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思其迹》 第一章 花烛之喜 头昏昏沉沉的,睁眼就是一片血红,红得头更加眩晕。 晃晃悠悠一刻钟,林斐然软趴趴的身子突然坐直,惊得一头冷汗。 我是在哪! 我是在浴缸里抚摸着我的红玫瑰,还是我正在坐在一个红色的轿子里?!我怎么头戴着盖头,低头看穿着满是金丝绣线的大红喜服,我现在浑身没力,抬手都费劲……我,还活着!我低头看着我的手,雪白中透着一丝血色,纤细的关节让我脊背发凉!这是谁的手?!我不敢动弹,只有震惊。 轿撵停下,外面有一双手过来扶我,我顺着手的搀扶颤颤巍巍地走下地面,她一声一声地提醒我小心,外面是锣鼓喧天,人一定很多,我只能听着她的话一步一步地挪动。 我拜堂了,牵着一根红绳就傻乎乎地对着空气低了三下头。再后来的就是,不断地走啊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得很慢,拐角又多,她们把我关在一个房间里,就都走开了。 寂静,静得我心里发慌。 这里应该有镜子吧,应该有的,没人我把这盖头扯下来看看,我现在就是半个盲人。我慢慢把盖头抬起来,生怕扯坏头上的头饰,重得很。盖头扯开一下明亮了,这是一个古风的房间,很大,有一百平左右吧,被屏风座椅隔开几个不同的功能区。对了,镜子,镜子在哪?!我手撑在床沿借力起身,右手边过去五六米就摆着镜子,是面铜镜,我凑过去的时候里面雪白红妆的脸让我感到无比陌生。 这根本就不是我!啊啊啊好恐怖啊!!!什么啊!!!这比我死了还恐怖!!!啊啊啊啊!!!!!!!!! 等下,晚上我是不是还要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的上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事啊?这都什么跟什么请问呢?!!!再等下,这该不会是什么剧组吧,但是为什么我会变了一个人啊?我现在的头好晕,好痛苦啊!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这样,天完全黑了,为什么我会知道大概几个小时呢,因为有个东西是太阳定位法,这四个小时等得我好饿,太没人性了。 外面突然就吵闹起来,我把盖头盖好,重新到床边坐好。应该是要有人进来了!无语,我该咋办,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啥德行,但应该挺有钱的,可是根本不认识他啊,他和我说话万一有方言咋办,我根本就听不懂……应该不会吧,刚才那个女孩说话我还是听得懂,好吓人,越想越吓人。 他进来了,他又给我把盖头掀了一遍。 他把头枕在我脖子上,呼吸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冲击着我的脖子,应该是喝多了,很重的酒味。从他进门以来我们两个就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做一些仪式类的事情,会不会这个人,我是说我身体这个人和他其实也不是很熟啊。都到这个份上了,应该是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天!前期信息量太少,剧情却太多!我虽然不是很抗拒这种一夜情之类的事情,但是竟然是穿着这么隆重搞情趣真的是让人,让人有种在拍鬼片的既视感,特别是这整个房间的布景,这要亮不亮的烛火,和这个不熟悉的男人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发生肢体接触,我感觉自己的想法就像是鬼魂漂浮在这眼前这个可以触摸到的剧情里面,如果不是因为有触觉和嗅觉,真的像是在做梦。 他全程都很温柔,但是轻车熟路,他睡着后我侧头看他的脸,浓浓的眉毛,不是特别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有菱角的嘴,其实单看都是很普通,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是有种特别感觉的味道,是不是身材太加分了,而且也不说话,就是自然而然地抱着你。说不上来。 天微亮的时候他就起了,自己去门外晨练,真的好勤快。我躺在被子里,浑身酸疼,等着太阳再盛一点了,就有人过来传话说去吃早餐。有个小女孩过来帮我穿衣服,应该是昨天搀扶我的那个吧,声音有点像,她看上去就十三四岁。她给我梳头发的时候我盯着镜子发呆,细细弯弯的眉毛,鹅蛋脸,丹凤眼,圆圆的嘴巴。长得像古画里面的人,就是偏瘦,鼻子是小巧挺拔的。说不上特别漂亮,但是很耐看。我对着镜子叹气,根本适应不过来这样,但是又没办法和别人说我的恐惧。 “小姐可有什么不舒服,初夜就是这样,待会奴婢给您去厨房炖个滋补的汤补补气血。” “嗯。” 去到前厅吃饭,一大家子人坐在那里,把嘱咐我的礼数做了一遍就开始用餐。大家也不怎么说话,有点压抑啊。吃饭吃了有半个时辰吧,长辈离席了以后我们这些后辈才慢慢回屋。家里面的人都认了一遍,但是大家都是那种非常有距离感的。 哦,对了,我叫夏舒辕,是中书侍郎的女儿,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我之前是二十六岁,现在一下还给我减掉了十岁。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丈夫,他叫崔浒青,二十六岁,他和我差了十岁,难怪不和我说话,听说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才十岁,真够变态的。那年他才二十,后面就出去打仗了,去了五年,我说他身材怎么那么好。 他总是淡淡,自己做些自己的事情,我也是,每天就是晒晒太阳,抄抄经,再就是看书画画,这么过了一个月,这日子真的是又悠闲又无聊。听说他是有意中人的,但是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至少头婚不行,说那个女子美得多不可多得之类,只是因为是边塞商户的女儿。喜欢美人,真是个肤浅的家伙呢。所以我们也不是常睡在一起,他经常会睡在书房里。所以我为啥会死呢,我想了很久,来到这样一个封建王朝,没有车也没有飞机,没有冰箱也没有手机,我当时真的,不应该……可是谁又能想到死亡不是真正的结束啊。 我叫林斐然的时候,年纪轻轻就坐拥三十亿美金的资产,除了祖上积德,还有就是我超强的表现能力。家里是做高端连锁酒店的,我靠我的知名度为家族企业在全球各地十年内新增三十五家,还进军了电影行业,因为我就是学这个的,但是没有自己拍电影,而且投资,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所以我死是因为,不是为了钱,是因为什么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头疼,难道是不小心被淹死的吗…… 第二章 虞俪人 夜深,穿着里衫躺在床上,他搂着我,手里攥着我的手,和我说。 “城北虞县令的小女儿也和你一般大。” “怎么无端端说起这个。” 他低头不语,手里攥着我的手把玩着。 这个男的该不会要纳妾吧,我讨厌封建王朝,这样多不卫生啊。我浅浅翻了个白眼,他看见陷入思考的表情,可能没想到我会这样反应。 “父亲的故交,最近有些走动。” 过了几天娘家好像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专门让人给我带了东西,过来嘱咐我,早些为将军开枝散叶,这些事情就不会成什么大气候。天呐……我想再重新死一次。我上面还有个姐姐,叫夏舒轩,进宫做了皇妃,我的亲事也是六年前就定好了,说一家人能够为皇上效力已是感恩戴德皇恩浩荡,其实就是有了吹枕边风的人,但我想那个姐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种玩弄权术之人,怎么可能听你耳厮鬓磨,但在这种信息堵塞的环境里面,这样的机会也已经是万分难得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烦恼,我谁都不认识,我能做什么?那捎人带来的篮子里还盖着两本黄色画本,这算什么到底。 在桌案边抄字,越抄越心烦,环顾四周,这间房子,这个院子天天转转得我心烦,要是我以前没有见过辽阔的天地,自由地行走,便觉得这屋檐便是最好的避风港,泪珠滴在纸面,墨迹微微晕开,又是一声长叹气。 心情实在烦躁,让小蝶,也就是之前十三岁的小女孩,是我的陪嫁丫头,给我备了马车去市集。之前一直不好出门,打听了一圈才知道这里的习俗,也并不是那么封建,甚至说女子还可以做生意之类。 整座城还是挺大的,马车的速度大概像踩单车的速度吧,到市集也要半小时,整座城是正方形的,有四个出城口,听说占地有一千多亩。在市集上逛了一圈,就是些吃穿小店,门头都不大,还有些酒肆,像个没有电子产品的旅游景区,卖的面也是素面,肉需要另外加钱,买了两个手雕的木簪子,我倒没什么心情做生意,我想买个新宅子搬出去。 但是干什么事都需要个由头啊。 回到崔府用午饭时,他和我说过两天陪他去曲县狩猎,我说好,这可能就是他的由头吧,那个虞县令就是曲县的县令。 许是要去那曲县,我特意让小蝶给我梳了双髻,簪了两个金的白玉梳篦,步摇想想还是作罢了,太招摇了,况且狩猎我戴着就算不实操也怕被旁边树枝给挂上。水蓝色内衫搭着藕紫色绸缎外衫,橘色满绣的腰带点缀一下,不会整体太冷。他倒也是打扮得格外精神,绛紫暗纹长袍黑纱冠钗金簪,绿色腰带垂两边,还是觉得好帅。 到达围场已是巳时,在场男女有二十多人,人多我便一直跟在他身边。 “我带你去吧,想必你在家定也是没骑过马的。” 我骑过,我还养过马呢。 “那我骑哪一匹?” “和我骑一匹。” 什么,这么多人不太好吧。 “好吧。” 他总是隐隐约约中有点装帅,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确实也真的是有点帅的。我坐在前面,他攥着缰绳,单手还拿着弓箭,我尽量坐得窄一点,都不知道他这样怎么射箭。大家进了树林都四散开,我们就这样往树林深处走,后面他就停了,我看四周什么都没有,就我和他还有一匹马在这里,我的头小范围的移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举起弓箭绕到我胸前,拉弓,放箭。我朝那个方向看去,好远!在七八十米的树丛里面有只鹿就那么倒下了,不仔细看那鹿角还以为是树枝。我抬头看他的脸,露出一丝得意,好可爱。 午饭就是这鹿还有兔子,蛇汤,鸽子汤,围场这里专门搭了个类似农家乐的餐厅,这一顿吃得人鼻血都要补出来了。吃饭的时候摆了个长桌,有五米长吧,那县令女儿和她哥哥就坐在我们对面。 她也是瘦瘦的,我感觉这里的女生都是偏瘦类型的,但是长得是略带媚态的,她眼睛又细又长,脸也是窄脸。她知道我在看她,就自顾自地吃饭。简单的高椎髻,斜插着繁花长簪,垂着的眼眸总是散发着不可一世的自信,许是对自己的长相的自信吧,还是什么别的。烟红色的襦裙透绿色的披帛,款式简单也没什么考究的做工,但是衬得人如桃花盛开似的。 我也并不想在意她,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回想自己今天穿着有啥疏漏,虽然不应该有比较之心,但是至少自己确定得是体面的。 回程的路上我也说不上是不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就是没啥表情,看崔浒青表情也是淡淡的,我撩起窗布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开始往下降了,气温变得不热,天却越烧越红,来往的树影山坡都敌不过这灿烂的落日之美。 晚上替他脱去外衫,我轻轻地从后面环抱住他。 “夫君。” 他侧头不语,手却搭在我的手上。 “母亲说夫君征战多年,塞外寂寞,今日看夫君骑射如此机警利落,想必是在那不安的环境里练就的本领,只想好好抱着夫君,怀念这情意绵绵。” “你母亲叫你好好体恤我。” “是。” “有心了,我之前在海上得了几幅西洋小画,有幅海浪朵朵,画工与我们可是大不相同,我看了也十分喜欢,你拿去送与娘家吧。” “是。” “下个月七夕,启王设家宴,会有很多贵妇人都会去,你要添置什么就找德管家。” “是。”为什么那么像上下级的,但是感觉他有点不高兴了。 差倒是不差什么的,只是我们两个的关系总是这么不咸不淡的,差点钱出去买个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