路。 邵曦一听杨万斤这话,忍不住乐了。 有些戏谑地说道:“你这个帮主可不怎么样啊! “得知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落到了我的手里,你非但没有想救他们,反而只想着自己能平安离去,难怪那两个家伙在出卖你的时候会毫不犹豫。 “你跟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希望偷袭后山之人得手之后能前来此处助战,可惜你等不到他们了。 “至于你请的那位天昀宗的宗主,原本的确有些麻烦,不过如今你们三兄弟已折损其一,就算他来了恐怕也是自顾不暇了。” 邵曦的这番话着实是让杨万斤吃惊不小,他想不到自己派人从后山偷袭之事对方竟然早就料到了。 此时说出来,就意味着对方已早有准备,看来自己派出去的那些人恐怕是来不了了。 更让他吃惊的是邵曦提到了程甫,这说明邵曦对海湖帮的情况已是了如指掌。 那么在他知道有程甫这么个七品后期的高手存在时,说话的语气竟还如此轻松,这就证明他有足够的信心来应对程甫。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极有可能也是七品后期的境界,可是此人看上去如此年轻,这怎么可能? 杨万斤本来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可是邵曦已经不打算再给他机会了,口中轻轻地说了句“动手!” 刘铎已是闻声而动,抬手便是一道刀罡朝着杨万斤直劈而去,杨万斤无奈之下只能也挥出一道刀罡应对。 就在二人再次交手之时,邵曦也又一次跟着动了起来,他那形同鬼魅的身法施展出来,转瞬间便从原地消失了。 杨万斤见状心中暗叫不好,可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邵曦便已出现在他的身后。 因为此前有了杨百斤的教训,所以当邵曦消失的那一刹那,杨万斤便闪动身形向一旁躲去, 他可不想像杨百斤一样背后挨上一掌,他知道那一掌若是拍在自己身上必定是致命的。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很明智的,邵曦果然出现在了刚刚他身后的位置,正当他心中在暗自庆幸之时,刘铎的下一刀也跟了上来。 他想再次躲闪已是来不及了,只好挥刀去接刘铎的攻击。 就是这刹那间身形的停顿,让邵曦有了出手的机会。 并未见邵曦使用兵器,只是抬手伸出食指对着杨万斤点了过去。 正常来说,二人之间的距离邵曦的手臂根本就够不到杨万斤,可是别忘了邵曦已是“化气境”之人,是能够以意化气,以气化形的。 随着邵曦的手指点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元气手同样以伸着一根食指的样子脱体而出,直直地点向杨万斤。 杨万斤虽然已经感觉到来自邵曦那个方向的元气波动,但这一招来得实在是太快了,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躲闪。 这一指正点在了他的肋部。 只听“噗”的一声,杨万斤也如同此前的杨百斤一样,整个人身体失去控制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五鬼门的围墙上,又顺着围墙滑落到地面。 刘铎见状纵身跃了过去,也不管邵曦这一招是不是已经将杨万斤打死,手起刀落便将杨万斤的人头砍了下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让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刘铎自己也只是本能地做出反应。 当他亲眼看到杨万斤的人头滚到自己脚下的时候,才转头一脸震惊地看向邵曦。 就这?这就完了? 邵曦出手只一招便将杨万斤彻底击败,自己顶多算是个补刀的,难道这就是七品后期与六品巅峰之间的差距? 此时刘铎感到自己的心都是颤的,幸好几日前的那一战程甫没有出手,否则他们兄弟五人恐怕早就像杨万斤一样成了一具尸体。 也幸好今日有邵曦在这里,否则以他们的实力是绝对无法做到如此轻易便在瞬间秒杀对方二人的。 正混战在一起的杨千斤和刘家其他的四个兄弟也都愣在了当场,每一个人都像见鬼一样地看着邵曦。 杨万斤可是六品巅峰啊!可是在邵曦面前竟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这是每个人事前都没有想到的。 杨千斤心里那个恨呐! 一是恨五鬼门请来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如此轻易便取走了他们三兄弟中二人的性命。 二是恨程甫这个老家伙在关键时刻居然如此不靠谱,直到现在也没有赶到这里,害得他们兄弟伤亡如此惨重,海湖帮将他请来又有何用? 就在所有人都愣神的一瞬间,唯一那个没有愣神的乌球儿却依然保持着攻击状态,手中的大铁球朝着杨千斤“呼”的一声便砸了过去。 别人对邵曦的武功感到惊讶,他可是见怪不怪了。 也就是这么愣神的一刹那,杨千斤重重地挨了乌球儿这一下,要不是他有六品中期的境界,恐怕乌球儿这一下早就将他砸成肉泥了。 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开出气墙抵挡了一下,但仍是被砸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一时气血上涌,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完了!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们兄弟三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海湖帮想要在这桐山立足,想不到今日怕是要全部都折在这里。 回想着自己兄弟三人这些年来的意气风发,此时只剩下他自己了,他心中感到无比愤恨。 他抬头看着五鬼门的这些人,知道今日自己无法离开了,哥哥和弟弟今天都留在了这里,他又有何面目独自逃离? 只是他不甘心,他还想要殊死一搏,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他也要拉上一两个垫背的。 如今海湖帮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在他心里被骂了一千遍一万遍的程甫,只有这个人出现才有可能替他们兄弟三人报仇。 他不指望程甫能将在场所有的人都杀死,但至少也不会让他们兄弟三个死不瞑目。 “程甫,你在哪里?你若再不出来,今日便是海湖帮覆灭之日!” 这一声杨千斤喊得声嘶力竭,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深夜的桐山,就算半山腰上正在发生激战,喊杀声连绵不断,但站在山上这一声凄厉的呼喊也是划破夜空传出了很远。 他这一嗓子把邵曦给喊得来火了,心说你叫什么叫?最麻烦的就是你叫的那家伙。 于是闪动身形,瞬间出现在杨千斤的面前,伸手便扣住了他的喉咙。 杨千斤被邵曦掐着脖子,忍不住发出“咳咳”的声音。 “不管……你是谁,只要程甫……来了,你们都……别想……善了……” “哦?是吗?” 邵曦见杨千斤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嘴硬,忍不住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掐得杨千斤再次不停地发出“咳咳”声。 就在杨千斤觉得自己快要被掐死的时候,从不远处的树上传来了一道声音,那声音阴沉、冷厉,让人听了感到不寒而栗。 “放开他,否则所有的人都得死。” 第四十四章 真不给面子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有资格说出这样话的除了邵曦,另外那个人是谁大家都想得到。 在场众人除了邵曦还双眼死死地盯着被自己掐在手里的杨千斤,其他人都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桐树上正站立一人,与其说他是站在树上,不如说他是“飘”在树上。 也看不清他双脚踏的是树叶还是树枝,总之整个人背着双手就这样轻飘飘地站在树尖上。 此时的程甫昂首立于树上,衣袂飘飘,尽显高手的风采。 像他这样只以树尖借力“飘”在树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修武者进入“化气境”之后,便是进入了九品前最后一个大境界,也是修武者走向化境的开始,要不然这个境界怎么叫“化气境”呢? 当然,刚刚进入七品的时候,除了能够做到以意化气,以气化形之外,修武者本人在其他方面的感受并不明显。 虽然气海内的元气更充盈,发出的元气也更雄浑,但是让修武者有新鲜感的事情并不多。 伴随着武功进境的不断推进,修武者便会发现自己身上开始慢慢地发生变化了。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只有当达到了接近八品的时候才会比较明显地感觉到有所不同。 这种变化主要就体现在身法上,因为修炼身法的人有没有修炼过心法内功对于身法的施展是有着极大影响的。 修炼过心法的人在施展身法时,可以借助元气使自己跳得更高、更远,跑得更快、更久,躲闪得更加灵活轻盈。 甚至可以在空中催动元气,使自己做出二次跳跃。 而没有修炼过心法的人就无法做到这一点。 越是接近八品,这种变化就越是明显,修武者甚至可以借助元气之力使自己停在一些原本不可能站立的地方。 就像此刻的程甫能够轻飘飘地站在树尖上,便是借助了元气之力。 当年的邵曦若是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沉到知秋湖里去喝水。 如今程甫还只是七品后期,所能借力之物多少还需要有一些支撑力,比如树上的树枝和树叶。 当修武者达到八品之后,对借力之物的要求会变得更低,到了八品的后期或是巅峰,哪怕只是一根丝线或是蛛网都可用于借力。 而达到九品之后,几乎就可以做到凌空虚渡,只需借助身体周围流动的空气便可施展自己的身法。 这还不是最高的境界! 最高的境界是达到无上品“归元境”之后,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凌空虚渡,人几乎是可以在空中行走的。 这样的事如果放在以前,邵曦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这特么简直就是违背物理常识嘛! 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人能摆脱地心引力,踏空而行的。 可在这个世界,武道修行到极致的确是人可近妖,所以现在无论在自己和别人的身上发生什么,邵曦都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连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邵曦对很多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尽管如此,能够做到程甫这种程度的人在武林中也仍是不多,所以此时当桐山五鬼看到树上的程甫都不禁露出了满脸的惊骇之色。 能够将元气操控得如此精准细微,仅凭着树尖上树枝和树叶的支撑便能稳稳地站在树上,实在是让他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此时他们心中都有着同样的一个感慨,那就是“化气境”高手恐怖如斯! 程甫说了这句话,在场众人都没有吱声,而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邵曦。 因为每个人都很清楚,此刻有资格与程甫对话的也只有邵曦,其他人面对程甫都不是一合之敌。 而邵曦的表现却让程甫感到十分意外,因为凭他的身份和武功境界,此时说出这句话后,众人抬头看向他是理所当然的。 可邵曦从始至终都没有瞥他一眼,只是继续盯着自己面前的杨千斤。 在程甫说话后,邵曦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两分,似乎是在向程甫示威。 杨千斤被邵曦掐着脖子,已经憋得直翻白眼了,不要说喊,这会儿就算想发出哼哼声都已是全无可能。 程甫看在眼中,当然明白邵曦这是在向自己亮明态度,于是又缓缓地开口问道:“你想试试?” 邵曦轻轻地扬了一下嘴角,突然放开扣在杨千斤喉咙上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随即一个纵身,便提着杨千斤飞身跃到了与程甫相对的另一棵树上。 同样也是轻飘飘地站在树尖上,只是此时的手中还提着已经半死不活的杨千斤。 这让桐山五鬼感到更加的惊讶,要知道程甫只是一个人站在树上,而邵曦手中还提着一人。 以两个人的重量同样可以像程甫那般站在树尖上,这就意味着邵曦的内功境界丝毫不弱于程甫。 很明显,邵曦这么做就是要摆明车马与程甫正面对阵。 这会儿杨家三兄弟已经死了两个,剩下邵曦手里这个也跟死了差不多,五鬼门之危可说已经解除了大半,此时所要面对的只剩下一个程甫了。 如果没有邵曦,光凭桐山五鬼依然难免灭门之灾,可是有了邵曦就不一样了,五鬼门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倘若邵曦真的不打算让程甫离开的话,恐怕他还真就不太容易脱身了。 可程甫是什么人?那可是堂堂天昀宗的宗主,在武林中也是有一号的人物,七品后期的他眼中除了邵曦,其他人都如同草芥。 所以在他看来,邵曦才是他今天唯一的敌人。 他瞥了一眼邵曦手中的杨千斤,又抬眼看了看邵曦。 语气冰冷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就算你与老夫一样同为七品后期,今日若是你敢将杨千斤杀死,老夫必会取你性命。 “海湖帮与五鬼门之间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再插手,否则别怪老夫手下无情,血洗了五鬼门。” 听了程甫的话,邵曦居然呵呵地乐了出来,看向程甫的眼神中不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还有着几分戏谑。 “程宗主,都到了这种地步,你居然还要摆出宗主的架子,看来几年前给你们天昀宗的教训还不够。 “几年前教训了你的儿子,今日又要教训你这个老子,为你们天昀宗我还真是操碎了心啊!” 话音刚落,还没等程甫反应过来,邵曦猛地一提杨千斤的衣领,抓着衣领的手再次扣到了杨千斤的咽喉上。 手上只是稍一加力,便听到“咔嚓”的一声,杨千斤的脖子已经被邵曦生生掐断。 程甫刚刚才说过,若他敢杀死杨千斤便会取他的性命,他便立马做出了这样的回应。 这不是不给程甫的面子,这他喵的就是直接把巴掌甩到了程甫的脸上。 不管是邵曦说的话,还是邵曦做的事都让程甫大感震惊。 邵曦开口闭口说几年前教育过他儿子,可据程甫所知,程星琰除了几年前去过一趟灵羽山千羽门,便再未与人发生过任何冲突。 此时邵曦说出这样的话,程甫如何能不震惊? 难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数年前在灵羽山为千羽门出战,击败自己儿子程星琰的那个七品武学天才? 若真的是他,那么此子成长得实在是太快了! 因为据曾竹先所说,与他儿子程星琰对战的那个年轻人虽然已经有七品之境,但看上去应该是刚刚才进入七品不久。 可这才过了几年,这小子居然已经达到了与自己同样的七品后期,这是如何恐怖的修炼速度?又是怎样的武学天赋? 程甫明白,就算邵曦遇到了大机缘,得到了可以快速修炼的法门或是宝物,正常来说也不可能修炼得如此之快。 要知道他自己在七品中期已经停留了整整十余年,也只是在两年前才修炼到后期。 这样一个在几年前才刚刚进入“化气境”的年轻人,如何在这短短的数年之内便将自己的武功修炼到七品后期? 这简直就是个妖孽呀! 这也就难怪邵曦会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将杨千斤杀掉了。 如此非凡的武学天赋,邵曦的确是有在自己面前狂傲的资本。 面对这样的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不要去得罪他,因为没有人知道将来他会成长到何种程度。 得罪了这样的人便等于是给自己挖好了坟墓,将来他一旦成长起来必会成为索命的阎王。 另一种选择就是趁着现在他还没有成长起来将其斩草除根,让其没有再成长的机会。 猛虎要趁幼崽时期早早杀死,否则便是养虎为患。 程甫看着眼前的邵曦,无数种想法在自己心中闪过。 说实话,一个如此年轻却能与自己处于同等境界的人站在面前,程甫的心中还是颇为忌惮的。 可是再想想当年他在灵羽山上夺走了他们天昀宗的镇宗之宝,害得天昀宗走到今日这种境地。 如今又跑来搅和海湖帮和五鬼门之事,可以说是处处与自己作对。 双方的立场如此鲜明,关系也再难调和,恐怕就算自己想不得罪邵曦都不可能了。 那么此时留给程甫的就只有一个选择了,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将邵曦除掉。 既是为当年天昀宗痛失至宝出口恶气,同时也将灵羽山千羽门唯一的一个七品“化气境”之人除掉,更是除去将来最大的心头之患。 讲和是不可能讲和了,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程甫满脸阴鸷的神情,双眼冷冷地盯着邵曦。 “我说过,今日你若杀了杨千斤,我必取你性命,血洗五鬼门,看来你并未将我说的话听进去。” 邵曦一扬手将杨千斤扔到了树下,站在树尖上拍了拍双手。 这才对程甫说道:“程宗主,你的话我听进去了,我是故意这么做的,你要血洗五鬼门恐怕要先过我这一关。 “我敬你是前辈,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若是不然就不要怪晚辈不敬了。” 听到邵曦这番话,程甫忍不住怒从心起。 就算他天赋异禀是个武学天才,想必进入七品后期时间也并不会太久,与自己相比必定是气海不稳,元气虚浮,真的动起手来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狂妄!” 程甫的话音刚落,一道汹涌迅猛的元气波动便从他的体内发出。 除了他和邵曦立足的那两棵桐树以外,周围的树木都如同秋收的麦子一样成片地被震断。 站在地上的桐山五鬼一众人等也被这股元气波动震得连连后退,连忙开启气盾防护,以免被程甫的元气震伤。 就在程甫发出元气波动的同时,邵曦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从体内发出一道强劲凌厉的元气,正与程甫的元气对撞在一起。 从场面上看去,二人就像是被投入水中的两颗石子,而两人所迸发出的元气就如同两道涟漪相互对撞而抵消。 可倒霉的是站在地上的这群人。 原本程甫一个人的元气便已经震得他们肝腑欲裂,再加上邵曦来了这么一下子,就连刘铎这个六品巅峰也扛不住了。 一群人就如同被乱风吹散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墙的撞墙,撞树的撞树。 最惨的就是乌球儿,他被邵曦和程甫二人的元气震得一路从大门外滚到了大门里面。 拴在腰上的那个大铁球也一路“叮铃咣啷”地跟着他滚进门内,好死不死地还砸了他自己一下。 幸亏有赤龙宝甲护身,否则搞不好就是两个乌球儿变成一个乌球儿了。 好不容易从地上坐起来,乌球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嘴里面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道:“好大的风,竟然把我都吹跑了,我最近是不是瘦了?” 此时挂在大门两边,正在吐血的刘炬和刘塘听到乌球儿这句话,忍不住一起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相互看了一眼。 “四哥,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养养身体了?” “嗯,今天要是不死,以后咱们得多吃点。” 第四十五章 都不讲武德 双方才刚一交锋,便已能够看出二人之间那看似微弱的差距。 邵曦与程甫两人的元气以最激烈的程度对撞后,程甫仍是稳稳地站在树尖上,而邵曦却是轻轻地晃了两下。 不要小看这不起眼的变化,虽然两人同为七品后期,但由此也能看出程甫经过两年多的沉淀,如今已将七品后期的境界稳固得相当扎实。 而邵曦的元气却明显有些虚浮,这就是刚刚进入七品后期还没有将基础打稳的缘故。 虽然二人都处于七品的同一阶段,但谁更早进入这个阶段,谁就在这个阶段修炼的时间更久。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实则不断的修炼会将现有的境界基础稳固得更好,为将来进阶打下更坚实的基底。 程甫比邵曦进入七品后期整整早了两年多,他在这个境界也足足修炼了两年多,所以此时体内气海的充盈程度和对元气的操控都远比邵曦要更强。 高手之间的对战,哪怕只是差之毫厘也会对最后的结果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虽然二人并未正式出招,只是以元气脱体互作试探,但就是这么一下也足以见出高下。 其实邵曦还是让程甫感到十分吃惊的,他没想到邵曦能够以同样的方式与自己对碰元气,而且看上去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他想不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真的与自己旗鼓相当,看来自己有必要认真的应对了。 吃惊的同样也有邵曦,在跟程甫对了这次元气之后,他才真正知道七品后期是怎样的程度。 虽然这些年自己一直都在修炼,但是对武功境界的概念始终还有些模糊。 在他的印象里,每次进阶不过是发生了一些不同的变化,至于进阶之后自己发出的招式到底有多大威力,其实他自己一直也是懵懵懂懂。 每次让他感受到武功境界真正的变化便是与人对战时,只有当自己去承受对方攻击的时候才会真正知道,达到对方这种境界到底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就好像当初他在野狼坡杀死石金堂时,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元气招式有多大威力。 只有在深夜追击严松的那次他才真正体会到了“御气境”武者招式的威力。 后来在五龙山遇到刘铎,体会过六品中期的强度。 在盈月岛进阶七品之后若不是与程白秋有过切磋,他也无法切身感受进入“化气境”以后的武者招式有多大的杀伤力。 其实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还要说是在鬼帝府与“无常判官”申不改的那次交手。 那一次自己伤得不轻,也是第一次真正了解到七品中期有多强。 如今的自己与几年前已不能同日而语,现在若是再对上当初的申不改,想必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可今日自己面对的却是同为七品后期的程甫,而且是比自己更早进入这个阶段的武者。 刚刚的元气波动已经让邵曦知道,如果双方出手正面硬拼的话,虽然自己可以应付,但久战之下最后必然落败。 今日若想战胜程甫,看样子必须得用点别的手段。 此时邵曦和程甫二人心中都有着各自的想法,但两个人却默契地有了一个共识,那便是对手很强,不能小觑,当全力应对。 “年轻人,我知道你,当年曾护法特地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你很不错!如此年轻便能进入‘化气境’。 “灵羽山一战你害我天昀宗痛失至宝,刚好今日将这笔旧账也算一算。” 程甫的话别人也许听不懂,但邵曦心里是最清楚的。 于是笑着说道:“当年之事只是各凭本事,你儿子败在我的手下便应当履行诺言,何来我夺宝一说?” 这个时候邵曦已经很确定,程甫今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将手轻轻地探到自己的挎包里打开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在说话时不经意地抬了下手,将那药丸放入口中吞服下去。 “既然当年我儿败在你的手中,今日便让老夫亲自来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说完,程甫一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那柄剑在月光下寒光四射,如秋水映月,轻轻抖动的剑身反射出来的光如同碧波荡漾,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就连见过不少神兵的邵曦眼中也露出了几分艳羡。 城府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软剑,对邵曦说道:“不要以为我天昀宗除了四方剑便没有其他的神兵利器了。 “老夫手中的这柄碧水剑虽比不上那四方剑,但也算得上是一件宝器了。 “此剑虽不能像四方剑那般剑身分解,但对付你也是足够了,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四方剑法。” 见对方已经亮出了兵器,邵曦头都没转地喊了一声。 “乌球儿,取我的剑来!” 邵曦口中的剑指的便是他平时不会带在身边的映雪剑。 那柄剑并非是软剑,每日提在手中邵曦一直都觉得有些麻烦,但今日面对程甫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所以才呼唤乌球儿为他取剑。 乌球儿闻听邵曦呼唤,连忙应了一声,转身便朝着五鬼门内他们的住所跑去。 说起来邵曦也是有些大意了,他没想到程甫会对自己造成这么大的威胁,所以此前与刘铎等人出门迎敌的时候并没有将映雪剑带在身边。 可这会儿他后悔了! 程甫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明白,今日若想击败对方必须要仰仗映雪剑和雪追霜剑法。 虽然这件事邵曦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别人看在眼中却是十足的在装逼。 与人对战之时还要让别人去替自己取剑,总给人一种牛逼哄哄的感觉,哪有人在明知道强敌当前的情况下还不将兵器带在身边的? 乌球儿跑去取剑了,可是程甫却没打算等他回来。 在他看来,对方此举无异于是在羞辱自己,难道他程甫的名号还不足以让这年轻人重视起来? 竟在临阵对敌时让人现取兵器,这摆明了就是瞧不起自己呀! “年轻人,你要为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程甫便已提剑从刚刚立足的树尖上纵身跃起,朝着邵曦飞刺而来。 邵曦见状连忙施展身法向一旁躲闪开来,却不想程甫这一剑只是虚晃,在邵曦闪动身形之时,他早已经预判出邵曦的动向。 程甫同样以鬼魅般的身法抢到了邵曦身前,对着邵曦又刺出了第二剑。 邵曦没想到对方身法也如此之快,并且预判出了自己闪躲的方向,连忙催动元气,足尖踏空,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闪开。 让他想不到的是程甫也再次闪转身形,以同样的方式再次逼近他,逼着邵曦无奈只能扭转腰身,在空中旋转身体再次改变方向。 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程甫依然是紧追不舍,同样在空中旋转身体,并借势再一次向他刺出一剑。 二人在空中一个追,一个闪,一连串的动作都只是瞬息之间。 可站在地上的刘铎等人眼中看到的却是二人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画了一个“Z”字,如同瞬移一般的眼花缭乱。 此时邵曦在空中已是势尽,身体正在急速地向地面下坠,而程甫手持长剑直指着自己,眼看着便要来到面前。 此时程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用一种讥笑的口吻对邵曦说道:“你以为当年我儿程星琰施展的便是我天昀宗的四方剑法? “今日老夫便让你知道,这四方剑法是真正的四方皆剑,就算你身法再好,也让你避无可避。 “如今你手中无剑,看你如何应对?我说过,你要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 眼见着两人便要落到地面,而程甫手中之剑已经离邵曦的前胸不足半寸,这个时候邵曦等待落地之后再做出应对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在程甫看来,邵曦唯一的选择便是用双手抓住自己的长剑强行改变剑尖的方向。 毕竟这碧水剑只是一柄软剑,就算程甫持剑的手再稳,只要有外力干扰,剑尖所指的方向依然会走偏。 可若是邵曦真的那么做了,程甫只需扭转手腕便可用剑刃将邵曦的双手扭烂,依然无法改变这一剑会造成致命伤害的后果。 此时程甫眼中闪出一丝阴辣,他不想给邵曦任何反手的机会,他打算趁此机会一剑定胜负。 可正在他脑补邵曦双手被割烂,死在自己剑下之时,却突然听到“当”的一声。 紧跟着便感到手中的碧水剑剧烈地颤抖起来。 再定睛看去,这一剑已经贴着邵曦的身体擦了过去,并没有如他想象般刺中邵曦。 在程甫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二人已经落到了地面上。 邵曦用脚跟一蹬地面,整个人向后滑了出去,双脚在地面上滑出了两道长长的痕迹。 程甫由于这一剑刺过了头,便以剑尖点地,借助软剑的弹性将身体又重新弹了起来,同样向后飞出一段距离才轻轻落在地面上。 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看向邵曦。 只见邵曦站在不远处,看上去略微显得有些狼狈。 这也难怪,谁被程甫这样的七品后期武者在空中连续追击都难免会疲于应对。 邵曦发现程甫的剑法极其诡异,与之前在灵羽山程星琰所使用的四方剑法完全不同。 当程甫向自己发起攻击的时候,真的就如同他口中所说的那样,邵曦感觉自己身体的周围到处都是剑影。 原来真正的四方剑法是凭借着诡异的身法不停地追击敌人,无论敌人如何躲闪都如影随形,四方皆剑。 不过当程甫看到邵曦的时候,不禁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只见此时邵曦站在原地,手中竟然也提着一柄软剑。 与他的碧水剑不同,这柄软剑光芒内敛并不刺眼,剑身周围还有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呵呵!程宗主有些意外吧?我让人去取剑并不代表我身上没有剑。 “面对程宗主这样的人物,在下作为晚辈又怎么敢随意用防身的软剑来应对? “只是没想到程宗主作为武林前辈居然如此不讲武德,趁着我手中无剑之时想要取我性命,看来是在下高看了程宗主。” 面对着邵曦的嘲讽,程甫全然不以为意,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哼!年纪轻轻竟然这般迂腐,生死相搏,何谈武德?今日只要你们都死在我的剑下,武林中又有何人知道今日之事?” 哎呀我去!这老家伙还真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将这种话说得如此轻松。 邵曦一直觉得全天下最不要脸的人就是老吴了,因为这个老家伙做事情常常没有底线。 可是今天面对程甫,他算是知道什么叫下限中的下限了,与他相比老吴反而显得还挺有原则。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飞! 很多人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但好歹表面上还会遮遮掩掩,要个名正言顺。 这个老家伙居然连装都懒得装了,简直把趁你病要你命体现到了极致,幸亏自己身上带着流云剑,不然今天还真就被这家伙给算计了。 “老家伙,之前我还敬你是位武林前辈,想不到你的言行举止都不如一些江湖草莽。 “你还真是不要脸他妈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行!比下作是吧?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毫无底线?” 说着,邵曦抬起手中的流云剑挺剑便向程甫刺去。 程甫连忙举剑格挡,谁知邵曦的手突然间往回一缩,程甫的这一剑挡空了。 就在这么个空档,邵曦持剑那只手的袖子里“咻咻咻”地飞出三支短箭,直打程甫的面门。 程甫哪料到邵曦还有这么一手?回剑再挡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腰腹发力整个身体向后一仰,那三支短箭擦着鼻尖飞了过去。 才刚站起身来,只见邵曦对着自己将前胸一挺,随着一声微弱的机簧声,无数细如牛毛的钢针从邵曦胸前的衣服里打出,密密麻麻地朝自己飞来。 “袖箭!含沙射影!你居然动用暗器!” 程甫见避无可避,连忙开启气盾抵挡邵曦打出的含沙射影。 “不是你说的吗?生死相搏,何谈武德?” “……” 第四十六章 落雪追飞霜 程甫没想到邵曦耍起无赖来相比自己竟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是自己小看了他。 刚才他赤手空拳,自己那般追击都未能伤他分毫,倘若那个时候他便使用暗器的话,恐怕自己一时还真就难以应对。 但邵曦却没那么做,如今自己的行为明显是刺激到了他,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真的耍起无赖来比自己还不要脸。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就像邵曦讲的那样,是自己不讲武德在先,那也就怪不得人家用一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来对付他。 只见邵曦缓缓地将流云剑收入腰带上的剑鞘之中,程甫对邵曦的这个行为有些不太理解,难道他又想空着双手与自己周旋? 正在他诧异之际,却见一个大胖子手中提着一柄宝剑跑了出来,双手将剑递向邵曦。 邵曦并未转头,只是抬手接了过去,缓缓将那柄剑从剑鞘中抽出。 剑出鞘的一刹那,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一丝丝的寒意。 当程甫看向邵曦手中那柄剑的时候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只见那柄剑形制优雅,散发着温润的白光,剑身周围竟有无数细小的雪花在围着剑刃飘舞。 剑上所散发出的寒气哪怕是数丈之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程甫也是个武林中的前辈,自然对武林中的事情多有了解,当他看到这柄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确定那就是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映雪剑。 不过这柄剑已在江湖武林中消失了多年,与它一同的还有一柄名为凝霜剑的姊妹剑。 相传那是当年天琼山上天琼老祖的爱徒,被称为“天琼仙女”的百里映雪所用之剑,却不知为何此刻这柄宝剑会出现在邵曦的手中? 难道他与百里映雪,甚至是与天琼老祖有什么关系?若真是如此的话,恐怕今日自己的确是惹错了人。 虽然当年的“天琼仙女”百里映雪和“地瑶仙女”百里凝霜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二人在武林中的威名却一直为世人所传颂。 至于东北天琼山上的那个老怪物更不用说了,那老家伙也不知道活了几百岁了? 如今都尚还健在,只是一直在天琼山上隐居避世,从不参与江湖武林之事。 若邵曦与天琼山有所关联,自己今日若是伤了他,岂不是等于得罪了天琼派? 不管是江湖中人还是武林中人都十分清楚一件事,这个世上有两方势力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一个是当今景元王朝皇室萧家,因为萧家一直也是以武学传世,不但皇室之人个个武功高强,更是拥有着天底下至高无上的权利。 得罪了景元皇室,在这天底下便可说是再无处安身了。 而另外一个不能得罪的便是东北天琼山的天琼派。 天琼派立派千年,传到如今天琼老祖的手里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但是世人皆知这天下除了景元皇室多少会让他卖些面子以外,其他人若是得罪了天穹派,其结果与得罪景元皇室的萧家没有太大分别。 虽然近几十年来,武林中都将五龙山的太常教奉为武林至尊,但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真正的武林至尊只会在萧家和天琼派之间。 至于谁才是真正的至尊?从未有人给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而且“天琼仙女”百里映雪与“地瑶仙女”百里凝霜还是东穆国的皇室宗亲。 所以当年谁若是得罪了百里映雪与百里凝霜姐妹两个,就等于是同时得罪了天琼老祖和东穆国皇室。 尽管当时有很多人倾心于这姐妹二人,却无人敢去招惹她们。 而这姐妹两个又是千年难遇的武学奇才,经过在天琼山的修炼之后,也在武林中打出了响当当的名声。 那个时候若是要评出天下第一剑和第二剑的话,恐怕除了这两位天仙一般的美女,没有人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的剑法天下第一。 这姊妹两个之间也是难分伯仲,稳居天下剑法前两名。 说了这么多,这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为什么当年百里映雪的映雪剑如今会出现在邵曦的手中? 他到底是谁?他与百里映雪和天琼山的天琼老祖到底是何关系? 若是真有关系的话,程甫还真的并不介意放下自己的这张老脸向邵曦服软求饶。 因为这柄剑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实在是他天昀宗无法企及的,更不要说是对抗了。 “你……你手中为何会有此剑?” 邵曦看到程甫那一脸扭曲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映雪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故意卖关子地对程甫问道:“你来猜猜看好不好?” 若说此前邵曦的所有举动都被程甫理解成是对他的羞辱,那么此刻邵曦问出这句话就完全是他自己的本意。 此时他就是要羞辱面前的程甫。 程甫的表现也让他感到有些诧异,此前自己的无意之举便能惹得他气急败坏,可是这会儿自己如此调侃他,他却愣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邵曦也明白了,原来是自己手中映雪剑背后所代表的一切让这位天昀宗的宗主感到十分忌惮。 既然这样,那么邵曦也刚好借题发挥来个得寸进尺,看看对面这个老家伙的心理底线到底在哪里。 “程宗主,你刚才那般威风,想不到竟被一柄剑给吓住了,你到底是怕这柄剑,还是怕使这柄剑的人?” 邵曦的问话已经将嘲讽的意味拉满了,他就是在讽刺程甫。 明明刚才还欺负自己年轻,手中无剑,此时却只因为自己手里的映雪剑被吓得止步不前,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面对邵曦的这般嘲讽,程甫虽心中不悦却没敢再如此前那般发作。 而是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此剑究竟从何得来?老夫畏惧此剑背后之人的确不假。 “但若是你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老夫也绝不会只因为一柄剑就放过你。” 程甫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听程甫这么一说,邵曦乐了。 咧着嘴笑呵呵地向前走了两步,抬起手中的映雪剑指向程甫,一脸坏笑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此时程甫面色铁青,满脸阴沉,面对邵曦的问话,他没有开口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柄剑背后所代表的东西,也许不该是他这个层面的人该知道的。 倘若邵曦真的说出来了,将来他或许会因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而面对无法想象的麻烦。 可若是邵曦不说,他又不知道该如何确定邵曦的身份,如今二人已经僵在这里,到底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动手了,怕得罪映雪剑背后之人。 不动手的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灰溜溜离开桐山,以他如今的武林地位和武功境界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将来武林中传出他面对一个年轻后辈竟然不敢出手被人吓退,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摆? 思来想去,这两种结果其实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此时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开口问邵曦这件事? 若是不问,不管是杀了邵曦还是打伤他,将来都会有一个不知者不罪的借口。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战而退,将来也可用邵曦手中的映雪剑为自己找补脸面。 可此时自己的话已经问出口了,邵曦却反问他是否确定想知道这柄剑的来历,他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啊?听完之后又该怎么办? 纠结!无比的纠结! 程甫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因为一件事这么纠结过。 越是想不明白,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越发的扭曲,看得邵曦心中一阵暗爽。 心说,老娘留给自己的这柄剑想不到还有如此的效果,竟然只是一出剑便将一个七品后期的武者给镇住了。 所以程甫越是纠结,他便越是想戏耍他。 于是又追问道:“怎么?程宗主连我这么一个大活人都不放在眼里,竟会被一柄剑给吓住? “看来我的确是高看了程宗主啊!这将来若是在武林中传开了,不知道程宗主的颜面何存?” 邵曦的话是句句都往肺管子上戳,可程甫看着邵曦手中的映雪剑依旧是犹豫不决。 他是真的怕!不只是他怕,这武林中没有人不怕。 虽然二十年前便已传出了百里映雪离开人世的消息,可此事终究没有人去证实过。 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百里映雪是不是真的已经故去。 若是她与天琼老祖一般隐居避世,那么这柄映雪剑的所传之人不是他的后人,便是他的传人,他又如何敢轻易得罪? 另外还有一个让他不敢动的原因,那便是从邵曦出剑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感受到了以邵曦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已经被剑意所笼罩。 他并不清楚这剑意到底是映雪剑自身发出的,还是从邵曦身上发出的。 正常来说,剑意都是通过用剑之人所发出,那么此时周围笼罩的如此强烈的剑意,是不是就代表着邵曦已经习得当年传说中的那套雪追霜剑法? 邵曦一再地用言语刺激程甫,可程甫仍旧是表现得犹豫不前,这就让邵曦有些不耐烦了。 要么打,要么走,像如今这样双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算是怎么回事? “此前我便说过,我敬你是位武林前辈,所以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可是你选择了对我出手。 “如今面对我手中的映雪剑你仍不肯离去,那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今日你想走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了!” 随着邵曦话音的落下,只见他足尖一蹬地面,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向着程甫窜了过去。 手中映雪剑直指程甫胸前。 此时程甫心中正在纠结还要不要再与邵曦斗下去,见邵曦突然发难,而且来得如此迅猛,他也来不及多想便选择了纵身后退。 修武者双方交手,尤其是像眼下这种死斗,心中犹豫乃是大忌,更何况是两个武功境界相当之人。 此时二人间的形势已发生了逆转,邵曦转守为攻,而程甫却转攻为守。 因为直到现在程甫都没有想好,还到底要不要与邵曦交手? 可邵曦却没打算给他机会。 就在程甫纵身后退之时,邵曦手中的映雪剑挽了个剑花,随即便听到邵曦口中念道:“夏日飞霜。” 随着这声口诀的念出,程甫遽然间感受到自己身体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而自己向后飞退的身形也随着这种凝固感而变得迟缓起来。 他心中不禁大惊! 邵曦这用的是什么剑法?为什么在他出招之时,他剑意所笼罩的范围内竟能以如此奇特的形式来限制住他人的行动? 纵使他修武多年,在武林中见多识广,也从未亲眼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剑法! 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恐惧。 难道对方使出的真就是当年在武林中久负盛名的雪追霜剑法? 应该不会错!刚刚邵曦口中所念的口诀其中便带了一个“霜”字,这或许真的是雪追霜剑法中的一招。 就在程甫犹疑之时,原本后退的身形已经因为受到邵曦剑意的影响而有所迟滞,整个人也提前落到了地上。 修武者施展身法躲避对方攻击的时候,若是没有落在自己预期的位置上可是致命的。 尤其是面对此时手中持着映雪剑的邵曦,那就更加是致命的。 邵曦见程甫人已落地,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手中映雪剑再次挽了一个剑花,口中又一次念道:“晴空落雪。” 随着邵曦话音的落下,剑意所笼罩的范围内突然间飘起了雪花,那是肉眼可见的,大片大片的雪花。 如今已是三月,竟能晴空飞雪!在场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叹为观止! 面对着天空中飘舞的飞雪,每个人都充满了新奇,可这种新奇并没有维持多久。 就在下一刻,众人才知道天上飘落的这些雪花竟然是致命的。 只见那些飞落的雪片落在人的身上就如同精钢打造的刀片一般,不仅划破衣袍,甚至连皮肉都被划伤。 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向远处纵跃而去,这天上下的哪里是雪?这明明下的就是刀子啊! “雪……雪追霜剑法?” 第四十七章 从来没见过 “程宗主果然有见识!” 此时邵曦的这句话听在程甫的耳中已经不再是嘲讽了,而像是一种宣判。 若说一开始看到邵曦手中持有映雪剑的时候,程甫心中还略有怀疑,当此时邵曦使出雪追霜剑法便等于是明确地告诉他——他惹错人了。 程甫本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可天上飘落的那些雪片却让他来不及再去想别的。 那些看上去晶莹剔透,美得让人窒息的雪花此时都是致命的。 程甫身形已经被邵曦的那招“夏日飞霜”限制住了,此时双脚与地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看似他是被这层冰霜冻住了,实则不然! 那层冰霜只是邵曦的元气所化,用以封住程甫腿部的经脉,使体内元气无法畅通地运行到双脚之上。 这就是清霜诀所独有的妙处,不仅是将元气化形为霜,更是以阻断对方的经脉来达到迟滞对方行动的目的。 这个原理其实与打穴相似,只不过打穴之法是靠击打人体的穴位来阻断体内经脉的运行。 而清霜诀却能以范围的形式来阻断他人的经脉,操控起来更随意,成功率也更高。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对手就像是被这层清霜所冰冻。 不得不承认,当年百里映雪与百里凝霜姐妹二人所修炼的功法与剑法不仅威力强大,更兼顾了形式上的美感,果然不愧为仙女之剑! 不过这个时候的程甫可没有心情去赞叹这些,那些雪片已经将他的衣袍划破了不少地方。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当这片雪花包围自己的时候再想应对就来不及了。 可此时自己的双脚又被那清霜所封住,无奈之下他只好开启气盾将自己护在其中,打算以此来对抗邵曦的“晴空落雪”。 再高明的功法或是剑法招式,所能持续的效果时间都不会太久,只要自己挺过邵曦的这一招,回头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可他想是这样想,但很多事却未必能如心中所愿。 虽然他开启气盾将自己保护起来,但此时天上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密集。 每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气盾上都如同一片冰晶的刀片划在玻璃上,让程甫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邵曦的压力。 正常来说,他在七品后期的修炼基础是强于邵曦的,可此时他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为什么邵曦在使用雪追霜剑法之后会让自己感到他竟然在内力上压了自己一头? 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看着那些雪花碰撞在他气盾之上的样子,他心里开始有些慌了。 那些雪花虽然看起来很小,但每一片上都被贯注了元气,如此连绵不绝地落在他的气盾上,让他倍感压力。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自己就会坚持不住,气盾会被邵曦所破,到那个时候自己就真的无处可躲了。 邵曦的剑意之境足有方圆几十丈,就算自己能够凭借身法逃离,可邵曦的身法也不输于他,同样可以追击他。 这几十丈范围的剑意之境就像是一个牢笼一样,会将他死死地困在其中,直到这些雪花最终将他杀死。 他想不明白,就在刚刚邵曦在内力方面还略逊自己一筹,为何此时却觉得他已经达到了七品巅峰之境? 难道是那映雪剑或是雪追霜剑法给了他什么加持? 按说这绝不可能,他在武林中纵横多年,很多事情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可是这种凭借外物加持自身内力的事情还是闻所未闻的。 那么为何此时邵曦会有如此表现?怎么就突然在武功境界上反压了自己一头? 程甫在心中急速地将之前与邵曦过招的每一个细节都想了一遍,始终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正当他困惑不解的时候,却突然间想到了双方在动手之前,邵曦与自己讲话时曾有过一个用手去扶下巴的动作。 难道他趁着那个时候服下了什么丹药? 江湖武林中人服用丹药提升内力之事并非没有,难的是丹药难寻。 天底下会炼制这种提升内力或是促进武功修炼进境丹药的人本就不多,能够练出上品丹药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这种方法虽然可行,但是能用得起的人却没有多少。 毕竟能炼制这种丹药的人绝非一般人物,能够请动这种人炼制丹药的也不是寻常人物。 此时邵曦内力瞬间的提升,也许正是服用了这种丹药。 程甫对此并不再有什么怀疑,因为能够手持映雪剑使出雪追霜剑法的人,就算身上发生再离奇的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不合理。 从程甫上山到现在也才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邵曦带给他的震撼是一个接着一个。 十七岁便能进入“化气境”,几年时间便能修炼至七品后期,手持映雪剑使出雪追霜剑法,还能服用得起稀世难求的绝品丹药。 这样的人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会儿程甫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后悔上山,后悔去招惹邵曦,他觉得自己如今面对邵曦已经没有任何的底气了。 不要说打败邵曦,如今能从邵曦的手中脱身都已属万幸。 行动受限,逃无可逃又无力再战,此时程甫的处境相当窘迫,之前那嚣张高傲的样子早已荡然无存。 他一边抬着双手维持着元气盾,一边再次抬眼看向邵曦。 邵曦并没有趁着他疲于应对之时继续进攻,而是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 “程宗主有很多事情感到不解吧?为什么我会拥有映雪剑?为什么会用雪追霜剑法?又为什么会突然间在武功境界上压过你? “其实这些事情我想程宗主的心中应该有自己的答案,你身为一宗之主修炼了几十年,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实属不易。 “可是你错就错在当年不该欺辱千羽门,千羽门与我有恩,遇到你儿子带人上山挑衅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比武输了付出代价本是理所应当之事,可你却因此怀恨在心,今日竟想置我于死地,这是其一。 “其二,你身为天昀宗的宗主在武林中也颇有地位,如今却沦为他人的鹰犬爪牙助纣为虐,帮助海湖帮意图吞并五鬼门。 “我不管你身后之人是谁,今日你都选错了对象,此时我若想杀你易如反掌! “但是看在海湖帮的杨家三兄弟已死,你又未对五鬼门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破坏,我仍然可以选择放你一马。 “只是今日之事你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就算我不找你,自然也会有人找你。” 邵曦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程甫的心窝子上,如今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想探知邵曦身份的想法。 对于这样的人,他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至于当年程星琰在灵羽山比武输掉四方剑和《四方剑法》秘籍的事情,他也不想再追究了。 他的儿子输在这样的人手里,还能活着回到天昀宗已经算是万幸了,他哪里还敢有找邵曦算账的想法? 更让程甫感到震惊的是,邵曦竟然好像知道关于他的一切,甚至提到了身后之人。 如此机密之事,他竟然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 程甫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对方扒光了一样,赤裸裸地站在邵曦面前,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 输了,自己彻底的输了! 不仅仅是输在武功之上,更是输在身世背景、心机谋略等方方面面。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与邵曦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面的人,虽然对方看起来如此年轻。 “邵公子,老夫认输了!此前是老夫有眼无珠对邵公子多有得罪,以邵公子的武功和心机,老夫没有丝毫的胜算。 “你的身份我不敢再打听,当年之事老夫也不会再追究,今日之事我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倘若有违此言便让我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只要邵公子今日愿意放过老夫,将来但有吩咐,我天昀宗必会马首是瞻,唯邵公子之命是从。” 都说人老精,鬼老灵!程甫这老家伙此时说出这些话,其实也是有着自己想法的。 面前之人他是得罪不起的,可今天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他若是不将话彻底讲明白,恐怕邵曦不会轻易放过他。 关于邵曦的身份他绝不再想知道,因为他清楚知道的越多,自己就死的越快。 当年邵曦夺他宗门至宝之事别说他追不追究,现在他也不敢追究了。 但是话一定要说得漂亮,如此既给自己留了面子,也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至于今天的事情,就算邵曦不要求他闭嘴,他也不会说出去。 先不说是不是怕得罪邵曦,就是今日落败五鬼门这件事,说出去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另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感觉到邵曦身后的背景绝不比如今自己所效力之人要差。 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讨好,多抱一条大腿又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之前与邵曦多有恩怨,刚刚又斗得你死我活,但常言说不打不相识,程甫觉得这是一个结识邵曦的好机会。 只要与他维护好关系,不奢望将来能借助他背后之力,至少不会给自己树立起一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敌人。 他可早就听说天琼老祖是个极其护短之人! 倘若邵曦真的与天琼派有所关联,有一天让天琼老祖知道了今日之事,搞不好会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那就实在有些划不来了。 邵曦见程甫说得如此诚恳,于是缓缓地收了剑招,将映雪剑收入鞘中。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杀死程甫,当然也有着他自己的算计,程甫的那点小心思他如何能不明白? 虽然此前放言要让程甫无法离开桐山,但最终邵曦还是选择了放他一马。 一来是他程家父子和天昀宗原本便与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恩怨,仅仅是因为当年千羽门之事有了那么一点过节。 如今既然程甫都不想再纠结此事,那么这件事也就算是过了。 此次海湖帮与五鬼门之争,他也只是在今晚才出手,而且并未对五鬼门造成什么破坏,若因此将他杀掉也着实是有些讲不过去。 今晚便只当是给他一个教训算了。 这些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邵曦知道他背后有人,而这个人是谁如今虽尚不完全清楚,但也猜到个十之七八。 若是自己贸然取了他的性命,就会引起他背后之人对自己的警觉。 邵曦并不想因为这么个人便影响到自己全盘的计划,如此节外生枝之事还是不做为好。 今天自己杀了程甫,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是瞒不过去的。 可若是能够让程甫将嘴闭严,对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背后之人都不提起此事的话,自己便可以成为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 至于海湖帮和五鬼门的事情,程甫回去编个瞎话自然也就糊弄过去了。 毕竟杨家三兄弟已死,刘铎也决定将五鬼门解散,到时候桐山之地两股江湖势力皆已消失,此事就算想追究也无从查起了。 而邵曦坚信,程甫这个老家伙一定会将嘴闭得严严实实。 一来是因为他们父子二人一向极其高傲,死要面子,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肯定不会说出去。 二来是因为海湖帮和五鬼门这件事没有办好,程甫肯定也会想办法要将事情圆过去,那么今日之事他自然不会提起。 顶多也就是说海湖帮和五鬼门最后斗了个两败俱伤,杨家三兄弟殒命桐山,五鬼遁走,最后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他。 他身后之人也只能选择接受这个事实。 至于程甫说的什么马首是瞻,唯命是从那些屁话,邵曦也是听听就算了。 像他这种自视清高,心胸狭隘,毫无风骨之人,邵曦觉得还是离得远一点好。 他今日能转投自家,来日便能转投别家,这种人实在是靠不住。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说了软话,为了缓解此时尴尬的气氛,一些客气话还是要讲讲的。 “程宗主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人,难怪天昀宗在失去宗门至宝之后仍然能够立于武林之中,今日之事就此翻过,我想程宗主也知道该怎么做。” “今日我未曾来过,你我二人也从未见过。” “很好!” 第四十八章 解散五鬼门 既然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程甫亲自前往半山腰喝止了双方的打斗,并明确表示从今日起海湖帮就地解散。 参与今日攻打五鬼门的所有海湖帮的帮众都会得到一份补偿和遣散费,受伤的补偿加倍,丢了性命的有家眷补偿家眷,没有家眷的则是选择厚葬。 这些都是后话了。 海湖帮的帮众得知三位帮主都已经死在山上,自然也是树倒猢狲散,纷纷返回海湖帮等着程甫回去对他们进行补偿。 那些死了伤了的也都被抬下山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五鬼门的弟子也有些伤亡,于是也将死伤之人抬回五鬼门听候刘铎等人的安排。 事情已了,程甫再次返回到山上与邵曦碰个面,便匆匆告辞返回海湖帮。 虽然已经宣布了解散之事,但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他收拾。 说起来一开始他是来帮忙的,可想不到如今这些事情竟然都要自己亲自来处理。 临走的时候,邵曦让刘铎将那“秤杆”和“秤砣”两兄弟押了出来,也让程甫一并带回了海湖帮。 既然海湖帮已经解散了,这二人又是程甫的远房本家,如何安排自然是交由程甫处理。 此事邵曦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不但放走了程甫,还将他这两个亲戚也都放了,打一下揉一下的目的不过是让程甫严守今日之事不要对人提起。 毕竟他拥有映雪剑和习得雪追霜剑法之事目前还不能为人所知,否则的话他自己也会是一身麻烦。 尤其是不想让程甫背后之人知道这件事,因为百里映雪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自己又是她的儿子。 这件事情要是搞得人尽皆知,只怕今后将会不得安生,烦不胜烦。 本来他是风长临养子这件事就要尽力隐瞒,这要是让人知道自己是景元皇室萧家和东穆国穆王府百里家的后人,不说会天下大乱,至少也会搞得甚嚣尘上。 邵曦并不喜欢自己这个景元王朝皇室的身份,也不喜欢东穆国皇亲的身份,在他心中风家庄才是他的家,风长临才是他的父亲。 至于百里映雪这个他从未见过面的亲娘,虽然知道自己与她之间血脉相连,但始终还是感到很陌生。 至少在风玉言的记忆中是没有关于她的。 邵曦虽然已经接受了风玉言这个身份,但如此复杂的身世和背景连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头疼。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他自己,只想为当年风家的六十几口人报仇,其他的他都不关心。 程甫带着海湖帮的帮众离开之后,邵曦与刘铎等人返回五鬼门内。 这个时候,从后山回来的奈比海带领着五鬼门的弟子或押着,或抬着将偷袭后山的那些海湖帮的帮众也都带了回来。 邵曦一瞧,好家伙!奈比海做事还真是靠谱。 这些海湖帮众有的是被绑着的,有的是被抬着的,活的带回来了,死的居然也给带回来了! 奈比海做事还真是干净利落,清清爽爽,没有一丁点的偷懒,这倒是让邵曦觉得十分满意。 原本收留奈比海只是因为他认路识途的本事,可自打在西蜀唐门拜师修武之后,邵曦发现奈比海的作用远远超出了当初对他的预期。 而且这家伙做事和付彪一样靠谱,看来今后自己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得力之人。 刘铎将海湖帮被解散之事告诉了那些去海湖帮众,便也放他们下山返回海湖帮,那些受伤的和死掉的也都让他们一并抬下山去了。 如今海湖帮与五鬼门相争之事总算是到此为止了,你死我活地斗了两年多,如今一切终于算是结束了。 如果桐山五鬼此时想继续保留五鬼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如今他们的想法却完全不同了。 尤其是刘铎,这些日子在见到邵曦的所言所行之后,更是坚定了要解散五鬼门追随邵曦的决心。 所以当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刘铎便将门中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五鬼门的正院之中。 此时院中点起了火把,挂起了灯笼,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五鬼门的三百多名弟子除了死伤的之外,剩下的全都被叫到了这里。 刘铎站在正堂前的台阶上,用目光扫视了一眼这些跟随自己或早或晚,或长或短的门中弟子。 其中有些人从他们兄弟五个刚刚创立五鬼门时便已追随他们了,如今要向他们宣布解散的消息,刘铎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纠结的。 因为门中弟子有不少原本都是孤苦无依、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这些年来早已经将五鬼门当成了自己的家。 宗门的解散也就意味着他们将失去这个家,又重新变成一个流浪之人。 虽然在五鬼门中这些年也都习得了一些本事,但失去依靠后在江湖中独自闯荡怎比在五鬼门中过得安稳? 可有些事情纵使不愿也终究还是要做。 刘铎轻轻咳了两声,对着门下的这些弟子大声说道:“从我们五鬼门创立至今,你们跟着我们兄弟五人经历了风风雨雨,没有你们就没有五鬼门的今日。 “尤其是这两年与海湖帮争斗不断,你们为五鬼门付出了鲜血甚至是性命的代价,我们桐山五鬼会将在场各位每一个人都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这些年让各位跟着我们受苦了,我们兄弟对你们都是心存感激的,我在这里代其他兄弟几人谢过各位了!” 说着,刘铎郑重其事地对着院中的五鬼门弟子深深地施了一礼。 他这可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心实意! 这些年来,五鬼门中有不少的新面孔出现,也有不少的老面孔消失,很多门中弟子都甘愿为了五鬼门牺牲自己的生命。 他们桐山五鬼虽然从来不敢自诩正人君子,却也说得上是有情有义。 在他们眼中,这些人早已经不再是他们手下之人,而是被他们视作自己的亲人。 刘铎和刘家其他几人对五鬼门弟子的感激之情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刘铎这一礼搞得在场所有门中弟子都莫衷一是,他们大多都没明白刘铎为何会突然间将他们召集起来说这番话? 于是有些弟子大声地喊道:“跟着几位门主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五鬼门就是我们的家,门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算让我们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也绝无二话!” 有人开了这个头,五鬼门众弟子顿时群情激昂,尤其是今日与海湖帮大战他们可谓是大获全胜,此时正是在兴头上。 于是众人也纷纷跟着响应起来。 “说得没错!我们原本很多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是几位门主收留了我们,还传授我们本事,给了我们安稳的生活,门主有命我们无敢不从!” “对!门主有什么事吩咐就是了,我们愿意为五鬼门付出一切!” “门主今日将我们召集起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去做,门主你就说吧!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 刘铎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说出的每一句话,心中不禁涌起了不舍之情。 这些年来,虽然他们桐山五鬼名为门主,其实却与门中弟子亲如兄弟,此时要他宣布解散五鬼门的消息确实是感到有些难以开口。 但决定已经做了,他便不打算再回头。 于是十分激动地说道:“谢谢!谢谢诸位兄弟这些年以来为五鬼门所做的一切!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今日我还是要说。 “自打五鬼门创立以来便给桐山的百姓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虽然近些年我们已入正途,可海湖帮的出现和这两年多以来的争斗也是搞得桐山百姓苦不堪言。 “所以我一直在想,我们五鬼门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占山为王,将兄弟们聚集在此苟且地活着吗? “我知道兄弟们已经将五鬼门视作自己的家,但今天我还是要宣布这个消息,从今日起五鬼门正式解散,今后在江湖上将再也不会有五鬼门这个门派存在。 “我们兄弟五人将追随这位邵公子为国效命,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也不枉半生修武。 “我知道这个消息会让你们当中的很多人难以接受,但此事我们已经做了决定,今日便是告知你们。 “回头你们每一个人都到二门主那里去领取遣散费,从今往后江湖路远,还请各位好自珍重!” 说完,刘铎再次对着在场的众弟子深施一礼。 在躬下身子的那一瞬间,他眼中的泪水也落在了身前的地面上。 宣布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也如锥心一般的难受,正如他说的那样,从此以后江湖路远,也许有些人此生再无机会相见。 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彼此熟悉,突然间的告别总是让人感到无尽的伤感。 当刘铎说完这些话对着众人施礼起身之时,整个五鬼门的正院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异常安静。 此时除了众人呼吸的声音,哪怕就是在院子里落下一根针,仿佛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刚刚还无比热烈的气氛此时却变得异常压抑,也许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想法,但他们却有着相同的一个感受——意外! 他们当然会感到意外,就在刚刚他们还在为了五鬼门与海湖帮拼得你死我活。 他们每个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保卫五鬼门,守护自己的家园。 可此时却突然间听到这样一个有如晴空霹雳般的消息,一时间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太突然了,任何人都没有思想准备,甚至已经有人感到了愤怒。 解散?就这么解散了?那刚刚他们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 五鬼门是属于他们每一个人的,这里有他们的朋友,有他们的兄弟,更有着他们美好的回忆。 而如今却有人要打破这一切,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打破这一切的竟然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无比信赖和崇拜的门主。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失望,如何能不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说解散就解散?五鬼门里有我们所有兄弟流下的每一滴汗,每一滴泪和每一滴血。 “就在此刻,半山腰地面上的血迹还未干,凭什么一句话就解散了?我们辛辛苦苦守护的家园难道仅凭一句话就没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正满脸泪水地望着刘铎,刚刚说出那番话时已经带着哭腔了。 刘铎认识他,他叫小宝,是自己五年前从野外的狼群嘴里救出来的孩子,原本是个流浪的孤儿,靠乞讨为生。 那次若不是被自己撞到,也许他早就成了狼群的腹中之食。 这孩子自打来到五鬼门之后,便如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将门中每一个人都视作自己的亲人,愿意为五鬼门付出一切。 所以当他听到五鬼门要被解散的消息会是这种反应,刘铎并不感到意外。 “可是我们不同,我们修武二三十载为的可并不仅仅只是眼下这安逸的生活。 “人活于世总要有自己的追求,我们桐山五鬼早些年过得浑浑噩噩,甚至干了不少为非作歹之事。 “如今我们找到了修武的真正意义,那便是锄强扶弱,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碌碌无为地了此余生。 “平心而言,当年如果不是我将你从狼群口中救下,也许你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所以你该明白,当自己拥有力量的时候,应该去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被眼前的一切捆住手脚,安于当下。” 刘铎的这番话让小宝沉默了。 是啊!留在五鬼门安逸地生活下去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桐山五鬼解散五鬼门是辜负了这些兄弟,可反过来想想,他们坚持保留五鬼门难道就不是对桐山五鬼的辜负吗? 他们也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自己人生的目标,凭什么为了自己就要求他们放弃原本想要追求的一切? 这对桐山五鬼来说,难道不同样也是一种不公吗? 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去要求别人照顾自己一辈子,人生的路终究是要靠自己走完的。 “门主,我懂了!解散五鬼门我不反对,但是我不走,我要跟着你们,你们到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 第四十九章 五义终拜主 小宝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在场所有的五鬼门弟子。 刚刚刘铎宣布的消息太突然了,让他们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心中只想着五鬼门就这么解散实在太可惜了! 朝夕相处的大家今后各奔东西,江湖上的风雨今后也只能独自面对,所有人就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可小宝的想法为所有人都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五鬼门可以解散,桐山上的这些房子、地皮也都可以不要了。 只要人不分开,这个大家庭就还在,至于叫什么,去哪里都还重要吗? “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门主,我们可能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被门主照顾了这么多年,现在也到了我们出力的时候了。 “我们跟着门主一起走,门主追随谁,我们便追随谁,门主要做什么,我们就跟着做什么!” 说话的是一位年长一些的弟子,看起来平日在众人之中威望颇高,此人也是当年桐山五鬼在创立五鬼门的时候便追随他们五人的。 这么多年来,他对五鬼门也算是劳苦功高了。 经他这么一号召,五鬼门的众弟子顿时又沸腾了起来。 他们本来舍不得的就是门中的这些人,至于去哪里,做什么,只要不分开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们跟着门主一起走,就算以后不叫五鬼门了,我们这些人也都还在一起,只要跟着门主做什么都行!” “没错!到哪里不是安身?只要我们这些兄弟不分开,去哪都行!” “对!我们也跟着门主一起离开桐山追随邵公子。” “这样挺好,我们可以一起去闯荡江湖了,走到哪里还是像从前一样能相互有个照应。” …… 五鬼门的弟子们又一次群情激昂了起来,不过他们当中有些人也选择了沉默。 这些犹豫不决的人有些就是桐山当地的,甚至有些已经有了家室。 若是让他们离开桐山一带就要举家迁移,山高路远,故土难离,他们自然感到十分纠结。 但绝大多数的弟子还是选择了像小宝一样继续追随桐山五鬼。 刘铎见此情景感到有些为难了。 这么多人离开桐山,浩浩荡荡地向京都大梁进发,一路上的动静可是不会小,搞不好会引起沿途的官府注意。 江湖中啸居山林的人虽然不少,但结伙进入京都大梁难免会引起朝廷的关注。 原本选择解散五鬼门只是想着他们兄弟五个跟在邵曦身旁,如今这么多人要一同跟随,这件事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于是他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四位兄弟,五个人又一同看向了邵曦。 邵曦是他们未来将要追随之人,像这种事情必然要听从邵曦的意见。 如果邵曦同意让这些五鬼门的弟子跟着一起走,就算再麻烦,他们也要想办法将此事办到。 可若邵曦不答应的话,桐山五鬼便没法再带着这些人。 毕竟这么多人以后跟着桐山五鬼就等于是跟着邵曦,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得邵曦来拿主意。 光是进入京都大梁以后安排住所之事就相当麻烦,所以一切都要看邵曦最后的决定。 他们五个这么一看邵曦,五鬼门的弟子也明白如今做主之人已经不再是刘铎兄弟了,于是也跟着看向了邵曦。 这一下子就把邵曦搞尴尬了,原本这是五鬼门内部的事情,是否解散,是走是留都应该是由五鬼门自己决定。 可此时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摆明了是要自己给个主张。 邵曦心说,桐山五鬼跟着我也就罢了,如今这几百号人也要跟着,养活他们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问题是回到京都以后自己怎么跟萧常毅交代呀? 虽然几百人说起来不算太多,但终究是成了规模,此事若是自己就这么拍板了,岂不等同于豢养私军? 这种事对于皇室来说可是极其敏感的,别看以往自己在萧常毅的面前说话做事可以随意一些,可这是涉及到原则的事情,也是身为臣子的大忌。 拥有私人武装的都是皇室宗亲,而且还要经过圣上的特许,比如信王萧常武手中的玄甲卫。 可自己眼下只是景元王朝的臣子身份,关于自己姓萧这件事可没打算轻易让人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未经圣上允许便私自带着这么多人进入大梁城,先不说会不会让人误会,恐怕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早就在背后嚼舌根了。 甚至还有人可能跑去向萧常毅进谗言,诬陷自己意图谋反。 别看邵曦在朝堂中似乎人缘还算不错,这些人也不过是看在他是当今圣上面前红人的份上不去得罪他罢了。 实际上私下里眼红嫉妒之人比比皆是,都巴不得他出点什么纰漏,他一旦在圣上那里失了宠,落井下石之人绝不在少数。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所以涉及到朝堂之事,邵曦虽然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甚至有些不讲规矩,实则内心里却一直是十分谨慎小心的。 如今之事邵曦也感到有些为难,五鬼门的弟子与桐山五鬼之间的感情他不说感同身受,但也非常理解。 那些弟子想要继续跟着桐山五鬼一起追随自己的心情,邵曦是能够明白的。 可是这么一来,后面也多出了许多的麻烦事。 这些人进入到大梁城之后该如何安置? 以邵曦如今所拥有的财富,别说养活几百人,养活几千人都不成问题。 可最大的难点是这些人进入大梁城之后,绝对不可以再像现在这样聚集在一起形成某种对外公开的势力。 不能再建立帮派、宗门,不能有人对其进行指挥调度,否则的话就会被定义为自己在大梁城内所建立起来的私人势力。 而且这些人个个都是修武之人,虽然与京都十六卫不能相比,但也足以引起皇室的注意。 他们这么多年来生活在桐山一带以五鬼门为家,突然间迁移到了大梁,该让他们做什么呢? 邵曦在大梁的产业不少,安排这些人做工倒的确不难,可这些人压根就不是做工之人。 一个个成天的舞枪弄棒,如何能让他们在京都安分守己地待下去? 所以自己必须要想办法合理地安置他们。 他们懂武功,若是安排他们进入十六卫从军倒也不是不可,但是这些人懒散惯了,让他们进入军营过军伍的日子,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 而且一旦进入军队势必会被打散,不可能让他们有聚集在一起的机会,这样不就违背了他们的初衷吗? 想来想去,邵曦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来,着实是感到十分的为难。 邵曦的为难之处,刘铎兄弟几人自然是能理解的,毕竟邵曦是个官身,为官便要遵守朝堂的法度。 这几百人若是无法安置的话,不但今后不能成为邵曦的助力,反而会在日后成为他人诟病邵曦的把柄。 如今的刘家五兄弟考虑事情要从邵曦的角度出发,也觉得此事实在不好处理。 “邵兄弟,若是觉得为难也不必勉强,解散五鬼门追随你是我们兄弟自己做出的决定,若是不能带着他们一同离开的话,安抚之事便交给我们吧!” 刘铎此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明他们兄弟五个打算追随邵曦是想成为他身边得力的助手,想不到这才刚一开始便给邵曦添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他心中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才会说出此话。 不过邵曦并没有回应他,而是看向了五鬼门的那些弟子,他看到了很多人眼中的渴望与期盼。 他觉得这些人就像五鬼门的孩子一样,若是将他们扔下不管了,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转头对刘铎说道:“今日一场大战,大家也都辛苦了,让他们先回去歇息吧!此事我们再议,等做出最后的决定再离开桐山也不迟。” 刘铎想想也是,转头看了看刘松四人。 其他的桐山四鬼也明白这件事不是此时就能决定的,于是也都点了点头,那意思这件事再商量商量。 刘铎见自己的几个兄弟也没什么其他的意见,也知道眼下只能先这样了。 便转头对着院中五鬼门的弟子大声说道:“你们如此的重情重义,愿意跟着我们兄弟五人一同追随邵公子,我们兄弟感激不尽。 “不过这么多人一同前往京都大梁是否可行还有待商榷,不如各位兄弟先回去歇息,但我们商量出个结果在召集大家。 “就算真的不能带你们一起走,我们也定会发给你们足够的安家费与遣散费,绝不亏待诸位兄弟!” 虽然刘铎这么说了,但看得出在场的很多人还是有些犹疑。 这也难怪,刚刚才宣布了五鬼门解散,现在又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不少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估计今晚连觉都睡不好。 幸好的是,刚刚那位年长的弟子再一次站了出来,劝起了众人。 “各位兄弟听门主的,都先回去吧!我们跟随门主这么多年,几位门主什么时候亏待过我们? “咱们五鬼门好歹也有小几百号人,一起跟着走的确是件大事,且容几位门主和邵公子商议商议。 “咱们总不能到了最后还要给门主添麻烦吧?都散了吧!” 他果然在五鬼门的众弟子中威望很高,只三言两语并将在场的几百人都劝了回去。 众人散去之时还都三五成群小声地议论着,未来的不确定让很多人感到十分忧虑。 众弟子陆陆续续地散去,最后那位年长的弟子对着桐山五鬼和邵曦分别躬身行过礼之后,便拉着小宝也离开了。 离开时,小宝还不停地回头望向刘铎,这位门主在他的眼中既是恩人,也像父亲。 无论最后的决定是怎样的,小宝都打定主意要跟着刘铎一起走,就算他不答应,自己也会一路偷偷地跟着。 看着门中的弟子散去,刘铎如释重负一般地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对着邵曦躬身行了一礼。 满是歉意地说道:“此前是我们将事情想得简单了,没想到会闹到这种地步,此事让邵兄弟为难了。” 邵曦笑着摆了摆手。 “虽有些为难,但我觉得这并非是坏事,看到五鬼门的这些弟子如此拥戴你们兄弟五人,我甚感欣慰! “这证明我没有看错你们,虽然当年你们兄弟几人行事有些乖张,可如今看来却是品性纯良,极重情义。 “你们说了要追随我,那么跟在我身边为我效力之人除了要有本事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情义二字,无情无义之人随时都有可能出卖我。 “而将来你们与我要一同面对的是波诡云谲的朝堂,腥风血雨的江湖,甚至将来可能还要面对尸横遍野的沙场。 “面对这些,你们随时都要做出生死抉择,若是没有情义,心无忠诚,又岂配留在我的身边?” 这些话邵曦说得极其平淡,可听在桐山五鬼的耳中却是振聋发聩,可以说这是邵曦对他们极高的评价。 早些年他们兄弟五人年轻气盛,肆意妄为,在江湖中留下的名声并不太好,虽然近些年来已走入正途,但在世人的眼中他们依然是亦正亦邪的形象。 而今日邵曦却说出了他们身上所拥有的最宝贵,最闪光的品质,这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五鬼门之外的人口中得到如此高的赞誉。 此前程甫那般对邵曦示好,邵曦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可见邵曦看一个人本事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品性。 此时刘铎兄弟几人有种如遇知己,得遇明主的感觉,他们决心此生誓死追随邵曦。 无论是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还是退隐山林悠然自得,他们都愿意陪在邵曦的身边,为其马首是瞻。 刘铎回头给了其他四人一个眼神,五人一同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对着邵曦行了跪拜之礼。 “从今日起,我们兄弟便与奈比海一样称你为家主,今后桐山五鬼愿为家主赴汤蹈火,虽死犹荣!” “今后你们别叫桐山五鬼了,还是改叫桐山五义吧!” “是!谢家主!” 第五十章 选择没有错 如今桐山五鬼已经拜邵曦为主,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商议如何解决五鬼门这么多弟子一同前往大梁之事。 原本刘家五兄弟向邵曦明确表态,只要他觉得不方便,他们兄弟五人会尽量去安抚这些门中弟子。 虽然不能带他们一同离开,但必定会给予足够的补偿,让他们今后生活无忧。 可邵曦却出乎意料地表示了反对。 他十分郑重地对着五人说道:“门中的这些弟子之所以愿意跟着你们走,正是因为你们从前重情重义,对他们有诸多恩惠和照顾。 “如今若是就这么将他们扔下,势必会寒了这些人的心,虽然此事处理起来的确有些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短时间内你们可能会受些委屈。” 刘铎一听此言,连忙回道:“蒙家主不弃,愿意将我们兄弟五人收入麾下,又愿意带上五鬼门这数百名弟子。 “家主对我们可说是仁至义尽,何来委屈一说?既然决定了追随家主,无论如何安排我们都绝无意见。” 一旁的刘家四兄弟也都连忙随声附和。 在他们看来,邵曦才是真正的有情有义,为了照顾他们五人的感受,也为了不使五鬼门中的弟子们再次流浪,他甘愿扛起这么重的责任。 他们兄弟几人果然没有跟错人! 不过随即刘松便一脸愁云地说道:“家主虽在京都大梁为官,但朝堂险恶,如今带着我们这么多人返回京都势必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甚至有些人可能想要对家主不利,我们该如何做才能既将这数百名弟子一同带往京都,而又不给人留下口实呢?” 他这么一提,刘铎及其他几个人也都犯了难。 毕竟这可不是带二三十人去,而是二三百人,这么一大群人光是走在官道上便已是极其的引人注目。 若是一同进入大梁城,只怕守门的兵士都会误以为有人要攻城。 就算分开走,可是这么多人进了大梁城以后又该如何安置呢? 这可不是简单的找个住处,让他们有吃有喝就完了,这么多人总要让他们有事情做。 而且数百名修武之人聚集在一起,就算不是江湖帮派也会被人当成江湖帮派。 离京都远也就算了,可是跑到京都里拉帮结伙,别说是大梁府和大理寺,恐怕就连刑部都会暗中派人调查这伙人的来历。 一旦知道这些人跟邵曦有关系,必定会有人在这其中大做文章。 不出什么乱子可能还好一些,一旦出了什么事情,这口黑锅直接便会扣到邵曦的头上。 到时候别说解决这些弟子的麻烦,恐怕邵曦解决自己的麻烦都要忙不过来了。 如今刘家五兄弟追随了邵曦,他们可不想刚一开始还什么都没做就给邵曦招惹来一大堆的麻烦事。 而这些麻烦事又是他们没办法帮忙解决的,只能靠邵曦自己,一想到这些兄弟五个便甚感无力。 刘铎觉得刘松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可刚刚听邵曦的口气似乎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可他口中所说的受委屈又是指什么呢? “想必家主已经想到了权宜之计,该怎么办家主只管吩咐,无论此事有多难办,我们兄弟五个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办到。” 邵曦抬眼看了看刘姐五人,淡淡地笑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道:“又没说要将你们送入官府的大牢,何必这么紧张? “我的意思是门中愿意跟着走的这些弟子可能没办法进入大梁城,我会将他们安置在城外。 “只要这些人不进城便不会引起京都各方的关注,事后我再想办法逐步解决此事。” 刘松听到这个主意后一拍大腿,显得有些兴奋。 满脸喜悦地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一开始光想着怎么将这些人带进城里,如何安置在大梁城内了。 “如果我们不进入大梁城不就没了这些麻烦?家主可是已经想好了安置之处?” “不过在十多年前一场大火已将那里烧得干干净净,如今仍旧荒废,我看不如就将门中的这些弟子安置在那里。 “在山上将房屋重建,在那里建个庄子出来,就以你们兄弟五人为庄主,庄名就叫五义庄吧! “这样一来,距离大梁城不远,又不用长期逗留在城内,自然可以避免不少的麻烦。 “你们五人将来是留在五义庄中,还是一同与我住进霜雪楼都随你们的心情,反正霜雪楼内会常年为你们留出各自的房间。 “待我将手头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这几百号人逐渐迁入大梁城内居住。 “不过你们要记住,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以宗门帮派自居,在大梁城内你们都是寻常的老百姓,若有人再敢提起五鬼门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刘铎五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邵曦的这个办法确实可行,这也可以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在大梁城外建立五义庄既不引人注目,这些弟子又不必分开,而且离大梁城仅有十二里,有什么事情传递消息也并无不便。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邵曦刚刚所说的,千万不可以再搞出什么名头来,这可是在天子脚下,稍有过分之举分分钟就会被朝廷派兵剿灭。 这件事非常重要,看来之后要重点嘱咐一下门中的这些弟子,在外面一定要行事低调,谨言慎行。 主意是这么个主意,可是一旁的刘海听了之后,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身边的几人。 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家主这主意虽然不错,可那得花多少银钱啊?几百号人住的地方至少得有五鬼门这么大了吧? “而且那里已经荒废,房子都要重建,所有的一切都要从无到有,除非将现在的五鬼门连窝端过去,否则就算将所有人带着的东西都卖了也不够啊!” 刘铎和刘松一听也挠头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傻眼。 倒是一旁的刘炬和刘塘这两个平日里不长心的开口搭起了话。 “四哥,你平日不是最喜欢私藏银钱吗?这么多年一定存了不少吧?这个时候也该拿出来了,不然咱们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刘炬一听刘塘揭了自己的老底,狠狠地瞪了刘塘一眼。 刘塘没想到搬起石头结果砸了自己的脚,如今反被刘炬倒逼着拿钱,忍不住一阵的肝儿疼。 扭扭捏捏地说道:“四哥,我那几十两银子实在是杯水车薪,也解决不了啥困难,你就别盯着了。” 刘炬听了,把眼睛一瞪。 “哎呀!你小子还想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足有一百多两了?要拿就都拿出来。 “虽然建一个足够几百人住的庄子这点银钱不算什么,但蚊子腿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强。” 刘塘挠了挠脑袋,一脸的不情愿。 “那行吧!四哥你肯将你那二百多两拿出来,我这一百多两就拿出来。” 就在这两个家伙互相敲诈零花钱的时候,刘铎也开口说道:“我手头也有个四五百两,二弟,三弟,你们二人能拿出多少来?” “我手头也就有二百多两,若是大哥需要,我全拿出来就是了。” 刘海见刘松能拿出二百多两,咧了咧嘴,一脸尴尬。 “我如今手头只有几十两,你们也知道,我平日里喜欢去山下喝酒,自己存的那点银钱都打酒喝了。” 邵曦坐在一旁,看着这兄弟五人在凑钱,心里一阵的偷笑。 堂堂五鬼门的五个门主,东拼西凑才勉强凑了千把两的银子。 说心里话,作为一个江湖的帮派也好,宗门也罢,这几位着实是寒酸了许多。 不过这也说明平日里他们并没有太多的私心,门中绝大多数的钱都用在了宗门和弟子身上,他们所私存的这些也不过是应急之用罢了。 现在想想,若是当初他们真的被海湖帮彻底打败的话,这五个门主就带着这千把两的银子浪迹江湖,那可别提多落魄了! 邵曦将手一摆,示意他们几人不要再为此事发愁了。 “这种事情你们就别操心了,我虽是在京都为官,可名下的产业也有不少,而且打的还是皇家字号,给你们建五义庄的这点银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你们手中的零用钱就都自己留着吧!只要人到了大梁城外,一切事情我自会安排。 “建房子的材料和工匠都会是全大梁城最好的,必定会将五义庄建成大梁城南第一庄。” 刘铎五人一听邵曦这话,整个人都傻掉了!在京都为官之人还能同时做生意? 按理说,朝廷一般的官员是绝不允许这么干的,而这位家主做的还是皇家字号的生意。 也就是说,这是当今圣上亲自允准的,这谁还敢管? 最让人尴尬的是,他们费劲巴力凑出来的这千把两银子,怎么在邵曦的嘴里就变成了零用钱? 一千两也不算少了好吧? 这位家主到底得有多少钱,才能把一千两看成是零用钱? 邵曦看了几人如同痴呆一般地盯着自己,也知道一时之间很难让他们相信。 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总之,此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只要这些人愿意留在城外,那么其他的一切就都不是什么难事。” 刘铎激动地站起身来,对着邵曦说道:“当然愿意!如今我们住在这桐山之上不也就是这个样子吗?住在大梁城外其实与现在并无分别。 “倒是离大梁城近了,逢年过节还能进城看看京都的节日景象,可比住在这里有意思多了,怎么会不愿意呢? “想不到家主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替我们想好了,倒是我们好像什么主意都没出。” 邵曦笑着摆了摆手。 “你们已经都尽力了,我身为家主自然是要想办法解决难题。 “若是什么事情都要依靠你们,那我这个家主又如何让你们依靠? “放心吧!到了京都大梁只要不进城,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有我在。” 之前让所有人都犯难的事情,此时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刘家兄弟五人显得比那些门中的弟子还要兴奋。 毕竟朝夕相处了多年,五鬼门是他们一同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真要说让他们与那些弟子分开,他们的心中也并不好受。 如今邵曦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倒也算是成全了他们,只是这笔巨大的开销让五人耿耿于怀。 他们追随邵曦,一不是因为邵曦手中拥有的权利,二不是因为邵曦卓绝的武功。 而是完全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愿意跟在他的身边为他这样的人肝脑涂地。 可刚刚投效邵曦,他们自己还什么都没做,邵曦便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更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欠了邵曦的,兴奋之余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邵曦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于是一脸凝重地对他们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既然你们已经选择追随于我,那么我现今所做的这一切便都是我身为家主该做的,而你们将来所需要付出的可能会更多。 “我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将来会有很多凶险的事情等着我,到时候你们将要与我一同面对这一切。” 有获取就要有付出,邵曦这句善意的提醒,刘铎等人当然明白。 原本他们决定解散五鬼门追随邵曦便从未想过要从邵曦那里得到什么,而如今看来,邵曦也并未亏待他们。 至于将来所要面对的,在他们兄弟五个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就早已经都想到了。 他们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的冲动,从一开始他们便已经决定将自己的性命交到邵曦的手中。 能为这样的人去死,他们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而邵曦所做的一切,正在向他们证明,他们的选择没有错。 第五十一章 再返京都城 所有的事情在邵曦拍板决定之后,都变得异常顺利。 接下来的几日五鬼门上下都忙活了起来,门中弟子收拾各种物品准备装车。 原本刘铎只让他们带些随身的行李和路上的干粮、清水即可,哪知道这些人一个个比桐山五鬼自己还会过。 能装车的东西几乎都被他们给装上车了,就连木柜、桌椅、板凳他们都不放过。 看着他们这么折腾,刘铎可是有点慌了,按照这个搞法这得装多少马车?得是多大的一个车队?他们这是打算将整个五鬼门都搬去京都吗? 此去京都大梁路途也不算近,照这么折腾一路上不知道得有多少麻烦事? 于是在刘铎的强令之下,门中弟子这才放弃了连房梁都拆下来的想法。 看着院内院外的几十辆马车,刘铎忍不住一阵头大,为了买这些马匹和马车,邵曦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结果车上拉的东西可能还没有马匹与马车本身值钱,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对于此事,邵曦却显得十分宽容,马车不够了他便差奈比海带着门中弟子下山去买,从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悦。 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刘铎几人心里过意不去。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如此大把大把地花掉银钱,这要是到了京都大梁修建五义庄,不知道又要花费多少的钱财? 最后,终于是在他们兄弟五人的强行干预之下,此事才算是适可而止。 人要走了,五鬼门在桐山上的房屋、地皮都是带不走的,也只能扔在这里,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那些决定不与桐山五鬼一同前往大梁的弟子便承诺替他们照看这些地皮和房屋,以后若是要回来使用,收拾一下即可。 对此邵曦也不反对,他觉得这些地皮和房屋有人照料,将来没准会派上什么用场。 于是在刘铎给了那些留守弟子安家费与遣散费之后,他又额外拿出一大笔钱,算是让他们帮着照看房屋的酬劳。 邵曦的这个做法刘铎等人也不好反对,毕竟这是邵曦个人的决定,若是不让给的话,倒搞得他们里外不是人了。 那些拿到银子的留守弟子一个个都欣喜不已,因为邵曦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与刘铎所发的安家费和遣散费都差不多了。 原本邵曦还想多给点,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如果给得太多会让刘铎等人没面子。 虽然如今他们已是自己手下之人,但好歹也曾是五鬼门的门主,此事还是需要掌握一些分寸的。 …… 三日之后,邵曦带着乌球儿、奈比海、桐山五鬼以及五鬼门那三百来号弟子终于是离开桐山,出发前往京都大梁。 按照邵曦的安排,这三百来号人没有扎堆一起走,因为那样实在是太显眼了,知道的是举家迁居,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起义造反呢! 邵曦将这三百来人分成了三队,每队又分成十个小队,每个小队十来个人与两辆马车。 选择数条不同的路线,每条路线半日出发一个小队。 如此一来,这三百来号人和几十辆马车便被彻底打散,走在官道之上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所有人离开桐山便需要数日之久,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求稳妥只能作此选择。 转眼离开京都已经三年有余,忙完了所有事情的邵曦早已是归心似箭,于是一行人马也是一路疾行,只为早一日赶回京都。 别的不说,早点回去就可以早点做安排,也免得等这三百来号人到了京都城南之后手忙脚乱。 提前赶回去,将所有事情打点好才最为稳妥。 如此的紧赶慢赶,这一路也还是走了二十几天,当远远地看到京都大梁城时,邵曦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打从心里并不是十分喜欢这里,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怀念当年在草原上的日子。 可是如今他又离不开这里,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师长、朋友、家人、爱人,任何一样都是他无法轻易放下的。 自己这一走就是三年多,如今回来也不知道这大梁城有没有什么变化?城内那些他在意的人是否还安好依旧? 一趟西域之行,自己也算是办了几件大事,可是每件事的后续都离不开他。 回到这里之后,自己也并不轻松,反而所要面对和应对的人和事比在西域时更加的复杂。 二十几个人进了大梁城之后,也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一路便直接赶回了霜雪楼。 刚走到门口,正赶上管家刘福就站在门外,一眼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邵曦,顿时欢天喜地地大呼小叫起来。 对着府内的仆人、丫鬟们喊道:“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都快快出来迎接!” 这几年邵曦一直不在,家里的里里外外全是刘福一个人在张罗,如今在霜雪楼内所有的仆人、丫鬟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一言而决。 此时听到他喊得这么大声,一大群的仆人、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到大门口,这才知道是邵曦回来了。 于是又有人跑回院中去招呼其他的人,这一下子全家上下,男女老少一个不落地全都跑了出来,站在大门的两旁迎接邵曦的归来。 邵曦才刚从马上跳下来,便见一个身影向自己飞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已经挂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扑鼻的体香钻入邵曦的鼻口,搞得邵曦都恍惚了一下。 好歹算是将这个人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了,定睛一看,邵曦整个人都呆住了。 心说,这谁呀?怎么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就这么扑到了自己身上?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跟自己抱了个满怀,这要是传出去被梅若嫣知道了,那还得了! 面前这女子生得俊俏,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如花的笑颜,两片红唇中露出的一排牙齿洁白如玉,此时正一脸喜悦地望着自己。 邵曦有点懵啊!三年不在家,这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难道是谁家的女儿?或是谁家媳妇? 呸呸呸!谁家媳妇会往自己身上扑?可她是谁呀? 对面的女子见邵曦一副傻愣愣的神情,顿时小嘴一撅,一副生气的样子。 开口对邵曦说道:“才三年不见,你居然认不出我了,你还说你是宁儿的哥哥,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认识了!” “啊!” 邵曦一听就傻眼了,这是宁儿?这怎么跟自己记忆中的宁儿完全不一样了啊? “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就是宁儿!这才过了三年你就不认识我了,宁儿生气了!” 说着,宁儿哼了一声,转身不搭理邵曦了。 这下子可把邵曦给整尴尬了,家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宁儿是自己的妹妹,可如今他居然认不出自己的妹妹了,这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眼见着刘福与全家的仆人、丫鬟那憋笑憋得难受的表情,邵曦觉得自己汗都快下来了。 “你也知道,我这一走三年有余,谁知道你在这三年里变化这么大?竟然出落得如此漂亮,我一时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吧! “好啦好啦!你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就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是兄长不对,兄长给你赔礼便是了。” 哪知道宁儿这丫头却是不依不饶,对着邵曦使起了性子。 “哼!你以为赔礼道歉就算了?我都听付彪说了,回来的路上你又差爷爷到南方去了,我都好久没见到爷爷了,你说吧!你怎么补偿我?” 邵曦一听宁儿说要补偿,顿时便起了玩心,笑嘻嘻地朝着自己身后一指。 “估计给你买衣裳,买好吃的你都不稀奇了,刚好这次我回来带的那个西域的年轻后生,为人忠厚老实,生得也算俊朗,不如送给你做相公如何?” 邵曦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时站在马边的奈比海。 要说奈比海也是倒霉,此前与付彪前来大梁从未有机会到霜雪楼来,更是没有机会见到过宁儿。 只因付彪做事太过尽心尽责,从头到尾都在忙邵曦交代给他的事情,压根就没回过霜雪楼,所以奈比海与宁儿之间并不认识。 如今莫名其妙地躺着也中枪,就这么被邵曦推出来替自己挡灾了,此时正是一脸懵逼的表情,还没搞清楚状况。 宁儿顺着邵曦的手指看去,正瞧见发呆的奈比海。 平心而论,奈比海这个小伙子生得的确俊朗,尤其是明显的西域人特征,线条分明的五官很是令人惊艳。 当宁儿看到奈比海的时候,整个人不禁愣了一下,随即似乎反应了过来,两片红霞染上脸庞。 气呼呼地瞪了邵曦一眼,一跺脚说道:“刚一回来就胡说八道欺负人家,不理你了,等爷爷回来看我不告你的状!” 见宁儿跑进了院子,这个时候刘福和府中的仆人、丫鬟们再也憋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 之前邵曦闹了尴尬,他们是忍着不敢笑,可此时眼见着宁儿这个小丫头出了糗,他们可是再也忍不住了。 就连站在一旁的刘铎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乌球儿还是一副憨憨的样子,用手摸着自己的大光头嘿嘿地傻笑。 唯独奈比海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还在琢磨相公是个什么玩意? 笑过之后,刘福带着全家上下一同向邵曦施礼,异口同声地说道:“恭迎公子回府!” 要说这霜雪楼可一点都不比当年的风家庄差,全家上下加起来也有好几十口子人,这种迎接的规模看在刘铎等人的眼中,也是觉得颇为惊讶。 虽然知道邵曦在朝中为官,而且品阶不低,可他们绝没想到邵曦在京都大梁城内居住的地方竟然如此豪华,光是回个家排场便如此之大。 其实他们看到的还只是九牛一毛,若是他们知道邵曦回来后,会在朝堂中引发多大的震动。 别说是朝中的官员,就连当今圣上都要亲自宴请他的时候,恐怕他们会被惊得眼珠子都掉在地上。 好吧!江湖草莽没见识,就原谅他们吧! 一行人进了霜雪楼,邵曦让刘福去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宴来招待刘铎兄弟几人,并为他们各自安排好住处。 刘福领命刚要离开,却被邵曦给叫住了。 “我回来怎么没看到付彪?他为何没在家中?” 刘福连忙躬身回道:“公子不知,自打他回到京都以后便忙得不可开交。 “公子让他与朱将军一同带了乌海国的公主回来,圣上不但召见了公主,还特意将他也叫到宫里问话,问的全都是关于公子的事情。 邵曦听了心中自然有数,付彪回来忙活的这些事情的确都是自己交代的,于是便没再多问,打发刘福去忙自己的事了。 回到家中,终于什么事情都不用他自己来操心了。 于是邵曦独自登上曦言阁,站在楼上眺望大梁城的景色,内心不禁有些感慨。 自己与梅若嫣一别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不知她如今过得怎样?等得空了得到鸣凤坊去瞧瞧。 不过,在此之前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首先便是要进宫面圣,自己跑了这趟西域,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搞出这么多的事情,就算很多事可以交由他人代办,自己也总要进宫向萧常毅交代清楚。 西域战马之事需要专人去接洽,与乌海国结盟之事自己是中间人,自然是要全程跟进。 最重要的是那笔宝藏,如今也到了和那皇帝老小子分赃的时候了。 第五十二章 曦言阁赠刀 由于天色已经不早,所以邵曦并没有急着进宫去面见萧常毅。 虽然心中对梅若嫣也甚是惦念,但也依然忍着没有前去鸣凤坊。 离开京都大梁三年有余,这一路上闹闹腾腾几乎没怎么消停,也确实需要缓口气。 入夜之后,霜雪楼内灯火通明,刘福安排府中的下人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宴,邵曦与刘家五兄弟推杯换盏畅饮了一番,甚是尽兴。 如今总算是到家了,一路的疲惫也都洗尽。 酒宴过后各自回房休息,正在这个时候付彪回来了,一进门便听说邵曦等人已经回到家中,付彪连忙前往曦言阁向邵曦请安。 正巧邵曦也想要向他询问最近京都大梁城内的一些近况,于是将付彪唤入茶阁之内,二人坐下泡了一壶好茶边饮边聊。 “禀告家主,小人奉家主之命与朱将军一同将乌海国的阿里娅公主安全护送至大梁。 “圣上也与公主面谈过了,还将小人唤入宫中问过关于家主的近况。 “我景元帝国与乌海国缔结盟约之事也已暂定下来,只待家主回到大梁之后再与圣上相商。 “至于乌海国宝藏之事,小人按照家主的吩咐已经禀明圣上,经过点算分配已分出一成交给泰和商行。 “如今泰和商行已经与家主所经营的产业进行了更进一步的合作,今后只要是家主在景元帝国内的产业,泰和商行都会提供全力的保障。 “最近这些日子,小人也一直在与泰和商行的章大掌柜核对账目,商议银资的分配去向,只等家主回来之后做最后定夺。 “小人也算是不辱使命,如今家主回来了,就将一切都交还给家主来主持吧!” 邵曦一边饮茶,一边听着付彪向自己汇报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所交办之事的进展。 说实话,这些事情交给付彪的确是有些难为他了。 一个军伍出身的人如今却要操持这些他原本并不在行的事情,而且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是让邵曦感到十分满意的。 付彪这个人果然非常的靠谱! “你做得不错,当初我将这些事情交给你来办还多少有些顾虑,想不到你竟能将每一件事都办得如此妥帖,不枉我对你的信任,这些日子也实在是辛苦你了。” “小人只是尽力做好家主交办之事,实在是不敢居功,一切都是家主未雨绸缪,安排得当。” 邵曦笑了笑,付彪永远都是这样,不管自己事情做得多么好,始终都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来面对自己的夸奖。 用直白一点的语言说,就是心态相当稳定。 临危不惧,处变不惊,面对赞扬更是能以平常心来对待,这正是邵曦最欣赏他的一点。 “对了,我在回到霜雪楼的时候没有见到莱米丝,不知道你将她带回京都大梁之后是如何做的安排?她没有住在霜雪楼,如今又住在何处呢?” 听到邵曦的问话,付彪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 “禀家主,莱米丝姑娘随小人回到大梁城后,原本小人也是打算让她住进霜雪楼。 “可莱米丝姑娘说,自己与家主只能算是普通的朋友,就这么住进了霜雪楼怕会影响家主的声誉,所以坚持要住进客栈。 “于是小人便自作主张,将莱米丝姑娘安排住进了鸣凤坊,小人想的是鸣凤坊里多是女子,梅姑娘又是家主的红颜知己,想必他们相处起来并不会太难。 “而且莱米丝姑娘也能歌善舞,与梅姑娘一见如故,如今已在鸣凤坊内安身。 “虽然小人也知道如此安排可能会有不妥之处,但实在也没想出什么其他的办法,若是家主觉得有什么不妥,还请恕小人思虑不周之罪。” 本来一开始邵曦听说付彪将莱米丝安排进了鸣凤坊,还是好一阵紧张的。 莱米丝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态度,他当然清清楚楚。 让她跟梅若嫣住到一起,而且是朝夕相处,邵曦还真怕这莱米丝会给自己添出什么乱子来。 可听到后面得知梅若嫣与莱米丝相处得倒还融洽,也算是放下心来。 想必大概是因为二人都精通歌舞,而莱米丝又极具异域风情,使得两个有着相同兴趣爱好的人找到了相处之道。 看来莱米丝的加入,会让鸣凤坊的生意变得更加兴隆。 毕竟西域歌舞独具特色,莱米丝又生得妖艳美丽,不知道这京都大梁城内又要有多少男子会为其倾倒? 这么看起来,付彪的这个安排不但没有问题,反倒显得恰到好处。 不过自己还是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向梅若嫣交代这件事情。 去了趟西域竟然带回如此美艳的一个女子,是个正常女人大概都会吃醋,想必梅若嫣也不会例外。 到时候二人见面,免不得要被她质问一番,邵曦想想也觉得脑壳痛。 其他事情自己都可应对自如,唯独这男女之事,邵曦应对起来实在是感到有些吃力。 “你如此安排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不知道若嫣有没有向你问起莱米丝的来历?” 得!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发昏当不了死,早晚都要过这一关,还是坦然面对吧! 事情问得差不多了,邵曦也询问了一下付彪个人的近况,得知一切都好,也算是感到安心了。 于是也将桐山五鬼的事情跟付彪大概地说了一下。 今后他们兄弟五人也同付彪一样要追随在自己的身边,自然是需要熟悉一下,也好今后能够和谐相处。 这种事情对于付彪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他全心效忠邵曦,只要是投效邵曦之人,他自然会视为好友。 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邵曦之事,于是满口答应明日一早就会去与刘家五兄弟打个招呼。 今后都是自己人了,相互间多走动走动是有必要的。 这一切都聊得差不多了,付彪便起身打算告退,却被邵曦给叫住了。 付彪一脸的不解,心想事情都已谈完,邵曦突然间再次将他叫住,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却见邵曦转身走入书房的隔间,片刻后出来,手中便多了一个长条的布袋。 邵曦一扬手将那布袋扔向付彪,付彪本能地抬手接了下来,刚一入手便感觉到了分量,抬头诧异地望向邵曦。 邵曦扬起嘴角笑了笑,对付彪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前往西蜀唐门为的就是将龙角蜥身上的那些材料制作成各种兵器铠甲。 “其中用龙角蜥的蜥角制成了一长两短三把骨刀,长的一把名为玉风斩,两把短的称为月牙白刃,这把玉风斩便是为你而打造,你看看吧!” 听邵曦这么一说,付彪顿时满脸的兴奋,连忙伸手打开布袋,露出了里面的玉风斩。 此刀刚刚制作完成的时候还是一把裸刀,如今已经被邵曦配上了一个象牙刀鞘,这样一来刀与刀鞘便都是骨质的,又都是白色,搭配起来十分养眼。 付彪将玉风斩捧在手中,细细地观看,又伸手轻轻地抚摸着。 那象牙制作的刀鞘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看上去堪称一件艺术品。 与刀刃一体的骨质刀柄上被缠了一层青蓝色的皮线,握持之时既防滑又吸汗,又不会感到滞涩,使用起来会极其顺手。 付彪手握刀鞘,抬手抓住刀柄缓缓地将玉风斩从象牙刀鞘中抽出,温润如玉的白色刀身呈现在他的眼前。 刀身光泽内敛并不抢眼,却让人看着极度的舒适,刀背宽厚,刀刃锋利,贴近刀柄的刀身处还雕刻着十分精美的虎形花纹。 整把刀看起来略显窄长,却坚硬无比,由于是使用龙角蜥的角骨制作,此刀开锋之后除非刃口破损,否则不必再磨。 可是能让这把刀刃口破损的东西却并不多,要知道龙角蜥的蜥角骨质紧密而坚硬,一般的东西极难使其损坏。 付彪将玉风斩握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十足,又耍了两个刀花,感到极其趁手,这让付彪惊喜不已。 再次对着玉风斩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十分的爱惜。 欣喜之下竟有些忘乎所以,忘了此时邵曦正站在一旁看着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对玉风斩的喜爱之中。 过了许久,付彪才反应过来,连忙将玉风斩收入刀鞘,转过身对着邵曦拱手跪拜。 “多谢家主如此费心为小人打造这等神兵利器,付彪此生还从未见过如此制作精良,用起来如此趁手的兵器。 “实在是让家主费心了,小人谢过家主刺刀之恩!今后付彪要用这把刀为家主披荆斩棘,开路冲锋,绝不辜负家主一直以来对付彪的恩情。” 付彪的这个反应多少有些出乎了邵曦的意料,原本邵曦以为付彪看到这把刀,顶多就是寻常修武者见到一件上好的兵器后的兴奋。 想不到付彪对此刀竟如此喜爱,并将自己的赠刀之举如此看重。 不过说起来倒也是能够理解的,一件趁手的兵器对于一个修武者来说的确极其重要。 兵器是人体的延伸,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一件上好的兵器甚至可以说就是对生命的一种保障。 对于修武者而言,有人赠送一把上好的兵器就如同是赠送给乐师一张上好的古琴,正是物赠其人,可以说是一种情谊的象征。 这也就难怪付彪会如此感动了? 邵曦伸手将付彪拉了起来,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布袋交到他手中。 付彪打开后,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用龙角蜥的脚趾制作的飞爪,另外还有一副龙角蜥腹皮制作的手套。 那飞爪指钩弯曲、坚硬,而且十分锋利。 指结可以活动,只要拉动连接在后方的精钢锁链便可使指钩扣紧,无论是攀爬高处,还是抓人、抓物都十分的好用。 “当初是我们五人合力猎杀的龙角蜥,所以制作出来的东西人人有份。 “这飞爪分别制作了四个,我自己留了一个,另一个留给老吴,你和奈比海每人一个。 “至于乌球儿还是算了,他那个身材想必也用不到这个东西。” 邵曦的话惹得付彪忍不住也乐了出来,想想乌球儿那个样子倒也的确是用不着这飞爪。 于是再次拱手对邵曦施礼,以表谢意。 邵曦摆了下手,示意此处只有他们两人,用不着那么多的礼数,倒是另外有事安排付彪去做。 “离开京都大梁三年,也不知道在这三年当中大梁城内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敬承司’有没有什么变动? “明日午后你将龙期泰叫来霜雪楼,直接带到曦言阁来见我,我有些事情要找他。” 付彪领命,连忙躬身称是。 这回是真的没什么事了,邵曦便让付彪退了下去,留下自己一人独自在曦言阁中。 坐在桌旁又饮了两杯茶,邵曦伸手从挎包中将自己在临川城郡守府内盗出的账册与书信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认真地查看了起来。 那账册倒是没什么,记录的都是这些年来海竹郡守苏立德与各县官员贪赃枉法的罪证,以及与朝中某些人的账目往来。 不出邵曦所料,海竹郡的贪腐之事果然与朝中一部分人有关,看来此事自己有必要向萧常毅禀明,让朝中派出官员前往海竹郡彻查此事。 邵曦放下手中的账册,又将装有书信的那个包裹打开,将厚厚的一叠书信从里面拿了出来。 看得出这些书信是按照往来的日期叠放在一起的,所以查看起来十分简单,只要从最上面一封开始就行了。 打开信件看到书信内容的时候,邵曦不禁大吃一惊,再看下去直到书信最后的落款,更是惊得邵曦愣在当场。 “想不到,的确想不到,怎么会是他?” 第五十三章 额外的礼物 说到跟萧常毅分赃这件事,邵曦的态度还是十分谨慎的。 在返回京都大梁的这一路上,他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乌海国宝藏确实不小,当初他带着老吴等人发现这笔宝藏的时候,完全被那惊人的数量和各种宝物的珍稀程度所震惊。 记得老吴曾经问过他打算如何处理这笔宝藏,当时邵曦也很理智,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胃口将所有的宝藏全部私吞。 就算真的都占为己有,恐怕他也无福消受。 所以他很明智地选择了将乌海国宝藏之事上报给萧常毅,动用景元王朝皇家的力量才算是将这些宝藏顺利运回中原。 这其中出力最多的泰和商行,邵曦也只分了他们一成,但就只是这一成便已让泰和商行的总资产几乎翻了一倍,这笔宝藏的价值可想而知。 泰和商行分走一成后剩下的九成自己该拿多少?该给萧常毅留多少?这就成了一件很有讲究的事情。 拿少了,邵曦觉得亏得慌,毕竟这宝藏是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整件事又都是自己谋划的,拿得太少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面对着身为景元王朝皇帝的萧常毅,邵曦又不能要的太多。 如今别说这笔宝藏,就连自己都被人家攥在手里,太贪心了可能会引起萧常毅对自己的不满。 如果剩下的那九成自己与萧常毅平分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好歹人家是皇帝,就算你功劳再大,你终究是人家的臣子,要那么多的财富必定会引起萧常毅的警惕和忌惮。 而且邵曦一直奉行的都是钱够花就好,就算自己富甲天下又如何? 所以邵曦在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自己分走总数的两成即可,也就是比泰和商行多分走一成。 这样一来,自己手中的这两成加上目前所掌握的各种产业,自己的总资产已经超过了泰和商行,也已经成为景元帝国首屈一指的巨富。 而萧常毅分到的七成是一个绝对的多数,景元王朝皇家一次性得到的财富是邵曦与泰和商行相加的两倍还多,看上去显得十分合理,想必萧常毅也比较容易接受。 虽然想想那巨量的宝藏绝大多数都落到了皇帝老小子手里,邵曦多少有点肉疼,但审时度势别太贪心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欲望大过了自己的能力,贪得无厌是会把自己撑死的。 经过此番计较,邵曦也就此打定主意,只要让萧常毅满意了,那么将来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 这么多年来,在邵曦心中头等的大事便是替风家庄报仇,其他的一切都只是为报仇这件事服务。 这一夜邵曦睡得很踏实,这是他自从三年前离开京都大梁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第二日一早,邵曦破天荒主动穿上了那身让他一直觉得别扭的官袍,让刘福给自己安排了一辆马车,就这么一个人前去皇宫面见萧常毅。 如今的邵曦要出入皇宫简直是一件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想见萧常毅便拿那块金牌,要见太子萧玉明就拿那块银牌。 虽说在宫中并做不到真正的随意行走,始终都有太监、侍卫相随,但相比于其他的朝中官员,邵曦的这个待遇已经算是顶格了。 皇家的院子可不是谁都能随时说进就进的,也不是谁都能想去哪就去哪。 可邵曦不同,邵曦是得到了当今圣上萧常毅和东宫太子萧玉明特许的人,他说要去哪里,太监就得乖乖地给他引路。 当然,规矩还是不能坏的,提前通报是必须要有的。 邵曦一路轻车熟路地跟着接引太监来到了萧常毅的御书房,守在门外的依旧是那位慈眉善目,逢人不笑不说话的曹公公。 二人一见面都显得极为热情,曹公公更是给邵曦施了一个大礼,邵曦连忙伸手相扶。 “哎呦!曹公公你可是圣上身边的人,行此大礼下官哪里受得起?” 曹公公一脸的笑容,躬身对着邵曦恭恭敬敬地说道:“受得起,受得起! “邵大人这一走就是三年,可这三年当中却是喜讯不断,圣上每每听到邵大人的消息都是喜笑颜开,就知道邵大人一定又立新功了。 “我在圣上身边,很多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三年来邵大人在外面可是干了一些大事啊!而且每一件事都办到了圣上的心坎儿上。 “圣上身边有邵大人这样的良才,真是圣上之福,是景元王朝之幸啊!” 曹公公说着说着,看起来还真的越发激动了。 不过邵曦也不觉得奇怪,他每日都陪在萧常毅的身边,萧常毅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所以他相信曹公公所言并无虚假。 虽然明显是趁着这个机会与自己套近乎恭维自己,但也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地替萧常毅的高兴。 曹公公识时务,愿意给自己透露一些萧常毅的事情,那么邵曦自然也不能不懂人情世故,该有的礼尚往来还是要的。 于是老规矩,邵曦还是将一张银票偷偷塞到了曹公公的手中。 “一别三年,都没机会孝敬曹公公,下官这就一次补上吧!” 说着,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曹公公的手背,那意思是告诉曹公公,此次自己送出的可是重礼。 曹公公何其聪明!邵曦随意的一个小动作,他早已是心照不宣,也不推辞便将银票塞入袖口里。 随后连忙对邵曦躬身又行了一礼,以表谢意。 邵曦微微躬身还礼,这才开始办正事。 曹公公进入书房之中向萧常毅通报邵曦前来的消息,只是片刻便出来说萧常毅让他进去。 曹公公并没有跟进去,看得出萧常毅是想与邵曦二人私下详谈,就连曹公公这样的人都不可在身边。 邵曦对曹公公拱了拱手,转身进了书房。 曹公公一个人留在门外,看看左右四下无人,这才将那张银票从袖口中抽了出来,轻轻打开瞄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曹公公的眼珠差点掉了出来。 心说,乖乖!果然是为圣上办大事的人,三年后这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还真如邵曦自己所说的,一次性把这三年都给补上了。 虽说身为宫中的太监常常会收一些好处,这种事尽管大家都心照不宣,就连当今圣上萧常毅也不是不清楚。 但是好处也不是什么人的都能收,若是收错了人的话就变成了站队,将来圣上一个不顺心收拾某位官员的时候,搞不好就会殃及池鱼。 所以宫中太监收好处,收谁的,不收谁的也是很有讲究的,必须是经过严格的筛选,确保收了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才会接受那些“孝敬”。 而且这些钱也不是白收的,说白了就是出卖信息,将自己所了解到关于皇帝的一些日常消息隐晦地传递给送钱之人。 而像曹公公这样的人,正是朝中所有官员都想讨好的。 可曹公公却很少收好处,伴君如伴虎,若是为了一点眼前的蝇头小利丢了脑袋可就实在是不划算了。 不过邵曦不一样,曹公公看得出萧常毅对邵曦的态度十分特别,而且邵曦也每每会给萧常毅带来惊喜。 哪怕就是三年不在,也是让萧常毅时时惦念。 收了邵曦的好处就等于跟他拉近了关系,这可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邵曦进到御书房,第一眼看到萧常毅便见他正坐在御案之后,对着案上那一大叠的奏章皱着眉头。 按理说,听到自己回来的消息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却为何看起来一脸的愁容呢? 邵曦走上前去,拱手刚要跪拜,却见萧常毅一边看着手里的奏章,一边抬起手对着他摆了摆。 “行了,行了!此处又没有别人,就别跪了,一走就是三年,今日来还将官袍给穿上了,你是怕我问你的罪吗?” 萧常毅的这个表现让邵曦感到有些意外,君臣之间行跪拜之礼乃是应有的礼数,萧常毅能免了自己行跪拜之礼,说明此时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甚至还要将自己穿着官袍来见他的事拿来调侃一番,可见如今邵曦在他心中绝对是有着相当分量的。 一般的臣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待遇? 邵曦咧嘴嘿嘿一笑,倒也不客气,既然萧常毅要他随意一些,那他自然也就真的随意起来。 “圣上,微臣这三年可没白走,都干了些什么圣上不是都知道了吗? “再说了,今日着官袍来见圣上也是因为三年不见,总要正式一些,圣上若是不喜欢,微臣这就脱下来。” 面对着邵曦的无赖,萧常毅被他给气乐了,将手上的奏章往御案上一扔,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 “坐着说话吧!” 皇帝赐座对臣子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耀,可邵曦完全无感,见萧常毅让他坐下,他便走过去大喇喇地坐在上面,完全是一副毫无觉悟的样子。 “以公主为质,这可是最大的诚意,你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邵曦见萧常毅问及此事,便将自己以“仙女之泪”作为替代品,替乌海国解除白夜国提亲一事大概向萧常毅讲了一遍。 听得萧常毅也是一脸惊奇,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鬼主意还真是多,这种办法你都敢用,胆子也太大了吧?此事若是被发觉了,恐怕你都没机会回来了。” 邵曦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嬉皮笑脸地说道:“圣上说的是,不过这不是没被发现吗? “只要将事情顺利解决,微臣担点风险又有何妨?而且微臣还有一样礼物要献给圣上。” 萧常毅闻言,顿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要知道,邵曦帮景元帝国解决了战马之事,促成乌海国与景元帝国结盟之事,还有将乌海国的宝藏弄回来,对萧常毅来说可件件都是大礼! 如今邵曦回来,与自己刚一见面就又说有礼物送自己。 这让萧常毅心中感叹邵曦这个家伙离开三年到底干了多少事情?到底还有多少惊喜要带给自己? “哦?是何礼物还要你亲自带来给朕?” 邵曦并未立刻答话,只是抬手从自己的挎包之中掏出一个金盒,起身双手送到萧常毅的面前。 萧常毅也懒得去猜是什么,抬手便接了过来。 打开那金盒一看,只见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光彩耀人的琉璃珠,珠子上还带着一条细长的尾巴,看起来如同一滴眼泪。 萧常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抬眼看向邵曦,虽未开口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就是在问邵曦此物是什么? 邵曦略显得意地笑了笑,对萧常毅说道:“圣上,这才是传说中那颗真正的‘沙漠女神之泪’。 “其实微臣在第一次找到乌海国宝藏的时候已经发现了此物,便将它收了起来,并未张扬。 “而且在与乌海国王麦吉德商谈解决白夜国提亲之事时,已经与他谈好,若有一日微臣找到这颗‘沙漠女神之泪’便将它献给圣上。 “其实那个时候此物已经在微臣手中了,如今将它带回来献给圣上自是理所当然之事。” 萧常毅听着邵曦的话,已是满脸的惊喜之色。 他看了看邵曦,又低头看了看那金盒中的“沙漠女神之泪”。 有些不敢相信地向邵曦确认道:“这就是被西域大漠奉为圣物的‘沙漠女神之泪’? “这可是西域大漠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有了此物便有了一统大漠的理由,那麦吉德竟然答应你愿将此物献给朕? “不对!是你小子跟人家耍了手段,那麦吉德绝非心甘情愿。” 邵曦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现在他甘不甘心都不重要了,东西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他已经没有理由再要回去了。” “……!你呀!哈哈哈哈!” 第五十四章 再多讨个赏 萧常毅很清楚“沙漠女神之泪”代表了什么。 如今邵曦将这个东西弄回来交给了自己,这就等于为自己将来的西进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借口。 手中掌握“沙漠女神之泪”的人便是沙漠的共主,这是西域数百年来各国一直默认的一个共识。 虽然这仅代表了一些象征意义,但是这个象征意义要看是在谁的手里。 像景元王朝这样强大的帝国,手里攥着这么一个东西,那就好像是火把找到了导火索,什么时候想引爆都可以。 所以当萧常毅看到“沙漠女神之泪”的时候才会如此惊喜,他没想到邵曦竟连这样的东西都能搞到手。 那可是西域各国明争暗斗多少年都未能得手之物,想不到如今景元王朝竟然成了西域大漠的共主。 这对萧常毅来说的确是一件极其珍贵又颇具价值的礼物。 “你这家伙还真是有本事,若是当初那麦吉德知道你已经得到此物,不知还会不会有与我们结盟之意。” “会!无论怎样,他都会想办法与我们景元王朝改善关系。” 邵曦的回答让萧常毅有些意外,要知道这“沙漠女神之泪”是从乌海国的宝藏中找到的。 而邵曦这一次是将乌海国先祖留下来的家底都给人家连锅端了,这要是被麦吉德知道了还不得炸毛? 为什么邵曦还认为乌海国依旧会与景元王朝改善关系,结为盟友呢? “哦?此话怎讲?” 邵曦看出了萧常毅心中的不解,于是笑了笑,说道:“如今乌海国与白夜国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中间拉着一根丝线,不管哪一方稍一用力,随时都会崩掉。 “在这种情形下,无论是谁都想寻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以求自保,我与麦吉德老国王曾经谈过,他与我景元王朝改善关系的欲望十分强烈。 “而且他也很清楚,以我景元帝国的实力西进大漠是迟早的事情,而西域各国并不团结,无力与我景元帝国对抗。 “所以麦吉德老国王想的是,将来若有一日我们景元帝国大军直指西域,他希望能让他的乌海国保留下来,对我景元王朝称臣纳贡。 “而此事我觉得是可行的,将来就算我帝国大军横扫西域,可是那片大漠终究需要有人来替圣上照看。 “从我中原调动大军前去大漠各处驻守,先不说兵马够不够调配,单是钱粮就是一个无法估计的数字。 “所以在西域大漠上扶植一个忠心的傀儡替我景元王朝治理大漠,会使帝国的军资消耗大大减少,我们只要盯住他就可以了,但有反意举兵灭之即可。” 萧常毅听后点了点头,按照邵曦的办法,在一统西域之后扶持乌海国管理西域的确是一个可行之法。 正像邵曦所说的,只要盯牢乌海国,防止他们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就可以了。 而且如今麦吉德已将自己的女儿阿里娅送到了京都大梁,这也就代表着将来无论谁成为乌海国的国王,都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景元王朝为质。 如此,便又多加了一层保险。 看得出,邵曦对西域未来之事也已经谋划了许久,果然对自己心中所思之事早有揣摩。 若是换成寻常的臣子,如此窥探圣意必会引起萧常毅的猜忌,可是他对邵曦却颇为不同。 邵曦越是了解他的心意,便让他越是感到开心。 “此事你办得甚好,与沙织国合作购买战马之事朕也已经安排兵部去着手办理了。 “就按照你当初所想的办法,此事让兵部和泰和商行合作,以商队形式进入沙织国,以免引起楼兰国的注意。 “不过听说你所要购买的战马都是西厥淘汰下来的,马蹄都已经伤得不成样子,你那个随从对朕讲过,说你有办法修复已经破损的马蹄。 “此事过后,我会下诏工部听从你的调遣,打造你所说的马蹄铁,这件事你还要多多费心。” 邵曦闻言,连忙躬身回道:“圣上请放心!此事微臣定会妥善安排,保证购买回来的那些战马会将马蹄修补一新,如同正常战马一样的使用。 “而且用这个办法还可以大大减少战马的马蹄破损之事,让我景元帝国的骑兵有充足的战马可供使用。” 得到了邵曦的保证,萧常毅也感到十分满意。 邵曦虽然与自己请了个长假一走就是三年,可是三年当中办了这么多大事,实在是有些出乎萧常毅的预料。 景元王朝的臣子若是都能如邵曦这般,何愁将来不能横扫四方,一统天下? “这些事情都谈完了,想必现在你最想与朕聊的便是那乌海国宝藏之事了吧? “此事从始至终都是由你一手主持,这么大的一笔财富的确使我景元王朝的国库得到了充实,将来采购战马,打造盔甲兵器也有了充足的银资。 “如此大功,理当奖赏! “我听说你将宝藏的一成拿出来给了泰和商行,以答谢他们在此事当中的全力配合,朕对此并无意见,朕最想知道的是你想要分多少?” 邵曦一听这不就来了吗?还没等自己主动提出来,这皇帝老小子便已经开始考虑与自己分赃之事了。 而且听他的这个话头,似乎是自己想要多少都行。 但邵曦心里很清楚,只要自己敢多要,保不齐这老家伙就会跟自己翻脸。 于是恭恭敬敬地对着萧常毅深施一礼,语气谦卑地说道:“能得此巨财全是圣上洪福,微臣不过是代圣上行事罢了,实在不敢居功。 “若圣上真的要赏,就全凭圣上的心情,微臣绝不敢妄提要求。” 邵曦这话说得谦卑,可是话中之意却是在点萧常毅。 我说是你这位皇帝洪福齐天,但若是没有我的话。你哪来的这份洪福? 如今要赏,赏多少你自己看,赏多了你肯定是舍不得,但是赏少了,你身为景元王朝的皇帝,那张脸该往哪搁你自己看着办。 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乃是为君的大忌,邵曦这不软不硬的应对等于是把皮球踢回给了萧常毅。 其实邵曦心里早就已经打算好了,若是萧常毅给自己分少了,他也不能说什么,不过将来肯定会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若是萧常毅给他分多了,他也没打算要,萧常毅这个皇帝也许要的是面子,可他自己要保的却是命。 臣子与皇帝分赃,哪敢多要? 萧常毅倒也听明白了邵曦的意思,心中暗想这小子倒是挺鬼,只要他不提要求便不会犯错,那么这件事最后办得合适不合适就全都是看自己了。 这件事其实萧常毅也早就已经盘算过了,于是对着邵曦伸出三根手指。 缓缓说道:“既然你都说了,这笔宝藏是你为我景元王朝所寻,那么大多数留在国库想必也是你当初所愿。 “但你立了这么大的功朕不可不赏,连泰和商行都能取其一成,若是给你少了岂不显得朕有失公允? “朕便将这笔宝藏中总数的三成分与你,让你成为景元帝国的首富,将来多多替朕办事,你看如何?” 邵曦连忙躬身行礼谢恩。 行过礼以后,起身却对萧常毅说了一句“多了。” “多了?什么多了?” “圣上赏多了,此事虽是微臣全程主持谋划,但当初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景元王朝。 “如今圣上赏了微臣三成着实是有些多了,我看不如这样,既然当初泰和商行拿走了一成,微臣若是拿得少了会显得圣上刻薄,不如就赏微臣两成。 “如此,微臣比泰和商行多拿了一成,圣上并未亏待微臣,而剩下的那一成留给圣上便可办更多的事情。 “圣上赏给微臣这么多财富是圣上的恩德,微臣不敢多取是臣子对圣上的忠心。” 邵曦事情做得漂亮,话也说得漂亮,主动放弃宝藏的一成可以说是将格局拉满。 他的这番举动大大地出乎了萧常毅的预料。 原本萧常毅还在想财富的六成被自己留下,其中一成分给了泰和商行,只给邵曦三成已是有些过分了。 若是没有邵曦,也就不会有这笔财富,如今人家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折腾了三年,所能得到的却只有自己手中的一半。 老实说这个事如果是放在萧常毅身上,他都觉得自己这事做得有些过分。 但如此大的一笔财富,是能够给景元王朝带来极大益处的。 原本银资短缺之处如今都可补齐,甚至有些当初想要办却无银钱去办的事情如今都不再是问题了。 所以萧常毅也就只好仗着自己身为皇帝的身份,舍着这张老脸硬拿了六成。 皇帝嘛!占臣子点便宜,说起来好像也不为过。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邵曦居然如此的高姿态,竟然将自己原本要赏给他的三成主动降为两成。 可不要小看这一成,以乌海国宝藏的财富量,这一成也是一笔巨大而可观的财富,邵曦能够主动放弃着实是让萧常毅对他刮目相看。 看起来当初自己确实是有些小看了他,在大事之前他还是十分拎得清的。 “难得你如此有心,你的这份忠心朕是明白的,既然如此朕便答应只分你两成,不过朕也绝不会让你白白让出这一成。 “你这三年在外面也算是劳苦功高,为我景元王朝屡立新功,朕便擢升你为‘敬承司’三品督察史,接替原本章玉政的官职,至于他朕会另作安排。 “回头你的官服、官印、鱼符以及腰牌朕会命人送到你的府上。 “此外朕破例允许你调遣刑部、大理寺之人为你所用,如果有人胆敢违抗,不必上报可自行决断,朕的这个安排你可满意?” 升官了,权力也比以前更大了,现在毫不夸张地说,邵曦在整个京都大梁不说是一手遮天,也已是权势滔天了。 三品督察史,这个品阶已经是实权官员的天花板了,而且萧常毅还进一步地扩大了他手中的权力。 如今不仅是京都十六卫,就连刑部和大理寺都要对他唯命是从,其他各部也都在他的督察之下。 估计御史台的那帮老家伙见到自己大概也都得绕着走了。 手里有了这些权利,邵曦将来办起事来会更加的方便,尤其是对付起朝中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更加的不用再有什么忌惮了。 邵曦连忙躬身行礼谢道:“微臣谢圣上隆恩!微臣必不辜负圣上的信任,更加尽心尽力为圣上办事,不过微臣还有一事想恳请圣上允准。” 萧常毅心中暗笑,这小子果然还是不肯吃亏,虽然放弃了一成宝藏,但总是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于是笑着对邵曦问道:“怎么?光升你的官还不满意?还想要别的?” 邵曦连忙向萧常毅解释道:“微臣所请之事并非是为了自己,我有两名同窗分别名唤韩绍光与郑元秀,二人在三年前就在青山郡治下的万县任县令与县丞之职。 “此二人在任上恪尽职守,爱民如子,臣想为他们二人向圣上求个进阶之途,不知圣上可否允准?” 萧常毅想了想问道:“同窗?可是你当年在白鹭书院的同窗?这么说他们与白鼎公老夫子之孙白锦卿也相识?” 邵曦点头回道:“正是,当年我与白锦卿、胡玉山、韩绍光和郑元秀不仅是同窗,亦是好友。 “如今白锦卿和胡玉山都留在京都任职,他们二人却去了偏远的青山郡万县,微臣想求圣上给他二人一次返京任职的机会。” 萧常毅闻言突然脸色一沉,盯着邵曦看了许久。 最后开口冷冷地问了一句“朕已经赐你如此大的权力,如今你还要将你的同窗好友弄回京都任职,你意欲何为?” 萧常毅说出此话的时候面沉如水,语气冰冷,明摆着是对邵曦的一种质问。 的确,在他的眼中,邵曦将自己的同窗故友都弄回京都任职,确有结党之嫌。 萧常毅完全可以认为邵曦是想借此机会在朝堂中培养自己的嫡系,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邵曦的回答既直接又干脆。 “他们都是自己人,把他们弄回京都我就能在朝堂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站稳脚跟,圣上觉得呢?” “……” 第五十五章 献书表忠心 萧常毅是真没想到,邵曦居然就当着他的面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意图,丝毫没有隐瞒之意。 将自己的同窗好友弄回京都任职,其实按照邵曦现在手中的权力和人脉,他有太多的办法做到这一点了。 可是他偏偏要来求萧常毅,怎么给人感觉都是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萧常毅身为一国之君是要面子的,你当着人家皇帝的面说你要在朝中拉帮结派,组建势力,这不是没把人家皇帝放在眼中吗? “邵曦,你好大的胆子!想将自己的同窗弄回京都任职竟然是为了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势力。 “虽然这些年来你屡建奇功,朕也对你十分赏识,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在朝中为所欲为。 “而且你如此明目张胆地当着朕的面将此事说出来,可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中了?” 其实说实话,朝中官员派系林立,拉帮结伙各成势力,萧常毅对此早就心知肚明。 这些势力之间或于公,或于私都会相互监督,相互制约。这在某种程度上对于皇权的稳固是有着一定积极作用的。 倘若某一方坐大,势必会权倾朝野,独揽大权,到时候再想对付就没那么容易了。 忠臣也好,奸臣也罢,只要用得得当便都能为景元王朝带来利益,所以对此萧常毅一直都是假装看不见。 只要下边的这些官员别折腾得太过分了,他倒是也乐得看他们斗来斗去。 可是这种事情知道归知道,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今邵曦毫不隐晦,直接讲出了自己的想法,萧常毅身为皇帝面对着臣子如此言论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话,岂不是有失帝王威严? 因此萧常毅一改之前对待邵曦的态度,此时不仅面色阴沉,而且目光冷冽地盯着邵曦。 他需要邵曦给自己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凭刚刚邵曦嘴里说出来的话,便足够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就算他之前立下大功,可藐视皇威依然是罪不可恕。 这些道理邵曦又岂会不懂?刚刚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他故意的。 虽然眼下萧常毅给了自己足够多、足够大的权力,但是不得不说有很多事情他还是只能在私下里偷偷地去做。 很多事情他也知道萧常毅未必会追究,但一切终究是取决于萧常毅对自己的态度。 若是哪一天风向变了,形势于自己不利了,那么此前萧常毅手中掌握的关于自己的一些黑料便会成为治他罪的理由。 这种一切都要看人心情的被动局面必须要扭转,既然这样有些事情就必须得放到台面上来讲。 哪怕这么做会触动到萧常毅敏感的神经,也必须要提前将话说清楚。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做的事才等于是得到了萧常毅的默许,那么将来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他面前的这个皇帝好歹也能为自己兜兜底。 要为风家庄报仇,邵曦所要对付的都不是一般人,之前被萧常毅关入禁宫的萧玉智还只是浮在水面上的,水面下更深层的人物会比萧玉智更加难对付。 所以邵曦必须要仰仗萧常毅,才能确保自己在为风家庄报仇之时有足够的实力和胆量,并且在关键时刻能够全身而退。 他也清楚,这些年来萧常毅其实对风家庄之事也一直是耿耿于怀,只是一直都没有一个合适的人与合适的机会出现。 只要自己能得到萧常毅的支持,那么将来风家庄之事被提起的时候,一切也就自然水到渠成了。 “圣上,此时此地并无他人,你我君臣二人不如将话摊开了讲。 “如今朝堂之中风气如何,想必圣上比我更清楚,拉帮结派、相互攻伐之事已经屡见不鲜。 “从几年前圣上在此处召见我,封我为‘敬承司’督检史的那一刻起,难道圣上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敬承司’的存在便是圣上在朝中亲手建立起来的一股势力,只不过这股势力是放在明面上的,让朝中群臣都畏之如虎。 “而且朝中各级官员关系盘根错节,圣上久居宫中也未必能窥其全貌,而微臣所想要建立的势力正是要为圣上分忧的。 “有些圣上不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便让微臣的这股势力来替圣上说,替圣上做。 “只不过在此过程中有很多事需要得到圣上的默许,否则依旧会受到各方的牵制。 “微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对圣上绝无欺瞒,还望圣上明鉴!” 自己在朝堂中拉帮结派,还能找出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估计除了邵曦也没谁了。 不过邵曦的话的确打动了萧常毅,别看他身为景元王朝的皇帝,其实很多事情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 朝中的那些官员有不少人为了一己私利欺上瞒下,至于那些势力背后的人其实很多萧常毅都是心知肚明,却苦于各种原因不能出手。 自己这个看上去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很多时候也有自己想做却不能做,想说却不能说的事。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代他行事,而这个人所说所做之事在明面上又不能与自己产生任何的直接关系。 如此才能让那些言官闭嘴,免得他们时常诟病自己这个皇帝的言行。 其实说白了,就是他需要一个替自己背骂名的人。 这个人要足够聪明,所言所行不但不能被人抓到把柄,而且行事必须要巧妙,不至于被朝中群臣所弹劾。 就算那些文武大臣明知道这个人说话做事都是与他们作对,却没办法将其拔除,如此才能在群臣中形成足够的震慑。 百官惧怕皇帝,怕的是皇帝手中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总是会想出一些连皇帝都无法治罪的办法。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像邵曦这样的人存在,这会让所有人都明白,也许皇帝明着对付不了你,但是有人会替皇帝出手。 说起来也很无奈,萧常毅在做了皇帝之后才知道,很多事情依旧是自己无能为力的,而邵曦的出现正可补齐他在权力上的死角。 萧常毅沉吟了许久,邵曦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他不知道萧常毅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很确定萧常毅被自己说动了。 也许此时他心中还有诸多顾虑,但邵曦相信最终萧常毅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只要萧常毅答应了,那么接下来自己便可以开始在朝堂中的布局了。 未来数年,他所创办玉言堂中的学子会有不少走出学堂参加各级的院试、乡试、会试。 最后他们当中会有一部分人或是留在京都任职,或是前往各地做地方官,到时候自己也是门生遍天下。 再加上白锦卿等人这样与自己同窗的好友和风长临当年在朝中的一些知交故旧,到时候自己的人脉将遍布朝堂。 那时自己再想做什么事情就不会有那么大的阻力,就算有人要针对自己,也有了与其争锋的实力。 自己想为当年风家庄六十几口人讨还公道,也就不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要看此刻萧常毅的决定,只要他对自己足够信任,那么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 萧常毅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似乎心中有着极大的顾虑。 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开口缓缓地对邵曦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其实朕今日决定擢升你为‘敬承司’的三品督察史便是出于对你的信任。 “你说得对,‘敬承司’虽然是一个密查部司,但始终是摆在明面上的。 “虽然朕赋予了‘敬承司’足够大的权力,但朝中的那些家伙却是一个个对其避之不及,‘敬承司’真要查起什么事情来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顺利。 “若是你在朝堂中真的建立起一股势力来,能够将朕不方便说的话,不方便做的事情都替朕说了做了,倒也的确是件可行之事。 “而且你的身上有‘敬承司’督察史的这层身份,想必朝中一般的官员想要打你的主意恐怕都要三思后行。 “如此一来,朕也不必花太多心思想着如何去护住你,不过朕该如何相信你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而不是为了你自己呢?” 萧常毅的这个顾虑早在邵曦的意料之中,于是邵曦再次从自己的挎包中掏出了两包东西双手递到萧常毅的面前。 萧常毅愣了一下,心说难道还有礼物送给自己? 只是这两个包裹看上去极为普通,便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上面的包裹里面是两本账册。 没错!这正是邵曦从临川城郡守府苏立德的书房中盗出的账册。 萧常毅只翻看了几页便已是眉头紧锁。 “海竹郡的贪腐如此严重,竟然是受到了京都朝中之人的唆使? “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将百姓置于水火之中,真是其罪当诛!此事朕便交给你,由你和刑部联手查办?” 邵曦躬身称是,又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包裹,示意萧常毅那包裹里还有别的东西。 萧常毅也是会意,伸手便打开了另外一个包裹,露出了里面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书信。 萧常毅漫不经心地打开第一封书信才看了几眼,整个人的神色便有些不对了。 接下来越看越快,看完第一封紧跟着就拿起第二封来看,再就是第三封…… 萧常毅越看越激动,直到将所有的书信看完,他已是面色涨红,双手发抖。 抬眼望向邵曦,声音低沉地问道:“这些书信你也都看过了?” 邵曦点了点头。 “看过了,圣上看得有多仔细,微臣看得就有多仔细,微臣若是想保自身周全,原本这些书信大可不必交于圣上,权当此事不存在即可。 “如今微臣冒死将这些书信交到圣上手中,为的正是我景元王朝的江山社稷,皇权稳固,想必如今圣上也应该已经明白微臣的心意了。” 萧常毅将那些书信叠放回去,重新包好收入御案上的一个木盒之中,又将那两本账册推到御案的边上。 沉声对邵曦说道:“海竹郡修造堤坝一案朕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刑部必须全力配合你。 “至于这些书信的内容,我不希望当中的任何一个字传出这个屋子,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这事都不用萧常毅提醒,邵曦压根也没打算将这件事情传出去。 此事若是被公开了,只怕会朝堂震动,搞不好会天下大乱,邵曦还没傻到会将这种事情拿出来到处说。 “圣上请放心,此事微臣会烂在肚子里,若不是觉得事关重大,微臣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微臣若是一切只为自己,便不会让这些东西出现在圣上的面前。” 邵曦这么做正是在向萧常毅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景元王朝,为了他这个皇帝。 刚刚不是说要让自己证明吗?如今将这些书信交到萧常毅的手里,可说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这些东西未必会要了别人的性命,可一旦事有败露,自己将身处险境绝地。 在这种情况下,邵曦还能不畏生死,想必这下萧常毅总该相信自己将来所说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私心的吧? “邵曦,你刚刚所请之事朕准了,只不过你那两位同窗好友不可直接调入京都任职,还需让他们调任其他地方做两年郡守。 “如此,既是对他们的一种磨炼,同时也不会让此事显得突兀,以免日后遭人诟病。” 邵曦连忙躬身行礼。 “微臣谢过圣上,一切就依圣上的意思办。” 第五十六章 有三个条件 邵曦这趟来见萧常毅也算是把想要办的事情都办了,萧常毅该做的安排也都安排下来了。 接下来就有的忙了。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景元帝国与乌海国签订盟约一事,既然乌海国的公主已经在京都了,那么这个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阿里娅全权代表自己的父亲麦吉德国王与景元帝国签订盟约后,再差人将盟书送回乌海国即可。 而阿里娅就一直留在京都大梁城内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其实将她留在大梁作为人质,也只是麦吉德表达的一种态度,萧常毅并没有打算将阿里娅软禁,而是任由她四处走动。 阿里娅与其说是来做人质的,倒更像是来游玩的,不过出于对她人身安全的考虑,“敬承司”和京都十六卫还是要派出人手对其进行保护,理解为监视也可以。 总之,阿里娅在大梁城内可以享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若是有邵曦陪着,就算离开大梁城也不成问题。 这也是萧常毅对乌海国所表达的最大诚意。 签订盟约的日子定下来以后,萧常毅又向邵曦问起了关于战马修补马蹄之事。 其实这个东西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科技含量,但是在当下这个时代,邵曦所提到的马蹄铁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为了让萧常毅更直观地了解马蹄铁是什么,邵曦现场为他画了一张图样。 萧常毅看着那图样上马蹄铁的形状不禁摇头感叹道:“此物看起来是如此简单,却从未有人想到过。 “正如你所说,有了这个东西战马的马蹄的确不太容易损坏,但用久了之后怎么办呢?此物会否影响到马蹄的生长?” 邵曦笑着对萧常毅解释道:“此事陛下不必担心,这个东西在用上一段时间之后,便要从马蹄上拆卸下来。 “将马蹄的蹄形重新修整,蹄铁也要重新调整形状,以求与修整后的马蹄相合。 “回头微臣会对工部的那些工匠亲自教授,再让他们向下传授。 “今后在各地军营中建立起专门修补马蹄的工坊,以便随时为战马修补马蹄,更换蹄铁。” 萧常毅见邵曦早就已经有了安排,也就安心地把事情交给他去办了。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了,该领的赏也都领到了,此时邵曦想起自己刚刚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看到萧常毅一脸愁容,也不知道又在为什么事情犯难? 忍不住开口问道:“方才微臣进来的时候见圣上面有愁色,不知圣上可是又遇到什么费神之事了?” 被邵曦这么一问,此前的愁容又回到了萧常毅的脸上。 “东穆国皇帝百里野林派遣使者送来了书信,我们必须要派一名使臣前往东穆国为太后祝寿,并送去寿礼。 “二十年前东穆国太后的七十大寿和十年前的八十大寿,我们也都曾派使臣前往,可每一次使臣都会遭到东穆国朝堂百官的各种刁难与嘲讽。 “虽然我们的使臣也曾与他们据理相争,可终究是在人家的地方,吃亏总是在所难免,还好并未有损我景元帝国的颜面。 “如今又到了那太后九十大寿的时候,我本想在朝中百官之中选出一人作为使臣前往,可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百官都诸般推诿。 “此事关系到景元帝国的国威与国格,他们不愿意去朕也不好勉强,这不是吗?群臣百官都在往上递奏章找各种理由推脱,朕也正在为此事发愁。 “如今刚好你回来了,不如便将此事交给你吧!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到了东穆国定能应对自如,维护我景元王朝的颜面,扬我景元帝国的国威。” 邵曦一听这话,差点抬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心说自己嘴怎么这么贱,有事没事的瞎打听啥? 这下可好!自己在外面折腾了三年好不容易才刚回到京都大梁,这皇帝老小子就又给自己派上差事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就不能让自己过两天消停日子吗? 东穆国的太后过九十大寿跟自己有鸡毛关系?干嘛非要派自己去看那个老棺材瓤子? “圣上,微臣不是不想为圣上分忧,只是微臣昨日才刚刚回到大梁城,与自己的师长、好友都是阔别了三年,还未与他们见面便先来觐见圣上。 “如今圣上又给微臣派了这么个差事,只怕微臣会力有不逮,有负圣上所托,圣上您看看是不是能再择他人?” 邵曦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要拉磨能不能别可着我这一头驴使唤?薅羊毛也不能总薅我这一只羊吧? 如今我已经办了这么多大事,连口气都不让我喘,难道这朝中真的没人了吗? 其实这件事情原本萧常毅也并不想派到邵曦的头上,就算他是皇帝也总要讲点人情不是? 邵曦这才刚刚回到京都大梁,按理说的确应该让他好好地歇上一段时间,不该再派什么差事给他了。 尤其是这种卖力不讨好的差事。 此事办得好了就是理所当然,可若是在东穆国丢了景元帝国的面子,就算萧常毅不想追究,恐怕朝堂中的那些家伙也不会放过邵曦。 别看萧常毅让他们去,他们找各种理由往外推,可别人去了以后,他们挑毛病那可是比谁都强。 萧常毅太清楚这帮人的嘴脸了,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动让邵曦出使的念头。 可是这两天下来,各种奏章像雪片一样飞上他的案头,朝中各级官员都对出使东穆国一事避之不及。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肥差,而且还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没人愿意去做。 本来萧常毅可以强行指定一名官员前往,但这种事还是派一个合适的人最好。 被点名前去之人本来就心里面不痛快,主观态度消极,又怎么可能将差事办好呢? 萧常毅选来选去,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恰好邵曦回来了。 他相信以邵曦的才智,作为使臣前往东穆国必是最佳选择。 虽然这么做会显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但如今萧常毅也没别的办法了。 “朕知道,这些年你在外面甚是辛苦!原本不该再将此事交给你,可朕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所有人都不愿意去,朕也只能指定心中一个最佳的人选前往,你也要体谅一下朕的难处,不如就再辛苦这一趟吧!” 此时邵曦的心里早就已经是骂骂咧咧了。 心说,你说得好听,我这千里迢迢才刚从西域赶回来,你一句话又把我支到东头去了,我特么又不是消防队的四处给你救火! 这朝堂之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选谁不好,凭啥老折腾我一个? 可是想归想,自己面前的毕竟是当今圣上,是景元王朝的皇帝。 刚刚自己已经讲明不想去的理由,可是皇帝老小子居然觍着个脸非将这事推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也像朝中的那帮家伙一样将此事硬推掉?那自己岂不是与那群家伙成了一丘之貉? 什么是能臣?能臣就是能为他人所不能为之事,能为皇帝解决他人不能解决的问题。 若是此时邵曦再有推脱之词,恐怕会让萧常毅对他感到失望。 看得出,萧常毅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将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想得到帝王的信任和倚重,就必须要成为帝王最需要的时候能够及时出现之人,这个道理邵曦一直都是懂的。 如今见萧常毅话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就算心中有一百个不乐意,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此事接下。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萧常毅雪中送炭的感觉,才能让萧常毅知道自己对他有多重要。 其实此时邵曦心中还有着另外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的母亲百里映雪和小姨百里凝霜都是东穆国穆王府的郡主。 听老吴说,当年因为自己的生父乃是景元王朝皇室之人,母亲百里映雪以及整个穆王府都遭到了东穆国皇室的问罪,最终也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此事老吴也只是跟自己说了一个大概,细情他也并不太了解。 邵曦一直想知道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一心要害死自己外公一家?母亲百里映雪当年又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些事情要想弄清楚,恐怕也只有亲自前往东穆国,想办法从东穆国的皇室那里探听一二。 这件事情当年在东穆国可说是举国震惊,想必在那里打听一些有关当年这些事情的消息应该不会太难。 既然东穆国皇室如此大动干戈,想必自己的生父绝非景元王朝皇室一个小小的皇亲那么简单。 说不定在那里可以打探出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谁。 本来这件事情邵曦一直都在追着老吴问,可老吴对此却始终讳莫如深,不肯告诉邵曦,这就让邵曦更加想一探究竟。 虽然他脑子里残留的是当年风玉言的记忆,在他的心中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风长临。 可是将自己这副身体带到世上,又导致母亲百里映雪离世的那个人,他必须得知道是谁。 所以这一次出使东穆国为太后祝寿或许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既然如此,自己不如就顺水推舟,既在萧常毅的面前表了忠心,又可假公济私地前往东穆国,去查一查自己的身世。 虽然明知道此行并不会顺利,但邵曦哪时顺利过? 迎难而上似乎已经成了邵曦融入血液中的品质,他始终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只要自己不放弃,办法永远都比困难多。 不过这件事答应归答应,邵曦可不想答应得那么痛快,否则又如何在萧常毅那里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既然圣上都这么说了,为圣上排忧解难正是微臣分内之事,只不过微臣此趟前往东穆国,圣上还需要答应微臣三个条件。” 臣子被皇帝派了差事还要与皇帝谈条件,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萧常毅早就炸毛了。 可偏偏此时这个差事落到了邵曦的头上,出于对邵曦的体恤,萧常毅自然是要有所考虑。 “有什么条件你但说无妨,只要是不有损我景元王朝利益和颜面之事,朕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你。” 邵曦想了想,说道:“第一,微臣此次出使需得用皇家仪仗,带着圣上的贺寿礼书一同前往。 “这并非是微臣有僭越之心,而是用了皇家仪仗之后,会让东穆国的皇室与朝中百官知道微臣是代圣上前往,让他们不敢小觑微臣与使团。” 臣子用皇家仪仗,这在以往绝对是有违礼制的,是对皇权的挑战和大不敬,可治僭越之罪。 但若是有了萧常毅的贺寿礼书,邵曦便有了使用皇家仪仗的借口。 萧常毅略微想了想,只要有自己的亲笔礼书,邵曦使用皇家仪仗倒也说得过去,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个条件,从微臣率领使团进入东穆国那一刻起,我景元帝国便要大军压境,对东穆国的边境形成威慑之势。 “如此可让东穆国上下对使团礼敬有加,不敢有过分举动,更不敢有加害微臣的想法。” 萧常毅点头答应道:“这个也不难,回头朕便让赵长盛将军着手准备此事。 “只要你率领使团进入东穆国,赵将军便会率军直逼两国边境,成为使团最强力的后盾。” 前两个条件萧常毅都答应了,邵曦鬼头鬼脑地看了一眼萧常毅,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第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是不管微臣在东穆国的京城闹出了多大的动静,闯了多大的祸,哪怕是会引得两国直接开战。 “回来之后圣上不能追究微臣的责任,治微臣办事不力之罪,若是这个条件圣上也答应了,微臣便在两个月之后率领使团出使东穆国。” 萧常毅一听就乐了,看这个架势邵曦是压根就没打算消消停停地办完这趟差事,这家伙指不定又会在东穆国的京城闹出多大动静呢? 萧常毅倒也乐得见邵曦把东穆国京城闹个天翻地覆,于是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既然圣上都答应了,那么微臣便在两个月之后出发,去会一会这东穆国的皇室和文武百官。” 第五十七章 三年赚多少 “邵曦回到京都大梁了?” 黑袍人一边轻轻抖着自己的袖子,一边对身后的高采问道。 “是,昨日才刚刚返回大梁,今日一早就进宫去面见圣上了。” 高采依旧还是过去那恭恭敬敬的样子,讲话的时候始终微躬着身躯,不敢对面前之人有丝毫的怠慢。 “他这一走就是三年,想不到在这三年当中他竟做到了圣上多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此人果然不凡。 “不过,他如今与泰和商行走得有些过近了,你平日里注意一些,若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及时报与我知。” 黑袍人似乎对邵曦与泰和商行交往过密甚是在意。 如今的邵曦已可说是富甲天下,再与泰和商行联手,几乎揽尽天下财富,想必是个人都会对他这急速扩张的商业版图感到有些忌惮。 “主上放心,奴才会盯得紧一些。” “嗯,这还好说,让我在意的是他在返回大梁时中途离队前往西蜀唐门,不知道是去做什么?有何目的?此事你可有打听出些什么来?” 高采闻言摇了摇头,面对眼前的黑袍人他不敢有半分隐瞒,对于邵曦前往西蜀唐门一事他的确没有打听出更多的消息。 “请主上恕奴才无能,对于此事虽然诸方打听,却未能知晓他此次唐门之行的目的。” 黑袍人显然对高采给出的回答并不满意,从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看来这些年对于唐门的渗透之事你做得并不好,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消息都打听不到。 “你应该知道,唐门与其他的武林门派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不止是一个武林门派,其与皇室有着颇深的渊源。 “如今邵曦不畏蜀地难行坚持前往,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却什么都没有打听到,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黑袍人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已经让站在他身后的高采有些惊慌了。 急忙躬身行礼答道:“主上请息怒,是奴才没用! “只是唐门一直以来门规森严,我们的人也只能成为外门弟子,想要进一步渗透其中的确不易。 “不过从现有的消息来看,似乎唐浩与唐门七子都跟邵西的关系不错,但也仅限于是朋友关系,并未发觉有进一步的交往。 “奴才会加紧探查,一旦发现唐门与邵曦之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便会立即回报主上。” 虽然此时黑袍人一如往常那般是背对高采,但高采依旧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威压。 这种威压并非来自行动,也绝非来自言语,而是某些人生来便自带的。 “此事你要抓紧探查,另外万刀门群龙无首这么久已经是一盘散沙,可利用的价值并不大了。 “你需要将其重新整合,不能让他们再这么乱下去,否则对我们是不利的。 “本以为程甫在桐山会有所作为,想不到最终竟也被他搞得一地鸡毛,一个七品后期之人,堂堂的天昀宗主居然连两个江湖帮派之事都处理不好。 “不如你帮他一把,就将万刀门交给他来打理,若是连这件事他都做不好的话,我看他也没什么用了。” 黑袍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从容自若,云淡风轻。 仿佛程甫这个七品后期的天昀宗主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棋子,随时可以舍弃掉。 “奴才明白,奴才回头便会亲自去安排此事。 “三年前我们利用邵曦完成了第一步,不知道如今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高采在问出此话的时候显得十分的谨慎,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在面前之人的掌控之中。 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做,他都必须要问清楚,不可擅作主张,因为只要他错一次,便不会再有下一次犯错的机会了。 “不急,第一步还没到最精彩的地方,好戏过后再开始下一步也不迟。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我们找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到底该如何使用,否则这些年下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你除了要抓紧派人打探当年的配方以外,让地下工坊的那些匠人们也试试,看能否配制出与当年一样的东西。” 高采闻言连忙称是,接着又有些试探地对黑袍人问道:“主上,当初您将这个消息故意透露给那位,是觉得那位有办法吗?” 黑色斗篷下的黑袍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冷笑,这冷笑声虽然不大,但在幽静的暗室之中却异常清晰。 高采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因为这笑声中充满着不屑、冷酷。 “连你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觉得我会指望他?当初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不过是为了刺激他。 “当一个人对自己没那么自信的时候,总需要有人去鼓励他,推他一把,只有这样才会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控。 “越是这样,他就越容易犯错,犯了错就会有把柄,有了把柄才更好对付。 “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不过是我让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可这并不意味他真的能做到。” 听到这些话,高采感到不寒而栗。 他在宫中多年,见多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宫闱内的尔虞我诈。 但是眼前的这位却是他平生所见过城府最深,心机最多,手段最狠辣,也是最会伪装之人。 他是那种明明亲手杀了你却还面带焦急之色,让你以为他是来救你的人。 明明是他策划一手将你引入深渊,而你就算到死都会坚信这是一个让你可以绝对相信,绝对依赖之人。 这样的人常常会被人们定义为所谓的“好人”,而在那副善良的面具下,隐藏的却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 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有目的,从不会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这种人做事准确而高效,隐蔽而迅速。 没有人会发现他做了什么,怎么做的,只知道他会是那个在事情发生后第一个挺身而出,帮助和解救他人的“好人”! “主上,如今邵曦已经回到了京都大梁,您看我们还要不要再继续盯着他呢?” 黑袍人再次抖了抖自己的袖子,他似乎对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极其厌恶。 “你觉得以他现如今的本事你还盯得住吗?与其盯着他做什么,不如主动引导他去做什么。 “这样的话他便不会脱离我们的掌控,接下来他所遇到的人和事我们便可做些安排了。” 见黑袍人这么说,高采也不敢再多问了,只是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黑袍人独自站在暗室中,依旧是在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轻声地自言自语道:“邵曦,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如今就看你的表现了。 “若是这一关你都能过了,将来你必会得到我的重用,你的前程将会远胜如今。” …… 邵曦出了皇宫,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此前面对萧常毅虽然说自己巧舌如簧,终于是说服他答应将韩绍光和郑元秀二人调任京都一事。 可邵曦也不得不承认,每次自己面对萧常毅的时候总是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那可是皇帝呀!景元王朝的当今圣上。 就算自己是个孙猴子,始终也跳不出他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 所以每一次看似自己说服了他,可实际上谁又知道那是不是萧常毅给自己设好的套,让自己钻进去呢? 能够做到他这个位置上,所思所想之事绝非常人可以揣测。 只能说眼下自己在萧常毅面前得到了认可和信任,所以才会显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 倘有一日失去了这份认可与信任,自己将会变得一无是处。 如今自己才刚刚回到大梁,这又要准备两个月后离京前往东穆国。 多年来两国征战不断,虽表面上还礼尚往来,但实则早已水火不容,这趟去不知道又有多少麻烦在等着自己? 邵曦真是想想都头疼。 可事情自己已经亲口答应了下来,现在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只能尽量将准备做得充分一些,免得到时候会搞得手忙脚乱。 这要是丢人,丢的可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丢了整个景元王朝的颜面,到时候别说萧常毅,就算朝堂中的这帮老家伙都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从一开始邵曦就没打算安安静静地去,太太平平地回来。 横竖都是死,与其回来被自己人搞死,还不如在东穆国的京城好好闹腾闹腾,没准还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至于怎么闹腾?邵曦并没想好。 这种事情永远都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的,反正到时候是不会消停的。 你东穆国的皇室当年害死了外公全家,逼得母亲离家出走,如今只是去给你们添点麻烦已经算是客气了。 想到这里,邵曦忍不住又开始吐槽起来。 自己这副身体的亲生老爹到底是哪位神仙?当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居然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躲了起来,哪有半点爷们该有的样子? 若不是为了查明身世,这种老爹谁愿意认? 此次前去东穆国,无论如何都要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看看当年的那个灾祸之源到底是谁。 想着想着,马车已经来到了泰和商行的门前。 此次返回大梁城,邵曦的行程可以说是安排得满满的,这一走就是三年,回来后大梁城内的很多人他都需要见上一见。 原本刚刚在宫中的时候。他便应该前往东宫向太子萧玉明请安,但邵曦想想今日还是算了。 好歹说起来自己与泰和商行的大掌柜章焕智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是生意伙伴,再加上乌海国宝藏一事,回来后两个人碰个面是很有必要的。 下了马车,邵曦迈步走进了泰和商行。 如今的泰和商行相较于三年前,虽从外面看起来变化不大,但是内里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的。 商行大堂内看起来显得更加的富丽堂皇,往来做生意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看得出那一成的宝藏的确是让泰和商行有了更足的底气,经营的项目也比从前更加完善了。 邵曦刚一走进泰和商行,曹掌柜便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哎呀呀!邵公子,哦不!如今应该叫邵大人了!一别数年,邵大人更加的俊朗,也更加的意气风发了。” “哈哈!曹掌柜,你还是那么客气,还是那么会讲话,几年不见想不到你们泰和商行的生意越做越大了,真是让人看了眼红啊!” “如今邵大人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又帮助我景元王朝寻得如此大的一笔宝藏,想必圣上的封赏也绝不会少,哪里会眼红我们这小本生意?” 曹掌柜将邵曦请到了楼上一个章焕智单独会客的房间,与邵曦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退了出去。 生意人必须得有眼色,邵曦一进门曹掌柜便知道他这趟肯定是来找大掌柜的,自己负责接待,正经要谈生意还需将大掌柜请出来。 片刻之后,便听到门外传来了笑声,紧跟着便是章焕智的说话声。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邵大人也该回来了,这三年邵大人别来无恙?可是让我这个老朋友好生想念啊!” 随着话音,章焕智那胖胖的身体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这个热情劲倒是在邵曦的意料之中,一个经商半生能将泰和商行经营成景元帝国数一数二大商行的人,自然是有着自己的一套处事逻辑。 如今以自己的身份和那一成乌海国的宝藏,章焕智若是对自己表现得不够热情,那就对不起他这个生意人的身份了。 “章大掌柜,别来无恙啊!” “都好,都好!有了邵大人,这生意想不好都不行啊!哈哈哈哈!” 二人落座,章焕智泡了一壶好茶,一边请邵曦喝茶,一边将随身抱进来的一个小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账册。 “邵大人这三年不在,江南的云纱产业一直是在下代管,邵大人可知这三年仅是云纱这一门生意就赚了多少钱?” “哦?赚了多少?” “三十二万余金,合三百二十余万两白银。” “多少?” 第五十八章 只是场交易 三百二十余万两,这个数字着实是把邵曦吓了一跳。 当初他在余江郡从赵家查出来的总资产合计是八百多万两,当时已经让邵曦震惊不已。 要知道,整个景元王朝一年下来的所有收入也才不过两千多万两,自己只是离开三年竟然赚了这么多,这不是妥妥的年收入过百万吗? 对于邵曦的惊讶,章焕智并未感到意外,虽然这样的数目对他来说也不是经常见到,但是对钱财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呵呵,邵大人也不必感到惊讶,江南之地本来就盛产云纱,制造成本不高,可是这些云纱运到北方之后就变成了稀罕之物,上等云纱更是价值连城。 “我们泰和商行原本做的就是南货北卖,北货南下的生意,再加上邵大人在江南的云纱产业又极其庞大,说起来赚这些也并不奇怪。” 被章焕智这么一说,邵曦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 于是连忙笑着对章焕智说道:“我不在的这三年让章大掌柜费心了。 “按照此前的约定,所有云纱产业的营收泰和商行都应分走一成,那就麻烦大掌柜将账目理清,该是泰和商行的就是泰和商行的。 “另外这些银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就由大掌柜来替我看看有什么好的生意,你我继续合作将生意做大。” 这回轮到章焕智感到惊讶了,他倒不是惊讶邵曦的那一成分红,而是没想到邵曦会将如此庞大的一笔银子拿出来投资新的生意。 “邵大人果然非同常人,如此一笔巨资就这么交到我的手中去投入到新的生意当中,难道邵大人就不担心我会趁机中饱私囊吗?” 对于章焕智的话,邵曦显得十分淡然,笑着说道:“以大掌柜的本事,若是想搞钱的话从哪里搞不到?怎么会对自己的生意伙伴下手呢? “泰和商行这么多年经营得如此庞大,若大掌柜不是一个诚信的商人,恐怕也走不到今日,对此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邵曦这话说得十分客气,听起来对章焕智颇有赞扬之意。 可是以章焕智这么多年在商场和江湖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又怎会听不出邵曦的话外之音? 以邵曦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能与他泰和商行合伙做生意,从很大程度上来讲是对泰和商行的一种抬举,甚至是一种保护。 既然是生意伙伴,有人想打泰和商行的主意,邵曦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这种合作关系下,若是章焕智还能干出坑邵曦的事情,那他这么多年的生意真是白做了。 对如今的泰和商行来说,可以坑任何人的钱,唯独不能坑邵曦的钱,因为现如今的邵曦才是泰和商行名副其实的财神爷。 那一成乌海国的宝藏就先不说了,就是这几年下来,泰和商行与邵曦合作在江南云纱产业上便已经是赚的盆满钵满。 所以章焕智敢干出坑邵曦的事情,岂不是自断财路?说得更严重一点,恐怕也是在断泰和商行的生路。 所以邵曦很有信心,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同时他也是对章焕智有着些许警告的意味,提醒他与自己合作就好好合作,千万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带来的后果可能会比想象中要严重。 章焕智听了邵曦的话,也是哈哈一笑,只为缓解心中的尴尬。 说实话,如今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不是当年自己在草原上遇到的那个少年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章焕智与邵曦之间还是如同朋友一般无拘无束,但实则他的内心之中对邵曦的重视程度早已远胜当年。 “邵大人说的是,我章焕智经商半生向来是以诚信为本,该赚的钱我一文不会少赚,可不该赚的钱我也分毫不取。 “邵大人大可放心,你留在这里的这笔银子,我定会帮你想办法选一个一本万利的生意来投入。 “毕竟如今邵大人你赚钱就是我们泰和商行赚钱,在下又怎会不用心呢?” 邵曦见章焕智已经亮明了态度,自然也就适可而止,也跟着哈哈一笑。 其实如今他自己并不缺钱,萧常毅答应分给他的那两成乌海国宝藏中的财富,他也正在头疼要怎么花,怎么用? 虽说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嫌自己的钱多,可当钱真的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的确会成为一种负担。 倒不是说这些钱花不出去,而是要看怎么花,现在的邵曦就算整日花天酒地,一掷千金,他手中所拥有的财富也足够他花上几辈子了。 可他同样也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钱多了,势必会遭人妒忌,必然就会有人想算计自己,所以安于现状,肆意放纵是绝对长久不了的。 不管一个人拥有多少财富,一旦失去了进取心安于现状,那么离灾祸临头也就不远了。 拥有财富的同时,还必须得拥有保护这些财富的能力,否则自己口袋里的钱便是来日他人的囊中之物。 只有拥有更多的钱和更大的权力,才能让人对自己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来。 正如此时章焕智面对自己,像他这样一个爱财如命的巨商,面对自己也不敢有丝毫动歪心思的打算,这就是自己拥有财富和权力的结果。 将来自己将要面对更多难对付的人物,所以自己需要更多的财富和更大的权力。 账目理清了,资金也安排了去向,正事聊完二人便扯起了家常。 “大掌柜,这一别三年不知家中一切可都安好?” “邵大人费心了,这几年一切都好,只是婉儿那丫头终日愁眉不展,只有在收到丁裕安的书信时才会高兴上几日。” 章焕智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苦笑着说道:“其实当年与邵大人相识之后,丁裕安跟了我们商队一段时日,婉儿正是那个时候与他情投意合。 “说起来,缘分这个东西真是奇妙!是他帮着马匪将婉儿抢走,又是他与邵大人一起从马匪那里将婉儿救了回来,最后两个人也不知怎么就看对了眼? “老实说,刚开始的时候我心中对此事是不太乐意的。 “那丁裕安当时除了一身武功身无长物,又似乎对我等经商之人颇有些成见,所以我觉得他与婉儿并不合适。 “怎奈这男女之情牵肠挂肚,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婉儿伤心难过,于是也就由着他们了。 “不过这丁裕安倒也上进,离开商队后的几年前去从军,在军伍之中倒是混得如鱼得水。 “邵大人还不知道吧?他如今已经被调入京都十六卫中担任校尉,总算是解了婉儿的相思之苦。 “短短几年能做到如此,想必未来前途也是一片大好,更何况他与邵大人也是朋友,如今说来倒也配得上我的女儿了。” 章焕智这一番话,邵曦听得出的确是肺腑之言,并未有半分虚假,看来提及自己的女儿,章焕智便会放下那作为商人的心机与谨慎。 当年在草原上结识丁裕安和章焕智的时候,邵曦便已经觉得丁裕安与章婉倒是挺相配的。 虽然当时二人的身份有些悬殊,不过看来这些年丁裕安也并未让人失望。 如今在军伍之中已是小有成就,更是被调入了京都大梁担任校尉一职,也总算是得到了章焕智的认可。 不过邵曦也明白,章焕智向来眼高于顶,他能够认可丁裕安,与丁裕安和自己的关系不无关联。 确切地说,与自己如今的身份有着很大的关系。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看到丁裕安和章婉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邵曦倒是发自内心地替他们感到高兴。 这世俗中的很多事绑架了很多人,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就连男女相爱也都要讲求个门当户对。 邵曦一直都觉得人与人之间不该如此,富人也好,穷人也罢,都有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 若是因为没钱,没身份,没地位就被认为没有追求心爱之人的资格,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笑。 而这种可笑却被很多人奉为圭臬,觉得理当如此。 人们总是希望他人能够多替自己着想,却很少去尝试真正地为他人着想,这就是人性的自私与贪婪。 章焕智是个商人,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从利益的角度去考量,所以他如今能够接受和认可丁裕安的原因,邵希一眼便知。 只是这话不能说得太透,否则就没法再聊下去了。 “也好早点让你这位富甲天下的泰和商行大掌柜抱上外孙,说起来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被邵曦这么一说,章焕智倒显得有些踌躇了起来。 “不瞒邵大人,此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可如今那丁裕安也只是军中的一个校尉。 “虽然未来前程可期,可是以如今的这个身份娶我章焕智的女儿只怕会引来京都之人的议论。 “再怎么说我也是泰和商行的大掌柜,我的女儿嫁给一个校尉,就算我不介意,可终究是人言可畏呀!” 邵曦一听又是这套狗屁逻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放屁!” 可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丁裕安以如今十六卫校尉的身份迎娶泰和商行大掌柜的女儿,说起来的确是显得有些寒酸了一些。 尽管邵曦不愿承认,但现实就是现实。 于是垂着双眼略微思忖了一下,对章焕智说道:“此事说起来也并不难,如今丁大哥就在京都大梁。 “而我今日一早进宫面见圣上,恰好圣上交给我一份差事,这份差事对于我景元王朝来说极其重要。 “不如到时我去与十六卫打个招呼,让丁大哥与我一同去跑了这趟差事,若是顺利的话,回来之后我便有理由举荐丁大哥进阶。 “到时候丁大哥有了合适的身份,又有我这个当朝三品督察史作为媒人,想必这大梁城内不会再有人敢说三道四了吧?” 邵曦这么一说,章焕智立时激动了起来。 本来此事的确让他有些犯难,自己的女儿与丁裕安爱得死去活来,自己实在不忍心拆散他们。 二人又都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可偏偏丁裕安的身份实在是有些难以匹配章婉,所以此事被一拖再拖,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如今听到邵曦的此番安排,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借助邵曦的关系让丁裕安有立功的机会,官阶得到提升,此事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更何况邵曦又亲口答应要为这桩婚事做媒,如此一来这桩婚事不但不会遭人诟病和议论,反而因为有了邵曦而让他泰和商行可以大大地露一次脸。 今后世人皆知,他泰和商行与这位圣上跟前的红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那么将来泰和商行在经商之时便会更加的顺风顺水。 而且邵曦与丁裕安是朋友,将来丁裕安在邵曦的跟前定会有更多进阶的机会,有一天会做到将军也说不定。 到时候他章家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想到此处,章焕智连忙起身对着邵曦十分郑重地行了一礼。 “邵大人,若真能如你所言那般,在下就要先行谢过邵大人了。 “待将来小女与丁裕安成婚之时,你邵大人可一定要做主婚之人,那将是泰和商行和我们章家极大的荣耀!” 对于章焕智的这一礼,邵曦很坦然地接受了。 他与章焕智之间虽有人情,但更多的是交易,如今的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自己开出条件,让章焕智答应这桩婚事,这便是双方给出的筹码。 既然章焕智愿意接受,那么这桩生意也就算是谈成了。 邵曦心中暗自发笑,其实仔细想想当初自己所身处的那个时代,又有多少婚姻不是一场交易呢? 第五十九章 不寻常之事 离开泰和商行,邵曦坐在马车上不禁有些自嘲。 自打回到中原这些年就没踏实过,这三年在外面累得像条狗一样,这才刚回到京都大梁就又当起了媒人。 也不知道是需要自己操心的事情太多,还是自己本来就是个操心的命? 总之为了丁裕安和章婉的事情,看来自己又要费一番周折了。 虽然之前在泰和商行与章焕智说得轻松,可是他知道前往东穆国为太后拜寿一事可并没有那般轻巧。 此行恐怕又是极其凶险的,自己带上丁裕安也不知道对他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不过从来都是富贵险中求,丁裕安想娶章焕智的女儿,这一步是必然要经历的。 现在只希望东穆国之行能够有惊无险,这样丁裕安与章婉便能顺利完婚,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功德无量,促成了一桩姻缘。 想着想着,马车便已经回到了霜雪楼。 此时已近午时,邵曦早上本来就走得匆忙,回到家中连忙吃了口饭,便前往曦言阁等待龙期泰的到来。 自己走了三年了,也不知道这三年龙期泰在“敬承司”做得如何? 龙期泰曾经身为大理寺司直,他在朝堂内外都有自己的眼线,想必这三年来京都大梁城内所有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这次邵曦让付彪将他找过来,就是想跟他打听打听,在这三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尤其是关于新景茶楼,虽然邵曦早就知道那里是鬼帝府与某些人情报中转的联络之处,但到底属于谁? 是属于鬼帝府,还是属于与鬼帝府有所关联的那个势力?这一点很重要。 若新景茶楼是鬼帝府搞出来的,邵曦觉得没有必要再花费太大的精力继续查下去。 关于鬼帝府,虽然在武林中颇为神秘,而且行事也异于常人,但他们终究只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 再具体一点说,也算是江湖中一个神秘的暗杀组织,这与自己要查的人和事虽有关联,却并无太直接的关系。 邵曦要查的是一直以来与他们保持联络的人,因为邵曦知道这背后之人绝不简单,甚至与当年风家庄之事有着很大的关系。 最重要的线索便是高采。 只可惜高采是圣上身边的人,自己虽然已经是“敬承司”的一把手了,但是直接去查圣上身边的太监也并不容易。 而且这高采行事十分谨慎、隐秘,直到现在邵曦也没有抓到任何关于高采的线索。 所以现在很多事情还只能在暗中进行,没办法拿到明面上来查。 邵曦有的时候觉得有些郁闷,其实当年风家庄之事,这个高采就是一个最直接的参与者和证人。 但如今自己调查此事却偏偏要将他跳过去,就只因为他是萧常毅身边三大太监之一。 而这个人又是所有人和事之间穿针引线的关键人物,若不从他入手,所有事情查起来都会变得相当麻烦。 但眼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在某一刻能够突然间在高采的身上获得些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邵曦对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这样的人物要远比自己想象中难对付得多。 萧常毅身边的人居然能在外面玩出这么多花样来,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或许自己很多的行踪早就已经被人家所掌握。 尽管邵曦曾做过无数次的猜测,却始终无法确定高采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从最开始的表面上看,他是萧玉智的人,到后来发觉他也不过是被人派到萧玉智身边,作为监视和怂恿萧玉智的一个暗桩。 邵曦发现他背后的这个人竟然敢将手伸向皇室成员,那么此人绝不简单,甚至有可能他本人便是皇室中人。 可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只凭着自己猜测是没用的。 现在邵曦眼中看谁都觉得可疑,就连自己重点暗查的人,他都不知道是不是查对了方向? 说不准这后面还有更深的布局,而自己也不过是这场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正在胡思乱想着,手中的茶都快端凉了,付彪敲门走了进来,向邵曦通报龙期泰此时已在门外。 邵曦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迎向门口。 只见站在门外的龙期泰如今已是一身“敬承司”的打扮,而且经过这三年,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也与当年在大理寺时发生了很多变化。 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加的精明强干,眼神中透露着坚毅,整个人看起来也更加的沉稳。 看来“敬承司”的环境的确要比大理寺更磨炼人。 龙期泰见到邵曦,并未像过去那样大大咧咧地哈哈一笑,叫上一声兄弟,而是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很正式地向邵曦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下官龙期泰,拜见督检史大人!” 龙期泰的这个举动把邵曦搞得愣了一下,虽然龙期泰做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邵曦总是觉得十分别扭。 当年他一口一个龙大哥,龙期泰对自己一口一个邵兄弟,如今二人同在“敬承司”成了上下级的关系,似乎倒显得有些生分了。 尤其是邵曦离开了三年,两个人也已是三年未见,如今一见面龙期泰便对自己行此大礼,实在是让邵曦觉得有些突然。 “龙大哥,这又不是在外面,你为何突然对我行此大礼?难道就因为三年未见,你我兄弟感情就变淡了吗? “我虽是你的上官,但那也只是在“敬承司”,如今你来到我的家里便是我的客人,若是再要如此你让兄弟我如何自处?” 龙期泰闻言连忙起身,咧嘴嘿嘿一笑。 “你以为我想?三年不见,我这个大哥对你这位兄弟可甚是想念! “只是如今你我同在“敬承司”,倒没有以前那么随意了,我这不是怕失了礼数吗? “兄弟你既然不喜欢,我不做便是了。” 邵曦笑着抬手在龙期泰的肩膀上捶了一拳。 “这才对嘛!别搞得我时隔三年回到大梁便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有些人,有些事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子,还是不变的好。” 如今的付彪也已与龙期泰成为了好友,在一旁搭腔道:“你看看!刚刚进门之时我便说你,来见我们家主还穿着官袍,你也不嫌麻烦,说起来都不是外人,何必搞得如此正式?”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入茶阁,邵曦又添了两个杯子。 一边给二人倒茶,一边笑着对龙七泰问道:“我这一走就是三年,龙大哥不会以为我死在外面了吧?” 龙期泰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兄弟你可真会说笑,就凭兄弟你的本事,打死我都不相信你在外面会吃亏。 “而且老付先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又在外面折腾着,哪里会有什么事?” 邵曦倒完茶,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笑着对龙期泰问道:“想必今日我让付彪将你叫过来,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龙期泰将端起一半的茶杯又放回了茶案上。 “兄弟你是想知道这三年来大梁城内外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知我者果然是龙大哥,那你就说说看吧!在我离开的这三年,大梁城内外都有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龙期泰低头思忖了片刻,这才对邵曦说道:“兄弟离开的这三年的确发生了几件让我觉得不同寻常的事情。 “第一件事便是最近这两年来,城西的贫民聚集之地隔三差五便会发生火灾,而且每次起火的原因都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曾向大理寺以前的兄弟打听过,听他们说每次火灾发生的都非常突然,而且所有起火的地方之前都存放过大量木炭、硝石一类的东西。 “木炭倒还好说,毕竟到了冬天很多人家都要靠炭火取暖,夏天就算不用也要放入库房之中存起来。 “但硝石这种东西寻常百姓平日用得极少,不知为何每一次火灾发生总是会发现有此物出现?” 邵曦听到龙期泰的话,心中暗自一惊。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却最清楚这木炭、硝石是制作火药必不可少的材料。 一个经常发生火灾的地方每每发现这种东西,邵曦几乎可以确定有人在研究火药的配制工艺。 而起火的原因或许正是实验中的误操作导致的意外。 而且听龙期泰说,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将近两年,也就是说有人在研制火药的进程至少已有两年之久。 这的确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同时也让邵曦不禁想起了一些与此相关的人和事。 “那么大理寺在那里有没有查到相关的线索?为何会有人大量囤积木炭和硝石?又都是些什么人?” 龙期泰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邵曦答道:“这个我早就问过了,存放木炭的地方都是一些小商号临时租用的仓库,倒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至于大量硝石的出现,就连大理寺都没能查出半点线索,那房子是谁的?都有过什么人去?那些硝石是何时运进去的?这些都一无所知。” 邵曦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猜得并没错,有人在进行火药的配制试验,并且储存了大量的材料。 连大理寺都查不出源头,说明这些硝石的主人绝不寻常。 不管是谁有目的性地研究火药的配制工艺,邵曦都绝不相信只是为了造烟花而已。 看来当年自己在托特部使用飞雷炮的事情终究还是被传了出去,已经有人在有针对性地想要仿造飞雷炮了。 此事有必要细查下去,说不准这与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也有关联。 “龙大哥,回头你从我们“敬承司”调拨人手暗中严密监视城西一带。 “此事不用大理寺再查了,由我们“敬承司”接手,查得越详细越好,有了结果便回报给我。” 龙期泰连忙起身拱手应了下来,说起来此时谈的都是公事,他自然也要以对待上官的态度来对待邵曦。 邵曦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又接着问道:“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同寻常的事吗?” “有,在兄弟你离开后不久,那个万刀门的少门主万天不知受何人邀请,莫名其妙地又跑来了京都大梁。 “你也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每日流连于勾栏乐坊,也没看他办什么正经事。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在他离开京都大梁后,便在城外十里的地方遭人围杀,他本人与随行万刀门的人都惨死于他人之手。 “可是大理寺也没有查出个结果来,虽然死的是少门主,但自打门主万仝死了之后,万刀门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此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但我一直都在纳闷,是谁会对一个已经没落的江湖门派的少门主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为了斩草除根? “可当年杀死万仝的阮浩扬自己也已经殒命,还有谁会做这种事情呢?” 邵曦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忍住乐出来,万天的死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 当初为了一探鬼帝府,他便以与鬼帝府谈生意作为借口,而这个被作为借口的生意就是他要请鬼帝府出手杀死万天这个万刀门的少门主。 而且当时自己是以铜丸为代价,看来鬼帝府的确很守信誉,果然出手杀掉了万天。 只不过这件事只有邵曦自己心里最清楚,对此事略知一二的也只有老吴,就连付彪都对此一无所知。 如今龙期泰提到了这件事,邵曦也不好开口对他讲明。 于是摆了摆手回了句“死了个江湖门派的纨绔少爷而已,能查出来是谁干的最好,查不出来也无所谓,这个人活着也没什么价值。” 龙期泰见邵曦都这么说了,那么此事也就算翻过了,最后他说出了一个连邵曦都觉得有些意外的消息。 “小六子死了,就在万天死后的半年多以后,小六子死在了回家的巷子里,是被人一刀封喉。 “而在他死了之后,新景茶楼突然变得正常了起来,虽然我派了很多兄弟在周围暗查,却再未发现那茶楼有异常之处。 “我觉得这种正常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 邵曦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前脚万天死了,后脚小六子便被人灭了口,而与此同时新景茶楼也出现了变化。 龙期泰说得没错,这的确有些不太正常。 第六十章 久别返书院 万天的死邵曦并不感到意外,但小六子的死却是邵曦没有提前预料到的。 鬼帝府收了自己的酬劳,便按照行规对万天出手,至于万天为什么会自己主动送上门?这是值得研究的。 或许是鬼帝府利用了某层关系引诱万天前来京都大梁,最后在其离开之时在大梁城外将其杀死。 如果鬼帝府真这么干了,胆子的确不小,在天子脚下干出这种半路截杀之事,着实是有点没将京都的官府放在眼里。 无论鬼帝府用的是什么手段,终究是兑现的当初与邵曦的交易,可是小六子为什么死?难道是因为他身份暴露之事已经被知道了? 这一点虽然邵曦一时并不确定,但由此可以断定小六子肯定不是鬼帝府的人。 因为杀死万天是自己与鬼帝府之间的交易,倘若小六子是鬼帝府的人,完全不必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按照邵曦的分析,应该是因为万天的死有人发现了自己与鬼帝府之间的交易,而自己发现鬼帝府正是通过新景茶楼。 新景茶楼的暴露,是因为小六子身份的暴露。 如果新景茶楼是属于鬼帝府的消息中转之处,那么绝不会因为自己知道了新景茶楼而要将小六子灭口。 因为自己跟鬼帝府之间已经有了交易关系,所以鬼帝府已经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通过小六子找到新景茶楼而杀死他的必要了。 那么换个角度来看,小六子和新景茶楼都不属于鬼帝府,这个茶楼应该另有其主,鬼帝府只不过是通过新景茶楼来与茶楼背后的主人交换消息。 自己通过小六子和新景茶楼找到了鬼帝府,可能引起了茶楼主人的警惕或是不满,因此终止了新景茶楼对各方消息的传递。 同时为了保险起见将小六子除掉,以避免相关的线索再次向外泄露。 这是目前邵曦唯一能将万天和小六子的死,以及新景茶楼的变化联系在一起的理由。 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并且解释得通。 当初小六子在大理寺逼死吾日耶提时,被邵曦和龙期泰发现他是被人安插在大理寺内的暗桩。 但当时并不确定他是谁安排进大理寺的,到底听命于谁? 当时邵曦也曾经怀疑过小六子是鬼帝府的人,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是针对萧玉智的那股势力派来的。 所以他将消息送往新景茶楼并不是将消息传递给鬼帝府,而是传递给新景茶楼的主人。 由此也可以确定,新景茶楼的确不属于鬼帝府,而高采在那里的出现更进一步地印证了邵曦的判断。 不过目前新景茶楼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小六子也已经被灭了口,也不可能从鬼帝府那里更多地了解到其背后的势力。 唯一剩下一条还算有用的线索,就是邵曦当初交给申不改的那枚铜丸。 铜丸中的东西邵曦已经看过了,所以将来只要发现那枚铜丸或是铜丸中的图样出现在谁的手中,那么谁便是这新景茶楼的主人。 邵曦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当初与申不改做交易的时候,对方对自己手中的铜丸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而据邵曦所知,当年最想从阮家得到这枚铜丸的正是邵曦一直想查出来的人,而且鬼帝府也曾经参与过对阮家的行动。 由此可见申不改在得到这枚铜丸之后,必定会交给他身后的那个雇主,而这个雇主就是新景茶楼的主人,也就是高采背后之人。 原本邵曦还打算通过新景茶楼来查出更多的东西,如今看来除了铜丸,其他的线索都断掉了。 这种情况下,对于新景茶楼已经没有必要再投入太多的注意力了。 于是邵曦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对龙期泰说道:“小六子的死你们在暗中可以继续查,但不要太过张扬。 “新景茶楼周围也不要安排那么多人了,选几个精明点的长期在那里监视即可,其他的人都撤回来吧?” 龙期泰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就这么把人撤回来了?我们盯了新景茶楼三年,如今不查了?” 邵曦轻轻地摇了摇头,淡然地说道:“你都觉得新景茶楼的变化不正常了,这说明茶楼背后之人已经发觉有人在查他们了,对他们再查下去还有意义吗?” 邵曦这么一说,龙期泰也不作声了。 的确是这样,对方都已经警觉了,便绝不会再给自己留下任何抓到线索的机会,再投入太多的人手去盯那里着实没有什么必要了。 于是龙期泰点了点头,表示领会了邵曦的意思。 “龙大哥,眼下看来你要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城西的火灾之事上,不过此事必须行事更加隐秘。 “存放硝石房屋的主人你不要花太多的心思去查,因为也不会查到什么。 “真有人想隐藏起来的话,你会发现那些房屋的主人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人。 “尽可能从硝石的来源上查起,这些东西每年被贩运进大梁城的并不多。 “如此大量硝石的出现必定是有人偷偷运入京都,就算行事再隐秘,东西也必须要从四个城门进入。 “你可以动用一些‘敬承司’的特殊权力从过往的入城记录中去找一找是否有线索,我想该怎么做你应该自己心里有数。” 龙期泰对邵曦的话心领神会,点头应道:“我明白,不会直接以查硝石的名义去查四门的进城记录,找个借口并不难。” 邵曦见龙期泰明白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嘱咐。 事情问得差不多了,邵曦起身再次前往书房的隔间,出来时和前一日一样手中拿着一个长条的袋子。 来到茶案前坐下后,邵曦将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把乌黑的长刀。 这不是别的,正是当初邵曦在楼兰赌坊中击败黑鹰之后,得到的他手中那把黑羽长刀。 此刀的形制看上去极具异域风格,又显得有些古朴,无论是刀鞘、刀柄还是刀身都是通体乌黑,毫无光芒可言。 但是乌黑的刀身上却透着深深的杀意,看到此刀便可想象到它从前的主人是怎样一个冷血嗜杀之人。 “这是我在西域的时候从一个恶人手中夺来的,名曰黑羽,我见这刀不错便为你留了下来,趁着今日将它赠予你吧! “另外这里还有一对飞爪,是用龙角蜥的脚趾制成,异常锋利坚固,你在‘敬承司’今后很多时候都用得到此物,也一并送给你。” 龙期泰看着面前的这把黑羽长刀,感到惊喜不已。 一来是因为黑羽长刀的确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宝刀,二来是他没想到邵曦离开三年,在得到这些宝物的时候竟还没有忘了自己。 虽然他很想收下这把刀,可还是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付彪。 付彪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玉风斩。 笑着对龙期泰说道:“家主怎会忘了我?昨日便已赠给我这把玉风斩,可是比你面前的这把黑刀还要好上几分。 “你就不用客气了,这是家主一番心意,你收下便是。” 听到付彪这么说,龙期泰这才明白邵曦没有忘记自己身边的每个朋友,这把黑羽长刀是邵曦专门为他而留。 一时间龙期泰竟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邵曦看着龙期泰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当年你叫了我一声兄弟,我叫你一声大哥,从那时起我们便是朋友了。 “有了好东西我怎么会忘了朋友?你只管收下,这刀比你眼下腰间所佩的普通长刀不知要好上多少! “此刀杀意极重,也只有像龙大哥这样的人才能让它在手中从杀人之器变成救人之物,想必今后杀意也就不会那么重了。” 龙期泰将黑羽长刀捧在手中反复地观看着,在他眼中这不仅仅只是一把刀,这是邵曦的一份情谊,而这份情谊值得他用毕生来珍惜。 龙期泰起身对着邵曦拱手施礼,以表自己内心的谢意。 邵曦也没跟他太多客气,让他坐下继续喝茶。 三个人坐在曦言阁中不知不觉已聊了许久,最后龙期泰见邵曦已没什么事情交代了,便起身告辞。 邵曦只是送到曦言阁的门口,并未下楼,而是由付彪代自己相送。 眼看着龙期泰离去,邵曦心中略有感慨,看来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需要维系的。 自己离开三年,当年跟自己称兄道弟的龙期泰如今与自己倒显得有了几分疏离之感。 这倒不是说龙期泰不再把他当朋友了,而是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以前是邵曦经常跑到大理寺去求龙期泰帮忙,而如今龙期泰已成了自己的属下,这种关系的变化会使两个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龙期泰,面对自己的直属上官自然已不敢像过去那般随意,再加上离开的这三年久不相见,难免心中有些东西就变得淡了。 这些东西需要经过一些时间,通过彼此的接触慢慢找回来。 真正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是不存在的,那只是文人骚客理想中的状态。 人与人之间情谊的维持还是需要多接触的,一旦分别的远了,久了,有些东西淡了也是必然的。 不过邵曦相信无论到什么时候,龙期泰都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 今天进了宫,去了泰和商行,回来后又见了龙期泰,此时已到了午后,邵曦却不敢偷闲。 因为回来后需要抓紧去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若是怠慢了便有失礼数。 于是邵曦叫来刘福,让他再一次准备马车,自己乘上马车再次出门,这次要去的地方正是自己恩师所在的白鹭书院。 三年前,白鼎公与柳行斋这两位老夫子就在白鹭书院内搞起了造纸坊和印刷工坊,雄心勃勃地想要将他们毕生所学传遍天下。 如今转眼三年过去了,大梁城内几乎处处可见人们手中拿着书卷。 看来当年这两位老先生的付出没有白费。果然让那些寒门学子也都买得起书,用得起纸了。 想想自己当初刚到大梁的时候,若是没有这两位老先生,恐怕自己也不会顺利地走到今日。 如此授业之恩怎能忘记? 之前办的都是公事,或是半公半私之事,如今忙得差不多了,作为门生应当抓紧去拜见恩师了。 马车来到白鹭书院门前缓缓停下,邵曦才刚从车上下来,便见迎面也来了一辆马车。 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锦卿和胡玉山这两个自己的同窗好友,三人一见面也甚是激动。 尤其是胡玉山,竟然直接冲上来给了邵曦一个大大的拥抱,搞得邵曦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心说,这可是古代,两个大男人当街抱在一起,不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有断袖之癖吧? 白锦卿则是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热闹。 三个人见面也谈不上什么见礼不见礼了,就这么站在白鹭书院的门口有说有笑地聊了好一阵子。 直到邵曦问起二人干什么来了?这才让兴奋过头的白锦卿与胡玉山二人反应过来。 胡玉山一拍额头,说道:“可不是嘛!光高兴了,把正事都忘了,编撰的史稿还等着请两位老夫子帮忙修改呢!此事耽误不得,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 看着之前还没心没肺的胡玉山此时却是火急火燎的样子,邵曦被他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白锦卿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满脸的淡然之色,真不愧当年在白鹭书院有“淡然俏公子”之称,果然遇事不慌不忙,稳得住架。 三人也无需通报,就这么直接进了白鹭书院。 只见当年邵曦送给白鼎公的那两颗果核如今在院中已经长成了两棵小树,倒颇显茂盛,大有在将来成材之势。 三人绕过学堂直奔后院造纸坊和印刷工坊所在之处。 刚一走进后院,邵曦便被面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白鹭书院的整个后院都被扩建了两三倍不止,完全被改建成了大型的工坊。 白锦卿看到邵曦那一脸震惊的表情后,笑眯眯地说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两位老夫子,他们不比你差,可是能折腾得很!” 第六十一章 东穆有学长 听着白锦卿的话,邵曦忍不住点了点头,继续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白鹭书院原本便是京都之内最大的书院,除了前院的学堂和侧院的学子门生居住之所,后院的面积几乎占了将近一半的书院。 现在被这么一扩建,全部改成造纸坊和印刷工坊,看上去就像个厂区一样,工匠们虽忙忙碌碌一番热闹景象,可一切却又显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邵曦忍不住开始四处转悠起来。 造纸和印刷的工艺比自己三年前走的时候明显提升了不少,看来白鼎公和柳行斋这两个老头儿在此事上没少花心思。 他们已经将原本自己提供的造纸和印刷技术进一步地提高了,如今造出的纸张不但结实耐用,韧性十足,更是洁白如雪。 也不知道这两位老夫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人的智慧总是无穷无尽的,看来自己给开了个头,之后又集合了不少人的办法才使工艺得到改良。 再去印刷工坊看看,虽然印刷的技术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很明显墨汁也被改良过了。 加上纸张质量的提高,如今所印刷出来的书籍字迹清晰工整,不会再发生从前那种洇纸的事情了。 邵曦出于好奇,用手蘸了点墨汁凑到自己的鼻子下闻了闻,顿时感到惊讶不已。 因为他闻到了油和松香的味道,难道这两位老夫子竟然自己研究出来了油墨? 要知道,油墨的制造工艺可是相当复杂的,其中的很多化学成分连邵曦这个化工专业毕业的中专生都无法完全说清,可如今这里却在使用这种东西。 果然如白锦卿所说的那样,两位老夫子真的是和自己一样能折腾,竟然在这种技术落后的条件下能够研究出油墨这种东西。 这将为印刷技术的提升起到关键的作用。 邵曦在到处转悠的时候,白锦卿与胡玉山早已经先一步去通知白鼎公和柳行斋邵曦回来的消息。 此时两位老夫子满脸欢喜,兴匆匆地走了出来,正看到邵曦那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大老远地便叫起了邵曦的名字。 邵曦一见两位老夫子亲自出来迎自己,也快步走上前去对着白鼎公与柳行斋躬身施礼,问候请安。 如今的白鼎公和柳行斋早就好得跟一个人一样,已是不分彼此。 两人一同上前扶了邵曦一把,在他们眼中如今邵曦就与白锦卿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 来到白鹭书院就等于是回家了,礼不礼数的他们也根本就不在乎了。 工坊里嘈杂忙碌,不是讲话之所,于是几人返回了白鼎公的书房。 落座之后,白鼎公开口便对邵曦问道:“你是何时回来的?走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和你柳先生可是好生惦记啊!你这孩子就不知道写封书信回来吗?” 被白鼎公这么一说,邵曦深感愧疚。 是啊!自己走了三年,却从来没给白鼎公送过消息。 不过这也没办法,唯一一次让付彪和奈比海返回大梁还是因为乌海国宝藏之事。 因为怕消息外泄,所以也并未让付彪前来白鹭书院给白鼎公报个平安,现在想想自己的确是有不周之处。 于是连忙起身行礼赔罪道:“实在是西域太过遥远,书信往来十分不便。 “再加上这几年在那边遇到不少的事情,忙碌之下也将此事给疏忽了,不周之处还望先生赎罪。” 白鼎公虽然口中说着责怪之言,可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却是无比的温和。 他知道邵曦一直以来都十分的尊师重道,若不是出于无奈,绝不会不送消息回来。 邵曦如今已是官身,无论走到哪里都要以景元王朝的利益为先,干的也都是大事,他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责怪邵曦。 见邵曦行礼赔罪也是哈哈一笑,让邵曦免礼,坐下说话。 “这三年来你在外面都遇到了些什么事我不知道,不过如今回到了大梁,可是要经常来看看我们这两个老家伙。 “如今我们也算是实现了多年的夙愿,虽然还不能让天下人都读得起书,但至少如今的大梁城内学子们也是人人有书可读。 “说起来此事都是你的功劳,可说是功德无量啊!” 邵曦连忙欠着身谦虚地回道:“先生过誉了!当年我也只不过是出了个主意。 “刚刚学生在工坊中看过了,如今这造纸的工艺和那墨汁的改良想必都是出自两位先生之手。 “真正让大梁城中的寒门学子读得起书的是两位先生才对,学生所做的都不值一提。” 坐在一旁的柳行斋将大手一挥,爽朗地说道:“邵曦你不必谦虚,所谓饮水思源,缘木思本。 “若没有当初你提出的想法,又何来今日这造纸工艺和油墨工艺的改良?此事你当居首功,不必谦让! “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该谢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我们的《治世论》哪有机会传遍天下?” 站在一旁的白锦卿和胡玉山也是连声附和。 “邵曦,柳夫子说得没错,当初若不是你提出改良造纸工艺和活字印刷,又何来今日文章遍天下的盛况? “此事你确实不必谦让,如今就连我们宫中史官用的都是这里造出来的纸张和书籍。 “你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天下的读书人,就连我们都应该对你表达谢意。” 胡玉山对白锦卿的话也表示赞同,以前的宫中史官在修史之时,靠的都是人手编撰和抄录。 而如今却不同了,这印刷技术早已经被引入宫中,编撰好的文章不再需要大量的人手日夜抄写。 只需按照文章内容将字版排好便可印刷,最后再装订成册,不但节省了人力,同时更是提高了效率。 更重要的是,也因此减少了不少错误,不再有漏抄和错抄的事情发生。 几人有说有笑地又聊了很久,最后因为白锦卿和胡玉山要请教编撰之事,于是便随柳行斋去了其他房间。 此时书房中只剩下白鼎公和邵曦二人。 白鼎公一脸笑容地对邵曦问道:“走了这么久终于回来了,这回可以安稳下来了吧? “自打我收了你这个门生,你不是出使南赵便是前往西域,在大梁城停留的时日都没有你在外面的日子多。 “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我们师生二人也可以经常见见面。” 听到白鼎公的话,邵曦又是一脸难受的表情。 有些吞吞吐吐地对白鼎公回道:“学生恐怕又要让先生失望了,今日午前学生才刚刚进宫面圣。 “圣上又要学生在两个月之后出发前往东穆国为他们的太后贺寿,所以这次回来在大梁城也待不了多久,还请先生见谅。” 白鼎公一听,立马脸就沉了下来。 起身愠怒道:“圣上这就过分了,你自打做了这个官之后,他便三天两头地有差事交给你,难道是这朝中无人了吗? “人人都知道,前往东穆国给他们的太后贺寿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你才刚刚回来,他又将此事交给你。 “如此不懂得怜惜自己的臣子,他这个皇帝是怎么做的?” 幸好此时书房之中只有他们二人,白鼎公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恐怕就算他是当世大儒,如此出言指责当今圣上也免不了会被问罪。 邵曦在一旁也被白鼎公给惊住了,心说这老夫子一向儒雅知礼,平日里更是谨言慎行。 今日却表现得如此激动,为自己鸣不平,可见他早已将自己视为己出,如亲孙一般地看待。 看着眼前这位为天下苍生耗费毕生心血,如今还不忘惦记着自己的白老夫子,邵曦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这让他想起了风玉言记忆中曾经的那个爷爷——风家庄的老庄主。 被长辈疼爱的感觉真好! 虽然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但邵曦依旧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份如同亲情一般的感情存在。 邵曦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这些年一直有老吴对自己的疼爱,如今又有白鼎公和柳行斋两位老夫子对自己的关怀。 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回来的那份亲情如今就在自己的面前,邵曦无比的珍惜。 “先生息怒,学生知道先生是关心学生,不过此事是圣上的旨意,学生身为臣子自当遵从圣意。 “这也是圣上对学生的信任,此次出使东穆国虽然并非是一件美差,却也是学生为圣上分忧的机会,这也未必就是坏事。 “此事虽有些仓促,却也并非圣上所愿,还望先生莫要怪圣上。” 白鼎公见邵曦如此通晓事理,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邵曦。 这可是他此生最得意的一个门生,不但年轻有为,如今看来更是忠君爱国,看待事情的格局已远在自己之上,心中甚是感到欣慰。 “难得你如此明理,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此次前往东穆国要面对的是东穆国的朝堂群臣。 “我这就上书一封,推荐锦卿和玉山与你同行,如此在面对东穆众臣的时候也能与你助力一二,免得让你一人独自承担。” 虽然白鼎公和白锦卿并非邵曦的亲人,但邵曦看得出白鼎公做这个决定就是抱着打虎亲兄弟的想法。 他不愿意让邵曦独自在东穆国承受压力,于是决定让自己的亲孙子与邵曦同往。 刚刚他自己也说了,这一趟是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让白锦卿和胡玉山一起去干这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由此可见,邵曦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邵曦闻言也颇为感动,他知道白鼎公是怕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亏。 当年出使南赵国时,白锦卿等人尚无官身,自然没有资格与邵曦一起前去。 后来前往西域是邵曦向萧常毅私下请的长假,并非外出公干,白锦卿和胡玉山自然也不能跟着。 可如今不同了,这是圣上亲自交给邵曦的差事,白锦卿与胡玉山是朝中的史官,自然是有资格一同前往。 这也是景元王朝史书中需要记录的一笔。 加上白鼎公亲自上书推荐,想必萧常毅也没有理由拒绝。 “先生对学生的关怀之情,学生此生不忘,学生在此谢过恩师!” 说着,邵曦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对着白鼎公深施一礼。 白鼎公一脸慈祥地看着邵曦,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相信这个学生不会让自己失望,因为他从来就没让自己失望过。 他深知此次出使东穆国十分凶险,因为景元帝国与东穆国之间早已如水火一般不能相容。 这趟出使无异于是身陷龙潭虎穴,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尤其现在邵曦正是萧常毅身边的红人,这种事想必东穆国早已知晓。 越是萧常毅倚重之人,他们便越会针对,因为邵曦丢了脸便是萧常毅丢脸,是景元王朝丢了脸。 为了打压邵曦,东穆国从皇室到朝堂上下必定会不遗余力。 “你等一下,我要修书一封交与你带在身上。” 说完,也不等邵曦答话,白鼎公便走到自己的书案之前,铺开纸张,提笔蘸墨,洋洋洒洒地手书一封。 写好后,将它交到邵曦手中。 “为师虽身在景元帝国,可门生却是遍布天下,如今东穆国京城修文书馆的山长陆修文正是为师早年的门生。 “此子在东穆国也颇具声名,你到了东穆国京城之后,若遇到什么难处便可凭此书信前去修文书馆寻他。 “他身为同窗学长必会竭尽所能相助于你,以他在东穆国文坛的地位,想必有人要为难你也需三思而行。” 邵曦接过书信收入怀中,行礼致谢。 他想不到自己在东穆国还有这样一位学长,可见白鼎公真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大儒,影响力可说已是遍及天下,连东穆国都不敢小觑于他。 “锦卿也认识这位学长吗?” 白鼎公微微点头。 “当然,陆修文在白鹭书院的时候还是一个少年,那个时候的锦卿只是一个孩童。 “每日散学之后都是陆修文带着锦卿四处玩耍,所以此次我才让锦卿与你同去。 “有他在,陆修文便会明白你代表的是白鹭书院,他自是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邵曦心中暗自感慨,想不到白鼎公为了自己竟安排得如此周到。 第六十二章 夫子姜春山 时隔三年难得再次相见,白鼎公和柳行斋两位老夫子拉着邵曦问东问西。 得知邵曦这三年在西域做了数件大事,也被邵曦那颇为离奇的经历所深深吸引。 这一聊就聊到了入夜,邵曦眼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向两位老夫子行礼告辞。 白鼎公与柳行斋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可身为师长行止终须有度,也就放邵曦回去了,不过一直嘱咐邵曦有空的时候要多来看看。 本以为邵曦此次回到大梁以后相处的时日会多起来,哪知道又有了出使东穆国这种事情? 两位老夫子也想趁着这两个月的时间多见上邵曦几面。 离开白鹭书院,邵曦原本的打算是想前往鸣凤坊去看望梅若嫣和莱米丝。 自己这一走就是三年,虽从付彪的口中得知梅若嫣如今一切都好,可三年不见,心中的思念之情更甚! 就在邵曦想要登上马车的时候,却被白锦卿和胡玉山给叫住了。 同窗好友一别三年,今日相见二人怎会轻易放过邵曦? 于是生拉硬拽地又将邵曦拉到了君笑楼,说是三年不见,如今韩绍光和郑元秀又不在京都大梁,难得相聚总要喝上几杯。 盛情难却之下,邵曦也只好答应了,看来去鸣凤坊看望梅若嫣的事情又要往后推了。 三人乘着马车一路来到君笑楼,依旧选的当年几人曾经聚过的那个雅间。 白锦卿和胡玉山原本便是君笑楼的常客,故而君笑楼的掌柜一见三人前来,连忙满脸陪笑地亲自迎了上来。 将几人带到二楼的雅间后,伙计前来点了菜便到后厨去张罗了。 这么久不见,白锦卿与胡玉山自然是有许多话要与邵曦讲,可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于是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韩绍光与郑元秀二人。 “邵兄,之前在书院听你讲,你在去西域之前曾经前往青山郡,处理了青山城的事情后又去过一趟万县。 “不知韩绍光和郑元秀在万县一切可还都好?这两个家伙的父母官做得可还称职?” 邵曦哈哈一笑,倒是对韩绍光与郑元秀大加赞赏。 “你们别看这两个家伙在学院的时候有些不着调,可是到了万县,一个县令一个县丞倒是做得有模有样,当地百姓对他们也十分爱戴。 “我到了万县之后还与他们一同联手除掉了当年为祸当地的匪首,可不要小看了他们两个,真的做起事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听到邵曦这么说,白锦卿和胡玉山也安心了许多,只是始终感到有些惋惜。 原本几人是最好的朋友,如今两个在万县当了地方官,邵曦又一年到头地东奔西走,总是停不下来。 只留下了白锦卿和胡玉山在大梁城内,二人也时常感叹,怀念当年同在白鹭书院的那段时光,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邵曦见状,便将自己在圣上面前举荐二人之事告诉了白锦卿和胡玉山,两个人在得知圣上已经应允此事之后开心不已。 倘若韩绍光和郑元秀能够调回京都任职的话,那么将来五人相聚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起来,也好一同重温往日的那段同窗之谊。 不过听说萧常毅答应此事是以邵曦接受了前往东穆国出使为条件后,二人的兴奋之情也淡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这趟差事可不好办! 虽然邵曦是以使臣的名义带领使团前去,可东穆国不比别的地方,邵曦作为景元帝国的臣子,此次前去可说是凶险重重。 都不用猜就知道,东穆国的皇室成员和朝中的文武百官必定会对邵曦百般刁难,甚至会故意制造一些意外。 邵曦的这趟出使绝对不会是太平无事的。 不过邵曦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差事如今接都接下来了,光犯愁是没有用的。 既然明知道此次前去不会顺利,那就不如干脆好好地闹腾一番,反正谦恭有礼,低声下气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与其那样,还不如舍得一身剐,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恶心恶心对方,让他们知道景元王朝的臣子可不是他们可以任意招惹和拿捏的。 聊到此事,邵曦也将白鼎公准备向圣上推荐他们二人与自己同去的事情讲了出来。 哪知道上一刻还在替邵曦发愁,一副愁眉苦脸样子的二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看起来还挺兴奋,居然计划起了行程。 邵曦看在眼中,也是一头的问号。 “喂喂喂!我说你们两个刚刚还说出使东穆国是趟苦差事,挨累不讨好,替我愁得不行。 “这会儿怎么知道自己也要去却如此开心?你们该不会当这次是去游山玩水吧?” 见邵曦发问,白锦卿连忙笑着对邵曦解释道:“邵兄有所不知,那东穆国的京城之内有一位我们白鹭书院的同窗学长,名叫陆修文。 “在我童年之时,他一直对我颇为照顾,此人在东穆国的文坛很有声望。 “如果这一次能够与邵兄一同前去东穆国的话,我们便有机会与陆学长见上一面。 “想想我与他也有十年未见了,如今有机会与他再次相见,又怎会不兴奋呢?” 邵曦点了点头,白锦卿的心情他是能够理解的,陪伴自己度过童年的学长如今远在东穆国,平日里哪有机会相见? 如今的这次出使对于白锦卿来说,正是重寻故旧的好机会,感到开心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邵曦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位陆学长难道是东穆国人? “当年为何会大老远地前来我景元帝国,进入白鹭学院修学?他此举难道不会遭到东穆国人的指责吗?” 还没等白锦卿回答,一旁的胡玉山便搭话道:“邵兄有所不知,虽然我景元帝国与东穆国常年发生战事,两国关系十分的紧张。 “可在为学一道上却难得地达成了共识,白、柳两位老夫子可是天下闻名的学者! “哪怕就是东穆国与我景元帝国的关系再紧张,东穆国的学子也愿意以白、柳两位老夫子为师,甚至以此为荣。 “东穆国的皇帝百里野林曾经放言,若东穆国有人将来的成就能够达到白老夫子或是柳老夫子的地步,东穆国皇室愿以国士待之。 “可想而知,我们这些年来朝夕相处的两位恩师在别人的眼中是何等的存在?如今两位老夫子的《治世论》已传遍天下,更是让东穆国人趋之若鹜。 “若不是碍于两国如今的这种关系,想必东穆国的学子将会蜂拥而至,这也是东穆国皇室对我景元帝国十分忌惮的重要原因之一。 “武打不过我们,文也斗不过我们,所以那百里野林多年来对我景元王朝一直都怀有妒恨之心。 “本来两国关系就不好,如今又什么都不如我们,你说他能不生气吗?” 听了胡玉山的话,邵曦哈哈一笑。 难怪连白鼎公这样一个不太关心政事的文人都知道,出使东穆国是份苦差事。 原来两国不仅仅是在战场之上见个高低,在这为学一道竟也是积怨已久,看来自己这一趟前往东穆国的确是不会太好过了。 就算对方不跟自己动武,恐怕也会整一帮文绉绉的酸文人出来恶心自己。 想想此事,邵曦还真感到有些头疼。 耍些心机,斗些手段,哪怕是抄家伙直接干,邵曦都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可是让自己面对着一群倔强的文人,的确是想想都腻歪。 这倒不是说邵曦怕了,当年面对白鼎公和柳行斋这两位举世闻名的为学大家,邵曦都能舌灿莲花,说得头头是道,又怎会怕东穆国的那些小鱼小虾? 只是邵曦觉得跟一群文人在那里掰扯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实在是既费心思又无聊至极。 这群人跟白鼎公和柳行斋如何能够相比? 人家那两位老夫子是心怀天下,感念苍生,东穆国的那群文人会什么? 他们只不过是东穆国皇室手里操控舆论的工具,对天地苍生,治世之道又能有什么见解?与这些人争论简直就是在浪费口水。 “呵呵,我景元帝国兵强马壮,他们在沙场之上占不到任何的便宜,难道还想与我们以文相争? “我们可都是两位夫子教出来的学生,他们若是自不量力只管放马过来,我们三人联手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邵曦几句话也将白锦卿和胡玉山二人说得心情激昂。 他们二人早些年一直在白鹭书院之内修学,连离开大梁城的机会都不多,就更不要说离开景元帝国大老远地跑去东穆国。 此次能随邵曦一同出使,既是他们增长见识的一次机会,也是与邵曦并肩战斗,为景元王朝尽自己身为臣子一分力量的难得之机。 再听邵曦刚刚那么一说,他们两人倒还真有一会东穆国文人的想法。 不过白锦卿处事谨慎、冷静,才高兴过便又皱着眉头说道:“我们也不可小觑了东穆国的文人,毕竟在东穆国还有像陆修文学长这样的人。 “陆学长虽在东穆国颇具声望,却还不是东穆国名气最高之人。 “一来是因为陆学长毕竟才三十出头,无论是在才学上还是在资历上都尚有欠缺。 “二来是如今东穆国皇帝百里野林的老师姜春山也是当世的一位名士。 “当年两国以文相争,论治世之学时,他虽败于我的祖父和柳夫子,但也堪称闻名天下的为学大家。 “所以此次我们三人前去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呐!” 邵曦听后心中了然,也难怪东穆国一直会耿耿于怀。 两军相争打不过也就算了,可当年在文斗上接连输给景元王朝的白、柳二人。 难怪东穆国的皇室急于招揽饱学之士,想要在东穆国也培养出像白鼎公和柳行斋这样的人物。 说白了还是颜面之争。 白锦卿说得没错,他们此次前去若是撞上这位姜春山的话还真的要小心应对。 否则一个大意丢了自己的脸倒还是小事,若是有损自己恩师的颜面和景元帝国的国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自己哪还有脸存于世间? “恩师白夫子主张的是德育天下的儒家思想,而柳夫子当年所主张的是以法治世的法家思想,不知道这位姜夫子所主张的是哪家思想呢?” 邵曦有此一问,是因为以他对历史的了解,对他原本那个世界影响最大的便是儒、法两家思想。 随着历史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当年百家争鸣,后来真正被发展和延续的正是儒家思想与法家思想。 至于其他各家,都逐渐地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尽管有些思想依旧延续至今,但其影响力已经远远不如儒、法两家思想,这一切是历史的偶然,也是必然。 留下来的有留下来的道理,消失的也有消失的原因。 邵曦想未雨绸缪,先了解那江春山所主张的思想,以便到时候自己提前有个准备,知道如何应对。 不过白锦卿的回答却让邵曦感到有些失望。 “那位姜夫子所主张的思想我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区分,他既主张我祖父德育天下的思想,也并不反对柳夫子以法治世的思想。 “同时又主张联合弱小对抗强大,各小国之间互帮互存,共同抵抗我景元帝国横扫天下之势。” 邵曦一听就乐了,心说这位姜夫子所主张的与自己提出的百家共治的想法倒是有些相似。 从他的主张中看得出有儒家思想、法家思想、墨家思想与纵横家思想。 不过他这种主张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太过功利,完全是站在东穆国的立场上所提出来的。 而并非如白鼎公和柳行斋那样摒弃私欲,以天下之人为念,谋求大同。 他主张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利用这些思想来为东穆国谋取利益,从出发点上便已经与白、柳两位夫子相去甚远! 只要心中有私,不论主张哪种思想都必有其局限性,又如何能求得大道? 邵曦对姜春山的治世思想有了了解之后,心中也就有了个数。 看来回去以后要好好地研究一下如何针对他的治世主张找出漏洞,到时候便可一举将其辩倒。 第六十三章 掏空小金库 三人离开君笑楼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相互道别后便各自离去。 邵曦一看这个时辰也不好再前去鸣凤坊,于是便乘着马车返回霜雪楼。 第二日一早,邵曦便赶去了户部。 他之所以前往户部,是因为之前乌海国的那笔宝藏要经过清点核算,最后要纳入国库之中。 虽然这其中不排除有一部分被皇家私留,但绝大多数还是要用在国家开支之上。 萧常毅好歹答应了分给邵曦两成,这两成也都暂存在户部的库房之中,邵曦想要拿到属于自己的这部分便要与户部有所交接。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是账面上不弄得清清楚楚,户部将来是不好跟萧常毅交代的。 眼下这对邵曦来说也算是件头等大事了。 邵曦刚一到户部,便已有人通报了户部尚书虞吉,虞吉连忙出来相迎。 如今他有把柄被邵曦捏在手中,自然是要对邵曦毕恭毕敬,客客气气。 最近这些日子,户部可说是忙得热火朝天,乌海国的这笔宝藏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数字,而是实打实的一大笔财富。 从户部接手此事,进行清点核算到现在,上上下下各级官员每日可说是通宵达旦,不分昼夜,直到邵曦返回大梁的那日这账目才算是初步完成。 如今正是在二次核对的阶段,想不到邵曦便赶过来讨债了。 此事在前一日萧常毅答应下来之后便立即差人通知了户部,所以此时虞吉见邵曦前来,心中也十分清楚他此来的目的。 能跟当今圣上如此瓜分财富的人,满朝上下可能也只有他一个了,由此也看得出萧常毅对邵曦是如何的倚重。 虞吉自然不敢怠慢,将邵曦请入大堂之中,命人上茶。 虞吉客客气气,一副讨好的表情对邵曦说道:“得知邵大人返回大梁,下官还未来得及登门造访,还望邵大人见谅。 “最近这户部实在是太忙了!乌海国运回来的这笔宝藏数目庞大,账目自然难做一些,不过我们户部上下却甘之如饴。 “邵大人能为我景元王朝谋取这么大的一笔财富,真是圣上之福,是我景元王朝之福。 “邵大人立此大功,也难怪圣上愿意将其中的两成分与邵大人,这也都是邵大人应得的。” 这一见面就是各种拍马屁,邵曦心中当然清楚虞吉都是言不由衷。 眼看着自己突然间拥有了这么大的一笔财富,又被萧常毅擢升为“敬承司”的三品督察史,如今的邵曦可说是既升官又发财。 朝中的这些人不眼红已经算是有良心了,估计此时不知道某些人在哪个角落里研究着如何算计邵曦呢!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自己得不到没什么,但是看到别人得到了,总会有人浑身都难受。 如今邵曦在朝中不说是如日中天,也可说是风头正盛,但同时也将自己摆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常言道,堤高于岸,浪必摧之;才高于众,人必非之。 邵曦在满朝的文武百官之中显得如此出众,势必会遭人妒忌,而妒忌会使人疯狂。 想必现在盼着邵曦好的人没几个,等着邵曦出事的人倒是不少。 现在想想,萧常毅让邵曦担任出使东穆国使臣可能也有平息朝中怨气的想法。 虽然这一大笔财富是邵曦费劲巴力地从西域搞回来的,但是在某些人眼中你出力可以,你分钱就是对他们的不公。 这么大的功劳被你一个人独占了,让那些习惯于从别人手中窃取功劳的家伙如何能够不如坐针毡? 所以萧常毅在邵曦立了大功之后,立马安排出使东穆国这么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只要邵曦将这趟出使的差事办好便又是大功一件,届时萧常毅适当的赏赐也就算是堵住了群臣的嘴巴。 让大家也都知道人家邵曦不光是分钱,你们干不了的事情人家也照样能够干得很好,再想进谗言的时候也得好好地掂量掂量了。 “虞大人客气了,在下此次前来要办的都是私事,还要劳烦大人费心了。” 此时的虞吉一脸的谄媚之相,满脸堆笑地对邵曦说道:“邵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 “此事是圣上交代下来的,对邵大人来说是私事,可是对在下来说却是顶顶重要的公事。 “邵大人稍候,我这便命人细细点算,将这其中的两成取出交到邵大人的手中,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还请邵大人耐心等候。” 邵曦端起茶杯,喝着杯中的热茶。 垂着眼皮回道:“无妨,近来户部如此辛苦,有些忙不过来也是在情理之中,我便在此慢慢等候,你们细细地点算便是。” “邵大人真是通情达理,我这便命人去着手办理。” 说完,虞吉将手下几个得力之人都叫了进来,一番交代之后让他们去将邵曦的那两成抓紧点算出来,也好折算成银票交给邵曦。 几人领命而去,虞吉这才又转身返回堂内陪邵曦说话。 “邵大人,您这趟前去西域可是屡立奇功,我们在朝中都有所耳闻了。 “邵大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栋梁之才,将来必是我景元王朝的柱石之臣,有邵大人在替圣上分忧,真是让我等拍马不及。” 从虞吉的话中邵曦也听得出来,如今的自己在朝中名气可谓不小。 毕竟这趟前往西域为景元王朝促成了好几件大事,解决了景元帝国近百年来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这原本都是好事,可是在某些人眼中,邵曦所做的这些事情却让他们颜面扫地。 当初面对萧常毅的询问,他们可都一个个闭口不言,装聋作哑。 可邵曦却用实际行动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邵曦虽然也同样什么都没说,却将事情给办了,比他们这些尸位素餐之辈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如今的邵曦深得萧常毅的信任与恩宠,这群家伙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了。 他们不在乎邵曦做了多少有用的事情,他们只在乎论资排辈好处也应该让他们先拿。 可邵曦的出现打破了朝中的现状,自然会有人因此觉得不高兴。 虽然虞吉口中说的都是对邵曦的赞扬之词,但邵曦也听出了酸溜溜的味道。 虽然他说的拍马不及在邵曦看来的确是个事实,但从这话中也不难体会出某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虞大人在朝中为官多年,想必也立过不少的功劳,在下此次只是侥幸而已,怎么敢跟虞大人这样的股肱老臣相比?” 邵曦这话听上去也像是客气,其实同样是暗藏讥讽。 那意思你们也不用各种嫉妒,有本事你们自己也去立功,别以为我是侥幸的,你们谁能在西域熬上三年? 所以少在我面前卖弄资历,倚老卖老! 虞吉也是一个官场上的老油条,自然听得出邵曦话里话外的不满和嘲讽,可他既不便,也不敢发作。 要知道,如今邵曦可是有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凤阳郡的事情只要邵曦命“敬承司”稍微用点心去查,他虞吉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所以就算邵曦如何对他嘲讽,他也只能是满脸陪笑地听着。 “邵大人谦虚了,大人之才我这等朽木之人如何能比?以后在朝中还望邵大人对在下多多关照。” 说起来邵曦就算是升了官,如今也只是和虞吉同为三品,不过邵曦手中所掌握的权力却远在虞吉之上。 可是从表面上看,怎么都谈不上谁关照谁,毕竟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手中所拥有的权力也不容小觑。 奈何如今虞吉这个户部的一把手却被邵曦拿捏在了手中,自然说话也要百般客气。 邵曦见虞吉这么说,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就势说道:“说起来,这趟前去西域在经过边塞玉龙关的时候倒是赶上一件事,这件事放了三年,如今也正要找虞大人好好聊一聊。” 虞吉掌管户部这么多年,凡事都谨慎小心,尤其是对与钱粮有关之事异常敏感。 当邵曦提到了“玉龙关”三个字的时候,虞吉便已经感到不妙了。 因为克扣粮饷一事已是由来已久,早就不是三年五年之事。 虽然兵部和户部为此事经常较劲,但是钱粮毕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兵部除了在圣上面前告告状也的确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就算圣上亲口问起,他们户部也有大把的借口搪塞过去,所以许多年来户部克扣粮饷早已经成了一种惯例。 尤其是远在边塞的边军远离权力中心信息不畅,就算是想告户部的状也没有那么长的嘴。 这便让户部更加的肆无忌惮,对于边军粮饷的克扣也是变本加厉,一年甚过一年。 “邵大人想说的是粮饷之事吧?大人可不能听信小人谗言。 “我们户部每年都会向各地边军拨发粮饷,从未有克扣贪墨之事。 “想必是有人想诬陷在下才会在邵大人的面前乱讲,邵大人切不可轻易相信。” 虞吉的急于狡辩在邵曦的眼中显得十分的可笑。 邵曦心说,你自己干过什么心里没点逼数吗?我可是“敬承司”的督察史,想在我的面前撒谎,你是不是选错了对象? “哦?这么说本官亲眼所见的都是假象喽?我替玉龙关边军拿出的那十万两饷银也是想诬陷虞大人喽? “虞大人,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如若不然我便会派出‘敬承司’的人手前往各地边军去查办此事。 “一旦被我们‘敬承司’给查出点什么来,希望到那个时候虞大人说话还能像现在这么硬气。” 虞吉一听就傻眼了,十万两?哪里有十万两那么多? 边军的粮饷虽说是年年拨发,却是三年一次核算,邵曦前往玉龙关之时正是大将军赵长盛镇守玉龙关。 三年下来也不过是几万两的饷银,何来十万两一说? 且不说邵曦是不是真的替玉龙关垫上了饷银的空缺,就算是真的也没有十万两那么多呀!这不摆明了就是要敲自己的竹杠吗? 可虽然明知道是这样,虞吉却瞪着眼睛不敢将此事挑明,这种事情一旦说到了明面上,那就不好收拾了。 你说邵曦敲你的竹杠,他为什么敲你的竹杠?哪有人敢莫名其妙地在户部尚书的头上敲竹杠? 这说明你还是有事,那就查喽! 可多年来克扣边军粮饷之事真的经得起查吗?尤其要查此事的人还是“敬承司”的一把手,跟这位杠上不是自己找死吗? 而且虞吉不知道的是,邵曦当时借给赵长盛的饷银动用的可是皇家内帑的银钱。 也就是说,你们户部干的这点糟心事,最后是萧常毅这位当今圣上给买的单。 这件事情若是被邵曦捅到萧常毅那里,虞吉这个户部尚书也就不用干了。 可是虞姬也觉得冤呐! 要知道,这些年被克扣下来的那些饷银可不都是他自己拿了,而是朝中各方势力都有从中得利。 他这个管钱粮的尚书自然是朝中各方拉拢的目标,可同时也是朝中各方势力所要压榨的对象。 哪个人不想从他这里多抠出几两银子?当初分好处的人可不少! 如今邵曦找到自己的头上,若真要堵上这笔烂账,他总不能追着满朝的大臣一个个地要求他们来拼单吧? 想想这些年自己为他人搞了那么多的钱财,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这点还要拿出来替这帮家伙堵这个窟窿,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个冤大头。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此时邵曦已将话讲得这么明白了,自己若是再要强行狡辩将眼前的这位瘟神惹毛了,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 如今也只能是自认倒霉,求个破财免灾了。 “邵大人切勿动怒,想必是下面的人疏忽了,回头我便让他们好好地核对一下这些年来边军粮饷的账目。 “不过既然邵大人都说了,您自掏腰包出钱垫上了粮饷的空缺,这个钱我们户部自然不能让大人出。 “邵大人请稍等,我这便去取十万两的银票还给大人。” 说完,虞吉一溜小跑地朝着后堂而去。 邵曦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钱虞吉怎么可能从户部的账里转出?他这是跑到后面去翻自己的小金库了。 今天自己来的这一趟,恐怕要将他这个小金库都给掏空了。 第六十四章 熟悉的身影 十万两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整个玉龙关所有守军的军饷三年下来也不过才几万两。 如今邵曦狮子大开口,一张嘴便朝虞吉要十万两,要说他不肉疼那才是假的。 不过他做户部尚书这么多年,好处的确是没少捞,钱也没少存,十万两倒是拿得出来,只是着实让他心痛不已。 这可都是他将来的养老钱! 自己的那个儿子不争气,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吃喝嫖赌,被称为京都四大恶少之首。 他虽然想管却也有心无力,只因自己的夫人离世得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便百般宠溺,养成了他如今这种骄纵的性格。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也没有填房,小妾倒是纳了两个,可他谁也信不过,钱还是放在自己的手里最稳妥也最安心。 十万两与他做尚书的俸禄相比,是他多少辈子都赚不来的。 升官与发财能联系到一起,自然是因为官做得越大权力就越大,手里有了权力便可为个人谋取私利。 这一点虞吉倒是做得很到位,不过多年的积蓄一朝被邵曦拿走,此时虞吉连哭的心都有。 可是没办法呀!自己的把柄捏在人家手里,如今这克扣军饷之事若是再被邵曦给揪出来的话,恐怕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邵曦依旧是四平八稳地坐在堂中喝着茶,过了许久虞吉才耷拉着脑袋从后堂走了出来。 堂中只有他与邵曦二人,平日里若没有他的召唤,一般人是不得随意进入堂中的。 来到邵曦面前,他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邵曦手边的茶桌上,后退了两步垂手而立,仿佛是在等待着邵曦对他的发落。 邵曦则是继续喝着茶,对桌上的那叠银票连瞟都没瞟一眼,不过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虞大人果然出手不凡,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十万两来,不愧为户部尚书。 “看来乌海国的这笔宝藏经过户部之手以后,虞大人将来会更有底气。” 邵曦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其实他明知道这十万两根本就不是从户部的账里划出来的,完全是虞吉自己的小金库。 可他偏偏要故意这么说,要知道就算虞吉是户部尚书,要从户部的账中划出这么大的一笔钱来也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可虞吉竟如此轻松地拿出十万两,说明这些年他没少中饱私囊。 如今乌海国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要经过户部之手,要说虞吉不会雁过拔毛恐怕连鬼都不信。 此时邵曦说出这番话正是在敲打虞吉,警告他要适可而止,不要以为乌海国的这笔宝藏数目庞大他便可以肆意妄为,从中大肆敛财。 这笔财富是邵曦辛辛苦苦从乌海国弄回来的,为的是充实国库,用于景元帝国的赈灾和军队扩充,可不是为了养肥这群贪赃枉法的蛀虫。 邵曦的话一出口,虞吉的汗都下来了。 如今在邵曦这里他损失了十万,本就打算从乌海国的那笔财富中找回来,被邵曦这么一说,他哪里还敢? 这说明邵曦已经盯上他了,他若再不知死活地乱来,恐怕邵曦会一直咬着他不放。 “邵大人放心,边军军饷之事已经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在下哪里还敢大意? “乌海国的这笔宝藏我们户部定会精点细算,做到分文不差,绝不会再出现此前的差错。”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最好,虞大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下还望虞大人能好自为之。” 说完,邵曦也不等虞吉回话,将茶杯放在桌上,顺手抄起那叠银票塞入怀中,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虞吉连忙跟在身后追着邵曦说道:“邵大人,您的那两成还在点算之中,账目尚未做好,为何要急着离开?” 邵曦停下脚步,侧头对虞吉说道:“不等了,你们点算清楚之后派人将银票送到霜雪楼即可。 “我相信虞大人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想必也不会少了我的银子。” 虞姬闻言连忙点头哈腰地回道:“那是那是,圣上分给邵大人的这两成我们岂敢马虎?一定会点算清楚,由我亲自送到邵大人的府上。” “如此最好,虞大人还请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的儿子,手不要伸得太长,我这里可不止凤阳郡那一件事。” 虞吉听了邵曦的话,心里一阵发慌。 这些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他的份,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有多少件了,邵曦有心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其实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是是是!今后一切全听邵大人的安排,在下定会克己奉公,严于律己。” 邵曦冷冷地笑了一下,虞吉口中说出的还是一些场面话,只不过是不想得罪自己而已,看来此人全无拉拢的可能。 这就像是一只被拴住的狼,在无法挣脱自己对它的束缚时,它只能选择俯首帖耳,表现出驯服的样子。 可是有朝一日被他挣脱了束缚,很可能第一个就是冲上来咬自己,这种人无法以真心结交,只能用威逼利诱的手段来对付。 不过邵曦对虞吉从来就没想过要利诱,他决定一直采用这种高压手段,死死地将他踩在脚下。 这种人绝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否则他将会比想象中更加的凶残和疯狂。 “行了,我还有事就不多聊了,虞大人也去忙吧!” 说完,邵曦大步朝着户部的门外走去,只留下虞吉一个人呆呆地站立在院中。 看着邵曦离去的背影,虞吉恨得咬牙切齿,甚至面目都有些狰狞,可他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这头恶狼已经被邵曦用一条无形的锁链死死地拴住,想要挣脱恐怕并没那么容易,如今为求自保他对邵曦也只能处处忍让。 可他心中不甘,原本自己在朝中是个香饽饽,不管各方势力如何斗却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因为跟户部搞好关系就等于是傍上了一个财神爷,所以无论朝中如何斗得乌烟瘴气,他户部总是能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 也正因如此,这些年来他也算是顺风顺水,不但与朝中各方有所结交,而且还与很多人合作,通过各种不法的手段搞了不少钱财。 可如今邵曦的出现却如同给了他当头一棒,将他给打懵了。 邵曦面对他这个户部尚书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因为邵曦自己不缺钱啊! 有事他也求不到户部的头上,反而是在各种事情上攥住了他这个户部尚书的把柄,搞得他十分难受。 今天这十万两拿出来,虞吉也是咬着后槽牙的,别人找自己拿钱可是来求自己的。 邵曦可倒好,只需三言两语他自己就得把钱拱手送到人家面前,虞吉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眼看着邵曦从户部的大门消失,虞吉暗暗地啐了一口,眼神中满是恶毒,一甩衣袖转身朝着正堂的方向而去。 其实邵曦心里很清楚,自己走后虞吉指不定会怎么骂自己,至少在心里也得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不过邵曦不在乎,现在的虞吉就像是自己手中的提线木偶,就算他有自己的想法也会身不由己。 自己这趟前来户部,本来也不是为了这十万两银子,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不是什么钱都能拿的。 至于多出来的那几万两,就算是他这么多年来贪赃枉法该交的利息吧! 离开户部之后,邵曦抬手摸了摸怀里那厚厚的一叠银票。 如今钱财这种东西对邵曦来讲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恐怕除了皇宫,这大梁城内就没有他买不到的东西。 所以如今面对着这十万两银票,邵曦早就没有几年前卖出天眼石和“仙女之泪”以后数钱的那种快感了。 “刚好!修建五义庄需要用到一大笔钱,我就替刘家五兄弟谢谢这位户部尚书了。” 邵曦轻声嘀咕了一句后,脸上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 虞吉要是知道自己拿出来的这笔钱被邵曦拿去在大梁城南修建五义庄,估计肺都得气炸了。 因为这等于是他出钱替邵曦养了几百名打手,而且邵曦还不领情,不道谢,这种事情想想估计都得恶心他几天吃不下饭去。 看看此时天色尚早,邵曦便打算在大梁城里逛一逛,看看自己开设的书局以及创办的玉言堂在自己离开的这三年中都经营得怎样? 书局的变化倒不大,还与从前一样,只是生意好了许多,店面也再次扩大。 邵曦转了一圈觉得很满意,于是又乘着马车前往玉言堂。 玉言堂也办得越发地有声有色,不但学堂扩大了,招收的门生也比三年前多了不止一倍。 当年那群流浪的孩子如今也都逐渐成长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邵曦站在玉言堂的院中,听着四周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想当年自己阴差阳错地没能参加高考,最后只是读了一个中专。 因为没有一个像样的学历,在化工厂倒闭之后外出打工四处碰壁,到最后只能沦落到在商业广场的停车场做了一名小小的保安。 回顾自己的人生经历,邵曦觉得自己应该在有能力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为这些孩子提供更完善的条件,让他们能够学有所成。 将来无论是走入仕途也好,还是入伍从军也罢,哪怕就是做个商人也都需要丰富的知识。 自己若不是懂得一些这个世界不了解的东西,恐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当邵曦看到这些少年朝气蓬勃的样子,想想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心中便会感到无比的满足。 时隔三年重回大梁,表面上看起来大梁城内的一切都没发生什么改变。 可用心体会之后邵曦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三年,其实有很多东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让邵曦一直感到奇怪的是郝毅这个家伙倒是一点都没变,脾气性情,言谈举止就不说了,这个家伙的样子居然也一点都没变。 若说是一个人的穿着打扮有自己的习惯,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三年下来,邵曦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能够感觉到自己样貌的变化,为什么这个郝毅看上去还是与当年一模一样? 明明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看上去却还是一副十六七岁少年的样子,难道这家伙有什么驻颜之法? 邵曦拉着郝毅看了又看,看得郝毅直发毛,最后听到邵曦的问题,郝毅也是一脸的苦笑。 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邵曦说道:“我就是一个穷书生,哪里有什么驻颜之法?只不过是样子的变化小了一些而已,邵公子切莫大惊小怪。” 邵曦想想也是,有些人天生就长得年轻,无论长到多大年纪看上去都如同一个少年一般。 这样的人邵曦倒不是没遇到过,只是很少而已,或许郝毅就是这种人——任你们满脸沧桑,我依旧如同少年。 对于郝毅的解释邵曦也没有多想,打个哈哈便过去了。 跟郝毅又聊了聊关于学堂的事情之后,邵曦便打算离开玉言堂。 上了马车,邵曦有意无意地挑开车厢的窗帘又朝着玉言堂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让邵曦看到了感到意外的事情。 原本送邵曦出了玉言堂的郝毅正转身打算进门,却突然被一旁大树后闪出的身影给拦住了。 看得出那是一名女子,身材不高,虽穿着长裙脚下却很灵活。 那女子拦住郝毅刚要说话,却被郝毅一把拉进了门里,随后郝毅伸头朝门外自己的马车看了一眼。 邵曦连忙放下马车的窗帘,免得让郝毅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自己看到了。 马车缓缓而行离开玉言堂,邵曦也没再挑起马车的窗帘朝外看,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却始终在邵曦的脑海中萦绕着。 一个女子跑到玉言堂去找郝毅,这说起来挺正常。 男欢女爱,两情相悦,有女子喜欢郝毅,忍不住前来玉言堂看望他倒是合情合理。 可邵曦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那女子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只不过是一个与郝毅情投意合的女子偷偷地跑到书院来看望他,恰巧被自己看到? 想到这,邵曦自嘲地摇了摇头,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八卦了? 第六十五章 街头遇旧识 原本邵曦离开玉言堂之后是打算前往鸣凤坊的。 可是走到离鸣凤坊还隔着两条街的时候,却听到前方传来嘈杂之声,自己的马车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邵曦挑起马车的窗帘伸头朝外面看去,只见前方已经被人群包围,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而在人群的里面似乎正传来吵骂之声。 邵曦原本打算让马车绕路,可偶然间却听到了虞鸣的名字,心说这不正是户部尚书虞吉的儿子吗? 眼看着围着这么多人,这个货不会又在干什么坏事吧? 虞鸣在京都大梁可说是名声在外,号称京都四大恶少之首。 除了因为他爹是虞吉以外,也是因为这小子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除了人事什么事都干。 眼看着围了这么多的人,想必又是他在此作恶。 当初在上元节的灯会上,他就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欺负过老吴和宁儿,付彪也正是因为看不惯他的行径才转投到自己的门下。 三年多过去了,看起来这个家伙依旧是死性不改,还是在大梁城中到处作恶。 别的事情就算了,遇到这种事邵曦不能不管,尤其对方还是虞鸣,看来自己刚刚教训过他的老子,转过头又要教训儿子了。 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邵曦不慌不忙地朝着人群走去,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了进去。 可他看到的情形却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原本他以为是虞鸣又在欺负良善,不知道又是哪家的百姓出门没看黄历,撞到了这个扫把星? 可此时他看到的是虞鸣正趴在地上被人踩在脚下,已经是鼻青脸肿。 虽然口中还在不停地叫骂着,但那副狼狈相却让看热闹的百姓们忍不住偷偷发笑。 这倒是让邵曦感到有些意外。 户部尚书的儿子,京都有名的四大恶少之首如今竟是这副德行,看样子这是遇到硬茬了。 虞鸣趴在地上,口中不停地骂着。 “赵文煊,你个病秧子居然敢管老子的闲事,还敢出手打老子。 “别以为你爹是大将军你就可以欺负我,回头让我爹到圣上面前参你爹一本,看你们赵家怎么收场?” 邵曦听到虞鸣的叫喊,这才抬眼去看向将虞鸣踩在脚下之人。 如今的赵文煊也已成长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虽然脸色依然像当年那般苍白,但整个人看得出器宇不凡。 若不是此时他将虞鸣踩在脚下,没人会相信他有如此身手,只会将他当做一介书生。 他依旧是一身黑袍,将那张本来就苍白的脸显得更白了,眉宇间依旧是带着忧郁之色。 看到他,邵曦实在没办法将他与之前自己见过的赵长盛联系在一起,这父子二人看上去反差太大了。 父亲高大魁梧,体魄强健,整个人极具威严,而赵文煊却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也许是自幼便患了什么病症,所以身体一直不好。 不过眼神却与他的父亲极其相似,充满着坚毅果决。 “住口!你这个泼皮无赖!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你就这么在大梁城的大街上调戏女子,打伤人家的父亲,还有脸在这里叫屈? “说别人是病秧子,现在你被一个病秧子踩在脚底下,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说话的并不是赵文煊,邵曦相信赵文煊也绝不会这样与人讲话。 他印象中的赵文煊温文尔雅,谦恭有礼,就算与人吵架也不会说出如此犀利的话语。 说话之人正是站在赵文煊身后的另一个年轻人。 虽然样貌有了些许变化,但邵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当年在校场上与乌球儿比武,后来又在上元节灯会上为自己解围的李方荣。 想不到他也会和赵文煊一同出现在这里,看来二人平日里关系应该不错。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朝中的武将并不像文官那般喜欢勾心斗角,相互算计。 他们虽然有时会在政见上有些不同主张,在对外用兵之事上意见相左,可一般都是吵过就算了。 这些武臣心中只有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想法,私下里经常相互走动倒也是极其平常之事。 久而久之各家的后辈也会有些来往自是情理之中。 三年多不见,如今的李方荣生得更加英武挺拔,身材也比当年高大了许多,看来这三年武功应该也更加精进了。 说话的声音浑厚响亮,一听便知道是个修武之人。 此时眼前的情形看得邵曦有些哭笑不得。 倒不是因为虞鸣的那副狼狈相,而是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此时正在做的事情,完全与他们各自给自己留下的印象相悖。 赵文煊一个少言寡语,沉默低调之人竟然出手放倒了虞鸣,还将其踩在脚下。 而那个看起来更应该是动手之人却负责站在一旁与趴在地上的虞鸣斗嘴,这个画面看上去着实是有些违和。 邵曦不明白,这虞鸣到底是怎么把赵文煊惹得不惜当街出手,直接教训他? 看上去李方荣倒不是不想动手,而是被赵文煊抢在了前头。 心说虞鸣这小子也是倒霉,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这么两位? 本来朝中武将和兵部就与户部龃龉已久,尤其是那些做过边军统领的武将,更是深知户部克扣、贪墨粮饷之事。 只不过大多数武将不善言辞,再加上户部有朝中各方势力袒护,所以一直都拿虞吉这个户部尚书没办法。 结果现在虞鸣这个户部尚书的儿子却落到了赵长盛和李树怀儿子的手里,这要是换做邵曦,邵曦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呀! 更何况虞鸣这小子肯定又没干什么好事,刚才听李方荣说,大白天的他就在街上调戏女子,还将女子的父亲打伤。 堂堂户部尚书的儿子居然明目张胆地干出如此龌龊下作之事,别说赵文煊和李方荣的父亲跟虞吉不合,就是毫无相干之人恐怕也会看不下去。 如今被他撞到这两位,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如何能斗得过这两位将门之后? 此时的虞鸣被李方荣的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原本他是想拿着赵文煊身体不好之事来嘲讽对方,却不想李方荣脑子反应竟然这么快,立马反唇相讥。 说的可不是吗?笑话人家是病秧子,自己却被个病秧子踩在脚下,那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老子干什么关你们两个屁事?我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是不是军中的伙食又好了?要是没有我爹,早就饿死你们这群臭当兵的。” 不知死活的虞鸣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惹毛了眼前的这两位小爷。 本来户部克扣军中粮饷之事他们两个在家中就听过父一辈发牢骚,如今虞鸣却好死不死地偏要提这个茬,二人都不禁怒从心起。 赵文煊脚下发力将虞鸣踩得更死,几乎整张脸都贴在了地上。 而李方荣此时也懒得再跟虞鸣废话了,上去对着虞鸣的肚子就是一脚。 就虞鸣这个身体,平常人这么来上一脚他都受不了,更何况李方荣已在军中历练多年。 这一脚的力道可着实是不轻,踢得虞鸣直接就叫不出来了,整个人像条蛆一样在地上不停地翻腾着。 赵文煊见踩不住他了,便抬脚退到一旁看着他在地上打滚的样子。 邵曦一看这可不得了,自己不能再看热闹了。 李方荣出手可是一点力道都没留,这要是一脚把虞鸣给踢死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尽管他们二人都是将门之后,可若是当街打死了户部尚书虞吉的儿子,这件事情铁定会闹到圣上那里。 到时候别说二人的前程,就连他们老爹如今的官位恐怕都要有所动摇。 凡事当适可而止,对于虞鸣这样的人教训一番也就罢了,若真搞出人命来,后面就不好收拾了。 邵曦连忙拨开人群挤到前面,开口对着赵文煊和李方荣说道:“两位将军请手下留情! “对于这种人教训一番就是了,为了这么个杂碎实在不值得赌上二位的前程。” 李方荣原本还欲抬脚再踢,忽然听到邵曦的话,连忙收住了自己的脚,与赵文煊二人一同转头看向邵曦。 虽然已是数年未见,可两个人对邵曦的印象极深。 当年若不是邵曦在校场上为他们找回颜面,恐怕各自的父亲都会在朝中被那些文臣耻笑。 如今再次见面,二人也颇感惊喜,将还在地上打滚的虞鸣扔在一边不管,两人急忙走上近前拱手与邵曦见礼。 “原来是邵大人,一别数年,当年校场风采依旧记忆犹新,今日有缘能得以再见实在是在下的幸运!” 一直保持平静冷淡的赵文煊在看到邵曦之后也变得激动了起来,看得出当年校场一别,他还一直对邵曦念念不忘。 说起来还是邵曦救了他一命,虽然看似文弱,但终究是将门之后,遇到武功比自己好的同辈,钦佩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李方荣倒是来得比较直接,上前拱手对邵曦说道:“此处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我便称你为邵公子吧! “当年有幸在上元节的灯会上与邵公子又见了一面,说起来也是因为虞鸣这个家伙。 “可是之后邵公子便出使南赵,再未有机会与你见面,想不到这一隔就是三年,还真是不容易!” 邵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作为同辈的修武之人,他倒是愿意与这些将门之后多接触,只是自己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是没什么机会。 更重要的是,自己如今的官职是属于文官之列,若是与这些武将之后走得太近的话,难免会遭人非议。 自古便是文臣主政,武将掌兵,他一个文官若是与武将交往过密的话,难免会被人扣上一顶图谋不轨的帽子。 所以他也一直没有特意去结交像赵文煊、李方荣这样的军中小将,今日遇到也实属偶然。 当初在玉龙关,赵长胜便邀请过邵曦,希望他在返回京都大梁之后能到他的家中做客。 可邵曦回来以后却一直没有前去拜访的打算。 如今自己在朝中风头正盛,这个时候如果与身为冠军大将军的赵长盛有所来往的话,岂不正是给人落下话柄? 原本萧常毅安排邵曦出使东穆国就是想平息朝中文官的怨气,若是自己赶在这个时候前往大将军府拜访的话,必然会遭人诟病。 不过此时既然让自己遇到了,当然也不能转头就走。 何况虞吉的儿子还趴在地上,这若是不将话讲清楚,这小子没准回到家中会跟他老爹虞吉说些什么。 “两位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今日在下打此路过,恰巧遇到两位将军与这户部尚书的儿子起了冲突,却不知所为何事?” 听到邵曦发问,赵文煊与李方荣同时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打滚的虞鸣。 赵文煊没有开口讲话,只是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 还是李方荣开口对邵曦解释道:“这个泼皮无赖大白天的就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女子。 “那女子的父亲出言阻止,竟被他带着手下打成重伤,此时已被我们派人送去了医馆。 “我与文煊见到这个家伙在此作恶便出手教训了他一番,想不到这个家伙的嘴巴比他的骨头还硬。 “挨了顿打还敢口出狂言,实在是应该好好地教训教训。” 邵曦看了看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另外几人,也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情景。 他对李方荣的话没有半分怀疑,就虞鸣这副德行的确干得出这种事来。 不过此时看他还在地上打滚,怕不是被李方荣那一脚踢出什么毛病来了? 邵曦虽要避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因为此事而闯祸。 于是便出口对二人劝道:“两位将军切莫冲动,阻止他作恶也就算了。 “可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惹下祸端,给赵将军和李将军招来麻烦,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赵文煊和李方荣虽然与邵曦年纪相仿,但是若论心思的话,二人则远不及邵曦。 不过“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大家都懂,见邵曦都出面这么说了,两个人也就没有再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打算了。 邵曦走到虞鸣的跟前,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捅了虞鸣一下。 “虞大少爷别装了,要不要我把尚书大人给你叫来?” 不光是赵文煊和李方荣,就连围观的百姓也被邵曦这句话搞得一头雾水。 第六十六章 巷口吐心声 邵曦的这句话把在场众人都给听懵了! 所有人都亲眼看到刚刚李方荣踢得是实实在在,虞鸣在挨到那一脚的时候还发出了“吭哧”的一声,说明这一脚的力量足够大。 可此时邵曦却满脸笑容地对着虞鸣说让他别装了,好像刚才虞鸣是故意装出这副痛苦的样子。 李方荣和赵文煊满脸不解地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转头再次看向邵曦。 他们不知道邵曦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尤其是李方荣,刚才他用了多大的劲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寻常人挨他这一脚应该都是虞鸣的这种反应,难道邵曦看不出来吗? 趴在地上的虞鸣也听到了邵曦的这句话,五脏六腑正疼得快要移位的虞鸣心里一阵骂骂咧咧。 心说邵曦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挨上这一脚试试看,居然他娘的敢说我是装的? 虞鸣捂着肚子,转过头用眼神恶狠狠地瞪了邵曦一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会儿他那口气还没上来呢!就算想开口骂邵曦也张不开那个嘴了。 邵曦看着虞鸣那满脸不爽的表情,自己倒是觉得挺爽。 依旧是笑眯眯地对虞鸣说道:“虞大少爷,刚刚的那一脚我也看到了,李将军踢得也没有多重,你就别再故意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了。 “大不了让李将军给你道个歉,这大庭广众的,趴在地上打滚成个什么样子?你不怕丢人,难道你那个当尚书的老爹就不怕丢人?” 邵曦说的声音很大,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到。 那些围观的百姓也开始议论起来,眼神中都充满着对虞鸣的鄙夷。 在他们看来,刚刚虞鸣是故意装成这副样子想要讹上李方荣,而此时却被邵曦给揭穿了。 站在一旁的李方荣还是有点没回过味儿来,怎么自己那一脚就没多重了?明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呀! 可赵文煊此时似乎听懂了邵曦的意思,将正要上前理论的李方荣一把给拉住了。 低声说道:“邵公子这是在故意替你解围,你将户部尚书的儿子踢成这样,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邵公子故意这么说是想反咬虞鸣一口,说他想讹诈你,这样将来双方对质起来你也就有话可说。” 被赵文煊这么一解释,李方荣立马反应过来,明白了邵曦原来是故意在替自己强词夺理,转头看向邵曦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感激。 虽然他和赵文煊嘴上说着并不怕虞吉会因此事而登门问罪,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的。 他们怕的不是虞吉,他们怕的是自己的老爹。 在外面闯了这么大的祸被人家登门问罪,虽然在别人面前赵长盛和李树怀必会护短,可是等人走了之后要么鞭子,要么板子,反正是躲不过的。 赵文煊倒还好说,身体不好,赵长盛可能还舍不得下重手。 可是李方荣就不一样了,现在身体生得越发的结实,李树怀打起来也越发的顺手。 自古儿子在外面闯了祸,回家都要挨老子的板子,所以不管在外面有多横,一想到家中的父亲,两个人都有点心里发怵。 此时的邵曦竟摆出了一副热心肠的样子,伸手将虞鸣从地上拎了起来,也不管他有多难受,架着他就朝一边走去。 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小声地警告着虞鸣。 “你小子最好识趣一点,今天你挨了揍是不假,可若是把你挨揍的原因讲出去,只怕你老子脸上也无光。 “别人我不知道,可你要是敢跟我来劲的话,我会亲自登门看着你老子如何教训你,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 虞鸣虽然自幼受到虞吉的宠溺,可老子终究是老子,虞吉急起来也是会教训他的,只不过打得不像其他人家那么狠。 就虞鸣这细皮嫩肉的,几板子下去就鬼哭狼嚎了,这要是虞吉发起狠来,还不要了他半条命? 此时虞鸣虽然不太明白邵曦说的登门亲自看虞吉教训自己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差不多也得适可而止。 若是真的闹了起来,只怕谁都不好过,而且听邵曦的语气中威胁的意味极重。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老爹跟邵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听话听音,他也听出来邵曦在自己老爹面前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这要是被邵曦登门告自己的状,恐怕又得几天起不来床。 可挨了赵文煊和李方荣的教训,他心中着实有些不甘,所以白了邵曦一眼却一声未吭。 邵曦也知道这小子横行霸道惯了,如果是让他就这么算了,恐怕他心里怎么都会不舒服,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给了虞鸣。 小声地对他说道:“这里是五百两,拿去给自己和你手底下的人看看伤,至于花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想你一年的零用钱也就这么多了吧? “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你若是还想没完没了的话,我们不介意再打你一顿,然后将你押到户部当着所有户部官员的面找你爹讨要个说法。” 虞鸣看着手里的银票,早就已经有些心动了,他想不到邵曦出手竟然如此大方,一下子就给了他五百两。 正如邵曦所说,这可是他一年的零花钱。 可他不知道的是,今天一大早邵曦从他爹的手里抠出了整整的十万两,这五百两与之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不过这小子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他见邵曦拿出这么多银两给自己,料定邵曦是想帮赵文煊和李方荣平息此事。 于是正要开口敲邵曦的竹杠,想要坐地起价,却被邵曦一番话又给怼了回来。 邵曦的意思很清楚,你特么要是不见好就收,我不介意将你拉去户部当着你老爹的面公开处刑你。 到时候你们父子二人一块儿丢脸,看你回家之后还有没有好日子过? 虞鸣一想到邵曦说的那番情景,禁不住身上哆嗦了一下。 这可不是闹着玩,若是自己干的这点事被邵曦在户部公开宣扬起来,自己可就是捅了一个天大的娄子! 如今好歹还有这五百两好拿,还是见好就收算了。 虽然没有明确对邵曦表态,虞鸣却对地上几个刚刚被赵文煊和李方荣打翻的手下踢了几脚,嘴里骂骂咧咧地将他们都叫了起来。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揉着腰,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邵曦看着他们离开的样子,忍不住撇了下嘴,冷笑了一声。 果然什么老子教出什么儿子,老子贪赃枉法,儿子就为祸百姓,这对父子早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眼见着事情解决了,邵曦回身又走到了赵文煊和李方荣的面前。 对着二人拱拱手说道:“两位将军仗义出手替百姓惩恶,在下着实佩服! “不过这京都大梁城内多是官宦子弟,二位将军行事还需谨慎。 “毕竟你们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影响的不止是你们自己,还要替赵将军和李将军多多着想。 “眼下事情已经解决,在下也就不多逗留了,就此告辞。” 说着,邵曦便欲转身离开,却不想被赵文煊和李方荣异口同声给叫住了。 邵曦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二人,心想事情都已解决了,他们叫住自己还有什么事呢? 虽说作为同龄之人自己与这二人倒有些意气相投,但终究碍于这京都之内的形势,自己不好与他们接触得太多。 难道他们自己不清楚这一点吗? 赵文煊转头看了看左右,见看热闹的百姓还未散去,于是便和李方荣一左一右架着邵曦来到了一处巷子之中。 这可把邵曦弄得莫衷一是了,心说怎么还带这样的?有话就说,将人架走是何用意? 此处还算僻静,只有巷口外的百姓来来往往。 赵文煊见周围没什么人了,连忙松开邵曦,躬身对着邵曦行了一礼。 李方荣见赵文煊如此,便也连忙跟着行礼。 邵曦一脸不解地看着二人,开口说道:“两位少将军这是何意?若是为了刚才之事那便大可不必了。 “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二位不妨开口直言。 “两位都是将门之后,想必也都是爽快之人,我这个人也不喜欢绕弯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赵文煊看上去还有些含蓄,似乎还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可是一旁的李方荣却是邵曦口中说的直爽之人,见赵文煊扭扭捏捏地没有说,他便耐不住了。 直接开口对邵曦说道:“邵公子还不知道吧?我们二人的父亲此时正在去往你的府中。 “你回来两三天了,我爹和赵将军早就听到消息了,本想昨日便登门拜访,可赵将军说邵公子刚刚回到大梁,必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才选择今日前往霜雪楼。 “我二人原本也要跟着同去,奈何我爹和赵将军不让,于是我和文煊便偷偷在后面跟着,希望能再见邵公子一面,却好巧不巧在这里遇到了。 “自打三年前校场比武,我们对邵公子便钦佩不已,早想与邵公子结识,只是一直苦于寻不到机会。 “想必此时我爹和赵将军前往霜雪楼见邵公子不在也该往回返了,不如我们便一同去迎上一迎,邵公子该不会是不想见我们二人的父亲吧?” 李方荣倒还真是个直爽之人,说话直来直去,表达得既清楚又直接。 可是却让一旁的赵文煊感到有些唐突了,伸手拉了一下李方荣。 这才缓缓地开口对邵曦说道:“邵公子,我知道我们如此有些唐突。 “我也知道邵公子并非是不愿意与我等交往,只是在朝为官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可当年在校场邵公子救过在下一命,又在玉龙关帮我父亲解决了军饷的难题,于情于理我们父子二人都该向邵公子致谢。 “如今朝堂内外云谲波诡,一个个都将心思用在了明争暗斗之上,可长久以来我景元帝国四邻皆是外患。 “虽有邵公子出手解决了南赵和西域之事,可北方胡人和东穆国还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此时正当是同舟共济,一致对外的时候。 “在下觉得我们都应放下心中的芥蒂,同心协力为国效命!” 听到赵文煊说这番话,邵曦并不感到意外。 看得出,赵文煊是一个文武双全之人,既谦恭有礼又感恩知报,同时还心怀家国,倒是颇有才智。 赵文煊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也听家父提起,邵大人在两个月后便要出使东穆国。 “此行危机重重,圣上已命家父整备兵马,在邵公子离境之时,我景元帝国便会大兵压境直逼东穆国,以保邵公子在东穆国的平安。 “此事邵公子与家父见面商讨应该也没人会说出什么,邵公子又何必如此谨慎,对我等避之不及?” 后面的这几句话,听得出赵文煊有些埋怨邵曦了。 在朝为官避嫌的确应当,只是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借口,邵曦却还是对他们父子敬而远之,这让赵文煊觉得多少有些伤自尊了。 他知道自己无论是武功还是才智都不如邵曦,可他相信以邵曦的人品绝不是那种眼高于顶,恃才傲物之人。 可眼见邵曦如此躲着自己,赵文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各方面都太差了,实在没有资格与邵曦做朋友? 邵曦想不到赵文煊如此敏感,或许是他常年体弱养成的这种性格,又或许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是自己过于谨慎了。 平心而论,他对赵文煊和李方荣还有那个性情憨直的朱义诚都印象极佳。 作为同龄之人,邵曦又何尝不想与他们交往? 只是这些年邵曦遇到的人,见到的事都时刻在提醒他,任性可以,但却不能大意。 所以他会出手帮赵长盛解决玉龙关军饷之事,却不愿在私下里与这位大将军有太多的交往,说到底还是怕有把柄落在别人的手中。 不过刚刚赵文煊说得不错,自己两个月后出使东穆国的确需要赵长盛领兵策应,此事已经圣上授意,那么他与赵长盛有些接触便再正常不过。 此时若再有人跑到萧常毅的面前去胡说八道,估计会被萧常毅直接给撅出来。 第六十七章 做一个儒将 赵文煊如此诚恳的态度终于是打动了邵曦,人家如此抬举自己,若自己还是端着的话,就实在有些讲不过去了。 于是邵曦笑着对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又怎好让赵将军和李将军二位白走一趟?我们不如就去迎上一迎吧!” 听到邵曦此言,赵文煊脸上终于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李方荣的性子就要急上一些,一听邵曦这么说,便对着邵曦一抱拳说道:“既然邵公子答应与我爹和赵将军相见,那么你与文煊在后面边走边聊。 “我先去迎一下我爹他们,也好告诉他们在路上我们相遇之事,至于接下来怎么安排就看邵公子和赵将军了。” 说完,也不等邵曦和赵文煊再说什么,李方荣转身便朝着霜雪楼的方向跑去。 他这种干脆利落的性格邵曦倒是十分喜欢,与这样的人交往不必想得太多,只要以诚相待便是。 见李方荣已经跑远,赵文煊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对邵曦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邵曦也连忙做了一个回请的动作,二人会心一笑,也并肩朝着霜雪楼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邵曦一边对赵文煊问道:“三年前我便见赵公子似乎身体有恙,不知可是自幼落下的毛病?” 赵文煊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的确如此,在下自幼体弱,又患有气喘的毛病,故而从小父亲便只让我习文而非修武。 “可我身为将门之后又岂可折了自己父亲的威名?所以在习文的同时也一直在兼修武功。 “只是由于身体的缘故一直进境不佳,三年前与南赵国武者一战,在下可说已是尽了全力却仍然未能将其击败,实在是个遗憾。 “这几年虽然武功稍有进境却进步不大,如今也只是勉强入了五品,看来我天生并不适合修武。 “想必那南赵武者如今武功必定远高于我,若是再与他对上,恐怕更加没有胜算了。” 邵曦听完嘿嘿一笑,略有些得意地对赵文煊眨了下眼睛。 “你口中的那个南赵武者名叫乌球儿,他如今可是我的徒弟了!他也到五品了,不过已近后期。” “什么?” 赵文煊闻听邵曦之言,禁不住满脸震惊的表情。 要知道,当年邵曦能打败乌球儿也是费了番功夫的,想不到如今那个充满暴力的大胖子竟成了眼前之人的徒弟。 那么邵曦如今的武功境界又该达到了何种程度? “邵公子,在下冒昧打听一下,不知邵公子经过这几年武功进境如何? “连你的徒弟都已经接近了五品的后期,想必邵公子应该已经到了六品之境吧?” 他这么一问,反而是将邵曦给问尴尬了。 据实而言吧!邵曦怕伤了赵文煊的自尊。 明明几年前二人之间的差距还没那么大,若是告诉他自己已经是七品后期的话,想必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可若是隐瞒实情哄骗于他,将来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岂不是落个不诚不信的印象? 邵曦内心稍微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 既然赵文煊和李方荣对自己都如此坦诚,倘若自己再掖着藏着便显得有些不实诚了。 虽然现实的差距可能会让赵文煊心里有些难受,但总好过将来知道自己欺骗他,那岂不是更让他难受? “不瞒赵公子,在下这几年得遇高人指点,又有过几次大的机缘,如今已入‘化气境’,是七品后期之境了。” 原本听说邵曦收了乌球儿为徒便已经很是震惊的赵文煊,此时停下脚步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他双眼不停地上下打量着邵曦,眼中皆是惊异之色。 “你……你说你……七品?后期?” 看着赵文煊的反应,邵曦知道一时之间的确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当年自己与乌球儿比武的时候还只是四品“御气境”,只是短短的三年,如今便已是七品“化气境”,这对于赵文煊来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不要说赵文煊了,就连天赋异禀的唐门七子在邵曦面前都显得逊色不少。 像赵文煊和李方荣这种并非专修武功的将门之子就更是没办法比了。 “赵公子不必感到惊讶,在下只是运气好了一些而已,若是换成赵公子想必如今也不会弱于在下。 “再说赵公子是文武兼修,要跟随赵将军学习兵法韬略,身体又是如此,劳心分神之下自然与我这个专修武功之人有所不同。 “将来沙场点兵,排兵布阵,运筹帷幄还是要靠赵公子这样的人,在下说起来也终究不过是一个武夫而已。” 赵文煊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向前走着。 一边走一边感慨道:“邵公子太过谦了,这几年邵公子所行之事我们早有耳闻。 “邵公子可不是自己口中所说的武夫,你的才智谋略绝非寻常人可比,离开大梁前往西域的这三年所成之事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此次圣上让你带领使团出使东穆国,更是因邵公子此前的表现令圣上十分信任。 “只怕将来在内政、外交、兵法韬略上我也依然是不如你。” 看得出赵文煊所受的打击不小,他对邵曦并没有嫉妒,有的只是钦佩和羡慕,还有着几分不甘。 倘若不是身体如此,他如今也可以像李方荣和朱义诚那样跟随在自己的父亲身边带兵领军,为国效力。 可如今只能在家中看看兵书战策,学习一些国章政论,更着重向文臣的方向发展了。 而身为武将之后,他又怎会就此甘心呢? 邵曦看得出赵文煊心中的想法,内心也由衷地替他感到惋惜。 于是诚恳地劝慰道:“赵公子切勿妄自菲薄,人各有长处,赵公子虽自幼身体虚弱,却能静下心来读更多的书,学更多在下不曾学过的东西。 “又难得赵公子如此有毅力,坚持修武至今,想必将来赵公子领军上阵也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儒将,如此有何不好? “在下心中最敬佩的便是文武双全之人,赵公子可不要小看了自己,你才是令在下羡慕之人。” 邵曦的话说得十分真诚,赵文煊虽明知道邵曦是在安慰自己,却也从其中听到了鼓励之意。 于是有些释然地笑了笑,转头看着邵曦,似乎眼前这个人此刻让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既然邵公子这么说,在下全当这是邵公子对我的期许,我也必不会让你失望。 “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你口中所说的儒将,做一个文武双全之人。 “既能领兵上阵杀敌,也能在帐中出谋划策,做一个文武兼修的将领。” 邵曦见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两手一拍,开心地说道:“哎,这就对了嘛!人不能只看自己的长处而狂妄自大,也不能老是盯着自己的短处妄自菲薄。 “正确地认识自己比正确地认识别人更加重要,若是连自己都不能说服的话,将来又怎能去指挥那百万雄师? “我看赵公子是个明白人,更是个聪明人,想必今日之言赵公子也听进去了,在下对赵公子的未来还是十分期待的。” 若说此前邵曦的话只是让赵文煊感到释然了,那么此刻的话便是让赵文煊感到豁然开朗。 邵曦说得不错,不能老是拿别人与自己比,应该正确地认识到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从而做到扬长避短,将来一样可以做出一番成就。 赵文煊再次停住脚步,对着邵曦拱手一礼,真诚地谢道:“今日闻君一席话使在下茅塞顿开,不再纠结于自己不如人的地方。 “正如邵公子所说,人各有长处,也各有短处,扬长避短才是正确的选择,我体弱多病却有了比别人看更多书的机会。 “虽与那些修学的文人不能相比,却比同龄的武将学了更多他们不曾学过的东西,在下的武功虽不如你们,可与同样习文之人相比已是强上不少。 邵曦都有点被赵文煊给说懵了! 他想不到自己讲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原本只是为了安慰他几句,可他却能举一反三,从自己的话中体会出真正的意义所在。 邵曦已经能够从赵文煊的身上感受到他自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这样一个面对逆境还能坚持不懈,不甘沉沦之人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邵曦有种感觉,眼前的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之人,将来必定会成为景元王朝的柱石之臣。 忍不住上前两步,拍了拍赵文煊的肩膀,此时邵曦是发自内心地对他感到钦佩,再说出的话也是言而由衷。 “赵公子,你有如此心性,将来必定是能成大事之人,我很期待有朝一日能够与你携手安内攘外,平定这天下九州,让我景元王朝成为万国之邦。” 赵文煊坚定地点了点头,也抬手在邵曦的肩膀上拍了拍。 这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相互的鼓励,也算是一种彼此的约定。 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们必定会共同努力,让自己成为令世人瞩目的治世能臣。 赵文轩的心结被打开了,整个人瞬间也变得爽朗了起来,与邵曦这一路上谈笑风生,彼此都聊起各自的见闻。 邵曦的经历让赵文煊开阔了眼界,而赵文轩饱读兵书政论,也让邵曦受益匪浅。 二人就这样走了很远,直到看见迎面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赶过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冠军大将军赵长盛与怀化大将军李树怀。 二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一路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二十几名随从军士,也都是纵马而行。 李方荣正坐在其中一名军士的马背上,眼见着邵曦和赵文煊正朝着这边走来,他也等不得那军士将马停稳便从马上跳下,朝着前方二人跑了过来。 赵长盛和李树怀也早就远远地看见了邵曦二人,连忙勒住马匹也都翻身下马,跟着李方荣一同来到邵曦面前。 两人皆是军伍出身,不似文官那般拘泥于虚礼,都是大大方方地一拱手。 赵长盛笑着说道:“自从当年玉龙关一别,老夫与邵大人可是足有三载未见,现在想想恍如隔日。 “如今邵大人总算是返回京都大梁了,你我难得又有重聚之日,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到我的府中畅谈一番。” 邵曦拱手刚要回话,旁边的李树怀却没给他机会。 抢着说道:“老赵,你这就不对了!与邵大人一见面就忙着叙你二人之旧,怎么?要将我老李扔在一边不搭理吗? 今日你府中这顿酒我老李是蹭定了! “早就仰慕邵大人已久,只可惜当年在校场之上没机会与大人结识,今日好不容易被我赶上了,你老赵可不能不带着我哦!” 说着也上前对邵曦拱手见礼,邵曦也连忙对李树怀回礼。 与他们这些直爽的武将相处,邵曦觉得轻松许多,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笑里藏刀的猫腻,只需直来直往,坦诚相见即可。 “在下只是个晚辈,二位将军就不要大人大人地称呼在下了,实在是折煞了晚辈。 “不如两位将军就直接称呼在下的名字绍熙吧!如此既不别扭,也显得没那么见外,晚辈在这里给两位前辈见礼了。” 说着,邵曦规规矩矩地给赵长盛和李树怀二人行了一礼,完全是以晚辈的姿态与二人相见,而并非以官职相论。 说起来,如今邵曦的品阶已与他们二人相当,按照朝中礼制理当平级而论。 邵曦摆出这副姿态,倒是让赵长盛和李树怀颇感意外。 他们想不到如此年轻便成为圣上身边红人的邵曦,面对他们竟是这般有礼,完全没有“敬承司”官员的架子,心中对邵曦也越发的喜欢。 居功而不自傲,位高而知谦卑,可见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也难怪当今圣上会如此倚重于他,果然是个才智出众又虚怀若谷之人。 “哈哈哈!咱们也别站在大街上说话了,走走走,都随我回府中。 “今日我要摆上一桌酒宴,好好地与邵曦共饮一番,以表当日在玉龙关相助之恩的谢意!” 第六十八章 宴间亲点将 大将军府中。 酒宴已经备好,赵长盛招呼邵曦等人一同入席,可此时几人却因为主次座位的排序而产生了争执。 按照赵长盛的说法邵曦来者是客,而且如今在朝中已是三品的官阶,与自己相当。 所以邵曦理当坐在主位,自己与李树怀左右作陪,可邵曦却是执意不肯。 他的说法是自己身为晚辈与赵长盛和李树怀这样的长辈同桌,理当由他二位来坐主位,自己则是坐次位以表示对两位老将军的尊重。 赵长盛却又执意不肯,双方就因为这么点事情你一言我一语地争了起来。 “邵大人,你与我同朝为官皆为三品,如今你到我府中做客,怎可我自居主位而让你坐在次位上?这岂不是有违待客之道?万万不可如此!” 邵曦连忙摆了摆手,又对赵长盛施了一礼。 满脸笑容地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刚刚在路上晚辈便已经说过了,如今你我都非在朝堂之上,虽官阶相同,但辈分有别。 “私底下两位将军也不要称呼我邵大人,叫我的名字就好。 “今日赵将军设宴招待晚辈也是家宴,家宴便不必考虑官阶之事,只以辈分论主次。 “如此一来,自然是两位将军当坐主位,晚辈次位作陪。” 其实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只不过所考虑问题的角度和位置不一样,结果这么一闹场面就一度陷入尴尬了。 赵长盛这个主人和邵曦这位主要的客人都不肯入座,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法坐下,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二人争执不下。 可此时二人却谁也不肯相让,再这么争下去这顿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了。 最后还是李树怀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赵长盛和邵曦直接便坐到了背对门的下位。 这可是辈分最低之人所坐的位置! “现在好了,你们二位都不用争了,我们三个就坐在这下位之上,谁也不用让了。 “我说咱们能不能踏踏实实地开饭,别争这些有的没的,这不存心不让我们吃饭吗?” 被李树怀这么一搞,赵长盛和邵曦二人倒还真没话可说了。 这回行了,谁也不用让了,再让就是让那个最低的位置了。 而此时坐在那的正是李树怀,总不能三个人去抢这个位置吧? 于是邵曦和赵长盛也在李树怀的左右两边分别坐下。 没人坐了主位,最低的下位又被李树怀坐了,邵曦和赵长盛分坐左右算是同等的座次,自然也没话好说。 可他们这么一弄,把旁边的赵文煊和李方荣给整懵了。 你们两个老家伙跟邵曦坐在了辈分最低的下位,我们两个坐哪啊?肯定不能坐得比自己的老爹和邵曦的位置还高吧? 合着这顿饭要么是站着吃,要么是跪着吃,实在不行趴着吃也行,反正就是不能坐着吃? 赵长盛看了一眼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又转头看向李树怀。 李树怀也抬头看了一眼二人,与赵长盛对视一眼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不是吗?他们这么一坐,让两个孩子坐在哪里吃? 不过赵长盛和李树怀毕竟是军伍出身,虽平日家中有些规矩,但这些规矩并不是那么严苛。 想来在沙场之上与手下的兵将士卒同锅吃饭,同榻而眠,当兵的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所以心胸自然也豁达许多。 赵长盛对着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招了招手。 “今日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们两个随便坐,坐哪里都没错,今天这顿饭只要吃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就不讲那么多规矩了。” 赵长盛和李树怀二人的豁达,着实是让邵曦发自内心的佩服。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懂得变通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他们并不像朝中文官那般迂腐,墨守成规,一成不变,以为这些就是礼数规矩。 这样的安排既让赵长盛和邵曦二人能够接受,也缓解了尴尬,使气氛融洽了许多。 赵文煊和李方荣一开始还真有点不敢坐下,因为无论他们坐在哪个位置上都是坐在邵曦与自己老爹的上位。 这若是在平日里,简直就是倒反天罡的行为,屁股不被板子打烂都见鬼了。 两个人自己也在心里嘀咕,邵曦他们三人这唱的是哪一出? 不过在赵长盛一再的招呼之下,他们也不得不遵言而行,战战兢兢地坐在了赵长盛与邵曦身边的位置上。 可这坐下去心里还是不踏实,屁股底下就像被针扎的一样。 平日在家中可从来没这么玩过,今日这么搞,这两个老爹回头不会找自己翻旧账吧? 此时酒宴上就显得有些滑稽。 李树怀和邵曦、赵长盛分别坐在最下位,赵文煊和李方荣反而分别坐在左右两个次位上,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违背常理的景象。 可这毕竟是在大将军府,赵长盛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吩咐下人上酒上菜,开宴招待邵曦。 这酒宴刚一开席,赵长盛便连敬了邵曦三杯。 第一杯是为答谢邵曦几年前在校场之上救了赵文煊。 第二杯是答谢邵曦在玉龙关帮自己解决军饷一事。 第三杯则是答谢邵曦这数年来为景元王朝所做的一切。 无论是出使南赵,稽查各地贪官污吏,还是此次前往西域解决战马一事,促成乌海国与景元帝国结盟。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邵曦为景元王朝解决了国库库银紧张的这件大事。 每一件事都是利国利民,使景元帝国更加强盛。 赵长盛作为多年来为国效命,不计得失的忠臣良将,自然是对邵曦的所作所为深表钦佩。 这三杯酒邵曦倒也并未谦让,每一杯都与赵长盛一饮而尽。 邵曦的确有资格受赵长盛敬这三杯酒,因为赵长盛所提的每一件事都是邵曦实打实做过的。 邵曦觉得这要是再故作谦虚的话就有些做作了,面对赵长盛和李树怀这样的人还是大大方方,直抒胸臆的好。 赵长盛这三杯酒敬完了,李树怀也起身要敬邵曦三杯,可是他却没有赵长盛那么多的理由。 这第一杯还好说,也是为了答谢邵曦数年前在校场比武之事上替李方荣挽回了颜面,也替朝中的这些武臣们保住了尊严。 第二杯酒是因今日自己初次与邵曦真正结识,总算是了却这几年来的心愿,算是表达庆贺之意。 可第三杯酒的理由就有些离谱了,居然是祝邵曦早日觅得佳人成家立业,早生贵子! 听到李树怀这第三杯酒的理由,就连赵文煊和李方荣都是强忍住没敢笑出来。 至于赵长盛则完全是毫不掩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起身对着李树怀的肩膀就是一巴掌。 “我说老李,你这个老家伙真是越来越婆妈。 “人家邵曦找什么样的姑娘,什么时候成家,什么时候生孩子关你这老家伙什么事? “你要是没话了就坐下,别像个婆娘一样张家长李家短的。” 被赵长盛这么一说,李树怀也觉得有些尴尬。 他不过是见赵长盛敬了邵曦三杯,自己也想敬三杯,可是这理由实在不够多,便随口提到了邵曦的个人之事。 现在被赵长盛一番调侃,李树怀也只能嘿嘿一乐。 强作镇定地说道:“怎么就婆妈了?我看邵曦年纪也到了该成婚的时候了,多关心一下有什么不对? “你老赵别鸡蛋里挑骨头,今日虽是在你府中饮宴,我老李可不算是外人,你少出来挑我的毛病。” 赵长盛闻言,指着李树怀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家伙真是一点都没长进,脸皮还和当年一样厚,我是甘拜下风。” 被赵长盛说脸皮厚,李树怀倒是坦然接受,还有些得意洋洋。 “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我老李从来不干。” 几人在酒宴上边吃边聊,笑语连连,席间气氛十分融洽。 赵长盛和李树怀都向邵曦打听这三年来他在西域的所见所闻。 邵曦倒也有那个耐心有问必答,给这两位将军讲述着自己这三年来在西域之事。 这两个曾经久经沙场的将军竟也听得津津有味,十分入迷,每每听到精彩之处还会击掌叫好,要为此饮上一杯。 待邵曦讲罢,赵长盛颇为感慨地拍了拍邵曦的肩膀。 十分赞赏地说道:“你这年轻人能有此番作为,恐怕这天底下可与你相比之人屈指可数。 “我景元王朝能得到像你这样才智双全的良臣,真是圣上眼光独到,慧眼识珠,也难怪会将诸般重任都交托在你的身上。 “不过此次你前去东穆国出使,恐怕要与之前大有不同。 “两国敌对多年,东穆国面对我景元帝国败多胜少,整个皇室与朝堂中都积压着很重的怨气,你此次前去恐怕会凶险无比。 “人常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这在我景元帝国和东穆国之间却无人敢说绝对不会发生。 “你到了东穆国无异于深入龙潭虎穴,凡事都要靠你自己临机应变了,圣上虽已命我整备兵马,以开战之姿陈兵边境,但终究是鞭长莫及。 “若是有什么我们能帮到你的只管开口,我和老李自无不应。” 赵长盛除了对邵曦的称赞,也算是亮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邵曦有所需求,他和李树怀必定会全力相助。 这么多年来,能让赵长盛说出这种话的人可并不多,李树怀和朱汝安算是其中之二。 如今他能对邵曦说出这番话,说明在他心中与邵曦已经完全不见外了。 若换做平日,邵曦听到这番话心中大概会打鼓,因为自己与兵权在握的冠军大将军有这么深的交情未必是好事。 可如今有了出使东穆国这个理由,他再与赵长盛走得近些也正如此前赵文煊和李方荣说的那样完全是合情合理,没人敢诟病此事。 既然如此,邵曦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起身端起酒杯对着赵长盛和李树怀二人敬道:“两位将军如此看得起晚辈,那晚辈就斗胆提出一个请求,还望两位将军能够应允。” 李树怀起身一拍胸脯,十分豪爽地对邵曦说道:“但凡有用得到老赵和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这趟出使东穆国为的也是我景元帝国的颜面,为国出力之事我们二人从不含糊,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吧!” 邵曦又看了一眼赵长盛,赵长盛也是对他点了点头,看来今日自己不管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是这两位将军能力所及都必会答应。 可邵曦还是稍微踌躇了一番,最后终于抬头对着赵长盛和李树怀说道:“在下这个请求若是二位将军觉得不妥,只管当面回绝晚辈便是,晚辈并不强求。 “只是此次出使东穆国晚辈身边虽然随从众多,却无出谋划策之人,晚辈虽有些歪主意,可终究都是些旁门左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真正要运筹帷幄,谋划定策,身边还需要精通兵法政论之人。 “而且晚辈从来没有真正带过兵,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情,对使团的指挥调动之事也需要有人相助于我。 “晚辈斗胆想请二位将军的公子随晚辈同行,到时也有人在身边相互照应出出主意,替晚辈有所分担,不知道两位将军可愿答应此事?” 听到邵曦的话,赵长盛和李树怀都不禁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邵曦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要知道赵长盛和李树怀膝下都是独子,赵文煊和李方荣可都是他们家中的独苗。 出使东穆国如此凶险,邵曦却提出要带着他们的儿子一同前往,若说此事他们不会犹豫那是假的。 毕竟有个三差二错,他们便从此断了香火。 可此时邵曦已经提起了这个事情,他们终归是要给邵曦一个说法。 正在他二人犹豫之际,赵文煊和李方荣却同时站起身来,走到赵长盛和李树怀的面前,不约而同地跪地而拜。 “父亲,我和李方荣都愿意随邵公子前去东穆国一同为国效力,父亲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 “我们作为将门之后,遇到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容错过,还望父亲和李叔叔能够答应此事。” 赵长盛和李树怀又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彼此点了下头。 “你二人可想好了,真愿随邵曦一同出使东穆国?” “我们愿意!” 第六十九章 七品的妖怪 雏鹰总有飞出巢的一天,眼见着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的态度如此坚决,赵长盛和李树怀虽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感到欣慰。 孩子终于成长起来了,愿意担负起属于他们这一辈人的重担。 这让赵长盛和李树怀多多少少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当年他二人也是如此年轻便已领兵上阵杀敌。 不知道受了多少伤,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出生入死,才终于有了今日的成就。 如今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总不能将他们一直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也该放他们出去飞翔了。 外面的世界虽然风风雨雨,充满着各种困难与危险,可终究要让他们学会自己去面对。 所以对于赵文煊和李方荣跟随邵曦一同出使东穆国之事,赵长盛和李树怀二人并不反对。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就要多费一些心思了,毕竟自家的独生儿子都跟着去了,那就更不能让使团有什么意外了。 其实这也正是邵曦提出这个请求更深层的意思。 虽然他口中说的是身边需要两个有能力的人来协助自己,但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邵曦想通过赵文煊和李方荣随自己同行,更直接地增加赵长盛和李树怀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把他们的两个儿子带在自己身边,他们自然会更加用心地去应对此事,倘若自己出了事,他们的儿子也必然会跟着一起出事。 所以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他们也会竭尽全力保证使团平安归来。 只是陈兵边境邵曦觉得是不够的,虽然当初他向萧常毅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并没有细说。 但是领兵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都要依照现实的需要来展开行动。 如果只是邵曦自己带着使团前往东穆国,赵长盛和李树怀也许只会按照萧常毅的旨意将大军摆在边境之上,对东穆国形成一定的威慑。 可这也仅仅只是一种威慑,没有萧常毅的圣命,就算是赵长盛也不敢随意带领大军闯入东穆国境。 那样的话,自己在东穆国就算出了什么事情,赵长盛和李树怀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可如今不同了,他们两个的儿子被自己带在了身边,不管有事还是没事,这两位将军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以求使团此行的万全。 邵曦的这种做法虽然显得有一些卑鄙,但也不失高明。 既让赵文煊和李方荣协助了自己,同时又等于是绑了两个人质在自己的手中,逼着赵长盛和李树怀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 其实说是卑鄙也不完全对,这一次也正是赵文煊和李方荣为国建功的好机会,同时他们也可以跟着自己前往东穆国开拓眼界,增长见识。 将来要领兵驰骋沙场之人眼光不可短浅,心胸不能狭隘,这一次带着他们出去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磨炼的机会吧! 同样的事,不同的说法。 虽然邵曦另有目的,但是话说得足够漂亮,赵长盛和李树怀自然也不会觉得邵曦的这个请求太过分。 作为朝中武将,虽知道此行险阻重重,但他们依然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去经历此番历练。 没有见过生死,如何能做到不畏生死?就算明知道有危险,也该让他们去经受这种磨炼。 赵长盛伸手将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拉了起来,亲自为在座的所有人将酒杯斟满。 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酒杯对几人说道:“此杯我们共饮,既是预祝邵曦此次出使东穆国顺利平安,也是拜托邵曦替我们二人照顾好这两个小子。 “他们虽然年纪与你相仿,可见识与心性却远不如你,此次你带他们二人外出历练一切还请多多费心,老夫与老李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在座的人也纷纷起身,将酒杯端起。 邵曦笑着说道:“两位将军请放心,此行只要我邵曦无事,就必然保证二位公子也平安无事。 “我们三人一定会一同归来,倒是这一路上诸般事务还需要赵公子和李公子多多相助于我。 “只要这一次出使顺利归来,我必向圣上举荐两位公子,未来景元王朝保境安民,开疆拓土还需要两位公子这样的青年英才。” 赵长盛和李树怀闻言都欣喜不已,对于他们来说,儿子能够平安归来自然是顶重要的事情。 可同时他们又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成就一番作为,也算不辱没自家世代将门的传承。 如今有了邵曦的这句承诺,他们自然安心许多。 因为他们都知道,邵曦凭着一己之力便在南赵和西域成就了诸般大事,想必此次东穆国之行有赵文煊和李方荣跟在身边更是如虎添翼。 凭着邵曦的才智,必然不会将自家的儿子带入险境。 只要此次东穆国出使能顺利完成,邵曦在圣上面前举荐那两个孩子,那么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的前途便是一片大好。 “有你这句话,我和老李就什么都不说了,你们三个年轻人这一路上一定要互助互爱。 “尤其是你们两个,凡事都要跟邵曦多听多学,无论如何都要确保邵曦的周全。 “这才是你们两个此行最重要的任务,若是邵曦有了什么差错,你们两个也就不用回来了。” 赵长盛这话说的其实也挺有意思,从表面上听起来他是在嘱咐自己和李树怀的儿子,一切都要以邵曦的平安为首。 但实际上也是在向邵曦表达自己的诚意,等于是告诉邵曦大可放心,此事他与李树怀必定会倾尽全力,想尽一切办法保证他们在东穆国内的安全。 同时言外之意也是在拜托邵曦要替他们照顾好自己的两个儿子,无论如何三个人都要一起平安归来。 邵曦要的就是这个。 其实他并没想过在危急时刻扔下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不管,既然三个人一同出去了,那便是性命相息共为一体。 无论面对怎样的危险和困难,都必定要共同进退,不离不弃。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在给自己上一个保险,有了赵长盛和李树怀这两个手握重兵之人的相助,此行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邵曦相信,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二人绝不会死守军令,必定会亲自领兵进入东穆国境内来接应自己。 这就是将赵文煊和李方荣带在身边最大的好处。 邵曦端着酒杯,十分郑重地对着这两对父子说道:“此去虽势必一路艰险,但有了两位公子相助,再加上两位将军的策应,在下有信心此次定能不辱圣命顺利出使归来。 “两位公子都是才智过人,我三人联手必会披荆斩棘,逢凶化吉,还请两位将军安心。” 见邵曦都这么说了,赵长盛和李树怀也不好再多嘱咐了,否则便显得有些信不过邵曦了。 于是几人共饮此杯,又再次坐下。 此时李树怀话锋一转,对邵曦问道:“当年在校场之上我便看你的武功天赋极高,不知如今修炼到何种境界了? “在前去东穆国出使之前,能否对文煊和方荣二人指点一二?” 听到李树怀的这个提议,赵长盛也兴致颇高,一旁的李方荣也是跃跃欲试,只有赵文煊耷拉个脑袋,对此事表现的兴趣不大。 赵长盛看到赵文煊的表现心里也有点纳闷,心说这孩子平日里修炼武功都十分刻苦。 如今让他与邵曦切磋切磋,为何他会表现得垂头丧气,毫无斗志? 这与平日里实在是有些大相径庭,难道面对邵曦他竟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了吗? 虽然当年邵曦表现得比之前上场的三位小将都要出众不少,但以当时的武功境界来看,他们之间的差距也并非不可逾越。 赵文煊这几年埋头修炼,就算自认不如邵曦也不该是这般表现。 “文煊,你难道就不想与邵曦切磋一番,看看如今与他之间相差多少吗?” 李方荣也十分兴奋地小声对赵文煊说道:“就是啊!当年我们都不如他,这几年我们却修炼得足够刻苦。 “不如就跟他比划比划,看看我们与他还相差多少。” 赵文煊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李树怀和李方荣。 有些沮丧地说道:“若让邵公子指点我和方荣倒的确不为过,可若说是让我们与邵公子切磋的话,我看还是算了。 “莫说是我与方荣,就算是加上父亲和李叔叔我们四人联手,恐怕也都未必是邵公子的敌手,明知差距如此之大,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赵文煊的话让在场其他三人都大吃一惊。 赵文煊虽自幼体弱,又患有气喘之疾,可在习文的同时对武功的修炼也是刻苦异常,甚至武功境界始终都略压李方荣和朱义诚一头。 而且此子心性沉稳,性情平和,处事不惊,却又不乏自信,这一点从当年他平静地走上校场与乌球儿对战便能看得出来。 他的武学天赋也很高,否则也不会自创出八道剑那样的剑法。 这样一个平日在他人眼中沉默寡言却总是淡定自若的一个人,为何此时会表现得如此沮丧? 难道他已经知道邵曦的武功境界,并因此而受到打击了? 正常来说,同辈中人武功境界略高于自己是很平常之事,毕竟每一个人的武学天赋和刻苦程度不同。 但只要足够努力,便有超越对方的可能。 而此时赵文煊的表现却像是近乎绝望,仿佛邵曦是自己面前的一座高山,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其超越。 “你刚刚说我们四人联手都未必是邵曦的对手,这可不像你平日里会说出来的话,难道你知道邵曦如今是何境界了?” 赵文煊看了一眼邵曦,又转头看向了赵长盛三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语气十分平淡地说了句“七品。” “七品?” “七品?” “七品?” 赵文煊的话如同在饭桌上点燃了一个炸药包,瞬间便将三个人都炸得外焦里嫩。 一个个呆若木鸡,惊讶地张着大嘴,双眼紧盯着赵文煊,不知道是认为赵文煊说谎,还是觉得他病情严重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反正此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嗯,后期。” 如果说之前的那句话是个炸药包,那么后面的这句话就是被炸药包引爆的原子弹。 “啊?” “啊?” “啊?” 此时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番热闹的景象。 赵长盛被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完全愣在了那里。 李树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没拿住掉到地上摔成了几瓣,杯中的酒也洒了一地。 反应最大的是李方荣,在得知邵曦已是七品的时候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当赵文瑄说出是七品后期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直接从凳子上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费了半天劲才扒着桌沿爬了起来。 抻着脖子看看赵文瑄,再看看邵曦,又转回头看看赵文煊,目光就这么在两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不一样的答案。 可最后他确定了,赵文煊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从邵曦脸上的表情已经得到了确认。 全身无力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摆烂等死的样子。 也难怪他会如此表现,这特么实在太打击人了! 自己一天到晚玩了命的修炼武功,为的只是不被赵文煊落下太多。 可是人家邵曦一年到头东跑西颠什么都没耽误,如今竟已到了“化气境”七品后期,这还是人吗?该不会是从哪里跑来的妖怪吧? 其实他这么想也没毛病,邵曦原本便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这里可不就是个妖怪吗? 赵长盛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也是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他心中只有两个字——妖孽! 李树怀俯下身去捡拾地上打烂的酒杯,以缓解此时脸上的尴尬之色。 邵曦这才多大?却已进宗师之境,现在想想刚才自己的提议是如何的不自量力! 第七十章 赵府三结义 当赵长盛和李树怀得知邵曦如今已是七品后期之境,原本对于出使东穆国一事还有些担心的他们,此时变得安心了许多。 因为他们知道,能够修炼至“化气境”的都绝非常人。 就连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掌门也都是以“化气境”作为一个分水岭,只要掌门之人达到了这个武功境界,那么在武林中便可以拥有一席之地。 足可见“化气境”在武林中的地位。 虽然这天下七品之境的高手也不算少,但是在邵曦这个年纪便能够达到如此境界的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 倒不能说没有人与邵曦拥有同样的武学天赋,或者说比邵曦更强,但是这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一个。 如今赵长盛和李树怀面对邵曦竟也有了一种仰视的感觉。 虽然他们二人在战场上领兵作战十分了得,但是如果说到武功境界的话,也就只能算是一般。 毕竟领兵作战的将领并非完全是靠武力,更多的是靠谋略和兵法。 这就像单挑和打群架的区别一样。 单挑纯粹就是比拼的武力值,而打群架则讲究相互之间的配合。 领兵作战也是一样,若是不能将手下的兵士进行有效的调度,就算武力值再高也是一盘散沙。 但身为修武之人,对于武功境界的追求和向往都是一样的。 如今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如此年轻的七品“化气境”之人,他们如何能不感到惊讶? 缓了好一阵,赵长盛和李树怀才将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赵文煊和李方荣。 都是与邵曦的年纪不相上下,可是在各方面明显都要逊色一些。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儿子成为天下顶尖的人物,可是这种对比还是让他们羡慕不已。 赵长盛叹了口气,笑着说道:“难怪文煊说不用切磋了,这么看来的确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做文煊与方荣的师父了,虽然你们辈分相同,但无论是在武功还是在才智方面,他们二人皆都逊色许多。 “若蒙不弃,可否愿收他们两个做你的徒弟?” 一旁的李树怀听到赵长盛的建议,顿时也像开了窍一般,点头如同捣蒜。 连忙附和道:“对对对!邵曦既然有如此本事,正是文煊和方荣应该多多请教之人,不如干脆就让他收文煊与方荣做他的徒弟。 “将来无论是在武功修炼方面,还是在智谋韬略方面都能得到他的指教,老赵的这个建议我举双手赞成!” 他们两个在那里兴奋得不得了,可是一旁的三个年轻人却郁闷了起来。 不管是赵文煊还是李芳荣,本就以自己身为将门之后为荣,骨子里都多多少少有着一种属于年轻人的傲气。 若是让他们拜一位前辈为师,也许他们没话可说。 可邵曦与他们年纪不相上下,平日里若是以朋友、兄弟相称他们倒还不介意,若说到拜师的话就实在让他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将来在人前开口闭口地要叫邵曦师父,知道的不说什么,不知道的人岂不是要笑话他们? 而邵曦就更郁闷了,他收乌球儿做徒弟是有着诸般原因的。 乌球儿原本便是个孤儿,而且有着一颗赤子童心,在自己的面前就如同一个孩子一样。 邵曦也从来没有将乌球儿当成同龄人的看待,说得再明白一些,邵曦对待乌球儿更多的是如同对待一个孩子般的疼爱和关怀。 可是赵文煊和李方荣不同,他们都出身不凡,而且颇有见识,如今好歹在朝中也是挂着个官职的。 不管是闲职还是散官,终究也算是有一号的人物,若是收他们两个为徒,将来人前人后的他们三人该如何相处? 别说赵文煊和李方荣愿不愿意,就算他们愿意,自己也觉得太别扭了。 虽然邵曦并没有转头看向赵文煊和李方荣,但是用眼角的余光也看得出这个时候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他们倒不是觉得邵曦不配做自己的师父,而是跟邵曦一样觉得这个关系实在是有些尴尬,日后相处起来实在是太难受了。 “承蒙两位将军瞧得起晚辈,不过这收徒之事我看还是算了。 “我与文煊和方荣也算是朋友,而且我们又是同辈之人,若是真收他们二人为徒的话,将来恐怕不好相处。 “若是二位将军希望我们三人将来能够互通有无也不一定非要拜师,此次出使东穆国我们三人也算是要共患难。 “若是两位将军真有此意的话,不如我们干脆就义结金兰,无论将来面对什么人,什么事,我们都同气连枝,相互扶持,绝不相弃。 “他们若是在武功修炼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绝不藏私,在兵法韬略、排兵布阵方面我也可以多向他们请教。 “如此相处起来也更自然融洽,岂不是更好?” 邵曦刚开口的时候,赵长盛和李树怀还以为邵曦要拒绝他们,想不到邵曦只是希望换一种方式与赵文煊和李方荣相处,他们自然也觉得如此更好。 以邵曦的本事,若是能与他们的两个孩子结为异姓兄弟,将来无论在哪些方面都能得到邵曦的关照。 而且又不会伤了赵文煊和李方荣的自尊。 这个时候他们更加佩服邵曦细腻的心思与机灵的反应,若是换做一般人可能一下子会愣在当场,而邵曦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提出了最佳的解决办法。 师徒关系和兄弟关系说起来亲近程度都差不多,今后他们自己也成为了与邵曦关系十分亲近的长辈。 无论再有什么事,相互沟通和处理起来也更加的方便。 尤其是在当下,他们三人要一同前往东穆国出使。 成了结拜兄弟之后相互之间便绝无私心杂念,而是会全心全力地相互扶持,彼此保护,变得更加团结。 若是遇到什么险境,更是会不离不弃,以三人的本事来说,倒是赵文煊和李方荣更多的要仰仗邵曦。 想到这里,赵长盛一拍巴掌,站起身来。 兴奋地说道:“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我这便命人准备香烛祭品,你们就在我家的院中行结义之礼,我和老李就做个见证人。” 李树怀闻言也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一声,开口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今日我到老赵这里来喝的这顿酒真是太值了! “能够认下邵曦这个子侄,我真是不虚此行!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结拜,回头你老赵要再上一桌好酒好菜,我们得好好地庆贺一番。” 赵长盛也是哈哈一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个就是你老李不提醒我,我也定会如此安排。” 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整个过程当中赵文煊和李方荣都是毫无存在感的,也没人问过他们的意见。 不过他们对邵曦的这个提议倒也的确没什么意见。 拜邵曦为师肯定会让他们心里觉得别扭,可若是与邵曦结义金兰的话,正是他二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此时二人虽未表态,脸上却已经挂着笑容了,三年前在校场上见识过邵曦的本事之后,他们两个都对邵曦钦佩不已。 虽然在上元节的灯会上,李方荣与邵曦曾经有过一次见面。 可当时李方荣正在当值,灯会的现场又嘈杂混乱,所以也只是匆匆几句便各自离去了,并没有深入交流的机会,这也让李方荣一直觉得是个遗憾。 赵文煊就更不用说了,自打校场一别便再未见过邵曦,关于邵曦的一切他也都只是从旁人那里听到了。 但每一件事都让赵文煊对邵曦更加的钦佩,所以今日在街上与邵曦见面之后他才会显得那般激动。 如今二人不但有了与邵曦相处的机会,更是要结成异性手足,他们又如何能不感到欣喜? 赵长盛和李树怀都是风风火火的性格,说办就办! 立刻命下人准备香烛祭祀之物,在大将军府的后花园摆上供案,将一切准备停当。 喝了一半的酒也不喝了,几人一同来到后花园,依照着中原的规矩由作为长辈的赵长盛和李树怀对三人做了各种告诫。 最后三人并排跪到香案之前报上了各自的生辰八字,毫无疑问邵曦是年纪最长之人,其次是赵文煊,最末是李方荣。 于是依照长幼有序,邵曦自然是兄长,赵文煊是二弟,李方荣则是三弟。 不过在结拜之前,邵曦向赵长盛等人言明,自己多年之前曾在草原与人结拜过安达。 而牧仁比自己要大,所以自己的上面还有一位兄长。 赵长盛也不是一个计较之人,大手一挥对三人说道:“不管从前与邵曦结拜之人是谁,只要是邵曦认了兄长,那么文煊和方荣就必须也要认下这位兄长。 “你们三人结拜,暂且以邵曦为长兄,将来若是遇到当年与邵曦结拜安达之人,文煊和方荣也必须要称呼他为兄长。 “此事文煊和方荣二人务必要切记,不可失了礼数,折了你们这位兄长的颜面。” 赵文煊和李方荣自然都是明事理的人,这些事情就算赵长盛不嘱咐,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去做。 不过有了赵长盛这位长辈的告诫,此事便会显得十分的正式与庄重,这便成了长辈对他们的要求,他们必须要无条件地做到。 一切都没问题了,邵曦、赵文煊、李方荣三人便分别向天地敬香,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自古便有“天地君亲师”一说,三人拜过天地之后又遥拜当今圣上,再回头跪在赵长盛和李树怀的面前敬茶拜见长辈。 此时的赵长盛和李树怀都是喜不自胜,连忙上前将三人扶起。 赵长盛满脸兴奋地说道:“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手足兄弟了,无论将来发生任何事情,你们都不可做出背叛和抛弃之事,彼此更是要以命相护。 “将来若我和老李不在了,你们之间便是比妻儿更亲的亲人,此生你们当谨记此言。” 李树怀也在一旁补充道:“你们三人虽然结拜金兰,可文煊和方荣二人平日里不但要敬重邵曦这位兄长,更要以他为师。 “多多向他讨教,不可态度傲慢,言辞顶撞,更不可行背信弃义之事,否则你二人便没有资格做我和老赵的儿子了。” 赵文轩和李方荣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表示已经将两位长辈的话谨记在心,终生不忘。 赵长盛又拍了拍邵曦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对邵曦说道:“如今你三人已经结拜,今后你这位兄长就要多多辛苦了。 “多替我和老李照顾好他们,将来我与老李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对你感激不尽。” 邵曦闻言甚是惶恐,连忙躬身施礼说道:“赵伯父、李叔父,您二位言重了。 “以文煊和方荣的才智将来绝非平凡之辈,可能今后侄儿还要多多地仰仗他们。 “不过两位长辈的嘱托侄儿今日记下了,必不负两位叔伯对邵曦的信任。 “今日着实有些仓促,其实还有一位长辈未能到场,待他忙完回来,侄儿定会引见他与两位叔伯见面。” 能被邵曦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的,除了老吴还会是谁呢? 其实邵曦还是感到有些遗憾的,当年自己与牧仁结拜时老吴就没赶上。 如今自己与赵文煊和李方荣结拜,这老家伙又没赶上,实在是觉得有些可惜。 赵长盛和李树怀虽然不知道邵曦口中所说的这个长辈是谁,但能被邵曦在此时提起,他们二人也明白此人对邵曦是如何的重要。 于是一同答应,等将来邵曦的这位长辈回来了,他们将再次设宴在府中款待邵曦与他的这位长辈。 同时也会让赵文煊和李方荣将该有的礼数都补上,既然是邵曦的长辈,那便也是他二人的长辈。 结拜事毕,每个人都感到十分开心,赵长盛更是命府中下人将原本的酒菜撤下去重新开了一桌,放出豪言今日谁都不许站着下桌。 邵曦一听,顿时感到有点懵逼。 心说,喝酒这事我不擅长啊!这要是老吴在就好了。 也不知道那老家伙这一趟跑到南边去,如今怎样了?可别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就算是真的闯了祸,也希望他能全身而退,像当年一样逃回来。 第七十一章 宿醉的财神 接下来的这桌酒宴,不管是赵长盛和李树怀,还是赵文煊和李方荣都是兴致极高。 邵曦之所以选择与赵文煊和李方荣结拜,其实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与他二人结拜之后,便与赵长盛和李树怀私下里形成了一种极其亲近的关系。 此次出使东穆国,赵长盛和李树怀的策应至关重要,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也会更加的尽心尽力。 同时在东穆国如遇危难,自己身边总还有两个可以相互配合之人,否则光靠自己和贴身的护卫,真的遇到大事恐怕难以应对。 第二个原因就是,既然如今自己借着出使东穆国的这个借口已经与赵长盛和李树怀走得近了,那就不如干脆再进一步。 与这两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建立起关系,或许将来会有用到之处。 邵曦可从来没想过要造反,但他必须得让自己有造反的能力,但是这种能力必须要隐藏起来,不能为外人所知。 历史上的无数例子告诉邵曦,如果有人说你要造反,你最好真的有造反的能力。 只有这样,你说的话别人才听得进去,而有造反的能力和造不造反是两码事。 如今通过与赵文煊和李方荣结拜的这种形式,把赵长盛和李树怀跟自己绑在一起。 将来若是自己有事便是赵文煊和李方荣有事,赵文轩和李方荣有事就是赵长盛和李树怀有事。 之前自己一直怕与朝中的武臣走得过近会引起文臣集团的诟病,但如今既然要做,那就做得彻底一点。 干脆与朝中的这些武臣进行深度的利益绑定,真到了不得已的那天,就算这些文臣的心眼子再多,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得跪地求饶。 于是在这第二场酒宴上邵曦也表现得十分活跃,开口闭口地对着赵长盛和李树怀叫着伯父,叔父,叫得他们二人心花怒放。 本来他们就一直十分欣赏邵曦,如今更是对邵曦有了些许的仰慕之情,而这样的人物能与他们如此亲近,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其实这两位将军此生已别无所求,这辈子权力、地位、财富该有的都有了,他们原本便是朴实之人,并不太在意这些。 他们现在唯一记挂在心上的便是各自的儿子。 他们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有所作为,在朝堂之中立稳脚跟,他们百年之后也可让各自家的将门传承延续下去。 其实原本两家也都是人丁兴旺的,但世人都知道将门之家有多少儿女亲戚都不够在战场上死的。 到了他们二人这一代更是膝下只有独子,所以赵文煊和李方荣一直到了这个年纪都没有机会亲临沙场。 正是这两位将军怕他们在战场之上有个三长两短。 如今他们与邵曦结拜,让赵长盛和李树怀总算是有了一种将儿子交托出去的感觉。 以邵曦的本事和武功,想必会替自己照顾好这两个孩子,更何况邵曦如今正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有他在赵文煊和李方荣的前程必将是一片光明。 至于赵文煊和李方荣那就更不用说了,几年前两人便对邵曦钦佩不已,如今知道邵曦已达到如此境界,更是让他们感到仰慕。 而邵曦主动提出来与他们结为异性兄弟,这对他们二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又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 一桌五人这顿酒宴可说欢天喜地,推杯换盏都甚是尽兴! 这边饮边聊便忘了时辰,一转眼天都黑了,酒菜都换了两茬,一直饮到深夜。 到最后邵曦是真不行了,他虽有将酒从体内逼出的本事,可那种手段要看在什么场合,跟什么人。 今日这种场合他若是用这种手段,那才真的会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了。 赵长盛和李树怀也好,赵文煊和李方荣也罢,对自己都是以诚相待,他又怎么可能会耍这些小伎俩呢? 结果这顿酒宴他喝得昏天黑地,到最后都找不着北了。 赵文煊和李方荣也都是年轻之人,一个平日在家中习文修武,一个在军中忙于军务,自然也不善于饮酒。 赵长盛和李树怀倒还好些,但由于二人实在是太过高兴,难免会多喝上几杯。 结果到最后五个人真如赵长盛之前所说的那样,全都趴在桌子上了。 从一开始的侃侃而谈,到后来的胡言乱语,再到最后五个人全都没了动静。 府中下人一见五人全都喝趴下了,连忙将他们送至卧房之中。 邵曦已经喝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是谁将他架到床上,又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这也就是在赵长盛的府上,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他绝不敢如此大意,这种醉酒失去意识的状态在外面是最危险的。 他不知道的是,他喝醉了不要紧,可苦了照顾他的这些仆人、丫鬟。 又是打水擦脸,又是灌醒酒汤,又是开窗帮他散酒气,最要命的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吐了几波了。 仆人、丫鬟就这样一遍遍地给他收拾,整整忙了大半宿,邵曦这才算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邵曦醒来之时,只觉一道阳光刺得双眼发痛,连忙抬手遮住自己的脸,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处卧房之中,至于头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发生了些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邵曦想努力回忆一下昨晚的细节,却感到一阵头痛袭来,禁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自言自语道:“我靠,这次玩大了,把自己喝断片儿了,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酒后胡言倒还好说,若是不知不觉中说出了实话,那才是最要命的。 尤其是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份不能轻易为人所知,否则必定会被这个时代的人拿来当成外星人一样的研究。 再就是自己与赵文煊和李方荣结拜的深层用意,绝不能被赵长盛和李树怀知道,否则被他们知道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们,那就弄巧成拙了。 可此刻邵曦对昨晚之事实在是想不起什么来,也只能暂时先不去想了。 抬头看了看一旁衣架上自己那件被洗干净并晾干的长袍,邵曦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醉得有多离谱。 衣服都被人扒了,自己还不知道! 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还好装在身上的这些暗器和护具都还在。 看来赵长盛府中的这些仆人、丫鬟做事也都是相当有分寸的,不该动的东西他们坚决不会去动。 邵曦从床上下来,将长袍重新穿好,打开房门走入院中。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院中的仆人、丫鬟们正在各自忙碌着,但经过邵曦身边都十分有规矩地对着邵曦作揖行礼,然后又匆匆而过忙自己的去了。 邵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其他都还好说,唯独感到有些头痛。 于是让府中的下人打了一盆凉水来洗漱了一番,这才感到好了一些。 正在擦脸之时,赵文煊和李方荣竟然找了来。 这两个小子昨夜也没少喝,跟邵曦一样醉得一塌糊涂,此时也是刚刚醒来,匆忙洗漱之后就来看望邵曦。 三人一见面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每个人看上去都是双眼通红,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邵曦问他二人昨夜的酒宴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居然也都不记得了。 这让邵曦感到放心了不少,连他们两个都喝断片儿了,想必赵长盛和李树怀二人就更不用说了。 昨日他们二人喝的最多,大概也都喝蒙圈了。 原本邵曦还想去给赵长盛和李树怀二人请安,可听赵文煊和李方荣说,他们两个的老爹在各自房中一直睡到现在还未起来,便也只能作罢了。 昨日自己本是打算前往鸣凤坊看望梅若嫣的,可结果半路上却跑到大将军府喝成了这副德行,邵曦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于是便打算先返回霜雪楼,待到午后再前往鸣凤坊。 这回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管了,回来好几天了都没露过面,梅若嫣想必也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竟然没到霜雪楼来找自己,大概也是在跟自己赌气。 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前往鸣凤坊了。 既已决定如此,邵曦便张罗着要离开大将军府。 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见赵长盛和李树怀到现在还没有起来,也不好擅作主张。 邵曦要走,他们也不敢多做挽留,毕竟他们不知道邵曦还有些什么事情要忙。 于是二人便将邵曦送到大将军府门外,临别之时赵文煊说道:“兄长,如今我们三人已经结拜,今后便是兄弟了。 “兄长今后若有任何事情都不可与我二人客气,不论发生多大的事我们兄弟三人都要共同承担,兄长切勿因为顾及我二人安危而选择独自面对。” 一旁的李方荣也连忙走上前一把拉住邵曦,他说话可不像赵文煊那么含蓄。 直截了当地对邵曦说道:“你是我们老大,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个三弟什么都听大哥的。 “大哥有事就是我有事,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招惹了大哥,大哥又不方便出手就来告诉三弟,三弟愿为大哥二哥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绝无二话!” 邵曦笑着将二人拉到自己近前,双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 十分亲近地说道:“你我三人既已结拜那便是自家人,多的就不用说了,我身为兄长理当有所承担,不能辜负赵伯父和李叔父对我的期望。 “你二人今后若有任何的需求只管对我开口,但凡是兄长有的,能做到的定会与兄弟二人分享,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们回去之后还是多想想此次出使东穆国的事情吧!这是圣上交托的重任,此行不容有任何闪失,绝不能失了我景元王朝的颜面。 “我们兄弟三人定要平安归来,待到我们顺利回来之后,我必会在圣上面前为两位兄弟请功。” 一提到要出使东穆国,赵文煊和李方荣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尤其这一趟是与邵曦同行,原本充满着未知艰险的行程竟让他们二人心中充满了期待。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邵曦此时正在为这出使之事发愁。 这可不是简单的跑趟腿,送送礼物,传个话! 到了东穆国面对东穆国的皇室和朝中百官,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险阻在等着他们,只要稍有疏忽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所以他也希望赵文煊和李方荣二人能对此事重视起来。 相比于李方荣,赵文煊处事更加的冷静谨慎,如今被邵曦这么一提醒,他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于是一把拉过李方荣说道:“兄长说得对,此次出使东穆国非同小可,你我从来都未离开过景元帝国,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更加应该谨慎应对。 “我们这就回去盘算一下此次行程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便到时有所应对,就别再缠着兄长了,让兄长回去忙自己的事吧!” 李方荣也并非鲁莽冲动之人,被赵文煊这一提醒,他也意识到此次出使有多重要。 对着赵文煊点了点头,二人一同对邵曦拱手施礼,恭送邵曦离开大将军府。 邵曦乘坐马车一路返回霜雪楼。 回到家中二话不说,进入卧房倒头又补了一觉,宿醉之后的感觉果然不好受! 邵曦不想以这种酒后的憔悴状态去面对梅若嫣,于是这一觉便睡到了午时。 起来后吩咐下人弄了些吃的胡乱地吃了一口,便命刘福去将刘铎兄弟五人叫到了曦言阁。 五人登上曦言阁,进到邵曦的书房中,一见到邵曦便齐整整地躬身行礼,口中恭敬地称邵曦一声“家主”。 邵曦笑着对他们说道:“都是在自己家里,你们跟我就用不着这么客气了。 “这里是十万两的银票,你们拿去用作修建五义庄之用,至于工匠、师傅便让付彪帮你们张罗吧!” 刘铎兄弟五人看着邵曦手里那厚厚一叠的银票全都傻眼了。 多少?十万两? 邵曦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是十万两,还只是给他们修建五义庄的,竟然如此大的手笔,他们的这位家主到底有多少钱? 他们兄弟五人这一辈子也没这么豪横过,如今却拜到这么一位活财神。 第七十二章 鸣凤坊奇观 钱出了,事情也交代了,邵曦这个甩手掌柜做得不要太轻松! 可是刘铎手里拿着这十万两的银票心里多少有点哆嗦,这可是十万两!不是一笔小钱,邵曦就这么随意地交给他们了? 到底是因为邵曦太有钱,还是因为信得过他们? 邵曦也懒得多做解释,只随口说了一句“如果不够的话,再来找我拿。” 这可更是把五兄弟惊到了,就这还能不够?那得是要修多大一个庄园呐? 刘铎连忙说用不了剩下的钱会如数交还给邵曦,邵曦却是将手一摆。 对他们说道:“还什么还?都是自己家里的人,花自己家里的钱哪用得着分那么清楚,带出来那几百口子不用吃饭吗? “剩多少你们自己留着安排,只要是跟着我邵曦的人,吃苦是不存在的,五天一小改善,十天一大改善,伙食不能太差。” 刘铎都听懵了,这十万两修建五义庄省着点用至少也能剩下几万两,几万两拿来改善伙食,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但是看着邵曦的态度不像是在开玩笑,刘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将这十万两银票揣进了怀里。 不过心中却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修建五义庄还是生活所需,尽量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邵曦都说了,如今他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他们就更应该精打细算地替邵曦省着点用。 邵曦又交代了一下这几天陆续赶到大梁城南那些人的安排,五义庄在修建好以前,这些人都只能在山下临时落脚。 所以邵曦嘱咐刘铎几人要照顾好这些人,条件不能太差了。 兄弟五人满口应下,邵曦见再没什么事便让他们下去了。 本来前往鸣凤坊,邵曦是习惯了带付彪一同前去。 这家伙打光棍打了这么些年,自己带着他去了几次鸣凤坊,也没见他跟哪个姑娘看对眼。 邵曦一直琢磨着让他与鸣凤坊的这些女子多接触接触。 鸣凤坊是乐坊而并非青楼,坊中的女子也都只是唱曲卖艺,却并不出卖色相。 说起来也都是一些因生活所迫,走投无路才做这个行当的良家女子,都是一些可怜之人,品性倒都不错。 所以邵曦才有此想法。 不过今日看来是不行了,张罗修建五义庄之事交给了付彪,短期之内他是没那个空闲跟着自己一起去鸣凤坊了。 邵曦特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穿戴,又找来一面铜镜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气色,觉得没什么问题。 于是连马车都没坐,只是一个人溜溜达达地便出了门,朝着鸣凤坊的方向而去。 在路上邵曦心里还在嘀咕,可千万别再遇到什么熟人了,不然的话真不知道梅若嫣还会不会再搭理自己。 哄女人这种事邵曦倒不是不会,只是实在觉得有些麻烦。 回来数日才前去看望她,见了面又免不了要一番解释,不过梅若嫣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想必也能理解这几日邵曦无法前去。 但女人总是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多在意自己,此番去了肯定要多费一番唇舌。 才刚走到鸣凤坊的门前,邵曦便被惊呆了。 我靠!这什么情况? 只见鸣凤坊的门前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坊中的伙计正站在门前声嘶力竭地喊着让众人排队。 邵曦整个人都看傻了,心说不会吧?如今鸣凤坊的生意竟然火爆至此,连大门都被堵上了? 人挨人,人挤人的,挤了足有半条街,想必此时鸣凤坊内客人应该早已爆满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邵曦正在纳闷之际,便隐约听到从鸣凤坊内传出极具西域特色的乐曲声,紧跟着便是人们高声的叫好声,那声音简直要将鸣凤坊的房盖儿都掀开了。 邵曦见实在进不去,便从身边拉了一个人过来问道:“这位兄台,为何鸣凤坊如今的生意竟然会如此的火爆?门口挤的这些人难道都是想进去听曲的?” 被拉住之人侧头上下打量了邵曦一番,那眼神要么就是在看外星人,要么就是在看乡下的土包子。 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你都不知道,你是刚来京都大梁吗? “这鸣凤坊内如今来了一个极其美艳妖娆的西域舞娘,不仅精通各种西域乐器,那西域舞蹈跳得更是令人炫目。 “尤其是那小娘子的身材凹凸有致,一条水蛇腰能把整个大梁城的男子全都迷得神魂颠倒。 “这女子每一次出场都带着面纱,更显得无比神秘,曾有人砸下重金要一睹芳容,结果都未能如愿。 “如今这鸣凤坊每日都宾客如云,但凡是进得去的都流连忘返,进不去的也就只能站在外面挤来挤去的干着急。 “这几个月下来,整个大梁城的男人们都快要疯了。 不与你讲了,我要再往前面挤一挤,没准运气好还能挤进去,到时候就能看到那只有在梦中才见过的美娇娘。” 说完,他便不再与邵曦废话,使劲地朝人群里挤去。 也不知道是踩了谁的脚,顿时人群中鸡飞狗跳,大呼小叫,看得邵曦一头黑线。 我滴个乖乖!这些男人真的是疯了,就为了一个西域女子值得这样吗? 等等!西域女子?该不会是……? 想到这,邵曦也不顾形象地跟着往人群里挤去,一边挤心里边还一边在暗暗发笑。 心说这辈子都没想过,老板来自己的乐坊居然也要跟这群疯子一起挤着进去,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可是挤了半天,邵曦才发现自己几乎还在原地没动。 因为但凡往前挤上一点便会被人再次拱出来,别说是邵曦不顾形象了,在场的每一个男人此时都毫无形象可言。 这让邵曦想起了原来所在那个世界中的饭圈文化,那种疯狂程度远非此时自己面前所看到的能够相比。 果然是偶像真强大,粉丝太可怕! 想不到来到这个世界也能看到如此相似的情景,只是当初的邵曦从不追星,对于这种场面毫无经验。 此时面对这种情况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完全是束手无策。 挤着挤着,不知道是谁踩了自己一脚,刚要开口骂上两句,脑袋又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连头上戴的发冠都撞歪了。 刚要去看谁这么缺德,结果只听“刺啦”一声,自己袍子的下摆不知道被谁身上的什么东西给刮烂了一大块。 这下子可把邵曦给整不乐意了,这些人都特么中了蛊吗?怎么都像魔怔了一样如此疯狂? 心中有了怒气,邵曦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运转气海催动内力,瞬时放出元气一下子将自己身体周围的十几个人生生地给弹了出去。 与其说是弹出去,更确切地说是用元气将他们推倒在别人的身上。 由于这股元气的气劲十分猛烈,被推出去的人撞在了其他人身上,于是便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产生了连锁反应。 人们就像风吹麦子一般,一片片地倒了下去。 邵曦原本是想将人弹开挤出一条路来,可是做梦也没想到,竟是以自己为圆心使人群向四面倒了下去。 本就是人挨人,人挤人,这一倒不要紧,完全变成了叠罗汉,变成了人叠人,人压人。 场面顿时大乱,更是听到有不少人已经开口呼救。 邵曦心说坏了!自己这一下子可是闯了大祸,这搞不好会变成严重的拥挤踩踏事件。 这事情要是闹大了引发公众事件,就算自己是个三品官员也不好使。 于是急赤忙火地跑上去拉那些已经倒下去的人,让他们赶紧起来,免得将下面的人给压断气了。 就这样邵曦起了头,起来的人也都连忙去拉后面的人,外面的人见里面出了这样的乱子,也都不敢再往里挤了。 好不容易才让这些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此时再看每一个人都是衣衫不整,灰头土脸。 最惨的就是那些被压在最下面的,几乎要被压得断气了。 这要不是邵曦反应快,招呼身旁的人一起及时解救的话,恐怕有人会当场丢了性命。 要是为了听个曲儿死在这里,实在是不敢说值还是不值。 原本鸣凤坊门前便已经够乱了,被邵曦这么一弄场面更是一片混乱,甚至连哭爹喊娘的都有。 尽管如此,在片刻的平静之后,人群瞬间又涌动了起来,那种近乎癫狂的状态又回到了每个人的身上,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邵曦就这么被人群从里面又给挤了出来,站在人群的最外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袍,又摸了摸头上的发冠。 再看看眼前如此魔幻的情景,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疯了,全都疯了!目之所及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了。 邵曦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鸣凤坊后院的那条街走去。 他想着前门进不去,那就只能走后门了,反正自己又不是来听曲儿的,只要能见到梅若嫣比什么都强。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莱米丝的到来竟然会给鸣凤坊带来如此大的变化,竟让大梁城的男人们都蜂拥而至! 不过这种火爆却让邵曦觉得变了味道,原本的鸣凤坊更像是一个轻音乐酒吧,可如今却成了让人发疯的嗨场。 完全失去了那种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听着悠扬乐曲的幽情逸韵。 但邵曦也不能说这样不对,毕竟这鸣凤坊如今是自己的生意。 人家莱米丝原本一个堂堂的白夜国王妃,如今在自己的乐坊中卖力地招揽生意才促成乐坊这火爆的场面。 难道自己不但不领这个人情,反而还要责怪人家? 可如今这个搞法,邵曦真担心指不定哪天会出什么事情。 人多了,尤其是发了疯的男人多了,经常会发生一些争风吃醋,拼财斗富之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自己在这里还好说,可现在自己要到这里来连挤点时间都费劲,万一有什么事,谁来出面处理? 尤其是梅若嫣还在坊中,虽然她身有武功却不能显露,这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可怎么办? 这样不行,还是要想一个妥善的办法来保证鸣凤坊的安全,尤其是要保证梅若嫣和莱米丝的安全。 等一会儿见到梅若嫣便与她好好商议一下此事,实在不行就再开几家乐坊。 加派人手保护莱米丝,让她在几家乐坊之间巡回表演,也好将人群向不同的地方转移。 不然每天这样堵在门前,迟早会引起官府的反感。 这都几个月了,官府都没出面说什么,多少也算是给了自己的面子,可这种状况不能一直延续下去。 邵曦一边想着此事,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发冠。 本来在家里将自己收拾得挺干净整洁,此刻却变成一副邋遢的样子,一会儿见到梅若嫣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邵曦正在心里面琢磨着这件事,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鸣凤坊的后面。 可刚从街口转过来,他便再次傻眼了。 只见鸣凤坊的后门也挤满了人群,那拥挤的程度丝毫不比前门差。 邵曦心中不禁暗自骂道:“你奶奶的!在前门挤就算了,你们挤到后门来干什么?难道是想直接闯入人家女子闺房吗?” 后门的门外也是一群乐坊中的下人和婢女在门口阻拦着人群,否则那道窄窄的后门恐怕早就被这群人挤破了。 邵曦不明白,在前门挤是为了进去听曲,看莱米丝跳舞,你们特么挤到后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里又看不到莱米丝。 看着如同前门那般混乱的场面,邵曦真的没辙了。 这个时候绝不能再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否则势必会在人群中引起骚乱,搞不好又会发生此前的事情。 看来自己想要进入鸣凤坊只能另想他法了,于是邵曦转头又朝回走。 他这可不是要回前门,而是走到前门与后门之间的院墙附近。 此时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邵曦实在是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进去。 可有门的地方都被堵死了,着实是没办法呀!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邵曦猛地纵身高高跃起,翻过院墙落入鸣凤坊院内。 可人刚一落地,就听到院墙外面有人喊。 “快看呐!有人翻墙进入鸣凤坊。” “啥?有人都这么干了?他能进,我们也能进,快去搬梯子来!” “我会爬树,我从旁边的那棵树上跳进去……” 邵曦站在院里一听外面这些人的反应,顿时脑袋都要炸了。 我艹!见见女朋友有罪吗?怎么这么多神经病跟着凑热闹? 第七十三章 围墙攻坚战 邵曦一听有人要跟着翻墙进来,顿时就急了。 心说,好歹我是回自己的乐坊,想怎么进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又是搬梯子又是上树的算怎么回事? 要是有人真这么干了,必定还会有人效仿。 到时候乱套的可就不止是前门和后门了,扒墙上房的估计也大有人在,那成什么了?岂不成了僵尸围城? 不行!不能让这些人跟着自己翻墙进院,必须得阻止他们。 想到这里,邵曦再次纵身跃上墙头,站在墙上朝着墙外看去。 搬梯子的倒没见,估计还没搬过来呢! 不过说上树的就真的正在爬树,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在搭人梯,想要翻过墙头进入院中。 邵曦一看就急眼了,心说你们这群人还要脸不要脸? 别说自己是鸣凤坊的老板,就算不是,这种事情是可以拿来学的吗?看别人做贼,难道自己也学着做贼? 此时搭人梯的那几个似乎还没有找到配合的窍门,总是爬到一半便掉下去。 可爬树的那位一看就是身手敏捷,此时已经爬到了树的中央,正沿着树的枝干向墙头这边挪动。 邵曦将眼睛一瞪,对着那人开口便喊道:“那个家伙,你在干什么?” 正在爬树的这位仁兄被邵曦这一嗓子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树上掉下去,连忙抱着树干转头看向邵曦。 声音有些发虚地回道:“进院子啊!你不是跳进去了吗?我也想进去。” “进你妹呀进!赶紧下去!看别人干什么你就要学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你不是进去看那个西域舞娘的吗?我们在前后门绕了好几天了,一直都进不去,要不是你,我们还想不起来翻墙呢!” 邵曦一听,顿时一脑门子官司,心说合着还是我的错喽? 可是我这个乐坊的老板,自己走门也进不去呀! 虽说翻墙之举并不可取,可好歹我是回自己的地方,你们要是这么翻进来,岂不是要被当成贼抓起来? “下去下去!这乐坊是我的,我想从哪走就从哪走,你们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这乐坊是你的?你是这乐坊的掌柜?” “废话!如果这乐坊不是我的,我这么翻墙进院还不被人当贼抓起来?你们别搁这瞎起哄,想进乐坊就去前门,别打什么歪主意。” 趴在树上那位一听邵曦这么说,也不敢吱声了,挪着屁股开始往回蹭。 上树容易,要下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好不容易挪到了主干附近,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沿着树干滑到了地面上,抬头看了一眼邵曦,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这鸣凤坊的掌柜,让你见笑了。” 邵曦看着眼前之人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这都是哪来的人才?就为了看一眼莱米丝还真够玩命的。 正在搭人梯的几个年轻人见树上的那人下来了,也识趣地放弃了要爬上墙头的举动。 几人仰头看着站在墙上的邵曦,交头接耳地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概是对邵曦自报的身份还有些怀疑。 邵曦这么出言一阻止,原本站在后面还跃跃欲试的一些人也放弃了本来要翻墙的想法。 邵曦见没人再有爬墙的意思了,刚要转身跳回院中,却见老远的一个壮汉正扛着一把长长的竹梯“吭哧吭哧”地朝这边跑来,看那样子好像还挺着急。 邵曦一瞧好家伙!还真有人跑回家去取梯子,这可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看来自己还不能回到院中,得先将这个壮汉打发了再说。 于是邵曦干脆直接蹲在了墙头上,用胳膊肘拄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看着那壮汉大老远费劲巴力地扛着梯子往这边跑。 鸣凤坊的墙足有一丈多高,那壮汉扛的那把竹梯立起来明显比鸣凤坊的墙要高出一些。 所以那壮汉扛着梯子在街上跑,见到之人都纷纷避让,生怕被那把梯子刮到。 那壮汉原本在街的对面,扛着梯子朝街这边跑的时候,整个梯子将街道都给拦住了。 搞得两架马车都慌忙勒马停车,否则搞不好真的就撞上了。 邵曦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摇了摇头,何苦呢?犯得上犯不上? 那壮汉好不容易扛着梯子跑到了鸣凤坊围墙的近前,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 见之前说要翻墙的人此时都还站在墙下,并没有爬墙的举动,脸上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对着刚刚从树上下来的那位老兄开口问道:“你不是说你会爬树吗?站在这里发什么呆?难不成是等老子去取梯子,你想捡个现成的? “我可跟你说好,这梯子你用可以,但用一次就得给我一两银子,否则上了墙我就把梯子抽上去,你们想进去的话就自己想办法吧!” 爬树的那位听了这话一脸苦笑。 对着那壮汉说道:“还是算了吧!刚刚翻墙之人是人家鸣凤坊的掌柜,人家前后门走不通才翻墙进院,我们要是跟着进去了,搞不好会被当成贼抓起来。” “鸣凤坊的掌柜?你怎么知道?” “喏!” 爬树的那位老兄对着墙头上面一扬下巴,那壮汉会意地抬头向墙上看去,正见邵曦蹲在墙头上拄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那壮汉竟被邵曦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本来嘛!都是成年人,结果为了看个西域舞娘一个个都像神经病一样。 居然还跑回家里去扛梯子,就为了翻墙进院,这种事在旁人眼中简直就是幼稚无比。 可壮汉也只是不好意思了一下下,便立马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 黑着脸对蹲在墙头上的邵曦喊道:“小子,你撒谎都不会撒,居然敢说自己是鸣凤坊的掌柜?看你这般年纪怕是毛都没长齐,竟敢说如此大话! “你可知道这鸣凤坊如今是京都大梁城内最大,生意最好的乐坊?就你这个样子,会是鸣凤坊的掌柜? “你骗骗他们这种笨蛋可以,想骗老子门都没有。 “你不让我们进去不过是怕翻墙之事被人发现,到时候会与我们一同被人赶出来,所以才编了这番瞎话,老子才不听你的,老子就要进去!” 被他这么一说,本来从树上下来的那位和那几个放弃了搭人梯的年轻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也都用极其怀疑的目光看向邵曦。 对呀!这小子如此年轻,怎么可能是鸣凤坊的掌柜?原来刚刚都被他给诓骗了,这小子太不地道了! 人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此时邵曦蹲在墙上也懵逼了。 是啊!自己这么年轻就成了鸣凤坊的老板,这件事情大概跟谁说,谁都不会相信。 如今被这个壮汉这么一带节奏,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靠!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都跟你们说了我是这里的掌柜,这鸣凤坊是我的产业。 “你们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架梯子翻墙,谁要敢进来,小心我打断他的狗腿。” 那壮汉听了,将脖子一梗。 “你少放屁!你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就少来管我们的闲事。 “都是为了进去看西域姑娘,凭什么你能进,我们不能进?你要真是鸣凤坊的掌柜还用得着翻墙进去?” 那壮汉明显是个鲁莽之人,完全听不进去邵曦的话,将梯子往墙上一搭便要往上爬。 刚刚爬树和架人梯的那几个人也都跑了过来,对着壮汉讨好道:“还是这位大哥说得有道理。 “我们每人愿意出一两银子借大哥的梯子一用,等进去了看到西域舞娘跳舞,我们几个还是个伴。” 那壮汉见果然有人肯出钱租自己的梯子用,于是对着几人嘿嘿一笑。 “好说,好说!都是同好中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兄弟我可不像某些人只想独占看美女的机会。” 邵曦一听这话,心说我擦!这特么都是哪跟哪啊? 我一个堂堂鸣凤坊的老板,居然被这么几个货阴阳怪气,这将来说出去哪还有脸见人? 想到这顿时火气就上来了,眼见壮汉已经带头爬上了梯子,其余的几人也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将那把竹梯压得“嘎吱嘎吱”直响。 邵曦顿时就不干了,说说归说说,你们还真敢爬上来? 这不是当着我的面要进我的家吗?这要是不阻止他们,自己这个鸣凤坊的老板脸还往哪搁? 于是邵曦沿着墙头走到了梯子的跟前,对着正在爬梯子的几人大声喝道:“都他娘的给我滚下去! “本少爷的乐坊是你们说进就进的吗?要是再不下去,我可不客气了!” 那壮汉抬头轻蔑地瞧了邵曦一眼,看得出他压根就没把邵曦当回事。 虽然此时他人在梯子上,并不能将邵曦怎样,但他也料定就凭邵曦的那个小身板,想要将已经上了几个人的梯子掀下去也绝无可能。 于是对着邵曦嘿嘿一声冷笑,完全不理会邵曦的警告,继续朝墙上爬来。 邵曦一看就急了,看来这些人是真没把他当回事,抬脚对着露出墙头的梯子头一脚便踹了过去。 此时邵曦心中带着怒气,这一脚踹下去力道着实不小,直接便将那把竹梯踹离墙头,整把梯子都朝着街道的方向倒去。 这一下子可不要紧,挂在梯子上的那几个人也都随着梯子一起飞了出去。 “哎!哎哎哎!哎呀我的妈呀……!” 梯子被掀飞了,梯子上的人自然是要掉下去的,可是掉和掉还不一样。 最下面的那个见势不妙,直接就跳到地面上闪身躲到了一旁。 可上面的壮汉和爬树的那位就没这么幸运了。 梯子倒下来时,爬树的那位老哥正爬到梯子中间,想要往下跳已经来不及了。 而那个壮汉又在梯子的最上面,这家伙本来长得就壮,体重又大,梯子被掀飞后,他在上面恰恰起到了让梯子加速倒下去的作用。 这么一来,下边那位就更来不及反应了,于是二人都随着梯子一同倒在了地面上,刚好都被梯子压在了下面。 那壮汉自然摔得很重,可是倒霉的却是中间的这个。 整个人被梯子砸了个结结实实,再加上那壮汉体重带来的惯性,这哥们直接被梯子砸得“嘎”的一声。 他也是真倒霉!刚好被一根用来踏脚的竹杠卡到了脖子上,顿时两眼一翻,直接就背过气去了。 那个壮汉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这家伙爬得最高,自然也摔得最重。 加上他本来长得就壮,被这么结结实实地摔一下,落到地面上时也是“吭哧”一声,半天都没缓过气来。 邵曦看着墙外那几个人的惨相实在是没忍住,居然咧着嘴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不笑还好点,这一笑倒是将那壮汉给惹毛了。 刚缓了口气便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邵曦便开口骂道:“你个王八蛋!居然真的敢掀老子的梯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邵曦一听就老大的不乐意。 “少在本少爷面前老子老子的,本少爷的老子死了好多年了。 “你搬把梯子翻墙进人家的院子,还不让人家阻止你了? “都跟你这夯货说过了这是我的乐坊,我要翻墙进去是我的事情,你们跟着瞎起什么哄? “想听曲儿,想看西域舞娘走正门交钱便是,挺大个人弄把梯子爬墙进去,你也不嫌丢人? “你要是再敢来,可别怪本少爷对你不客气。” 那壮汉咧着嘴,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脸不服地对着邵曦嚷嚷道:“说得好像你刚刚很客气一样。 “你若拿不出自己是这鸣凤坊掌柜的证据,老子今天还就跟你杠上了,非要进去不可!” 说着,壮汉伸手便去扶梯子,看那样子是打算跟邵曦再来一场攻坚战。 邵曦心里那个郁闷!心说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来自己的乐坊进不去门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翻墙进去却又惹来这般事端,还遇到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家伙。 可自己一时之间又该如何证明这鸣凤坊掌柜的身份呢? 正当那壮汉扶着梯子准备再次搭到墙头上,来个第二波“攻城”的时候,忽听一名女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若是不听劝告再敢行这种鬼祟之举,可别怪我们报官了,到时候鸣凤坊你们进不来,官府的牢房可是进得去!” 第七十四章 最暖的红颜 这一声轻喝,声音虽然听上去十分悦耳,但很明显能听出语气并不太好,想必说话之人此时也很气愤。 邵曦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在院中的小楼之上站着一人,一袭红裙随风轻摆,两缕长发垂于胸前,正凭栏而立望向自己这边。 邵曦一看就乐了,三年不见,想不到梅若嫣如今不但清雅气质未改,还平添了几分风韵。 刚要开口与梅若嫣打招呼,却见她眉头轻蹙,似乎并未认出自己,倒是自己此时站在墙头上如同一个翻墙入户的登徒子。 再加上院外一片混乱,一直喜欢安静的梅若嫣想必是被他们这一番吵闹给打扰到了。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两个人搭话的时机,此时院墙外还是一阵闹哄哄,得把眼下之事处理了才行。 于是邵曦站在墙头上对着准备再一次搭梯子翻墙的壮汉说道:“你可认识这位姑娘?” 那壮汉刚刚听到梅若嫣的声音也是一愣,再被邵曦这么一问,连忙抬头朝楼上看去。 顿时像丢了魂魄一般两眼发直,手边的梯子倒了他都毫无察觉,倒是把旁边的人吓得够呛。 这么长的梯子倒下去,若是被砸到了还不得像之前那位一样? 邵曦见到那壮汉色眯眯地盯着梅若嫣看,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声对着壮汉喊了一句“哎!我问你呢!你发什么呆?你可认识她是谁?” 那壮汉被邵曦这么一叫,这才回过神来。 转头对着邵曦说道:“她有谁不认识啊?这可是享誉大梁城,鸣凤坊的头牌名伶梅若嫣,你这么问我是当我傻呀?还是你自己傻呀?” 邵曦被这壮汉怼了一句,反而给整乐了,自己的红颜知己被人夸奖,当然心里是美滋滋的,不过也有那么一点酸溜溜的。 于是又对着壮汉说道:“你不是让我证明自己的身份吗?你问她呀! “大梁名伶梅若嫣总不会说谎吧?你问问她,我是不是这鸣凤坊的掌柜?” 邵曦本以为那壮汉会按照自己说的向梅若嫣询问自己的身份,可那壮汉连鸟都没鸟他,两眼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梅若嫣。 这下子把邵曦给弄得有点尴尬了,合着自己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人家现在眼里只有梅若嫣,没有自己。 没办法,邵曦只好转头对楼上的梅若嫣说道:“若嫣,你告诉他们我是不是这鸣凤坊的掌柜,这群家伙怀疑我的身份,你来帮我证明一下。” 梅若嫣看向邵曦,看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认出他来。 这也不怪梅若嫣,实在是邵曦今日的形象有些惨不忍睹。 之前在前门和人拥挤,干干净净的靴子被踩的都是脚印,发冠不但被撞歪了,头发也散下几缕,身上的袍子更是被刮烂了。 这和以往梅若嫣心目中的邵曦实在是出入有点大,加上二人三年未见,容貌上多少都有些变化。 邵曦刚刚认出梅若嫣也是因为看到她出现在小楼之上,还有她那习惯的打扮。 而梅若嫣三年没再见过邵曦,他此时又是这一副形象出现在墙头上。 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仔细去看他,只认为是一些行止不端的登徒子打算翻墙入院。 此时被邵曦这么一叫,她才仔细看了几眼,当她认出是邵曦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 开口说道:“邵曦,你终于来了!两天前我便听说你回来的消息,可是一直都不见你来,今日终于是把你盼来了!” 邵曦嘿嘿一笑。 “来是来了,就是这形象实在是差了些,刚刚在前门差点闹出人命来,本欲从后门进来,哪知道后门跟前门一样被堵住了,所以只好翻墙入院。 “哪知道却遇到了这么几个凑热闹的,你快告诉他们我是谁,否则这几个家伙非得和我一样要翻墙进来。” 梅若嫣听邵曦这么一说,抬起衣袖掩嘴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与邵曦三年未见,如今终于见面开心得不能自控,还是邵曦刚刚所说之事实在是让她觉得可笑。 梅若嫣越想忍就越忍不住,最后竟笑得花枝乱颤。 她这么一笑不要紧,院墙外的那些人一个个都看痴了。 他们平日里难得见到鸣凤坊的这位名伶,如今有幸站在大街上能一睹芳容,又如何能不被迷住? 那壮汉见梅若嫣笑了,连忙嚷嚷道:“快看快看!梅若嫣笑了,她居然对我笑了,我真是太幸运了,今日能见到梅姑娘!” 邵曦一听就不乐意了,心说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你瞧你长得像个地缸一样,又黑又丑,我们家若嫣怎么会瞧上你这么个货? “哎哎哎!我说你能不能自觉点?人家若嫣是在与我讲话,也是对着我笑,你能不能不要在那里自作多情?” 那壮汉听到邵曦的话,十分的不忿。 立马回嘴道:“凭什么说她就是对着你笑?我看你才是自作多情! “人家梅姑娘未嫁,老子我也未娶,怎么就不能认识认识?没准人家梅姑娘就喜欢我这种威武雄壮的。” 壮汉的话差点没让邵曦一头从墙头上跌下去。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威武雄壮?我看威武你就没有,“熊样”倒还差不多。 “没工夫跟你在这废话,赶紧扛着梯子滚蛋,若是再敢像刚才一样,可别怪我要找你的麻烦。” 那壮汉正要再次开口反驳,站在楼上的梅若嫣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这墙上之人正是鸣凤坊的掌柜,也是当朝的官员。 “你们若是再如此无理取闹,翻墙入院的话,不但是私闯民宅,更是私闯官家乐坊。 “你们知不知道他名下的产业都是挂着皇家字号的?不怕被抓去坐牢的话你们只管试试。” 刚才邵曦解释了半天,对方就是不相信,结果梅若嫣的一句话便让壮汉闭嘴了。 此时他满脸的诧异,盯着邵曦看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问道:“你这小子当真是鸣凤坊的掌柜?还是朝廷官员? “你是哪家的公子,竟有这么硬的后台?当官还能做生意?难道不知道朝廷严禁官员经商吗?” 邵曦一听就乐了。 “难道你是在怀疑若嫣的话吗?你耳朵是不是聋啊?刚刚她已经说过了,我名下的产业全都挂的是皇家字号,你打算让何人来禁我?何人来查我?” 被邵曦这么一说,那壮汉才想起来刚刚梅若嫣的话中似乎是提到了这个乐坊掌柜不但是当朝官员,而且还与皇家合伙做买卖。 这样的人自己可是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于是被邵曦这么一问也不敢吱声了,溜溜地将梯子从地上扶起,扛在肩上抬腿就走。 壮汉这个刺头走了,剩下其他的几个人当然也就没戏唱了,围观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也都自行散去了。 那个差点被梯子砸死的也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 除了站在墙头上的邵曦,此时墙外的人群已经散去,一切都恢复如常。 这时梅若嫣站在楼上对邵曦说道:“你还傻愣愣地站在墙头上做什么?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站那么高,是怕别人看不见吗? “赶紧回到房中来换件衣服整理一下,刚一回来就搞出这么大的热闹,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邵曦咧嘴嘿嘿一笑,虽然事情搞成这个样子非他所愿,但好歹终于算是见到梅若嫣了。 而且梅若嫣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他的关心,这让邵曦心中觉得暖暖的,被人关心的感觉的确是其他东西所无法代替的。 邵曦从墙头上跃入院中,快步走向梅若嫣所住的这栋小楼。 此时菲儿已从里面走了出来,迎向邵曦。 看到邵曦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样子,她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实在是门口的状况出乎我的意料,挤了半天也没挤进来,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对对对,菲儿姑娘说得对!” 此时的邵曦满脸尴尬,自打他与梅若嫣相识,虽然聚少离多,可还从来未在她面前以这种形象出现。 这可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邵曦随菲儿来到楼上,正见梅若嫣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满含着深情。 转眼三年多过去,两个人终于又相聚了,此时的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个眼神。 邵曦看着面前的梅若嫣,竟一时间看得有些入神。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美女他的确是见过不少了,可在他心中那一袭红裙,满头乌黑的长发永远是这世界上最美的样子。 梅若嫣见邵曦痴痴地望着自己,不禁嫣然一笑,上前拉起邵曦的手便将他拉入了房中。 菲儿见状连忙对梅若嫣说道:“我这就去打水给邵公子清洗整理。” 梅若嫣依然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拉着邵曦转头进了房间。 菲儿则转身离去,这小丫头伶俐得很,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在旁边是碍事的,所以随便找个借口回避了。 来到房中,梅若嫣转身看着邵曦,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从认识你到现在,还是头回见你如此狼狈,原本还想责怪你两句,可如今看你这般可怜的样子,我又不忍心了。 “赶紧把身上的袍子脱下来吧!幸好你离开的这三年我闲来无事便为你缝制了几件袍子。 “本打算你回来之后送给你,今日刚好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听着梅若嫣的话,邵曦的心中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这些年亲手为自己缝制袍子的女子除了乌日娜就只有梅若嫣了,这是女子对男子表达情意的一种方式。 她们将自己的心思寄托在每一针每一线上,为的只是能够让自己心上之人记住自己。 邵曦虽未开口说什么,可此时梅若嫣对自己的情意他全都明白。 于是脱下身上的脏袍子,接过梅若嫣递给自己的一件锦袍,三下两下便套在了身上。 还别说,蛮合身的! 也不知道梅若嫣是如何知道自己身材的尺寸?不过这种事也无需多问,有心之人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办法。 穿上袍子后,邵曦抬起双手在梅若嫣面前转了个圈,又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 梅若嫣满眼笑意地看着邵曦,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这番心思没有白花,果然最好的衣服还是要配上最好的人。 梅若嫣掏出怀中的锦帕,俯下身去为邵曦擦拭靴子上的尘土。 邵曦见状,连忙伸手想要阻拦,却听梅若嫣的口中传来了一句“别动,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邵曦真就乖乖地站在那里不动了,看着梅若嫣用她那干净的绢帕仔细地擦拭着自己脚上的那双乌鲸游海靴。 由于邵曦这双靴子的材质十分的特殊,虽然看上去很脏,但只要轻轻地擦拭几下便又光洁如新。 梅若嫣忍不住说道:“袍子我能给你做,可是你脚上的这双靴子我是真的做不来,想必又是哪位有心的姑娘亲手为你而做吧!” 邵曦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 这靴子是纱女为自己亲手做的,这要是告诉了梅若嫣,她不会不高兴吧? 谁知梅若嫣起身笑着看向邵曦,轻声说道:“谁送的都不打紧,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没有姑娘喜欢你我才会觉得奇怪。 “不管谁送你什么,只要你人在我的身边就比什么都好。” 梅若嫣的一句话让邵曦心中一暖,难得她这样一个清高娴雅的女子会对自己如此温柔,又如此的大度。 两人分离三年有余,但看得出梅若嫣对自己的情意丝毫未减,反而变得愈发强烈。 “若嫣,有些事情我想应该向你解释一下。” “好啊!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让我帮你把头发重新梳好,将发冠重新戴好。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落魄的公子,我的邵曦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说着,将邵曦拉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将他按在凳子上。 邵曦从铜镜中看到了梅若嫣那温柔的目光,于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让梅若嫣解开自己的发髻,重新为自己梳理头发。 梅若嫣一边轻轻地给邵曦梳着头,一边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有事要向我解释吗?那就先说说莱米丝吧!” 第七十五章 精彩故事会 梅若嫣说话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温柔,可邵曦听着耳中却是心里“咯噔”一下。 二人才刚一见面,梅若嫣便向自己提起莱米丝。 虽然付彪之前已经与自己打过招呼了,可此时被问起,邵曦还是多少感到有些心虚。 尽管他与莱米丝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而且莱米丝也是偷偷跟着自己,才有了后来让付彪将她带回大梁城的事情。 可是这些在梅若嫣面前都不是解释理由,一个如此妖艳美丽的西域女子被自己弄回中原,还阴差阳错地被付彪安排在了鸣凤坊。 这件事情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十分介意,梅若嫣也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她优雅大度,但是面对邵曦身边出现这样一个女子,就算有些不高兴邵曦也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这件事中间有太多的曲折,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 于是少西也轻声地回道:“我刚刚想向你解释的正是此事,不过我说来话长,等一下我细细说给你听。” 梅若嫣微笑着点了点头,依旧是轻轻地为邵曦梳着头。 二人再没有说话,只听到梳子在邵曦的头发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此时邵曦满脑子都是如何向梅若嫣解释莱米丝的事,所以也没心情去打听梅若嫣这三年来过得怎样? 而梅若嫣除了问过刚才的那句话之后也没有再说话,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给邵曦梳头。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原本相见的二人应该享受这份喜悦,可此时对于两个人来说却似乎成了一种煎熬。 一个想要知道真相,另一个则是在想着如何将真相说清楚。 梅若嫣的动作轻缓而优雅,她并不着急,可邵曦坐在那里却是如同坐在火炉上一样。 如今莱米丝在鸣凤坊可说是大红大紫,几乎已经取代了梅若嫣成为了鸣凤坊的招牌。 梅若嫣现在作为鸣凤坊的实际经营者,或许并不会因为此事而心存芥蒂。 可如今邵曦回来了,三个人之间该如何相处? 梅若嫣很清楚邵曦是一个极其怕麻烦的人,可他竟将这样一个麻烦的人带回京都大梁,他与那莱米丝到底是什么关系? 莱米丝在大梁城内的名气已经越来越大,这也正是邵曦所介意的。 毕竟她的身份实在是特殊,若是如此招摇的话,难保有一天消息不会传到白夜国去。 到时候拜希麦知道莱米丝没有死,而是被自己带回到京都大梁,不知道后面又会惹出多少麻烦来? 更要命的是,如今的莱米丝抢走了梅若嫣在鸣凤坊的风头,而她的到来偏偏又与自己有关。 就算梅若嫣如何大度,身为一个女人想必对此事也是十分介意的。 所以这件事如果不能与梅若嫣说清楚的话,只怕将来再想解释,梅若嫣也不会再相信了。 梅若嫣将邵曦的头发梳得顺滑整齐之后,又帮他重新挽了个发髻,将那个镶着星彩石的银制发冠带回到邵曦的头上。 对着镜中的邵曦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邵曦的肩膀。 说道:“弄好了,过来喝杯茶吧!有什么要说的慢慢说,如今我在鸣凤坊内每日都很清闲,有很多时间与你说话。” 说着,梅若嫣转身走到茶案前,从茶盘中拿出两个茶杯放在案上,又将两个杯中倒上茶水,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邵曦。 梅若嫣刚刚这句话说得十分随意,可在邵曦听来却像是在赌气。 过去人们前来鸣凤坊都是为了来看梅若嫣,自打邵曦收购了鸣凤坊之后,梅若嫣变得更忙了。 除了要管理鸣凤坊之外,抚琴卖艺之事也并未间断。 自打莱米丝来到鸣凤坊之后,在杨妈妈的张罗下,经营的风格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从过去的清音雅韵变成了如今的西域歌舞。 西域的很多乐曲本来就节奏明快欢乐,再加上莱米丝那妖娆迷人,极具诱惑力的舞姿,更是让前来之人陷入了癫狂。 所以如今的鸣凤坊与其说是热闹了起来,不如说是比过去更加喧闹了,这让原本就喜欢安静的梅若嫣感到十分的不适应。 可她从未抱怨过什么,因为如今的鸣凤坊是邵曦的产业,虽然交给自己打理,但终究也只是代劳而已。 至于经营所收的分成,梅若嫣其实并不看重,对她而言鸣凤坊只是自己的一个栖身之所和谋生之地。 只要生意好起来,她就算是对得起邵曦了,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对此说什么。 可邵曦知道,如今鸣凤坊虽然生意火爆,但这并不是梅若嫣真正想要的。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稳妥地处理好,否则自己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恐怕都没时间去想别的了。 邵曦也来到茶案前缓缓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抬眼看着面前的梅若嫣。 轻声地问道:“你介意了吗?” 梅若嫣淡淡一笑,笑得很自然,但邵曦看得出那笑容中夹杂着一丝丝的苦涩。 这并不能怪梅若嫣矫情,邵曦一走就是三年多,这三年多中两人不要说见面,就连邵曦的一点消息梅若烟都没有得到过。 直到有一天付彪突然带着莱米丝来到鸣凤坊,梅若嫣才知道这是邵曦让付彪带回大梁的。 具体的事情付彪也没有来得及与梅若嫣讲清楚,所以这几个月来,梅若嫣一直都是靠自己猜。 可是让一个人去猜什么事情,只会越猜疑问越多,越猜心里越难受。 此刻梅若嫣还能保持如此的平静与优雅,可以说她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女人强太多了。 他既不吵也不闹,更没有与邵曦冷战,而是平静地等待着邵曦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也是让邵曦深深感动的地方。 “三年前我先是去了青山城,将当年紫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后来又去了趟万县,看望了一下被外放到那里做官的韩绍光与郑元秀。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我就不细说了,不过此次西域之行所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你若不嫌烦我便细细一件件地讲给你听。” 梅若嫣依旧保持着那优雅的神态,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双眼却已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这三年来邵曦在外面都做了什么?遇到了哪些人,哪些事? 虽然有些事自己曾经听付彪简单地与自己说过,但从邵曦口中说出来的才是她最想听的。 邵曦轻咳了两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于是便从玉龙关开始对梅若嫣讲起了自己这三年来在西域所经历的一切。 当讲到陆虎和孙破云之死的时候,梅若嫣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邵曦听。 “人生无常,人与人的相遇往往是不期的,而人与人的分离也常常是所料不及。 “有的时候明明知道事情的结果,却还有人愿意去坚持,也许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结果比活着更有意义。 “他们都是有担当的人,也都是你的朋友,这样的人就算不在了你也不要忘记他们,他们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已经认定了你这个朋友。” 邵曦默默地点了点头。 老实说,陆虎的事情邵曦心中还没有那么难过,他只是同情陆虎和陆云翔这对父子。 好不容易父子间的误会解除了,却也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告别。 孙破云的确是邵曦此次西域之行心中的意难平,在玉龙关的时候二人便彼此认定对方是朋友了,可这段友谊实在是太短暂了! 只是在不久之后便发生了那件谁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直到现在邵曦都还记得孙破云为了掩护自己,冲入人群中厮杀的情景。 而自己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乱刀之下,这件事情邵曦恐怕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又不得不承认,在当时的情况下,孙破云的选择是最理智也是最正确的,只是他选择牺牲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别人。 这样的朋友,邵曦当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邵曦长长地出了口气,算是释放一下心中的气闷。 的确,每每想到此事,邵曦心中都不好受。 梅若嫣并没有催促着邵曦继续讲下去,而是伸出手在邵曦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算是对他的一种抚慰。 邵曦缓了缓,又继续对梅若嫣讲起到了乌海国之后的事情。 不得不说,在金屋山牛角谷大战龙角蜥的那一段的确足够精彩,听得梅若嫣满眼惊奇。 尤其是乌球儿、付彪、奈比海,外加邵曦和老吴与龙角蜥拔河的那一段,竟然听得梅若嫣笑出声来。 如此惊险离奇又收获颇丰的经历,的确是让梅若嫣大呼过瘾。 邵曦讲到这里的时候,二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见梅若嫣喜欢听,邵曦便绘声绘色甚至有些夸张地讲述起奈比海如何从龙角蜥的身上取材料,几人又如何进入洞穴之中去开启那千斤重的石门。 最后是讲到寻得宝藏时他们的震惊与喜悦。 讲到这里,自然也就提到了“沙漠女神之泪”和自己派付彪回大梁联系泰和商行,如何将这笔宝藏偷运回中原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邵曦很会讲故事。 他将这番经历讲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听得梅若嫣也是心潮澎湃,如临其境。 可当邵曦讲到前往楼兰国时,就不免要提到此次前往西域的主要目的,便是替盈月岛望舒阁的程白秋寻找关玉城的遗骨。 别的事情都还好说,可是提到了程白秋,这就难免要触及到梅若嫣敏感的神经。 梅若嫣看似随意,实则有心地对邵曦问道:“那程姑娘作为望舒阁的阁主,想必一定是美若天仙,如同仙子一般! “你们在盈月岛上又相处了那么久,也难怪你会如此尽心尽力。” 这句话搞得满屋子都是醋味,邵曦也是一阵的头大,心说这还没提到莱米丝,怎么又扯到程白秋身上去了? 连忙对梅若嫣解释道:“以前不是与你讲过吗?当年老吴从人家那里偷了东西,我们一起前去交还并赔罪。 “作为补偿,这才答应了程姑娘前往西域寻找关前辈遗骨之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当是君子应尽之责,尽心尽力也是自然。 “再说那程姑娘留我们在岛上修炼,这才有了我们三人在武功上的突破和进阶,说起来也算是有恩于我,我也自然要知恩图报。 “程姑娘虽生得貌若天仙,却年长我好几岁,我一直都将她当姐姐一样看待。” 梅若嫣闻言莞尔一笑,对邵曦调侃道:“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与我解释那么多?” 邵曦愣了一下,然后哈哈一笑,连忙解嘲道:“还是说清楚一点好,免得误会。” 梅若嫣琼鼻微翘,轻轻地哼了一声。 “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那样的美人跑腿办事,想必是这天下所有男人都求之不得的,你这么幸运又何须解释?” 邵曦一看,这不行!要是再这么扯下去,就越扯越远了。 连忙将话题又拉了回来,楼兰国的这段经历也听得梅若嫣饶有兴致,直到邵曦讲到了返回乌海国后,白夜国前来提亲之事。 自己为了替乌海国解除这个麻烦,又亲自去了趟白夜国,这才认识了莱米丝。 这件事邵曦讲得十分细致,不敢对梅若嫣有丝毫的隐瞒。 一直讲到莱米丝利用自己来挑拨拜希麦和努嘉哈父子之间的关系,最后配合自己假死才躲过一劫。 听到这里的时候,梅若嫣的眼中竟然隐隐地有泪光闪动,或许只有女人才最清楚女人的无奈吧! 邵曦相信此时的梅若嫣应该非常理解当时莱米丝的处境和所做出的选择。 “难怪!难怪莱米丝每次跳舞的时候总是要穿着连身的长裙,从未像以往见过的西域舞娘那样露出自己的肚子。 “想必她是为了掩盖自己肚子上的那道伤疤吧?遭受了如此的苦难,她每日面对那么多的客人还能笑颜如花,也着实是难为她了!” 邵曦放下手中的茶杯,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也许如今的生活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也许如今的快乐是发自她内心的。” 梅若嫣定定地望着邵曦,此时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审视,取而代之的是欣赏之情。 这样的男人,果然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 第七十六章 聚少离多愁 听邵曦讲述了莱米丝的来历和经历后,梅若嫣顿时释然了许多。 她没想到邵曦此去西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更想不到每日看起来如此快乐的莱米丝竟然曾经有过那样一段苦难的经历。 或许真如邵曦所言,如今的生活才是让莱米丝觉得最快乐的,所以她才会在鸣凤坊中如此卖力。 除了在享受这种快乐,同时应该也是对于自己收留她的一种报答。 莱米丝并不知道这鸣凤坊是邵曦名下的产业,她只知道这里如今的掌事之人是梅若嫣。 正常来说,加入鸣凤坊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梅若嫣这个头牌,同时又是鸣凤坊的经营者来抢风头。 莱米丝也不是那种脑子很愚笨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梅若嫣才知道,莱米丝是想在鸣凤坊中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而且曾经有过那样的一段经历,如今能够快乐地唱歌跳舞,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所以她在享受这种生活,享受邵曦带给她的平静与快乐。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从她来到鸣凤坊的那天起,我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十分的特别,原来是你将她从那个火坑中救了出来。 “既然如今她觉得鸣凤坊的生活让她很快乐,我也无权剥夺她的这种快乐。 “只是她给鸣凤坊带来生意的同时也造成了如今这混乱的状况,你觉得此事应该怎么办呢?” 梅若嫣的问题恰好问到了邵曦此前感到忧虑的地方。 鸣凤坊有生意是好事,但眼下的状况却有些超出了邵曦的预期,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确不行。 “虽然如今坊中的生意不错,但莱米丝实在不宜太过高调,前门和后门如此混乱的状况也必须要得到解决。 “既然莱米丝喜欢唱歌跳舞,不如我在大梁城内再寻几处临街的铺面,加开几处乐坊,让莱米丝定期换换地方。 “这样既能分散鸣凤坊门前的这些人,同时莱米丝不在固定的地方表演,也可避免掉一些麻烦。 “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更要操心了,新开的几处乐坊恐怕都要由你来管。” 梅若嫣低头想了想,缓缓说道:“如此也好,这样不仅能解决眼下混乱的状况,同时也能分担一部分生意。 “只是这样一来,你可能又要花一大笔钱了。” 邵曦笑着摆了下手。 “钱倒没什么,只是到时候你要多操心了,我看今后你也不要再登场了,就安心打理几家乐坊的生意吧!” 对于梅若嫣来说,抚琴弄乐原本便是她的喜好,用来赚钱生活也是无奈之举。 如今既然不用自己表演了,只需安心替邵曦看好几家乐坊,她自然乐得如此。 虽然乐坊并非青楼,但毕竟也是赚抛头露面的钱,以梅若嫣的性子这并非她所愿,所以邵曦的提议也正合她的心意。 此事商定之后,梅若嫣突然间对邵曦问了一句“你真的对她不曾有过一丝丝的动情?” 听到这话,邵曦又是一阵头大。 心说,女人怎么都这么喜欢胡思乱想?然后还非要找到一个答案,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我肯出手帮她,一来是她曾经的遭遇让我十分同情,二来是当时她对我的确很有利用价值。 “后来的事情确实有些超出了我的计划,原本我给了她一大笔钱财,让她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度余生。 “可没想到在我离开西域之后,进入蜀地的路上出了意外,若不是她一直偷偷跟在我的后面,恐怕那一次真的是凶多吉少。 “这样说来,其实我倒还欠她一个人情,所以也不好将她扔下不管,于是便打发付彪将她先带回了大梁。 “将她送到鸣凤坊那是付彪自作主张,并非是我的主意,不过现在看来付彪这样的安排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我对她,只有朋友之谊,没有别的,你别把事情想歪了。” 得到了邵曦明确的回答,梅若嫣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并非不相信邵曦,只是邵曦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人往往都是这样,越是重要的东西便越是会让自己患得患失,老是怕有一天一不小心便失去了,所以总会反复确认自己是否还拥有着。 如今的梅若嫣便是这种心情,也不能怪她有这种感觉,邵曦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自打与梅若嫣相识、相知之后,他就没消停过。 先是出使南赵,回到大梁没多久又跑去了西域,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几年,梅若嫣与他相聚的时日实在是太短了。 那些短暂的时光对梅若嫣来说就像是一种奢侈品。 她每日只能站在窗前,举着邵曦送给她的那个琉璃三棱镜,看着那道彩虹落在自己的手心中,去回想着曾经与邵曦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聚少离多的日子除了让她担心邵曦的安危之外,最担心的便是邵曦在外面又遇到了令他心动的女子。 虽然在这个时代,一个男子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可在梅若嫣的心中,邵曦只属于她一个人,她不想与任何人去分享。 这三年中,白锦卿也曾带着柳菱叫上梅若嫣一同出去游玩。 原本是想带着她一起散心,缓解她对邵曦的思念之情。 可是每当她看到白锦卿与柳菱在一起的时候,对邵曦的思念反而会变得愈发强烈。 如今邵曦回来了,却在回来之前让付彪送来了一个如此妖艳美丽的西域女子,她怎么可能会不多想?又怎么可能会不有所猜疑? 不过从邵曦的口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她自然也就安心了许多。 她知道邵曦还是她的邵曦,虽然莱米丝的出现让他们二人之间有了一丝丝的波澜,但仍然不会改变她对邵曦的情意。 “邵曦,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多疑的女人吗?” 邵曦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 对梅若嫣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很多事情你事前并不知道内情,心中有疑问是很自然的事情。 “尤其莱米丝还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你会向我问起此事再平常不过了,我又怎会觉得你是多疑呢? “换言之,你对此事的在意不恰恰证明了你对我的情意吗?我又怎会介意此事?” 邵曦这么说让梅若嫣的心中无比感动,换做平常人定会认为自己是在吃莱米丝的飞醋,而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女人乱吃醋。 可邵曦不但没有介意,反而对自己的举动如此的理解,这样体贴的男人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你这一走就是三年,如今终于回来了,应该能够安稳下来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将这三年你我二人相聚的时光都补回来,你可要带我多出去逛逛!” 听到梅若嫣的这个要求,邵曦又是一脸的为难。 踌躇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恐怕……还是不行!我刚回来便接到圣上的旨意,两个月后便要动身前往东穆国出使,为东穆国的太后贺寿。 “你也知道,两国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紧张,所以这趟差事朝中无人愿意前往,圣上便将此事交给了我。 “这段时日我要与礼部一同筹备出使贺寿之事,怕是又没有什么时间陪你了。” 梅若嫣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难过和不舍,起身走到窗前,从荷包中掏出当初邵曦送给她的那个琉璃三棱镜,举在手中。 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才刚刚回来,想不到两个月后便又要走了,命运为何会如此捉弄你我?难道我们想在一起多些日子就这么难吗? “此去东穆国出使不知道又要去多久?而且此行又十分的凶险,为何圣上总是将这种事情交给你来办?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邵曦也起身走到窗前与梅若嫣并肩而立,看着她举着手中那个琉璃三棱镜满眼的失落,心中不禁痛了一下。 拉过梅若嫣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手心中,她的手很凉,凉得如同一块温润的软玉。 “若嫣,我答应你,这趟出使东穆国的差事办完之后,无论圣上再给我派什么差事,我都会推掉。 “我要留在京都大梁城内好好地陪陪你,陪你一起逛街,一起吃馆子,或者是叫上白锦卿和柳菱一同到城外去郊游。 “总之我再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好好地陪着你,不再让你承受这相思之苦。 “原本此次出使东穆国,我若是非要推掉的话,圣上也不会勉强我,不过是我自己也想去。 “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前去东穆国才能查清楚,那是关于我身世的事情,所以我想利用这次机会,若嫣你不会怪我吧?” 梅若嫣淡淡地笑了一下,将邵曦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用双手捧在自己的怀中。 深情地说道:“我怎么会怪你?这本就是圣上的旨意,你若是为了我推掉此事,便会影响到圣上对你的信任。 “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此次去东穆国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查,这些事情都比我要重要得多。 “倘若你真的只为了儿女情长而将这些重要的事情置之不理,反而会让我觉得失望。 “你是一个有抱负、有担当的男子,而这也正是我看中你的地方。 “我会等你回来,等你陪着我逛街吃馆子,等你陪着我一起到城外去郊游,记得这是你答应我的,等你回来了我可是要讨账的!” 久别相聚却又要面临分离,倘若换做一般的女子,可能会有诸多的抱怨。 但梅若嫣却没有,她依旧是那般优雅大度,善解人意。 她知道邵曦有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也有很多事情是邵曦自己想要去做的。 她不想让邵曦因为自己而被拖累,不想自己成为邵曦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她只想成为邵曦背后那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让他为了自己而担忧。 邵曦轻轻地将梅若嫣揽入怀中,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若嫣,我就是一只风筝,无论我飞得多高,飞得多远,唯一牵绊我的那条线始终在你的手里。 “无论到什么时候,我终会回到你的身边。 “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过我们两个人的小日子。 “再不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打扰,平静快乐地度此余生。” 梅若嫣靠在邵曦的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相信邵曦,也相信邵曦的每一句话,在这个世上如今邵曦是唯一一个让她毫无保留去相信的人。 她虽然很少去打听邵曦的事,但是她知道邵曦是一个身世不凡,经历离奇之人,这样的人不该一直被拴在自己的身边。 他有他自己的理想和志向,不管这些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只要是邵曦想要的,她便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剥夺邵曦追求这些的权利。 “你不必担心我,安心地去做你的事情,只是这一趟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东穆国不比其他的地方。 “到了那边必会遭遇许多的凶险,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邵曦没有说话,也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要平安回来,不为别的,就为这个对自己日思夜想,静静守候的女子。 正在二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之际,却突然传来敲门声,紧跟着门外便传来了菲儿的声音。 “小姐,邵公子,水打来了,我是放在门外还是端到屋内?” 菲儿的这一嗓子让原本依偎在一起的二人连忙松开双手,相对而立地站在窗前。 梅若嫣虽然脸色微红,但却一脸平静地对着门外的菲儿说了句“进来吧!” 梅若嫣的话音刚落,房门便被菲儿推开,只见她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将那盆水放在了盆架之上,一脸古灵精怪地看着邵曦和梅若嫣二人。 “小姐,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邵曦心说,还吩咐个嘚儿啊!你不来才最好。 倒是梅若嫣开口说道:“暂时没什么事了,不过你让厨子准备一桌酒菜,今日我要留邵公子在我房中用饭,记得再备上两壶好酒。” “是,菲儿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菲儿躬身对着邵曦和梅若嫣行了一礼,便转身出门离开。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邵曦心中微微一震。 好熟悉的背影!这身影自己昨日不是见过吗? 第七十七章 未知的风险 菲儿是梅若嫣身边的婢女,虽然平日里情同姐妹,但终究是身份有别。 梅若嫣郝毅与算得上是朋友,菲儿与郝毅相识虽并不奇怪,但是她单独与郝毅碰面若非梅若嫣的授意,那便是她自作主张。 邵曦相信梅若嫣如果有事情要找郝毅的话,绝不会只是通过菲儿给传句话,以梅若嫣的性情必定会亲自去找郝毅。 那么菲儿为何会独自出现在玉言堂与郝毅单独见面呢? 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在看来却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邵曦看着菲儿离去的背影,能够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两种。 一种是郝毅与菲儿之间产生了不为人知的情感,出于某种原因不便公开见面,所以只能以私会的方式相见。 这是比较好的一种猜测,也是邵曦乐见其成的。 而另一种可能性则是让邵曦有些担忧的,那便是郝毅和菲儿私下见面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之所以这样偷偷摸摸,正是不想被人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阴谋论一点地讲,如果真是这种可能的话,那么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必定非同一般。 那么他们到底是谁?是为谁效命?他们见面在传递什么消息?他们背后之人又在谋划着什么? 这些事情邵曦都一概不知。 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且是最坏的一种猜测。 邵曦略微苦笑地轻轻摇摇头,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没准人家两个人真就是单纯的男女之情,暗中私会。 自己把人家往这个方面想,是不是有些小人之心呢? 但是这些年来的经历又让邵曦不得不多想,有的时候你最不注意的人可能才是最危险的人,而最危险的人往往会在你不经意之中出现在你的身边。 邵曦虽然喜欢猜测,但他不喜欢猜不到答案,因为无论是人或是事,只要让你猜不透便是一种未知的风险。 这种未知的风险一旦多了起来,有一天便会量变转化成质变。 在菲儿离开之后,邵曦转身对梅若嫣问道:“菲儿今年多大了?” 他的这个问题问得梅若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邵曦为什么突然间关心起菲儿的年纪来了?难不成他对菲儿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这个念头在梅若嫣的脑中只是闪了一下,她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可笑。 虽然如今的菲儿已是年芳十八,正值青春可人的年纪,可是以菲儿的样貌和性情又怎会引起邵曦对她的注意? “你问这个做什么?自从我进入鸣凤坊菲儿便一直跟在我的身边,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丫头。 “这些年过去,她也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你打听她的年纪该不会是想为她说亲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并不反对,早日让他找一户好人家嫁了,总好过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做个婢女。” 面对梅若嫣的回答,邵曦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而是将话锋一转又对梅若嫣问道:“你与郝毅也相识多年了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觉得郝毅这个人如何?” 梅若嫣觉得今日的邵曦突然间变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在刚刚见到菲儿之后,竟问起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怎么会突然间问起郝毅来?他不会以为自己与郝毅之间有什么吧? 不过既然邵曦已经问起,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笑着对邵曦说道:“我与郝毅相识是在认识你的一年前。 “当时我带着菲儿前去东石巷给那些流浪的孩子施舍吃食,恰好赶上郝毅也在那里照顾这些孩子。 “因为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情,自然也就搭话聊了几句。 “在得知他有意收留这些流浪的孩子之后,我便回到乐坊筹了一笔钱交给他,这才有了后来你看到他办的那所简陋的学堂。 “自那以后,我便时不时地前去看看这些孩子,一来二去也就与他相熟了起来。 “因为彼此都同情这些无家可归的孩童,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朋友,你怎么会突然间想起来问这件事?” 邵曦将双手抱在胸前,用大拇指抵着下巴,靠在窗子上做出一副沉思状。 梅若嫣很清楚邵曦的这个习惯,每当他遇到想不通或是在分析某件事,筹划着某种计划的时候,总是会做出这个动作。 于是并没有去打扰邵曦,而是静静地坐回到茶案前,等着邵曦接下来的问题。 邵曦在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又开口问道:“你认识郝毅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几年过去了,你我的相貌都有些许变化,可郝毅这个家伙似乎有什么驻颜之法。 “昨日我见到他时,他的容貌竟与几年前一模一样,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此事你可有对他问起过? “另外你平日里有事要找郝毅的话,会让菲儿前去玉言堂给他传话吗?” 邵曦的问题让梅若嫣同样也陷入了沉思,因为邵曦所提之事的确也让她曾经感到过好奇。 只是出于礼貌,她并没有当面对郝毅问起过,今日被邵曦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按说郝毅与自己的年纪相仿,认识的时候也都是少男少女的模样,如今自己已经都二十岁了。 正如邵曦所说,在容貌上多少也发生了些许变化,虽然这种变化是自然而然的,还不至于让人认不出来,但终究是有的。 可这种事情似乎在郝毅那里并没有发生。 “你提到这个也是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去问他。 “你也知道,我们女子对于自己的年纪是十分在意的,尤其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最怕的便是容颜的衰老。 “所以当我发现郝毅的相貌没有变化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要问问他,只是我身为一个女子贸然开口去问人家这种事情,实在显得有些无礼。 “至于你问的我平日里有事会不会让菲儿去给他传话?我想你是了解我的,我只是鸣凤坊中的一个乐师,并非什么大家闺秀。 “无论有什么事,出于礼数我都会亲自前去找他,绝不会只是让菲儿去带一句话,如此会显得我十分无礼。 “所以认识郝毅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这样做过。” 梅若嫣的回答并没有解开邵曦心中的疑惑,但却让邵曦确认了一件事。 那便是菲儿私下里与郝毅见面,梅若烟并不知道,更不是她让菲儿去的。 那么昨日自己在玉言堂的门前撞到菲儿与郝毅见面,再从二人的举动上来看,他们两个私下里绝对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关系。 现在让邵曦不确定的是,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若只是彼此间男女的爱慕之情,暗中私会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这私会的时机似乎有些不对。 正常来说,男女之间若是有了一段不想被人知晓的感情,常常会选择花前月下,找一个人少的地方私会。 而昨日菲儿竟然在大白天跑到了玉言堂的门前去找郝毅,要知道那个时间正是郝毅在玉言堂内为那些孩子授课的时候。 而菲儿在那个时候也不该离开鸣凤坊,因为她是梅若嫣的婢女,理应时刻守在梅若嫣的身边或是房外,随时听候梅若嫣的差遣。 除非是梅若嫣让她外出替自己买什么东西,或是为某人捎什么口信。 可玉言堂所在的地方周围并没有太多的商铺,更不要说是买些女子所用之物了。 而刚刚自己又从梅若嫣的口中确认了她从来不会让菲儿去给郝毅传话这件事。 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两个人以一种不合适的方式匆匆见面,若说是为了谈情说爱,邵曦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的。 而且仔细回想起来,昨日郝毅在见到菲儿之后,似乎脸上露出了十分紧张的表情。 同时伸手将菲儿拉进玉言堂门内的这个举动,也与他平日里那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形象有些相悖。 更重要的是,郝毅在将菲儿拉进门内之后,还再一次将头伸到门外向自己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发现他与菲儿相见的情形。 难道他就真的那么怕自己发现他和菲儿之间的关系吗? 说起来自己好歹也是这玉言堂的山长,若郝毅和菲儿之间只是单纯的男女之情,应该不至于那么在意自己是否知道吧? 既然在意了,那便说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一个是曾经在东石巷教那些流浪儿识文断字的落魄书生,一个是跟在梅若嫣身边多年的婢女。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没那么简单的话,是不是代表着这两个人的身份也并不简单呢? 邵曦并不想胡乱揣度将人往坏处里想,但是解释不了的事情,邵曦会一直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 因为这两个人离自己和梅若嫣实在是太近了,尤其是他们每时每刻都可能会出现在梅若嫣的身边,邵曦自然不得不在意起来。 “我刚刚向你问起菲儿的年纪,是在想这丫头长大了,想法肯定也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她可有意中之人? “尤其是他与郝毅之间,在你看来是否有产生男女之情的可能?平日里你与他二人接触最多,想必对此事也最清楚。 “就算没有人开口对你说过,这种事情你应该也能感觉出来,你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有没有这种可能?” 听到邵曦的问题,梅若嫣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菲儿那丫头与郝毅之间怎么可能? “郝毅当年虽然只是一个落魄书生,但那也是一个谦谦君子,平日里的言谈行止都颇为有度。 “你再看看菲儿这个疯丫头,虽然识得一些字,可平时却最讨厌看书,更不要说伏案提笔,吟诗作画了。 “他们两个可说是天差地别,你怎么会将他们安到一块儿?这简直就是在乱点鸳鸯谱啊! “幸好你不是月老,否则像你这般乱牵红线的话,这世上的男男女女岂不是要乱套了?” 在梅若嫣看来,邵曦的这种想法已经不仅仅是莫名其妙了,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这些年虽然菲儿在郝毅的面前从未有过分的举动和言语,但这丫头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的。 就算因为自己她与郝毅曾经有过一些接触,但那也只是相识而已。 若非要扯上什么关系的话,他们顶多也就算是普通朋友,可说到男女之情就实在有些离谱了。 梅若嫣虽然是在调侃自己,但邵曦却觉得梅若嫣说得很有道理。 以自己与郝毅的接触来看,在自己出现之前若说郝毅对梅若嫣会产生什么想法倒是完全在情理之中。 郝毅虽然曾经落魄,但也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就算后来自己确定了与梅若嫣的关系,他也绝不可能爱屋及乌地看上菲儿这个丫头。 这与身份高低,相貌美丑没有任何的关系,单纯的就是因为二人的性情。 虽说世间之事从无绝对,谁也说不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会不会突然间就看对眼了。 但是这种小概率的情况,邵曦从来不会拿出来作为对一件事评判的标准。 也就是说小概率的事情可以作为一种可能,但判断一件事还是要从大概率的角度去分析。 既然郝毅与菲儿之间产生男女之情的可能性是个小概率事件,那么大概率二人的身份是有问题的,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并非那么简单。 而这正是邵曦最担心的,也是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希望梅若嫣的身边都是一些简单的人,简单的事,无论自己在外面经历怎样的风雨,都不希望将梅若嫣卷入其中。 可如今看来,似乎有些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而这些不可控的因素偏偏又都是出现在了梅若嫣的身边,这让邵曦不得不感到忧虑。 更让他纠结的是,自己该不该将心中的这个想法告诉梅若嫣? 无论是多大的风险他都有勇气去面对,唯独不希望梅若嫣因为自己也去面对这些风险。 眼下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分析与猜测,并没有实打实的证明,也只能提醒梅若嫣自己多加小心。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等老吴回来以后再做计较,毕竟这老家伙才是行家。 第七十八章 强制性消费 “若嫣,我这几年做的事情你都有所了解,虽然有些事并不方便告诉你,但我想你也能猜到。 “我这几年在朝中也有所树敌,总会有些人想要在我或是我身边人的身上打主意。 “你虽然有武功在身,但平日里还是要多留个心眼,尤其是要提防着身边之人。” 邵曦的话让梅若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他转头看了看门口,又回头再次看向邵曦。 “你刚刚一直在打听菲儿和郝毅的事情,现在又提醒我要提防身边之人,你是觉得菲儿和郝毅有什么可疑之处,担心他们会对我不利?” 邵曦紧锁眉头,摇了摇头。 有些犹豫地对梅若嫣说道:“有些事情我并没有依据,眼下也无法给出证明,总之你今后多留个心眼就是了。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身边被你认为十分可靠之人,就算有些人一开始没有什么目的,但人总是会变的。 “在利益面前,就算是曾经最可靠的人也会变得不可靠起来,你只要记得我今日说的话就行了。” 梅若嫣学着邵曦的样子,将双手抱在胸前,也用大拇指顶着自己的下巴,同样摆出了一副沉思状。 邵曦看了只觉得哭笑不得,心说想事情能不能想明白跟摆出什么姿势有关系吗?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连自己都没想通的事情,难道你摆出这个姿势就能想明白? 果然如邵曦所料,梅若嫣摆着这个姿势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看样子,她始终都没想明白菲儿和郝毅到底有什么可疑之处。 不过邵曦对她的嘱咐,她还是放在心上了,因为有一点她是很清楚的,谁都有可能会害她,唯独邵曦不会。 既然邵曦已经提醒她平日里多留心自己身边的人,她自然也会不露声色地暗自提防。 “邵曦,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对菲儿和郝毅产生了怀疑?而他们又都是与我相近、相识之人,所以你才会担心他们有可能会对我不利。” 邵曦微微地点了点头,坐到茶案前拉起梅若嫣的手说道:“我的确是遇到了一些事,不过在所有的事情没有查明之前,我不想对你讲得太多,让你为我担心。 “至于菲儿和郝毅,他们会对你怎么样我并不确定,不过相信你们相识这么多年,他们应该并没有害你之心。 “如果他们真的做了什么,我想你一定是与我有关,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要多留心一些。 “目前一切还都只是我的猜测,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只要像平日里一样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便是了。” 梅若嫣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邵曦在外面要面对很多凶险之事,如今这般嘱咐自己是怕连累了自己。 多留意身边的人并不代表是让她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只是希望她能多一分警醒,遇事能多想一层,如此才能避过许多未知的风险。 邵曦对她的关心,让梅若嫣觉得自己终于又找回了那份依靠。 虽然两个月之后,邵曦便又要离开了,但是她知道不管过去多久,邵曦对他的这份牵挂从来都不会少。 所以此刻的梅若嫣感到很满足。 邵曦目前的身份和在外面的作为,他们二人是无法做到日夜相守,耳鬓厮磨的,但心中的那份情意却始终将两个人紧紧地连在一起。 在分开的这三年之中,梅若嫣心中虽然有过担心和疑虑,但却从未怀疑过邵曦对自己的这份感情。 也许邵曦并不足够浪漫,不能陪着自己花前月下,但他无论走多远,走多久,心中对自己的那份牵挂便足以证明一切了。 “邵曦,你不必为我担心,从小到大我早就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己,如今又有你惦记着我,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再让我感到惧怕了。 “你的话我会好好记在心中,不管你猜测的是真是假,我都不会让你为我而担忧。 “放心地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不要为了我而影响你的正事,只要你心中一直有我,那便足够了。” 邵曦深情地望着梅若嫣,她的知书识礼,温柔大度一直都是让邵曦最欣赏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总是能站在邵曦的立场上为邵曦去着想,这种两个人之间相互的关心不正是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吗?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遇到什么难处你也知道应该去找谁帮忙,这些人必会全力帮你解决困难,不要怕欠人情,有我在就算天大的人情都接得住。” 听到邵曦这话,梅若嫣掩嘴一笑。 随即对邵曦调侃道:“是是是,我知道就你最能耐,想必这些人早就欠了你大大的一份人情。 “而这份人情还到我的身上要比还到你身上容易得多,你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才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可人家也不比你傻,若我开口自然是有求必应。” 梅若嫣这么一说,邵曦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还有几分的得意。 果然梅若嫣还是了解他的,他到处给好处,卖人情,正是为了日后这些人对自己有可用之处。 而他不在的时候,这份人情便可以还到梅若嫣的身上。 梅若嫣有一点说得很对,那就是在自己身上还人情,可要比在邵曦身上还要容易得多。 邵曦这个家伙实在是太精明了,欠了他的人情,将来要还起来可是要割肉的,如果能通过梅若嫣将人情还了,那些人自然是乐得如此。 平日里也许邵曦会算计算计得失,可是事关梅若嫣的话,他才不会去计较是亏了还是赚了。 只要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能替自己为梅若嫣出头解决困难,那便是对他最大的回报。 邵曦虽然惦记着梅若嫣,可是只要梅若嫣不离开大梁,邵曦便没有太多的担心。 只因在这大梁城内自己建立起的关系网已经足够庞大,想必梅若嫣也不会遇到什么为难之事。 就算真的遇到了,“敬承司”有龙期泰,白鹭书院有白鼎公和柳行斋,更是有白锦卿和胡玉山,还有泰和商行的章焕智。 如今又多了赵长盛和李树怀在京都的势力,只要自己打过招呼的,但凡梅若嫣在大梁城里有个风吹草动,这些人都会不请自来。 想必整个大梁城也没几个人敢同时招惹他们这些人,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此邵曦离开才会觉得心中更加踏实。 二人聊着聊着,菲儿又在门外敲门,原来是之前梅若嫣吩咐的酒菜已经准备好了。 梅若烟让菲儿将酒菜端了进来,就在自己的房间内简单地招待邵曦,算是为他离开三年返回大梁接风洗尘了。 一切弄妥之后,菲儿调皮地看了看邵曦和梅若嫣,抿嘴笑着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虽然此前邵曦与梅若嫣一直都在谈论她与郝毅,而此时二人却故作无事一般,谁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在这件事上,邵曦和梅若嫣还是很默契的。 他们都知道眼神是会出卖自己的,心中既然有了怀疑,这种怀疑无论如何隐藏都会从目光中透露出来。 与其这样,就干脆不去看她,如此也就不会暴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二人的这顿酒一直喝到深夜,此间两人尽诉相思之情,都是些男女之间有些腻歪人的话题。 转眼之间已是月上中天,邵曦见时辰实在是有些晚了,于是便起身告辞。 二人手拉着手相拥在一起,彼此心中尽是不舍之情,离别三年终于相见,真恨不得干脆粘在一起不再分开。 看着邵曦离开的身影,梅若嫣的脸上露出了几许惆怅。 她知道自己与邵曦这般聚聚散散是不可避免的,毕竟邵曦身上背负着太多沉重的东西,不想倒下就只能坚持下去。 所以梅若嫣不敢对邵曦再有要求,他不想再给邵曦增加无谓的负担。 邵曦在外面要面对诸多的凶险,若是自己再不能理解包容他,只会让他变得更加辛苦。 自己的男人自己不去心疼,难道还要指望外面的那些人吗? 看着邵曦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梅若嫣独自回到房中坐在茶案前看着那跳动的烛火,渐渐地开始有些出神…… 天色已经不早,邵曦离开鸣凤坊之后便径直回到了霜雪楼。 要说是霜雪楼中唯一一个每日见不到邵曦便不睡觉的人,除了付彪还能有谁呢? 邵曦才刚一走进大门,便见付彪迎了上来,对自己躬身行礼。 邵曦一脸苦笑地对付彪说道:“五义庄的事让你一天忙到晚,这都大半夜了你还不去歇息?干嘛非要等我回来?” 付彪拱手对邵曦说道:“家主所交托之事,付彪自当尽心尽力,可家主每日有更多的大事要忙,付彪又岂敢偷闲? “每日等家主回来,以免家主有所吩咐,付彪却不在身边。” 付彪的这份忠诚和靠谱一直都是让邵曦最安心的。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自己交代给付彪了,他就算是在这方面能力有所不足也必定会倾尽全力,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完成。 他几乎对自己的话从来不打折扣,但也不是死板地去执行自己的吩咐,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自己所交办之事。 这就是他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地方,所以邵曦只要是将事情交给了付彪,他便不用再去操心,只等最后付彪给自己一个结果。 而且付彪从来都是不辞辛劳,无论如何每日都要在自己的面前出现几次,以方便自己临时有事交给他去办。 如此的忠心耿耿为自己鞍前马后之人,恐怕世上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付彪这么一说,邵曦倒还真想起有事要让付彪去办,于是朝着付彪招了下手便向曦言阁走去。 付彪也没多问,静静地跟在邵曦身后一同登上曦言阁来到邵曦的书房。 进了曦言阁,他们二人的身份便不再有高低之分,这是邵曦当初定下的规矩。 于是二人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茶案之前,邵曦倒了两杯茶。 这才对付彪说道:“明日除了继续筹备修建五义庄之事,你再替我去办两件事。 “一件是前往泰和商行去找曹掌柜,告诉他我打算在大梁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地段要再开设几间乐坊,铺面的选址和筹备之事便都交给泰和商行去办。 “当然了,也不会让他们白忙,所开设的乐坊泰和商行同样占利一成,这件事情我不想操心,就交给他们吧!” 这件事只是让付彪去泰和商行传个话,只要将邵曦的意思传达清楚了,剩下的就都是由泰和商行来筹备。 所以这对付彪来说也就是个跑趟腿的事情,自然没什么难度。 “另外,明日你拿着我的腰牌前往城外的外八卫云字卫大营去替我将丁裕安找来,他如今在云字卫只是一个低阶校尉,想要见他并不难。 “这两件事办完,你便继续去筹备修建五义庄的事情。” 付彪见邵曦交代给自己的这两件事都如此简单,于是二话不说,将手中茶水一扬脖喝了个干净。 回了一句“好嘞!明日一早我便去将这两件事情办妥,家主在家中等消息便是。”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曦言阁。 说实话,这会儿时辰的确不早了,付彪又不是铁打的,他也想早点回去睡觉。 如今邵曦该交代的事情也都交代完了,他自然没有再留在曦言阁的必要。 “你等等,我还有点关于你个人的事情想要问问你。” 付彪收住脚步,转回身有些愣愣地看着邵曦。 关于他个人的事情?他个人有什么事情?他每日只关心邵曦和家中之事,哪里有什么自己的事情? “家主,如今付彪并不缺钱用,也没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家主所说不知道是何事?” “何事?当然是你的终身大事!你都多大岁数了?打算耍光棍儿耍到什么时候去?那鸣凤坊的姑娘难道就没有一个让你看着顺眼的?” 被邵曦这么一问,付彪一张老脸竟然“腾”的一下红到了大脖子。 “付彪只想全心全意为家主效力,这些不打紧的事情付彪没有时间去想。” 邵曦一听付彪这话,立时两眼一瞪,脖子一梗。 “屁话!这种事情不打紧,什么事情打紧?你自己要打光棍儿没关系,可若是连个后都不留的话,你对得起你的爹娘和祖上吗?” “这……” “这什么这?从明日起每天入夜之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先放下,到鸣凤坊去消遣一个时辰,这是我交代的,必须做到。” “啊!还带这样的?” “对,就这样!每日一个时辰,不能打折扣。” 第七十九章 再见丁裕安 付彪懵逼了! 正如他刚刚问邵曦的那样,怎么还带这样的? 还从来没听说过哪家的家主会要求自己家中的护卫强制性每日必须出去消遣一个时辰。 虽然付彪知道,邵曦对他提这个要求是希望他能早日遇到自己看对眼的姑娘,解决终身大事。 可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事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付彪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怕女人。 当初带莱米丝返回大梁的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莱米丝与邵曦的关系,二人虽谈不上有男女之情,但莱米丝的所有心思都在邵曦的身上。 所以付彪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压力。 可到了鸣凤坊就不一样了,甭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你拿了银子坐在那里,姑娘自然就要过来伺候。 突然间与陌生女子离得这么近,付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并不是一个不善表达之人,可唯独在女人面前脑子里的那个开关就像被关闭了一样,不知道怎么与人讲话,如同与人相处? 邵曦就曾经调侃过付彪,每次去鸣凤坊他一点都不像去玩的人,反倒像是被人玩的人。 所以如今是邵曦对付彪提出的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可比邵曦让他去办的任何一件事都要难,实在是他不知道如何与女子相处。 身为男人,付彪自然也想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能够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可他偏偏就是这种性格,见到女人就连话都不会说了,搞得邵曦都跟着他着急。 无奈之下,邵曦每一次前去鸣凤坊都要强拉着付彪陪自己同去,就是希望他能与那些坊中的姑娘多接触接触。 可这家伙就像块木头一样,看见女人就僵住了,让他跟女人说话还不如让他出去跟男人打一架。 邵曦觉得这样不行,这么下去他岂不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 这家伙自己不急,邵曦却替他着急,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逼着他前往鸣凤坊。 邵曦想的是接触的多了,总会遇到一个谈得来的,可他哪里知道?这让付彪觉得比死都难受。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这事是邵曦开口吩咐的,对于他来说这就是邵曦交给他的任务。 以他对邵曦的忠诚,就算再难受他也得硬着头皮上,勉强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邵曦紧跟着又来了一句“这件事要一直保持下去,直到遇见让你心动的姑娘为止,什么时候你找到自己的红颜知己想要成婚了,这件事情什么时候才算完。” 付彪听完邵曦这话,脑子“嗡”的一下,心说这还有完没完?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过既然邵曦这么说了,他也实在不想违背邵曦的意思。 虽然此时已经觉得浑身上下抽筋扒骨的不自在,还是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离开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希望早日遇到一个能跟自己情投意合的姑娘,否则这种罪要一直受下去,这实在比他当年上阵杀敌还要难上百万倍。 付彪离开之后,邵曦独自坐在曦言阁内开始琢磨自己回到大梁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如今虞吉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几乎可以说整个户部也已经落入自己的手中。 只要虞吉听话,他若遇到什么麻烦自己当然是会出手相助的。 不过以虞吉这个老狐狸的圆滑程度来看,他在朝中可说是左右逢源,油滑得很。 只要他不跟自己耍什么心眼的话,小来小去的事情自己当然也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现在让邵曦最上心的便是两个月后出使东穆国,为他们太后贺寿之事。 所有人都知道这趟差事不好办,可既然萧常毅已经将此事推给了自己,不好办也得办。 好在这一趟白鼎公安排了白锦卿和胡玉山与自己同往,再加上礼部派出的官员配合,想必应对起东穆国朝堂上的那些文武群臣应该是足够了。 赵文煊和李方荣随自己同去,既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应对一些意外之事,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成为自己左右的助力。 虽然他二人只有五品之境,但应对起一般的武者已经足够了。 这一趟邵曦不打算带着付彪和乌球儿同往。 五义庄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了付彪操办,若是带他离开了,家里都连个张罗的人都没了。 再说邵曦安排他每日前往鸣凤坊,要是带着他走了,不是称了他的心意? 至于乌球儿就更不能跟着去了,这一趟出使不同以往。 乌球儿心思单纯得像个孩子,有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举止不当,搞不好会成为对方利用的把柄,所以还是将他留在家中最好。 刘铎五兄弟就更不用说了,五义庄的事情就够他们忙的,连付彪都不能去,他们肯定也没法跟着去了。 将这些人留在家中,邵曦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那就是当他发现郝毅与菲儿关系不一般的时候,他便开始担心起梅若嫣来。 将付彪、乌球儿和桐山五鬼留在大梁城内,万一要是有什么事情,家里的这些人总要比外人更可靠一些。 如今老吴不在身边,邵曦唯一能带着的便只有奈比海了。 而带他的目的没有别的,就是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万一自己在东穆国那边搞出什么事情来,凭着奈比海对方向敏锐的感知能力,应该可以给自己指引出最佳的撤离路线。 这一趟邵曦虽然是以使臣的身份公开出使,可他却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东穆国与南赵不同,虽然南赵一行也有些凶险,但好歹自己还有操作的空间。 可是在东穆国却不一样,到了那里可说处处危机,时时都要小心谨慎地提防有人算计自己。 而且由于两国之间关系一直不好,他们对自己这个使臣可不仅仅只是不友好那么简单。 自己还没到那里,东穆国的皇室和朝中群臣可能就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能不能顺利化解危机,此时邵曦心中也不是很有把握。 毕竟计划没有变化快,谁也说不准到时候会出什么岔子。 不过好在白鼎公给自己写了这么一封信,好歹在东穆国还有陆修文这个学长作为策应。 他虽是东穆国之人,却极其敬重白鼎公,对白鼎公这位恩师可说是有求必应。 只要自己带着白鼎公的亲笔书信,想必只要是他力所能及之事,必不会拒绝。 可邵曦觉得这还不够,虽然陆修文在东穆国颇有声望,可很多事情也不是他能够解决的,自己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以求此行万全。 这些年与东穆国接触最多的正是礼部,而且章玉政此前又是“敬承司”的督察史,想必对东穆国的情报应该收集得相当完整。 只要跟章玉政这个礼部尚书多了解一下东穆国那边的情况,总能找到突破的缺口。 看来明日自己有必要前往尚书府拜访一下章玉政,自己回来几天了,从礼数上也应该到自己的这位老上级家里去问候一声。 更何况如今自己还有事相求。 琢磨完出使的事情,邵曦又开始琢磨起龙期泰此前对自己提到的城西失火之事。 城西所居住的大多是大梁城内的底层百姓与贫民,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会聚集在那一带。 有人在那里设立作坊,研制火药的配制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因为那里鱼龙混杂,人口的成分比较复杂,便于隐藏身份,在那里做这件事的确不会引人注目。 发生了这么多次的火灾,大理寺对那里的调查到最后也都是不了了之。 正是因为城西一带并非大梁城的重要之地,所以就算发生一些事情也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从龙期泰反应的情况来看,似乎背后主导此事的人并未掌握火药的配方,但却对其成分有所了解。 那么,这种了解又是从何而来呢? 当年自己在托特部制作飞雷炮的时候,火药中各种材料的配制比例都是严格保密的。 特意将加工每一种材料的人分开操作,而在配置之时自己也是按照不同的分量随机取用。 所以真正知道配制比例的,除了自己就只有郭有德那位老道士。 如今在大梁城西进行火药配制的人明显是知道需要什么材料,却并未掌握配制比例。 这说明有人听说过当年在北方草原出现过飞雷炮这种东西,而且还秘密派人前去寻找过火药的配方。 也许这些材料的信息正是从那里得来,只是由于配制比例被自己保密,所以他们只能一点点地进行尝试。 而这个尝试的过程难免会出现一些差错,从而引发火灾。 飞雷炮和火药的存在被泄露出去,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信息被谁掌握了?向他们透露这些信息的又是谁? 既然他们掌握了这些信息,想必也一定知道了当年制作飞雷炮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最想接近自己,想从自己的口中套取配比的人便是那城西火灾的背后元凶。 此时邵曦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怀疑之人,只是这种怀疑是需要证据的,而眼下自己手中并没有充分的证据。 而做这种事情的人并不是邵曦说动就能动的,现在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地去收集更多的证据。 看来明日在见过章玉政之后,自己有必要回趟“敬承司”与龙期泰碰个头。 一方面是看看这几日他那边调查此事的进展如何,另外就是有些事情还需要再跟他交代交代。 想事情是相当累脑子的,本来前一晚便是宿醉,更何况今夜与梅若嫣一同又喝了不少的酒。 此时邵曦也觉得有些累了,困倦之意已经袭来,于是大概地整理了一下思路便返回卧房休息去了。 不将精力养好了,哪有精神去跟那些人斗? 这一晚上邵曦睡得相当沉,不知道是前一天宿醉的原因,还是因为终于见到了梅若嫣,心中踏实了下来。 总之,邵曦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大天亮。 洗漱完毕走出卧房,一打听得知付彪一大早便出门去了。 邵曦知道他是跑出去办自己交代的那两件事,于是登上曦言阁等着付彪带丁裕安前来。 必须得承认付彪办事的效率的确很高,尤其是邵曦亲口交代之事,他从来都不敢含糊。 邵曦在曦言阁中才看了个把时辰的书,付彪便已经在门外打招呼了。 得到邵曦的允许进入房中,付彪向邵曦回报,泰和商行已经着手开始在大梁城内繁华的地段选择铺面了。 开设乐坊之事泰和商行已经全权接手负责,无需邵曦操任何的心。 此事本就在邵曦的预料之中,于是也没多问什么。 接下来付彪就告诉邵曦,丁裕安此时已经在门外等候,邵曦闻言连忙起身,带着付彪一同走出曦言阁的门口。 刚一出门便看到了身着铠甲、精神抖擞的丁裕安正站在门口。 说起来邵曦与丁裕安可是有年头未见了,当年自己与老吴还没进入中原便与他结识,可自打回到中原之后便一直未再相见。 这些年过去,丁裕安看上去也有不小的变化,相貌倒还其次,更重要的是人的气质。 当年的他有些郁郁不得志,身上虽有几分侠气,可迫于现实给人更多的印象是有些唯唯诺诺,不得不为生活而低头。 可如今的他看上去却大为不同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眼中也充满了自信。 虽然一见到邵曦便连忙躬身拱手对邵曦行礼,但那也只是因为如今二人的身份,而不是因为内心的不自信。 “云字卫二营校尉丁裕安,拜见邵曦邵大人!” 虽然见到邵曦时,丁裕安已是满脸的喜色,但如今二人同样在为景元王朝效力,无论如何从礼数上不能有失。 这也正是为何今日丁裕安会着甲前来,只有穿得正式一些才能显得自己对邵曦这位当朝三品大员的重视和尊重。 这些邵曦心中当然都明白,于是笑着对丁裕安说道:“如今是在家中,不比外面,丁大哥与我这么多年未见,今日可要好好地叙叙旧,快快进来说话吧!” 说着,便将丁裕安让进了曦言阁。 在见到邵曦后,丁裕安心中除了喜悦,更多的是震惊。 他想不到几年前在野狼坡相识的这个少年,如今竟已是当朝的三品大员,已经到了自己无法触及的高度。 当年他的武功便胜自己一筹,也不知道如今境界如何了? 第八十章 二人的差距 数年不见,邵曦与丁裕安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过相比之下邵曦的变化似乎更大一些。 在丁裕安的眼中,如今的邵曦已不是当年与自己促膝长谈之人了。 当年二人还都称得上是江湖之人,如今的邵曦却已经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自己只是京都云字卫中一个小小的校尉而已。 他这个校尉与赵文煊和李方荣那种校尉可不一样,赵文煊和李方荣虽然名义上也是校尉,地位却要比他高上许多,而他只是军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校尉。 现在的丁裕安在邵曦面前,单从身份地位上可说是云泥之别。 这些年丁裕安虽然很努力,但毕竟是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独行客。 靠着当初邵曦送给他的那两颗天眼石换得了一些盘缠,能够在军中混到今天这种地步已经是实属不易。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资源是一个人前进路上不可或缺的东西,就算是没有靠山,没有背景,至少手头得有点钱,否则真的是寸步难行。 其实当初邵曦与丁裕安之间差距并没多大,只是邵曦手中有些银钱,离开草原时又带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出来。 但就是这些值钱的东西给邵曦打开了门路,不但让邵曦在京都大梁有了立足的本钱,更是因此而结识了唐门七子。 二人真正拉开差距,早在野狼坡之事时便已经有所显现。 丁裕安与那些马匪混在一起,掳走了章焕智的宝贝女儿章婉,而邵曦却出手将人救了下来。 虽然此间丁裕安及时的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但是在章焕智的心中终究是留下了芥蒂。 加上丁裕安并不像邵曦这么能说会道,精于世故,自然在章焕智的面前地位也就有所不同。 邵曦出手相助不求回报,章焕智却送了他那块至关重要的金牌。 而当时的丁裕安正在为生存之事发愁,只能在章焕智的商队中谋一个护卫的活计来勉强维持生计。 这在身为商人的章焕智眼中便已经分出了高低。 虽然之后丁裕安离开了泰和商行的商队独自入伍从军,章焕智也并未对他抱太大的希望。 实在是因为他与邵曦相比在眼界、格局和为人处世各个方面都有差距。 邵曦才刚到大梁城没多久,便与白鹭书院的白鼎公和柳家的柳行斋搭上了关系,这一点丁裕安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邵曦懂得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去结识,去相处,这方面丁裕安就显得木讷了许多。 除了个人性情的原因,这也与成长的环境有关。 邵曦原本便是一个穿越者,早在穿越之前便已经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自然要比丁裕安更有经验。 穿越后又是跟着老吴这样的人成长起来的,自幼便对江湖之事了解甚多。 初入江湖时虽多少显得有些稚嫩,但终究是有老吴从旁提点,不少事情会少走很多弯路。 可丁裕安不一样,他自幼便是闭门修武,在恩师去世之后才踏足江湖,与邵曦相比更是一个江湖菜鸟。 自幼见识的少,自然眼界和胸怀也不能与邵曦相比,否则也不会蒙头蒙脑地跑去做了马匪。 因为当时对他而言生存才是第一要务,而这种事情邵曦是不用担心的。 这也就难怪当章焕智得知丁裕安与自己的女儿章婉情投意合之后,心中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章焕智作为天下有名大商行的大掌柜,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找到一个相匹配的郎君。 可如今章婉偏偏看上了丁裕安,他虽然心疼女儿不好出言反对,但心里终归是觉得有些别扭的,总觉得丁裕安是配不上自己女儿的。 此事倘若是换成邵曦的话,想必章焕智就求之不得了。 上次邵曦前往泰和商行提到丁裕安与章婉的婚事,章焕智便是别别扭扭,虽然嘴上说不反对,其实心里是并不乐意的。 也正因如此,邵曦才打算借着出使东穆国这个机会给丁裕安寻一个进阶之途。 邵曦这个人从来不会亏待朋友,既然丁裕安曾经被自己叫过一声丁大哥,那么如今遇到这种事,他必然是要拉丁裕安一把的。 只要此次丁裕安随自己出使东穆国能够顺利完成这趟差事,自己便有了举荐丁裕安的理由。 届时丁裕安在军中得到提拔,也就不会让章焕智觉得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了。 到时候只要自己出头为丁裕安和章婉张罗婚事,章焕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别人的面子不给,邵曦的面子章焕智是无论如何都要给的。 邵曦希望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得偿所愿,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当初的自己有多不如意,他就有多理解这些人所面临的困境。 只要自己有能力,自然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丁大哥,一别数年,这些年在军中过得可好? “如今你已是京都云字卫的校尉,想必这几年下来也吃了不少的苦。 “咱们兄弟终于又见面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用得着兄弟只管开口。” 邵曦这张嘴一个大哥,闭嘴一个兄弟,让丁裕安感到甚是惶恐。 他虽然不如邵曦那般精明,可也不是一个愚笨之人,当然知道如今二人之间身份地位上有多大的差距,怎敢像当年那样与邵曦称兄道弟? 连忙躬身行礼道:“当年在野狼坡与邵大人结识实在是丁裕安之幸,若无邵大人资助,丁裕安也没有今日。 “如今邵大人已是朝中高官,丁裕安只是军中一个小小校尉,怎敢承邵大人如此称呼?实在是让小人心中惶恐!” 邵曦当然明白丁裕安此刻的心情,当年能一同在野外宿营,二人坐在篝火旁彻夜长谈。 而如今自己已是堂堂朝中的三品大员,两人之间身份的变化怎么可能让丁裕安毫不在意? 他知道丁裕安并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从当年到现在一直也不过是在为生计而奔波。 丁裕安凭着自己的一身武功能在军中混到今天这种程度,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可在同样的时间内,两人的发展却是天差地别,如今面对自己,丁裕安自然是不敢像从前那般随意。 理解归理解,可邵曦的想法却从未变过,当年他将丁裕安视作朋友,那么如今他依旧把丁裕安当成自己的朋友。 只不过二人要延续当年那样的朋友关系,丁裕安自知凭着自己的努力是不可能的。 因为如今话语的主动权是在邵曦的手中,而丁裕安只能看邵曦的脸色。 想到这些,邵曦也颇为感慨。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变化竟然是由身外的这些条件来决定,哪怕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发小,随着之后身份地位的变化也会变得陌生起来。 难道彼此心中的那份情谊真的抵不过财富和权势吗? “丁大哥此言差矣!当年我们是朋友,如今我们依然还是朋友。 “虽然你我都在为朝廷效力,但刚刚我也说了,这是在家里,在家里就不需要场面上的那套东西了。 “走入这曦言阁便没有外面的那些讲究,就连付彪都与我是平等之身,更何况是丁大哥,你就不要与兄弟我这般客气了。” 说着,邵曦便请丁裕安和付彪一同坐下。 虽然丁裕安对邵曦的这种态度并不意外,但终究如今二人地位不同了,他多少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一旁的付彪见状,伸手拍了拍丁裕安的肩膀。 笑呵呵地说道:“丁老弟,我们家主虽然在朝中为官,却与别的官员不一样,你们相识的时间比我要久,应该对我们家主更为了解。 “连我这种府中的下人进了这曦言阁都不必在意自己的身份,丁老弟就更不必如此了。” 丁裕安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邵曦,邵曦给出了一个“他说的没错”的表情,这才让丁裕安放松了下来。 于是开口对邵曦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还像当年那样称呼你为邵兄弟吧! “数年不见,其实我还一直挺惦记着兄弟,如今看到你有这般成就,我也替兄弟你感到开心。 “现在我们同在大梁城,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多起来了,这也正是我心中所愿。 “之前碍于身份不敢前来叨扰,今后还是希望你我兄弟二人能够多走动走动。” 邵曦一边倒茶,一边笑着回道:“那是自然!三年前我还曾向章大掌柜打听过你,不过那个时候只听说你已从军,却并不在京都大梁。 “我这才刚刚回到大梁城,便听说你已被调入京都外八卫的云字卫,这才让付彪前去将你请来,你我兄弟也好叙叙旧。” 二人久别重逢,丁裕安看得出邵曦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丁裕安心里也明白,邵曦突然让付彪将自己从军营中请到这里,应该并不只是想与自己叙叙旧这么简单。 于是有些谨慎地问道:“兄弟你现在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不说日理万机,想必每日也有不少的事情,这次将我找来应该不只是叙叙旧吧?” “那是当然了!这次将丁大哥找过来的确是有事,不过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要看丁大哥是如何看待此事了。” 以邵曦如今的身份,特意差人将自己找过来,丁裕安觉得一定是有什么需要自己的事情,否则以自己校尉的这个身份还不至于让邵曦如此。 “兄弟,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抛开你我二人的身份不说,就冲兄弟你开口叫我一声丁大哥和当年的援助之恩,就算让我丁裕安赴汤蹈火,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邵曦一听就乐了,连忙对着丁裕安摆了摆手。 “不至于,不至于!赴汤蹈火这种事怎么会让丁大哥去?不过在此之前,兄弟想跟丁大哥聊两句闲话。” 丁裕安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此时他已觉得轻松了不少。 从邵曦对自己的态度上来看与当年并无变化,所以此时说起话来也就变得随意了许多。 “兄弟愿意与我闲聊,我也是求之不得,不知兄弟想聊些什么呢?” 邵曦并未立马回话,而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放在茶案之上,推到了丁裕安的面前。 丁裕安看到这么厚厚一叠的银票先是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邵曦,一脸的不解之色。 “兄弟,你这是何意?当年之恩我还没来得及回报,为何如今又拿出如此多的银两? “哥哥如今在军营之中吃穿不愁,月月还有饷银可领,并不缺少银钱,要这些银票作何之用?” 邵曦故意撇了撇嘴,对着丁裕安调侃道:“不缺银钱?丁大哥你说得轻巧,你如今可不是老哥一个,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 “你与那章小姐之事我已经听章大掌柜的说过,你们二人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靠你手中的那点饷银,你打算什么时候将章小姐娶过门? “你自己倒是无所谓,难道人家章小姐要陪着你熬成黄脸婆吗?这些银两是给你作为聘礼之用,回头你与章小姐的婚事兄弟我会亲自为你操办。 “早点娶妻生子,兄弟我可是盼着早日能当上叔父的!” 邵曦这么一说,倒是把丁裕安给弄不好意思了。 与章婉的婚事他又何曾不想?可如今自己的这个身份,加上每个月那微薄饷银,想要娶泰和商行大掌柜的女儿又谈何容易? 如今面对着邵曦拿出来的这么一大笔银钱,丁裕安才知道自己与邵曦之间可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差距,在财富上也是无法相比的。 自己当年已经受过邵曦的恩惠,如今若是娶老婆都要让邵曦出钱的话,他身为堂堂男儿实在是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于是抬手将那叠银票又推回到邵曦的面前。 虽心有不甘,却语气坚定地道:“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当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如今娶妻这种事若是再要让兄弟破费的话,哥哥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我与婉儿虽然两情相悦,可终究是有门户之别,哥哥我也只能尽力在军中多建功勋,盼着早日能够与她相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知邵曦又将那叠银票重新推回到了丁裕安的面前。 一脸郑重地说道:“这笔钱可没那么容易拿,我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办一趟玩命的差事。” 第八十一章 再次被打击 “玩命的差事?兄弟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若是用得着哥哥我,你只管说话,不管是如何凶险之事,我都愿意陪着兄弟一同前往。” 丁裕安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也没问什么事情,开口便答应了与邵曦一同去办这趟差事。 邵曦见丁裕安答应得如此痛快,心中暗想也不枉自己想要帮他一把,果然是个仗义之人。 于是笑了笑,对丁裕安说道:“我就知道丁大哥不会推辞! “我刚刚回到京都大梁的时候进宫面圣,恰好圣上交给兄弟一份差事,那就是两个月后带领使团出使东穆国,为东穆国的太后贺寿。 “你也知道以眼下两国之间的关系,这趟差事没什么人愿意前往,圣上能将这份差事交给我,也是对兄弟的信任。 “此次前往东穆国虽然有些凶险,但若能顺利完成此事,回来也是大功一件,所以兄弟想到要带着丁大哥一同走这一趟。 “此行付彪不能随我同往,家中诸多事情还都要靠他,其他几人也都各自有安排,我身边需要有几个得力之人相助于我。 “前两日我已与白鹭书院的同窗好友白锦卿与胡玉山约定一同前去,又与冠军大将军和怀化大将军说好由他们两家的公子陪我同往。 “不过他们都要以使团成员的身份随使团同行,虽是与我合作却不好对他们随意调遣。 “我需要身边有一个能够随时随地任我差遣之人,这样办起事来也要方便许多,我便想到了丁大哥。 “有丁大哥跟在身边,在处理一些我私人事情的时候,就不必惊扰到其他人了。 “这趟出使若是能顺利完成,回来后我必在圣上面前举荐丁大哥,让你在军中能更进一步。 “到时候再与章大掌柜谈及和章小姐成婚之事,咱们兄弟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一些。” 邵曦话刚说完,丁裕安便立刻明白了邵曦的用意。 与其说是邵曦需要自己,倒不如说邵曦是想趁着这次出使给自己一个建功的机会,使自己能够在军中进阶,顺利迎娶章婉。 不得不说,邵曦这样的安排可谓是用心良苦,丁裕安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呢? 连忙起身对着邵曦拱手施礼,口中言道:“兄弟,这哪里是找我帮忙?这分明是在关照哥哥我! “虽然出使东穆国着实有些凶险,但你我都曾为江湖之人,又何惧这么一点点风险? “我愿随兄弟一同前往,哥哥先在这里谢过兄弟了。” 说着,丁裕安又要给邵曦行礼,被邵曦起身一把扶住。 语气有些责怪地说道:“丁大哥,你这样就不对了,你我本是好友,何谈关照不关照? “此行我的确需要丁大哥相助,至于是否能建功立业,将来在军中有所作为,还是要靠丁大哥你自己,兄弟只不过是创造一个机会而已。” 此时丁裕安已是满心的感激之情,有些激动地对着邵曦说道:“兄弟之意,哥哥我怎能不知? “不管怎么说,既然你找到了我,此行我必竭尽全力以命护你周全,若真遇到什么危险,只要哥哥我没倒下,就绝不会让人伤兄弟你分毫。” 邵曦哈哈一笑,拉着丁裕安又重新坐下。 “说实话,这趟前往东穆国出使,原本我也不太愿意去,毕竟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办得好了会被人觉得理所当然,办得不好必定会遭人诟病。” 丁裕安闻言连忙问道:“既然如此,兄弟你为何又要接下这一趟差事? “我可听说你在圣上面前说话颇有分量,而且你刚刚回到大梁,想必圣上也不会为难于你。” 邵曦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不瞒丁大哥,我之所以接下这趟差事并非是因为贪图功劳,而是此次前往东穆国另有别的事情要办。 “既然圣上交办了这趟差事,兄弟也是打算趁此机会在东穆国查一下当年我的身世。 “此事我从前并未对太多人提起过,今日既然将丁大哥请来了,自然理当据实相告。” 丁裕安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他想不到邵曦前往东穆国还有这个目的。 随即又想到,既然邵曦到东穆国要调查自己的身世,那也就说明邵曦的身世是与东穆国有关的。 难道邵曦的父母曾是东穆国人? “兄弟,也许哥哥不该问,可既然你已经提起来了,我就多问一句,兄弟的父母难道与东穆国有关?” 邵曦默默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猜得不错,我的身世的确与东穆国有关。 “我的亲生母亲是东穆国人,而我的父亲是景元帝国之人,可是从小到大我对自己的这段身世并不知晓,只是在几年前才被老吴告知。 “虽然我直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却知道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所以这一趟前往东穆国我想仔细地查一查当年之事。 “可这些都是我的私事,不可动用使团的人力,所以才想请丁大哥跟在身边相助于我,若有什么事情身边有个人总还是方便行事的。” 邵曦并没有将事情说得太仔细,丁裕安也是个识趣之人,当然也没有再追问。 这毕竟是邵曦自己的身世,他也不好多做打听。 不过知道了此行邵曦还有自己的私事要办,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邵曦会找到自己。 使团中的其他人都是以官员的身份加入使团,并不适合被邵曦调去办私事。 而邵曦将自己带在身边的目的是作为一个知近之人,随时随地可以与他一同去办一些并非使臣身份要办的事情。 “原来如此!兄弟你放心,有我跟在你的身边,无论何事你只管差遣,哥哥绝无二话。” 邵曦对着丁裕安拱了拱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此行并非想得那么轻松,你回去也要准备一番。 “另外在你进入使团之后,我作为使团的使臣不方便再叫你丁大哥,就只能直呼你的名字了,还望丁大哥不要见怪。” 丁裕安一拍大腿道:“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坐在这间屋子里你我以兄弟相称,讲的是好友之谊。 “可出了这间房你便是我景元王朝的官员,我是军中的一名校尉,你直呼我的名字自是理所当然,哪里有见怪一说? “我眼下身在军中,也没什么家当,除了趁着这两个月抓紧修炼,让自己的武功更加精进,也没什么其他好准备的了。 “你什么时候出发,只要差人通知我一声便是,我随时都行。” 邵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会与云字卫打好招呼,以便你能随时离营,两个月后出使之事就要有劳丁大哥了。” “什么有劳不有劳?兄弟为了让哥哥能够建功立业配得上婉儿,可谓是用心良苦,是我应该谢谢兄弟你才对呀!” 付彪看着邵曦和丁裕安二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终于开口插话道:“我说你们两位就别相互客气了,这一趟原本我也很想跟着去,可是家中之事颇多,家主安排我留在家里。 “这一路上家主的周全就全靠丁老弟你了,出发之前若有任何需求你可随时来找我,我会尽力替你安排。” 丁裕安笑着摆了摆手。 “付大哥多虑了,兄弟原本便是江湖草莽,从军也是为了生计,只要有吃有喝哪里还有什么要求? “此次跟着邵兄弟一同出使也只是打打下手,当年邵兄弟武功便比我好,想必如今更加精进了。 “若说护邵兄弟的周全,我还真不敢讲这个大话,不知邵兄弟如今武功是何境界了?” 丁裕安问到这个,邵曦实在是有点不好回答了。 当年丁裕安见比他年少的自己武功在他之上,便已经有了自卑的感觉,如今若是据实相告,让他如何接受? 于是只是笑而不语,倒是把丁裕安搞得莫衷一是了。 而一旁的付彪却颇感自豪,自己家主年纪轻轻便已到了七品后期之境,在他看来这正是值得炫耀之事。 于是抢着开口说道:“我们家主如今已是‘化气境’七品后期,就算东穆国的人想动我们家主,只怕不请出一些高手来是动不了我们家主分毫的。” 丁裕安听后完全呆在了当场。 当年与邵曦相识之时,对方便已经是“御气境”,自己与他交手被打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当时丁裕安便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想着自己自幼修武却败在了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少年手中,是不是自己的修武天分不够? 还好是邵曦出言安慰,才让他重拾信心。 这些年在军中,以他的武功也的确是树立起了一些威信,奈何自己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单凭着一身武功也依然是进阶无望。 所以丁裕安一直盼着哪一日能亲临沙场为国建功,以求进阶之途。 其实丁裕安自身的武学天赋也并不差,能在这短短的几年之内便进入到五品之境,也已是非常人所能。 想那赵文煊乃是将门之后,也是自幼修武,虽身体孱弱却修武天分极佳,如今也不过是五品之境。 说起来丁裕安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年自己眼中的那个武学天才竟然会如此变态,如今竟已是七品后期之境,已将自己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想必如今二人再交手的话,不要说还手了,恐怕就连像当年那样抵挡一二都做不到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邵曦到底是如何修炼的? 此时他眼中的邵曦已经完全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身稚气,初入江湖的少年了。 如今的邵曦既是景元王朝的高官,又是出手阔绰的富豪,现在更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宗师级人物。 与他相比,丁裕安只觉得自惭形秽,完全没有了存在感。 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并没说什么,但也看得出他已是倍受打击。 邵曦看着丁裕安的表情,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丁大哥如今才二十几岁便已是五品之境,而付彪已经是奔四十的人了,也没比你强出多少,你又何必如此消沉? “与很多人相比,丁大哥的武功已是让人望尘莫及了,兄弟我只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罢了。” 虽然邵曦这么说,可是丁裕安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同样是自幼修武,自己在邵曦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尚未达到邵曦十六七岁的境界,如今更是被落得越来越远,他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人往往最怕的就是比较,若是与自己比较的确如今的武功是精进了不少,可若是与邵曦相比,丁裕安觉得自己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武学天赋这种东西是没办法靠人力来改变的,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赐,丁裕安就算心中难过也只能接受现实。 不过好在自己当年结识了邵曦,有了他这样一个朋友,也许这是上天对他的另一种补偿吧? “兄弟不必安慰我,当年我便不如你,如今这个结果也早在我预料之中,哥哥我对兄弟你也只有仰慕之情。 “兄弟放心!哥哥虽然武功不济,但此次跟随兄弟一同前往东穆国也必不会拖你的后腿,有什么事只管交给我便是,我必不负兄弟之托。” 说着,丁裕安便起身拱手想要告辞离去。 老实说,邵曦如今在各个方面对他全面的碾压的确是对他打击不小,此时张罗离去也是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以免在邵曦面前露出窘态。 邵曦原本还想留丁裕安在府中共饮几杯,可此时看他的样子也就没有多做挽留。 一个曾经行走江湖,后来又从军入伍的男人,最怕的就是在他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邵曦对此十分理解。 看来今日的所见所闻,丁裕安是需要回去消化一段时间的。 只有内心真正地恢复了平静,坦然地接受这些现实,他才能放心地带着丁裕安一同出使东穆国。 信心永远是战胜敌人最好的武器,邵曦相信经过这些年的磨炼,丁裕安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郁郁寡欢,意志消沉之人。 他必将凭着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第八十二章 打探东穆国 丁裕安离开后,邵曦并未在家中多做停留,便出门前往章玉政的尚书府。 虽然出使东穆国是在两个月之后,可是这两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真的忙起来眨眼便过去了。 而出使之事是由礼部进行操办,在此之前邵曦还有很多事情要了解,毕竟此行不比以往。 虽然如今邵曦已经正式接手了“敬承司”,但礼部尚书章玉政终归主持“敬承司”多年。 既是当年风长临的上官,也是如今邵曦的老上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邵曦此次返回大梁都理应前往拜访。 而邵曦此次还有更重要的目的,那便是向章玉政打听一下有关于东穆国皇室及朝堂的消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邵曦相信东穆国方面已经对自己有所了解,那么自己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便蒙头蒙脑地前往东穆国。 所以在此之前,必须要到章玉政那里去摸摸东穆国皇室与朝堂的底细。 章玉政身为礼部尚书和曾经的“敬承司”督察史,对景元帝国周边的各国都甚为了解。 一方面是明面上的外交往来,另一方面则是“敬承司”派出大量的暗探潜入各国,探听各国方方面面的消息。 邵曦想打听有关东穆国的事情,章玉政自然是不二人选。 这一次登门拜访邵曦不敢随意,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袍,老老实实地乘坐马车十分正式地前往拜访。 经过下人通报之后,章玉政亲自出门相迎,见到邵曦难免一番亲近。 邵曦对此也并未觉得不适应,毕竟章玉政曾经与风长临共事多年。 自己如今虽然一直用着“邵曦”这个名字,但是章玉政是属于为数不多的知情之人。 在他的心中邵曦就是风长临的儿子风玉言,自然会对邵曦格外亲近。 更何况如今的邵曦与当年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不仅深得萧常毅的信任,擢升为“敬承司”的督察史。 更是在离开的这三年之中为景元王朝屡建奇功,如今在朝堂上下已是名声在外。 这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朝堂之中势必成为被各方势力想要拉拢的存在。 如今邵曦主动登门来访,无论如何章玉政都是不能怠慢的。 二人寒暄一番便话入正题。 邵曦拱手对章玉政说道:“伯父,侄儿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章玉政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邵曦,似乎对他的来意早有预料。 “贤侄此趟前来应该不止是看望我这位伯父,圣上将出使东穆国之事交给你,我们礼部这两日早就接到消息了。 “所以你此次前来,应该是想从我这里了解一些有关东穆国的事情吧?” 邵曦对于章玉政能猜到他的来意也并不感到意外,自己奉旨出使东穆国本就与礼部有很大关系,整个出使的事宜都要由礼部来进行筹备。 使团的绝大多数官员也都是礼部来进行安排,所以章玉政知道自己出使东穆国的消息一点都不奇怪。 而且章玉政主持“敬承司”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是个寻常人物? 若是连这么点事情他都猜不出来的话,萧常毅也不会把“敬承司”交给他。 “伯父猜得不错,侄儿这次前来一来是拜访伯父,一别三年有余,回来也有些日子了,终于是将手头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理应前来问安。 “再就是两个月后侄儿便要率领使团出使东穆国,此次出使不同以往,想必东穆国的皇室和朝堂对我景元帝国的使团不会如想象中那般友好。 “明面上的为难倒还好说,侄儿身边带着几位好友尚且能够应对,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必暗地里他们还会有不少的动作。 “侄儿是想从伯父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以便在应对之时能够加以利用,无论是哪一方面的,只要是伯父知道的还请尽告侄儿。” 章玉政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起身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 这些年不管是从礼部方面,还是从“敬承司”方面,他的确收集了不少有关东穆国的情报。 只是数量不小,种类庞杂,他必须要拣一些有用的来告诉邵曦。 在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停下脚步,对邵曦说道:“那就先说说东穆国的朝堂局势吧! “你应该也很清楚,无论是哪国朝堂都难免会有派系之争,东穆国的朝堂也不例外,他们同我们景元王朝一样,文臣、武臣各成一派。 “东穆国也是以武立国,所以朝堂中文臣势弱,武臣掌权,因此这么多年来对我景元王朝的态度都十分强硬。 “当年两国争夺中原霸主之位,东穆国败于我景元帝国,因此朝中的武臣们都怨气极大,一直主张寻机与我景元帝国再次决战。 “而朝中的文臣却主张顺应时势,改善与我景元王朝的关系,以求日后有翻身的机会。” 听到这里,邵曦也不禁点了点头。 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看来,东穆国朝堂内还是有明白人的,以如今的形势来看,若两国开战彼此都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虽然我景元帝国在实力上要比东穆国强上不少,但若是生死之战的话,难免会对两国都造成巨大的损失。 “东穆国可能从此一蹶不振,而我景元帝国也会因此而大伤元气。 如此一来,很容易被一些我们不太注意的小国摘了桃子,所以东穆国文臣的这种主张还是比较明智的。 “几年前我便与圣上谈及过此事,我的想法也是尽可能维持两国之间这种脆弱的和平。 “因为以目前两国的形势来看,我们积蓄力量的速度会比东穆国要快上许多。 “这种和平维持得越久,对我们便越有利,或许百年之后我景元王朝便可不战而胜。 “也许东穆国的武臣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一直主战。 “其实这两种想法对于东穆国来说都没有错,但对于我们而言,当然是应该支持他们文臣的主张,因为这样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 章玉政听着邵曦的话,忍不住赞赏地点了点头。 当年他便知道邵曦绝非是一般的少年,想不到几年前他便已经与萧常毅讨论过此事。 而且邵曦的想法的确是对景元王朝最有利的,也正与自己不谋而合。 “贤侄说得的确不错,不管他们朝堂中文臣、武臣各自的主张对东穆国是否有利,我们只要考虑是否对我们有利就够了。 “也正如你说的那样,他们文臣的想法才是最符合我们景元王朝利益的。 “所以这些年来‘敬承司’在我的主持之下,不仅仅是派出大量的密探打探消息,收集情报。 “两国间的和平维持得越久,我们将来的胜算才越大。” 邵曦闻言不禁暗自佩服章玉政颇有远见,原来自己想的事情人家早就已经着手在做了。 也难怪当年风长临在“敬承司”只能屈居于督检史之位,如今看来这章玉政的确是不简单。 虽表面上只是礼部尚书,实际上暗中谋划的却都是军国大事。 “想不到伯父对此事早有安排,侄儿在伯父面前卖弄了,还望伯父不要见笑。” 章玉政听了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拍了一下邵曦的肩膀。 十分欣慰地说道:“你为官时日尚短又如此年轻,如今能想到这些已经是实属不易了,何来卖弄之说? “老夫当年如你这般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你这样的见识与心智,你将来必会有所成就。 “这一次出使东穆国虽有些凶险,但也正是你深入了解两国关系的大好机会。 “或许将来你会成为左右天下大势的重要之人,我景元王朝的未来靠的正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呐!” 邵曦连忙躬身对章玉政施了一礼,谦虚地说道:“伯父谬赞了!侄儿只会一些野路子的东西,若说到真正的谋略,还无法望及伯父的项背。” 章玉政闻言欣然一笑。 继续对邵曦说道:“有关我们收买东穆国文臣的卷宗都存放在‘敬承司’的卷阁之内,你有空自己去查找一下,做到心中有数即可,也许到时候会用得上。” 邵曦连忙回道:“侄儿谨记在心,回头便去司中查看这些卷宗。 “伯父刚刚提到的只是东穆国的朝堂局势,有关于东穆国皇室之事不知道伯父了解多少?” 邵曦的问题让章玉政再次陷入了沉思,看起来东穆国皇室之事颇为复杂,就连章玉政也需要在心中理清头绪。 邵曦并没有急于追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章玉政给出答案。 “不论何时,皇室之事都是各国的秘辛,这些年‘敬承司’也的确探知到不少有关于东穆国皇室之事,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有没有用处?” “当然有用!只要是东穆国皇室的事情,侄儿都想知道。” 邵曦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可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在言语上有所疏漏。 章玉政虽然知道自己是风长临的儿子,可这背后更深一层的关系他却并不知晓。 虽然如今自己即将出使东穆国,想要更多地了解一些有关东穆国的情报。 可对人家皇室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而且还表现得如此迫切,难免会引起章玉政疑心。 所以当邵曦说完这句话之后立马便反应过来,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了。 连忙又补充道:“虽然东穆国的朝堂局势颇为复杂,但最终做出决策的终究还是东穆国的皇室。 “若是能对他们多些了解,没准到时候可以从他们的皇室成员入手,那样便可从根本上来左右朝堂的决策。 “如此一来双管齐下,或许能够压住东穆国那些武臣们的好战之心,至少也能延缓他们发起战事的趋势。 “所以有关皇室的消息,对侄儿来说还是颇为重要的。” 邵曦费了好大的劲把话圆了回来,章玉政似乎也并未对邵曦刚刚的表现产生任何的怀疑,反倒是觉得邵曦说得有些道理。 于是便拉着邵曦坐下,这才缓缓地讲述起有关东穆国皇室的事情。 “这东穆国皇室的关系有些复杂,如今的皇帝百里野林原本还有一个哥哥名叫百里野树,当年是东穆国的穆王。 “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也就是如今东穆国的长公主百里晴。 “当初原本应该是穆王百里野树来继承东穆国的皇位,可穆王却主动让出了继承的资格,这才让百里野林成为了东穆国如今的皇帝。 “不过这个长公主百里晴却并非他二人的亲妹妹,而是当年东穆国先帝在外出游猎之时捡回的一个女婴。 “因此女生的漂亮,长大后有乖巧伶俐,深得东穆国先帝的喜爱,这才将她册封为公主。 “她与百里野树、百里野林兄弟二人虽非亲生兄妹,却是一同长大,在感情上与亲兄妹无异,因此这个长公主在皇室中颇有些话语权。” 听到这里,邵曦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 当年只听老吴说起自己的外公是那个穆王百里野树,也知道如今东穆国的皇帝便是自己的舅公,却从未听他提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外姑婆。 不过这个外姑婆的身世倒是与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没准在某些时候这个可以被自己拿来做做文章。 “伯父可知当年那穆王为何要主动让出皇位的继承资格,难道他自己不想做皇帝吗?” 章玉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事我也曾专门派人在东穆国详细查探过,只不过此事是当年东穆国皇室极为机密之事,就连东穆国皇室的近臣都对此知之甚少,故而并未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听说二十多年前这位穆王全府被抄家灭门,伯父可知所因何事?” 章玉政叹了口气,说道:“具体内情并不了解,只知东穆国皇室对外公布的消息是穆王意图谋反?” “意图谋反?一个让出皇位之人竟然会意图谋反?没搞错吧?” 第九十章 未雨先绸缪 使团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一路向东行,差不多将近二十天终于是来到了景元帝国与东穆国的边境。 两国虽在以往常年交战,但近几年却没有什么战事了,应该是打了这么多年双方都打累了。 战争本来就是国力的消耗,谁也不可能一直这样打持久战下去。 按照当初双方停战时的约定,各自大军都后撤五十里,如今驻守在景元帝国边境上的军队只有沿着边境分散在各地的少数兵马。 而邵曦所经过的东平关,正是当年付彪所在的东平府武威军。 东平关这个地方也正是往年两国交战最频繁所在,因为此地扼守要害,谁占领了东平关便可做到进退有据。 所以被安排在这里驻守的都是边军中的精锐,而如今驻守在此处的恰巧又正是当年付彪所在的东平府武威军虎字营。 当邵曦带着使团进入东平关之后,只见武威军虎字营军容严整,士气高昂,无论是守关将领还是下面的士卒看上去都十分精神。 在东平关也有不少百姓居住,虽然景元帝国与东穆国之间曾经常年交战,但在两国的民间还是有不少的私下贸易在进行。 两国的当地官府对此事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并没有去深究,毕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当地百姓的日子已经过得很艰难了。 若是能通过经商换取些各自的所需倒也算是为朝廷减轻了不少的负担,所以虽然在明面上是禁止的,但实际上这些事情并没什么人去管。 只要不出什么乱子,当地官员和守军将领也乐见其成。 毕竟都是人,打起仗来双方是死敌,可放下刀枪每个人都要继续生活,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民间的这种私下贸易其实还有助于两国边民之间的交往。 如今东平关内外的两国百姓倒是相处得十分和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相互敌视,你死我活。 反而看上去倒是一片其乐融融,这倒是让邵曦有些没想到。 双方百姓的交易所在正是东平关外五里之地,其实这样的现状难免会有东穆国的暗探、细作混在百姓之中,从中打探消息。 不过这种事情都是相互的,东穆国派出暗探和细作,景元帝国这边自然也会派出暗探与细作打探对面的消息。 打探消息是一方面,另外有些军中所需也要派人到此来采购。 有趣的是,尽管这些人都汇聚在此地,可就算双方知道彼此的身份也不会动手,都假装不知道各忙各的。 这就在当地形成一个非常有趣的局面,有的时候打探消息时没准问到的就是对面派出来的人。 一旦双方察觉情况不对便会各自转身就走,谁也不会刻意地去为难谁。 此时邵曦带着使团只是进入到了东平关,还没有机会到那个商贸的集市上去。 不过一进入东平关看到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便知道这里的边境贸易做得是如火如荼,倒是一片繁荣景象。 驻守在此处的将领是个都尉,名叫秦昊,此人曾因立下战功被封为宁远将军,虽然他这个将军只是一个称号,但做到都尉却是凭着自己的本事。 驻守玉龙关的都是三品的将军,可驻守在此地的却是一个五品都尉,由此便可见此人所率之部的战斗力有多强。 东平关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也证明了这武威军虎字营在东平府是有着相当地位的。 使团进了东平关,自然是要与当地的驻军取得联系,毕竟何时出关,怎么出关还都要听秦昊的安排。 再说,这么一大队人马要进入东穆国,东平关这边也要派人前往对方驻军所在之地取得了联系,双方协调之后使团才能出关进入东穆国境内。 所以这种事没个三天两天只怕是弄不完的。 于是邵曦安排徐茂成去联系秦昊,可徐茂成却笑着摇了摇头。 对邵曦说道:“邵大人,我们可是奉圣上之命出使东穆国的,如今来到东平关无需我们去找秦昊。 “如此显眼的皇家仪仗,这一路上穿州过府你何时见过没有人出来相迎?我们只需等着秦昊自己前来便是。” 邵曦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么大一队人马,用的又是皇家仪仗,恐怕还没进东平关秦昊便已经知道了。 不过邵曦有些奇怪,不管按照双方官职的高低,或是此次使团出使的规模,照理说秦昊不是应该老早便出来迎接才对吗? 为何如今使团都已经入了关还没见秦昊前来?难道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大堆人马不可能就这么站在这里等着。 于是邵曦命徐茂城安排使团队伍在当地的馆驿落脚先住下来再说,秦昊若是想迎接自己自然会前往馆驿拜见。 就这样,使团的大队人马住进了当地的馆驿。 一下子这么多人,就算再大的驿馆也住不下。 邵曦又让徐茂成在离馆驿比较近的地方找了几家客栈,安排那些车夫脚力和一些不重要的随行人员入住。 使团中核心的成员则是住进了馆驿之内。 这一路上虽然是走走停停,但也算是风尘仆仆了,尽管出来的时日不多,大梁城离东部边境相比于去南赵要近上许多。 但折腾了这么多天,自然也都是人困马乏,一住进馆驿众人便先饱食了一顿,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到了入夜时分,将白锦卿和胡玉山,还有赵文煊和李方荣四人叫到自己房间商量此次出使之事。 如今人马已经到了东平关,下一步便是出关进入东穆国境内,一旦踏入东穆国,接下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只能靠使团自己来解决了。 所以邵曦想与他们四个人再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毕竟出了东平关前往东穆国的京城济州城也还要再走上十来天。 到时候只能算是勉强赶上那老太后九十岁的寿辰。 之所以将行程安排得如此紧密,说起来也是无奈之举。 谁都知道,使团前往东穆国是有一定风险的,能在那里少停留几日就少停留几日,免得夜长梦多,呆的时间久了出什么岔子。 对此邵曦也没办法多说什么,虽然自己还有私事要办,但这毕竟是礼部的安排,总不能因为自己而修改使团的行程吧? 可是这也为邵曦调查其他事情增加了难度,可说是时间紧,任务重。 他必须要与其他几人商量一下如何合理地安排此次行程,在给老太后贺寿的同时还能将其他的事情办了。 像这种事情丁裕安是插不上嘴的,他只负责每日跟在邵曦身边,邵曦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所以邵曦和其他四人在商量事情的时候,他也只是坐在一旁听着,使团的事情他也不懂,也出不了什么主意。 “使团进入济州城后,东穆国的礼部会安排我们住进他们的驿馆。 “不过猜都不用猜,驿馆内的所有人都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密探,会随时监视我们的行动。 “到时大家都谨慎一些,说话做事尽可能避着一些外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都不要外出,以免节外生枝。 “不过到了济州城之后,锦卿和玉山兄陪我一同去一趟修文书馆,去见一下我们这位学长。 “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但锦卿和玉山兄应该很想与他叙叙旧。 “身在东穆国的京城,说不准有什么事情还需要这位学长出手相助,所以登门拜访是很有必要的。 “文煊与方荣,你们就留在驿馆内看好我们自己的人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此次出使最主要目的是给太后贺寿,这是头等大事,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不可误了此事。” 白锦卿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胡玉山,这才开口缓缓说道:“到了济州城的确是有必要去拜访一下修文学长。 “一转眼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他如今怎样?既然难得有机会去了济州城,自然是要见上一面。 “到时候将我祖父的书信交给他,想必我们在济州城内有什么事情都会得到他的照应。” 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胡玉山如今也变得谨慎了起来,抱着肩膀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这一次我们只是去给太后贺寿,不过我想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你们两个还记得我们在君笑楼喝酒时提到的那个姜老夫子吧?这个姜春山与恩师和柳夫子可是老相识了,当年论学输给恩师和柳夫子,他一直都心有不甘。 “如今我们三个可都是恩师的门生,尤其是邵曦还被圣上亲封‘麒麟才子’的称号,你们猜这位姜老夫子会放过这次机会吗?” 无论是邵曦还是白锦卿,听到胡玉山的话都忍不住一阵的头疼。 的确是,看来这次贺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鬼知道在寿宴上这位姜老夫子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为学之士一般不会做这种令人不齿之事,可是这种可能性终究还是存在的,看来着实有必要提前着手进行一番准备。 邵曦皱了皱眉头,开口对白锦卿和胡玉山问道:“出发之前便听你二人提起过学长陆修文在东穆国也颇具声望。 “依你二人来看,这次太后的寿宴陆学长是否有可能会在受邀之列?” 白锦卿和胡玉山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应该会,东穆国的那位皇帝百里野林一直都张罗着要在东穆国培养饱学之士,以求在文坛压过我们景元王朝。 “所以对东穆国内为学的名士都颇为敬重,此次太后寿宴那位姜春山老夫子必在受邀之列。 “这么看的话,陆学长也极有可能会受邀前去。” 邵曦闻言安心了一些,心说好歹在寿宴之上还有个自己人,到时候起码能出来打个圆场,解个围什么的。 转过头又对赵文煊问道:“文煊,以你看来使团在进入济州城之后,会否有人想要出手对使团不利? “这未必是对你我几人,只要有人想在使团制造混乱,以此来羞辱我们景元帝国,到时候弄得济州城内满城风雨我们可能不太好处理。” 赵文煊没有马上回答邵曦,而是从随身的挎包中掏出来一张舆图铺在了桌面上。 邵曦伸头一瞅,好家伙!这赵文煊还真是未雨绸缪,使团还没离开景元帝国,他就已经先将济州城的舆图搞到手了。 赵文煊指着舆图上的一处对邵曦等人说道:“他们会做什么现在我们都不好预料,不过我所料不错的话,东穆国的礼部将会安排我们使团住在此地。 “这个地方相对比较安静,周边并没有太多的商铺和住户,而都是济州城各个官署所在之地。 “若是真有人想潜入驿馆作乱的话,到时候要追查作乱之人其实并不难,这一带街道每日昼夜都有人巡视。 “这样都有人能潜入驿馆,我觉得那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至于是谁想必我不说你们心里也都清楚。 “与其被动地设防,我倒是建议提前在驿馆内布个口袋,只要有人敢来便将其擒下,到时候就等着他们自己给我们一个解释便是了。” 邵曦摸着下巴,看着桌上的舆图,听到赵文煊的安排也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赵文煊本以为邵曦会对自己的安排发表些什么意见,谁知邵曦却突然抬头对他说道:“你这舆图还有没有第二份?” 邵曦的话一下子把赵文煊给问愣住了,心说这舆图有一份还不够吗?怎么还问自己有没有第二份? 于是对邵曦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第二份,这是我在家中父亲的书房里找到的,仅此一份。” 邵曦心说好家伙!这赵长盛居然连济州城的舆图都准备好了,这是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攻下东穆国的京城啊! “你就按照这个帮我再画一份,我另有用处。” 赵文煊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一副心中了然的表情。 是啊!手里有张图,你大半夜的就好满城溜达了。 第九十一章 秦昊的消息 正在几人说话之际,徐茂成敲门走了进来。 对着邵曦拱手说道:“邵大人,东平关守将秦昊前来面见大人,我看天色有些晚了,不知大人是否愿意见他?” 邵曦也对一直未露面的这个秦昊来了兴趣,之前使团不管路过哪里,当地的地方主官都会亲自出城相迎,而这个秦昊却直到现在才露面。 邵曦倒是想听听他的解释。 “当然!此时我们尚未歇息,正在商量使团行程的事情,他来得正好,刚好向他问问这东平关一带的状况。” 徐茂成领命转身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便见门口走进一人。 邵曦第一眼看到他差点没乐出来,只见此人中等身材,生得并不魁梧,看上去也是相貌平平。 再加上他那一身百姓的打扮,若是扔在人堆里实在是难以引起他人注意。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东平关守将,五品都尉,还曾被封为宁远将军。 秦昊走进房中,用目光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几个人。 对邵曦拱手施礼道:“东平关守将秦昊拜见邵大人!” 邵曦笑着对秦昊问道:“这房中坐着六个人,且看上去年纪上下相差都不多,你是如何一眼便认出我来的?” 秦昊淡淡一笑,十分自信地回道:“这并不难,在使团到来之前末将便早已听闻,此次带领使团出使东穆国的乃是我景元王朝的麒麟才子,气度自然不凡。 “在座几人中三人着甲,必定不是邵大人,出使东穆国的使臣若是身着铠甲岂不成了领兵的将领? “如此打扮出使东穆国想来并不明智,所以这三位身着铠甲之人自然就被排除掉了。 “至于这二位虽然同样气度不俗,但身上文人的书卷气着实是重了一些,能够带领使团出使东穆国之人必是文武双全,气宇轩昂之人。 “而这房中只有邵大人看起来才是完全符合之人,末将自然一眼便认出来了。” 邵曦心说,哎哟!不错啊! 这家伙眼睛够毒的,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这要是放到现代社会绝对是做侦探的一把好手。 “你从未见过我,如何知道我文武双全?又如何确定你的判断一定不会出错?” 秦昊对着邵曦拱了拱手。 “在使团到达东平关之前,末将便早已听闻过邵大人,被圣上亲封为麒麟才子的人怎可能是平庸之辈? “邵大人的事迹末将也略有耳闻,末将知道邵大人是个修武之人,修武之人的气度自然与文人不同。 “这房中要么是文人,要么是武将,而只有邵大人是身未着甲的修武之人,想要做出判断并不算太难。 “而且末将刚刚进门之时,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人身上,这便证明大人是为首之人,而整个使团中为首的也只能是邵大人。” 听着秦昊的这一番分析,邵曦可以说是相当佩服。 他自认看人的能力也不算太差,很多人在自己的面前只要过上一过,他便能将对方的身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可像秦昊这样只一眼便将在座所有人的身份都看出来,可见此人目光敏锐,心思缜密,绝非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寻常武将。 只是他看着秦昊的这身打扮感到有些不解。 于是便继续追问道:“今日使团来到东平关,未见秦将军出来相迎。 “如今使团已在馆驿中落脚,过了这么久秦将军才来,又是这样一身打扮,不知秦将军对此如何解释?” 秦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 对邵曦解释道:“并非末将桀骜不肯迎接使团到来,而是末将前日听属下来报,东穆国方向似乎有所异动。 “故而今日亲自带人赶往关外的集市打探消息,这才回来得晚了些,还望大人恕罪。” 他这么一解释,邵曦倒是能理解的。 想不到身为东平关的最高将领,竟还亲自出关去探听消息,这放在寻常的将领身上恐怕是很难做到的。 不过他在意的并不是秦昊亲自出关搜集情报,而是刚刚秦昊提到的东穆国方向的异动。 连忙开口问道:“秦将军说东穆国有异动?不知可否说得再详细一些。” 秦昊见邵曦问起,也连忙回道:“听出去打探消息的属下回报。他们得到消息东穆国方向似乎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为确认此事,末将今日亲自带人前往关外集市探听此消息是否属实,果不其然,东穆国的确有调动兵马的动作。 “末将所探得的消息是,东穆国探听到我方有大批的兵马正在向边境的方向靠近,所以他们才会调动兵马以作应对。 “可是我朝调动兵马之事,按说我们这些边关守将都应该提前得到消息,却为何我并不知道此事,却被东穆国人先知道了? “还有就是为何我朝会无缘无故地调动如此大批的兵马直压边境?难道是有开战的意图? “此事末将还在查实当中,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向大人禀报。” 邵曦眼珠转了两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着秦昊摆了摆手。 “不用再去打听消息了,我朝调动兵马直逼边境确有此事,若东穆国只是为了做出应对才有所异动也不足为奇。 “你这两天还是先将使团出关之事处理好,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听到邵曦的话,秦昊脸上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无论何时何地,帝国内的兵马调度都是极其重要之事,尤其是如此大规模地向边境派兵。 他身为边关守将理应提前得到消息才对,如此才能预先做好应变之策。 可如今朝中突然大兵压境,他却全然不知,消息居然还是从对面打探到的,这本身就让他感到有些不解。 而此刻邵曦的反应似乎是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难道这大军的调动与眼前的这位使臣有关? 正在秦昊发愣之际,邵曦也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于是笑着开口对他解释道:“你猜得没错,此事确实与本官有关,调动大军前往边境是我向圣上建议的。 “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大军的调动并非是为了和东穆国开战,而只是向东穆国施压。” 秦昊听到此话,首先感到的是震惊。 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可不是随便开口说说的,眼前这位邵大人居然能说动圣上以开战之姿大兵压境,可见其在圣上面前有多大的影响力。 随即他对邵曦感到的便是佩服,因为刚刚邵曦的一番话已经让他明白了邵曦的用意。 既然如此大规模的调动兵马不是为了开战,是为了对东穆国施压,那么一定与眼下使团将要出使东穆国有着密切的关系。 作为常年镇守边关的将领,他对这种事理解的自然要比别人更深刻。 他明白,邵曦说服圣上以开战之姿直逼边境是要为使团撑腰,避免使团进入东穆国之后遇到什么麻烦。 以此来表明景元王朝对此次出使的重视程度。 虽然这么做有些劳民伤财,要知道大规模的兵马调动伴随的便是粮草辎重的补给要同步跟上,人吃马嚼对粮草的消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过使团出使是为了彰显景元帝国的国威,若是使团在东穆国内遭遇不测将会严重有损景元王朝的颜面。 所以邵曦建议圣上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同时,兵马的调动没有通知边关守将,也表明了景元帝国并无开战之意,自然也就没有必要提前知会他们。 秦昊得知两国调动兵马都没有主动开战之意,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他虽然身为军伍之人,可也并不是盲目好战,打仗就要死人,身为将领对这一点他是十分清楚的。 只要不是对方主动发起战事,秦昊并不希望再起战端。 守城守地本是军人之责,可穷兵黩武,嗜杀好战却非为将之本。 “原来如此!既然两国不是要开战,当地的百姓就不用再承受战乱之苦了。 “不过两军在边境对峙,我等也不敢大意,末将会令关中将士提高警惕,以防有敌军来袭。” 邵曦对秦昊的反应很满意,在得知两国并不是要开战的情况下不忘本分,加强东平关的防御,看得出秦昊的确是尽职尽责,并没有半分的懈怠。 “使团出关便由你来带领人马护卫,不知东穆国那边会作何安排?” 秦昊回道:“末将明日一早便会派人前去与东穆国的守军联络,以便交接使团的护卫之责。 “到时末将会带领兵马护卫使团出关,直到对方的兵马前来接手,后面的路程便由东穆国的兵马来护卫使团。 “使团进入东穆国之后末将便爱莫能助了,还望在座各位大人这一路上要多多提防东穆国的那些人。 “他们可并非善男信女,虽然明面上不会怎样,可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地里会针对使团做些什么。” 邵曦对秦昊的安排并无异议,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浩说得没错,当使团的安全交到东穆国的手里时,他们一行人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两国多年不和,虽然表面上东穆国的兵马会承担起护卫之责,可这种心情与秦昊却是截然不同的。 说不准他们会在路上搞出什么幺蛾子来,的确是该小心谨慎一些。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有劳秦将军了,如果是顺利的话,后日便能出关了吧?” “的确如此,明日末将派人与对方联络之后,只需将通关文书盖章,使团便可出关。” 邵曦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你今日出去打探消息,难道就没听说东穆国是否有派出官员迎接我朝使团吗?” 秦昊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语气有些谨慎地对邵曦回答道:“这倒的确没有听说,按理说我朝使团进入东穆国境内,东穆国朝中理应派出官员率接待团前来迎接使团。 “可据末将打探,似乎对方并无动静,好像并没有迎接之意。” 邵曦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禁暗笑这东穆国还真是小器,竟然没有派出官员来迎接使团。 这还没到东穆国,对方便想给自己先来个下马威,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 不过没人迎接倒也好,免得这一路上还要虚与委蛇地陪着笑脸,只能在心里骂娘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这一路上倒也能落个清净,免得劳心伤神。 “那就这样吧!后面的事情便都交给秦将军来安排了,我等便准备后日出关,一切都有劳秦将军了。” 秦昊连忙躬身拱手回道:“大人客气了,这是末将应尽之责,大人一路劳顿,末将本应设宴款待,只是今日已经天色不早,末将便不打扰大人歇息。” 邵曦摆了摆手。 “设宴款待就免了,你身为边关守将又不能饮酒,还是忙正经事吧!” “末将告退。” 秦昊对其他几人又躬身行礼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邵曦看着秦昊离开的身影,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对身边的赵文煊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赵文煊也看着门口的方向,同样点了点头,说道:“此人颇为机智,心思缜密且恪守本分,由他来镇守东平关,想必此地必是安全无虞。 “将来若是再有机会建功的话,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邵曦对赵文煊的话深以为意,他也觉得秦昊此人只做一个边关小小的守将着实有些屈才了。 从一见面邵曦便看出秦昊是个做事极为稳妥之人,为了确认边关对方兵马调动的意图甚至能亲力亲为,带人亲自前往打探消息。 可见他对东平关的守卫之责何等的重视,也难怪他仅有五品便被安排在此镇守边关要地。 像这样的将领对于景元王朝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看来自己有机会的话应该帮他一把,使其才干得到充分的发挥。 事情都聊得差不多了,众人各自又都回房休息。 邵曦让丁裕安将奈比海叫了过来。 奈比海一进来便对邵曦行礼说道:“家主,不知这么晚叫奈比海来是有什么事吗?” 邵曦拿过一张绘制极其详尽的东穆国舆图放在桌上。 “我知道中原的字你认得不多,不过图上所绘制的山川河流你应该都看得懂,将这些全部都记下来,没准将来用得上。” “是,家主。” 奈比海没有继续多问,趴在桌上认真地看着那张舆图,将图上的每一处都记在心中。 邵曦看着奈比海的样子,心中不禁暗笑,想不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能有这么一个人肉导航可用。 第九十二章 太子探禁宫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都是进行的很顺利。 秦昊派人出关与东穆国方面的守军取得了联系,对方也十分痛快地处理了通关文书一事。 看起来东穆国方面已经与边军打过招呼,所以景元帝国使团出关前往东穆国边军将领早有准备。 事情都办妥了,邵曦也不敢多耽搁便在隔日带着使团出了东平关,朝东穆国而去。 秦昊亲自率兵陪同使团一同出关,在行出二十里时,对面便有东穆国的兵马出现。 双方将领各自叫停自己的兵马,独自离开队伍来到双方之间的空地上,秦昊与对方的将领在马上相互拱手见礼。 别看打起仗来双方你死我活,可是在和平时期双方边军之间也并没有达到一见面就双眼通红的地步。 仗打得久了,心中的那份国仇家恨反而没那么强烈了,也许都麻木了吧? 难得有了这么几年的太平,双方也都不愿意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了。 东穆国的将领倒是十分客气,与秦昊寒暄几句之后,双方便开始交接使团的护卫之责。 虽然两国之间长久以来相互敌对,但邵曦带领的使团好歹是去给太后贺寿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到了济州城什么样不知道,至少边军这些武将一直奉行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 既然使团是来拜寿的,那便来者是客,他们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秦昊在临返回东平关之前,催马来到邵曦的面前,拱手对邵曦说道:“邵大人,末将就只能送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一切就都要靠使团自己。 “还请邵大人与其他几位大人多多保重,末将在东平关等着诸位大人顺利完成出使,平安返回我景元帝国。” 邵曦也对着秦昊拱了拱手。 “秦将军辛苦了,此次路过东平关着实是有些匆忙,待出使完成返回之时,本官定要与秦将军好好喝上几杯,秦将军快快回去吧!关中诸多事务还都等着你处理呢!” 秦昊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又朝东穆国远处的兵马看了一眼。 这才转回头对邵曦行礼说道:“末将告辞,祝大人和使团一路平安!” 说完,秦昊拨转马头朝着己方的兵马飞驰而去,没过多久便带着手下的队伍离开了此地返回东平关。 这个时候,邵曦才转身看向对方的那位将领。 只见此人皮肤黝黑,络腮胡须,身材倒甚是魁梧,两眼炯炯有神,看得出也是一员猛将。 可以想象,东平关这么重要的地方景元帝国派了秦昊这样的人驻守,对方自然也会派出精兵强将在此与秦昊的兵马对峙。 赵曦对着对方的将领拱了拱手,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将军高姓大名,目前在军中所任何职? “此次我景元帝国使团出使贵国为太后贺寿,为何不见贵国礼部派出的官员前来迎接?” 前面问得倒还正常,后面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明知故问,邵曦很清楚对方没有派出官员主动到边境来迎接是存心让他脸上不好看。 虽然邵曦完全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乐得这一路上的清静,但这种事若是就这样不声不语地过去了,会显得他这个景元王朝的使臣太窝囊了。 所以就算心中明知道怎么回事也要故意开口询问一番。 不知道和不计较是两码事,过问了就是在向对方证明,这件事情我记在心里了,别拿我当傻子。 对方的这位将领对邵曦倒是十分客气,连忙拱手回道:“末将甘远成,只是这边军中的一名都尉,并非将军,邵大人实在抬举在下了。 “京城那边已经派人给我们送过信,因为朝中都在忙着筹备太后的寿辰,所以礼部没有来得及派人前来迎接贵国使团。 “于是便安排末将沿途护送使团一路进入京城,不周之处还请邵大人多多见谅!” 邵曦闻言,在心中骂了句妈卖批。 你们太后做寿,你礼部不忙一些那是自然,可如果说是忙到连景元王朝的使团都没空来接的话,那简直就是放屁! 找借口也不找个好点的,还真当自己是傻子? 不过邵曦也知道,甘远成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与他掰扯这些事情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于是哈哈一笑,对甘远成说道:“贵国太后寿辰自然是天大的事情,想必贵国的礼部也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顾不上来迎接我朝使团倒也无妨。 “我朝乃是上国,岂会在这等小事上多做计较?这一路上还有劳甘将军多多照应。” 甘远成看起来并没有秦昊那么深的城府,似乎也对两国之间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感兴趣。 既然邵曦表现得很大方,他自然也就大方地回应。 “邵大人果然气度不凡,心胸广阔,难怪能出任使臣一职,末将佩服! “邵大人请放心,这一路上有末将带兵护卫同行,必会让使团顺利到达京城,只是这后面还有十来天的路程,使团的各位就都辛苦了。” 邵曦笑了笑。 “都是为圣上效力,不敢言苦,那接下来的日子就有劳甘将军了。” 双方客气也客气够了,于是使团便随着甘远成的兵马一路朝着东穆国的京城——济州城的方向出发。 看来这甘远成今日前来迎接使团是早就做好准备了,甚至都没有回营向主将复命便直接带着邵曦他们上路了。 就在邵曦带着使团随甘远成前往济州城之时,京都大梁城内的皇宫中也在发生着一件不同寻常之事。 太子萧玉明在贴身太监的陪同之下来到了皇宫一角的禁宫,这里之所以被称为禁宫,其实就是皇宫内的监狱。 因为被关在这里的都是皇室成员,每个人都被关在不同的宫殿之中被严令禁足。 未得当今圣上的恩准,除了前来此处送饭的太监之外,其他人不得随意进出。 被关在禁宫之内的人更是被严禁外出,宫外都有皇家禁军把守,不要说是人了,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此地常年人迹罕至,各宫的房屋建筑也都少有修缮打理,难免会显得荒凉许多。 不仅是院中青石地砖的缝隙中长出了杂草,就连房顶的瓦片上也是杂草丛生,很多地方的屋顶、房檐都已破败不堪。 被关在此处的人除了活动范围要比寻常的囚犯大一些外,其他也没有什么不同。 而今日萧玉明所来的这一处禁宫,其中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削去爵位的当朝二皇子萧玉智。 自打邵曦将萧玉智豢养私军,意图谋反的证据交给萧常毅之后,萧常毅在盛怒之下便将萧玉智关入禁宫,削去陵王之爵。 此事还曾在朝内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当初的皇子一派也曾有人出面力保萧玉智。 奈何萧常毅心意已决,力排众议之下还是将萧玉智关了起来。 如今的萧玉智别提有多落魄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陵王如今已沦为了阶下之囚,没有了半分王爷的样子。 被关到此处之后,除了一个贴身的小太监照顾他的起居生活,每日所能见到的便是前来送饭的太监。 除此之外,再未见过其他人。 要说跟着他的这个小太监也真是倒霉,同样也是在宫中得罪了有权有势的太监被发配到这里,实际上就是等于陪着他这个二皇子一起在坐牢。 现如今的萧玉智再也无法享受当初那种奢靡的生活了。 还记得当年邵曦被他请到陵王府做客时,王府内的规模、陈设和奢侈程度曾让邵曦震惊不已。 而如今的他却只能住在这破败不堪的禁宫之中,别说吃得差了许多,就连身上的衣袍破旧了也只能是让手底下的小太监为他缝缝补补,全然没有身为王爷该有的任何待遇。 尽管如此,这三年来萧玉智在禁宫之内依然不曾忘记自己曾经身为王爷的身份。 此刻他正坐在屋檐下的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 可杯中盛着的却是白水。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是想喝一壶清茶都成了一种奢望,也只能放一壶白水来找找当初的感觉。 萧玉智虽身有武功,但圣命难违,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禁军的看管之下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一开始的时候也许会心有不甘,可是日子久了,似乎人也变得麻木了起来。 此时,顺着房檐斜照下来的阳光正落在他的脸上,他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目,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那有些微微燥热的感觉。 以前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而这三年的落魄生活却让他开始明白,哪怕是一缕阳光,一丝细雨都是他还活着的证据。 只要还活着,他便不会绝望。 他幻想着或许会有那么一天,萧常毅这个父亲终究会原谅他,到时候就算不再做陵王,他也可以做回那享尽富贵的二皇子。 他并没有死心,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不会放过那太子之位。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才是成为太子的不二之选,而如今的太子萧玉明太过迂腐,皇弟萧玉展又太过单纯。 景元王朝交到他们的手中,也许不会变得更差,但绝对不会变得更好。 只有他自己才是天命之人,是将来能够带领景元帝国开疆拓土,睥睨天下的一代圣主。 要不怎么说人不能太自信呢!一旦自信过了头就是自大。 萧玉智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栽就栽在了那个在他看来迂腐不堪,言行呆板的太子——自己的皇兄萧玉明的手里。 之前邵曦的分析并没错,余江郡之事的确是萧玉明为他自己的这位皇弟布下的局。 崔岐正是萧玉明通过吏部侍郎姚勲才得以在余江郡任郡丞一职,而孙爵也是萧玉明通过关系调任到余江郡的。 为的就是让其与崔岐相互配合,查出余江郡的赵家私征商税,豢养私军之事,只要这件事情爆出来了,萧玉智便脱不了干系。 能在余江郡豢养规模如此庞大的一支私军,萧玉智绝不会从来没有与赵华俊联系过,只要双方有联系便必会有书信往来。 原本萧玉明的确是打算让崔岐和孙爵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后,向京都检举余江郡赵家。 不过邵曦的出现将此事的进程加快了,而且以邵曦的雷霆手段,竟然没有给萧玉智任何补救的机会,直接便将整个余江郡的赵家给连根拔起。 更是拿到了第一手的证据交给了萧常毅,这倒是省去了萧玉明不少的麻烦。 今日他到禁宫来,是要为这么多年来自己与萧玉智之间的明争暗斗做一个了断。 他这个二弟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与自己争个输赢,他身为兄长倒也一直都在让着对方。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二人之间的这种相争愈演愈烈。 尤其是在自己被封为太子之后,萧玉智这个弟弟已经完全将自己视为了仇敌。 太子这个位置对于皇子们来说就是最终胜负的标志,自己坐上太子之位便代表着父皇萧常毅对自己的认可,也意味着皇子之间多年相争之下谁胜谁负的结果。 尽管一直行事低调,但萧玉明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从小跟自己争到大的二弟绝不会就此甘心。 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对萧玉智百般的提防。 虽说二人一奶同胞皆是皇后所生,但面对着未来的帝王之位,亲情这种东西便显得极其的脆弱。 随着萧玉智所谋划之事越来越大,萧玉明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心慈手软下去了。 若是不将自己这个弟弟置于死地,那么将来死的就是自己。 这些年以来,萧玉明之所以一直表现的木讷迂腐,完全是他装出来的。 他自幼便城府极深,轻易不会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表露出来,而萧玉智又是一个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萧玉智似乎很精明。 但实际上真正精明的人是萧玉明,他可说是将扮猪吃老虎发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仅骗过了朝中的文武群臣,更是将自己的弟弟和父皇萧常毅也都给骗过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一个儒雅有礼,饱读诗书,心怀家国的帝国储君。 可谁又知道?他也有阴险恶毒,心狠手辣的一面,只是一直以来他都藏得太深了。 能够看明白他的人,除了邵曦不知道还会有谁? 第九十三章 如此两兄弟 原本禁宫之地寻常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不过萧玉明身为东宫之主,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皇宫之内都有着极大的特权。 尤其是他手中的太子令几乎相当于半道圣旨,虽无权将禁宫之人私自放出来,但若是想进入禁宫面见某人还是没有谁敢阻拦的。 所以萧玉明一路可说是畅通无阻。 守在禁宫外的禁军见到他手中的太子令,也知道这是景元王朝未来之主,只要不是违背圣上旨意的事情,他们也不愿太过较真。 太子想要进入禁宫去见见谁,他们自然也要行个方便。 就这样,萧玉明带着自己的贴身太监来到了萧玉智所在的禁宫。 当那巨大却略显破败的沉重宫门被打开的时候,发出了“吱嘎嘎”的响声。 正坐在房檐下闭目养神的萧玉智老远便听见了,却依然没有睁开双眼。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纳闷的,按说这个时辰送饭的太监还不到来的时候,为何今日会这么早? 他只是懒洋洋地喊了一句“小贤子,去看看是不是送饭的人过来了,问问他为何今日来得这么早?” 萧玉智的贴身小太监叫小贤子,已经在这里陪了他三年多了。 虽说内心深处对萧玉智这个落魄的二皇子,曾经的王爷也没有什么敬重之意,但好歹人家也是皇家之人。 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太监,而且如今也与这个二皇子一样落魄,相比之下人家终究还是自己的主子。 就算每日被萧玉智呼来喝去,心里各种不爽,但表面上还得表现得恭恭敬敬。 毕竟自己将来能不能翻身,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落魄皇子的身上。 只要对他言听计从照顾得好了,说不准哪天这位皇子出了禁宫便能将自己也一同带出去。 那样的话,自己也不用再受如今的这种苦了。 听到萧玉智的呼唤,小贤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对着萧玉智应了一声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这里虽说只是禁宫,可占地的面积依然不小,从他二人居住的房屋到院子的大门口也着实是有一段距离。 小贤子一边快步地向门口跑去,一边抬眼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 他发现今日进来的人居然是两个,而且手中并无托盘,其中一个和自己一样穿着太监的衣服,而另一个走在前面的看上去却颇为不同。 一身黄缎的蟒袍,头戴金冠,脚上穿的是一双金缕靴,但凡是在宫中做过事的都知道什么人才会穿黄袍。 小贤子看到萧玉明心中也是一惊。 他从未见过当今圣上萧常毅,但远远地看到这一身黄袍,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圣上亲临。 人还没到跟前,他的心就已经快跳到嗓子眼了,可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他发现对面这位身着黄袍之人看上去并不是很老。 宫中之人都知道如今的萧常毅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可眼前之人看起来却显得年轻很多。 再细看身上所穿的并非是龙袍,而是蟒袍,这才知道前来之人是当今太子萧玉明。 小贤子连忙跑到近前双膝跪地,向萧玉明请安。 萧玉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嗯了一声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走在萧玉明身后的贴身太监恶狠狠地瞪了小贤子一眼,用尖锐的嗓音低声呵斥道:“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让二皇子出来迎接太子殿下?太子亲临岂可失礼?” 小贤子这才反应过来,别说如今萧玉智不是王爷了,就算他还是王爷,太子亲自来看他也需出来相迎。 更何况是如今这般境地? 若是怠慢了太子,搞不好自己也会跟着他一块掉脑袋,于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火急火燎地朝着院内跑去。 由于跑得太急,当他来到萧玉智面前时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使劲地咽了一下口水之后,这才勉强压低声音对着萧玉智说道:“二皇子,太子来了,二皇子赶快出去相迎,切勿失了礼数惹太子不悦。” 萧玉智听到这个消息后,猛地睁开双眼,他曾经想过太后也许会来,甚至父皇萧常毅也有可能会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萧玉明会亲自跑到这禁宫来。 他绝不相信萧玉明是来看望他的,当年因太子之位相争多年,虽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和睦,但他知道其实二人之间早已势同水火。 如今萧玉明绝不可能好心前来看望自己,就算是也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萧玉智突然间放松了下来,刚刚坐直的身子又懒洋洋地靠回到椅子上。 “来就来吧!我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如今他还能将我怎样?难不成真的要了我的性命?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难道还怕他不成?” 萧玉智这话说得看起来很轻松,却把一旁的小贤子急得不行。 心说你们两个是亲兄弟,你怠慢了太子也许他不能将你怎样,可若是迁怒到自己的身上,轻则是要挨顿鞭子、板子,重则可能都小命不保。 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可我还没活够啊! “二皇子,好歹来的是太子殿下,我们若是怠慢了恐怕实在是不妥,这事情若是传到圣上那里,只怕圣上也会感到不悦。 “为了能早一天离开这里,二皇子也不该任性,我们还是出去迎一下吧!” 小贤子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自己说服萧玉智出去迎接太子,接下来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再发生什么不愉快,那便与自己无关了。 可若是萧玉智连动都不动的话,搞不好便会给自己安上一个通报不明的罪名。 在皇宫之内,像他这样的小太监命如草芥,不管是谁都能随便找个借口捏死他。 所以他也只能活得战战兢兢,想尽一切办法少犯错,以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过他这两句话萧玉智似乎是听进去了,尤其是提到了当今圣上,萧玉智也是心中一动。 虽然没有指望过他会说自己的什么好话,但也的确不该再让他握到什么话柄。 原本自己离开此地唯一的希望便是有朝一日,父皇能念及父子亲情将自己放出去。 若是给这个做糖不甜做醋酸的家伙再落下口实的话,恐怕自己要离开此地就更加的难了。 于是萧玉智有些不情愿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那略显破旧的袍子,虽然自己如今已经混到了这种地步,可是身为皇子该有的派头还是要有的。 小贤子见萧玉智站起来了,连忙将身子一躬,萧玉智看了一眼小贤子,抬步朝外边走去。 小贤子连忙快步跟在身后,原本悬着的心也多少算是放下了一些。 只是他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停下脚步就站在院子里,背着双手向四处打量着。 禁宫这种地方虽然地处皇宫之内,但与其他地方的恢宏大气、金碧辉煌相比却是云泥之别。 虽然房屋、庭院是按照皇家的规制建造,但因年久失修都显得甚是破败荒凉。 萧玉明看着四周的环境,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萧玉智如今的境遇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可好歹二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看着如今自己的亲弟弟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也不免多少感到有些唏嘘。 但是这种感觉在他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他明白成大事者不可心慈手软。 尤其是在这帝国最高权力之位的争夺上,更不能对自己的对手有任何怜悯之心。 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萧玉明一直坚信,手中掌握权力的人绝不能太重义气,也不能太过慈悲善良,否则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自己不对别人心狠手辣的话,那么就会换成别人对自己心狠手辣,想登上那最高的权力之位就必然要在内心中无亲无友,甚至无情无义。 只有用最极致的手段让自己的对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算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 看着不远处一脸不情愿,懒洋洋朝自己走来的萧玉智,萧玉明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这么多年来他处处给萧玉智挖坑,甚至在某些方面故意纵容萧玉智,致使萧玉智落到今天这般下场,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这个弟弟。 在他看来,一切的根源都在于萧玉智的欲望。 若是他安心地做一个王爷,不去惦记自己手中的太子之位,那么自己曾经对他做过的一切也都是毫无意义的。 可是萧玉智偏偏就有了那么多的想法,那就不能怪掉入自己的陷阱了。 既然他想与自己争夺太子之位,甚至想要争夺未来的皇位,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念及亲情给他留什么退路了。 眼看着萧玉智走到自己的面前,萧玉明将自己的腰板挺得笔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萧玉智。 成王败寇,既然如今萧玉智已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他自然有资格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面对这个同胞兄弟。 萧玉智看到萧玉明这个样子,心中自然感到不爽,可又不好太明显地表现出来。 于是有些敷衍地拱手对萧玉明施礼道:“臣弟萧玉智参见太子殿下,给太子殿下请安。” 不光是行礼的动作,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明显透露着不甘和不情愿。 萧玉明面对萧玉智的这番举动并没有动怒,而是笑呵呵地抬了抬手,示意萧玉智免礼。 “一晃三年多未与皇弟相见,今日突然心中有所感便前来看看皇弟,不知这几年皇弟过得可好?” 听着萧玉明的话,萧玉智心里不知道已经将他骂了多少遍。 心说,你这会儿假仁假义地装成关心我的样子,我落到今天这一步还不全都是拜你所赐? 如今跑到这里来,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无非就是想羞辱我而已。 可心里想归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尽管双方已经到了这一步,但为了能够改变眼下的境遇,萧玉智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勉强应付对方。 “臣弟感谢太子殿下的惦记,臣弟在这里一切都好,让太子殿下费心了。” 萧玉明笑了笑,他刚刚说自己是来看望萧玉智的,这完全就是些场面话。 面前之人虽然是他的亲弟弟,虽然如今已经被关在禁宫,但他仍然觉得不放心,这个人只要活着便始终对自己是个威胁。 虽然如今的萧玉智已经失势,可朝中的皇子一派却尚还存在。 就算将来自己顺利登上皇位,只要萧玉智还活着,只要皇子一派没有消失,便始终对自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若想要彻底清除朝中皇子一派,恐怕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着实是要费上一番手脚。 那么消除这种隐患最直接、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让萧玉智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只要他不在了,支持他的人也就找不到支撑点了。 至于自己的那个三皇弟萧玉展,萧玉明从来就没担心过。 那孩子单纯仁厚,也完全不关心朝政,更从未听说他与朝中哪方势力有过接触。 就算有人想要通过支持他来与自己对抗,那也完全是白费心机,毫无意义。 所以眼下他最需要做的便是除掉眼前这个曾经的陵王萧玉智,只要他不在了,自己便再无后顾之忧。 萧玉明抬了抬手,他身后的那个贴身太监立马心领神会,对着萧玉智身后的小贤子使了个眼色。 二人静悄悄地走到了远处,直到听不见这边的对话才垂手而立,随时听候吩咐。 太子要与皇子说话,他们自然不能旁听,他们也不想听到太多。 在这皇宫之中,知道的越多就有可能死得越快,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安安心心地侍候主子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眼看着两个太监走远了,这个时候的萧玉明露出了带着一丝阴险的笑容。 “萧玉智,知道为什么你会输给我吗?” “哼!我自认做得滴水不漏,若不是邵曦的出现,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你错了!其实你早已经漏洞百出,邵曦只不过是提前将我要做的事做了,从来就没有什么时运,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一切都是你的设计安排?” 萧玉智露出了一脸震惊的表情。 第九十四章 真正的诛心 此时二人的身边已经没了别人,萧玉明也收起了之前的笑脸。 冷冷地对萧玉智说道:“从小到大你便喜欢自作聪明,总以为凡事你都能想在我的前面。 “其实很多事情我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不表现出来罢了,在父皇立我为太子之前,我便知道你在打着这个太子之位的主意。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已经在提防你了,不要以为你的所作所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你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 萧玉智虽然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哥哥其实并不愚蠢,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有些木讷,甚至一直被自己笑话迂腐的萧玉明竟然会有如此深的城府,如此重的心机。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一切,为何从来没见你采取过行动?难道你就任由我这样暗自积蓄实力,有一天将你从这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吗?” 萧玉明轻轻地瞥了萧玉智一眼,那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的不屑与藐视。 “我为什么要采取行动?既然你的所作所为我都清清楚楚,也知道你做的一切是要将我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你甚至不惜要将我置于死地,我又何必采取行动来提醒你,引起你对我的注意呢? “知道你在干什么就行了,没有必要阻拦你,只有你将事情继续做下去,你才会犯不可挽回的错误。” 萧玉智完全呆住了,他听懂了萧玉明的意思。 明明知道自己在朝中培养势力,在地方豢养私军,甚至暗中与外邦勾结,打算有一日要采取行动谋朝篡位,夺取权力。 萧玉明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折腾,直到自己无法回头的时候才采取行动。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却还要摆出一副迂腐无能的样子来欺瞒我,原来心机最深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萧玉明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打量着面前这个衣衫有些不整的弟弟。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朝中与何人勾结,我这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我不但不会阻拦你,甚至还会暗中为你提供便利,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变得肆无忌惮。 “你以为你在各地豢养私军的事情我不知道?其实你能够将这些事情顺利地进行下去,也有我在暗中推动。 “阻止你反而是对我最不利的,你不成气候又怎会引起父皇的注意?你不做这些事,我又如何让父皇知道你做了这些事呢?” 此时的萧玉智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是个怎样的人。 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东西,他都喜欢跟自己的这个哥哥争一争。 而萧玉明似乎也很有兄长的样子,从不会与他过多计较,总是表现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这让萧玉智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直觉得自己要比萧玉明聪明,也比萧玉明能干。 所以当自己的父亲将太子之位交到萧玉明手中的时候,萧玉智心中是一万个不服的。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更具才能的人,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个毫无进取之心,每日只是躲在书房中看书的人立为太子? 在他心中,一直都觉得自己才是皇位最佳的继承人。 可如今看来,似乎自己错了。 他一直瞧不上眼的这个哥哥并不是他想象中那般无能,反而在心机手段上远胜于自己。 萧玉智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他没想到一起长大之人竟然能够在自己的面前隐藏得如此之深,而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击。 “既然你明明有如此才干,为何还要装成一副书呆子的样子?若是早知道你比我强,我又岂会与你争这么多年?难道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要害我吗?” 此时的萧玉智有些激动,他不明白萧玉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设这么多的陷阱给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搞到今天这一步他才满意? 萧玉明撇了下嘴角,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无奈与悲伤。 “我为什么要害你?你是我的弟弟,我有必要去害你吗?可是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你一心想要夺走我手中的太子之位,你在朝中拉拢朝臣,在外豢养私军,甚至勾结敌国意图谋反,你是想要将你的这个哥哥置于死地呀? “我既然坐到了太子的这个位子上,自然是要提防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弟弟,我所布下的局倘若你不入局的话,又怎会有今天? “与其责怪我,你不如好好地想一想这些年来你都干了些什么?如果你不做这些事情,我所做的一切对你又有什么危害呢? “你总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的才智谋略远在我之上,可是父皇为什么会选择我作为未来皇位的继承人? “那是因为父皇看得出来,懂得收敛锋芒才是可成大事之人,像你这般张扬如何斗得过朝中那群奸诈狡猾的老家伙? “不要以为他们支持你就是在效忠你,他们只不过是在利用你,从你的身上来谋取他们想要得到的利益。 “想要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就要懂得抓住人心和利用人心,你每日与朝臣们打得火热,可朝中仍有太子一派在支持我,你何时见我与这些朝臣有过半点接触? “很多事比的不是谁做得多,而是比谁做得对,你所做的一切连我都知道,你以为父皇会一无所知吗? “我们都在给你机会,可你却执迷不悟,如今你已经将事情弄到这种地步又岂能怪我?” 萧玉明的一番话将萧玉智说得哑口无言,此时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仰起头迎向那刺眼的阳光。 他终于明白,原来这些年来都是自己在瞎折腾,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全都在父皇和自己这位哥哥的注视之下。 原来那个皇帝梦只是一场空罢了,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萧玉明或许才是真正的萧玉明,而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自己瞧不起的这个哥哥,才是那个真正掌控局面的人。 他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他相信萧玉明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了。 他此时甚至觉得萧玉明说得没错,他身为太子在身边布局只不过是在请君入瓮。 倘若自己没有夺取太子之位,甚至未来夺取皇位的想法,那么萧玉明所布的这些局其实对自己是毫无作用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野心太大,想要得到的太多了,才不知不觉踏进了萧玉明所设下的陷阱。 如今既然已经栽在了他的手里,自己也只能愿赌服输。 虽然此时萧玉智的心中已有了一些悔意,但从小便养成的性格始终无法让他放下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就算如今自己已经落魄至此,他也不想将最后的那点尊严都输掉。 “成王败寇而已,我承认我的确不如你,但至少我还尝试过。 “输了就是输了,既然输了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今日之言为何不早对我说? “如果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如你,或许你我兄弟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也许是萧玉明此前的话深深地触动萧玉智,虽然嘴上不承认,但萧玉智话里话外已透露出了一丝悔意。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抱怨。 如果萧玉明不扮猪吃老虎的话,他也许就不会自不量力地去做这些事情,去犯下这么多的错误,继而使得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怎么?你后悔了吗?” 原本萧玉明问出的这句话再正常不过,毕竟两个人已经聊到这种程度,作为哥哥想要知道弟弟是否心有悔意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萧玉智却从萧玉明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他转头看向萧玉明,只见此时萧玉明一脸阴森的冷笑,眼神中透露出狠辣之色。 看到这样的萧玉明,萧玉智的心中不免一颤。 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未见过萧玉明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与他心目当中那个温文尔雅,卷不离手,谦逊有礼的兄长截然相反。 此时的萧玉明就像是一头凶狠的恶狼在盯着眼前的猎物,却并不急着下口将其撕碎,而是要尽情地戏耍一番之后,再看着猎物慢慢咽气。 而自己就是他面前的那个猎物。 “你……你什么意思?” 萧玉明脸上的笑意变得越发的阴冷起来,他两眼死死地盯着萧玉智。 从他那薄薄的两片嘴唇中说出的话却如同这世界上最冰冷锋利的刀剑,刺进了萧玉智的内心。 “刚刚我的那一番话是否让你觉得很感动?” 萧玉智愣了一下,其实他内心里不得不承认,萧玉明刚刚的那番话的确是对他有所触动。 原本可以和睦相处,携手互助的亲兄弟闹到了今天的这一步,正如萧玉明问他的那样,他的确是有一些后悔了,可同时也有一些不甘。 后悔的是自己竟然没有认清这个朝夕相处一同长大的哥哥,还幻想着要与他为敌夺取太子之位。 不甘的是倘若萧玉明早些让自己知道这一切的话,他也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本来是想问萧玉明,身为太子韬光养晦,收敛锋芒只是对外面的那些朝臣,为何对自己这个亲弟弟也是如此?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萧玉明便给了他答案。 “倘若刚刚我说的那番话让你感动了,我只能说你输得并不冤,像你这么容易被人左右自己内心,注定成不了大事。 “刚刚我的那些话,作为一个太子说出来的确是合情合理,能够让你感动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可我告诉你,那些都不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从小到大我故意隐藏自己给你表现的机会,就是要让你冲在前面来替我挡灾。 “难道你忘记了?小的时候只要我们在一起,但凡是闯了祸父皇所责怪的都只是你,却从来没有责怪过我。 “当我登上太子之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我也不希望你安分守己,因为从始至终你都是对我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胁。 “如果你对太子这个位子没有想法,我都会想办法让你有这个想法,只有这样你才会为了得到太子之位而去做一些事情。 “而做了这些事情你就会犯错,你犯了错我就有机会将你铲除,让你这个对我最大的威胁彻底消失。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其实一切都是我故意设计的,你的性格我太了解了,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 “所以我可以利用你性情中的缺点来引诱你,你对我却毫无防备,这就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做的事情。 “你以为今日我前来是以哥哥的身份来看你这个弟弟吗?你错了!我是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来看一个失败者在得知真相之后是如何的沮丧。 “之所以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我的人还在各地继续搜集着你的罪证,会源源不断地送到父皇的御案之前。 “父皇知道你干的事情越多,你就越不可能离开这里,待将来我登上皇位之后,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我不会杀你,更不会派人来暗害你,我会让你一直关在这里,让你在绝望中慢慢地老去,慢慢地死掉。 “在你临死之前我会亲自来看你,在你死后还会以皇家的规格给你风光大葬,让世人都知道我是如何贤明宽厚的明君。 “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我这个景元帝国的皇帝不杀你是仁慈,厚葬你是贤德。 “无论你是活着还是死掉,我都会从你身上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让你成为我帝王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最后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的兄弟,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我的敌人。 “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纵容和怂恿他去犯错,而并不需要亲自出手去对付他,你看现在我什么都不用做,你不是就栽在邵曦的手里了? “我想在我来之前,你心里面最恨的人是邵曦吧?” 听完萧玉明的这番话,萧玉智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原本眼中残存的那一抹光彩也在渐渐地消失,眼神开始慢慢变得涣散。 “原来你从未把我当成自己的兄弟,原来从小你就在算计我,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 “我真傻!我真是太傻了!我简直是在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哈哈哈哈……” 萧玉智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癫狂,最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悲愤之中,一路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走去。 小贤子见状也连忙追了上去。 萧玉明站在原地看着萧玉智那几近疯癫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杀人莫过诛心,看来今日自己走的这一趟算是没白来。 第九十五章 宫中传恶讯 第二日一早,皇宫之内便传出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被囚禁在禁宫中的二皇子萧玉智在深夜悬梁自尽,他死的时候小贤子并不在身边,死的无声无息。 直到第二清晨,小贤子才发现萧玉智已经挂在了房梁上。 这可把他给吓坏了,虽然陪着萧玉智在禁宫里生活的三年多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但好歹还能苟且偷生。 如今二皇子上吊死了,他这个贴身伺候的太监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小贤子像发疯一样地跑到禁宫的门口去呼唤禁军,禁军一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傻眼了。 他们倒是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可是死的这个人是当朝的二皇子啊! 若是死个妃子什么的他们倒不觉得奇怪,毕竟在圣上那里失宠被关入禁宫也都是因为犯了一些不可原谅的错误。 作为宫中的女子走到这一步也跟死差不多了,所以她们想不开寻短见倒也见怪不怪。 可二皇子萧玉智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二儿子,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死在了禁宫里,他们也颇感震撼。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冲入禁宫,将萧玉智的尸体从那白绫之上弄了下来。 还有人不信邪,伸手到萧玉智的鼻子底下去探是否还有气息,可旁边的人早就已经摸过了,萧玉智整个人都已经凉透了。 消息很快便由禁军逐级传到了萧常毅那里,萧常毅听闻此消息之后也大感震惊,甚至表现得十分悲痛。 下令将萧玉智的尸首妥善收殓,予以厚葬。 为了了解事情的缘由,萧常毅让曹公公亲自前往禁宫将陪了萧玉智三年的小贤子叫来问话。 小贤子虽然自小在宫中长大,却是头一回见到萧常毅,面对着当今圣上,自己真正的主子,小贤子整个人都是慌的。 曹公公在一旁一直低声地提醒小贤子,但小贤子依旧表现得手忙脚乱。 萧常毅看着跪在面前局促不安的小贤子,倒没有因为萧玉智的死而对他太过严厉。 只是缓缓开口说道:“今日朕之所以要亲自见你,而不是让宫中的总管太监找你问话,就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将这些日子禁宫之中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讲给朕听,朕或许可以免你死罪,否则的话你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小贤子跪在地上本来就已经抖如筛糠,再听萧常毅这么一说,顿时像丢了三魂七魄一样。 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向萧常毅回道:“奴才陪二皇子这三年多来一直都挺正常的,虽然二皇子有的时候会发些牢骚,但时间久了也就安于了眼下的日子。 “圣上若是问奴才最近发生了什么,之前倒真的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有昨日太子殿下亲自来禁宫看过二皇子。 “自打二皇子见过太子殿下之后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整个人开始疯疯癫癫起来,嘴里一直念叨着‘我真傻,我真傻,我是这世上最傻的傻子。’ “奴才也不知道二皇子与太子殿下之间都说了什么,只是一直想办法安抚二皇子,可谁想到这夜里一个没看住,二皇子竟然悬梁自尽了。 “奴才自知有罪,可此事实在是太意外了,求圣上饶奴才一条小命……” 看得出,小贤子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可是一旁的曹公公却厉声对他呵斥道:“住口,你个不长眼的奴才,居然敢当着圣上的面污蔑太子殿下,你是不想活了吗? “怎么就二皇子见过太子殿下之后就变得疯疯癫癫了?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当心你的这条小命。” 小贤子被曹公公这么一声呵斥,顿时把脖子一缩,嘴巴闭得严严的,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了。 不过他刚刚的话却让萧常毅听上心了,萧玉智在自尽之前跟太子萧玉明见过面? 他在禁宫中已经被关了三年多,从未听说萧玉明去看过他,为何昨日萧玉明却突然间前去看望他? 萧常毅相信小贤子并没有说谎,而且他也能感觉到萧玉智的死与萧玉明有着直接的关系。 萧常毅并没有再继续问什么,因为他很清楚小贤子能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对曹公公说道:“曹励,将他安置到敬事房去做事吧!若是再出现什么差错就不用留着他了。” 萧常毅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小贤子不必为此事负责,将他调去敬事房哪怕是负责倒夜香,也好过丢了性命。 曹公公自然是对萧常毅的话心领神会,连忙用脚轻轻地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小贤子。 开口提醒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圣上都没有问你的罪,你还不赶快谢恩,跪在这里发什么愣?” 被曹公公这么一踢,小贤子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萧常毅“嘣嘣嘣”地磕起头来。 萧常毅摆了摆手,便转身坐回到御案之前,将手边的折子拿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看折子还是在想心事? 曹公公见小贤子还在不停地磕头,连忙上前拉了他一把。 “行了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赶快退下吧!” 小贤子连忙又连磕了三个头,说了句“奴才告退”便退出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好歹小命是保住了,至于将来的日子如何难过他已经不在意了。 曹公公见萧常毅一直坐在御案前发呆也没敢打扰,静静地退了出去。 一出门正看到小贤子站在门口,抬手便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来了一巴掌。 “你这个小奴才,在圣上面前慌慌张张做什么?圣上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你这个样子若是惹了圣上不悦岂不是死得更快?” 小贤子连忙跪在曹公公面前。 “多谢师爷提点,今日若是没有师爷,小的怕是又要闯祸了,小的在这给师爷磕头了。” 说着,小贤子又“嘣嘣嘣”地对着曹公公磕起头来。 曹公公看着小贤子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行了行了,还好圣上开恩没有追究你照看不力的责任,我这就让人去跟敬事房打个招呼,安排你过去做事。 “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再要出了什么差错谁都保不住你的小命。” 小贤子一边磕头一边回答道:“师爷教训的是,小的都记在心中了,今后若有机会小的一定会报答师爷的。” 曹公公轻轻地哼了一声。 “就你?指望着你报答我还说不上猴年马月呢!行了,你跟我来吧!” 说着,曹公公便带着小贤子离开了御书房,去安排小贤子的去处。 此时的萧常毅坐在御案前,手中虽然拿着折子,但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在折子上,完全没有将折子的内容看进去。 原本邵曦将萧玉智的罪证递到他这里,他削去了萧玉智陵王的爵位将他关入禁宫,却一直有些犹豫该如何处置萧玉智。 按说萧玉智犯下的事情,就算他是陵王,是当朝的二皇子,但豢养私军,私通外邦密谋造反,哪怕他是自己的儿子也足够定个死罪了。 但萧常毅却一直将其关在禁宫里没有再提如何处置他的事情,他不提也没人敢问。 可他很清楚,迟早要给朝中群臣一个交代。 不过萧玉智终究是他的儿子,要真说让他亲手要了自己儿子的命,他又如何能不纠结? 所以一直将萧玉智关在禁宫里,一是为了拖延,二也是在等待一个转机,希望能有一个机会保下萧玉智的性命。 哪怕是将他贬为庶民,也总好过自己亲手将他送上黄泉路。 这事情拖了三年多,虽然朝中也时常会有人提起此事,但整件事情似乎已有平息的趋势。 只是太子萧玉明说要扫除那些萧玉智在各地残余的势力,一直在派人四处清剿,也不停地搜集到有关萧玉智新的罪证。 这就让萧常毅感到很难办,只要有新的罪证,萧玉智便是罪加一等。 如今不要说将他从禁宫里放出来,就是保住他的性命都已十分勉强,禁宫反而成了保他性命的最佳所在。 所以萧常毅一直都不再提起萧玉智关在禁宫里的事情,既不放出来也不提如何处置他,就只是这么关着他。 但如今看来,太子萧玉明好像是耐不住性子了,他派人搜集了诸多有关于萧玉智的罪证。 萧常毅很清楚他的目的,他就是想置萧玉智于死地。 但萧常毅也从未责怪过他,虽然他这么做是想要弄死自己的亲弟弟,可萧常毅对此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萧玉智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在危及他这个太子的性命? 那可是谋反之罪,不要说是太子,这小子就连自己都想谋害,所以萧玉明对萧玉智做些什么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今天的这个结果,萧常毅其实早有感觉,只是他在想昨日萧玉明到底是与萧玉智说了什么,才会导致萧玉智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萧玉智是萧玉明逼死的,这一点萧常毅毫不怀疑。 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知道萧玉智和萧玉明之间相差在哪里,他也很清楚萧玉明的手段。 当初能将他立为太子,萧常毅可不是靠拍脑袋决定的。 只是萧常毅有些感慨,萧玉明竟然能通过与萧玉智只见一面便逼到他发疯寻死,看来这个太子比自己所了解的更不简单。 事情已经发生了,萧玉智原本便是戴罪之身,若是因为此事去追究太子的话,只会将事态进一步扩大。 既然后果已经无法挽回,那便尽快让这件事过去,这样对每个人都好。 萧常毅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折子往御案上一扔,整个人靠在椅子里,沉思了片刻后他突然笑了。 至于为什么笑,没人知道。 此时的东宫之内,萧玉明也接到了这个消息。 不过他的表现却很平静,只是对着前来报信之人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再无下文了。 除了萧玉明身边的那个贴身太监,其他人根本就不明白,为何萧玉明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竟会如此平静? 按照正常的理解,亲弟弟自尽了,他理应表现出悲痛,或是因为太子之位的争夺,在得知萧玉智的死讯后感到开心。 他却如同一湖静水一般毫无波澜,依旧在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他这个样子没人敢去问,也没有人想去问,毕竟这是他们皇室自家的事情。 萧玉明心里很清楚萧玉智为什么会自尽,昨日二人的对话萧玉明前后态度的反转就是想要刺激萧玉智,想要从心理上打击他。 萧玉智的自尽有两个目的。 一是因为他从萧玉明那里知道,自己不要说没有翻身的机会,就连离开禁宫的机会都已经是十分渺茫了。 让他一辈子关在这种地方,那还真不如去死。 另外一个原因是萧玉智对萧玉明最后的反抗。 昨日萧玉明曾亲口告诉他,自己不会杀他,会留着他这条命,无论他是活着还是死去都会成为萧玉明帝王之路上的垫脚石。 萧玉明会从他身上榨干所有价值。 当萧玉智知道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全都是萧玉明一手策划的,将自己永远地关在禁宫中还要继续利用自己。 萧玉智在绝望的同时,也愤怒到了极点。 他心中有恨,他恨萧玉明,也恨邵曦,更恨他自己。 他失败了,他要一辈子被关在禁宫里,这让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如何忍受? 而这还不算,就连被关在禁宫里的后半生都要被萧玉明这样的人所利用,所操控,他又如何能够甘心就这么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可如今的他已无力反抗,面对萧玉明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杀死自己才是最后的手段。 摆脱痛苦的同时,也不给萧玉明再利用自己的机会,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 可是他不知道,这正是萧玉明想要的。 昨日萧玉明对他说的那些话,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让他感到绝望,要让他感到不甘和愤怒,就是要让他用这种方式来反抗自己。 只有这样,他才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对萧玉明构成任何威胁。 此时的萧玉明阅读着手中的书卷,不经意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知道是书中的内容太过精彩,还是此刻他想到了什么? 第九十六章 进城不进城 景元王朝皇宫内所发生的这一切,此时的邵曦当然都不知道。 使团在甘远成的护卫之下这一路上倒是出奇的平静,并未如之前猜测的那样发生什么不愉快。 甘远成作为随行护卫的武将,遇到事情倒是与邵曦有商有量,完全看不出面对敌国使团有任何的敌意。 邵曦并未过多地去做猜测,对他而言如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路上没事才是最好的。 可别像去南赵的时候,一路上磕磕绊绊,弄得鸡飞狗跳。 从东平关一路继续东行,到达济州城已是十日之后。 这一路上也并不轻松,因为要赶在太后的寿辰之前到达济州城,所以使团一路也是紧赶慢赶。 甘远成带领着手下的兵马对使团也是护卫得尽心尽职。 终于是在这一日的上午到达了济州城外,这个时候离太后的寿辰就只剩下四日都不到了。 可以说此行的确是有些仓促,不过好歹总算是赶到了。 到了城外,甘远成让使团的大队人马在城外稍作停留,他亲自进城与守城的武将打个招呼。 对此邵曦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中已经有些不满了。 按说在使团到达济州城之前,甘远成便已经派出快马赶往济州城送信,应该说此时守城的将领很清楚城外的大队人马便是景元帝国的使团。 更何况使团队伍还挂着景元帝国的旗帜。 但就算这样,使团依旧要停在城外等待放行,这在邵曦看来确实是有些没事找事了。 之前在东平关没有看到东穆国礼部派出的官员迎接使团也就算了,可是如今已经来到了济州城外,却还要搞这么一套,显然是有些羞辱的意思。 等了一阵子不见回音,邵曦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刚一下车便看到白锦卿与胡玉山早就已经站在车下了,而赵文煊和李方荣却依旧坐在马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白锦卿与胡玉山见邵曦下车了,二人便从后面走了过来,人还没到跟前,胡玉山便开始发起了牢骚。 “如今我们人都到城外了,就算是要跟守城的将领交代一声也用不着这么久吧?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难道这东穆国不懂得起码的礼数吗?” 白锦卿摇着手里的折扇,仍是一脸的淡然,语气平静地说道:“既然我们来的是东穆国,这些事情便应该早就想到。 “如今使团用的是景元帝国的皇家仪仗,邵曦又打着麒麟才子的牌子,如此规模我们是对东穆国的尊重,可东穆国的人却未必会这样想。 “他们也许觉得我们这样是在向他们示威,所以难免会做出一些故意怠慢的事情来给我们脸色看。 “既然我们已经到这里了,就再有些耐心,想他东穆国再狂妄也不会一直让我们使团就这么停在城外,所以玉山兄要淡定。” 白锦卿和邵曦都有折扇在手,可胡玉山却一直在用袖子拼命地扇着风。 嘟嘟囔囔地说道:“你们两个是真耐得住性子,这分明是东穆国有意想借此机会羞辱我们,你们居然一点都不急?” 此时邵曦笑了笑,语气平静地说道:“急有什么用?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们急。 “他们如此作为已是失礼在先,真当我们不会报复吗?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打算让我们在外面呆多久。” 白景卿斜着眼睛瞧着邵曦,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歪头对他问道:“你都说自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我都不相信如今你能如此大度,就这么闷声吃了这个亏。 “你快说,你小子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歪主意了?” 邵曦扬起嘴角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色,只回了一句“饿了,吃东西。” 说完,便朝着队伍前面走去。 来到赵文煊和李方荣的近前,对他们二人说道:“通知下去,我们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大中午的想必所有人都饿了,既然他们不急,我们急什么?开饭!” 赵文煊和李方荣听完邵曦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于是命人通知整个使团在济州城门外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如同在野外宿营一般。 此次景元帝国派出的使团规模少说也有四百多人,再加上甘远成带领的护卫兵马足有五六百人。 这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就这么在济州城门外扎起营来,倒是成了一番很别致的景观。 从济州城的城头上看去就像是有人围城一样。 要知道,做几百人的饭可需要不少的大灶,这生起火来冒烟咕咚,把整个济州城门外搞得乌烟瘴气。 这下子可把守城的将领给弄慌了,他原本接到上面的命令是要有意将景元帝国的使团晾在城外一段时间,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可没想到人家使团压根就没在意,连派个人过来交涉一下都没有,直接就扎营做饭了,看上去就好像打算要在城外常驻一样。 这下子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毕竟何时放使团进城他还要向上面请示。 可如今人家已经这么弄起来了,他又不能进行阻拦,这么久了没让人家进城,人家扎营做饭好像也说得过去。 见此情形,只好连忙派人向上面禀报此事,请示该如何处置。 同时也随着甘远成一起走出城门,来到使团驻扎之处。 在路上甘远成还在抱怨着。 “人家好歹是来给咱们太后贺寿的,尉迟大将军安排你这么干可有请示过圣上? “就这么把人家使团晾在城外,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现在好了,人家直接在城外扎营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被天下人笑话我们东穆国不懂礼数慢待人家使团?” 守城的将领也是一脸的无奈,他虽然也知道这么做有些过分,可这毕竟是大将军尉迟贤武给他下的军令,他若是不照做的话等于是违抗了军令。 可他也知道,这么做带来的后果恐怕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对甘远成说道:“你陪他们走了一路,不如就劝劝他们,让他们别这么折腾。 “我已经派人去请示大将军,尽可能让他们早些进城,不然搞成这样实在不太好看。” 甘远成也叹了口气,心说一路上都好好的太平无事,怎么到了济州城外这临门一脚出了问题? 使团不进城,他便交不了差,要是在此期间再出了什么其他的差错,所有的责任都要算在他的头上,他现在想起来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便带着那守城将领一同朝着邵曦的营帐走去。 此时的邵曦正带着白锦卿、胡玉山、丁裕安和奈比海一同坐在营帐的外面,支起了烤架在烤鸡。 看上去完全没有把能不能进城这件事放在心上,倒像是在野外露营一般显得十分的轻松惬意。 甘远成一看就急了,都这种时候了,这位景元帝国的使臣居然还不急不忙? 还有心思带着手下之人在这里烤鸡吃,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把这一次出使当回事一样。 可此前在赶路的时候却并未见他有所懈怠呀! 二人来到邵曦面前,甘远成对着邵曦拱手抱拳说道:“邵大人,这位便是城门守将周云,并非是他不放使团入城,而是要派人向尉迟大将军请示。 “毕竟这城防之事属于军务,而严查入城人马是大将军亲自下的军令,所以还要在请示之后使团方能入城。” 邵曦拿着手里的树杈转着烤鸡,连抬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只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说道:“理解理解!贵国尉迟大将军名满天下,果然是忠君爱国,行事谨慎。 “对你们东穆国京城的安危如此上心实属难得,我们不急!你们慢慢请示,让大将军慢慢考虑。 “如今已是这般天色,使团几百人总不能都饿着肚子守在原地吧?我们在此扎营,埋锅造饭应该也很合理吧? “你们进城有规矩我们尊重,我们肚子饿了要吃饭不算过分吧?” 邵曦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听不出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可是话里话外却又是夹枪带棒,专门往肺管子上戳。 明显摆出了一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姿态。 你不让我进城,我就在城外扎营,反正到了太后寿辰之时若是使团还进不了城,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东穆国将会沦为天下的笑柄。 都说来者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 倘若使团真的因此耽误了给东穆国太后贺寿的话,任谁都不会说责任在景园帝国一方,反而会让东穆国落下一个礼数不周,气量狭小的名声。 到时候别说太后了,恐怕把脸丢得最干净的就是百里野林这个东穆国的皇帝。 邵曦如今这么做,就是想给人一种东穆国玩不起的印象,所以他当然不着急。 可这会儿甘远成和周云却都急得够呛,若是私自放使团进城了,怕尉迟贤武会问他们的罪。 可若是一直这么耗下去的话,又怕圣上会降罪下来,这会儿他们两个就像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 可他们又不敢抱怨任何人,人家邵曦本来说得也没毛病。 你们让人家这么等,人家饿了要吃饭,要休息,又没催你们,总不好强令人家撤掉营帐,不准吃饭吧? 甘远成回头看了看周云,周云也是一脸的懵,二人都不知道此事应该如何处理了。 邵曦却将手中那只烤好的鸡举了起来,对着二人晃了晃,问道:“我手艺还不错,烤得挺香的,二位将军要不要一起啊?” 被邵曦这么一问,两个人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个时候他们哪还有心思吃啊? 连忙向邵曦拱了拱手,又返回到城内再次派人前往将军府。 希望能尽快得到尉迟贤武的答复,好放使团进城,可别让他们这几百号人在城外这么现眼了。 邵曦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扯了个鸡腿递给了身边的白景卿。 白锦卿接过鸡腿,打趣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吃亏的主,你这么一搞倒是反将了那尉迟将军一军。 “现在估计他们巴不得我们赶紧进城呢!否则的话此事可真要成了太后寿辰之前最大的一个笑话。” 此时的胡玉山啃烤鸡啃得满嘴都是油,抬起袖子擦了擦,哈哈一笑。 “还是你有一套,这要是我可能早就气急败坏地跑去找人家理论了,你可倒好,不声不响,不闻不问。 “就这么在济州城外扎营,大大方方地带了几百人开饭,我看这事那尉迟老儿怎么向百里野林交代? “估计他们很快便会来通知我们进城,免得继续丢人现眼。” 邵曦一边啃着另一只鸡腿,一边歪头瞧着白锦卿和胡玉山。 还没等将鸡肉咽下去,就含含糊糊地问道:“进城?进什么城?我什么时候说要进城了?” 邵曦此言一出,白锦卿和胡玉山全懵逼了,就连正在嚼着鸡肉的嘴都停了下来,二人瞪大眼睛瞧着邵曦,好像没听懂刚刚他说什么。 最后还是胡玉山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进城?不进城我们去哪?难道你真打算就在这济州城外一直扎营? “我们这趟是来给东穆国太后贺寿的,不进城怎么办这趟差事啊? “虽然之前是尉迟老儿有意刁难我们,可如今你也给了他们教训,他们若是放我们进城,我们又为何不进?” 邵曦又从鸡腿上撕了块肉下来,一边猛嚼,一边轻轻地哼了一声。 “从东平关开始就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从来没说过什么。 “礼部不派官员到东平关迎接我们也就算了,我不与他们计较,指派边关的一个都尉带领着百余号人马护送使团我也接受。 “可如今到了济州城外,他们给我唱了这一出,真当我是泥捏的?不进城!就在济州城外这么扎营。 “想要我们进城给太后贺寿,就得把之前欠我们的礼数都补上,若是使团都到了济州城门他们的礼部还不派官员出来相迎的话,我就带着使团打道回府。 “那老太太是东穆国的太后,又不是我们景元帝国的太后,他们自己都不欢迎我们来贺寿,我们干嘛非要上赶着? “不是不让我们进城吗?这回不来请,我们还不进去了!” 白锦卿和胡玉山都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邵曦,你是真敢呐!这种事也就你敢干。” 第九十七章 都是自找的 被邵曦这么一闹,济州城里也炸锅了。 几百号人在城外扎营,搞得炊烟四起,城里的百姓早就听到了消息,有的人还特意从城里跑出来看热闹。 大家都知道来的是景元帝国为太后贺寿的使团,如今到了城外却进不了城,在外面扎营生火做饭,这种热闹可是难得一见的。 所以秉持着有热闹不看王八蛋的传统理念,城中的百姓竟然蜂拥而至,都跑到城外来看热闹了。 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看什么,反正就瞅着外面这么一大片的营地帐篷觉得挺新鲜。 这里可是东穆国的京城,不是边关要塞,他们还从未见过在济州城外出现如此景观,搞得像是敌军来犯扎营围城一样。 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了,可想而知仅仅半日之内这个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济州全城,身在大将军府的尉迟贤武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他早就从周云派来的人口中得知了此事,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如今他在东穆国兵权在握,又是主战派的为首之人,景元帝国的使团前来济州城他自然是不会客气。 本打算给使团一个下马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好好羞辱他们一番,却不想人家根本就不接招,连问都没问过一句,直接就在城外扎营住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痛不痛不知道,反正是把自己的膀子给闪到了。 现在怎么办?人家在城外故意唱了这么一出,这不是成心给他上眼药吗? 此事原本便是他自作主张,这个消息若是传到百里野林那里,必然会责怪于他。 好歹这也算是两国邦交之事,虽然关系并不怎么融洽,但好歹人家是来给太后贺寿的,你把人家拦在城外该怎么解释? 就算百里野林明知道尉迟贤武的用意,可这事毕竟涉及到太后,你拦着人家不让给太后贺寿,到时候太后问你几个意思该如何作答? 这会儿尉迟贤武多少也有点慌了。 本来他以为使团会派人出来交涉,那么按照自己的安排趁机将对方羞辱一番,也算是给东穆国长长威风。 可现在的情况是,你想跟人家耍威风,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摆出一副这个城你爱让进不让进的姿态。 眼看着太后的寿辰临近,这要是一直这么僵着的话,自己就会从主动变为被动。 到时候影响了使团为太后贺寿,人家便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他也明知道景元帝国之所以派使团前来给太后贺寿,也是因为东穆国的邀请。 尽管两国早些年交战不断,最近这些年也是针锋相对,但好歹双方还都是给彼此留了些脸面。 向景元帝国发出邀请的正是东穆国的皇室,他现在这么干岂不是等于不给皇室面子? 尉迟贤武左琢磨右琢磨这个事都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尽快解决。 于是连忙派手下之人赶往城门口与周云和甘远成碰了个头,再次前往使团扎营之地,表示已经得到许可,使团可以随时进城。 邵曦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甘远成和周云此前已经跑过来一趟了,如今过来的这个明显地位在他们二人之上。 不过也看得出,此人最多只是尉迟贤武手下的一个副将。 对于尉迟贤武派来的这个人邵曦没有丝毫的客气。 只是撇了撇嘴,对他说道:“你还是回去吧!以你的军阶还不足以与本官对话。 “我们来是受贵国皇室之邀,如今被你们拦在城外,你们说不让我们进就不能进,你们说让我们进就一定得进吗? “既然是皇室邀请我们,你们又是哪里来的权力将我们拦在城外? “若说这是你们东穆国皇室的意思,那么既然不欢迎我们使团到来,我们回去便是,又何须派你这么个人来?” 那名副将原本以为自己带着尉迟贤武的话过来,只需三言两语便可将使团打发了,岂料邵曦竟然这么难讲话! 他在尉迟贤武身边呆得久了自然有些傲气,本欲开口与邵曦争辩几句,却被甘远成和周云给劝了下来。 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对他说道:“将军切莫冲动,如今事情僵在这里,你若是再与这位使臣发生争执,岂不是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此人乃是景元帝国皇帝亲封的麒麟才子,又是三品的官阶,的确有如此讲话的资格。 “将军还是速速回去禀告大将军,将这里的事情说清楚,请示大将军该如何解决。” 那副将虽然心中有气,但也觉得他二人说得有些道理。 若是这件事情在自己的手里被搞大的话,恐怕回去在尉迟贤武面前也不好交代,于是气囊囊地回城去了。 甘远成和周云来来回回地折腾了两趟还是毫无结果,此时也是忧心忡忡。 甘远成犯愁的是使团不进城他就交不了差,而周云犯愁的是一开始将使团卡在城门外的是自己,如今夹在中间实在是难受。 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的话,自己就会成为那个背锅之人,所以也是觉得头痛不已。 这消息很快便被副将带到了大将军府,尉迟贤武听到副将的陈述之后气得一拍桌子愤然起身。 嘴里嘟囔道:“真是不识抬举,只是让他们在城外等候了半日,竟然还耍起脾气来,还真当本大将军是他们能够拿捏的?” 气归气,话虽这样说,可尉迟贤武此时心里也开始犯难了。 原本只是想在城门处卡他们一下出点难题,可如今人家借题发挥把这个难题甩回给了自己。 若真让他们在城外别进来的话,这后面的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 他身旁的副将虽然此前在邵曦那里受了气,可能在尉迟贤武身边做事之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那副将拱手对尉迟贤武说道:“大将军,此前我们只是想为难他们一下,却没想到他们是如此反应,如今事情闹到这一步,大将军派我去都不能解决。 “对方的使臣在景元帝国也的确是三品的官阶,他不愿与属下对话,属下也实难有辩驳之辞。 “如今使团停在城外,再过几日便是太后寿辰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不如大将军便纡尊降贵亲自去解释一下吧! “毕竟事情是我们开的头,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在我们手中了结,否则此事传到圣上那里,只怕大将军也不好交代啊!” 若是换个人这么跟尉迟贤武讲话,恐怕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不过看得出这位副将应该是尉迟贤武的心腹之人,所以讲话就比较直接一些。 尉迟贤武闻言也冷静了下来,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想着此事是否有其他的解决之策。 可是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副将给出的这个主意是最直接可行的。 讲白了,事情是自己搞出来的,这个屁股还得是自己去擦。 既然对方是个三品的官员,又是奉景元帝国皇帝之命出使东穆国,那么他的确有资格与自己对话。 眼见着这件事已经在济州城内闹得沸沸扬扬,又有不少的百姓出城围观,事态再这么发展下去终究是对自己不利的。 看来也只有亲自走一趟,给对方个面子,也好让对方就此作罢。 于是尉迟贤武命副将备马,他要亲自出城去会一会景元帝国的这位使臣。 大将军出行自然是派头十足,而且身为军伍之人他也不屑于坐轿子或是坐马车,直接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亲卫队向城门赶去,这一路上好不威风。 一出城,尉迟贤武便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眼看着一大片帐篷扎在城外,周围一群百姓议论纷纷,指手画脚,那场面看上去别提多热闹了。 也不怪这些百姓好奇,毕竟使团是景元帝国来的,而在东穆国人眼中景元帝国一直是他们东穆国的死敌。 如今使团被拦在城外不能进城,济州城的百姓也是反应不一。 有的人觉得很解气,东穆国这些年在景元帝国的手里没少吃亏,如今有机会看到景元帝国的使团吃瘪,自然是感到心中大爽。 但也有人感到忧虑,两国国力毕竟是有差距的,如今这样得罪景元帝国的使团,将来难免会遭到报复,忧国忧民之人便会为此感到担忧。 但绝大多数的百姓单纯就是图个热闹,跑出来看个新鲜。 因为两国之间长期关闭边境,不准两国百姓相互过境,所以民间交往几乎断绝。 在东穆国百姓的心中,景元帝国显得颇为神秘而强大,如今有机会看到景元帝国的人,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尉迟贤武看着眼前的情景也心知不妙,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大可小,若只是单纯地刁难了一下使团,想必百里野林也不会怪自己。 可如今已经影响到了为太后贺寿之事,这就不得不抓紧解决,否则待到太后寿辰之日使团还没有进城的话,这个责任就完全在自己身上了。 尉迟贤武带着卫队来到使团的营地外,在自己的副将和甘远成与周云的陪同之下走入营地,要面见邵曦。 邵曦得到尉迟贤武前来的消息,一改之前那懒散的样子,穿上官服收拾个干净利落,带着手底下的几个人也都赶往营外相迎尉迟贤武。 二人一见面还未相互见礼,便都开始彼此打量起来。 尉迟贤武这位大将军看起来的确十分威武,不仅身材高大,体型魁梧,而且相貌硬朗,双目有神。 几缕长髯垂于胸前,看上去多少有些《三国演义》中关二爷的样子。 但邵曦才不管你长得有多帅,只要你得罪了他,他管你是关二爷还是土地爷、财神爷,都必须要报复回去。 而当尉迟贤武看到邵曦的时候就颇感惊讶,他没想到景元帝国派来的这位使臣竟会如此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 看起来相貌俊朗,气度不凡,但同时又给人一种玩世不恭又有些桀骜不驯的感觉。 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总让人觉得那笑容中不怀好意。 也许是因为双方所处的立场不同,加上此时正因为这件事而针锋相对,所以邵曦总给尉迟贤武一种坏坏的感觉。 他没想到在自己眼中只算是一个小娃娃的年轻使臣竟然有如此心机,面对着自己的刁难不但不慌不忙,反而能如此泰然处之,做到以不变应万变反将了自己一军。 此时他才理解为何这个人会被景元帝国的皇帝封为麒麟才子,又为何会派他率领使团前来东穆国,果然人的能力不可以年纪而论。 如今既然想解决这件事,自己也只有放下姿态,不能再小看对方。 二人相互打量一番之后,尉迟贤武刚要开口说话,邵曦却抢先上前一步拱手对尉迟贤武施了一礼。 客客气气地开口说道:“在下久闻尉迟大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大将军果然气度不凡。 “能在这里见到大将军真是在下三生之幸,大将军在百忙之中能前来看望我们,我代使团上下各级官员谢过尉迟大将军。” 尉迟贤武原本还以为邵曦会对自己表现出不友善,毕竟眼下这个境况是自己一手造成。 可是他没想到邵曦竟如此有礼,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这让尉迟贤武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禁又高看了一眼。 同时,他也听出邵曦其实是话里有话。 邵曦先是捧高自己,表示自己在景元帝国内也是威名赫赫,可如此之人今日却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岂不讽刺? 邵曦在提到与他见面的地点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在“这里”,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济州城外景元帝国使团的营地啊! 在这种地方,双方见面难道不尴尬吗?而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 明面上看着邵曦是对他表示感谢,实际上是在讥讽他气量狭小,处事不决,直到这个时候才亲自出面,话中满满都是嘲讽的意味。 尉迟贤武虽然听出了邵曦话里的意思,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却又不便发作。 毕竟人家的话从字面上挑不出任何毛病,若不是因为自己干了此事,其实就是些场面上的客气话。 被邵曦这么不软不硬地怼了一下,尉迟贤武才知道有多难受。 可这能怪谁呢?还不都是自找的? 第九十八章 你是个引子 面对着邵曦的阴阳怪气,尉迟贤武虽然心里觉得不爽,可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发作。 毕竟邵曦一见面便将所有的礼数都做到了,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实在是让尉迟贤武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既然邵曦的礼数到了,他身为东穆国的大将军自然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小家子气。 于是摆出一副豁达的样子,笑着对邵曦夸奖道:“贵国果然是人才济济,想不到被贵国圣上亲封的麒麟才子竟是如此年轻。 “邵大人当真是年少有为,难怪能担当此次出使重任,此前闹了一些误会还望邵大人多多担待。 “老夫身为东穆国的护国大将军,这京城的安危自然是不敢有半分懈怠,手底下的人又不懂变通,得罪之处还望邵大人不要见怪。” 尉迟贤武这话说得也挺漂亮,同样先是捧了邵曦一番,紧接着便表现自己是如何的身担重任,借机显示自己大将军的身份。 最后却是将此事的责任一推六二五甩了个干干净净,别说是邵曦了,就连此时站在尉迟贤武身后的甘远成和周云二人心里也早就开始骂娘了。 心说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一手安排,如今当着人家的面却将自己摘了个清清溜溜。 硬是把这口大锅直接甩在了下面人的头上,难不成做大将军就可以不要脸了? 可想虽是这样想,却也只能在一旁听着,面对着尉迟贤武他们是连丁点的不满都不敢表现出来。 邵曦听到尉迟贤武的话,心里也骂了句“臭不要脸。” 所有的事情你这老家伙都是始作俑者,如今却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还真当我是个傻子? “大将军身为东穆国的柱石,凡事都以家国利益为重,在下实在佩服! “不过我们使团此次出使来到贵国乃是受贵国圣上邀请,特来为太后的九十寿辰贺礼。 “如今就这么被你们挡在城外,岂是一句下面之人不懂变通就过去了? “我是代表景元帝国圣上出使贵国,为表尊重用的更是皇家仪仗。 “如今被你们挡在济州城外的可不仅仅只是使团,更是我景元王朝圣上的颜面,若换作贵国圣上可能接受此事?” 刚刚还与尉迟贤武谈笑风生的邵曦此时神情凝重,语气铿锵有力,完全不似之前那般不着调的样子。 这突然间的变化也让尉迟贤武为之一愣,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变脸变得这么快。 刚刚虽然语带嘲讽却是十分有礼,此刻却将脸一抹摆出了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 虽然此时心中已有怒气,可想到事情再发展下去可能就不太好收拾了。 也只能假意致歉地对邵曦说道:“邵大人说的是,此事的确是我们疏忽了,老夫在这里给邵大人赔个不是。 “如今此事已经被老夫知道,自然会好好地教训下面的人,眼看天色也不早了,邵大人不如就让使团收拾一下赶快进城吧! “否则使团在济州城外如此扎营,岂不显得我东穆国怠慢了贵客?” 邵曦一听尉迟贤武这话,顿时乐了出来。 “怠慢?大将军此时讲这种话不觉得晚了些吗? “按说使团出使,贵国礼部早就应该派出官员前往东平关迎接使团,并一路随使团一同返回济州城。 “可如今只是边关的一名都尉陪同使团来到贵国京城,不但到此时仍未见礼部官员出来相迎,倒是将我们使团拦在了城外不得进城。 “难道这不是怠慢吗?贵国还打算如何怠慢我们?” 尉迟贤武一听邵曦这么说,心里老大的不乐意。 心说礼部没派官员迎接你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在城门处卡了你们一下,你跟我扯这么多做什么? 面色有些阴沉地对邵曦说道:“邵大人此言就有失公道了,使团被拦在城外老夫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刚刚老夫也向邵大人解释过了,为何邵大人又要跟老夫提及礼部?他们是否迎接使团与老夫又有何关系?” 尉迟贤武此言一出,邵曦心中暗自叫了声好,心说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你个老小子亲自前来本就是想解决问题,可又不想承担责任,老想将事情推到别人的身上,那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于是笑着对尉迟贤武一拱手。 “大将军所言极是,既然礼部的事情与大将军无关,大将军又何必走这一趟? “大将军的事礼部管不了,礼部的事想必大将军也无权插手,既然如此大将军便请回吧! “我们就在城外慢慢等,让天下人都见识见识贵国的待客之道。” 邵曦这话是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有些逐客之意。 虽然此时尉迟贤武与邵曦都只是站在营地之外,可邵曦的这番话也的确是让尉迟贤武有些当众下不来台。 “邵大人,此前的确是老夫疏忽,致使使团滞留城外不能进城,可如今老夫已经说了使团随时可以进城,邵大人又何必这般得理不饶人呢?” 邵曦闻言,又露出了尉迟贤武眼中那坏坏的笑容。 眯着双眼对尉迟贤武说道:“没错!如今大将军已经允许我们使团入城,而且刚刚也说了礼部的事情与大将军没有关系。 “所以现在阻拦使团入城之事已经得到解决了,只是我们使团自己不愿意入城,因为贵国实在是有失礼数。 “若是不将这礼数补上的话,使团就不进城了?” 此时尉迟贤武被邵曦扯皮扯得火气都上来了。 语气有些不善地对邵曦说道:“这可是邵大人你自己说的,如今使团已经可以入城,是邵大人你自己不让使团入城,那可就与老夫无关了! “回头可别说我们守城将领有意为难你们使团,接下来的事便是你们与礼部交涉。” 邵曦盯着尉迟贤武那已经有些怒色的脸,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不错!这话是我说的,如今使团不进城是因为贵国从一开始便有失礼之处。 “一次两次我们可以容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怠慢使团,我身为此次出使贵国的使臣岂可无动于衷? “如今使团不进城的确是与大将军没关系了,不过若将来贵国圣上向在下问起此事,在下也会据实相告。 “原本使团是打算进城之后再与贵国的礼部理论此事,不过大将军却好巧不巧地成了引发此事的引子。 “既然如此,那也就别等进城以后了,就在这济州城外将事情解决,若是事情得不到解决的话,我并不介意带着使团打道回府。 “至于贵国太后寿辰之事,也怪不得我们失敬了。” 邵曦这话说得尉迟贤武心里那个腻歪,合着明面上说使团进不了城的事已经过去了,与自己无关了,可又借着此事追究起礼部的责任。 这么一搞等于是将原本的事情进一步闹大,而引发此事闹大的责任正在自己身上。 面前这个年轻的使臣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样,嘴上说着不关自己的事了,实际上还是粘着自己没放。 这将来圣上若是问起来,礼部的责任自然不可逃避,可自己引发此事的责任好像也并不小。 这里里外外的还是要把自己给装进去啊! 而且对方以撤回使团为要挟,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东穆国的笑话岂不是闹大了? 慢待使团的事情就先不说了,最后搞得人家连贺寿都取消了,虽然表面看上去是使团丢了颜面,可他东穆国丢脸丢得更大。 这小子不是成心在找别扭吗? “邵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如今已经可以进城了,使团与礼部之事进城以后解决便是,为何非要把眼下之事牵扯其中?” 邵曦摆了摆手。 “并非是在下非要将大将军牵扯其中,此前在下也说过了,凡事有一有二不可再三再四。 “使团这一路来到贵国京城,遭受无理怠慢之事又岂是眼下这一件? “既然已经如此,那不如就一并解决了,免得让天下人以为我景元帝国的使团可以任人欺辱。 “此事主因并不在大将军,大将军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尉迟贤武心说,我呸!我能不在意吗? 本来一开始是你们跟礼部之间的事情,结果现在非要借着入城被阻这件事把我也牵连进去。 你小子口口声声说要解决事情,可如今做的却是将事情的闹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借题发挥? 虽说尉迟贤武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人家邵曦也说得在情在理。 此时他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怎么那么欠儿登,非要在使团入城这件事上节外生枝? 现在可倒好,给人家制造麻烦不成,反而惹了自己一身的骚。 虽然邵曦说是要追究礼部怠慢使团之责,可他心里很清楚,邵曦就是想借机将使团入城被阻一事闹到最大。 说白了,直接针对的目标就是自己。 可偏偏他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就弄得他十分难受。 人家表面的理由给得很明确,就是要让礼部将之前怠慢使团的失礼之处给补回来,否则就不进城。 眼下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让礼部派官员出城隆重迎接使团入城,不然这个事恐怕很难过去,只要这个事不过去,自己身上的麻烦就甩不掉。 虽说他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抓个人来顶包,可别人也不是傻子,谁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 这种事顶多也就是堵堵别人的嘴,所以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抓紧让礼部出来迎接使团并赔礼道歉。 只有这样,使团才能顺利进城,整件事情才能平息下来。 否则赶在太后九十寿辰的时候闹出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就算他是东穆国的大将军,面对太后他也不好交代。 既然这样,那就得抓紧通知礼部准备迎接使团的事情。 之前礼部一直没搭理使团,可并不真的是为太后筹备寿辰而顾不过来,他们跟尉迟贤武一样也是故意怠慢使团,成心要给使团一个难堪。 本来这事跟尉迟贤武没什么关系,但现在不行了,他要是不出头管这件事情的话,自己这边的事情就解决不了。 看来也只能自己出面代替邵曦去和礼部交涉了。 想到这尉迟贤武心里那个别扭,这叫什么事啊?文臣怠慢了景元帝国的使团,结果要他这个武臣亲自前去交涉。 而邵曦却带着使团在济州城外吃吃喝喝晒太阳,这等于是将他们东穆国的文臣和武臣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起来,这到底是谁把谁给耍了? 尉迟贤武也来不及想那么多,既然邵曦说了此事已经与他无关,他也只能在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带着手下之人又返回到济州城内。 这趟出城尉迟贤武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正窝着一肚子的火没处发,这回他也不派手下人去传话了,而是亲自赶往礼部要求面见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梁德政一听说大将军尉迟贤武亲自到礼部来了,一下子也有点懵逼。 东穆国朝中文臣和武臣多年来一直争执不断,平日里更是少有往来,相互间不使绊子已经算不错了。 这尉迟贤武身为武臣集团的为首之人,怎么会突然间跑到他们礼部来?难道是来找麻烦的? 一想到这,梁德政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亲自出门相迎。 原本还以为尉迟贤武会盛气凌人地在他面前耍耍大将军的威风,可哪知道二人才刚一见面,尉迟贤武便伸手将他拉到一旁。 有些生气的低声对他说道:“景元帝国使团已到济州城外,你们礼部不知道吗?” 梁德政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看着眼前面色有些焦急的尉迟贤武,心中感到甚是不解。 你尉迟贤武将景元帝国的使团挡在城外不让进城,这件事已经闹得整个济州城内满城风雨了,礼部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将人家使团拦下了,现在为何又跑来问我们? “当然知道啊!使团不是被大将军你拦在城外了吗?我们礼部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们礼部为何还不抓紧派出官员出城相迎?人我都给你们拦下了,你们这里怎么还是没紧没慢的? “使团到来,你们礼部不做回应岂非太过失礼?” 梁德政看着面前的尉迟贤武彻底迷糊了。 他怎么管起这档子事来了?这还是往日那个威风凛凛,一直主张着与景元帝国开战的大将军吗? 第九十九章 打人专打脸 “大将军,不知你此来何意?人不是被你拦在城外的吗?为何此时跑来礼部找我们理论此事?” 梁德政一时之间的确没太整明白,尉迟贤武跑到礼部来是什么意思? 虽然东穆国的朝中文武不和,但是在对外的态度上却还是有着共识的。 如今景元帝国的使团进入东穆国,不管是文臣还是武臣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不算友善。 尽管文臣一方一直主张与景元帝国休兵罢战,各自休养生息,但其真实的目的也只是为东穆国的发展赢得喘息的时间。 他们内心里其实对景元帝国还是充满敌意的,只是在对外的政策理念上与武臣集团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所以景元帝国派出来的贺寿使团不止是武臣想要找他们的麻烦,就是文臣也都想借此机会对其羞辱一番,以解心中多年以来积压的怨气。 东穆国的朝臣们有这样的反应,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出于国家的利益。 而是景元帝国多年来给东穆国造成的压力,使这些文武大臣们在百里野林那里也都看不到什么好脸色。 每当关于两国之事百里野林当朝问政的时候,文武百官都是争论不休,却拿不出一个有效的长期政策,不免会遭到百里野林的斥责。 因为两国之间的关系不好,这些人自然也做官做得辛苦,所以自然也就将这种怨气转移到了景元帝国。 倘若没有景元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东穆国便可成为中原霸主。 如今始终被人这么压着,整个东穆国的朝堂都有种窒息的感觉。 正是因此,当邵曦带着使团到达东平关时并未看到东穆国有迎接使团的官员前往。 从这一点上看,正是文臣集团对景元帝国表现出来的不友善。 而使团被阻在济州城外,是以尉迟贤武为首的武臣集团所采取的举动。 由此可见,此次邵曦带着使团来到东穆国有多不受人待见! 所以从邵曦到达东平关之时开始,东穆国的文武两大派便都已经对使团表现出了敌意,只不过是各自所用的方式不同罢了。 邵曦从东平关一路来到济州城外,都不见东穆国礼部派出相关的官员来迎接,这便是文臣集团的态度。 被挡在城外不让入城,这是武臣集团的态度。 所以当此时尉迟贤武出现在礼部对梁德政说出之前的那番话时,就难怪梁德政会感到不解了。 此时梁德政心里纳闷,这人不是你给拦在城外的吗?此时跑到我礼部来问什么罪? 我们只是没去迎接他,你却是连城都不让人家进,说起来这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尉迟贤武见梁德政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沉了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绪。 这才对梁德政说道:“使团被我拦在城外的确不假,那也只是为难他们一下而已。 “可如今使团驻扎在城外拒绝入城,我亲自前去询问,人家景元帝国的使臣已言明并非因为入城受阻而拒绝入城,是因为你们礼部一开始就怠慢了人家。 “在东平关便没见到你们礼部派官员前往迎接,如今使团已到了济州城外,你们礼部还是毫无动静,这着实就过分了一些。 “虽说我将他们拦在城外是有心刁难,可此举也等于是给你们礼部争取了一些时间来弥补之前的失礼之处,可为何你们到现在还是无动于衷? “人家可说了,礼部若是不将此前所失的礼数补回的话,他们就拒绝入城为太后贺寿,就这么从济州城外直接打道回府。 “如果真的将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恐怕你们在圣上和太后那里都不好交代吧?” 梁德政听着尉迟贤武的话,心里一阵冷笑,心说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儿什么聊斋呀? 话里话外,口口声声都是我们礼部失礼,难道你把人家拦在城外就不失礼? 此事我们礼部的确有不对之处,人家真的追究起来,我们倒也确实有些麻烦。 圣上那里倒还好说,若是耽误了给太后贺寿的话,这个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 可问题是,你火急火燎地跑到我们礼部来,看似是在提醒我们礼部,实则还不是因为如今事情有些闹大了? 太后那边真的追究起来,你将人家拦在城外恐怕责任也不小吧? 说白了,你着急的不是怕我们礼部有麻烦,而是怕这个麻烦把你也给捎上。 “大将军,你手握兵权掌管整个东穆国的兵马,本应操心的是军务之事,为何如今却管起我们礼部的事情来了?难道此事与大将军也有所相关?” 梁德政这话其实问得挺不客气的,好歹尉迟贤武也是东穆国的大将军,而且人家现在还挂着个二品的官阶。 梁德政一个三品的户部尚书开口这么跟尉迟贤武讲话,按常理来说多少是有些不敬了。 可文臣集团原本便与武臣集团不和已久,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尉迟贤武的官阶高过梁德政,但实际上作为文臣集团一员的梁德政内心里对他并没有多少尊重。 都是各自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梁德政自然是有些针锋相对的。 尉迟贤武一听梁德政这个话风,就知道对方是想看自己的热闹。 这要是换做平日的话,恐怕他早就拂袖而去,甚至临走之前还会骂句“没用的狗东西”。 可如今的情况不一样,邵曦虽然表面上说是要追究礼部的责任,却会实打实地将自己也给捎上。 此时对于他来说,不管是文臣还是武臣都应该积极地解决此事,以免再次节外生枝。 他们倒是都不担心百里野林会降罪下来,因为他们敢这么做,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算是百里野林对景元帝国的态度。 可这次不一样啊!这一次是太后的寿辰,人家使团是来给太后贺寿的。 如果因为他们这一帮人搞得太后寿辰过得不愉快的话,就算百里野林是东穆国的当今圣上,恐怕在那个老太太面前也没那么好说话了。 太后不高兴了,百里野林必然会依着太后的意思逐级问责,他们这些人到最后一个都跑不了。 罢官砍头倒不至于,可就算是被百里野林斥责一番也实在是没必要。 臣子做事首先得要符合圣意,若是事情做得不漂亮给圣上找了麻烦,那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尉迟贤武冷笑了一下,对梁德政说道:“使团的确是我的属下拦在城外的,说起来他们没能及时进城的确是与我有关。 “可如今人家点名道姓地说是因为你们礼部才不愿进城,你梁大人若是觉得此事无妨的话,我尉迟贤武倒也无所谓。 “你都不怕担下此事,我又有何惧?” 尉迟贤武明明白白地摆出了一副你不怕,我也不怕的态度,反正一个坑里埋两个鬼,大不了大伙儿一块儿死。 说实话,此前梁德政那么对尉迟贤武讲话也只是出于长期以来心中对武臣的不满,只是趁此机会宣泄一番罢了。 要真说解决眼前的这件事,他还真就不敢置之不理。 尉迟贤武也说了,人家是点名要追究他们礼部的责任,这要是再无动于衷的话,就的确有些不明智了。 虽然他也想看尉迟贤武的笑话,可现在弄不好他们自己将会成为最大的笑柄。 尽管眼下文武不合,可就目前这件事来说,双方都不愿意看到事情再这么继续发展下去。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礼部抓紧派人出城迎接使团,同时为此前之事对其赔礼。 否则,若真如尉迟贤武所说,使团拒绝进城为太后贺寿,那这个责任就全都落到了他们礼部和尉迟贤武的身上。 到时候就不是他们双方互相看笑话了,而是景元帝国看他们的笑话。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件事的确不能再拖了。 梁德政并没有对尉迟贤武明确的表态,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大将军费心了,此事我们礼部自会安排,多谢大将军提醒了。” 尉迟贤武这趟跑来,目的就是为了让礼部抓紧派出官员解决此事,可是现在梁德政说了这么含含糊糊的一句,让他的心中十分不爽。 可不爽也得忍着,毕竟礼部的事情不归他管,甚至他今日前来都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自古便是军政互不干涉,今日自己跑来插手礼部的事情便已经是越界了,若是再深说下去就着实是有些不太合适的。 于是尉迟贤武拉着个老脸离开了礼部,返回大将军府。 眼看着尉迟贤武走了,其实这会儿梁德政自己也慌了。 事情能闹到让尉迟贤武这个在东穆国举足轻重的人物都亲自跑到礼部来,足见对方使臣的态度如何坚决。 这要是再不把事情抓紧解决了,说不准景元帝国的使团真的会就这么拍拍屁股回去了。 到时候他们礼部在圣上面前怎么交代?在太后面前又怎么交代? 要知道,此次景元帝国使团出使他们东穆国可是太后让圣上发出的邀请,这个事情若真的闹大了,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担待得起的。 想到这里,梁德政连忙召集礼部人手准备相应的仪仗,由他自己亲自带领,打算出城去迎接使团入城。 虽然说这么做也等于是给尉迟贤武解了围,可无论如何也得先将自己的问题解决了。 梁德政带领礼部的仪仗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济州城的城门外。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几趟之后,此时天色已是临近黄昏,若是天黑之前使团再不入城的话,那这个笑话恐怕就真的闹大了。 所以梁德政带着仪仗队伍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使团的营地前,让人入内通报。 只说是东穆国的礼部官员已经集体出城迎接景元帝国使团到来,想请使臣出来一见,以便商谈入城事宜以及后面使团在济州城内的安排。 可是通报的人进去了许久也没有出来,梁德政带着一众官员在营外左等右等不见动静,只好与使团的卫兵商量再行通报。 这一趟通报的人进去后又是过了很久,才终于见到从营中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此人一身白衣,手执折扇,样貌俊秀,气宇不凡,不慌不忙地迈着小方步来到营外梁德政的面前。 将手中折扇一合,对着梁德政躬身施了一礼。 梁德政看着眼前之人,心中不禁赞叹! 想不到这年轻人生得如此俊美,面对自己如此淡然,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而且此人看上去彬彬有礼,尽显儒雅之风,果然这景元帝国的麒麟才子颇有君子之风,难怪这年纪轻轻的便能坐上三品之位。 连忙也上前还礼,开口说道:“东穆国礼部尚书梁德政率礼部官员出城迎接贵国使团及贵使。 “此前多有怠慢,实在是因为太后寿辰临近忙不过来。 “如今贵使已率使团来到济州城外,我们这才匆忙出城相迎,还望贵使多多担待,切莫怪罪! “在下在这里深表歉意!” 二人见过礼之后,对方这才笑吟吟地开口说道:“梁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我想梁大人是误会了,在下并非此次率团出使的使臣邵曦邵大人。 “在下只是使团的副使,姓白名锦卿,是替我们邵大人出来迎接梁大人及贵国礼部众位官员的。” 梁德政听到白锦卿的自我介绍,禁不住愣了一下。 对方竟然不是传说中的景元帝国那个麒麟才子,而只是使团的一个副使? 一个副使便有如此气度,那位率团出使的使臣又该是何等人物? 而且如今自己率领东穆国礼部官员亲自出城迎接使团,两次通报却只派了个副使出来,多少也有些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堂堂景元帝国的麒麟才子怎会如此无礼? 想到这里,梁德政的内心忍不住多少有些气愤,不过表面上却仍是一副笑脸。 客客气气地对白锦卿问道:“既然如此,那么请问这位白大人,贵国的使臣邵大人如今何在?” “你说他呀!中午多喝了几杯,现在帐中睡着呢!” “睡……睡着呢?” “对!睡着呢!而且睡之前还特意交代过,谁也不准叫醒他,谁叫他跟谁急。” “这……这也太……” 梁德政的话刚要说出口,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第一百章 给个交代吧 梁德政心里明知道这位景元帝国的使臣是有意不出来见自己,这才派了个副使出来。 而且给出的理由也相当的具有侮辱性。 自己身为东穆国礼部尚书,如今带着礼部的众位官员亲自来到营地迎接使团进城。 可这位使臣却在帐中睡觉,让东穆国的众位官员就这么在营外等着,此举在梁德政看来是何其的无礼! 可此时他偏偏又说不出什么来。 使团不进城就是因为他们东穆国的礼部失礼在先,如今若是当众指责这位使臣失礼的话,他实在感到有些底气不足。 正在他不知如何处理此事的时候,身后礼部的其他官员却有人不干了。 在听闻景元帝国的使臣因为酒后入睡而不能出来与他们相见的时候,很多人便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嘀咕了起来。 其中不乏有些人觉得事不关己,反正大家都在这里等,自己跟着滥竽充数倒也无所谓。 可是也有脾气不好的,一听白锦卿给出这样的理由顿时就炸庙了。 只见一位官员走出人群,先是对着白锦卿礼节性地拱了拱手。 便不客气地开口说道:“贵国使团前来我东穆国是为太后贺寿。 “既然使团已经到此,我们礼部官员尽出前来迎接贵国使团,你们的使臣却以如此荒唐的理由拒绝出来与我们相见,是否太过无礼了?” 白锦卿闻言只是淡然一笑,也向对方拱了拱手。 慢声慢语地回道:“这位大人还请息怒,原本使团来到济州城外是打算直接进城的,不想却被阻拦在这里。 “我们眼见天色不早便只好扎营做饭,这使团几百号人总不能饿着肚子一直等下去,等得太久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进城。 “所以我们邵大人饮了几杯便睡去了,实在是没有想到众位大人竟会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失礼之处还望多多担待。” 白锦卿的话刚刚说完,人群中另一位官员也站了出来。 “担待?贵国使臣如此举动何止是失礼?简直是狂妄! “我们礼部尚书梁大人带着众位官员兴师动众地前来迎接贵国使团,如今却要站在这里等你们的这位使臣大人睡醒? “这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难道你们景元帝国的官员都是如此无理的吗?” 白锦卿面对着群情激昂的东穆国礼部官员,依旧是一脸的淡然之色,再次拱了拱手。 “诸位大人,在下只是一名副使,邵大人吩咐的事我只能照做,各位大人若不愿意在此等候的话,那便请回吧!” 白锦卿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 东穆国的这些官员一听宁愿让他们回去,这位景元帝国的副使也不愿意去将他们那位使臣大人叫醒,这简直太不把他们当回事了! 一时间都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这景元帝国的使臣实在是太过无礼了,梁大人带着我们亲自前来迎接,他却用这等理由来搪塞我们避而不见,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是!真当我们东穆国是他们能随意羞辱的?既然不肯出来相见,我们回去便是,理他作甚?” “听说此人在景元帝国还被封为麒麟才子,想不到行事竟如此乖张,我看也是徒有虚名吧!” “此种情形不知梁大人该如何应对?我看这使臣就是成心为难梁大人呐!” …… 看着面前这一众官员如同锅里被煮沸的开水一样,白锦卿抖开折扇在身前轻摇着,也不再作答,只是笑而不语。 眼下双方又僵住了,邵曦不出来相见,梁德政带着礼部的这些官员站在这里等也不是,走也不是。 若是等的话,实在是太掉面子了! 对方一个使臣在帐中入睡,他们像群傻子一样站在这里,就算梁德政自己愿意,礼部的这么多官员也未必愿意。 这着实是太尴尬了! 可若是就此离开的话,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地来到这里又是为何呢? 接不到使团,使团进不了城,他们礼部对百里野林和太后也不好交代,搞到最后自己还是会成为笑话。 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弄得梁德政十分难受。 他心里也在暗自嘀咕着,想不到这位景元帝国的使臣邵曦邵大人竟是如此睚眦必报之人! 此前礼部怠慢了他们使团,如今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整个东穆国的礼部。 先不说他这么做是不是合情合理,单是这种举动便已足够大胆。 要知道,此时可是在东穆国境内,是在京城济州城的城外,出使他国竟还敢如此羞辱对方官员,这种事情岂是一般人敢做的? 此时梁德政倒是有些好奇这个素未谋面的使臣到底是何许人也,竟敢在东穆国境内如此狂妄? 虽然心中颇有不满,但梁德政也不便发作。 只好再次对白锦卿说道:“白副使,你看我们礼部这么多人等在这里,你是否能再去叫一下邵大人?邵大人若有怪罪,你就推到我的身上便是。” 白锦卿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极为有君子之礼,此时见梁德政这么说,他再次恭恭敬敬地对梁德政施了一礼。 但回的话还是一样,使臣大人交代的事情他不敢有所违背,现在东穆国的礼部就两个选择,要么等,要么回。 梁德政面对白锦卿的回复也是无可奈何,背着双手在原地来回踱着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此时最先说话的那位官员又再次开口。 “太不像话了!你们景元帝国自诩为礼仪之邦,如今派出来的使臣却如此的无礼狂妄,简直不将我们东穆国放在眼中,你们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看得出这位官员脾气有些火爆,可不像梁德政那么有耐心。 而且在他们的一再催促之下,白锦卿却依然表现得不急不忙,这似乎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所以此时才出言不善。 面对着这位官员的叫嚣,白锦卿却丝毫不慌,只是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正欲开口反驳对方却听到身后传来了邵曦的声音。 “狂妄?无礼?要说到狂妄无礼,与你们东穆国的礼部相比本使也只能是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各国出使皆都由礼部派出官员前往两国边境迎接使团,可你们别说没有派出人来,还只是让边关的一个都尉带兵随同使团来到京城,这已是无礼在先。 “如今使团已经到了济州城外,却被拦在此地,从上午等到黄昏你们才姗姗来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怎么?让你们等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与在场各位相比,我们又哪里无礼了? “礼是相互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们自己失礼在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至于这位大人问我们是不是不想回去了?不知大人可有能力阻拦?东穆国的兵马你调动得了吗?我们若想走你拦得住吗? “倘若你们将使团扣在东穆国,难道以为我们景元帝国会善罢甘休?你们可有把握战胜我景元帝国的千军万马? “大人若是不知,可以回去问问你们的兵部或是你们的大将军,如今我景元帝国已在两国边境陈兵百万。 “你们东穆国难道真想为了我们使团再起兵戈,生灵涂炭?到那个时候你们将会被天下人所指,就算牺牲我们一个小小的使团又何足惧哉?” 在场众多东穆国的官员闻言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正从不远处朝着这里走来。 白锦卿也转回身看向邵曦,这一看之下差点没笑出来。 只见邵曦既未着袍,也未束发,就这么穿着一件内褂,披头散发懒懒散散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刚刚的那一大段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也是懒洋洋的,整个人完全是毫无形象可言。 在这样的场合,他以这样的形象和态度出现,何止是有违两国邦交之礼?这完全是一种挑衅。 如此正式的场合,梁德政与东穆国礼部的这些官员都是身着官袍正装前来。 而邵曦却连件便服都没穿,只穿了个内褂。 尤其是头发,古人皆以束发为礼,披散头发与人相见是极其失礼之事。 邵曦这么干摆明了就是没将对方放在眼里,没有人会相信他这是无心之举。 不过尽管如此,似乎这会儿也没有人更关心他的形象。 因为刚刚他的那一番话实在是太戳人心窝子了,搞得一众官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人家邵曦说得也没毛病,你们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脏? 景元帝国的使团从东平关一路来到济州城下,你们礼部连个屁都没放,人家不也什么都没说? 使团到了城外,你们依旧是拖拖拉拉,这要不是尉迟贤武跑到礼部去找,恐怕压根就没打算出来迎接吧? 如今让你们在外面等一会儿,你们就叽叽歪歪,相比之下此时邵曦所做的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大言不惭地说要将使团扣在东穆国不让回去,那更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如今使团用的是景元帝国的皇家仪仗,你们要是真把使团给扣下了,景元帝国势必会举兵征伐,要讨还一个公道。 而且东穆国如今满朝皆知,景元帝国早已陈兵两国边境,摆明了是在为此次使团的出使撑腰。 你东穆国要真的这么干了,那就像邵曦说的那样,两国之间必定战事再起。 到时候又是流民遍地,饿殍遍野,搞得两国百姓生灵涂炭,到时候这个责任算是谁的不言自明。 只要东穆国敢这么干,邵曦自然也豁得出去。 在使团出发以前邵曦便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一趟就是舍得一身剐,要把皇帝拉下马。 只要你敢举刀,邵曦就敢伸脖子。 而且东穆国朝堂一直以来都是文武不合,如今你一个礼部文官说出如此大话,你问过人家武臣吗? 别看东穆国的武臣一直以来都是主战派,可是打不打,怎么打,都是人家手里握着兵马的人才说了算。 不是你们一群文官喊声打人家就会起兵的。 所以对方如此色厉内荏的叫嚣,在邵曦眼中看来就是个笑话。 他虽然也懒得与对方争辩,可是该怼回去的还是要怼回去。 结果邵曦就以这么一个懒散的形象出现在了梁德政等一众官员的面前,一出口便是针锋相对,话中带刀。 面对着邵曦,整个东穆国礼部的官员瞬间安静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邵曦刚刚的那番话让他们心服口服了,而是邵曦的这个形象和说出的话都让他们感到有些震惊,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心说这就是景元帝国的麒麟才子?一个如此毫无形象,言语犀利之人竟然就是此次出使的使臣? 邵曦着实是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尤其是梁德政。 看着眼前的邵曦他都有点傻眼了,与此前的白锦卿相比,邵曦虽还说不上粗野,但也的确是毫无形象可言。 可尽管这样,邵曦的身份终究是摆在那里,若是他们一直这么愣下去倒是显得自己没见识和小家子气了。 于是梁德政上前一步,对着邵曦拱手说道:“在下乃是东穆国礼部尚书梁德政,此次亲率礼部官员来迎接贵国使团入城。 “此前怠慢之处还望邵大人多多谅解,方才属下皆为意气之言,还请邵大人不要见怪。 “此时已经天色不早,不管有什么事还是等进城之后再说吧!” 邵曦也对着梁德政拱了拱手回道:“梁大人还真是客气了!贵国如此失礼,难道梁大人就想凭着这三言两语便将我们打发了? “你们说不迎接就不迎接,你们说让我们进城我们就得进城?我景元王朝的官员可不是你的属下。 “我景元帝国的使团打着皇家仪仗从东平关一路来到这济州城外,在此等了足足一天你们这个时候才来迎接,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呢?” 梁德政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从此前尉迟贤武的表现来看,必定也是在邵曦这里吃的瘪。 看来想要将此事解决,可能还要费上一番周折。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再拖延下去天就黑了,到时候别说使团进不了城,他们礼部的这群官员恐怕也回不去济州城了。 人家关城门可不管你们谁在外面! 见邵曦如此问,连忙反问道:“那么邵大人想让我们给出一个怎样的交代?” “牵马吧!” “牵马?” “对,牵马。” 第一百零一章 不得不认怂 梁德政一下子被邵曦的话给整懵逼了,牵马?牵什么马?这跟使团进不进城有什么关系? “不知邵大人可否说得更清楚一些,这牵马究竟是何意?” 邵曦瞥了一眼梁德政身后的那些礼部官员。 “让你们礼部的官员来给我们使团牵马,算是作为你们礼部对使团失礼表达的一点点歉意。 “反正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看来使团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点好一切随你们进城。 “只能先拣些重要的带入城内,至于其他的也只好明日再进城了,这么大一个摊子一时之间我们怎么忙得过来? “刚好我看你们礼部也来了不少的人,不如一起动手帮帮忙吧! “也不敢劳烦各位做太累的事情,就帮我们使团牵牵马,梁大人觉得这不算过分吧?” 邵曦此言一出,真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东穆国礼部这些官员瞬时便炸了! 让礼部的官员给使团牵马,他是怎么敢的? 这些官员平日哪个不是养尊处优,眼高于顶? 如今让他们来给景元帝国的使团牵马,就这么穿街过巷被济州城内的百姓能看到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这些人的官威何存,颜面何在? 邵曦提出这样的要求无异于是对他们当众处刑,公开羞辱,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不止是这些官员,就连梁德政此时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做梦也没想到,邵曦竟会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若真按他说的做了,他们礼部将来在东穆国的朝堂还如何立足?他这个尚书还怎么做? 原本还想出口反驳,可转念一想邵曦给出的理由又实在是让他无法反驳。 的确是,现在已经天色不早,若使团主要的官员随着他们匆匆入城的话,倒是还来得及。 可要是让整个使团都收拾停当再行入城,那肯定是赶不上关城门了。 京城的城门入夜即关,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无论是谁都不可打破,哪怕是景元帝国的使团和东穆国的礼部官员也不可能破例。 可现在的问题是,人家景元帝国的使团用的是皇家仪仗,你让人家就这么手忙脚乱地进城的确是有失体面。 最起码得让人家的仪仗与随行所携带的这些礼品正儿八经地按照礼制正式进入济州城。 可这样一来的话,整个使团收拾起来就十分耗费时间,在这种情况下邵曦提出让礼部这些官员一起帮忙,说起来倒也的确合情合理。 毕竟眼下的这种境况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如今邵曦只是要求他们伸手帮帮忙,若是就此拒绝的话倒显得他们太过小家子气了。 若真说起摆谱来,如今他们在邵曦面前还真没这个资格! 可梁德政回头看看礼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似乎就算这些人加入其中也帮不上什么忙。 还真就如邵曦说的那样,也只能帮着牵牵马了。 可问题是你使团要体面,我东穆国的官员就不要体面了吗?一群礼部官员穿着官袍给景元帝国的使团牵马,这也实在是有些不好看。 就算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可济州城内却依旧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这走在大街上,他们这群礼部官员岂不像耍猴一样被人家看了个笑话? 这事传出去也好说不好听啊! 正在梁德正犹豫之际,此前那个讲话十分不客气的官员再次跳了出来。 对邵曦斥责道:“好一个景元帝国的麒麟才子,开口讲起话来竟是如此的大言不惭! “你们区区一个使团,有什么资格让梁大人带着我们这些礼部的官员给你们牵马?简直是狂妄至极! “你真当我们东穆国没人了吗?今日这城你们要进便进,不进便罢!你以为太后做寿会缺你们这一份寿礼吗?” 这个家伙估计是气急了,火气上了脑子,大概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这番话一出来,在场几乎所有的礼部官员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气氛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这么一说搞不好对方还真就不进城了,可梁德政带着礼部这些官员急急忙忙地赶出来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让使团抓紧进城,免得造成更大的影响吗? 如今他这么一说,怕不是将对方给彻底得罪了。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梁德政之所以如此着急就是怕在圣上面前担责任。 现在好了! 若是因为这个家伙的几句话搞得人家景元帝国的使团不进城了,圣上和太后追究下来,梁德政铁定把这个家伙推到前面去顶包,他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所以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讲了这种话就要为后面可能产生的影响承担后果。 梁德政也转头没好眼色地瞪了那家伙一眼。 心说好不容易见到了这位使臣,现在最主要的是商量着怎么让使团抓紧进城,你好死不死地跳出来添什么乱?这不是存心给我找麻烦吗? 邵曦听了这番话倒是一脸无所谓。 语气中满是嘲讽地说道:“东穆国果然是人才辈出,想不到你们礼部的官员竟然可以当着梁尚书的面独做决断,贵国的礼部当真是让在下长了见识! “梁尚书,想不到你们礼部的官场之风竟如此开放,你梁大人果然是统御有方,属下之人真是各当一面,在下实在是佩服!” 邵曦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盯着面前的梁德政,心中暗笑果然不怕有高手,就怕猪队友,梁德政手底下的这一位真是把递刀的好手。 他倒要看看,梁德政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梁德政听了邵曦的话也是不禁老脸一红,本来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就已经很跌面子了,怎么又冒出这么一个蠢货来给添乱? 可是当着邵曦的面,他又不好去斥责那名官员,否则的话只会更加丢人。 只能硬着头皮对邵曦说道:“邵大人切莫见怪,说起来邵大人的这个要求确实是让在下有些为难。 “我们礼部的这些官员如今都身着官服,要是给你们使团牵马的话,走在这济州城内当真是不太好看。 “邵大人,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折中的办法?” 邵曦冷笑了一下,拖着长音回道:“有——,办法当然有! “刚刚这位大人不是说了吗?这个城我们爱进不进,贵国太后也不少我们这一份寿礼。 “不如我们就此告辞打道回府,只当从未来过,这样一来你我双方都省了麻烦。” 说完,邵曦也不等梁德政回话,转身便对白锦卿说道:“传令下去,使团不用进城了,今日就在此扎营过夜,明日一早打点行装返回东平关。 “人家既然不欢迎我们,我们也没有必要上赶子送礼。” 白锦卿对着邵曦一拱手领命离去,看样子真的是回到营中通知使团人手,准备明日拔营离开济州城返回东平关。 梁德政一看这个架势顿时就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邵曦真的敢这么干。 要知道,景元帝国派出贺寿使团可是太后让圣上百里野林发出的邀请。 而且景元帝国也派出了皇家仪仗,一是为了表示对东穆国太后的尊敬,二是为了彰显景元帝国使团此次出使的规格。 这在以往是前所未有的,可以说是景元帝国的皇帝萧常毅对东穆国太后表达的最高敬意。 若是使团就这么连城都没进便返回景元帝国的话,这可就不是简简单单他们礼部慢待使团失礼的这么点事了。 到时候这就完全变成了政治事件,会使两国的邦交进一步恶化。 原本景元帝国与东穆国之间便已是势同水火,此次借着给太后贺寿的机会是可以稍有缓解的。 可若是将事情闹到那种程度的话,景元帝国势必会追究此事,搞得不好可能两国间又要兵戎相见。 东穆国的文臣集团原本便是主张停战修和,若真的因为他们礼部搞得两国边境再度烽烟四起,他梁德政在文臣集团也就别想立足了。 到时候他自己哪头的都不是,将来在朝堂中势必会遭到排挤,恐怕这个尚书也做不了多久了。 这还都是其次,要命的是圣上和太后追究此事,自己的责任是怎么都甩不掉的,被罢官都算是好的,弄不好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梁德政顿时便有些慌了。 此时他心里边恨得牙根都直痒痒,一来是恨邵曦实在是太难缠,想不到一个如此年轻的使臣竟然这般难讲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二来是恨刚刚嘴欠的那个官员,你说你说什么不好?非要说什么爱进城不进城,太后不差这一份寿礼。 你嘴上是痛快了,这得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可恨归恨,当前亟待解决的事情便是说服邵曦抓紧带领使团进城,这件事要是再拖下去的话,恐怕真的有些无法收拾了。 想到这里,梁德政连忙上前一步,对着邵曦拱手说道:“邵大人请息怒,不过是属下的一些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 “邵大人说得也不无道理,如今天色已晚,使团全员入城已无可能,但总不能太过匆忙失了体面。 “既然需要人手,我们帮忙便是,在场所有礼部官员全都听凭邵大人的安排,本官也不例外。” 在场除了邵曦,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梁德政竟然真的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了礼部官员为使团牵马的事情。 这一下子礼部的这群官员又炸开窝了。 邵曦提出这种要求对他们算是一种羞辱,可好歹邵曦是景元帝国的使臣,是他们的对头,说出再过分的话,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似乎也都能理解。 可梁德政的这个决定却如同当头一棒,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打蒙了。 他们没想到梁德政居然真的答应了邵曦的要求,这就意味着他们这群身着官服的官员要如同苦力脚夫一般任邵曦差遣。 这让他们的颜面何存?让礼部的威严何在? 但梁德政此时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他转身对着身后这些礼部的官员直接下令。 “我东穆国也是礼仪之邦,我们礼部更是要识礼数,知进退,此前我们对使团多有失礼之处,如今理应为之前的失礼有所补救。 “既然我们来迎接使团入城,便应拿出足够的诚意,从此刻起我们便依邵大人所言为使团牵马,帮助使团尽快进入济州城内。 “此事任何人不得再有异议。” 梁德政身为礼部尚书都已经这么说了,在场的那些官员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 毕竟人家是一把手,自己若还想在礼部接着干,就只能遵令行事。 要不怎么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呢!顶头上司都怂了,下面的人就算脖子再硬也得低头。 梁德政转回头,满脸赔笑地对邵曦说道:“一切都依了邵大人,我礼部官员愿为使团牵马。 “还请邵大人收回此前的成命,切莫意气用事影响了此次为太后贺寿。” 梁德政这会儿是真没辙了,他看得出来,邵曦是真敢带着使团就此离开。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年轻而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因为真的胆识过人,胸有丘壑? 不过不管因为是什么,他是真的敢这么做。 而他敢这么做的底气就在于从使团进入东穆国以来,期间所发生的事情都是他们礼部和大将军尉迟贤武的自作主张。 虽然他们的动机和目的百里野林能够理解和接受,可若是他们因此造成了严重的后果,百里野林势必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若是搞到两国开战这一步,那么这种追究可不仅仅只是斥责几句就算了。 谁成为挑起战端之人,谁便要为战争中失去的那些生命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绝对是梁德政不愿承受的。 所以他宁愿失去一时的颜面,也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邵曦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在场所有的官员和梁德政,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白锦卿赶过来向邵曦禀报,使团已按照他的吩咐做好了明日开拔的准备,这个时候邵曦才开口说话。 “既然梁大人是个识趣之人,咱们也不能不给梁大人面子。 “你去通知李方荣李将军,让他带领其他人今夜就在济州城外过夜,明日一早入城。 “让赵文煊赵将军带领护卫与使团的仪仗和车队一同先行入城。” 说完,邵曦对着梁德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便背着双手溜溜达达地朝着济州城的方向走去。 身上的小褂和头上披散的头发都在黄昏的风中有些调皮地抖动着…… 第一百零二章 招摇入济州 虽然进城时天都已经擦黑了,整个使团赶在济州城门关闭之前在东穆国礼部的陪同下一同进了城。 可这件事还是被邵曦给闹得沸沸扬扬。 在使团进城之前,邵曦在马车上重新梳洗穿戴一番,收拾完才从马车上下来,骑到了自己的马上走在队伍的最显眼处。 原本梁德政的打算是在给足邵曦面子的同时尽可能低调,最好能让使团悄咪咪地入城住进驿馆。 这样礼部官员为使团牵马的事情也能尽可能地被少些人看到。 可不成想邵曦原来早有安排,从队伍一进城使团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铜锣和皮鼓,一路上敲敲打打。 胡玉山更是在使团的最前面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吆喝着。 “景元帝国使团前来为东穆国太后贺寿,以促两国邦交友善。 “景元圣上特遣麒麟才子邵曦邵大人任使臣出使,现由贵国礼部迎接入城,各位都请让一让,多谢,多谢!” 听胡玉山这么一吆喝,梁德政被气得鼻子差点都歪掉。 本来这使团在礼部仪仗的陪同之下便是浩浩荡荡,极为醒目,已经惹得不少城中百姓站在道路两旁围观。 结果这么一路敲敲打打,再加上胡玉山一吆喝,围观的人群变得更多了,甚至城中不少百姓听到消息,特地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看热闹。 这一下子他们礼部官员为使团牵马的事情便是满城皆知了,如今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梁德政明知道这都是邵曦的主意,心说你可太缺德了! 让我们礼部官员给你们使团牵马也就算了,你还特意搞得如此大张旗鼓,恐怕没人知道,这不是把我们礼部的颜面放在地上踩吗? 可心里不舒服也得忍着,此时使团已经走在大街上了,总不能让人拦着这些百姓不看吧? 而济州城的百姓原本看到使团的规模便已经感到很是惊奇,再看到礼部的这些官员居然一个个都在为使团牵着马匹,更是感到新奇。 不少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虽然有些人表示了愤慨,可是更多人反而是觉得新鲜。 因为他们从来还没见过礼部这群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官员如此卑微地被人使唤,而且牵的还是人家景元帝国使团的马匹,这还真是前所未见的新鲜事! 那些牵马的官员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衣领里。 对他们而言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堂堂东穆国的礼部如今竟混到给人牵马的地步,这让他们心里如何能舒服得了? 梁德政这会儿感觉自己的汗都下来了,若是自己不在也就罢了,可他此时正陪在邵曦的身边。 出于礼节,本来坐马车的他不得不跟邵曦一样骑在马上,虽然不舒服,但也不能抱怨。 眼看着城中的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梁德政只觉得脸上发烫,羞愧之感自然就不必说了。 可他身旁的邵曦却仍是之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骑在马上摇头晃脑,似乎完全体会不到他的感受。 梁德政这会儿恨得直咬牙又毫无办法,谁叫他们礼部一开始想要羞辱人家使团? 不去东平关迎接也就算了,使团到了济州城外,他们却仍没有出去迎接的打算。 这要不是尉迟贤武跑去提醒他,真的被邵曦接着闹下去,恐怕这会儿会搞得更难看。 从进入济州城门到前往驿馆的这一路上,也许是他们东穆国礼部官员这一生中走过最长的一段路了。 甚至此时已经有人开始做起了打算来,待到此事了结便想办法找找门路另谋高就。 再继续留在礼部的话,今后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戳脊梁骨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可总还是有不开眼的。 之前在城外与邵曦针锋相对的那名官员,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下大祸,这会儿牵着马是一肚子的怨气。 见路旁的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顿时心中的怨气转化为怒气。 忍不住开口对路边的百姓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牵马吗?再敢胡乱揣测议论,小心对你们不客气!” 他这不开口还好,开口这么一骂,路边的百姓反而“轰”的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对于百姓来说,丢人现眼的可是你们,如今还敢如此嚣张?真是天大的笑话! 人家围观的这些人群既没有阻拦道路影响使团行进,也没做出什么其他的过分举动,你凭什么对人家不客气? 你们一群人给人家景元使团牵马走在大街上丢人现眼,难不成还不让人看了? 梁德政听到这个家伙的骂声,心里那个气呀! 心说还觉得不够丢人吗?老老实实地眯着得了,你这么一骂岂不是更将此事搞得众人皆知了? 这会儿梁德政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这件事完了回了礼部,他肯定要好好地收拾收拾这个家伙。 如此不开眼,不识时务,今后也不要在他们礼部干了。 使团就这样一路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地赶到了驿馆,来到驿馆门口的时候,梁德政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路丢人丢的,让他把这一辈子的脸面都舍了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驿馆,连忙命人安排使团入住,还好头一批进城的人并不是太多,更多的只是车马。 将一切妥善安排之后,梁德政这才对着邵曦拱手说道:“邵大人与使团各位这一路上辛苦了。 “此地虽有些简陋,却也是我礼部能做到最好的安排了,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在下也要感谢邵大人的通情达理,没有深究我们礼部失礼之事,在下感激不尽。 “使团在济州城的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邵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必定尽全力满足。 “天色已经不早了,就不打搅各位歇息,在下这便带着属下先回去了,告辞!” 梁德政虽然嘴上说得客客气气,可是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从他带着礼部官员到城外再到如今将使团一路迎接到驿馆,从头到尾他这心里就没痛快过。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次景元帝国派来了使臣竟然如此的浑不吝,完全是什么都不在乎,做起事来毫无顾忌。 面对这样的人自己真是束手无策,也只能百般迁就,谁让这一次的使团是太后亲自下令邀请的呢? 怪只怪自己不长眼,还想像以往那般对景元帝国的使团进行羞辱,想不到这一次踢到了铁板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邵曦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着梁德政拱了拱手回道:“梁大人辛苦,这么晚还要出城迎接我们。 “还要辛苦贵部的各位帮我们使团牵马,实在是有劳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在济州城内还要梁大人多多关照。 “若是有什么事免不得还要去麻烦梁大人,到时候梁大人可千万别嫌在下烦呐!” 梁德政这会儿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总算打发了这座瘟神,如今能快些离开驿馆,别再看到眼前的这副面孔就是他此时最大的愿望。 于是连忙说道:“哪里哪里,邵大人客气!邵大人和使团但有所需开口便是,我们礼部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他这会儿巴不得赶紧走,否则他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上去抽邵曦一个大耳光。 邵曦倒也没有太多废话,只是又回了一句“各位慢走,在下不送。” 说完,便带着白锦卿等人进入驿馆回房休息去了,根本就没有出门相送的意思,就这么把梁德政和一众礼部官员晾在了门口。 此时这些官员尽管都气得不行,可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梁德政都忍了下来,他们又能怎样? 梁德政看着邵曦走进驿馆的背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便转身拂袖而去。 手下的一众官员见梁德政都走了,也都“呼呼啦啦”地跟在后面,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窝囊,实在是太窝囊了! 堂堂东穆国礼部竟然被景元帝国的一个使臣如此戏耍,结果还连个屁都不能放,这是他们为官以来最窝囊的一次。 放下梁德政等人不说,邵曦带着白锦卿他们回到房中,刚一进门胡玉山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痛快!真是太痛快了!想不到此次出使竟然能够如此戏耍东穆国的这些高官,实在是过瘾! “让他们狂妄,这一下子全找回来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怠慢我们景元帝国的使团?” 邵曦只是笑了笑,坐到茶案前倒了杯茶独自饮了起来。 白锦卿看着胡玉山那兴奋的样子,也是一脸的笑容。 转身坐到邵曦的对面,笑着对邵曦说道:“果然如你所料,那尉迟贤武和梁德政都害怕将此事闹大。 “看来他们这么做并未得到东穆国皇帝的许可,只是他们擅作主张。 “只是你这么安排,在他们面前唱的这出戏会不会有点过火了? “之前在城外难为他们一下倒也无妨,毕竟是他们失礼在先,你有意怠慢他们为使团找回一些颜面倒是没什么。 “可是牵马的事情你可之前没与我讲过,此事如今搞得人尽皆知,相信很快就会传到百里野林的耳中,后面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呢?” 邵曦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对着白锦卿摆了摆手说道:“你放心吧!百里野林绝不会追究此事。 “因为事情已经出了,而且是他东穆国的礼部有错在先,这件事情他若再追究起来,无异于是将脸伸过来给我们打。 “而且我们也并未与任何人发生冲突,为使团牵马一事也是他们礼部自己答应的。 “所以此事他们只会低调处理,绝不会再张扬出去,所以不必担心此事。” 邵曦虽然这么说,可是白锦卿却并未感到轻松,反而仍是一脸的担忧。 “话是这么说,明面上百里野林不会追究此事,可是因为此事想必东穆国满朝上下都已经将我们恨透了。 “百里野林作为东穆国的皇帝更是因此丢了颜面,必定会记恨在心,之后会不会再出些难题给我们?” 邵曦冷笑了一下,无所谓地说道:“就算没有此事,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好过吗? “从我们出了东平关进入东穆国开始,便已经在面对他们出的难题了。 “所以如今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他们见招拆招罢了,客气从来都只是表面的。” 白锦卿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邵曦说得的确是这么个理,就算没有眼下之事,使团在东穆国也必定会遇到其他的事情,所以的确没必要再有什么其他的顾虑。 而且邵曦作为使臣,代表的是景元帝国的颜面,尤其这次用了皇家仪仗,更是代表着景元皇室的颜面。 所以遇事绝不能畏手畏脚,哪怕是面对险境也绝无退让的余地。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再过几天就是太后寿辰了,明日一早使团便全数进城。 “按照你此前的安排,此次在济州城内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我们该从何做起?” 邵曦连想都没想便说道:“都先吃口东西,但不要吃得太饱,吃过东西之后我们便前往修文书馆先去见见我们这位陆修文学长。 “你和玉山兄与这位学长也是久别重逢,自然是眼下顶重要的事情,刚好我也想见见这位学长,也许这段日子在济州城内还需要他的关照。 “再说恩师的书信我也要给他送去,所以今日就先将此事办了。” 白锦卿和胡玉山一听,顿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他们二人与陆修文已经分别了不少的年头,如今有机会在济州城内再度见面实属不易,自然是感到开心不已。 于是几人在驿馆中匆匆吃了几口,留下赵文煊在驿馆中照顾使团。 临走前邵曦嘱咐赵文煊对驿馆中的人要多加提防,凡事留个心眼。 赵文煊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要邵曦他们安心出门,使团的一切都有他照料。 对于赵文煊,邵曦还是很放心的,于是便带着白锦卿和胡玉山坐上马车一路朝着修文书馆的方向而去。 邵曦很好奇,被白鼎公、白锦卿和胡玉山都称赞不已的这位学长到底是何许人也? 也不知道这位陆学长会否与自己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