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幼驯染都是反派》 1、少年的花(01) 沙溺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时。 他身上带着她很喜欢的气息。 从病态的身体中透露出来的。 蓬勃,旺盛。 热烈,迫切。 向着生的欲望。 他想活下去,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和他平视,看到脸色苍白的孩子冷漠看向她。 波澜不惊的眸中,隐藏着数不清的冷淡和暴虐。 她朝他一笑。 无惨第一次见到沙溺时。 正忍受着浑身的疼痛。 他坐在木匠制作的轮椅上,忍下即将剧烈的咳嗽。 女孩小小的一只,被牵过来到他面前。 彼时无惨的忍耐力快到极限,急切烦躁而又痛苦。 所以看向她的眼神中,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却朝他一笑。 就好像下了几天的连绵雨,潮湿几天,肮脏几天,终于天晴洒下的阳光。 那么温暖、纯净。 他身上的疼痛,好似停滞了几秒。 “无惨,这是你新的邻居。” 母亲松开牵着小姑娘的手,将她推到他跟前,与此同时,他听到母亲的话,随后听到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我叫沙溺。” 她有着一头玫瑰金的头发,湛蓝的眼眸,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的发色和眸色,小小的模样便能看出长大后的风华,像一只妖精。 无惨沉下脸。 模样精致秀气的小男孩,表情却没有普通男孩的单纯,带着些暴虐和烦躁。 ——他大概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孩子。 无惨不喜欢这些贴身仆人。 即便母亲管他们叫邻居。 他们总会用一种怜悯,可怜,或许加上一点可惜的眼神,在以为他看不到的角度打量他。 纵使眼前的小女孩,漂亮到让人可以卸下一切防备。 但她澄澈的眼眸和他对视时,他却压下了那股烦躁,转而道:“姓什么?” “不知道。” 沙溺如实回答。 她记不太清楚一些事。 沙溺记得自己上辈子应该过得不太好,死的时候极其痛苦。 那是种怎样的死法呢? 哪怕记不清楚,沙溺也能感觉来自灵魂的恐惧,只要一想,都会浑身发冷。 再来一次。 绝对,绝对要好好活下去,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死之后,沙溺久久未在死亡的痛苦中回过神。 她看到神明。 虚无之中,一道女声和身影若隐若现。 神明给她重生的机会。 让她许一个愿望。 “我想,寿终正寝。” 想要好好活下去。 神明答应她,将她送来这个世界。 她来的时候,才五岁。 此时是她来这个对她而言很陌生的世界一个月后。 对前世的很多事记不清,但基本的日常生活沙溺记得,这一个月都在为生活奔波。 她在山上采一些能食用的野果子拿到集市上卖,被美丽的产屋敷夫人看到她,询问过后,问她愿不愿意前来工作。 沙溺一万个同意。 五岁的身体,根本没法找工作,这里大多数人都很穷,也不会养她一个女孩。 她这一个月都是在山上待着的,好在山上野兽都在更深一些的地方,否则大概会被吃掉吧。 想要好好活下去,一个人生活在山上不现实,四季更替,待果子没了,她靠什么过活亦是问题,沙溺只能想办法。 她和无惨的第一次见面,可能不太美妙。 下了好几天雨,沙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沾了很多泥土,不是长相可爱漂亮的话绝对会人嫌狗厌。 得知能够去产屋敷家照顾身体不好的少爷,沙溺立马同意了。 身体不好,意味着,大概率活不长。 大夫们都说,产屋敷家的无惨少爷,活不了多久。 他死了,她就自由了。 在这期间,她不用风餐露宿,不用每天去山上摘果子,不用考虑野兽,不用为了生计发愁。并且能够好好存下钱,未来可以做很多事。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有因就有果。 沙溺不是真正的五岁小朋友,不会因为对方几句话就轻信。 因为这是她算计得来的。 镇子上,产屋敷家很有名。 产屋敷家的小少爷,也很有名。 一个月以来,小少爷已经赶走了不下五个照顾他的人,哪怕产屋敷家待遇再好,将他们当成真正的邻居,朋友或者亲人,可因为无惨小少爷的性格,最近几天都没人想要去试一试。 沙溺想要这份工作,于是特地打听到产屋敷夫人会经过的地方,每天很早摘完果子就来这附近。 第三天的时候,她见到产屋敷夫人。 但产屋敷夫人没有立刻叫她去,而是在第二天买了果子后,问她愿不愿意。 她拎着脏兮兮的裙子,脸上笑容却璀璨的像太阳一样。 愿意。 小少爷今年八岁。 但因为自幼生病,和她五岁看起来没多大差别。 沙溺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多。 和她很像的一点。 他们都想好好活下去。 在这个,也许不算完美的世界中,活下去。 “是吗。” 八岁的无惨,已经很能忍耐身体上熟悉的疼痛,他笑的很可怕,阴森森的,带着寒意。 “那么你跟我姓吧。” “就叫产屋敷沙溺。” 沙溺嗯了声,姓什么都好,反正她也记不清前世自己姓什么,也许她没有姓,也许她就姓沙? 她依旧眉眼弯弯,脸颊两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酒窝儿仿佛盛了酒,可爱的要命。 无惨很显然不能欣赏这份可爱,他疼的快忍不下去了,视线几近模糊,挥挥手让母亲和她离开。 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他。 沙溺没走,被产屋敷夫人留下来。 她在路上就告诉沙溺,一定要照顾好大少爷,不管大少爷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离开他身边。 因为镇子上已经没有一个合适又愿意过来贴身伺候无惨的了。 而无惨身边离不开人。 做得好的话,会给她多发些工钱。 沙溺想存些钱,她有着未雨绸缪的心态。 小院里只剩他们。 沙溺用不怎么干净的手握上无惨冰冷的手。 好凉。 握上的一刹那,沙溺感受到无惨手心的凉意。 她想,他体弱多病,明明夏天,穿的那么多,看起来那么冷,手如此凉。行动不便,比自己还要可怜。 她实在太大胆了。 无惨没想到一个新来的邻居有胆子碰他,仅凭这个他就能让她死。想要甩开,但没想到小姑娘力气这么大。 他一下就怒了,甚至身体上的疼痛都让他暂且忘却。 怎么?谁都能来欺负一下他很无力是吗。 “很疼吗,无惨。” 无惨微愣。 他冷笑一声,“你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 “嗯……少爷,很疼吗?请问我能为您做什么吗?”沙溺换了个称呼。 她笑起来就像她背后的太阳一样。 璀璨又……刺眼。 女孩小小的手传来属于这个年纪活泼的温度。 无惨忽然觉得沙溺身后的太阳,都那么刺眼,刺的他眼睛酸疼,他瞬间抽回手。 被沙溺碰到的地方似乎有点烫,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表情变得痛苦,他快控制不住的想要去破坏什么,比如纯净美好的人儿,随手指向一旁,“去熬药。” “好。” 沙溺随着无惨指方向看去,没有立刻动身去。 小少年看起来着实痛苦,沙溺看着都觉得揪心,她从怀里拿出最后一颗果子,擦了擦,递过去,“无惨、少爷,吃嘛?这是最甜的一颗,您很痛苦,吃点甜的稍微缓一下吧。” “你觉得这种东西有用吗?” “有点安慰也是好的喔。” 沙溺说着,拿果子晃了晃,“吃吧,无惨少爷。” 无惨紧蹙着眉头,伸出手心,沙溺将果子放上去,就看他将果子扔出去扔了老远。 沙溺无奈,“那么无惨少爷,您等一下,我这就去熬药。” 她不会跟小孩子计较,何况是一个生着如此痛苦病症的小孩子。 沙溺去将草药弄好放进锅里,生火开始熬,纵使没做过,但她仿佛天生就会很多技能,熬药也是,无惨刚开始还想口头指导一下,却看她动作熟练,比医生身边的小药童还要伶俐。 一直注意沙溺动作的无惨后知后觉,因为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他几乎忘记自己还那么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已然走到身边,笑容灿烂,将被他丢到的果子再次放进他手心。 “是干净的,无惨少爷。” 无惨再次丢掉。 这回滚的更远,然而女孩一点都不生气,脸颊的酒窝更深一些。 “无惨少爷,您还挺有力气的。”看不出来,用了全身力气在扔这颗果子呀。 “你话真多。” “无惨少爷身边都没有人,我陪无惨少爷说说话呀。” “我要你别说,这是命令。” 女孩眨巴眨巴眼,表示知道了。 随后气氛陷入安静,无边的静谧,仿佛连叽叽喳喳的鸟儿都不叫了。 小少年眼神诧异了些,不太明白。 她就、真的不再说话了吗? 无惨拉不下来脸让沙溺说话,冷着脸哼了一声。 刚好一些的身体,又传来阵阵疼痛。 真疼啊。 为什么他就不是个健康的人呢?为什么他从一出生就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为什么他和一般人不一样? 好恨啊。 平等的,痛恨着每一个健康的孩子。 包括眼前的女孩。 沙溺便看眼前坐在轮椅上的小少年眼尾渐渐变红,眼白上晕染着一个个红血丝,看上去极其可怕,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够露出的表情。 她想摸摸小孩的脸让他不要这么难受,这么做当然不会有改变,只是会给一些心理安慰吧。 指尖没碰到无惨的脸,便被他一把抓过去,下一秒沙溺疼的立马眼睛通红。 无惨抓着她的手,咬在她手腕上。 咬住便没松口,并且越来越用力,沙溺疼的头皮发麻,忍着没哭,也忍着没将手抽回来。 这让无惨很是惊讶。 余光往上,女孩脸上仿佛多了些委屈,那是疼出来的,却没有对他的害怕恐惧,也没有异样的目光,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忍着这份痛苦没有将手抽回去。 转移了疼痛的注意力,他感觉好点,才放开沙溺。 心里仿佛有羽毛挠了一下,他听到沙溺略带哭腔着问:“你还疼吗?会好点吗?” 已经连“无惨少爷”都不想喊了,果然是生气的。 他这么做,谁都会生气,不是吗。 可她大概是没有的。 因为她的眼神依旧那么澄澈,不含杂质,她将手缩回袖子里。 无惨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不该因为这么疼就咬她。 但他不可能道歉。 “药。” “您好点就好。” 沙溺有点委屈。 看起来这么弱,咬人可真疼呀。 她看眼药,火正好,继续熬吧。 再次将果子捡回来,这次沙溺没有擦,也不准备给他了。 “果子。” “啊?” “拿过来。” 沙溺只好递给他,在她眼中将果子放进嘴里。 “……”我还没擦干净啊少爷。 甜甜的汁水充斥口腔。 他看着女孩。 真甜啊。 他想。 2、少年的花(02) 啊,没有擦干净这种事就不要说了吧。 沙溺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药上。 罐子冒起热气,沙溺蹲在药前,看着小火堆,眼睛一直盯着,不知不觉,脑海陷入一片空白,跳动的火焰让她的心脏都跟着剧烈的疼痛起来。 她望着火光像是陷入什么状态,小身体一动不动,拿着的小棍子也被火点燃。 差点烧到手的时候,在不远处时不时看一眼她的无惨顺手拿起石子丢向沙溺。 沙溺回过神,揉了揉被丢到的地方,不是很疼,心想小孩脾气还真是不太好,也许生病久了,脾气就会变怪,所以沙溺没有在意,只瞧向他,露出笑,“马上就好,无惨少爷。” “最好是。” 无惨轻哼了一声,从轮椅后面抽出一本书翻看。 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疼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想到。 女孩蹲着,小小的一团。 脏不拉几的,除了那张脸还算干净,其他地方都脏脏的。 等她熬好药,就让她去洗一下吧,否则这么脏一直在他眼前晃,也是折磨他的眼睛。 待沙溺觉得差不多后,无惨喊来人带她去洗漱一番。 产屋敷夫人知道后,不禁叹气自己竟是未想到这层,只怪她着急于带小姑娘去无惨身边,现在看无惨能想到这一层,亲自帮沙溺改了件衣服,又带她去无惨屋子旁边安顿好。 沙溺很喜欢温柔漂亮的产屋敷夫人,她说什么都应着,乖巧可爱,夫人摸摸她头,她便去了无惨身边。 产屋敷家的仆人都不敢和无惨多待,他性格怪异,脾气更是不好,家主和夫人平时事情很多,无法空出更多的时间陪伴他,导致他性格更为怪异,待想要纠正的时候,就晚了。 沙溺乖乖听着,进院子时,换了身装束的小姑娘更为精致,粉雕玉琢,圆圆的酒窝,漂亮又可爱。 无惨就很不喜欢她这么开心的样子。 凭什么他这么痛苦,而他们都这么开心。 真刺眼啊。 “念给我听。” 他将书丢给沙溺,重重的一本,沙溺差点没接住。 “好,少爷。” 沙溺便开始念。 “你读过书?” 她不记得,只是认识这些字而已。 “听过一点。” “以后你就站在这里念给我听。” “哦。” “哦是什么意思?不愿意?生气了,有脾气了?” 沙溺笑笑,“没有呀,是好的意思,以后无惨少爷想什么时候听都可以。” 反正她一天一大半时间都要在他身边待着的。 “……” 她不会生气吗? 为什么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表面说着不生气实际上眼里都在冒火,可她眼睛干净的让他这点小心思黑暗的要命,让人自行惭愧。 “不想听了,别念了。” “好。” 他说什么,她都说好。 真的很乖。 乖得让人想看看她不乖的样子。 当天晚上,产屋敷夫人将沙溺带过去仔细叮嘱一番。 “沙溺辛苦你了。” 沙溺摇摇头,不辛苦。 她只是为了钱。 产屋敷无惨这么惨,她不介意他再多耍一些脾气。 沙溺接替照顾无惨的工作,一上手便做的很好。 从第一天的相处,到第二天的叫他起床洗漱,衣食住行等等,表面年纪很小的沙溺一切都做的很好,完全不像她外表的那样,成熟可靠,几天后就让家主和夫人都放下心。 或许沙溺和之前的孩子都不一样。 他们想到。 至少在容忍度这方面,有时候他们都想打无惨了,沙溺还是好脾气的笑笑说没事。 几日后,产屋敷家主和夫人外出有事,产屋敷家只剩管家和一些家仆。 脾气本就不好的无惨这回更是上了天,原本夫妻两在,无惨还稍微收敛一些,现在一不在,沙溺觉得他都要上天了。 原本无惨的吃食都是专门做的,今日他非要说不对,就是不吃。 沙溺看不下去他为难做饭的哥哥,上去拿过碗尝了一口。 “天哪,无惨少爷,你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还觉得不好吃呢?” 无惨:“……” 他看见她那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很想笑。 “怎么,你觉得好吃?那你吃掉,一滴都不许剩。” 沙溺本来只是想哄哄小孩,摇摇头,示意端饭的哥哥赶紧离开,“真的很好吃啦,无惨少爷,不吃太可惜啦。” “没规没矩,谁叫你吃的。” “少爷刚刚还让我吃的。” 无惨:“……” 啊啊啊,他好气,好气啊。 这是沙溺来他身边的第七天,他做什么她都不生气,总是挂着干净的笑,有时候总让他忍不住滋生疯狂要毁掉的念头。 毁掉她。 彻底地。 她不生气就算了,还总是傻傻的,说点让他生气的话,比如现在,偏偏他没法反驳。 “过来喂我。” 他身体倒是还没差到让她喂的程度,沙溺知道,小少爷又想着法为难她了。 不要紧,她不在意。 她拉过凳子,无惨扶着轮椅做到凳子上,她坐对面,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吃吧,很香。”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份特地为他调制的饭菜。 “烫。” 沙溺吹吹,“不烫了。” “你尝尝。” 好吧。 沙溺尝着尝着,看到小少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不好意思的挠挠脸。 一个不小心吃的差不多了。 “我饿了。” “我去看看厨房。” “你给我做,沙溺。” 无惨就不是什么讲理的人,一点没觉得她这个体型去做饭有什么问题,谁叫她吃了他的饭。 谁叫他,本来就在欺负她呢。 “无惨少爷,你认真的吗?” 生气了吧,一定会生气吧,她这个年纪怎么忍得住不生气不闹不哭。 “你觉得呢?沙、溺。” 他说沙溺的名字真是奇怪,沙溺说你的名字挺好的。 他就更暴躁了。 “好,我去做。” 依旧是没有预想中的生气,无惨皱着眉忍住身上渐渐袭来的疼痛,却看沙溺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在罐子里倒出药放在他跟前。 “时间到啦,要开始疼了吧。” 他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看的。”沙溺指指自己眼睛,“如果不是病情变化,无惨的疼有大概时间范围,这几天我记住了,你大概快发病了,吃药缓解一下吧,我去厨房看看,是,我会亲手做的。” 她一口气说一堆话,都不给他回嘴的机会,不可否认的是他听完这番话眼眸微动,静了一会,沙溺便出了小院往厨房走出。 无惨望着小团子离开的背影,垂下眸,压下心底的烦躁。 她越好。 就显得他越肮脏。 他讨厌这样。 沙溺自然没有真的亲手做,而是和专门给无惨做饭的哥哥一起的,她打打下手,顺便看小哥哥怎么做,他做的实在太好吃了,沙溺忍不住想偷学一手,等无惨死了,她自由后就能做给自己吃了。 小哥哥也没藏拙,沙溺很聪明,不说一学就会,也不像第一次来厨房的孩子。 她将做好的饭放进食盒中拎回去,无惨已经自己回到了轮椅上,冷淡的瞥了一眼,“等你回来,我就饿死了。” 你这不是也没饿死吗? 无惨存心欺负她,吃了一口就说不好吃,她做的太难吃了。 沙溺叹气,还好不是她做的,不至于被打击到。 知道他故意为难,沙溺将碗放好,“我的小少爷,不要用惩罚自己来伤害别人。” “哈?” “你不吃饭,就是在惩罚自己哦。” 她说着开始收拾刚刚她不在的时候无惨丢的东西,也不管他吃不吃饭了。 “我饿了。” “吃吧。” “你喂我。” 沙溺只好放掉手里的东西,不小心被划了一下,手指顿时划了道口子,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真的很怕疼。 无惨想到。 一点点疼,都能让她流眼泪。 他烦躁的抓起她的手看了看,嘲讽道:“等你哭完,你的伤口就好了。” “那你还吃饭吗?” “我自己吃。” 说着面无表情熟练的擦去血迹帮她包起来,沙溺破涕为笑。 包的好丑。 小少爷的病偶尔会恶化,那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也是他性格变得更恶劣的时候,不说别的,就连夫人都不太敢靠近他。 沙溺在这里呆了小两个月,这日早上沙溺拿着吃食要去院子叫无惨起来,没想到被一个仆人拦住了。 那是刚来不久的一个仆人,长得贼眉鼠眼的,见沙溺很小,就想欺负一下。 沙溺长得可爱,年纪又小,宅子里大家都喜欢的很,这个人大概是刚来的,还不知道沙溺的地位其实很高。 无惨今天醒的早,听到外面吵吵声皱着眉爬起来,平时他这里周围,没有必要的话,大家都不可能过来,因为怕他动怒。 见沙溺被那人推到地上,无惨抓着制作的弓箭射出去,伤害性不高,那人见到传说中的无惨,吓得脸色一白。 “滚出产屋敷家。” 他坐在轮椅上,除了病态,小小年纪便带着不怒自威的感觉,看向沙溺,眸色温和了一些。 沙溺想,这大概是小少爷在保护她吧,毕竟也相处将近两个月了呢,宅子里的姐姐们说,她简直就是小福星,在大魔王无惨身边待这么久不说,还让她们少受了好多折磨。 “自己站起来。”无惨冷着声说。 沙溺可怜巴巴,“脚崴了,起不来。” 无惨便特别想翻个白眼,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沙溺身边,将沙溺扶起来,转而背起小姑娘丢到轮椅上。 沙溺惊讶的睁大眼,“无惨少爷,你会走路嗷!” 3、少年的花(03) 崴脚的痛让沙溺受不了,她不记得以前,但现在知道自己超级怕疼,她有个概念,她的痛感大概是普通人的两倍,普通人感觉到的痛,她要感受双倍的。 所以一点点疼,沙溺都会觉得很疼,一疼就掉金豆豆。 她眼里含着泪,快掉下来的时候被无惨这一通操作给惊讶的都忘记哭了。 无惨冷笑一声,八岁的,瘦弱病态的孩子,他其实很精致,脸上如果多点肉会更加漂亮,谁看了不说一声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呀。 “我有说过我不会走路吗?” 那你每天坐轮椅做什么呀! 沙溺悟了,“我懂了,无惨少爷,你是不是因为懒得走路,才坐轮椅呀!” 无惨要被她气笑了,他站在轮椅前,恨铁不成钢的用食指戳戳沙溺脑袋,说:“产屋敷沙溺。” “有!” “你是不是动了什么不想走路的心思?” “绝对没有!”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还含着泪,无惨抿唇。 有这么疼吗? 比他平时承受的还要疼?他是不信的。 他叫来人,让人叫医生过来,那人看到沙溺坐轮椅上,无惨站着,吓了一跳,又不敢说什么。 哪敢说无惨的不是啊。 沙溺忍着疼,“无惨少爷,你的轮椅好舒服啊。”怪不得不想走路,要天天坐轮椅。 无惨:“……”啊啊啊,别以为他听不出来你没说出来那句话的意思。 “你这么喜欢,那就送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 沙溺害羞的垂下头。 无惨:“?”你还真想要? 沙溺捶捶腿,见无惨脸上冒着汗,虚虚的站不稳的样子,让他过来一起坐。 无惨身体一直不好,刚刚起来背沙溺回来花了一大半的力气,站不太住,小姑娘疼成这傻样,他便没要回轮椅,自己站会。 也是跟自己较劲,他不是不会走,只是身体不好,谁知道就这么一会都不太行,导致无惨心里又有一股气。 沙溺开口了,他便坐到沙溺旁边。 轮椅刚好容纳两个小萝卜头,沙溺笑嘻嘻的说:“两个人坐也很舒服呢!” “怎么,是不是还要给你找个仆人,以后你就天天坐这里。” “说说嘛。” 沙溺胆大包天的过去搓搓无惨冰凉的手,他们刚认识是夏天,现在两个月过去了,连夏天都冰凉的手更别说现在。 “沙溺,你胆子一直这么大?” 沙溺笑眯眯的,也不怕他。 就是个想要疼爱的小孩罢了。 医生过来帮沙溺处理了崴的脚,沙溺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无惨的轮椅。 真舒服! 无惨:“!” —— 沙溺来产屋敷家,已经过去了三年。 从五岁的小萝卜头,长成了八岁的小萝卜头。 她跟无惨说,你看,你八岁的时候我们认识了。 (所以无惨少爷你什么时候死啊。) 原本沙溺是想着,不就是照顾一下嘛,等他死了,她就自由自在还能拥有一大笔钱,怎么看都很香呀。 人心都是肉长的嘛,她跟无惨都相处三年了,虽然小屁孩脾气很怪,老爱欺负她,但沙溺觉得,他们应该是有深厚的友情、就用这个词吧。 或许只是她单方面这么觉得啦。 小少爷发病的时候,很恐怖,也很可怜。 那是沙溺来产屋敷家一个月的时候,无惨在她面前发作了。 那真的很恐怖,就像地狱里前来索命的恶鬼,哪怕是穷凶极恶的人看了都得说一声害怕。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照顾小少爷的原因之一,因为真的很可怕,看了会连续做噩梦。 沙溺没有。 她还和平时一样,乖乖巧巧的笑,单纯干净,让无惨自己都不能理解。 沙溺只是觉得,她应该遇到过比这还要恐怖的事情。 所以,也就不那么恐怖了。 自那以后,无惨才算是对沙溺放下了心防,一放便是三年。 所有人的话无惨都不会听,沙溺的话他会听一下,比起仆人之类的称呼,更像是姐姐。 虽然她表面上更小。 现在的沙溺,也不再想着小少爷什么时候死了,她是个愿意付出真心的人,自然也对小少爷上了心,他要是真的死掉,她会难过。 所以沙溺是很用心的和小少爷相处。 无惨看得出来。 他就爱欺负她。 想看看她就真的不会生气吗? 答案是没有,应该说,气的更多的反而是他,她总能说两句她自己不知道但能让他气死的话,他都怀疑沙溺是不是想让他快点死掉。 “哇无惨少爷,穿这件吧,这件好看。” 这是她去年和夫人一起给无惨挑的衣服,淡金的,超级好看。 一大早的,无惨还没醒,沙溺就过来喊他起床了。 沙溺好烦啊。 爬起来的无惨想到。 “随便。” 打着哈欠的无惨冷眼回道。 沙溺将衣服给他,他自己来。 虽说沙溺要照顾他,但自从沙溺发现他其实可以走路,便有意让一些小事给他自己做,还给他规划了锻炼身体的计划。 十一岁的无惨看起来要好了很多。 至少一眼看过去,不会那么病态苍白以及痛苦。 无惨穿着穿着,两个听到撕拉的声音,低头看去,衣服上腰身的地方从上到下线头松了,扒拉出一道口子。 面面相觑后,无惨面无表情的说:“你想跑哪去?” 沙溺想说,她要是不跑,倒霉的肯定是自己啊! 果不其然,无惨下一句话就是:“帮我缝好。” 别的不说,缝衣服这个技能,沙溺是真的不会! “你认真的吗,无惨。” “你觉得呢,溺。” “我觉得不行。” “胆子越来越大了……” 没等无惨说完,沙溺就接着说:“没有没有,我记着呢,我记着自己的身份,少爷,祖宗!”每回就这么一句,胆子越来越大了,还记得自己身份嘛。 无惨:“……”啊啊啊,他以后死了也不是病死的,一定是被气死的啊! 最最关键的是,他还知道沙溺不是故意阴阳怪气,她就是真心真意说的,就打不得骂不得,于是他就更气了! 她,她怎么这样! 沙溺想,小少爷真是奇怪,一会高兴一会生气的,她都这么顺从了,真是的,小屁孩。 她跑去找来针线,无惨已经在轮椅上,推着出来在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棵樱花树,正是樱花开的灿烂的季节,有一片片的樱花瓣落下来,无惨坐在那里,不发病的时候颇有些岁月静好感。 注意到沙溺走进来,无惨抬眸看去,小姑娘哒哒哒跑过来,拉过小凳子坐在他旁边,由于衣服腰那块腰身一大块都破了,导致小姑娘没忍住笑出声。 “沙溺!” 沙溺站正,“有!大少爷!” 无惨用书敲她,“快点缝。” 沙溺喔了声,她是真的不会,只是看过夫人缝,应该没问题吧。 一般说没问题,那多半还是有问题。 沙溺缝的丑就不说了,漏风也不说了,还把里面的衣服跟这件缝在一起了,她挠挠头,想再改一下,一下就戳到了无惨的肉肉。 无惨倒吸一口凉气,沙溺当即收回针说缝好了,等他低头一看,头上冒了好几个井字。 “你管这叫缝好了?” “我第一次缝,我感觉我缝的还挺好的欸,你说是不是,无惨。” 无惨脸色沉了沉,站起来。 沙溺眨巴下眼,退后。 他上前,她退后,上演一出你追我跑的戏码。 产屋敷夫人在门口准备进来,看到打闹的两小只,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这件事,该不该告诉无惨呢。 沙溺在院子里跑呀跑呀,心里计挂着无惨的身体不能多跑,也不能跑快,最后假装被他抓到,双手抱着头认错。 “我错了我错了,少爷我错了。” “嗯,错哪了?” “唉,谁叫我第一次缝衣服没经验也没练习呢。” “这么说怪我?” “不敢不敢,怪我怪我。” 好气啊好气啊。 无惨抓着沙溺后衣领,沙溺转过头对他笑,湛蓝的眼眸像天空一般澄澈,有樱花落到她肩头,风一吹,樱花瓣再次飘起来,微微遮住他的视线,女孩长发随着微风落入他指缝,他哼了一声放开女孩,“你最好是。” “当然啦!” 沙溺轻笑,捋了捋头发,无惨要坐下去的时候,沙溺忽然拉住他。 她用手在他额头和自己身上比了比,凑近一些看他。 苍白的脸泛起一丝红,无惨往后退了退,不适应女孩靠的这么近。 她身上香香的,满满都是这个年纪活力的味道。 他很不喜欢这种活力。 又、很适应她的存在。 只听沙溺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一拍小手,说:“哇,无惨,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眼神,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上次沙溺露出这种神情,还是她偷偷带他出去玩,结果被知道了,之后沙溺第一次受到了惩罚,被打了两下手心,疼的小姑娘哇哇哭。 “无惨,这都三年了,你没有长高欸!你看,我本来比你矮,现在都比你高了!” 无惨:“……?” 哈? 他深呼吸一口气,沙溺见状赶紧撒开脚丫子跑,无惨跟着后面追,一定要打到她,真是的,气死他啦! “别气别气,哎呀,不就是没长高吗,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 “哎呀好疼,别别别。” 沙溺停下来,不敢让小少爷跑那么急,无惨抱着沙溺头晃,“我没长高?没长高是吧!” “不不不你长了,你长了。” “刚刚不是说我没长高吗?” “我现在确实比你高呀。” “!” 之前他坐在轮椅上她没怎么注意,现在起来了,这么近,一对比就很容易发现,怎么办,她高出半个头耶! “一定不是无惨少爷的问题,是我,都怪我长得太快了,无惨少爷可是比我大三岁,怎么可能没我高呀!” 4、少年的花(04) 哈? 沙溺! 沙溺趁着他发火的前摇赶紧跑了。 唉,无惨少爷啊,本来身体就这么差,脾气又不好,这样会死的更快的。 沙溺再回小院,无惨坐在樱花树下,阳光穿过缝隙撒到小少年身上,小少年半眯着眼。 他大概不是很喜欢太阳,有时候他的病不是很能晒太阳,沙溺却很喜欢晒太阳,尤其是冬天,暖和和的。 轮椅扶手上放了几块点心,沙溺问:“你不是不爱吃吗?” “……” 无惨,无惨不想理她,于是真的没理。 他没说话,沙溺也没说话,去一旁熬药,半晌,无惨看向不远处小小的一团。 蹲下来这么小一团,真的比他高吗。 好像是真的。 伤心又冷淡的吃了一块点心。 “沙溺。” “怎么啦。” 闻言,沙溺回头朝无惨笑。 无惨表面和内心其实还是有区别的,他内心极其矛盾,一方面看她笑起来很美好很安心,一方面又很讨厌这种笑,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所有痛苦都被他一个人承受般。 微微敛眸,无惨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沙溺就近坐在石墩上,“愿望?嗯,最大的愿望是寿终正寝算不算?” “哦?怎么说?” 这也能算愿望吗? 寿终正寝换句话说不就是死吗? “无惨少爷,你可不要小看这个愿望啊,有些时候……” 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这个愿望的。 想到无惨的身体,沙溺后面这句话没说出来。 她莞尔一笑,“总之,就是这样啦,我想好好活下去就是了。” 无惨冷笑一声,并不明显。 真是让他头疼的愿望啊。 他也想好好活下去。 可他真的能活得长吗。 思绪回神,沙溺已经在他身边了,不说他本来就没她高,就说他坐着轮椅,沙溺轻轻松松就双手一拍无惨的两边脸,“无惨,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吧。” 无惨轻飘飘拍去她的手。 “我会死。” 我会很快就死。 他从前很讨厌这样的字眼,他想活,他想活下去,为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可面对这样的沙溺,无惨有时候觉得她的酒窝可能真的有酒,会醉人。 “不会的。” 沙溺歪头,“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就算真的到了死那一天,她也希望,吃了这么多苦的小少爷可以走的安稳一些。 “沙溺,夫人叫你过去有事。” 气氛和对话都到此为止,沙溺哦了声,“你不要乱跑啊,东西都在这里,等我回来哦。” “知道了,麻烦。” 产屋敷夫人在房间等到沙溺,沙溺眼尖的看出来她大概有什么事想说。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摸了摸肚子,“有件事,沙溺,你帮我看看,该不该告诉无惨那个孩子。” 沙溺一瞬间就懂了。 产屋敷夫人怀孕了。 该说不说,她平时表现的太成熟了,导致她竟然来问一个八岁的孩子。 “什么事呀,夫人。” 沙溺假装不懂。 产屋敷夫人摸了摸沙溺的头,“我们沙溺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是这件事吗?” “不是的,是……” 产屋敷夫人唉了一声。 无惨的病大概是从她怀的时候就有,那时候大夫说,这个孩子身体有问题,最好别要,他们都没有听,还是将无惨生了出来,结果这十来年,无惨来这世间,就是来受罪的。 养成了这种性子,他们也舍不得打骂。 在这之前,他们倒想过不再要孩子了,只是这次意外怀上,他们去看了大夫,这个孩子很健康,他们便舍不得流掉。 当初说孩子不健康他们都舍不得,何况是现在。 但是,无惨的性格他们多少明白,若被他知道,他们实在想象不到……也更加愧疚。 “无惨少爷迟早会知道的。” 沙溺咬了下嘴唇说道。 不知道该不该心疼一下无惨了。 “我也知道,只是想……” “越到后面,也许无惨少爷会越伤心。” “可……” “可是什么。” 产屋敷夫人话都没说完,无惨便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他冷着一张脸,连沙溺都有些心悸,产屋敷夫人被无惨这双眼里透露的恨意吓到,背后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可是什么?母亲?” 产屋敷夫人瞳孔缩了缩,说不出话。 无惨目光转到给他使眼色的沙溺身上。 无惨:“……” 什么表情,好丑。 心里的暴虐和疯狂压下去一点,无惨表情算不上好,“沙溺,跟我走。” “哦,好的,无惨少爷。” 沙溺走过去推着轮椅转方向,产屋敷夫人摸了把冷汗,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无惨果然不接受。 这孩子…… 沙溺推着轮椅往前走,没说话。 “不说点什么?” 啊,不该开口安慰他一下嘛? “说什么呀。”沙溺笑笑,“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无惨少爷,我让你别难过别生气你可以做到吗?” 这种心情,沙溺也不怎么理解,但她能够明白,“无惨少爷,你相信我吗?” “什么?” 关你什么事。 “沙溺会陪着你呀。” 直到你死亡,我都会陪着你的。 无惨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无惨这次的表现吓坏了产屋敷夫人,原本他们买下另一块地,更大的地,准备换个宅子的,现在要提上日程了。 她担心,以无惨的性格会伤害肚子里的孩子。 她前来询问无惨要不要跟她搬家的时候,忐忑不安。 “母亲这么说,如果我愿意呢?” “那,那更好啊。” 她不自在的笑了一声。 无惨放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起。 ——他被放弃了。 他们有新的孩子,为了新的孩子要放弃他了。 真可笑啊,凭什么,生他来受罪现在又放弃他了。 他刚准备开口嘲讽几句,余光看到院子里的沙溺在扑蝴蝶没扑到,反而被网罩住了脸。 无惨:“……” 他吐出一口气,冷淡的说:“我知道了,我就住在这边。” 产屋敷夫人松了口气,她对无惨不可能没有爱,只是时间这么长,他性格这般,一点点消耗着她的爱和愧疚。 她依旧爱着这个孩子,心疼这个孩子,可肚子里的孩子,她真的会害怕出事。 未曾降临于这个世上的孩子是无辜的。 产屋敷夫人叮嘱沙溺照顾好无惨便离开了。 沙溺收回杆子走过去,“无惨,给你。” 那只蝴蝶展翅飞翔,从他脸上划过,他看到小姑娘笑出声。 “真疼啊,沙溺。” 沙溺立马敛去笑,半蹲下去和无惨平视,“哪里疼呀?” “哪里都疼。” “会好起来的。”沙溺握住无惨冰冷的手,他的手一直好凉,小姑娘温热的气息传过来,无惨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 “沙溺啊,我只有你了。” 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 一旦你有这个心思,我不介意用点别的方式留你下来。 母亲也好,父亲也好,他们要走那就走吧。 沙溺,你绝对,绝对不可以。 瞳孔中多了一抹血红,无惨的表情若是别人看到一定会害怕。 她没有。 沙溺不好意思又真心实意的说:“怎么会呢无惨,你还有很多钱啊。” 无惨:“……”有被噎到。 啊啊啊,他会提前死吧,一定会被气死啊! “行了,去拿药吧。” 他无奈的抿唇说道。 药很苦。 沙溺,以后我只有你了。 产屋敷夫人生下来一个男孩,在出生后,新宅子也做好了,原产屋敷家只留几个仆人以及沙溺跟无惨。 留的人不多,这是无惨的意思。 家主时不时过来看无惨,夫人做完月子也常常过来,说是新宅子,其实就在对面,近的很。 时间如流水一样悄然无声过去,一晃又三年过去,正值夏天,沙溺看着水池发呆,水池里种了些荷花,现在开的正好。 这个水池是前段时间喊人来搞的。 沙溺不喜欢火,但很喜欢玩水,又害怕水,无惨见状让人来修的, 经过小少爷三年来的不懈努力,终于跟沙溺一样高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见沙溺发呆,无惨叫她,“发什么呆,不喜欢?” “没有,天气很热,我在想我要不要下去游泳。” “……你会?” “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会。” 她又有点害怕。 最终沙溺抵不住诱惑跳了下去。 水花溅到无惨身上,无惨嘴角微抽,瞥了一眼不再关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跳下去的沙溺一直没动静,无惨有点急了。 “沙溺,溺。” “产屋敷沙溺。” 动工的时候因为沙溺说要种点花,所以池子挖的挺深,无惨喊了几声没人应,起身到池子边看去。 没有动静,怎么回事? 急了的无惨心一横跳下去,他哪会游泳,瞬间沉了下去。 沉下去他才在水底看到正在和鱼儿玩耍的沙溺。 无惨:“……” !!! 让他死! 沙溺听到噗通一声,看向声音来源,少年死死盯着她,沉没。 她赶紧游过去,捞起无惨,无惨已经闭上眼睛,沙溺吓出一身冷汗将他带上去。 “无惨,无惨少爷。” 呜呜呜,醒醒,怎么死了啊! 无惨虚虚的睁开眼,又晕了过去。 沙溺将无惨扛起来跑回去放在床上,又立马喊来医生。 她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少爷病倒了。 沙溺自责的不行。 哪怕是夏天,池子里水不凉,也够让无惨喝一壶。 他这一晕直到晚上都没醒过来,高热不退,浑身打哆嗦,沙溺一边自责一边在旁边给医生帮忙。 几个仆人也在旁边手忙脚乱的听指挥。 “无惨,无惨,对不起,快点好起来吧。”拜托了。 她要是没下去就好了。 这样就能看住无惨了。 沙溺以为无惨是不小心掉进去的,自责自己跑下去玩没有看住无惨,她不知道无惨喊过她,也不知道无惨是为了她跳下去,她知道会更自责,现在就已经很自责了。 恰好这时,产屋敷家主和夫人过来看无惨。 沙溺自觉承认错误,没有解释什么,将什么都揽下了,产屋敷家主顿时勃然大怒。 她大概明白,她不能反驳,她本就自责。 沙溺被他们罚去外面跪下,沙溺咬了咬唇,“等少爷病情稳定了我再去。” 下半夜的时候,医生才说他稳定了,沙溺乖乖的走到外面来了个标准的土下座,产屋敷夫人叹口气想说什么,看到无惨这样闭上嘴。 比起沙溺,她自然是更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终归不太忍心,悄悄让人给沙溺送去柔软的垫子。 清晨无惨才转醒。 “沙溺。” “无惨。” 不是沙溺的声音。 无惨猛的睁开眼,眼前是一脸担忧的母亲,屋子里还有父亲。 “沙溺呢?” “害得你这样,让她受罚去了。” 无惨一瞬便爬起来,冷着声说:“走,不要让我重复。” 他衣服都没穿,抬步要往外面走,道:“我说过很多次,沙溺是我的人,你们不准指使她做任何事。” 没等他们说什么,无惨已经走到了院子里,沙溺正担心的睡不着,有垫子加上她偷懒,几乎是坐着的,一点都不累,但还是很担心。 看到无惨出来她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主要是困了。 5、少年的花(05) 无惨心里一紧,加快速度。 也就十几米的距离,正常人眨眼间就能到,无惨哪怕很用力在走,也没有在沙溺倒在地上前接住她。 好恨啊。 只会让他更恨这个身体。 他走到小姑娘身边,费力的将沙溺扶起来,才注意到沙溺呼吸均匀,正努力睁眼,“你没事就好了,无惨少爷。” 啪,睡了。 无惨:“……” 悬着的心放下,无惨看向跟着走出来的产屋敷夫妇,眸底竟是凉意,产屋敷夫人见状上前想将沙溺抱起来送进去,无惨拍掉她伸过来的手。 “别碰沙溺。” “我再说一遍。”他用认真又冷漠的语气说:“沙溺是我的人,她要做什么是她的事,你们现在以后都不能管她。” “是,是,是我们做的不对。” 产屋敷夫人只能顺着无惨,“无惨,快回床上休息。” 医生说无惨还没有好完全。 无惨忍着浑身的疼将沙溺背起来,他脸色苍白,额头冒出细细的汗,听到沙溺半睡半晕的嘟囔着叫自己,嘴里微抽。 “你再多吃点,我就……” 背不动你了。 沙溺一点都不重,很轻,可谁叫小少爷他柔弱不能自理呢。 沙溺什么也不知道,被无惨背回去放在床上,刚刚放下,无惨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眼前一黑,沙溺没晕他差点真晕了。 扶着墙甩了甩头,他看到自己扶墙的手腕上都是伤口,青筋暴起,而床上的小姑娘漂亮美好。 他淡漠的拉起袖子遮住,没忍住又是一阵咳嗽。 最后还是医生进来让他坐下,回去休息,他不要,他就要在沙溺房间待着,大家没他办法,只得喊人般了个床进来。 沙溺睡了好几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她和无惨,无惨疼的睡不着,一直听着周围的声音,尽管没什么声音,沙溺的呼吸声小的听不到,他时不时看看沙溺,再看看天花板。 身上的疼痛让他心里一阵阵暴躁,有时候也在想疼成这样不如死了算了,可是生的期望总能大过这些。 他想活下去,久一点,再久一点。 沙溺爬起来后,无惨正盯着天花板,眼神淡漠,也没有光。 她过去戳了戳他,“无惨,我梦到你在咳嗽欸。” 有没有可能,那不是你在做梦,我真的在咳嗽,咳,咳死我了! “哦。” 无惨冷淡的哦了声。 沙溺便趴到床边,笑嘻嘻的,也不生气,“你感觉怎么样呀,对不起,是我不对。”没有看好你,害得的你落水生病。 “你也知道是你不对。”你下去不上来就算了,他在岸上叫了你那么多声结果你在水底跟鱼玩? 哈?他还比不过几只鱼吗? 无惨也懒得思考为什么沙溺会游泳能在水里待那么久,反正他就是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沙溺双手合十诚恳道歉,又乖乖的趴在这里,无惨那股子对她的气本来就没有,更多的是别的担心。 他余光扫到女孩手腕上的牙印。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咬的。 “沙溺。” “怎么了?”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受到惩罚了,我的溺。 会不会很累? 沙溺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做错事的孩子就要受到惩罚啦,无惨少爷,对不起啦。” 无惨的手从被窝里探出来,揉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头,“可是我好疼。” 他要疼死了。 沙溺刚想说什么,抚在头顶的手往下抓住她手腕拉到他跟前,张嘴就咬,沙溺当即便瞪大了眼睛。 疼痛感席卷全身,沙溺顿时红了眼睛,金豆豆一颗颗往下掉。 但她没有缩回手。 一边哭一边眼里都是对无惨的控诉。 无惨很快放开她,原来的伤口扩大一些,冒着血珠,他伸出舌尖舔去血珠,脸色似乎更为苍白。 “想说什么就说。” 沙溺用另一个手抹金豆豆,“无惨,你不做人了啊。” 干嘛咬她。 小姑娘眼睛通红,收回手,更委屈了,“留疤了,一定会留疤的,要嫁不出去了呜呜。” “……” 他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 本来气消了,现在又多了股无名之火。 什么?她还想嫁人?做什么?嫁谁?她竟然想嫁人? 怒火来的突然,无惨磨了磨牙,半天不出声了。 沙溺哭的老惨,哭了一会,戳戳他。 “还生气吗?” “没生气。” 嘴硬。 她眼睛还红着,没在哭,说:“医生说我的痛感是常人的两倍,无惨,我不能感受你受到的疼,但我的感受的疼是普通人的两倍,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痛苦。” 小姑娘眼睫微微颤抖,“我知道你会会想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是呀,为什么偏偏是他?他也想有个健康的身体,想去阳光下奔跑,想抱起心爱的姑娘。 可这些对他来说太难了。 “但是命运无法改变,无惨,我们只能好好活下去,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无惨这才压下去心底无名之火,脸上表情很微妙,“又来你的寿终正寝一说了。” “什么嘛。” “我还委屈呢。”咬的她疼死啦。 沙溺握紧无惨的手,轻笑,“现在好点吗?” “嗯。” “那就好。” “行了,你出去吧。” “可是这好像是我的房间欸。” 无惨:“……” 走,我走,行不行! “好吧好吧,你喜欢就给你啦。” 沙溺赶紧跑出去,用凉水冲了冲手腕上的牙印。 血止住了。 这个年代没法打狂犬病预防针什么的啊。 沙溺虽然记不清自己以前的事,但很多基本的概念都在脑子里,比如她之前生活的时代和眼前看,应该是这里的千年后都不止,是这儿的未来。 她看了看太阳,夏天的太阳从早到晚都是热的,轻车熟路出去找医生问无惨的情况。 医生将药给她,又细细叮嘱一番。 “真的没有办法根治无惨少爷的病吗?” 医生叹气,“我在研究了,小沙溺,我会尽量的,但希望不大。” “总归是有希望的。” 沙溺笑笑,提着药回去。 医生说在研究他的病,并不是说说,从无惨出生,医生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他都没有换,一直是他主要负责,只是目前没有什么头绪。 时间依旧流逝着,转眼便是四年过去。 沙溺和无惨认识十年了。 两个小萝卜头长成了漂亮精致的少年少女。 她十五岁,他十八岁。 他们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可能孩子都有了,但因为各种原因,他们还是“孤家寡人”。 这日沙溺在外面,产屋敷夫人前来找无惨说事情。 沙溺提着买的东西刚进来,就看到无惨气的摔东西,把产屋敷夫人吓了一跳,身边的产屋敷次子跟着差点吓哭了。 见状沙溺赶紧过去说了两句好话,示意产屋敷夫人赶紧离开,这里交给她就行。 无惨气的不轻。 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看得出来无惨气坏了,眼底透出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也难怪那个作为弟弟的孩子会怕的快哭了。 沙溺将无惨摔碎的东西捡起来,比划一下,“可惜了,它这么好看。” 十五岁的沙溺,远近闻名的漂亮温柔,看到谁都是带着淡淡的笑,脸颊的酒窝既可爱又艳丽,镇上的少男少女谁看了都脸红的那种。 无惨大概没什么审美,也可能是相处久了,在她他眼里,沙溺还是初见的小姑娘。 少女凑近了他,他才惊觉她已经长大了。 她那么好。 “说吧,又怎么了?” “什么叫又?” “好好好,大少爷,产屋敷大少爷,是我问错了,那么发生什么事了?” 无惨面无表情,拳头在袖子里紧紧握起来,深深嵌进掌心。 原来是问无惨娶妻的事啊。 这不是很正常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你为什么生气啊?无惨,镇上好好多人像你这么大都娶妻了呀。” “呵呵。” 无惨冷笑一声。 “我这个身体娶妻做什么?” “你说的也有道理哦。” 该说不说,产屋敷家还是很厉害的,不然一般的女孩也不愿意嫁。 无惨深呼吸一口气,更生气了。 “但是,那也不用这么生气啊。” 沙溺挠挠头,想不明白这件事生气的点在哪里。 “呵呵。” 看啊果然很生气!一直在冷笑。 “夫人也是为你想啦,她给你说的谁呀,你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嘛。” 无惨:“呵呵。” 哇,这么生气的嘛。 沙溺打开刚刚买的东西,塞了一粒糖到他嘴里,“好啦好啦,甜不甜?” “不甜。” 沙溺噗嗤笑出声,无惨见状眸子微动。 母亲过来跟他说这件事,他本来没那么生气,说了不娶就是不娶,但母亲忽然提到沙溺。 “无惨,你真为沙溺好,她的下半辈子就放过她吧。” 他明明都没提。 可是母亲一语说中了他的心思,做母亲的,怎看不出来,沙溺跟他在一起十年,这十年尽心尽力,已经做的够多了。 沙溺长大了,他也长大了。 她早可以离开,过自己的生活。 他连让她走的口都不敢开,若是开了她真的离开怎么办? 他只有她了,只有她了啊。 要留她下来,一定要留住她。 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不会放沙溺离开他身边的。 无惨扳过沙溺肩膀让她跟自己对视。 “沙溺,小时候说会永远陪着我还记得吗?” “咦?我说过吗?” 沙溺挠头疑惑,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么让人感动的话? 6、少年的花(06) 一句话给无惨噎的咳嗽起来。 看他咳红的脸,沙溺赶紧帮他拍拍背。 “沙溺!” 沙溺站直,“有,无惨大少爷。” 无惨捏住沙溺下巴站起来。 “我比你高。” 他们靠的很近很近,近的沙溺睫毛似乎都能扫到无惨,无惨手没有松开,依旧捏着沙溺下巴,下巴能感觉他手上的冰凉。 闻言沙溺拍拍手,“哇哦,少爷,那你真是太厉害了啊。” 明明很真诚,可听起来就是很让人生气。 无惨眸子微冷,沙溺动了动下巴想让他松开,但他捏的似乎更紧,她只好拍拍他的手,“可是我应该还会长吧,我才十五岁欸。” “十五岁啊,沙溺,你已经十五岁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已经不少都嫁人了。 沙溺没意识到无惨眼底的凉意,他松开沙溺,“你十一岁这么高,这几年没见你长。” 沙溺:“!” “我还会长的!” 该死,给他装到了,比我高了不起啊,可恶的无惨。 “是,你还会长。” 横着长还差不多。 无惨重新坐下来,脸上才红润一些,沙溺将买来的零食拿过来跟他一起吃。 当然,他大部分都不能吃。 “等会去晒太阳吧。” “不去。” 沙溺俯身凑近,“真的不去?” “不去。” “哼哼~这可由不得你。” 沙溺咧嘴笑的灿烂,脸颊的酒窝深深一个,“走喽~晒太阳去。” 说着沙溺便推着轮椅到院子里,无惨没她办法,虚虚的拿手遮了遮。 阳光好刺眼。 也,好暖和。 奔向太阳,向往光明。 无惨敛眸,旁边沙溺还在叨叨:“偶尔晒晒太阳对身体也好啦,太阳是个好东西呀。” 每句话的句尾都要带个叹词。 无惨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再听啥沙溺叨叨,沙溺覆上他手带下来,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就这么看着他。 片刻后,无惨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 在沙溺的笑容中溃不成军。 沙溺没想到下午产屋敷夫人来找她了。 无惨在睡午觉,最近正是春夏交换的季节,无惨身体比平时还差,睡得觉也多了起来。 “沙溺,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沙溺摇头。 不辛苦,其实小少爷也是个很苦的孩子,虽然他脾气不好,性格怪异,总的来说还可以啦,沙溺可以接受。 当年沙溺没来的时候,产屋敷家什么样子,来之后什么样,他们这些做大人都看在眼里。 按理说,比起沙溺,她自然更疼自己的孩子,但她也清楚,无惨的身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他对沙溺存了那种心思,若是强行将沙溺留在身边,沙溺未来不会好过。 思前想后,她才想着,给无惨说个亲事,也好断了他的小心思。 只是无惨过于抗拒。 沙溺惊讶的睁大眼睛,没想到夫人跟她说这些话。 夫人的意思是,那么多少年少女都暗恋沙溺,沙溺若是想,可以选择嫁人了,不用再照顾小少爷,不介意的话,她还可以认沙溺为干女儿,将产屋敷家当成后盾。 沙溺惊呆呆了。 “如何?” 啊,这。 沙溺原本想着存一大笔钱,等无惨死了她就自由了,现在钱是存到了,无惨还没死。 可以提前自由。 这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想到无惨夜里忍痛的模样,沙溺垂下眼。 “夫人,我会回去想想的。” 夫人也是好心,她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给了模棱两可的回应后回到家。 无惨一眼就看出沙溺不太对劲。 “干什么去了。” 沙溺如实说出来,完了困惑的说:“无惨,你说夫人最近是不是想当媒婆了?” 无惨不愿意就来找她。 她没有要瞒着的意思,产屋敷夫人也没说不能说。 无惨:“……” 少年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无比冷漠,那是种沙溺这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的。 他压低嗓子,尤为可怕。 “哦,那你怎么说?嫁人。” “也不是不行。” 沙溺话音落下就感觉他气息更冷,哪怕是她都有点害怕,他表情冷漠的可以,沙溺想无惨大少爷这脾气还真是怪,“但是,现在不可能啦,我要陪着无惨大少爷呀。” 无惨捏着轮椅扶手的手松开一些,心底溢出一些喜悦,表情也好了些,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你最好记得。” “是是是。” 最主要的是,她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嫁人做什么,而且她才十五岁,在这个时代嫁人很正常,可是在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啊,以及她又没有喜欢的人啦。 陪着这个孩子,挺好的。 望他平安。 他要怎么做比较好。 他这个身体…… 如果可以活下来,如果可以永生…… 沙溺。 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视线紧凝在去一旁收拾的沙溺身上,少年眸色沉沉,随后垂眸盖住眼底透出的偏执。 春夏交际,沙溺刚刚出去时听人说镇外正在种一片花海,也许明年后年这个季节就可以看到花海了,她开开心心的和无惨说,无惨抬眸,“想去玩?” “想看!”沙溺笑,“而且无惨,你就多出去转转嘛,医生都说你现在可以出去了耶。” 小时候偷偷带他出去玩被惩罚了,后面可是医生说的,偶尔出去玩没关系,但无惨自己却不怎么愿意出去了。 “再说吧。” 他没说好不好,转而道:“今天天气不错。” “嗯嗯。” “晚上看星星吗。” 沙溺眼睛亮了亮,“大少爷,看不出来你这么有闲情逸致呢。” 无惨:“……” 少年神情一沉,“不看算了。” “看!肯定看。”沙溺赶紧说道,小屁孩,就知道自己闷闷不乐,“今天晚上星星我产屋敷沙溺看定了。” 无惨被她逗的想笑,又憋着不好意思笑出声,难受的很,憋得咳嗽好一阵。 到了晚上,无惨放弃轮椅,和沙溺走到院子中,沙溺回去给他拿外套,我柔弱的大少爷一会别被冻着了。 沙溺进去拿衣服的时候,无惨去隔壁找来梯子,架在房前,等沙溺出来便看到无惨正在爬梯子,好险给她吓出一身冷汗,没有上前出声吓他。 直到亲眼看他爬上去沙溺才算放下心。 爬上屋顶的无惨一回头就看到沙溺在底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也还是有被吓到。 “我的大少爷,你下次爬梯子能不能提前说一声,你要吓死我啊。” “到底谁吓谁哇。” “当然是你吓我。” 沙溺哼唧一声抓着外套往上爬,她身手灵活,爬上去和无惨站定。 无惨比划一下她的额头。 “小沙溺,你长不高啦。” “胡说,我还长!” 明天就多吃点饭。 无惨心情看起来不错,眼底染上些笑意,拉着沙溺坐下来,两个靠的很近也很紧,有风吹过,沙溺将外套披在他身上,抬头跟他看星星。 她脑海里多了些画面,好像也是看星星,浮于水,星光万里的画面。 也许是从前的记忆。 沙溺回过神,感觉天气好像变化了。 “可能要下雨了,无惨。” “是吗?” “嗯。” 沙溺对天气变化有着与生俱来的感应,当然不是预测明天会不会下雨这种,像等会可能要下雨这样的感应。 她缩了下身子,问:“要不要下去?一会下雨淋雨就不好了。” 她是无所谓的,淋点雨没什么,但是他们家大少爷淋雨可就麻烦了。 “不下去。” “那……” “那就淋着,有问题?” “没问题。” 来了,大少爷骨子里不服输的倔强,若是非要他下去,他一样得气出病。 老实说,沙溺有时候看他那么痛苦的样子,也觉得他活到这么大挺不容易的。 “快下雨了也有星星,无惨,我们运气很好哦。” 她没再纠结下去不下去这件事,两个坐在屋顶上紧紧靠在一起,她指指天空,星月相映,万里星空,如同画中仙境。 这个时代的景色很美。 “无惨听过辉夜姬的故事吗?” “嗯?” 沙溺笑眯眯的和无惨说辉夜姬的故事。 后人对于月亮,星星,想象了无数的故事,赋予了无数神秘的色彩。 竹取物语是他们那里比较有名的故事,从沙溺能记住就可以看出来。 “幼稚。” 听完故事的无惨简单粗暴。 沙溺:(@[]@!!) 怎么会有人听完故事这么说啊! “真的下雨了耶。” 她的故事说完,天空真的开始下起小雨,很小,她问要不要下去,无惨摇摇头。 他想再看一会。 并不是看,只是和沙溺坐在这里,会让他心底很开心。 “那好吧,那我下去拿伞。” “别去。” 无惨按下沙溺,转而握住沙溺的手。 他的个头早就超过了她,手也比她的手大很多,可是他的手那么凉,连盛夏的时候都是凉的。 沙溺反过来握住无惨手,搓了搓。 “真的没事吗?” 她在担心他的身体。 她明明在担心他,可他心底还是滋生了很多不好的念头。 为什么他需要别人的担心? 好难受啊。 “没事。” 雨下的不大,似乎看星星是一件浪漫的事,连下雨这件事都变得浪漫起来。 沙溺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将自己外套脱下来举在两个头上。 虽然很土很狗血,可总归能挡一点雨啦。 无惨见状扒拉下她的手。 “不用,淋一会雨没事。” 沙溺只好拿回衣服穿好,他抚了抚她的眼睛,雨夜之幕,他才意识到少女的美。 她早就长成大姑娘了。 倾国倾城。 相比之下,他除了是产屋敷家的长子,似乎没什么地方…… 可是沙溺,你说的,你说的。 要永远陪着我。 沙溺凑近了无惨,抬眸的视线中,有星星,有小雨,也有少年。 真好呀,她想。 原来雨中的星星这么好看。 7、少年的花(07) 毛毛细雨,几分钟后,就能看到头发上的水珠,小小一颗,沙溺依旧担忧着无惨身体,他这个身体怕不是淋雨又要躺好几天。 “专心点。” 哦,好吧。 沙溺只得再抬头看去,她再次将外套脱下来,搭在两人头顶,无惨侧目看了看她,她目光困惑,被握着的手传来她的温度,无惨没有忍住,伸手揽住沙溺的肩。 外套行成一个小小的空间,两个在底下依偎着看星星,细雨似乎淋不到他们,沙溺道:“无惨,你是冷吗?” 无惨:“……” 他想抱抱她而已。 甚至,还想做点别的事。 但是他也做不到。 好气哦。 “是,我冷。” 所以,再靠的近一点吧。 “冷就下去休息吧,屋顶风大。” “……我不要。” 他还要再多呆一会,和她多呆一会。 挺冷的。 但是没关系。 只要在他身边就行。 沙溺反过来抱住无惨,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暖和一些。 天空上方渐渐起了层薄雾,薄雾下的星月依旧灿烂,点缀了这个夜空。 真美啊,无惨少爷。 看完星星的第二天,果不其然,她那柔弱的大少爷病倒了。 沙溺能看出来大少爷身体有多疼,他常年忍受着非人的疼痛,生病的时候就更疼了,平时这样他脾气就差的不得了,冰冷又阴暗,这回看上去心情竟然没有变差,还能对沙溺笑笑。 “下次还看不看啦。” “看。” 沙溺无奈,“行,我的大少爷,疼的不是我。” “下次天气好。”无惨捏捏她的脸。 少年双眸中逐渐透露出偏执的占有欲和疯狂。 他要、活下去。 沙溺。 少女弯起眼笑,轻轻柔柔,不含任何杂质。 雨中的星星很好看,天晴的星星也很好看。 镇外的花海种了起来,倒不是为了好看,而是种来卖的,沙溺每次路过都会看两眼,想着等它们长起来,一定很好看。 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花海开始冒花骨朵。 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好像某天早上起来,它们就一个个冒了头。 “无惨,等花开的时候,我们出去玩吧。” 无惨正拿着本书翻阅,有没有看进去就不知道了,闻言才将目光给到在自己面前托着下巴的沙溺。 这么久,沙溺她,果然是没长。 她还是那么高。 但她越来越漂亮了。 连他不出门,都听说镇上总有少年装作偶遇沙溺来吸引她的注意。 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长成这般可以预见的风华。 可是沙溺,你是我的人,就只能是我的人。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阴暗处。 樱花树下的石桌被很好的整理过,桌上放着点心,茶,以及几本书和笔,两个面对面坐着,有樱花飘下来,落在桌面,少女便用指腹轻按,拿到手心吹起来。 他们又大了一岁。 她面前有一本书,但她手肘撑在上面,书本停留的页面上,全是沙溺画的小人小花小鱼,重点是画的还不好看。 无惨放下书,抬眸认真看去,沙溺吓了一跳,唰一下将书拿起来遮住自己。 “我这就读书!” 天呀!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念书! 几年前不知道无惨想什么,还让人找了个老师来教她念书认字,她明明就认识字的嘛。 虽然认的不全,那也算认识。 问题是念书真的好难啊,她一点都不想念书,每次一念书就昏昏欲睡,天知道无惨为什么会拿着书半天不在动的,他都不困的嘛? 不困就算了,还要看着自己有没有认真,不许她睡觉,她太难了! “再偷看就多看两个时辰。” 沙溺:“!”饶了我吧! 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两只眼睛在书上盯着无惨,“无惨,为什么你能看那么久都不困。” 无惨:“……”笑死,你真当他在认真看书啊! “为什么我一看就困啊。” “因为你不专心,白痴溺。” “我很专心的在打瞌睡了。” 无惨抿唇轻笑了下,“还不快看。” “哦,哦,这就看,这就看。” 看了一分钟,沙溺忽然放下书,差点被抓包自己偷看她的无惨脸色一沉,沙溺眨巴眼说:“无惨,刚刚你还没说要不要去玩呢!” “嗯。” 无惨声音很小的应了声,沙溺笑容更为灿烂,下一秒无惨冷淡道:“还在发呆?” 沙溺:哎呀! 真是的,这都骗不到他! 没办法,沙溺只能拿起书看,但是看着看着就困了。 人为什么要读书,为了不读书我可以不是人,我会不会真的不是人所以我才这么不爱读书? 沙溺思绪乱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半晌后爬石桌上睡着了。 她看起来睡得很香,樱花纷飞,有落到她肩上头上的花瓣,无惨在对面看了她一会,起身走过去摘下她头发上的落花。 今天阳光不算太好,也不差,在外面看书很暖和,虽然都没看进去。 沙溺的侧脸在空中,她侧趴着睡的,无惨敛眸,抬手戳戳她脸颊的酒窝位置。 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就看不到酒窝了。 沙溺砸吧砸吧嘴,睫羽似乎在微微颤动。 无惨伸手接了几片樱花,低头看去,眼睛都是熟睡的少女。 他俯下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沙溺,喜欢。 好喜欢你。 怎么可以离开我呢,绝对不可以哦。 沙溺睡梦中抬手揉揉脸颊,痒痒的,可能是什么东西落上来,又或是小虫子吧。 无惨拉过来凳子坐下,将沙溺被刚刚风吹散的碎发别到耳后,凑过去又亲了一口。 沙溺再次抬手揉揉,都是睡梦中无意识的,揉揉便擦去了刚刚大少爷留的痕迹。 好像较上劲了,无惨见状再次垂头亲一口。 他在偷亲。 沙溺哪知道,又是揉揉。 无惨眯起眼,戳了下沙溺,如此反复到沙溺习惯了他才算放过沙溺。 最后一次亲在她嘴角。 是她不知道的偷亲。 无惨进去拿了件薄外套给沙溺披上,沙溺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看书加晒太阳的双重buff让沙溺睡得很香。 几日后,沙溺早起去外面买东西,路过镇外的花海,惊觉它们在不知不觉竟然全开花了,一眼看去像人间仙境。 花开了。 沙溺跑回去第一时间说道花开。 “都没有人在那玩欸,那么漂亮,大家不喜欢吗?我问了种花的伯伯他们,他们说我可以进去玩的。” “你以为大家很闲吗?”他们都是普通人,要为生活奔波的。 沙溺也不是傻瓜,“什么嘛,我也不闲的好吧,我也很忙的好吗。” “是是是,你很忙,你忙的不得了,你只能抽空出去玩,是我对你太苛刻了,是不是要每天给你放一下午的假啊?嗯?沙溺?” 沙溺自己说话真心实意,同样也听不出来人家的阴阳怪气,她挠挠后脑勺,笑得傻乎乎的,“那倒也不用啦,不过少爷你要是给我带薪休假也不是不可以。” 无惨:“???” 他就知道,他能活到十九岁真的是他太努力了。 说是这么说,无惨下午还是和沙溺出门了。 出门没有坐轮椅,两个慢悠悠的在路上走。 路上不少少年少女跟沙溺打招呼,都被陌生的无惨冷着脸吓走了,沙溺也不介意,时不时问无惨有没有不舒服。 无惨淡淡的应着。 镇外,一大片的花海映入眼帘。 原本这边是一片杂草地,被开发成了花田,田里种了不同的花,金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各种各样,沙溺都叫不出来名字,只是觉得好看,好看的让人陶醉。 “是不是超级好看!” 得了允许,沙溺和无惨进入花海中,因为是花田类,中间有小路,可以穿梭在花海中,于是更漂亮了。 伯伯说可以稍微采几朵,但不能多采,不然出来要给钱的,沙溺闻言挺不好意思,进来前就拿自己的小金库给了钱。 里面没有人,偌大的花海只有她和无惨两个。 无惨寻了个地方坐下,他走的有点累了,要休息一会,沙溺便跟猫儿一样闪进花海,撒开脚丫子在里面玩。 好好看。 而且好香呀。 鼻尖都是香香的气味,沙溺感叹一声大家真是不知道怎么玩,这里多漂亮啊! 她注意着没碰倒花花草草,在回到无惨身边时双手藏在身后,无惨一眼就看出她要做什么,果不其然,少女一边哼着“噔噔蹬蹬”一边唰一下拿出一枝花,挡住一只眼睛,另一只湛蓝的眼里都是灵气,“送给你,无惨少爷。” 无惨嫌弃之意溢于言表,没伸出手接,沙溺就哼一声将花朵别在他的衣服上,笑眯眯的说:“少爷,你真好看。” 少年苍白的脸一下浮现薄红,掩唇低低的咳嗽,沙溺见状赶紧给人拍拍背,他往后退了退,差点栽进花田里。 沙溺拉住他,他站定后停下咳嗽,将胸前她别上的花拿下来,随后插/进沙溺的头发中。 “这样更好看。” 比起她,他配不上这朵花。 沙溺拿下来,“这是给你的啦,大少爷,你怎么拿别人东西做人情呢,你要是想送我,就自己找一朵别的呀。”说着将花朵再次别到他胸前衣服上。 阳光灿烂,花海艳丽。 无惨牵起沙溺的手,和她一前一后走在花海中。 他转了很久,目光一直在找花海中最漂亮的那朵。 最后他看到一朵淡蓝色的花。 和她眼睛的颜色很像,是天空一样的颜色。 他过去摘下来,将花帮她戴上。 沙溺歪歪头,让他别动。 “做什么?” “没有镜子,我只能拿你眼睛当镜子啦。” “……?”这也行? 她离得那么近,他好像只要稍微动一下,便能亲到她。 他捏着拳头忍住没有动。 沙溺笑,“好看!那就谢谢无惨啦!” 无惨转过身不再看她。 走了有一会,沙溺问他累不累。 有风吹过,花海荡起层层涟漪。 他们只摘了两朵,一人一朵,送给对方,剩下的花都在他们眼里。 只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何尝不是摘花呢。 沙溺和无惨走到花海中央,若是在上方看,这是最中间的位置,刚好有空地躺下来,沙溺拉着他躺下去。 躺在花海中,周围是花的清香,身边是在意的人。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啦。 无惨规规矩矩的躺着,感觉沙溺戳了下他的腰,他侧目看去,沙溺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过身侧躺看他。 少女的头发铺了一地,他惊觉于少女眼眸中似乎也都是他,听到少女轻声说:“无惨。” “你要开心一点呀。” 可以的话,能好起来就好啦。 无惨,我的小少爷。 愿你平安。 10、拥抱太阳(03) 空气似乎凝滞住,沙溺动了动唇,脑海一片空白。 视线在空中凝结,那双沙溺不怎么熟悉的眸色在看到她后柔和一些,不久前对视上时,是沙溺从未见过的杀虐。 耳鸣一阵,周围的血腥味被雪的冰冷冲淡一些。 医生……小药童……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在原地呆住,脑袋依旧空白。 无惨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直到院子外有声音将沙溺拉到现实,她听到夫人的声音,瞳孔一缩。 会被杀。 一定会被杀的。 不要过来! 她在无惨快碰到她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随后跑到院子外关上门,夫人恰好走过来。 “怎么了?医生呢?沙溺,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沙溺心高高挂起来。 夫人会被杀这个想法在心里挥之不去,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个念头,必须想办法让夫人快走。 “没什么事,夫人,少爷睡下了,这么晚有事吗?” “也没事,就是……” “夫人!请快点回去吧!” 沙溺找了个借口打发走夫人,顺着门滑下来,出了一身冷汗,门在后面被打开,沙溺往后倒去,落入一个比雪还要冰冷的怀抱。 离得近了,沙溺才看到他的变化。 他的眼睛已经不是以前的颜色,现在变成了红色,似乎是竖瞳,指甲很尖,手臂有力,身体和脸上都长了不少肉,脸色也没有那么病态,似乎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红色血丝。 沙溺动了动眼珠,挣脱掉他的怀抱。 “发、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她的小少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沙溺想不明白,她难受快死掉了,眼前的一切都超过她的理解。 无惨歪着头笑,惨淡的月光下,笑容也变得让人不寒而栗,“沙溺,我好了,你不开心吗?” 啊,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感受呢。 大概是,浑身充满了力量?却,很想吃东西。 吃什么呢,好像是本能的,想要吃人。 医生,药童。 沙溺。 我的沙溺。 沙溺闭了闭眼睛,泪水便滚落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医生为什么会死掉?你,你真的没什么吗?” 不,有什么,一定有什么。 无惨往前走,沙溺下意识后退一步,一瞬间无惨的表情便冷了下来。 而后不算解释的解释,沙溺和无惨都明白了什么。 他的病好了。 可他大概,也不算人了。 药、是药的问题? 怎么会这样? 沙溺抱着头感觉很头疼,“我也吃了那些药,我……” 我没有变化。 怎会如此。 转而想想,或许是她从小身体就很好,所以没有和无惨出现一样的变化。 可是她的身体应该也有什么变化,只是暂时说不上来。 而他真的杀了医生他们。 甚至还…… 沙溺心底无法接受,她都不敢去看他们的残破的尸体。 她应该报官,应该去找警卫。 应该…… 她应该怎么做。 他那般辛苦的长大,那样想要活下去。 可无论有多凄惨多可怜,也不是该做这种错事的理由。 沙溺脑子一下过于混乱,在无惨面前直直的倒了下去。 无惨接住她,抱紧。 “溺,溺。” 睡吧。 他也要,去处理一些事。 沙溺做了很多梦。 梦里是漫无边际的漂浮感,她大概梦到了前世的事,泪水从眼角滑落,似乎是感同身受的痛。 又梦到了关于鬼的概念,她并不清楚为什么她会梦见鬼的概念,但她记了下来。 她的少爷变成了鬼。 鬼之始祖。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便没有那么和平,一个接一个家庭因为鬼的存在而毁掉。 这一睡,睡了三天,三天后醒来时,依旧是夜里。 沙溺醒过来看着天花板放空很久,随后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已然有了决定。 外面飘着雪花,她穿好衣服,推开门,看到无惨走过来。 她放在门把上的手动了动,等待无惨走过来。 他变了很多,但沙溺看得出来他是产屋敷无惨。 “少爷。” 她笑了笑,浅浅的,连酒窝也是浅浅的。 笑容和平时灿烂的模样不同,少女脸色苍白,眼里泛起点点红。 无惨摸了摸她的脸,冰冷的红眸中闪过一丝柔软。 他知道了。 他从小摔一跤都能把自己疼哭的小沙溺为了他试了大半年的药,承受那么多她根本承受不了的痛苦。 叫他怎么不爱她呢? 沙溺抚下他的手,“医生他们呢?” “你还在意这件事?” “嗯。” 她当然在意,法律是道德的底线啊,那是杀人,不是别的。 无惨冷下脸,什么也没说。 “你变成了鬼,是吗。” 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沙溺睡着的这几天,无惨也搞清楚了自己的改变,可以说,要不是沙溺在这里睡着,他一直守着,估计整个镇子都没有活人了。 “是,怎么,溺。” “我知道……”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他因为从出生就有的病让他有多痛苦,她为了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去伤害无辜的人。 “我们去自首,好吗,无惨,我,我会等你回来的……” 她感觉很头疼,说着说着抱着头蹲了下去,有点语无伦次,眼睛红了一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句话很可笑,于是无惨真的笑出声,他蹲下来,将沙溺手扒下来握住,迫使她和自己对视。 “你在说什么啊,沙溺,你觉得现在有什么人能制止我吗?就算他们都过来抓我,死的也是他们啊。” 沙溺想往后退,但是被无惨拉到了怀里。 “沙溺,沙溺,我病好了,你不为我开心吗?现在我,可以永生了哦。” 她挣扎了一下,但是没挣扎掉。 天气好冷,他的怀抱也好冷。 “放开我吧。” 她止住哽咽,冷下声说。 无惨说的对,就算报官,也许死的也是官,他们没办法对他绳之以法,因为现在的无惨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搞得过的。 除非让他晒太阳,可他又不是傻瓜,白天怎么可能出去晒太阳。 梦里具体是什么沙溺记不清,她只记得一些关于鬼的概念,而无惨这几天也弄清楚自己的身体。 他清楚,所以可以狂妄。 她亦杀不掉他。 不说能不能狠下心,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拿刀捅他,他也会马上自愈,根本杀不掉。 她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月光清冷,无惨沉下脸问她要做什么。 “我没有办法解决这些事,解决你,我只能选择不看见。” 原谅她选择退避吧,她对付不了无惨,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伤天害理。 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好好消化这件事。 沙溺觉得很乱,有点绝望感。 她的态度是无惨没有预料的,他想她会为他有点开心,开心他病好了,从此不用再受苦,更多的是害怕和生气,生气他怎么会动手,害怕他竟然成了鬼。 他没有预料到她要离开他。 唯独这一点,绝不可以。 他伸手用一个沙溺不会疼也不会挣扎掉的力度捏住她下巴让她看他,蓝眸中染着对他的些许惊惧。 “沙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无惨指尖有血珠冒出来,脸上露出淡而冷冽的笑,“我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沙溺睁大了眼睛。 “无惨!” 他收回手,到底先放下了将她也变成鬼的想法。 沙溺她,爱着太阳。 他揽住沙溺的腰,“吃点东西吗,你很久没吃东西了。” 沙溺蹙起眉。 “别想离开我,沙溺,就算你白天离开,晚上我也会找到你。” 无惨态度坚决,她走不掉。 他眼里露出的疯狂让沙溺心悸后认清现实,沙溺挣扎着,他的指甲划破了沙溺的下巴才松开手。 指腹擦去冒出的血,再冒出来,他俯身伸出舌尖舔了舔那道小伤痕。 好饿。 沙溺的血,好香。 酥麻的痒意传至全身,沙溺起了层鸡皮疙瘩,“你做什么?” “我饿了。” “吃饭吗?” 你指的饭是什么饭…… 沙溺没说什么,无惨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街道上雪化了,有些阴影处的雪堆积在一起,很冷。 无惨的手也很冷,沙溺想抽出来,但抽不出来。 他们去了街头一家小店,沙溺一点胃口都没有,好几天没吃东西,已经饿到不感觉饿了。 无惨非要看着她吃,她只好蹙起眉,食不知味的吃了点东西。 吃完后出去,无惨拉着沙溺要去产屋敷家新宅子,沙溺才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清醒,“你要做什么。” “沙溺,镇子上只剩我们不好吗?” “不要!”沙溺提高了声音,可惜力气不够,一点吓人的气势都没有,“无惨,不要,你不要这样做。” 她看向他。 他眼里淡漠,倒映的好像不是她。 他是认真的,他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想让整个镇子都死去。 沙溺瞳孔缩了缩,摇头,“不要再伤害别人了。” 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不是吗。 “可是我会饿。” 无惨怜惜般的抬手将沙溺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沙溺,我会饿。” 沙溺往后退,吞了口口水。 她一退,他便往前。 最后狭小的空间中只有他们,沙溺叹了口气,“回去我给你做饭,好吗。” “沙溺,还是这么天真啊。” “你明明知道,我要吃什么。” 11、拥抱太阳(04) 沙溺躲不开他的目光。 目光紧紧凝在她身上,她不看他,也能感受这股目光。 她叹气一样的轻摇头,“无惨,别去。” 她看起来很无力。 无惨感到心滞,牵起沙溺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迈开步子往回走。 沙溺垂下眼睫,知道无惨至少暂时不会去吃了,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会去,可她知道的话,不可能就这样让他去的。 谁心里都过意不去。 她现在不走,一来是知道自己走不掉,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就算她白天逃到天涯海角,晚上他也会很快找到她,二来是她大概还有一点点期望,期望无惨能够变好,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 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感情,不是说放就放的。 养一条狗几年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人。 他们牵着手走回去,宅子里的雪没人清,地面还有薄薄的一层,这座产屋敷家的老宅子,原本还有几个人,此刻一个都没有了。 沙溺轻咬住唇,回到家里,无惨拉着她去了自己院子,让她陪着他。 “我要休息了。” “就在这里。” “……” 沙溺沉默。 虽然以前她也常常就留在无惨这边休息睡觉,但现在怎么看都很危险。 “不愿意?” 他声音冷了下来,好像如果她说不愿意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 “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你睡,我去外面。” 沙溺敛眸,最后睡在了无惨的床上。 他床上还有很浓的药味,沙溺试药试了大半年,对这股味道很熟悉,不觉得难闻,闻习惯了反而感觉挺好的。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沾上床,莫名就困了,明明之前睡了三天,才醒一会,又困了。 这回没有睡几天,第二天太阳出来,沙溺就醒了,醒来时察觉有人,侧头看了看里面,无惨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显得有几分可怜,沙溺心中微动,掀开被子起来。 她走过去蹲下来,叫了他一声。 无惨抬起埋在膝盖里的头看过去,脸色苍白,血丝若隐若现,红眸中染着几分委屈和可怜。 “沙溺,我疼。” “好疼哦。” 沙溺愣了愣,终是没忍心的摸了摸他的头,他趁机凑过去将自己送进沙溺怀里,在沙溺看不到的角度立马拉下脸。 ——沙溺,你还是会心软。 他勾了下唇,用沙溺会心疼的语气说自己疼。 沙溺拍拍他的背,“去床上休息吧,是因为白天所以不舒服吗?” 你不是病都好了吗,莫名其妙的。 沙溺想着,松开他,起身也将他拉起来,表示让他快去睡觉,自己则是抱着衣服出去了。 无惨沉着脸目送沙溺走往阳光下。 阳光洒在她身上,美好纯净。 可他或许再也无法触碰阳光了。 以前嘴上说着不喜欢太阳,也不爱晒太阳,那只是身体吃不消长时间在阳光下而已,可事实是谁不爱冬日那一抹暖阳,不爱春日那一缕阳光。 沙溺啊。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视线内的少女渐渐变小。 此时他没法出去。 但,他这样一出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沙溺她,果然还会对他心软。 他内心早已是疯狂的爱意,就算她不爱他,十来年的感情也不会让她放弃他。 嘛,虽然他刚刚装可怜也不是完全有用吧,谁叫沙溺让他休息,自己却走了呢。 沙溺是有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知道,坏人要得到惩罚,不管是什么,无惨的做法也不对。 可是,若无惨已经不是人,那么法律对他来说真的有用吗? 答案是没有。 这个世界上目前大概没有人能奈何他,沙溺更加不忍心亲眼看他去死不是吗。 她只能做一些自己可以做到的,补偿那些人。 虽然很晚。 可是不去做,她的心里更过意不去。 医生和小药童都没有家人,沙溺上午去给他们立了衣冠冢,收拾好他们的家,处理剩下的事。 下午去问了几个仆人的家人,仆人的下落,得知不清楚后,沙溺叹了口气。 她将自己小金库拿出来,赔偿道歉。 这弥补不了一条生命,以及失去亲人的痛苦。 沙溺觉得很心痛。 她看着茫茫无际的世界,不知道何去何从,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无惨。 直到夜幕降临,无惨出来找她。 她坐在花田中间,花海在冬天的时候一眼看过去都是枯枝。 “沙溺,这儿冷。” 无惨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肩上,她指着花海说:“你看,花败了。” “它们明年春天会长出来,但是长出来的花就不是今年的花了,我们以前看的花再也看不到了。人也是,一旦死了就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她能够幸运的得见神明,是神明说她并没有到死的时候,又不可能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死后可以见到神明获得再来一次的机会。 “沙溺。” 无惨眯了眯眼,他听得出来沙溺话里的意思,冷笑一声,“你说得对,但世界上有更多的人不配活着。” 沙溺蹙起眉,她觉得不对。 就算不配活着,你又有随意支配别人生命的权利吗? 她没说,因为说了无惨也不会在意。 无惨将沙溺拉起来,握着她的手不放。 好凉。 从前他的手就很凉,现在就更凉了,沙溺有理有据的怀疑无惨是不是在靠她取暖,于是她问:“你冷不冷?” “不冷。” 他现在的身体,怎么可能冷呢。 沙溺哦了声,想抽回手,没抽回来。 他们走到集市,才夜幕降临不久,集市上还有很多人在玩,突然沙溺听到哭喊声,和无惨看了过去。 哪儿有个男人拿着棍子当街打女人,女人一直求饶,可旁边有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都没有上去帮一下女人。 沙溺咬了下唇,走了过去。 无惨没拦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 原是男人喜好赌博,将家里钱全输光了还要卖女人,女人在这誓死不从,因为一直家暴,周围的人都习惯了,走过去都不在理的。 沙溺将女人扶起来,男人似乎连沙溺都想一起打,无惨轻飘飘的看过去一眼,男人莫名感觉到来自生命的威胁,扬起的手悻悻放下,不敢再动。 沙溺也清楚,她帮得了一次,帮不了第二次。 她领着女人进去,用手帕帮她擦拭身上的灰和血,女人哀哀的哭泣,沙溺清楚的看到女人眼底滔天的恨意。 “我的女儿已经被他卖了,他还要卖掉我。” 真可恨啊,她恨不得杀掉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报官吧。” “没有用,结果只是我被打的更惨,我没有还手的能力。” “那么你想报仇吗?” 默不作声的无惨突然说道。 女人脸上闪过期待。 沙溺想制止一下,女人恨恨的说:“我要他死!” 她平时根本没法反抗,每次反抗的结果就是会被打的更惨,就算报官也是庇护这个让人恶心的男人,娘家不管,女儿没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让他去死! 无惨将男人拉过来,男人想要反抗,无惨指尖动了动,他就没法再动了,女人恨意滔天,沙溺根本没法制止。 无惨将沙溺抱进怀里,不给她看残忍的一幕。 沙溺睁着大大的眼睛听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她感觉心很累。 就是突然的,好累。 “溺,你看,这种人死有余辜不是吗。” 沙溺动了动唇,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之后呢,以后女人又要怎么办才好? 她会因此付出代价吗?会坐牢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等沙溺想要阻止无惨将女人变成鬼的时候已经迟了。 仅仅只是一滴血。 她张张口,眼睛一酸,很想哭。 “你看,沙溺,她忘记了一切,不也挺好吗?” 沙溺知道无惨在试图说服她。 试图说服她,他的道理是对的。 但沙溺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她知道什么对什么错,她不苟同,也不反驳,反正他们谁都说服不了谁。 从女人家离开,街尾处没什么人,无惨握着沙溺的手紧了紧,沙溺又听到巷子里有人叫救命。 沙溺看了看无惨,和他走过去。 有几个男人在欺负一个女孩子,女孩衣衫半解,明眼人都看出来要发生什么。 确实畜生不如。 无惨解决他们几个后,对沙溺说:“你看,有些人就是不配活着,该死不是吗。” 沙溺深呼吸一口气。 她见不得无惨动手,可面对这种人包括不久前那个可恨的男人,沙溺也讨厌他们。 但这样,所有人都不管不顾的就动手这个世界不就乱了。 “无惨,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是不会赞同你的做法的,你不要想着温水煮青蛙好让我慢慢接受你会杀人吃人这件事,这不可能。” 现在是穷凶极恶的人,是不是等她接受了,再慢慢往上提,最后她麻木,他就什么人都可以去动手了? 她知道自己管不了,只要她看见,她看到,她当然要说。 也绝不可能接受。 无惨暗暗啧了声。 虽然他的沙溺善良柔软也可爱,可是善恶分明亦坚定不移呢。 真难办啊,他的想法完全被看穿了,不过就是这样,才是沙溺啊。 他动容的摸摸沙溺的脸颊,沙溺拍开他的手,憋着一股气往前走。 回去的路上,沙溺突然问:“无惨,为什么不让我走?” 让她离开吧,她真的想去逃避。 逃避可耻,但她真的好难过。 “沙溺不知道?我爱你啊。” 沙溺眸子动了动,这个答案是她没去想过的。 她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被青梅竹马的感情蒙蔽而已加些许依赖。 “沙溺,你这么好,叫我怎么不爱你?” 他爱她! 疯狂的爱着她。 现在没有将她变成鬼,不过是害怕着她承受不住他的血液会死掉,也害怕着她变成鬼后忘记一切。 他们那么多年的回忆,他舍不得她忘记。 “……那我真是谢谢你。” “你不信吗?我真的很爱你。” “我真的谢谢你。” 无惨:“???” 回到家里天彻底黑了下来,烛光中,无惨的脸依旧苍白,沙溺坐在桌子前和无惨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你不去睡觉吗?沙溺?” “我明天白天睡。” “……你是想晚上看着我?白天再睡觉?” “不行吗!” 被他看穿想法,沙溺理直气壮。 既然她没办法离开他,逃不掉,也没办法对付他不管他,那就在他能出去活动的时间看紧他,白天他出不去她再休息。 无惨低低的笑了一声,他觉得沙溺很天真,但他愿意陪此时还天真的沙溺玩这种游戏。 沙溺到下半夜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点下去就惊醒的看向对面无惨在不在。 无惨红眸中渐渐被柔和和一丝疯狂填满。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沙溺差点困的昏过去,此刻终于可以解放了,她看向无惨时一愣。 只见无惨变成了他十岁的样子,脸上挂着无措和一丝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沙溺:???? 12、拥抱太阳(05) 沙溺愣了片刻,和无惨大眼瞪小眼,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眉头一皱,发觉事情更是超过她的预料。 虽然知道鬼的概念但不知道鬼的技能的沙溺沉思片刻,试探着问:“无、无惨少爷?” “沙溺。” 语气完美符合她的小少爷。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沙溺想站起来,结果坐了一晚上,腿又酸又麻,刚站起来就站不稳往后摔去,碰到凳子角更是磕的沙溺泪往外彪。 无惨:“……” 虽然但是倒也不用这么激动。 无惨迈开步伐走到沙溺身边,沙溺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低头看向无惨。 是十来岁的无惨。 十来岁的无惨比鬼化后的无惨可爱,至少在她心里是这样的。 下一秒沙溺收回了目光。 可他那双眼睛依旧是红色的,从前她的小少爷有一双哪怕身体病态眼神也非常渴望活下来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不属于她的小少爷。 沙溺的心情肉眼可见消沉,原本惊喜一神情很快消弭,无惨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一刻他非常想念听到被他变成鬼的那些东西的心声。 “沙溺?” 沙溺这个人,只是不喜欢操心,不爱思考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可她并不是笨蛋,不然也不会在一来这个世界就想办法引起了产屋敷夫人的注意从而得到一份让她心仪的工作。 也不会看穿无惨夜里试图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改变她的想法。 她不笨。 所以一想,就想明白了。 “无惨,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成这样吗?这是不是你的能力?” 他都变成鬼了,不算人的范畴。 得以见过神明的沙溺不是什么科学论者,她想作为鬼,有自己一两个技能不也很正常。 无惨敛了敛眸,冰冷的红眸中闪过压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算得上难受的说:“沙溺。” 就只是叫她,期待她能再多关注他一些。 “你看,太阳这么大,我真的很痛。” 沙溺叹口气,“好吧,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你可以吃的药。” 能够止疼。 她果然还是会心疼他,所以哪怕心知他很有可能在说谎,也不去计较他的话,因为她会担心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真的会痛。 “不要去,沙溺,不要离开这里,你不是要睡觉吗?” “我要去吃东西。” 无惨只能又一次看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蹙起眉,表情冷的能吓哭小孩。 沙溺吃了点东西,没什么胃口,端着药回来,递给缩在角落里的无惨。 “喝吧。” “?” “不是痛吗?喝吧。” 行,他喝,不就是药吗,喝了这么多年他怕什么! 真的入口,无惨才知道这玩意有多难喝。 之前他是人的时候,就只是苦的不能下咽,他成了鬼,味觉也变了,现在这碗药直接让他怀疑起从前的人生和现在的鬼生还有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偏偏沙溺还在旁边盯着她,一副你不喝完就是骗她的模样。 他喝完后头晕眼花的,这么多天就是饿了都没有这种感觉。 不愧是间接导致他变成鬼的东西,真恐怖。 沙溺爬到床上,打了个哈欠。 “我要休息一会,你不要乱跑,算了,太阳这么大你也出不去。” 她感觉很困。 一夜没睡,也很累。 这种状态下是一种又困又累却很难入睡的情况,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她睡眠质量嘎嘎好,沾到床想睡就能睡着。 无惨在角落中照不到太阳的地方看着沙溺。 一缕缕阳光从门缝窗户缝中透过来,知道女孩确实睡着了后,他走上前,伸手想摸摸她的脸。 阳光恰好照在她脸上,他触过去的指尖被染成了灰。 鬼有着非常强大的自愈能力,即便是斩断手脚刺中心脏大脑也会自愈,除非见阳光,或者用特制的东西斩下头颅,否则根本死不掉。 由于惧怕阳光,他被阳光灼伤燃成灰的手指久久没恢复,无惨盯半天,最后将视线转移到沙溺熟睡的脸上。 我想触碰你,但我无法穿过阳光触碰你。 他心底,渐渐滋生出一股,要将光明中的女孩拉入他世界的可怕念头。 他一定会控制好力道,不会让她疼,不会让她承受不住,会让她安安全全变成鬼,跟他一起坠入不能再触摸阳光的深渊。 “溺。” 沙溺,沙溺。 被灼伤的手指逐渐恢复,无惨冷着脸,到底没有多做什么。 他还贪恋着,那一抹阳光。 想要触摸少女脸庞的手转而下来握住她的手放在颊边蹭了蹭。 好温暖。 属于人类的、少女的温度从手心传至全身,无惨第一次觉得,原来这股温暖也这么遥不可及,他从前体质就凉,变成鬼后依旧凉。 可从前她会握住他的手帮他暖手,而现在是他渴求她的温暖。 他便坐在床边,贪婪的看着她。 事实上,他不是不能出去。 这个房间有没有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外面自然也有阴凉处,只要避开阳光,他白天也不是完全不能行走。 他没走。 总觉得走了,沙溺醒过来没有看到他,就真的会放开他了。 他不想这样。 只是直到夜幕降临,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沙溺也没有醒过来。 无惨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哪里不对。 她沉睡的那三天有无惨的手笔,因为他要搞清楚一些事处理一些人和事,担心顾不了沙溺,所以让她睡着了。 这次他没有动什么手脚,她依然睡到现在,中间一次都没有醒,乖乖巧巧的,翻身都没有,就像死了一样。 要不是看她胸口均匀的起伏和浅浅的呼吸,无惨真会以为她是不是在他眼前死掉了。 “沙溺,沙溺,醒醒。” 他叫了沙溺几声,沙溺只是轻蹙眉,却没有醒过来。 无惨摸了摸沙溺的额头,这才发觉她的温度似乎过于高了。 也许因为他对温度不太了解,相握的掌心让他没有意识到少女的温度,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沙溺或许是发烧了。 她从小到大体质挺不错的,很少生病,感冒发烧也是一觉醒来第二天就好了。 从未有过这样叫都叫不醒的状态。 无惨一下子慌了神,又叫了两声,沙溺都没有醒,他叫来几个沙溺不知情下变得鬼,让他们去找医生过来。 大晚上的,医生本来不想,但是叫医生的又不是人类,是鬼,不想来都不行。 无惨握紧沙溺手开始担忧,同时心底烦躁的要命,直接动手将屋子里的鬼全嘎了。 鬼:? 发泄一通,无惨心中才算平静一些,看到沙溺依旧没醒的样子再次生出担忧。 沙溺,沙溺,你绝不能有事。 医生很快过来看了沙溺,给沙溺开了药。 的确是发了很高的烧,一直没醒的原因可能是烧过去了。 这什么狗屁理由,无惨气的想直接把医生也嘎了再找个医生过来看沙溺。 沙溺就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叫他:“无惨。” 医生趁机溜走。 “沙溺。” 无惨心思放在沙溺身上,没去管溜走的医生。 沙溺缓了半天,她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不过能够忽视,借着无惨伸过来的手笔坐起来,歪下头,“无惨,什么时间了?” 他说了时间,沙溺笑笑,“我还挺能睡,睡这么久。” 无惨微怔,问:“沙溺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有点,不过没关系,你别惹我生气就行了。” 无惨:“……” 你摸着良心想想从小到大你把他气成什么样子!这句话说出来真是够惹人生气的,产屋敷沙溺! “你发高烧了。” 无惨冷声陈述这个事实,细听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慌乱。 他莫名觉得,事情可能有些超出他的预料,而这个结果,是他不能够接受的。 沙溺挠挠头,“是吗?没什么感觉,应该没事吧。” “你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你说怪谁。” “……” 她气人一直可以的。 “沙溺。” 沙溺这才没杠他,说:“有一点,但这几天一直是,不要紧,可能因为太冷了。” “这几天一直是?” 这句话不得不让无惨重视,沙溺嗯了一声,“没什么,不用在意。” 她大概真的没有很不舒服,不然小哭包早就呜咽着哭唧唧了。 但无惨没有特别放心,又叫来几个鬼让他们找镇上的医生,找的越多越好,一定要确定沙溺没有事。 沙溺:“……” 她莫名想起前世偷看电视,里面的台词自觉在脑海里浮现。 “治,给我治!治不好我让你们全部陪葬”! 之类的既视感。 可是她真的感觉没什么。 抚上额头,沙溺也惊觉于自己体温这么高,温度高的不正常,该不会她感觉没什么是因为烧傻了吧。 无惨没避开沙溺,沙溺此时这样,他要时时刻刻看着沙溺,沙溺反应过来后,咬住下唇,“他们是怎么回事?” 从眼睛和手来看,他们大概不是人,对无惨的态度除了恐惧就是惊恐。 “你不用管,沙溺,你只要好好的。” 可是这让她怎么好好的。 明白的沙溺缩回被窝里,翻过身,不想面对无惨。 沙溺感觉心里真的很难过。 13、拥抱太阳(06) 见状,无惨上前拉了拉沙溺身上的被子让她露出头,她表现的很明显,无惨知道他的意思,声音冷了一些,“捂死自己吗,你想。” 沙溺的头被他扳过来看着他,她缩回头,表示不想看他。 无惨红眸中透露更冷的意思,好像变成鬼后他本来就不好的脾气现在更是不好,但对着沙溺他冷静的很,于是院子里被他留下的几只鬼就遭殃了。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沙溺合上眼睛,心底一片悲伤。 她大概是个感性的孩子,会为这些变成鬼的孩子感到悲伤。 他们将再也不能见到太阳。 并且他们是自愿的吗? 也许会有快要死掉或者就想长生的人又或者想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愿意主动变成鬼,但如果是她,她绝对不愿意。 不能见到阳光的世界,有什么意思。 下半夜的时候,沙溺终于有发烧的感觉了。 好冷,但没有出汗。 这股冷不是天气上的冷,就是发高烧带来的冷。 很难受。 无惨在旁边陪着她。 “无惨,我冷。” 语气和他故意说疼的语气如出一辙,无惨心头一跳。 如果是他冷,不,从前他冷的时候,她可以帮他暖手,可以拥抱他,会帮他找取暖的东西。 而现在她冷,他没办法帮她暖手,也没办法拥抱她温暖她。 因为他身体那么凉,只会让她更冷。 他只好找来好几床被子,又在房间生了个火炉。 可以让别人做,但他没有。他讨厌这些思想上只知道吃的鬼,可以屏蔽他们的心声他是愿意的,虽然这可能这就让他失去窥探他们对自己不利的想法。 他们看到沙溺,都会闪过想去进食的想法。 她很香。 对鬼来说是致命的香味。 鬼的食物是人类,吃一个人就能提升一大截力量,除此之外吃什么不仅食之无味还伤身体,沙溺的存在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比香饽饽还要香的存在——她比一般人香多了,一定很好吃。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特殊情况,一来他不想让沙溺知道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将这么多人都变成了鬼,沙溺是个柔软的孩子,二来是这些鬼的想法真的让他牙痒痒。 沙溺有多诱惑人他是知道的。 他才刚刚变成鬼,不是修炼上千年已经不需要进食人类的更高层次的鬼,即便他现在依旧是鬼王,无人可挡。 沙溺真的很香。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比普通人要香很多的气味,倒不是体香这种所有人都能闻得到的,这股气味无惨从前没闻到过。 致命的诱惑。 他自然不可能吃掉她,甚至连将她也变成鬼的这种可怕念头也一直在压抑着。 “暖和点吗?沙溺。” 沙溺露出两只眼睛,委屈巴巴的说:“现在除了冷,还喘不过气。” 两床十几斤的被子,是想压死她吧。 无惨只好在靠近火炉的地方铺地铺,沙溺侧目看向他,轻笑了下,“大少爷,第一次看你照顾我。” “你若是想,以后也可以。” “那算了吧,我怕我早死。” “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相信你,我太相信你了。” 无惨将她从床上抱下来放铺好的地铺上,软软的,也不冷。 产屋敷家还是有钱,不然其实更多的人睡得就是地铺,没有这种床。 “我想睡了。” “睡吧。” 他就在这看着她。 沙溺闭上眼睛,脑袋晕乎乎的,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跳的很快。 她此时感觉越来越难受,也没办法去想一些有的没的,只希望和以前生病一样,睡一觉就好了。 这次很显然不可能。 睡一觉起来的沙溺烧是退了,但身体更加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是沙溺形容不来的,好像全身都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呼吸不顺,抬手没力气。 她本来就怕疼,一疼就哭,现在真的难受,眼里含着泪,忍着不掉金豆豆,可看上去更委屈了。 无惨将镇子上医生都找了过来,问题是看不出她有什么病症。 气的无惨要动手。 “无惨,不要。” 他气得很,忘记避开沙溺,沙溺努力站起来阻止他的动作。 “别伤害他们。” “滚。” 趁他还能控制自己。 下一秒沙溺就往下倒,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爷。” 他抱着人,看她虚弱的模样生出一股无措。 “无惨。” 她又叫他,随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沙溺梦见了水。 一望无际的,像大海一样。 她在水里游泳,岸边有个孩子在对她打招呼。 他叫她“阿蓝”。 啊,那是谁。 她想不起来,也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 她又梦见了一个小朋友。 他说他会永远记住她的,但他们下一次见面,他却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并且忘记了她。 沙溺有些难过。 现实中的女孩眼角有泪珠往下滚,无惨一直在旁边盯着她,以为小哭包睡着了都被疼的哭。 他更心疼了。 坐在地上,沙溺旁边,无惨用指腹擦去沙溺的泪,心疼不已的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 他的沙溺,小笨蛋,真是受了罪了。 镇上医生看不出来沙溺有什么病,沙溺依旧吃着药但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差,无惨就让鬼去别的地方找医生。 如果不是沙溺看起来不能动,无惨很想带她出去找医生。 她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瞎说,沙溺不会死的,沙溺不是要寿终正寝吗。” 寿终正寝这个词的意思,不是年老时在家安然死亡吗。 沙溺,你这样子死去,怎算是寿终正寝。 沙溺笑了笑,脸色格外苍白,“是啊。” 她对着神明许下的愿望便是这样。 可那个时候,她只记得自己上辈子死的太痛苦了,痛苦到灵魂深处都在发颤,便想着如果能再活一次,一定要好好的安然舒服的死去。 所以她的愿望就是这样。 其实,现在也可以了。 不过是早了点。 她只要是自然死亡,就可以接受。 所以目前对她来说,这个愿望依旧有着可实现性。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沙溺,我不会让你死。” 无惨周围的气息,一下便冷下来。 沙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侧头和他对视,眼神认真且执着,“你如果敢那么做,我真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想怎么不放过我?你做了鬼就必须听我的。” “……” 这人,呸,这鬼耍赖! “反正,反正我就不放过你,讨厌的大少爷。” 无惨悬着的心放下一些。 他过去扯了扯沙溺的脸,“有力气骂人,看来是好点了。” 沙溺拍开他的手,认真且真心的说:“我现在骂的可不是人。” 无惨:“……” 虽是如此,沙溺的身体并不见好。 找了一个又一个医生,都看不出沙溺有什么病,但沙溺身体越来越虚弱,脸色也越来差,急坏了无惨,无惨从小生病,久病成医,虽不是专业的,却也知道医生没有骗人。 他亦看不出来。 直到那天,有个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老大夫看完沙溺,问眼前他不知道是鬼的无惨:“这位姑娘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吃药?” “……是。” 无惨迟疑片刻,想到沙溺给他试了大半年的药,回答道。 “那就是了,小姐身体本是很健康的,只是长时间吃一些药,是药三分毒,她本没病,乱吃药,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沙溺虚虚的闭着眼睛,也听到了医生的话。 “也不是这样,医生。” 她在无惨脸色顿时惨白时接过话,“我在吃那些药的时候,会先吃一些生出病症的药下去,不算健康的时候吃的。”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那你是试药?这就更对了,健康的身体硬要它生病,又吃那么多药,不出问题才怪。老夫无能,你这个身体就是神来也救不了了。” 他的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沙溺能感觉无惨周身的冰冷,医生的话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回过神又要动手,沙溺出声阻止:“无惨,先生是个好医生。” 言下之意,你不能伤害他。 大夫可以救更多的人。 无惨忍了又忍,才让医生出去。 他这个人,忍耐性其实挺好的,虽然脾气真的很差。 沙溺见无惨好似失去灵魂一样,还有心思开玩笑安抚他:“无惨,你说这些药是不是太霸道了呀。” 他成了鬼。 而她也许会死。 事实上前大半年,她吃的药比无惨吃的多多了,毕竟无惨只吃有效果的,她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 不过她到现在也没有怪医生,医生是好心想办法救无惨,即便造成眼前的局面,也没有办法责怪迁怒他。 沙溺心底很平静,大概是预感到了,没有觉得很难过。 难过的大概是无惨。 他回神后眼睛通红,比变鬼后的红还要红很多很多,声音在冰冷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沙溺,沙溺,你不会死,你不会有事,我绝不会让你死,他治不了你一定有别人能治,我们再找,继续找,如果不行……” 他的话没说完,沙溺开口打断他。 声音苍白无力。 “已经够了啊,无惨。” “算我求你,放过我吧。” 14、拥抱太阳(07) 他没说出口的话不言而喻,沙溺直接打断他,不想听他说出来,她表现的很明显,无惨心里头不可能不明白。 少女眼底是执拗。 可她这句话还是在往他心窝子上戳。 什么叫放过她。 他在她面前收敛的都不像一个鬼王,做的乱七八糟的事也是背着她做的,就是知道她什么性格,若是知道,有很大概率会离开他。 毕竟她之前就这么想过,也差点这么做了。 无惨为了留住沙溺,在她面前表现的已经算乖了。 可她还是这么说。 让他放过她。 啊,为什么啊,他怎么可能放过她,她就是死也要死在他怀里。 无惨轻捏住沙溺下巴,沙溺靠坐在墙边,神色淡淡,无惨的动作也没让她露出别的表情,只是眼底多了一分哀伤。 “沙溺,我不会眼睁睁看你死。” “无惨,不要做让我们都后悔的事。” “你不是要寿终正寝吗,我会满足你,和我一起永生不好吗?” 沙溺动了动唇,鼻子一酸。 “寿终正寝不是永生,无惨,我不想因为生命走到尽头而变成鬼。你变成鬼不是你选择的,这件事不能怪你,如果我选择或者被迫选择变成鬼,那么这件事就是我错了。” “为什么?” 无惨捏住沙溺下巴的力道加大了一些,他实在想不明白,她都要死了,却不愿意活下来,这可是永生啊,即便再也不能触碰太阳,那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没有为什么,无惨,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因为她知道鬼要以人类为食。 因为她知道鬼再也不能触摸阳光。 因为她知道鬼已经不是人了。 食物链上来说,弱肉强食亦是天经地义的事,捕食者和食物天然就是不对等的,站在鬼的立场来说,人类和鸡鸭鱼肉大概差不多,他们人类不也是吃这些吗。 可问题就是,他们曾经是人。 人类,是动物,又不同于动物。 沙溺知道自己的观点不一定是最正确的,无惨有他的道理,别人也有别的道理,可这就是她的观念,不论是无惨还是谁,都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 他们三观不同,再说多了也没什么用,沙溺故意咳嗽两声,无惨松开手,将沙溺抱进怀里。 “沙溺,沙溺。” 他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她轻轻叹了口气,应着他一声,又道:“我累了,想睡会。” 无惨舍不得松开她,又不得不松开她,脸色白的吓人。 他接受不了沙溺有很大可能会死这个事实。 如果沙溺死了,他永生又有什么意思,此后的无尽岁月,他都看不到她了。 变成鬼吧。 和我一起永生,溺。 坠入不能窥见阳光的深渊。 这深渊中,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 无惨眸色沉沉的离开房间,看着一望无际的世界,他唤来几个鬼让他们继续找医生,同时心底更坚定了要将沙溺也变成鬼的想法——就算有医生能够治好她的病。 她能够活下来。 从前他想把沙溺也变成鬼的想法在沙溺好好的时候就有,何况是经历了沙溺可能会死这件事。 那时候他会担心一些事,比如给的血沙溺不能承受,比如沙溺变成鬼后忘记从前怎么办。 他们十多年的记忆,只有他记得,她忘记的一干二净,真让人伤心啊。 无惨现在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那就是就算他不把她变成鬼,几十年后她都会死掉。 人类的寿命能多到哪里去,她只能陪他几十年,他还有千千万万年时光。 不行。 绝不行。 她一定要,永远陪着他,永远都不离开他。 这样一想,无惨的气息让周围几个鬼惊恐的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动了什么念头被鬼王挥手间就处置了。 沙溺的身体被下了死刑,不论什么医生都是一副准备后事的表情,医术好一点的医生最多只能开几副延长她活下来时间的药。 “其实小姐这样活着也是受罪。” 可不是嘛,她的身体他们做医生的看得清楚,每一处都很疼,狠点心,这个样子说实话不如死了算了,按理说大夫会尽力治好每个人,也不会这么想,可他们瞧着瘦的不行的小姑娘也是心疼,才这么想着。 天妒红颜,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姑娘长得好看,那可是镇子上远近闻名的,漂亮温和,见谁都叫的亲热,谁看了都说一声好。 这产屋敷家的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 无惨听不得这话。 这份罪她本来可以不受的,是为了他。 都是为了他。 他的小哭包那么怕疼,现在却疼的都习惯了,还能反过来安慰他,看着他别出去恰人。 沙溺骨子里很执着,他说不动她,就不说了。 同样的,她现在怎么说,也说不动他。 沙溺本来溃败的身体在用药吊着后算是熬过了这个冬天。 年后沙溺笑着说:“没想到我还长了一岁,挺好的。” 她病了之后,夫人他们也常常过来,不过没发现无惨的变化,只觉得无惨是因为她快走到生命尽头了在照顾着她。 实际上无惨看她看的很紧。 沙溺一直喝苦巴巴的药,身体好不起来,也吊着在这,不是一直躺在床上,她也会起来转转,做点什么事,白天的时候无惨看不住他,但他可以道德绑架啊。 比如阴恻恻的说今晚去哪家觅食,也不提别的,沙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些人的屑从一开始就很屑了。 所以白天的时候,沙溺偶尔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无惨就在房间里看着她,房间经过改造,现在一缕阳光都进不去。 转眼春天又来了。 “无惨,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奇怪。” 她有种预感,她时日无多了。 这种预感非常强烈,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沙溺此时显得格外平静。 向神明许的愿望,神明也没说会帮她实现,只是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是她自己笨,没有把握住而已。 可这样也好。 即便身体上很疼,但她却是平静安然的,也能坦然面对死亡。 这样挺好,她好像比前世活的时间还长了点,加起来两辈子,是她赚了。 “以前是你生病,我照顾你,担心你哪天死了,现在你好了,我又生病,你照顾我,担心我哪天死了。我们都没有同时好好的时候啊。” 那样的话,能够去更远一些的地方玩吧。 可以的话,她是愿意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处转一转的。 只是一直陪着小少爷,她没法去。 沙溺脸上露出浅浅的笑,脸颊的酒窝也是浅浅一个,无惨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来的时候可是盼着我死吧。” “啊,这。”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还有,我可不担心你哪天死了。” 于是沙溺笑的灿烂,她从他怀里出来一些,看着他,笑,“那就好。” 那就好,你不担心,也不伤心,就最好了。 沙溺以为他打消了那个对她来说很可怕的念头,实际上他这么久没提只是因为知道她不会想听也不会同意而已。 他怎么可能打消。 次日清晨,沙溺从被窝里爬起来,看着房间里另一边的无惨说:“无惨,今天我想出去玩。” “不行。” 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沙溺鼓鼓嘴,咳嗽一阵,无惨刚生的气憋了一半,无奈的过去帮她拍拍背,这些她以前常做,他做的其实并不好,让他看着她受罪更是做不到。 “……”沙溺头扭到一旁,明显在跟他生气。 可就是沙溺生气,他也不想让她离开他眼皮子底下。 “大少爷,你是不是过分了,一天除了我睡着其他时间你都要看着我。” 产屋敷无惨,你不要太过分啊! “谁叫沙溺不乖。” 嚯,沙溺咬咬牙,“我还不乖啊。” 她多乖啊。 她那么乖那么乖。 “不准出去。” 沙溺缩回被窝不想说话了。 他看到她露出被子那一节手腕,上面是他咬的牙印,她皮肤嫩,容易留疤,这么久了,估计永远不会消失。 “知道了。” 她闷闷的说。 不仅是因为他不想让她离开她的视线,也是因为她的身体现在无法让她出去玩。 不到最后,他没狠下心动手。 一连几天,沙溺都显得意兴阑珊,看得出来她是很想出去了。 这日晚上她睡着后无惨出去有事,至于有什么事,那都是不言而喻的事。 因为身体的变化,沙溺只要想睡就能睡着,并且睡的超级超级熟,这是她不能控制的。 她大概快死了。 睡着后,沙溺又做了梦。 最近总能梦到上辈子的事,可醒过来,沙溺就不记得了。 她这次醒的很早,通常太阳出来后她才醒的,那时候无惨便已经在房间,这次不在,沙溺惊讶中带着窃喜。 啊,终于不在了,她可以出去玩了。 她起来穿好衣服,拎着灯笼,天还是黑的,大概凌晨五点左右的样子。 院子里也没有鬼看着她,她拢了拢衣服走出去。 沙溺转了一小会,最后转到了花海处。 几年的生长,现在的花海比之前更好看,种类似乎也多了不少,沙溺坐在花田中,等待着朝阳升起。 日出东方,天际第一缕光芒照耀大地时,沙溺很开心的笑起来。 真好看。 她果然还是无法抛弃太阳,如果让她做一个永远见不到太阳的鬼,她宁愿就这样死去。 沙溺抬起手,任由阳光从指缝中照到脸上,鼻尖有花香味,感觉过于美妙,沙溺一瞬间好像懂得了活着的意义。 直到半上午,沙溺才披着阳光回到产屋敷家老宅子,她意外的感觉很安静,本来以为她回来能听到无惨在发脾气什么的,结果居然这么安静,让沙溺心生不安。 走回院子,她就看到站在屋里的无惨,离得近了,看到他脸色阴沉的可怕,她没多想什么,毕竟她一声不响的离开,他的脾气不生气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只是沙溺没想到,她兴冲冲跑到无惨身边,刚说一句:“无惨,我今天去花海……” 就被无惨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他直接禁锢住沙溺的动作,俯身吻上沙溺的唇,沙溺瞪大了眼睛,脑袋突然空白,而后才被他凶狠的吻弄得伸手推他。 沙溺现在怎么可能推得动他。 她无法挣扎,他吻技算不上好,直到她眼角通红,他放开她后以极快的速度喂她什么。 那液体一瞬便滑进了食道,而后她闻到了血腥味,周围充斥着血腥味,她感觉自己似乎被血包围了,下一秒无惨再次吻住她的唇瓣,口腔里全是血腥味,她没来得及犯恶心,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让她推开无惨,整个人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好疼,好疼,为什么会这样,好疼。 好痛,谁来救救她。 我是沙溺,我是沙溺,我不要变成鬼,我不要! 沙溺怎么可能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她哭着抱了抱自己。 她怀里有一朵花掉了出来。 没来得及说出话的大概是:无惨,我今天去花海看花了,给你带了一朵花呢! 她再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忘记了一切。 因为她,变成了鬼。 15、拥抱太阳(08) 无惨顾不得这朵花,将沙溺扶起来,沙溺只感觉全身都疼,疼的她什么都思考不了,直到后面失去意识,被无惨抱去床上。 他给沙溺盖好被子,望着她的变化,心下了然。 她也是鬼了。 从此以后和他一样,再也不能触碰阳光。 无惨回头看去,地上只剩孤零零的那朵花,他走过去俯身拾花,这朵花和那年花海刚栽出来,他们去看花时,她摘的那朵很像。 他想起沙溺的话。 即便是一样的花,也不是那朵了。 但她带回来一定是给自己的,他捏着花枝回头看沙溺,心底并没有将沙溺也变成鬼的放松。 他居然害怕了。 他也不知道怕什么,只是一股很奇怪的念头,告诉他未来会后悔。 可他没有退路。 他也不能后悔。 守在沙溺床边,直到沙溺醒过来,完成鬼化后的少女睁开红色的眼,她睁眼那瞬,无惨就知道他最不想发生的事发生了。 他是世间第一只鬼,而后他变成的鬼,不是咬一口就行了,需要他的血,只有他的血可以,从他的经验来看,变成鬼之后还保持作为人类记忆的例子不多,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少。 沙溺她,忘记自己了。 他作为鬼王,不仅对鬼的控制是绝对的,也可以随时听到鬼的想法。 沙溺脑海一片空白,看向他时,也没有想法,只是睁眼歪头看着他,片刻后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尾。 “你好像,在伤心,是吗?” 即便变成鬼,他也贪恋属于她的温柔,他看着少女那双变红的眼睛,被少女温柔对待,不禁动容。 那双和天空一样澄净的蓝眸,不复曾经,可就算变红了,跟他也不一样。 她是不一样的,她不一样,她跟他们根本就不同。 他在心底疯狂的想着。 “没有。” 少女收回手,笑:“抱歉,这位,嗯……先生,这儿是哪?我……” 我是谁? 我在哪? 她想不起来。 眼前这个人让她感觉很可怕,她看他身侧的气息,没忍住安慰道。 这些害怕,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在意。 无惨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怜惜,阴郁,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闪过。 最后他笑,“你是产屋敷沙溺。” “是我的妻子。” ———— 妻子这个概念,沙溺不懂。 她脑袋空空,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认知都来源于无惨。 他说夫妻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沙溺觉得他们已经挺亲密的了,每天晚上都手拉手出去玩,白天就在房间里睡觉觉。 这是沙溺醒来的第三天。 她已经很饿了。 她感觉,她应该需要吃东西的。 想法全被无惨听了去,无惨沉着脸,在沙溺身边给她灌输关于食物的知识。 “可是,我们不是人类吗?” “不,沙溺,我们是鬼,我们是比人类更高存在的东西。” “啊?我们是东西啊?不对呀,我们跟人类长得不是差不多吗?” 无惨:“……” 说实话,沙溺就是变成了鬼,也能把他气到。 没办法,他的鬼王气息她不怕,他更舍不得对她做什么,所以她有什么说什么,每每说的话都跟以前一样如出一辙的真诚又气人。 “我们是不同的。” 沙溺一副“你说是就是吧”的表情,实际上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无惨听到她心声气得身体里几个心脏都疼了。 嚯,产屋敷沙溺,好样的。 他们晚上出门的时候,不是没见过人类,巷子里还有摆摊的,只是他们没吃过。 白天的时候,饿的喝了一大堆水的沙溺迎来了自己的“食物”。 那是一个小女孩,她被关到了沙溺房间,房间是用来关小女孩的,沙溺也被关在了里面,事实上就算不锁起来,沙溺也没办法出去,因为外面都是太阳。 好香。 小女孩,好香。 沙溺馋的流口水了。 好饿,好饿。 可爱的小女孩,应该,应该很好吃? 不行! 她是人类,和自己长得一样,是不可以吃的,不是食物! 沙溺迫使自己不去看她,缩在角落里掐着自己让自己想点别的。 比如,无惨大坏蛋。 好香。 这可太考验鬼了。 晕过去的小女孩醒来见状哇哇乱哭,沙溺忍着诱惑说:“你别哭了,我,我有糖,给你吃。” 糖是昨晚上买的。 听说很好吃,但她吃了一颗,差点把肚子里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她很佩服人类,能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小女孩和沙溺一人一边蹲在角落,小女孩问:“姐姐,你也是被抓过来的吗?” 好像有人陪着自己,小女孩感觉不是那么怕了。 “差不多啦。” 沙溺没傻到跟小女孩说自己是要吃她的。 可她真的好香啊。 沙溺紧紧掐着自己,让自己忍住,绝对不能吃人。 才变鬼不久,沙溺还没饿到什么事都干出来。 一次引诱不到沙溺,无惨便做了好几次。 男女老少,各个品种。 沙溺到后面饿的不行了。 她守着自己的底线,没听从无惨的话。 沙溺不太明白,说好的夫妻,最亲密的存在,为什么要逼着她吃人。 心里的疑惑无惨全部听到,无惨冷着脸找到她,她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明房间里有他准备的人,她满脑子都是好香好饿也忍了下来。 她就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就跟他们不同,哪怕变成了鬼失去一切记忆也跟他们不同。 房间里不仅有个孩子,还有生肉。 沙溺没力气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在无惨过来时闭上了眼睛。 他一肚子火,看到沙溺这样也没脾气了。 到底心疼的要命。 没办法,无惨只能喂她他的血让她活过来。 第一次遇到能把自己饿死的鬼。 他的血力量很强,现在鬼的实力,都是因为他给的血多少分的,他给的多就强,给的少就弱。 沙溺这样的,可以说是除了他以外最强的。 就算她不强,那些鬼也不敢多看一眼,心里要是有什么不妥,无惨可是立马能知道的。 “无惨,我想出去玩。” “不行。” “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没人陪我玩。” “我找人陪你。” “他们看起来很怕我,我不想跟他们玩。” 跟人类玩,她倒是挺想的,可是他们好香,很为难鬼。 “……” 无惨躺在床上,沙溺本来在地毯坐着,见状爬到床上,“镇外有好大一片花海啊,我想去那里玩。” 沙溺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他那里了,他勃然大怒,虽然没对她发脾气,但家里那些小鬼就惨了。 她在心里嘀咕:脾气这么不好,以前的自己是怎么看上他的?怎么就变成他老婆了?图他好看还是图他强啊?自己好像更喜欢温柔一些的人欸。 可想而知无惨听到这些的反应。 小鬼们:够了! 沙溺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被无惨全听去,她打消了出去玩的念头,实在不想家里的小鬼们从大蛋都快换到三十八蛋了。 只是现在白天,她也睡不着,总是坐在阴影处,看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她总觉得,白天的世界,更漂亮。 生机勃勃,一切在阳光的照耀下都那么漂亮。 为什么,他们不能触摸阳光呢? 沙溺试探着伸出手。 右手在碰到太阳的下一秒化为灰烬,她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即便一瞬间疼的让沙溺天灵盖都飞起来了,她却呆住了。 因为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之前无惨一直警告她,绝不能在太阳下出现。 她乖乖的听话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呢? 沙溺看着自己化为灰烬的手掌呆住,傻傻的,直到无惨在房间里叫她。 “沙溺!你在做什么!” 真是鬼知道他听到沙溺想要触碰太阳时的慌乱,他顾不得那么多,从房间出来想叫回来沙溺。 少女回头,脸上两行泪滑落。 “欸。”沙溺也愣了愣,她用完好的手擦擦眼泪,歪头道:“我为什么会哭。” “回来!沙溺!” 沙溺起来回到房间里面,她怎么想就是怎么问得,“无惨,为什么我们不能见太阳?” “我们是鬼,和人类不同。” “可是人类也能在晚上出来,为什么鬼在白天就不行?” “因为我们和人类不同,我们和每个动物都不同。” “你在说谎,无惨。”沙溺看着他的眼睛说:“新来的那只小鬼,前两天白天的时候闯入院子里了,他那个时候可以见太阳,他是人类?我们是人类变得?为什么?我不明白,无惨,我们以前也是人类吗?为什么会变成鬼?” “我们,是被太阳抛弃的孩子吗?” 无惨怔了怔。 他说是。 沙溺伤心的垂下头。 从那以后,沙溺就很喜欢坐在阴影处看着外面。 尤其是太阳,即便那会灼伤她的眼睛。 不论无惨怎么制止,都没有办法阻止她。 所有鬼对太阳的惧怕都是天生的,他也是,从他变成鬼的那一刻就是。 她没有。 她克制了饥饿,似乎也想克制太阳。 而她的念头越来越集中,就是想晒太阳。 无惨看她看的很紧,生怕一个不注意,沙溺就跑去晒太阳了。 沙溺就这样看了快一年。 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院子里的樱花每天都飘落着漂亮的花瓣。 沙溺起身,她的想法在那一瞬间便传达给了无惨。 他惊惧的看过去。 沙溺回头看了看他,一笑。 随后迈出一步,走向了阳光。 沙溺全身都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刹那,身体慢慢变成了灰。 这时候她忽然想来了很多事。 这辈子的,上辈子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是太阳抛弃了她,是她抛弃了太阳。 她重新拥抱它了。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声音,沙溺最后的思维停留在苦笑当中。 一阵风过,那些灰烬混合着樱花被吹到无惨身边,他甚至抓不住,就被吹的更远。 沙溺,沙溺! 沙溺最后想起的事也传到了他心里。 他被苦涩的悔意所淹没,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听她的话。 什么都好。 只求她好好的。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惨都陷入了沙溺化成灰,而他连抓都抓不住的梦魇。 伴随他百年千年。 他开始拼命寻找青色彼岸花,来克服太阳。 幻想着能和她再见一面。 那一幕总会浮现在他眼前。 她回头朝他微笑,而后义无反顾,走向她挚爱的太阳。 展开双臂,拥抱了它。 16、若见初心(01) 前年年底,村子外的一片荒废的空地被富商买了下来,据说要做一间漂亮的别墅来养老。 只是今天年初做好后,一直不见人,别墅很大,像个小庄园,不少孩子都喜欢在那捉迷藏。 直到初夏的时候,来了一群人,做房子的安保工作,大扫除,好奇的大爷大妈问,工作人员说夏天时房子的主人就搬过来了。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老年人来养老的,不曾想,几个车子停在房子门口时,除了从上面下来一看就是工作人员的人,还有两个和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女性。 一个二十多岁,面容姣好,只是脸上多了几抹愁容,穿着精致的连衣裙,一看就价格不菲。 一个也就四五岁,玫瑰金颜色的头发,扎两个辫子,一晃一晃的,瑰丽漂亮,湛蓝的眼眸,圆圆的脸,可爱又美丽,穿着小蓬蓬裙,手里还拿着一根星星小仙女棒。 小姑娘一下就吸引了前来凑热闹的小孩们眼球,比起他们调皮弄得灰头土脸的模样,小姑娘简直就是小公主小仙女一样和他们格格不入。 但她看向躲在树后看热闹的他们时,没有嫌弃,友好的朝他们笑了笑。 羽祢田阳子蹲下来和沙溺说话:“阿溺,要和小朋友分享糖果吗?” 沙溺背着一个侧的小包包,点头,“好的,妈妈。” 羽祢田阳子便摸摸沙溺的头,“去吧,不要调皮哦,要和大家好好相处,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好!” 小皮猴子们就看到小仙女不仅对他们笑了以后,还朝他们走过来,在她背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一颗颗精致漂亮的糖果。 “你们好,我叫羽祢田沙溺,这是我的糖果,请你们吃。” 沙溺给小朋友们分糖果,琢磨着自己说的话应该挺小朋友吧。 她记忆很模糊,仅有的记忆告诉她,她应该不是个孩子,她有着前世,只是前世死的太惨了,神明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刚到这个世界时,沙溺才两三岁,在孤儿院门口被带了进去,生活在孤儿院中。 那日原本叫樱之宫阳子的女人和她的丈夫前来领养一个孩子,一眼便看中了在孩子中发光的沙溺。 院长还挺舍不得沙溺的,有她在,院里的捣蛋鬼们可乖了,沙溺可是带孩子小能手,只是再舍不得,院长也希望沙溺能跟着羽祢田夫妇享福,毕竟羽祢田可是超级有钱的。 沙溺不是普通小孩,自我感觉智商比普通小孩高一些,羽祢田夫妇说话没特别背着沙溺,沙溺在被领养的第二个月分析出,她的爸爸快死了。 也是因为羽祢田先生确诊胃癌晚期,即便手术成功,也没几年可以活,他才想着,为同样是孤儿的妻子找一个伴,樱之宫阳子身体不好,一直不能生孩子,只能去领养一个孩子,也好在他走之后,阳子不会过于伤心,有着活下去的动力。 沙溺说不上这样的想法是对是错,但她看得出来,养父养母的感情真的很好。 羽祢田家是大家族,原本家里看不上阳子的,羽祢田先生克服困难娶了她,不在意她能不能生孩子,得知自己死期第一时间想的也是如果他走了阳子该怎么办。 上个月羽祢田先生没有熬过去,他早早立好遗嘱,名下的资产留给阳子一半,剩下一半给了父母。 阳子在悲痛之后,卖掉了城里的房子,带着沙溺来到这个她以前和羽祢田先生来玩时买的地,那时候她是真准备晚年和羽祢田先生来这里养老的。 现在她有很多钱,带着养女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 但她不开心。 沙溺常常听到阳子在夜里哭泣。 他们真的很恩爱。 对于领养的沙溺,夫妻两个将她当成了真的女儿,沙溺觉得,羽祢田先生想的还是周到,不然没有孩子,阳子很有可能会跟他殉情。 沙溺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她记忆不多,什么东西也要学的,比如和小朋友的相处。 在孤儿院里,那是因为,很多被丢弃的孩子身体心理都有问题,沙溺听话温和,大家都让着她喜欢她而已,跟村子里的小皮猴子比起来,沙溺心里没什么底。 她将糖果分给小朋友,整整七个小朋友,每个人都得到了几颗糖果,她掏呀掏,小包包里只剩下一个,恰好有个小朋友从他们身边路过,沙溺以为他也是跟他们一起的,见他走的很快,以为是自己只剩一个糖果导致他不开心了。 沙溺赶紧迈开小短腿追上去。 “小哥哥!” 夏油杰不是一个爱和小朋友凑热闹的人,别墅的事他早早就听说了,虽然他也是小朋友,有好奇心,但他平时就跟这些捣蛋的小朋友玩的不多,没跟他们一起。 只是实在好奇,出来假装走路,路过瞧一眼。 远远看到小公主,夏油杰就知道,小公主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去,小公主跑过来,啪嗒一下,直直摔到他面前。 夏油杰:“……” 倒也不用行此大礼。 他还没来得及扶小公主起来,小公主就爬起来捂着额头,嘴巴一瘪,哇一声哭了。 夏油杰:“?!” 碰瓷吧,这是碰瓷吧!他什么都没有做,你哭什么! 沙溺就看到眼睛很小的小男孩战术性后撤一步,怀疑的看着她。 她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摔跤很痛欸,她的痛感和普通人又不一样。 那边阳子听到沙溺的哭声,忙着收拾东西连忙过来,安慰夏油杰几句,此时沙溺已经制止了哭声,“糖,糖不多了,小哥哥生气了。” “我没有,我,我不是要吃你的糖。” 夏油杰再怎么成熟,那也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屁孩,见状吓得赶紧跑掉了。 “阿溺在难过吗?” 沙溺平时很乖的,就是爱哭了点,可是她哭的不烦人,叫人心疼,好的也快,流个眼泪就止住了。 “那个小哥哥没有分到糖果。”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不错,阳子很放心,沙溺出去玩可能和其他小朋友玩不来,但绝不会有人贩子之类的存在,因为从前来玩过,她相信这些淳朴的人。 她摸摸沙溺的头,“阿溺不是带了一大包吗,给那个小哥哥送过去就是。” 沙溺想,也是哦,她可以给那个孩子送过去,现在小孩不都是这样吗,一定很爱吃糖果,没有给到他所以生气了吧,反正她其实是大人了,糖果什么的无所谓啦。 自以为很了解小孩心理的沙溺倒没有第一时间去给夏油杰送糖果,而是帮着阳子和请来的人一起收拾。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沙溺在阳子同意下,将小包包装满,准备去找夏油杰。 今天这个糖,他不吃也得吃! 沙溺挺喜欢这种靠山的村落,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现在是夏天,热的很,比起城里却好很多。 出去转了一会,沙溺和大爷大妈们乖巧的打招呼,才发现自己不认识夏油杰家,于是拉了个人问道:“叔叔,请问你认识……嗯,一个眼睛很小,头发是黑色的孩子家吗?” “哦你说那孩子啊,在那里,那就是。” 顺着大叔指的地方,沙溺走过去敲敲门。 夏油杰被城里来的小公主吓到,跑到别的地方呆了会,这儿是村外的一个水池,平时很少人来,大家玩水都喜欢去大池塘玩,等他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亲妈和小公主坐在一起,他亲妈一口一个闺女,恨不得把小公主rua秃噜皮。 他好像失宠了,不确定,再看一眼。 可是,她真的很可爱欸。 连带着他都有点想去摸一把小公主的头发了。 沙溺见眼睛小小的小男孩回来,才借口挣脱了夏油妈妈爱的抱抱,她都快在阿姨怀里喘不过气啦。 “小哥哥,我给你好多好多糖果,你别生气啦。” 她将小包包摘下来,一倒,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糖果被她倒在桌上,夏油杰没来得及解释自己真的没生气,就听妈妈哈哈大笑。 “小溺,什么小哥哥,是小弟弟,他可比你小一岁哦,他才四岁,这孩子就是长得老成一点,眼睛小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以后肯定会长大的。” 夏油杰小脑袋里缓缓升起几个问号。 “没有没有,阿姨,小哥……小弟弟长得不老成,他很可爱,也就、也就看起来像七八岁而已,眼睛、眼睛也不小,挺大的!” 夏油杰小脑袋里缓缓升起几个感叹号。 他明白了。 城里小公主怕不是故意来羞辱他的吧! 小夏油嘴巴一瘪,委屈的不得了,偏偏妈妈笑的不行,顿时感觉更委屈了,他捏着拳头,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沙溺挠挠头,他怎么又生气了啊,她可是难得昧着良心撒谎说他眼睛大的啊。 在夏油妈妈面前知道了夏油的名字,沙溺以为夏油小朋友气没消,于是追了上去。 小男孩的体力比沙溺好很多,沙溺追了很久,夏油杰感觉小公主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呼呼……” 沙溺抹了把汗,“你好,夏油弟弟,我是羽祢田沙溺,你还生气吧,对不起啊,我不该撒谎说你眼睛大的。” 果然,撒谎是不对的,撒谎会让人生气,说实话就不会,真心道歉,你看,夏油弟弟白白的脸蛋一下红了。 一定是超级开心吧! 17、若见初心(02) 这个城里来的小公主怎么这么讨、讨、讨…… 算了,讨厌不起来,小夏油深呼吸一口气,心底什么委屈啊难过啊生气啊被小孩很好的挥散掉,摇摇头,小小声的说:“我没有因为糖果生你的气,我只是路过而已,没有跟他们一起玩。”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玩呀?” 小公主果然还是挺讨厌的。 夏油小大人一样的挺挺胸脯说:“我才不玩那些幼稚的东西呢。” “喔。” 该不会是不合群吧,夏油弟弟。 沙溺心里想到,又说:“那夏油弟弟,我给你的糖记得吃哦,你没有生气真是太好啦。” 他挠挠鼻子,想说自己才不想吃糖呢。 可是看到小公主甜甜的笑容,她的背后是蓝天白云山水花树,澄净的眼眸和背后的蓝天连成一片。 突然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暴躁的孩子,虽然不久前小公主说的话能气死他。 “好,我会吃的。” 沙溺笑的更加灿烂,小夏油微微垂头。 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小公主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接触。 沙溺挥挥手,“那我就先回家啦,夏油弟弟,帮我和阿姨说一声,下次我再来拜访。” 出来很久了,她会担心妈妈呢! 阳子妈妈一直郁郁寡欢,沙溺觉得自己要多陪陪她才行。 夏油哦了声,看着沙溺背影发呆。 小姑娘背影渐渐变小,消失在山水间一般。 像一只可爱的,误入凡间的小精灵。 果然是跟他们不同的啊。 他转过身准备回去。 就尝尝她带来的糖好了。 刚转身没走几步,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小公主哒哒哒跑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夏油弟弟,我家在哪边来着?” 她追着夏油出来,也不熟悉,怎么可能认识回去的路。 夏油望天。 哦,小公主的脑子,好像,不是特别够用。 夏油走在前面,沙溺走在后面,带她回去。 乡下不仅空气好,很多东西都是沙溺记忆里没有的,比如水沟沟,夏油一跳就跳过去了,沙溺低头看着水沟沟发呆。 她今天穿了小皮鞋,这个宽度,她大概跳不过去。 夏油走出几步,见沙溺没跟上来,返回来找她。 她在水沟沟另一边局促的看向他。 夏油也不想说为什么自己能这么简单看出来沙溺的意思,也许是沙溺表情单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他朝沙溺伸出手,沙溺抬眸望他,小心的将手放过去,“我可以跳的。” “那你跳呀。” “我,我跳不过去。” “所以我扶着你,不要怕,跳过来,我会接住你的。” “万一接不住怎么办呀。” “接不住我就跟你一起掉进去。” “会湿掉的。” 首先知道,夏油是个脾气不错的人,至少表面上是,其次知道,就算再好他也是个小孩,沙溺这样说半天不动,夏油无奈的说:“你该不会想让我背你吧,这么热,湿掉也会很快干的。” 他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啊。 就看到沙溺眼前一亮,夏油战术性扶额,总觉得小公主真有想让他背过去的意思,“羽祢田、姐姐,我才四岁。” 沙溺倒也没这个意思,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背她过去,不过被小孩叫姐姐她很开心,被小孩握着的手借力,用力一迈跳了过去,跳过去是跳过去了,但是将夏油扑倒,身下的小孩一下脸通红,“你快起来,羽祢田姐姐。” “叫我沙溺吧,小弟弟。” 沙溺爬起来拍拍小裙子上的灰和树叶,笑哈哈的说,夏油嘟囔几句“我才不是小弟弟”之类的,沙溺问他说什么,他说没什么,领着沙溺继续走。 回到家,沙溺请夏油进去玩。 夏油挥挥手说不用了,“来玩吧,要感谢你送我回来。” “这没什么。” 他拗不过沙溺,被沙溺牵着回来。 “妈妈,这是我来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喔。” 听到沙溺这么说,夏油小朋友可耻的又脸红了。 现在的小朋友还不是很会掩饰寄几。 阳子让他们自己玩,她去做饭。 沙溺偷偷在夏油耳边说:“我妈妈做饭不是很好吃,还没我做的好吃呢。” 她已经很客气了,就连爸爸那么爱妈妈,对于她做的饭也是假装看不见。 只有沙溺听话的吃掉。 “你会做饭?” 别说她是不是小公主了,就说这个年龄会做饭也很意外吧。 “做的不是很好啦。” 她也要照顾妈妈的,不能一直让妈妈照顾她呀,当然什么都要学,虽然她好像天生就会一点。 不是谦虚,不是很好吃,就普通的而已,但比阳子已经好了很多。 沙溺自己对新的家都不熟悉,和小朋友手牵手逛新家。 她的房间被布置成了粉红色的主题,惊喜的哇哦一声,随后又去别的房间转了转。 转完后,夏油要回去,阳子想留小朋友吃饭饭。 夏油:“……” 他还是回家吃吧。 这种痛苦他就不分担了。 ———— 沙溺到了可以上幼儿园的年龄,不过她和阳子好好说过,不去幼儿园,到时候直接上小学。 她感觉自己还没上过学呢,有点兴趣,但不多。 到村子里的第二个月,沙溺就和大家混熟了。 她每天穿着不同的小裙子,虽然和他们格格不入,可是沙溺听话懂事,嘴巴甜的不得了,村子里大爷大妈可稀罕她了。 阳子给沙溺买了很多很多小裙子,可以说是把沙溺当成了换装娃娃。 小朋友们里,沙溺最喜欢夏油了,不仅是她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也是最乖的,比起其他小朋友上房揭瓦,每天挂着鼻涕泡什么的,夏油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夏油和他们玩的不多,沙溺又是女孩子,和捣蛋鬼们玩不到一块,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和夏油玩。 夏末的时候,不少小孩都被送去上学了,沙溺和夏油坐在田埂上吹泡泡,小朋友们放学回来就跟他们打招呼。 她超级喜欢这样的生活。 两个小朋友很安静,常常就是坐在一起玩点画圈下棋子什么的,夏油是男孩子,也会去做爬爬树之类的事。 他很喜欢城里来的小公主。 这日沙溺照常去找夏油小朋友玩,却见一群孩子围着夏油说着什么,走近了才听到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喂夏油,小骗子,又在骗人啊。” “对啊什么嘛,根本就没有你说的什么妖怪。” “夏油是小骗子。” “……” 孩子们是天真的年纪,都输童言无忌,可孩子们有时候的话比大人的话都要重伤一个人。 就比如现在,沙溺明显看到夏油眼睛红了,小家伙硬是憋着没哭出来,看上去可怜极了。 “你们在做什么?” 沙溺拨开几个小朋友挤进去,扶起夏油,夏油微微挣扎一下想挣扎开沙溺,没成功,沙溺用了很大力,就是不想让他挣扎开自己。 小家伙们平时并不是不想和夏油玩,只是夏油安静一点,这次夏油老毛病又犯了,说是什么看到了妖怪,根本就是骗人嘛。 “沙溺,别跟小骗子玩啦。” 夏油这回真要哭了。 沙溺拍拍小夏油,“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可是夏油就是在骗人啊。” 沙溺老大人般的语重心长:“每个孩子看到的东西都不同啊,你们看不到不代表别人看不到,杰是个乖孩子,他不会说谎的,也许他真的看到了呢,你们这样说人家,人家不会难过呀,要是我和一堆人一起骂你,你愿不愿意呀?” 她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小朋友们被说的云里雾里的,和夏油道过歉就跑了,沙溺这才拍拍比她高的夏油头,“别伤心啦,弟弟。” 本来挺感动的,被她一句弟弟憋回去了。 “你也看得到吗?” 他小心的问沙溺。 其实他也不是一直能看到,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可是大家都看不到,他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是妖怪,有时候也会觉得是不是错觉,是他眼花而已。 “我看不到。” 回答让夏油有点失望。 沙溺笑,“但是我相信有。”她连神明都看过了,有妖怪不也很正常嘛,虽然她看不到啦。 “你相信我吗?” 欸,她说的是相信有啦,不过也差不多吧,沙溺用力点头,“嗯!” 夏油破涕为笑。 真好。 有个人,相信他。 这个人是沙溺,好像更好。 他牵着小女孩的手往回走,刚刚不好的心情全没了。 中午两只分开回家吃饭。 沙溺回家才发现阳子上午开始不舒服,没有做饭,她心下紧张,赶紧烧水,给阳子拿药。 饭也自己做。 她太乖了。 就算不需要自己这个妈妈,阿溺也能照顾好自己,如果她不在,阿溺也可以吧,不像现在,阿溺还需要照顾自己。 阳子躺在床上看着忙里忙外的小身影想到。 直到下午阳子好一点,让她出去玩,沙溺也没有离开阳子身边。 虽然阳子不是她亲妈妈,但是妈妈这个身份,一定是世界上最重要的。 “我没事了,阿溺出去玩吧。” 沙溺摇摇头,“我陪妈妈。” 她抚了抚沙溺的头发,“去吧,夏油在等你。” 在阳子的坚持下,沙溺只好心事重重的出去找夏油。 只是这次老地方没有他,沙溺找了他半天,最后准备回去的时候,看到夏油半摔在地上,眼神惊恐,像是面前有什么让他极其恐惧的东西。 是,是妖怪吗? 听到动静,夏油往这边看了一下,瞳孔一缩,“快跑!沙溺,快!” “嘻嘻,你还有闲功夫看别人?” 面前的“妖怪”朝他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沙溺吞了口口水,她有点怕,但她一定不会跑掉。 她跑了过来,穿过“妖怪”,让夏油惊讶的是,她穿过后,那只“妖怪”瞬间就消散了。 沙溺朝他伸出手,低头看去,愣住。 夏油随着沙溺的视线低头看去,愣住。 啊! 他,他今天穿了开裆裤!! 18、若见初心(03) 他,夏油杰,今年四岁。 在他一岁多的时候,就已经和别的小朋友不同了,他成熟的不像个一岁多小孩,会自己上厕所,自己吃饭,自己洗澡,开裆裤这种东西他早就不穿了。 今天一大早妈妈不知道为什么翻了条这个裤子给他,他反抗无效,只能穿着出来玩。 以上,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夏油没想到会出现眼前的情况。 夏油·成熟·杰已经有着懵懂的男女差别概念,他知道,女孩子和男孩子是不同的,但不论是女孩还是男孩,某些地方都是超级超级不能见人的。 而他,此时此刻,岔开腿在地上后坐,身前的小姑娘愣完以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嘴微张,眼睛睁大,最后伸出小爪爪捂住眼睛。 “杰,我什么都没看到。” 喂!看到了啊!从头到脚都看到了啊! 夏油嗖的一声跳起来,随后捂住了下面,小脸蛋憋红了,沙溺透过两只爪爪缝看到小孩害羞的表情觉得好玩。 “快忘掉,快忘掉,忘记魔法,你,你忘掉了!” 沙溺:“……”居然,居然还有魔法少男的手势,太强了,杰,太强了! “忘记了忘记了我什么都忘记了。” 夏油有点恼羞成怒,知道沙溺怕痒痒上前挠她痒痒,沙溺笑呵呵的躲开,两小只在田野上打闹,直到沙溺跑不动了,就躺在草坪上。 她每天穿着可爱漂亮的小裙子,就算跟他们做一样的事,也跟他们格格不入,比如村子里其他人躺草坪上就跟小猴子一样,她就像小精灵。 不愧是城里来的小公主,夏油侧过头看沙溺,却发现沙溺眉眼中不是很开心。 “你怎么了?”他问。 “唔,妈妈生病了。” “去看医生了吗?” “没有,妈妈不愿意去,杰,我好担心妈妈啊,我跟妈妈认识才一年,我不想离开妈妈。” “你不是五岁了吗,怎么会跟阿姨认识才一年啊?” 沙溺翻了个身,和夏油面对面侧躺着,小姑娘眨巴眨巴蓝眼,抿了下嘴唇,脸上两个酒窝就露了出来。 感觉笑的时候酒窝要更漂亮。 夏油想到。 “我是领养的啦,以前在孤儿院的。” 欸。 夏油两只眼睛都睁大了,作为一个成熟的小男孩,夏油知道这句话蕴含的意思,他没想到小公主原来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小公主。 她看起来很开心,又不那么开心。 是被亲生父母抛弃了吗? 夏油不知道,他握住小女孩的手,“阿溺,对不起。” “对不起?” 提到你的伤心事。 沙溺笑笑,“没事啦。” 她很喜欢阳子妈妈,希望等她长大了,可以更好的照顾阳子妈妈。 所以请等等她,等她长大吧。 —— 沙溺转眼到了可以上小学的年纪,阳子打起精神忙前忙后,帮她办了入学。 夏油小一岁,所以还没有开始上小学,沙溺很想叉腰大笑一声,弟弟始终是弟弟! 现在的夏油莫名不像刚认识那么讨人喜欢,尽管看上去没什么不同,挺听话的,沙溺却觉得小屁孩有八百个心眼子。 沙溺刚开始对上学很期待,上了几天就不行了,她看到字就头疼,这个时候的教育还没那么卷,不然沙溺就要体验没上学之前的一大堆辅导班教育班等等。 现在两人的娱乐活动就变成了,夏油在旁边看她写作业。 写着写着沙溺就不想写了,她真的,对学习提不上劲,一看到字就想睡觉。 “杰,我教你认字吧!” 现在的她,可是前辈呢! “好。” 片刻后: “啊,这个,这个,好像是一?” 夏油:“你刚刚说这是二。” 嗯!是吗! 不记得了! 沙溺合上书本,“嘛,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喔。”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羽祢田沙溺!要不是他机智你这就是误人子弟吧! 虽然教夏油认字这种事沙溺不熟练,但小徒弟是个成熟的小徒弟,他会自己学习了。 于是第二天,她再想教夏油时,夏油居然在纸上写出了她的名字。 沙溺:“……”6。 她不自在的捏捏鼻子,又看到夏油在她名字旁边写了自己的名字。 沙溺的审美让她不知道夏油写的字好不好看,只知道这孩子很聪明。 比自己好了一千一万倍啊。 “啊,杰,学习好难,我不想学了。” 夏油不觉得学习有什么难,倒是沙溺这样抓耳挠腮的很可爱,他摸摸沙溺的头。 ——终于摸到她的头发了,看妈妈摸摸他也想摸摸。 好可爱。 “明年我就陪你一起上啦。” 沙溺这才开心起来,这时候沙溺也不清楚,明年夏油上学别说在不在一个班了,都不在一个年级。 等沙溺分清楚,已经是第二年夏油上学的第三天了。 小沙溺遗憾的摇摇头。 唉,那就没办法了。 “咳,那个,杰啊。” 在沙溺家客厅写作业,她总在开小差,夏油一看沙溺这个表情就知道沙溺是什么想法。 “你看,我都二年级了,你才一年级,是不是要叫一声前辈啊?” 天知道霓虹人对前辈的执着啊可恶。 “前辈?” 沙溺展露笑颜,“哦莫,作为前辈,我会罩着你的啦,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会帮你打跑他们的!” 他想象不出来小公主打架的样子,但是每次有人欺负他,确实是小公主站在他身前守护他的。 他只是不想跟那些孩子一般见识罢了,但她总会帮他找回公道。 想到这里,夏油眼里带了笑,“那么前辈,学习上面可以找你吗?” 沙溺:“!”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当然啦,我可是前辈,一年级的东西我都学过啦!” 夏油想到她期末考了全校倒数第一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偏偏阳子阿姨也不怪她,因为除了学习不好,小公主其他方面实在太乖了,还会做饭,他吃过几次,吃惯了妈妈做的饭,吃一下小姑娘做的饭很新奇,自然也给料理加了几层滤镜——是好吃的。 阳子阿姨的意思是,没事,就算沙溺以后考不上高中大学都不要紧,因为她们有钱,阳子花钱不大手大脚,遗产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以后沙溺一辈子都不愁吃穿。 更何况她觉得沙溺这个年纪,玩耍也很重要,所以没说过沙溺,即便她一直是倒数第一。 连老师都会被漂亮可爱的小沙溺折服从而忽略掉她的学习。 夏油挑挑眉,“那么沙溺前辈,就拜托教教我吧。” 沙溺拍拍胸脯,一看夏油递过来的习题册。 啊。 啥啊,看不懂。 夏油无奈。 说好的教他,反过来还是他教她,让一个一年级的教二年级的这合适吗? 沙溺已经有了抱大腿的机智想法,“杰,你也太厉害了吧!” 感觉杰会很多东西呢,他真的是个孩子吗?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吗? “这很简单。” 小小年纪的夏油就开始愁了,这样下去,以后初中高中他们还怎么上一个学校,就她这个水平,狗看了都摇头。 “不,不简单,太难了,太难了!” 本来两个面对面坐着的,夏油见状到她身边坐下,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教沙溺。 沙溺知道自己什么水平,她认认真真听,没听一会,就打起了瞌睡。 好困。 这些字一个个都好催眠啊。 没一会,沙溺脑袋就一点点,往后一仰,睡得可香。 夏油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大人的恨铁不成钢,可是看她睡得那么香,他也没见她起来。 一二年级作业不怎么多,大多时间都是在玩,夏油将自己作业写完,帮沙溺剩下的写完。 你说神奇不神奇,他一写完,沙溺就醒了! 要不是刚刚沙溺睡得格外香,他都怀疑沙溺是不是故意的。 她揉揉眼睛爬起来,看到自己作业被写完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谢谢你杰,但是我自己的作业我要自己写啦。” 他以为沙溺就是说说,结果看到小公主打着哈欠拿起笔,重新写作业。 虽然是在抄他刚刚帮她写的。 他垂眸笑,小公主果然总能给他惊喜。 他可是故意照着她的字迹帮她写的,虽然她现在在抄,但大概是觉得别人帮忙写作业不好,一定要自己写。 为了感谢夏油,沙溺就亲自下厨做道料理请他吃。 写完作业,吃完饭,就是两个的玩耍时间。 一二年级能有多少作业,还是玩的时间更多。 下一年,沙溺上三年级,夏油二年级。 弟弟始终是弟弟,就是要低一年级呢。 初夏的时候,沙溺和夏油手拉着手放学回来。 沙溺没什么男女小孩不能拉手手之类的概念,至于某人,则是故意的。 他一步步将沙溺的世界里变成了只有自己一个。 村子里那些小朋友,怎么配得上小公主。 在沙溺加门口分开,夏油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进屋的沙溺叫了一声。 “妈妈!” 沙溺打开门,门内是倒在地上的阳子。 她心里一紧,连忙跑过去想扶起阳子,可是阳子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她的力道扶不起来阳子。 夏油跑回来,沙溺哽咽着说:“帮我叫些人过来,我打急救电话,我妈妈不知道怎么了。” 还有呼吸。 妈妈,阳子妈妈,千万不要有事啊,我还没长大,你千万不要有事。 沙溺哭着和邻居将阳子送到了救护车上,夏油和沙溺以及夏油阿姨跟着车来到了医院。 夏油阿姨帮着办理手续,沙溺看着阳子妈妈被推进手术室不禁哭的快喘不过气。 她又要变成没有妈妈的小孩了吗? 夏油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她。 沙溺哭的眼睛痛,直到两小时后手术停止,沙溺才知道阳子妈妈也早就生病了。 心病。 她终究还是想和羽祢田先生殉情。 好在是抢救过来了,她睁眼看看房间里两只小孩,沙溺正捧着她的手眼泪汪汪的等她醒过来。 “妈妈。” 沙溺贴贴她的手。 一定要好起来啊。 阳子知道自己的病,这一年来她故意不吃药不看医生,女儿很好,可她实在受不了没有那个人的世界。 她让沙溺出去,留下夏油。 她不是个负责的妈妈。 “阿溺她,又要没有妈妈了。” “阿姨,你会好的。”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小杰。”她看向夏油的眸子变得温柔。 “你是个可靠的孩子。” “我可以,拜托你照顾阿溺吧。” 她很自私,也许领养的女儿终归抵挡不住她的爱情,可是她也会为女儿接下来一生考虑。 财产方面,朋友方面,她都已经准备好了。 沙溺这边,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所以。 “小杰,阿溺就拜托你了。” 交给一个小孩这种事或许不太靠谱,但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未来的话还是夏油靠谱吧。 夏油愣愣的看着女人说出这句话。 可是阿溺。 也是需要你的,阳子阿姨。 19、若见初心(04) 阳子没有熬过第三天,在第三天的夜幕降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死亡对于孩子来说或许很遥远,但沙溺经历过死亡,她真的很难受,也很舍不得阳子妈妈,可她更明白,也许阳子妈妈活着更痛苦。 经历过无比惨痛的死亡,沙溺觉得这样安静的死亡也是一种幸福。 只是她依旧很伤心,她不知道自己前世有没有妈妈,记忆模糊,她知道自己是喜欢阳子妈妈的,所以才这样难受。 沙溺在邻居和阳子几个朋友的帮助下帮阳子办葬礼。 初夏的时候,梅雨季刚过,像是迎合伤心之事,这几天开始下起连绵的小雨。 阳子葬礼这天,天气阴沉,风雨都小,打伞很怪,不打伞也很怪。 那个小小的身影,跪在最前面,直到宾客离开,也没有起来。 村子里的人都很心疼小姑娘,就算是相处不多的,前来奔丧的阳子朋友,见状也格外心疼,可无论他们怎么说,小姑娘就是没起来。 夏油在外面看着沙溺。 穿着黑色长裙,将头发在后面最底下扎起来,别了一朵小花,本来就瘦弱的小姑娘看起来摇摇欲坠。 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感觉,她好像会随阳子阿姨一起走。 脑海里响起阳子阿姨的话。 他心底微动。 阿溺,阿溺。 未来还有那么长时间,不管如何变化,未来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 一辈子守护你。 今天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小大人的夏油在沙溺身后不远处默默的想着。 次日,沙溺抱着阳子的骨灰在村子唯一的大路上等待车子过来。 她要去城里,将阳子妈妈和羽祢田合葬在一起。 阳子妈妈写了遗书,那是几天前就写好的,沙溺看到后才知道,阳子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她今天依旧穿着黑色长裙,抱着重重的骨灰盒,抬头看了看天空。 几年前的夏天带走了羽祢田先生,今天的夏天带走了阳子妈妈。 “阿溺。” 沙溺没有回头,抱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小声的应了下。 “你还会回来吗?” 夏油以为她会跟阳子阿姨的朋友一起回城里。 “会。” 沙溺回头看了看夏油,她好几天没睡觉了,现在脸色苍白的要命,脸颊也瘦了很多,挤出一个浅笑。 “过两天就回来,杰,等我回来好了。” 夏油看着沙溺坐上车,驶出他的视线。 阿溺,与其交给别人,说实话,夏油觉得不如自己看着,阿溺她虽然很乖,也许不需要别人照顾她,可阿溺很笨又容易相信别人,要是回孤儿院或者被别人照顾,他根本就不放心。 他突然就懂了阳子阿姨的意思。 两天后,沙溺如约归来。 这天是周末,他从早上起来就在路口等着,中午回去吃了点继续等,直到下午三点多,看到熟悉的小人回来。 沙溺从车上下来,看到小伙伴在这里等着,走过去没有忍住,靠着小伙伴的肩膀哭了。 “杰,我只有一个人了。” 好难过。 “阿溺,还有我,我……” 承诺什么的说出来不如做到,他想,他一定会记得这个初心,会守护他的小姑娘一辈子,不让她哭。 “所以我回来了。” 她来这个村子几年,肯定是有感情的,比起不熟悉的城里,她更喜欢这里,有和蔼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重点是有夏油弟弟。 学校里老师给沙溺放了很多天假,沙溺回来后好几天没上学,夏油一个人上学放学,又过了半个月,他放学没有回家,去沙溺家看到沙溺坐在院子里发呆,过去晃了晃她的肩膀,“怎么不去上学?阿溺,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生活还要继续。” 后面这句话是他从电视上看到的,挺有道理。 “你不能因为阳子阿姨走了,就这样下去啊。” 沙溺垂下头。 阳子妈妈走了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她真的不爱学习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我不想学习……”她小声的说。 “阿溺。” 听到小孩语气冷了点,沙溺鼓下嘴,“好我下周就去。” 明后天周末了,放假。 等下周两只去学校后,沙溺在班级门口挥挥手,“我到啦,你快去吧。” 结果夏油笔直的走到她桌子旁边。 夏油杰,他,跳级了! 得知消息的沙溺晴天霹雳,她再也不是学姐不是前辈了!甚至她学习不好万一要被留级或者夏油学习很好再跳级就变成他是前辈了! 怎会如此! 夏油看出小姑娘僵硬的表情,叹气道:“我不会随便跳级。” 他特地在周末和家长老师商量跳级到她的班级又不是为了显示自己多聪明,而是陪着你啊笨蛋阿溺。 “不过呢阿溺,你要是一直倒数第一被留级,我迟早会是你的前辈。” “……!” 不要! 沙溺想也不想就摇头,夏油摸摸她的头,“那就好好学习吧,至少不要被留级。” “万一我被留级了,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好好叫我姐姐?” “我叫你姐姐你敢应吗?” 夏油笑眯眯的回道。 沙溺不知道小狐狸的心思,点头,“为什么不敢。” 夏油叹气,行吧,他们家沙溺的实诚性子他再次感受到了。 “今天头发怎么这么乱?” 夏油决定转移话题,说话间两个坐在一起放好书包拿出书。 她头发直接披在身上,有几缕飘到他这里,平时她都会扎两个或者一个辫子,她头发很长,有她半个人那么长了。 “我自己不会扎辫子。”说道这个沙溺就开始难过,“以前都是妈妈帮我扎头发。” 阳子的手很巧,总会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 她很笨,很多东西就算用心学了,也没有那么熟练。 “明天我早一点去你家帮你扎。” 小姑娘眼前一亮,“杰,你会吗?” “嗯。” 不会,但明天他一定就会了,晚上回去学。 他想,他要守护她,让她开心,那么只有一个人的阿溺,也需要他的照顾。 就从扎头发开始学起吧。 阿溺只要开开心心长大就行了。 他们一起上完小学,上国中,转眼到了国中毕业,要去上高中的年纪。 沙溺出落的亭亭玉立,谁都喜欢可怜又漂亮的小姑娘,这些年大家都很照顾她。 镇子上没有特别好的高中,夏油阿姨的意思是还是去东京上吧,到时候两个还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为了能和夏油上一个学校,沙溺开始了暗无天日的抱佛脚生活。 可以说是花光了她这辈子的智商考了个还不错的成绩,和夏油上一个学校勉强可行,只是她超开心的和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幼驯染分享这个消息时,夏油却沉默了。 在小笨蛋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觉醒了术式,被高专看中了。 他其实更愿意和沙溺在一起。 因为沙溺怎么离得开他呢。 可最近沙溺常常会碰到咒灵,是叫这个名字,虽然沙溺看不到,可他能看到,不免更加担忧沙溺的安全,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高专入学,也好能够保护她。 “我可能不能和阿溺一个学校了。” “啊,为什么?” 夏油撒了个谎,“我没考好。” “这有什么,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呀。” 夏油!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我高中三年的题和作业怎么办! “阿溺,听话。” 沙溺失落的垂头。 是,她是个听话的孩子。 见状夏油不忍心的摸摸沙溺头,“我也在东京,阿溺有什么事就叫我,不会的题和作业随时找我。” “可是我不想和杰分开。” 他也不想和沙溺分开,可是,可是…… 14岁的夏油已经比同龄人高了不少,只有一米五不到的沙溺就跟没长一样,倚在他怀里唉声叹气,他抱着小姑娘心疼不已,决定却没有更改。 他大概率会获得普通人没有的力量,会变得更强一些,这样就可以更好的保护他心爱的女孩了,若是以后眼睁睁看着咒灵伤害她而他无能为力,只怕会恨死自己。 就这几年,过去就好了。 他便再也不会和阿溺分开。 夏油考虑了很多,没法和沙溺说清楚,只好细声细语的哄着小姑娘,沙溺不是个娇纵的孩子,她很乖,失落过后也就接受现实了。 虽然不在一个学校,可是他们可以租房子住在一起呀,就算周一到周五住学校,周末也可以在一起玩,现在通讯又这么发达,晚上还可以通话的。 夏油早早开学,她想送他去学校,可是夏油不让,等她快开学,夏油在东京市里已经看好了房子,一切准备妥当,直到她开学的前天回来接她。 沙溺将家里收拾了一番,这回大概要几个月才会回来了,很舍不得。 “爸爸,妈妈,我要去上高中了,没想到我还能上高中。” 沙溺对着羽祢田先生和阳子妈妈的照片说话。 能做他们的女儿,虽然很短暂,可是很值得。 次日,夏油带她去了新学校。 办手续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夏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将电话按灭。 “谁呀杰,为什么不接啊?” “卖保险的,不用管。” 五条·卖保险的·悟发现自己电话被挂掉,气的差点把手机都给扔了。 21、若见初心(06) “阿溺,不要怕,别管他,不要理他。” 沙溺随着手机那边的声音和五条悟朝她走来的动作步步后退,直到退到树前退无可退。 小姑娘就跟看到洪水猛兽一样,五条悟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拜托,他走在大街上都有一堆小姑娘要联系方式的那种漂亮欸,和洪水猛兽哪里沾边了,果然是小孩子没有审美吧。 沙·小孩子·溺瑟瑟发抖。 据说脑子有问题的人杀人都不用负责啊。 太可怕了! 快跑! 沙溺转身就跑。 总之道歉是不可能的,五条悟没搞清楚沙溺身上怎么回事,就这一个理由五条悟也不想让她跑掉,加上现在她手臂看着挺触目惊心的。 他慢悠悠的跟上沙溺,沙溺的小短腿跑了一会,以为自己甩掉他了,回头一看,少年双手插兜的在不远处走过来。 “?” 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啊是不是自己走三步他只要走一步啊。 “杰,他跟上来了!我跑不过他!” “小心摔倒,阿溺,别跑了,他跟你说什么不用理就行。” 杰说的对,无视他好了。 沙溺没有开免提,五条悟听力再怎么好也听不出来对面是夏油,因为沙溺在通话,五条悟跟上她但没开口说什么。 目光转到沙溺手臂。 好矮一只,几岁了,有十岁吗? 想法转瞬而逝,五条悟指指她的手臂,“不要紧吗?” 从伤口流的血顺着手臂滑落,直至指尖滴落到地上,一滴一滴,随着血液流出,沙溺脸色比起刚刚要苍白些,闻言被战术打断的哭泣止不住了,就差哇哇大哭。 真的很痛。 沙溺本来怕痛就怕的要死,回过神感觉快痛的死掉了,又不敢出声,一方面怕夏油担心一方面眼前的少年真的很奇怪。 五条悟就看小姑娘表情一变,无声的流泪。 “……” 就离谱。 任谁看了都要谴责他一句怎么欺负小姑娘吧! “别哭了,别哭了。” 好惨。 五条悟难得羡慕另一个同期的反转术式,他挠挠头,寻思是不是该带小姑娘去医院,虽然不是他弄得。 好在夏油很快赶过来,沙溺远远看到他松了口气,撒开脚丫子就往夏油那里跑,夏油一把接住沙溺,揽在怀里给沙溺顺毛。 “我来了,阿溺,别怕。” 沙溺直往夏油怀里钻。 跟上来的五条悟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鬼啊! 夏!油!杰! 你很刑啊! 夏油带来了纱布什么的,让沙溺给他看看伤口。 因为竹马的到来,沙溺就没有那么怕了,她从夏油怀里出来,余光看到不远处少年吃惊的表情,一怔,听到少年喊:“杰?!” 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沙溺问:“你们认识?” 夏油看都没看五条悟,和五条悟同时回答。 “不认识。” “认识。” 喂!不一样的回答了啊! “不认识?” “不认识,阿溺,我怎么会认识一个欺负你的人呢?” 夏油一边说着,一边俯身给沙溺处理伤口,老父亲心疼的要命,动作放到最轻,还是让小姑娘蹙了蹙眉。 “我没欺负她!” 就是说了两句,他怎么可能欺负一个小女孩啊。 夏油整个装着一个真不熟的样子。 沙溺迟疑的说:“真的不认识吗?可是他刚刚叫了你名字欸,而且你们穿的衣服是一样的。” 夏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撞衫了。” 五条悟:6。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该不会就是接杰的那个什么青梅吧,是青梅所以跟杰的年龄应该差不多,所以不是萝莉,杰、那也很刑啊! 沙溺扶额,“杰,真当我傻啊。” 她只是很多事情不想去思考,除了学习,其他的她挺聪明的好吧。 “说吧,到底什么事,你们穿的明显是校服吧,刚刚他说什么咒灵,你没有很惊讶,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说没跟我考一个学校到底是因为没考好还是别的?” 沙溺看着夏油的眼睛——虽然很小但不是没有,让他也看着自己,对视间,夏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又心疼又好笑,“是是是小公主,你太聪明啦。” 他就说,他的阿溺除了学习不好,其实很聪明的。 “阿溺,我可以不说吗。” 沙溺叹气,“当然可以,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杰,你在做很危险的事,如果是很危险的事,你知道我会担心所以不告诉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杰,你也要知道,现在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只会更担心。” “而且,我想知道,杰。” 她看了看白发少年,他走近后在一旁没有继续靠近,脸上从对夏油的无语变成了复杂的表情。 会很担心啊,这种清楚的担心和不清楚的担心完全不同,她知道他在做什么,至少不会胡思乱想给他想到天上去。 夏油摸了摸沙溺的头,“好,阿溺,我告诉你。” 刚好处理好伤口,夏油起身牵着沙溺手,微眯眼看向五条悟。 “你也一起吧。” 他想知道沙溺到底什么情况。 三个回到沙溺和夏油租的房子。 五条悟自来熟的没让他照顾就坐在沙发上,紧接着看夏油轻车熟路拿梳子,又让沙溺坐好,一边帮沙溺梳头发一边说:“阿溺记得我以前看到过妖怪吧。” “啧。” 五条悟真大跌眼镜,这是杰吗?眼前这真的是杰吗?为什么从他身上看到一股老父亲的味道?他还会梳头发?这是得多熟练啊。 看的五条悟牙酸不已。 “是他说的咒灵,对吗?” “嗯。” 夏油给了肯定答案。 “五条大少爷,是可以说的吧,关于这些。” 比起从出生就在咒术界混的,他只是刚进圈不久,一些规矩也不懂。 五条悟没说话,默认了。 夏油简单和沙溺说到咒术界,沙溺听懂了,听懂以后担心就少了很多,夏油给她头发扎好,她回头看去,笑:“那我就不担心啦。” “不就是咒术师吗,我相信杰一定会做到最好,杰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咒术师的,而且是保护人类,很有意义呀,杰一定很棒。” 也许会受伤,可她就是相信,杰一定会成为超级超级厉害的人! 夏油失笑,另一边的五条悟就不怎么爽了,“喂,小不点,我才是最强。” 沙溺困惑的问:“同学,你是笨蛋吗?” 五条悟:“哈?”似曾相识,好像不久前他也这么说她的? 沙溺:“最强是不会说自己是最强的,你看种花家的最强,是深藏不露的扫地僧,哪有最强会这么夸自己啊,也太……” 太自恋了吧!在她心里杰才是最厉害的! 五条悟:“?” 夏油:“噗。” 对不起,悟被说的脸都黑了,但是他好想笑。 “杰,你看她!” 快帮他解释,他真的是最强。 “阿溺说的对。” 五条悟悟了。 夏油杰根本就是个没人性的家伙! 沙溺拍拍胸脯,“这是常识啦。” 哼哼,她可是很机智的呢。 “看会书吧,阿溺,我送他回去。” 有事要说吧,沙溺点点头。 夏油示意五条悟出来,问他沙溺什么情况。 “看上去不是普通人,她体内咒力很多,多的……”五条悟上上下下看看夏油,“除了我们,是我看过最多的。” 夏油蹙起眉。 悟天生六眼,可以看清楚别人术式和咒力等,他一直以来看不清,如果阿溺是这种情况。 “这世界上有四种人,一种是我们这样的咒术师,有强有弱,一种是看不见咒力也是普通人咒力的不怎么普通的人,还有一种是普通人,最后一种,杰,你猜是什么样的人。” “是看得见的普通人。” 在他小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人。 五条悟勾了勾唇角,“现在要加上第五种。” 夏油皱眉。 所以以前连悟都没有见过沙溺这种情况吗? “我以前认为看得见的普通人是最惨的,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杰,你青梅这种情况才是最惨的,因为,会有无数咒灵馋她的咒力,而她都不知道危险靠近。” “怎么解决?” 夏油深呼吸一口气,悟说的他都想得到,与其思考这些不如想想怎么解决。 “这就不知道了,也许找到能隐藏她咒力的咒具让她戴着就行,但这种咒具目前还没有。” “没有就炼制,咒具不是做出来的吗?” “你会?” “我不会,但我必须会。” 夏油脸色微沉,以前学扎头发什么的倒是好学的,学做咒具…… “嘛,也别太担心,这个让她拿着,有危险我可以第一时间赶到。”五条悟将一条链子丢给他,“什么眼神,我可是最强,能瞬移的!” 夏油想说你有这么好心嘛。 想想算了。 别惹他了,还是沙溺比较重要。 夏油心事重重的回来,看到沙溺露出笑容。 不管怎么样,他的初心,不就是守护她吗。 几日后,夏油教沙溺功课,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有个一级咒灵的任务。” “是你的吧,我不去。” “超适合你的哦,你收了它刚好。” “不去。” “杰!快来!” “你想偷懒,别找我。” “真的超适合你,我可是为你着想的。” 夏油和五条悟solo半天,沙溺趁机偷懒放下笔,被夏油拍了拍手,“继续写。” 好吧qaq。 “我在教阿溺功课。” 五条悟啧了声,“你去做任务啦,那个自己咒灵很适合你收服,不就是教功课吗?我也可以。” “你不行。” “?” “阿溺只有我教的才听得懂,其他人教她,她听不懂。” “哈?这个世界还有这种笨蛋吗?我怎么不可以,我可以,你去做任务,让我来教!你都可以我怎么不可以?” 他还就不信了,他堂堂最强,教个小女孩功课都教不了,绝不可能! “嗯?” 悟,你安的什么心? 23. 若见初心(08) 悟子哥耍帅时间…… 为了确认反光的东西是不是口水,五条悟甚至摘下了眼镜,拎着眼镜走过来,也没重新戴上,所以沙溺一睁眼就看到一双极其瑰丽的苍蓝之眼。 五条悟正处于被抓包的尴尬当中,当然他也没多尴尬,只是心底一跳,但是下一秒少女砸吧砸吧嘴,又合上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一翻身,被子被她带到下面,将被子当成抱枕抱着,也就是大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 “羽祢田沙溺,被。” 他尝试拉了拉,少女抱着被子纹丝不动。 这样会生病吗? 他这样肯定不会,可是她看起来就那么弱,是会生病的样子。 “小不点,起来学习了。” 沙溺唰一下跳了起来,“学习学习,什么学习!什么东西!” 一看五条悟站在旁边,正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沙溺拍拍胸脯,“吓死我了,还以为杰回来了。” 怎么,看到是我,你不开心? 沙溺在床上站着总算能和五条悟平视了,她反应过来,抓抓乱哄哄的头发,问:“同学,你怎么在我家啊?” “我不能来吗?” “当然可以,欢迎呀,杰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 五条悟脸臭了下来,转身走向客厅,沙溺从床上跳下来,打着哈欠走出来,“我刚刚做梦好像梦到你了,你的眼睛是不是和我一样的蓝色啊?” 沙溺跟在五条悟身后问道,五条悟突然停下来,沙溺没察觉,一头撞在他身后,撞得额头都疼了。 咋这么硬,撞得疼死了。 五条悟一回头就看到沙溺捂着额头眼睛红了。 “怎么这么爱哭?杰怎么忍得了你?” 沙溺放下手,“我没有爱哭,除了疼,其他的我才不会哭。” “是不是碰到你你都疼?” “那没有啦。”笑.jpg,真诚.jpg。 五条悟忽然就没脾气了。 她真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沙溺对五条悟眼睛很感兴趣,她以为自己刚刚做梦了,在他身后戳戳他,“是不是呀?” “你确定是梦到我了?” 那就让她这么误会吧。 五条悟想,他才不是杰那种变态会看别人睡觉都看那么入迷呢。 “应该吧,五条同学,是不是呀,可以看看嘛?” 她仰头朝他笑,很灿烂的笑容,明媚动人,脸颊的酒窝深深一个,没有酒亦无比醉人。 五条悟隐藏在墨镜下的视线往下看她,似笑非笑,“不——可——以——” 沙溺也不生气,摊手手,“好吧,那算了吧,我还以为五条同学是算命师傅呢。” 五条悟:“?” 少年坐下后,两只大长腿无处安放,“你不多问一遍?” “什么?” “求我我就给你看。” “?” 我不是说算了嘛? “也没有那么想看啦。” “不行,你快再多问几遍。” “……五条同学,可,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眼睛吗?” “求老子啊。” “求求你了,五条同学。” “不可以哦,小不点~” 意想中的气急败坏没有出现,对面的少女一瞬间眼神竟然带着怜悯。 哈?不生气就算了?为什么会怜悯? 沙溺:年纪轻轻的,果然是脑子有点问题吧。 坏性格的五条悟算是遇到对手了,好不容易在沙溺心里成了很聪明的人,这会又变成了笨蛋。 “对了五条同学,杰呢,你为什么在我家啊?” “杰让我过来教你学习。” 沙溺:“……” 她对五条悟挥挥手,“同学,你一定很忙吧,咒术师一定很忙,你快去忙吧,学习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五条悟扯扯嘴角,“有吃的吗?” 沙溺拿了零食和饮料放桌上,偷偷将书本收了起来,五条悟看得清她的小动作,没说什么。 教她功课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小不点,那是什么。” “围棋啊。” “你还会下围棋?” 不是他说,她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沙溺道:“为什么不会?我只是学习不好。”其他的她很厉害的。 “来两盘?” 看她这么信心满满,五条悟撕开薯片袋,拿出薯片丢到嘴里,来了兴趣,说道。 “好啊。” 沙溺将棋盘摆好,“先来简单的五子棋吧,你会不会?” “小意思。” 五条悟挑眉,“输了可不准哭鼻子。” “放心,我也没那么容易哭鼻子。” 真是的,她都说了除了疼,其他的她很少哭的啦,干嘛不信啊。 “让你先。” 沙溺挑挑眉,“你是客人,让你先。” 五条悟没再推脱,真的下了黑子。 沙溺紧跟着下。 让五条悟意外的是,沙溺技术比他想象的好很多,至少和学习相比,沙溺的技术可以算是学霸了。 两个下了四盘,真五五开,沙溺输了也没有闹脾气,更认真的看着棋盘,复盘自己为什么会输。 “你的心思花在学习上一半也不至于这么笨。” “……我有努力学习,可是我一看书就困,睡得嘎嘎香,我也没办法啊。” 五条悟被沙溺逗得笑了下,准备下第五盘的时候夏油回来了,沙溺从地上起来跑到夏油面前,“杰!” 这种开心和刚刚他们下棋她赢了的开心完全不同。 五条悟见状心底莫名有点不舒服,他忽略那点异样,看他们走过来,两个人自然的坐在,又自然的一前一后,她便整个人都在黑发少年的怀里。 “在做什么?” “下棋呢,杰,五条同学下棋很厉害,比你厉害哦。” 因为和杰下,她一直赢呢! “是吗,悟这么厉害?” 五条感觉自己再看下去要起鸡皮疙瘩了,搓搓手臂,“走了。” 不想再待下去了,整个空间充斥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恶心心。 夏油拿来梳子给沙溺梳头发,扎完辫子两个去外面吃过晚饭再过来。 沙溺下午睡了很久,晚上便半天睡不着,于是拿出新同学给她的漫画看了会。 总感觉拯救世界是个很酷的事情欸。 谁没个拯救世界梦想的中一时期呢,就算是女孩子也不能避免这么炫酷的事情呀。 沙溺看得津津有味,还对着内页的一招一式比划一下,感觉更酷了。 这样一看,就看到了下半夜,沙溺惊觉自己该睡觉了,不然怕是早上要起不来。 沙溺对自己的定位很是准确,第一天一早她果然起不来了,夏油在旁边喊了好几声没醒,他只得摇摇她肩膀。 “阿溺,醒醒,阿溺。” 沙溺下意识抚过他的手翻了个身,“再睡一小会啦,无惨。” ? 夏油一向对沙溺温和的面色冷了一些,这并不是因为她喊了陌生人的名字,而是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 以前他简单试探过这个名字是谁,孤儿院的朋友还是谁,沙溺挠头,一问三不知。 不知道也就算了,她抱着头感觉很抗拒,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没有受伤没有疼而流泪。 “阿溺,起来了。” 夏油无奈的凑近,“上学咯。” “什么!” 沙溺反射性的跳起来,上学、学习这些话无比让沙溺痛苦。 “唔……” 爬起来一边刷牙,夏油一边给她扎头发,说:“待会吃饭有件事要跟你说。” “……”刷着牙的沙溺只能在镜子前用眼神问夏油为什么要吃饭再说。 “因为我在生气,现在不想说。” (为什么要生气?怎么了?) “因为阿溺。” (居然是因为我吗!)沙溺吐掉泡沫,“对不起,我不该昨天看漫画看到很晚早上起不来,杰,你不要生气啦。” 吐掉泡沫转身拉着夏油衣摆摇啊摇撒娇。 夏油就吃这一套。 谁叫她那么可爱,根本顶不住。 “洗脸吧。” 给沙溺扎了两个辫子,又绕起来成了两个丸子头,沙溺长得显小,出门大家都以为她是他妹妹,他想说我们不提年龄的问题,怎么着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很为难是吗? 脑袋,我每天的头发好好看,我说是我的竹马帮我扎的,她们超级羡慕,可是她们说,一般男孩子不会帮女孩子扎头发,就算是竹马也要保持距离的。” 沙溺歪着头,不是很理解。 在她的记忆和概念中,她和夏油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亲人,为什么要保持距离? 她真的不明白。 夏油摸了摸沙溺的头,“阿溺和别的男孩子保持距离就行了,我不同,不是吗,阿溺。” 沙溺笑,“是,杰是不同的。” 吃饭的时候,沙溺一直用小眼神看着夏油,等他说什么事情。 “下个月学校有一场交流会,我可能有两天不能回来。” “没关系呀,我自己也不是不行啦。”扒拉一口饭问:“什么交流会呀?” 好奇,咒术界。 原来是和另一个咒术学校的比赛,说是交流会。 “另一个学校的人也是你们那里那么少吗?” “大概,我也不知道。” “都这么少,为什么不合并一个呀?” “……”夏油笑笑。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关系,两个学校人再少,牵扯的东西也不少。 这些弯弯绕绕夏油不说。 他的小公主只要快乐长大就行,其他的有他在。 “还有别的事吗?” “嗯?” “杰应该不止这件事要说吧。” 这就是件小事情,杰不会还提前给她预告一下,一定有比这个事情还重要的事情。 “我问过了,交流会的时候想带你去高专看看,有兴趣吗?” 一方面不放心,最近他都在家里周围祓除十几只咒灵了,都是些低等级的咒灵,对咒术师来说不是问题,但沙溺都看不到。 还有一方面,是想带过去让夜蛾老师他们帮忙看看。 “欸欸,我可以去吗!” “嗯。” 咒术界对他还挺重视的,他提到带朋友进来玩,朋友知道咒术界这些,在这个前提下同意了他的请求。 “太好啦,当然好呀,我也可以去杰的学校看看,看看杰平时是在什么地方学习的。” “嗯,还有就是。” “六月初我要出国一趟,时间不定。” 沙溺刚刚兴奋的感觉瞬间失落,她长这么大和杰分开很多天还没有过,这可不是在不同的学校那么简单,出国最快也要好几天。 “有任务。” 见沙溺失落的神情,夏油安慰道,他也不想和沙溺分开很长时间,可是这一趟必须要去的。 “嗯,好吧。” 咒术界一点也不好。 沙溺想到。 这么小就要出国做任务,也太惨了吧。 不过在其位谋其事,咒术师要保护普通人,他们的职责所在,既然选择这条路,便要好好走下去。 六月初还有一个多月,不用现在就伤心,沙溺很快再次展露笑颜。 傍晚沙溺放学回来的路上,在车上看外面,一只人类幼崽出现在眼前,人类幼崽身前有个黑发少年,沙溺蹙了蹙眉,刚好停车她便下了车。 “惠惠!” 伏黑惠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连忙撒开脚丫子跑到沙溺这边,“沙溺姐姐。” 黑发少年走了过来,“禅院惠,过来这边。” 人类幼崽怕怕的拉着沙溺手,沙溺蹲下去摸摸人类幼崽头,虽然是海胆头但是手感很好呢。 “小鬼,你谁,跟甚尔什么关系?” “你又是谁呀?” 沙溺摸不着头脑,他好像认识惠惠,可是惠惠好像很怕他,还有惠惠不是叫伏黑惠吗?他为什么叫惠惠禅院惠? “惠惠,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人类幼崽拉紧了沙溺手,沙溺将人类幼崽挡在身后,抬头看他,虽然这个少年看起来凶凶的,但是沙溺知道输人不能输气势,要勇敢一些,“惠惠说不认识你,再不离开我要报警了。” “呵呵,小鬼,几岁了你报警,有本事你报啊,字认全了?会打电话吗?” 沙溺气的要炸毛了,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讨厌啊! 你等着,看我报不报警! 沙溺拿出手机就报警。 少年睁大眼睛,“你来真的?” “警察姐姐,有人骗小孩啦,这里有人贩子。” 挂掉电话,沙溺拉着幼崽手,又拉住少年不让他跑掉,当街打女人这种事少年大概做不出来,沙溺费了好大的力气没让他跑掉,好在警察来的很快。 伏黑甚尔没想到,自己短短时间内又进了一次警察局。 还是捞儿子,还是这个小姑娘。 麻了。 因为惠惠的证词,这个叫禅院直哉的少年的确有诱骗人类幼崽的嫌疑要被拘留,剩下的就不是沙溺知道的了。 拿着警察姐姐发的小红花,沙溺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可以买一个小黑板,专门放小红花。 这回不是幼崽爸爸的锅,但是幼崽爸爸明显对沙溺不太待见,幼崽要和沙溺玩会,幼崽爸爸就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谢谢你沙溺姐姐。” “惠惠,下次遇到陌生人不要理哦,直接走开就行了。” “我知道!” 可是刚刚那个人太奇怪了,非要问他一些奇怪的话,问爸爸,还叫他禅院惠。 “嗯嗯,乖,惠惠。” 可惜幼崽没有联系方式,不然沙溺觉得他们很有缘分,是可以交换联系方式的那种缘分了。 沙溺依依不舍的和幼崽告别,回到家和夏油说这件事,沙溺又一次去了警察局,夏油无奈的笑笑,也不错,至少她知道保护自己帮助别人。 只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未知的危险啊,我的小公主。 次日沙溺放学,值日后,刚出学校就看到了那个被自己弄进警察局的人。 沙溺:“!” 假装没看到。 沙溺长得漂亮,个子又矮,属于是人群中一眼就看出来的那种,何况现在人少。禅院直哉早就看到她了,想到要不是被家里捞出来加上他年纪小,他可能要蹲一段时间就对她气不打一处来。 “喂站住。” 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我是笨蛋吗! 她今天留下来值日了,这个时间校门口没什么人,沙溺转身跑到保安室里找保安叔叔,然后打开窗户,有点嘚瑟。 “喂小鬼,哼,有本事你过来呀,你敢过来我就报警!” 禅院直哉:“?”没完没了了是吧,到底谁是小鬼呀! 不过他在知道沙溺和他一样大的时候挺惊讶的。 “出来啊,我给你道歉呢。” 沙溺做了个鬼脸,“傻瓜才相信呢,同学,你这个骗人技术连三岁小孩都骗不到。” 啊啊啊啊气死他了,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等确定门外的少年走了,沙溺才拍拍裙子,乖巧的和保安大叔道谢,然后出去。 今天不能报警了,因为今天她没带手机,不然高低让你再进一次警察局。 沙溺走到一半,感觉冷冷的,周围好像没有人,她抬头看了看,黄昏时分。 逢魔之时。 搓了搓手臂,沙溺只想赶快回家。 她加快步伐,但是下一秒,她好像踏入一个奇怪的空间,身后有人拉了她一把,她却和那人一起跌进了什么,紧接着沙溺便失去了意识。 头有点疼,沙溺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盏盏烛火,周围有血腥味和泥土的芬芳,此时大概在一个山洞中,视线没有阻碍,沙溺看到好几个孩子,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七个。 沙溺眼尖的看到旁边是惠惠和讨厌的少年,还有四个不认识的孩子,此时还没醒过来。 啊,好像被绑起来了,怎么回事。 沙溺看不到山洞里充斥着奇形怪状的咒灵,醒过来的禅院直哉看到这种情况差点又晕了过去。 他没好气的说:“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才不可能被卷进来。” “啊?” 沙溺想到自己晕过去之前好像是有人拉了自己一把,怎么回事?是迷药吗?她是遇到了真的人贩子? “谢谢你啊同学。” 她真诚的道谢,禅院直哉反而不太适应了。 与此同时,第一时间因为链子传来的感应让五条悟立马到了沙溺消失的地方,只是他没有和夏油在一起,夏油刚刚出一个任务去了,电话没打通,他只得一个人找。 心底升起一股担忧。 很难得的体验,他竟然会担心一个没见过几次的人。 可能有禅院直哉跟她说话,沙溺感觉自己没那么怕了。 “同学,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啊?” 禅院直哉:“???” 他挣脱掉绑着他的绳子,只感觉眼前的情况除了不对劲还有一股异样。 这么多咒灵,虽然等级不高。 为什么抓人? 禅院直哉想到了诅咒师。 他看看沙溺,确认她只是普通人,但其他孩子多少见过,是一些咒术师家族的孩子。 也许不是他救她被牵连,而是她被他牵连了。 ——哼,活该,谁叫她害得他进局子了。 片刻后,幼崽也醒了过来,吓得哭出声,沙溺哄了哄,“惠惠别怕别怕,姐姐也在哦。” “同学,给我也解开呗。” 禅院直哉刚想说求我呀,外面就有手电筒的光亮照进来,随之而来是一个身材佝偻着的老人,脸颊深深的凹陷进去,说实在的,那一瞬间禅院直哉感觉一山洞的咒灵都比他眉清目秀。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几个孩子,最后停在沙溺脸上,沙溺闭了闭眼,光芒刺眼,“既然你是第一个醒的,那就第一个死吧。” 说着抓起沙溺的头发往上提,沙溺哎呦了几声,抓的她痛死了。 “等等,放手,有话好好说。” “咦,你看不到?” 有只咒灵穿过了她,老人奇怪的咦了声。 “看到什么?” 不会又是咒灵什么的吧? 佝偻着身体的老人又招招手让很多咒灵到沙溺面前,如果不是她演技很好那她大概真的看不到。 他不需要看不到的普通人,可是很奇怪,如果她是普通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确认沙溺看不到,他将沙溺扔下去,拎起幼崽,幼崽吓得哭了,不过没乱叫,沙溺深呼吸一口气,刚刚她趁机挣脱了绳子,在老人拎着幼崽转身时将幼崽抢过来抱在怀里。 “你,你别欺负小孩,我看得到,刚刚是骗你的,要,要抓人,就抓我好了。” 她安抚的摸摸幼崽,鼓起勇气对老人说。 很害怕,但是要保护幼崽。 禅院直哉扶额,他有点看不下去了。 “你是诅咒师?跟个土豆一样,你再不放开我们,我就动手了。” “呵呵。” 禅院直哉开启嘲讽模式时,她在禅院直哉耳边说小声说:我引开他,你带他们逃走。 确定对面坏蛋没听到。 土豆冷笑,声音很冷,比刚刚禅院直哉的嘲讽还要嘲讽,他又一次抓着沙溺头发要拎起她,沙溺放下惠惠,“惠惠别怕,跟着这位同学,他会保护你的。” 他也不想怕的,问题是他也能看到一屋子的妖魔鬼怪啊,本来就很让人害怕了,幼崽看到这么多东西,他没闹起来已经很成熟了。 可是沙溺姐姐……伏黑惠是个早熟的孩子,他知道沙溺姐姐是为了他,他也要跟着沙溺姐姐一样勇敢点。 沙溺自己怕的要命,她知道自己要勇敢起来,手机没带没法求救,现在该怎么办。 禅院直哉没眼睁睁看着他把沙溺带走,倒是想出手阻止,但是被山洞里咒灵拦住了,眼看着沙溺要被带走,沙溺拿着发夹用力戳土豆的手,她很用力,一下便戳进肉里,鲜血四溅,他吃痛的放开,沙溺撒开脚丫子就要跑。 她跑出去才看到是一座杂草丛生的山,根本没有路,沙溺只能乱跑,尝试跑远一点,以好让禅院直哉把剩下的孩子喊起来逃走。 土豆坏蛋看起来行动不便,没想到很快就追了上来,在他意图拍到沙溺肩膀的前一秒,他自己肩膀被拍了。 他回头看去,月光下,入目一张格外漂亮的童颜,蓝眸底极其冷淡,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怎么是他! 五条悟! 25. 若见初心(10) “在做什么呢,我的…… “怎么啦?” 沙溺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在前面,听到夏油换个语气叫自己,回头看看他,他轻笑一下,“没什么,阿溺,手拿过来。” 夏油朝沙溺伸出手,沙溺便自然的将自己手放过去,少年手很大,沙溺本来就矮,手更小,被整个握在手心中,能感受到少年掌心有薄茧,不像少女那般柔软。 他握紧片刻,转而十指相扣。 沙溺也没觉得他们这样不妥,原本是情侣之间才可以做的动作,因为没有人给她讲过,也没有教过她,让她以为他们这样没有什么问题。 晃了晃夏油的手,两个漫步在夜风中。 五月的天,本来就很舒服,夜里微风拂面更加舒适,天气也很好,满天繁星看的一清一楚。 比起城里,沙溺还是更喜欢乡下,空气好,景色也更好,但是现在也没办法。 “杰,以后会一直做咒术师吗?” “不知道,也许会,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沙溺抬眸看他,夏油也很高,她实在太矮了,泪目,“我感觉我没什么志气,我想等我再长大一些就回老家,种种田养养鸡,等我老了可以寿终正寝。” “这样吗,阿溺,不用觉得没志气,很多人想过你希望的生活也过不到哦。” 因为现代社会的打工人压力实在太大了,他们不工作会没有钱,会活不下去,不像阿溺一样,有着只要不乱花便永远也花不完的钱。 “真的不会吗?不算没有志气吗?” “为什么这么想,每个人追求不一样,阿溺。” “我的追求就是寿终正寝。” 死亡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是横死,真的太痛苦了,还是寿终正寝吧。 这样的话夏油从前也听沙溺说过,她没有什么理想梦想,好像将寿终正寝当成毕生追求一样。 “杰,死亡,很痛苦。” 哪怕没有记忆,只要一想到上辈子的死亡,都能疼的她灵魂出窍。 “嗯。” 夏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沙溺的头,“我们会好好活下去,到寿终正寝的那天。” 他会陪伴你一生一世,守护你,保护你。 至少他此刻的坚定,是他多年来从未改变的。 几日后,沙溺的考试终于到了。 过了暗无天日的两天,回到家的沙溺就瘫在地上。 羽祢田沙溺,再起不能! 夏油和五条悟回来看到呈大字型瘫在地上的少女都愣了愣,沙溺虚弱的挥挥手,“杰,回来了。” 喂!这个要死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五条悟看到夏油没露出着急的表情感觉很微妙,以杰对小不点的感情,她这样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我买了红玫屋的草莓蛋糕。” 沙溺瞬间复活,从地上跳了起来。 才发现五条悟跟夏油一起回来了。 沙溺巴巴的看着夏油,伸手。 “我的蛋糕。” 夏油将小袋子给她,沙溺开开心心的拿着袋子拿出小蛋糕。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买甜品。” 五条悟非常自来熟的坐到沙溺对面,他们放在客厅的桌子是那种矮桌,沙溺喜欢坐地上,所以大部分都铺了地毯,桌子不大,每次五条悟一坐下来,他的腿就无处安放。 “我也要吃。” 好气哦,杰居然不买给自己吃! 沙溺纠结的皱起眉,就一块,分给他吃,自己就只能吃半块啦,半块怎么够吃啊。 “悟,别闹。你在路上吃了十份了。” 五条悟:“哼。” 沙溺:“!什么,十份!天,十份是多少!” 沙溺两只眼瞳都变成了蛋糕的样子,“真有人会一口气吃十份蛋糕吗!不会肚子痛不会牙齿痛吗!” 她可太羡慕能吃完十份的人了! “没关系,阿溺,不用管他,疼的又不是你。” 五条悟:“?” 听听,这就是挚友说的话,多动听。 得亏他吃再多都不会痛,不然年纪轻轻非得被气死。 沙溺舀了一勺,夏油笑着看她,等她什么时候说。 他不着急的原因当然是知道沙溺今天考试,沙溺每次考完试回来都这个样子,习惯了。 这么看着沙溺是等待沙溺自己说考试情况。 两个人十多年的默契,沙溺像她自己说的一样,除了学习,其他方面只是不想去思考,实际上没那么笨。 沙溺咽下去蛋糕,“我肯定不是倒数第一,这次考试。” “嗯?这么有信心?” 沙溺微微一笑,“因为,有个人缺考两科,我怎么说也不会还是倒数第一吧。” 说着得意的又吃一口蛋糕。 一旁的五条悟没忍住笑,“万一人家缺考两科都比你考的多呢?” 沙溺捧着蛋糕愣住了。 万一人家缺考两科都比你考的多呢? 片刻后沙溺可怜兮兮的看向夏油,刚想说我好笨,夏油便摸摸少女头,“没关系,阿溺只要认真考了就很棒,多少分没关系。” “……” 五条悟算是又见识到了,有这样的“老父亲”,你怎么指望她学好啊! 夏油:我们阿溺已经很乖了,她至少没有缺考,没有在考试上睡着。 说完考试这回事,夏油让沙溺过来坐,“阿溺,过几天我要出国了。” “嗯我知道。” 夏油这几天就在忙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暗暗的叹口气,实在不放心和沙溺分开这么久。 如果说长时间照顾她,会让她离不开自己,潜移默化的那种离不开自己,可事实上是他更加离不开她。 一想到要分开那么久,夏油便十分失落,只是这一趟不去不行,为了她的安全,他必须去这一趟。 “保护好自己。” 沙溺笑笑,露出让人安心的目光,“放心吧杰,我可以啦。” 他知道她可以,不可以的是他。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让悟保护你,有什么事阿溺找悟好了。” 虽然悟他……不过,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让人放心的力量,悟绝对算一个。 沙溺奇怪的看看五条悟,五条悟瞪了回来,藏在墨镜下的眼睛露出一半,似乎在说:怎么,老子保护你你不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她不敢不满意。 “你放心吧杰,我会照顾自己,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夏油轻笑,随后看向五条悟,“悟,拜托了。” 五条悟表情骂骂咧咧的,但没说话。 六月初,夏油坐上了横跨大半个世界的飞机。 沙溺在机场送他,目送他离开后感觉心里堵堵的,也许是离别带来的失落情绪。 “喂,走了。还看什么,看不到了。” 沙溺拉了拉背在背后的包包,哦了声,跟上五条悟的步伐。 失落了两天,沙溺振作起来,因为五条悟开始让她干跑腿工作! 说好的保护她。 没办法,谁叫他们约定好了,这是欠他的。 沙溺一放学,五条悟就打电话说他要吃什么,让她带回来。 他念了一大串,还都是在不同的店里买的。 有理有据的怀疑五条悟是故意的,但是拿人手短,约定好的事情总不能反悔,沙溺只能认命的跑去一家家店给大少爷买甜品买零食买饮料。 等她全买好后,拎着一大堆东西陷入了沉默。 东西好多,拎不动。 哭了。 沙溺看着一地的袋子,试着拎了一下,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现在打电话让五条悟过来拎会被五条悟骂吗?五条同学没有杰一半温柔。 杰,杰,呜呜,想他了。 沙溺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努力再次拎的时候,上方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 “要帮忙吗?” 就算这个声音是公鸭嗓子,此时在沙溺耳朵里也是动听的,何况声音听上去确实很好听,不过她警惕性很高,不会接受陌生人的帮忙,沙溺抬眸看去,竟然是认识的人。 在警察局里见过两次的人。 “你是惠爸爸!” “别,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嗷,伏黑叔叔。” 乖巧.jpg。 伏黑甚尔:“……?” 行吧。 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叫叔叔、勉强也可以接受。 “要帮忙?” “可以吗?谢谢伏黑叔叔,可以的话麻烦帮我拎到站台就可以,我坐车回去。” “可以。” 对沙溺来说格外头疼,对男人来说轻轻松松,他拎起来后,沙溺问:“伏黑叔叔,您还记得我啊?” 伏黑甚尔颇有点咬牙切齿,“记得。” 呵呵,想忘记都难呢,毕竟两次去警察局捞儿子都是因为同一个人很难不记得。 站台刚好来了车,沙溺标准鞠躬,“谢谢您,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啦。” 伏黑甚尔没有放下东西,“我刚好没事。” 言下之意是可以送沙溺,沙溺当然不好意思,本来看到是惠惠爸爸,不是完全的陌生人,她就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现在再让他送过去怎么好意思,伏黑甚尔坚持要送,司机大叔看不下去了催他们快点,最后只好一起上车。 沙溺一路上都在感谢伏黑甚尔,但是今天她没有买自己的零食,都是给五条悟跑腿买的,不知道扣一个下来给伏黑叔叔带回去,五条大少爷会不会生气。 想了想还是拿了两块蛋糕给他,“伏黑叔叔,谢谢你啊。” 伏黑甚尔挑了下眉,接过蛋糕,坐在旁边的少女笑笑,她笑起来脸颊有两个酒窝,很可爱,澄净单纯的眼神。 他收回目光。 高专很是偏僻,快到的时候伏黑甚尔才意识到她大概要去什么地方。 不对。 是情报有误吗? 沙溺早早打电话让五条悟过来最近的站台等她,不然还要走那么久去高专,她不行,她真的不行,五条悟口上骂骂咧咧说给他跑腿还要他自己过来,挂掉电话就走了过来。 到站时看到五条悟,沙溺在伏黑甚尔的帮助下拿下大包小包的,五条悟接过去看了看车上的人,但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看到对方。 车子开了出去,伏黑甚尔换了个坐着的姿势。 五条家的人。 高专。 羽祢田沙溺是咒术师吗? 他从上衣里面口袋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赫然是沙溺,正在傻乎乎的笑。 他舔了下唇。 喃喃道:“三百万。” “羽祢田……” 是赚这个钱,还是不赚。 可是已经接了委托呢。 指尖在前椅上轻点,半晌,他放回照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个时候沙溺和五条悟还在站台没离开。 “那个、因为有个好心人帮我拎东西,为了感谢他,我送了他两块蛋糕。” 五条悟顿时指指点点,“你用老子东西当人情?” 沙溺小声又认真道:“五条同学,我给你跑腿,没说要给你付钱啊,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付的钱,现在我请你吃,我,我才不是用你东西当人情呢!” 啊啊啊啊气死他了气死他了刚好把他最爱的两块送人了还说这些话气他! “对不起啦。” 见五条悟气的不轻的样子,沙溺只好拉拉他袖子,口吻不知不觉软了很多,五条悟闻言感觉自己打在棉花上,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不得不说少女略带讨好的神情着实让人心疼。 算了! 他能怎么办!打她一顿吗! 五条悟只能气的在沙溺头上乱揉一通,沙溺捂着头连连后退,“别,别,别,同学给我扎的!” 她头发长,披着头发去学校总有很多不方便,扎起来比较方便,早上起个大早扎头发扎半天都没扎好,新同学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她重新梳了一下。 “同学?你自己不会梳?” 上次还看到杰给她梳,她不会连头发都不会梳吧! “我会梳!梳头发谁不会,我只是不会扎头发,以前都是杰帮我扎的。” 五条悟:“……” 杰,你到底是她竹马还是她老父亲。 五条悟心情复杂。 “你拎回去吧,我回家了。” “……” 让她把东西送过来,又眼睁睁看她自己离开。 换成别人,五条悟是做得到的。 但是小不点。 她那么弱。 他答应杰,在杰不在的时候保护好她,所以,送她回去什么没有问题吧。 绝不是什么、嗯、想多待一会这种离谱的理由。 转瞬即逝的想法没让五条悟注意。 送她回去后,五条悟拍了拍自己脑袋。 难道跟笨蛋待的时间长了,自己也会变笨吗? 次日是周末,五条悟秉着答应好友照顾好友青梅这件事跑去找沙溺,顺便买了一堆零食。 他要看她学习,自己在旁边吃东西,馋死她! 沙溺开门后发现五条悟心情不错,笑着问是有什么好事吗。 “羽祢田,你听过一句话吗。” “嗯?” “有些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嗯?”要素察觉。 “你该学习了。” 沙溺:“……” 痛苦面具.jpg。 上次考试,还好没考倒数第一。 不过那位缺考的兄弟跟她只差了一分,一分之差让她荣获倒数第一的宝座,五条悟听说后笑了半天。 沙溺决定发奋学习。 发了,奋了,没学进去。 看看眼前白发少年在她对面超开心的吃零食,沙溺第一次感受到了学习不困的“乐趣”。 以前一看书一学习就困,现在是听着前面故意发出来的声音想流口水。 好香,好香,好想吃。 不行,忍不下去啦! 沙溺放下笔,“五条同学,我觉得你影响了我学习。” “你要是想学,就算在战场都能学,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吗?” 啊?他,他在说什么,心灵鸡汤吗? 可恶啊。 受了大半天五条悟的折磨,好不容易今天的作业写完了,五条悟拿起来看了看,嘴角一抽。 “你的老师还活着吗?” “?” “你的老师看到你的作业不会被气死吗?羽祢田沙溺,你是笨蛋吗?这么简单的题你都错的这么离谱?” 沙溺一把拿回来自己的作业,“你怎么老是问这个问题,你是复读机吗?” 五条悟:“……?” “哪里写错了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沙溺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一秒就眨巴眨巴眼,希望五条悟能教教她。 五条悟不想教她,还是看她学习的痛苦又可爱的样子比较下饭,但她都说了,算了算了,谁叫他是好心的五条悟。 好心的五条悟让她坐好,开始教她。 抱着要被气死的心教她,真被气到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呢。 下午五条悟接到任务就离开了,沙溺在家看电视,和夏油打电话。 两个人有时间差,夏油那边很忙,都是一有空,看时间还可以通电话的。 “阿溺生理期快到了,记得备好药和热水,想吃什么提前买哦。” 沙溺一直点头,想到他看不到,笑呵呵的应着,“阿溺,过两天我就回来了。” “真的吗,那太好啦!” 本来以为要很久,现在快十天就回来也不是不能接受啦。 少女的开心溢出屏幕,夏油抚了抚眼下的青黑,听到她高兴的声音深感值得,主要是他很想她。 他一直都知道,他才是,很依赖她,离开她,他会陷入一种做什么都没劲的状态,这在刚去高专也是。 他才是离不开她。 所以她必须也离不开他。 夏油提醒过,沙溺准备明天去买,结果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生理期真的来了,她也爬不起来了。 沙溺的生理期疼痛对普通人来说可以承受,是那种疼,但是还可以行动的程度,可对沙溺来说就比较要命。 好在这种痛苦去年才开始,否则沙溺都想不到做人的快乐了。 五条悟过来的时候沙溺半天爬起来,开了门就倒进他怀里。 “小不点?羽祢田?沙溺?” 叫了她几句,得到她的呜咽声。 倒是没有哭出声,只是少女脸色苍白,额头有虚汗,一看就生病了,五条悟将人抱回床上,摸了摸额头,感觉不烫。 “唔,杰……” “杰你个大头鬼,看清楚我是谁。” “杰!” “……羽祢田!” “呜呜,疼。” “……哪里疼?” 沙溺努力睁开眼,“五条同学?!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啊啊啊所以杰就无所谓到他这里就是给他添麻烦了吗虽然他们确实没熟悉到不算添麻烦的地步。 半晌,五条悟后知后觉知道小姑娘生理期来了。 羞恼的打开手机搜索要怎么照顾生理期的女孩。 止痛药√ 红糖水√ 热水√ 清淡的粥√ 哄她x 给她揉肚子……x 抱她……x …… 一样一样来吧。 pass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五条悟出去买止痛药,买红糖,姜茶。 攻略、应该是没错的吧。 没有真正意义上照顾女孩子的五条大少爷不确定的想。 回来烧了水,给沙溺喂了止痛药,装了热水让她抱在怀里,沙溺躺在被窝里,感觉好了很多。 煮红糖水的时候,五条悟舔舔唇,是红糖,应该味道不错吧。 喝了一口。 呸呸呸,真难喝。 这么难喝的东西还是给笨蛋小不点喝吧。 这么想着,五条悟还是搜索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煮的不对。 没有问题。 好,她应该没吃饭,煮点清淡的东西吧。 大部分咒术师在的日常生活都是自己管自己,虽然他是御三家五条家的未来家主,但这些东西他都会,尤其是料理,对他来说就算不会,只要知道步骤也能做好。 因为他想做好,所以可以做好。 五条悟忙活一上午才发现自己怎么不知不觉为了某只笨蛋小不点忙活这么久,不是该她给他跑腿吗! ——算了,我答应杰照顾好她。 这么安慰着自己的五条悟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没错,他只是答应好友的请求而已,作为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总不能等好友回来看到一个快死掉的青梅吧。 绝不是因为她哦。 沙溺喝了红糖水吃了止痛药捂了肚子,午饭好的时候,她精神好了很多,肚子也不怎么疼了,看到五条悟端来的粥,沙溺眼前一亮。 “哇,好香,放了什么啊。” “不知道!” 沙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但他今天上午帮了自己很多忙,于是沙溺就闭上嘴了,乖乖的接过粥。 “好好吃!是你做的吗?” 入口之后,沙溺没忍住,问沉下脸的五条悟。 五条悟心里头有小人打架,闻言切了声,“想什么呢,当然是买的。” “哇,在哪买的呀?下次我也要买,让杰也尝尝。” “……你买不到!” “我有钱的。” “有钱也买不到,倒闭了!”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啊?” 沙溺一脸懵逼。 她还喝着呢,咋就倒闭了啊。 “那这个,刚好倒闭之前买的吗?” 五条悟:“!” “是啊!刚好倒闭之前买的!” 沙溺特别真诚,也特别遗憾的说:“太可惜了,不过我好幸运啊,能在它倒闭之前喝到它,好好吃,五条同学,你也来点吗?” 五条悟感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更火大了怎么办。 “呵呵。” 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沙溺喝完粥,五条悟刚好进来,也不跟她说话,拿起碗就走。 “嘭。” 很大的关门声。 沙溺挠挠头,缩进被窝里睡了会。 醒来后感觉恢复的差不多,难熬的时刻过去,后面就不怎么难熬了,沙溺起床出来,看到五条悟躺在地上。 “五条同学。” 怕他睡着了,沙溺叫的声音很小。 五条悟没有应,沙溺自然而然以为他睡着了,去夏油房间拿了条毯子过来给他盖上,她动作很轻,应该吵不醒他。 结果五条悟动了动,翻了个身,面朝向她,她给他盖上毯子后就坐在地上,厚厚的地毯无论是坐还是睡都很舒服。 沙溺看他鼻梁上的墨镜歪了点,想着这么睡觉挺不舒服的,上前想将他的墨镜摘下来放在一边,但是刚拿下他的墨镜,他大概是条件反射一样睁开眼同时握住她拿眼镜的手腕。 两个一瞬间对视着忘记松开。 与此同时,传来门开的声音,两个人动作僵了一瞬,听到夏油的说话声。 “在做什么呢?” “我的、沙溺姐姐。” 26. 若见初心(11) 和伏黑叔叔达成交易…… 五条悟并没有睡着。 他就是跟自己闹脾气。 愤愤的想自己干嘛忙活半天对小不点那么好啊,反正小不点心里只有杰,干嘛啊干嘛啊。 想着想着,五条悟有被气到,索性躺在地毯上假寐。 沙溺出来他知道,给他拿了条毯子盖上他也知道。 哼,还算有点良心,臭小不点。 片刻后沙溺拿起他的墨镜,他下意识反应捉住了她的手腕。 两双蓝色的眼眸在半空对视,一时忘记做什么反应,握住她手腕的手也没有松开。 五条悟背对着门,沙溺面对着门,她刚想着,五条同学这双眼睛好看的过分了吧,就听到了夏油的声音。 于是五条悟便看到少女眼里一瞬染上惊喜,紧接着抚下他的手,从地上跳起来冲到夏油怀里。 “杰!你回来啦!” 是超级加倍的开心声音,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语气的激动。 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过于开心了吧!羽祢田沙溺! 开心到听不出来开门后夏油说话的声音明显和平时不一样,那种下一秒就是地狱的感觉你就体会不到吗笨蛋羽祢田! 还什么沙溺姐姐。 太恶心了!杰!怎么叫的出口啊! 五条悟啧了声,从地上拿起墨镜戴上去,起来后看到夏油抱着少女,动作很轻的顺着她的背,背后散落的头发也在他的动作下变得规整。 沙溺压根就没听懂夏油那句“在做什么呢,我的沙溺姐姐”这句话里的含义,她只知道夏油回来了,她很开心,以及夏油居然叫她姐姐了,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让他叫姐姐就比登天还难,这不是加倍的开心是什么。 少年视线落在五条悟身上,五条悟不客气的对视回去,当然他戴上墨镜,对方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从各自的气息来看,似乎不像看挚友那么热烈和友善。 夏油看向他的眼神很淡漠。 大概是误会了,五条悟知道在门口在他那个角度看刚刚他们的动作很容易误会什么,但五条悟不想解释。 也不屑于解释。 就是这个小不点真让人气的牙痒痒啊。 五条悟:“……” 奇了怪了,他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可能是老是看到奇奇怪怪的好友以及某只笨蛋让他不爽吧。 “杰,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昨天还说要过两天呢。 少女欢快的声音想起。 “嗯,回来看看你。” 事情还差一点点,只是想到他的阿溺生理期快到了,一个人到时候很难受怎么办,没有人在她身边怎么办,他实在难以想象,也实在想见她。 刚好昨天冥冥前辈和庵歌姬前辈过去那边,少他一个没关系,便买了最快的班次回来。 沙溺抱着夏油腰蹭蹭,夏油试探的摸了摸她的手和额头。 没有事。 牵着沙溺过去,五条悟刚好走过来,抬下下巴示意,“先走了。” 看你们就不爽,眼不见为净。 知道了知道了,再待在这里就很不礼貌了! 五条悟很聪明,一想就知道因为前辈过去,杰有点空就回来了,而实际上他的事情还差点,还需要再出国一趟,这么赶时间来回就为了回来看看她? 这种情意让五条悟感觉很复杂,他不知道心底那种莫名的感觉,对于夏油这种做法也感觉很微妙。 他大概有问题。 给自己下了定论的五条悟破天荒要主动接任务。 想这些还不如去祓除咒灵,只有可爱的咒灵能让人心情愉快——个屁啊! 这边夏油和沙溺坐下后,夏油将人抱怀里,细细的问他不在的这几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吧。 当然没有。 可是沙溺越说,夏油就越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他不在的时候,也会有人照顾她。 那个人是受自己嘱托还是别的原因他不愿深想,只知道他能做的事也会有别人做。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也许从前他们生活的地方不同,好像自从来到这边,很多东西都不在他的掌握中。 他要重新想想。 杰哥黑化蓄力中。 “阿溺现在不需要我了啊。” 半是感叹,半是试探的轻声说着这样的话,沙溺转过身让他看着自己,歪头,“怎么会呢,杰。” “杰,这不一样啊。” 沙溺能感觉少年心情低落,出于什么原因沙溺不是特别清楚,她握住少年的手,“我需要杰。” “不能没有杰。” 别人的话,不是可有可无吗,只有杰是无可取代的不是吗。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在田野里奔跑,一起做过那么多那么多事,是人生中最最宝贵的童年啊,他们就像家人一样,离不开彼此。 看出来少女眸中的意思,夏油动了动唇,没说什么,揉了揉她的头。 他不想做家人。 至少,不想做她普通的,家人,比如弟弟哥哥之类的存在。 是最重要的、可以相伴一生一世的、丈夫,这样的存在。 少女明显的没有开这方面的窍,夏油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一直以来沙溺都很听他的话,很多观念都是他教给她的,他一直没有给她说过这方面的知识,大概也是害怕有一天她会爱上别人离开他。 她只能爱他。 绝不可以爱别人。 夏油给她揉着肚子,狭长的眼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沙溺被揉的舒舒服服昏昏欲睡,夏油让她去床上睡,说要出去一趟。 “好,早点回来哦。” “嗯。” 回高专一趟有点事,顺便和悟打一架吧、哦,不,是正常切磋。 我让你保护,照顾一下我的青梅,没让你碰她啊! 不管什么理由,反正握她手腕就是不对。 从高专回来已是深夜,沙溺早就睡着了,夏油走到她旁边,她侧着睡得,脸上有几缕头发,他将她头发别到耳后,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晚安,阿溺。” 又准备了一些东西,夏油打着哈欠出门。 要赶飞机走了。 沙溺早上起来看到夏油留的纸条很是失落,没想到杰回来的意外走的也意外,不过杰说过几天弄好了就回来,到时候没有特殊情况就不会离开了。 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是比起不在一个国家,不在一个学校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知道五条同学是不是有事,周一一天,沙溺难得在夏油不在的这段时间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他。 回到家写作业的沙溺有点想念五条悟了。 更想夏油。 她就没在哪一科学得好的,好奇怪,明明有认真听的,写起作业看起书就跟什么一样。 沙溺一个人纠结的写完了作业,给夏油打电话,夏油这边刚起来,和她说了会话,挂掉电话后,沙溺想了想,试探着给五条悟发了个问候信息。 手机联系人和邮箱都只有三个,一个是夏油,一个是五条悟,还有一个是她的新同学,新同桌,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沙溺以为五条悟看不到,看到了也不会理,结果很快就回消息了。 【干嘛。】 【没什么啦,就是问问五条同学,你没事就好。】 【呵呵。】 从他打的这个字看——好像不太开心。 由于五条同学总不开心,沙溺也没多想。 五条同学像一只容易炸毛的猫咪,超级无敌容易炸毛,但是要哄猫咪也很简单,一根逗猫棒一碗猫粮就行了,而五条同学只需要一些甜品。 【五条同学,你不需要我跑腿了吗?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哦,已经浪费一天啦。】 五条悟抓着手机咬咬牙。 什么嘛,什么叫浪费一天了啊,这么快想跟他撇清关系吗? 做梦,羽祢田沙溺! 【时间暂停,哪天没跑腿哪天就不算。】 【啊,怎么会不算啊。】 【最终解释权归五条悟所属,五条悟说不算就不算。】 沙溺被五条悟逗的嘎嘎笑,【那我今天做了几个甜品,要不要拿去给你吃啊,今天算一天吧,五条债主。】 五条悟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唇角上扬,家入硝子路过看到他这样,脑袋里闪过一句话。 ——你看他笑起来好不值钱的亚子啊。 和五条悟约定好,沙溺装好自己动手做的蛋糕和饼干,拎着盒子出门。 六月的天黑的很晚,这个时间点也就是一点点黑,不过她刚出门,五条悟就过来了,省得她大老远往高专跑。 “哇,五条同学,你不是说你在高专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啊。” 他到的更快,毕竟他是可以瞬移的。 虽说他现在瞬移这个技能不太完善,不过用来找她目前没有问题。 只是刚刚在她家门口祓除了几个咒灵耽误敲门进去的时间了。 都是些三四级,没什么攻击力的咒灵,听杰说他也祓除了不少。 今天看上去,她体内的咒力好像更多了。 好奇怪,为什么会变多。 “喏,给你哒。” 少女声音让五条悟回过神,五条悟回神接过袋子,发现有两个。 “这个给硝子,还有冥冥姐姐庵姐姐她们吃吧。” “她们不吃。” “唔……是吗。” 一般这种时候不是会接:她们不吃那你吃吧,这种话吗,为什么会露出这么可怜的表情啊! 啊啊啊啊笨蛋小不点就是烦啦! “行了她们会吃。” 一句话就能眉开眼笑,为什么这么相信他说的话,是不是哪天他把你卖了你还给他数钱啊,笨蛋笨蛋! “你就这么相信别人的话?” 沙溺自然的接:“五条同学又不是别人。” “是杰的好友呀。” 五条悟:“……” 他现在就走还来得及吗。 “偷偷跟你说哦,五条同学,杰从小到大除了我都没有什么朋友呢,你是他第一个好朋友,第一个认定的人,嗯……叫什么,对,挚友。” “闭嘴,小不点。” “哦。” 沙溺乖乖闭上嘴,乖的两只手捂住嘴,五条悟用没拎着袋子的手在沙溺头上乱揉一通,“羽祢田沙溺,以后和我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准提杰的名字!” “唔,为什么啊。” 说着两个进了门,沙溺两只手在头上扒拉着,问。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听!” “可是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我不想听你说他。” “哦。” 声音低落下来,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少女看起来很失落,小声问:“五条同学是不是很讨厌我?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五条悟:“……”杀了他,就现在! 哄女孩子这件事对五条悟来说几乎不存在,只得咬牙说:“没讨厌你。” “真的呀?” 好起来很快的少女目光灼热,五条悟被看的不自在,咬一口饼干,“嗯。” 得到少女灿烂的笑,五条悟又咬一口,道:“说什么你信什么?” “也不是哦,五条同学,因为你是值得相信的人啊。” 就像杰一样,她不会怀疑杰的话,也不会怀疑五条悟的话,因为是她愿意去相信的,所以不会多想不会怀疑,如果是别人,她才不这么容易相信呢,她又不是真的笨蛋啦。 少年纤长的手指卡了下墨镜,顺手摘了下来,发现她想看又不敢看偷偷看他的模样,少年忍着笑意,眨了眨眼睛,她跟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可爱的很,他吃了口东西,她也跟着吃了口东西,结果拿错了,酸的她脸蛋揪成一团。 没憋住,笑了。 沙溺跟着笑笑。 “五条同学,你笑了就好。” “……” 他又开始别扭了。 “叫名字。” “喔,五条悟。” “名字!” “五条悟不是你的名字吗?难道你五条悟是你的艺名?你们咒术师需要取艺名吗?” “……?” 他还是开心的太早了。 算了。 看在她的小饼干很好吃的份上原谅她一次。 见五条悟大概挺喜欢她的饼干,沙溺趁机将作业推出去,“五条同、悟,能不能帮我看看呀?” 他心情好,看看就看看。 一分钟后。 拳头硬了。 羽、祢、田、沙、溺! 笨死你算了! —— 第二天放学,沙溺在门口和自己的新同桌挥挥手各回各家。 今天回去的车子早了点,没赶上,下一班车要等一会,沙溺等了很久没等到,想着转车好了。 坐一会,再转一班吧。 下车后要步行去另一个站台,沙溺规规矩矩按交通规则走,这边人很少,沙溺走斑马线的时候,有辆车以很快的速度开了过来,危险让沙溺下意识的加快速度躲过去,结果那辆车像是认定了她,掉了个头朝她驶过来。 沙溺:“!” 胆战心惊的跑,然而车不放过她一样,根本就是有备而来,沙溺最后退到路边的灌木丛,按理车子开不进来应该会走,可是它居然试图往里。 天啊,这是谋杀啊。 沙溺脑袋空白了一瞬,现在只想怎么脱困。 在退无可退之时,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将她捞起来,车子撞到墙上报废,与此同时听到了警车的声音,沙溺没来得及出声,被这个人带到角落。 仔细一看来人,沙溺放松下来。 “伏黑叔叔,是你啊。” “是我,羽祢田沙溺,我们来谈一笔交易,怎么样?” 伏黑甚尔松开小姑娘,平淡的说。 羽祢田沙溺,孤女,却拥有无数人眼红的一笔巨款。 当年阳子带沙溺入乡下,也有一个不想被人找出来的意思,这么多年沙溺在乡下生活的很好,有羽祢田先生生前就做过的准备,也有阳子生前布置好的一切,让别人没有找到沙溺的存在。 但是,自从沙溺来城里上学,羽祢田这个姓一出来,很多人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钱,孤女。 多少人眼红啊。 那不是一千万两千万,那是几十亿啊,几十亿日元! 这些都是羽祢田先生留给阳子的资产,阳子也是孤女,自然而然留给了沙溺,沙溺不在意钱多钱少,可是这笔钱实在太惹眼了,从她来城里上学,羽祢田这个姓露头开始就有人计划让她去死,再想办法将这笔钱占为己有。 伏黑甚尔前段时间就接到了这个任务。 惠惠在家里看到了沙溺的照片,问他这是不是沙溺姐姐。 “爸爸,这是沙溺姐姐吗?你为什么有沙溺姐姐的照片呀?我可以找沙溺姐姐玩吗?” “你很喜欢她?” “嗯!沙溺姐姐很漂亮很温柔。” “……”小孩子有什么审美…… 也是因为和惠惠这段对话,让伏黑甚尔打消了完成任务的念头。 三百万和几十亿比起来不值一提。 “所以,伏黑叔叔你的意思是,要做我的保镖暗中保护我?” 沙溺喝了口甜甜的奶茶,脸上没有过多慌乱的表情,让伏黑甚尔很意外,还以为她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原来不是很笨吗? 除了夏油觉得聪明的沙溺拿出手机,伏黑甚尔眼尖的看到她按“1”,瞬间dna动了。 “你干嘛!” “报警啊。”沙溺一脸困惑,道:“都有人要杀我了,我不报警干嘛,警察叔叔处理这些事不好吗。” 伏黑甚尔:“……” 他就知道。 你就这么喜欢警察吗小姑娘! 沙溺收回手机,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有人就要这个钱,连保护她的警察叔叔都要杀那就不好了。 她搅了搅奶茶,一瞬间想到什么。 对伏黑甚尔的话,沙溺没有怀疑,刚刚那个车明显就不是师傅喝醉酒那么简单,她也知道自己身怀巨款多引人注目,羽祢田家不管她是因为羽祢田叔叔生前已经说过了,羽祢田家那么有钱,杀她夺财这件事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你看起来不是很着急。” “嗯,我想好啦。” 沙溺满足的喝了口奶茶,“我要做个公证,如果我死了,不管是怎么死的,我的钱都要捐给国家,他们想杀了我不就是想在遗嘱这些东西上面动手脚吗,我没有监护人,这笔钱就是我的。” 她可以说留给谁,但是这份危险就转移到别人身上了,还是算了,留给国家最好了,谁能杀死国家啊。 伏黑甚尔这会真的比意外还意外,语气略惊讶,“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雇我吗?不贵,三百万。” 沙溺眯起眼笑呵呵,看起来很单纯很人畜无害,实际上也是,她只是懒得思考而已。 “伏黑叔叔,我相信你的话,不代表相信你的目的,一开始你的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嗯?” “嘛,伏黑叔叔,你看起来不像是热心肠的人,两次去警察局,你的表现和普通人在警察局完全不同,我猜你的工作不说是黑色的,至少会在灰色地带。你连有人要杀我都知道,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你也许接过要杀我的任务呢?” “至于你现在坐在我面前,我可以认为伏黑叔叔对我心软了吗?是因为惠惠?嗯~” 果然,还是惠惠比较可爱。 “不。” 伏黑甚尔勾了勾唇角,“还因为你。” 沙溺用力炫完最后一口奶茶,挠挠头,“伏黑叔叔,我还是个孩子。” 伏黑甚尔:“……” “我对你没什么兴趣,我只对你的钱有兴趣。” “哦,这样的话,伏黑叔叔帮我办一件事好了,三百万可以给你哦。” “嗯?” “我做公证的这件事,就拜托伏黑叔叔帮我忙,以及让所有人知道。” 她死了的话,钱就交给国家。 所以还是让她活着吧,至少这样可以过来骗骗她,让她心甘情愿掏钱,就比如现在。 伏黑甚尔挑了下眉,“成交。” 这样的三百万赚的还挺轻松。 “还有伏黑叔叔,我可以找惠惠玩吗?” 别的不说,惠惠那么可爱,她有点想人类幼崽了呢! “……可以。” 看在她是富婆的份上可以接受。 话说他儿子有机会吗? 羽祢田沙溺你要不要等等他们家惠惠长大。 沙溺不知道伏黑甚尔想什么,看看时间可以走了,不然五条悟在她家门口等久了会炸毛。 “那我就先走啦,伏黑叔叔,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叔叔今天跟我说的这个消息,不然我都不知道。” 沙溺鞠躬,诚恳的感谢。 出了奶茶店门感觉脑细胞死了好多,沙溺晃了晃脑袋,试图晃出去死掉的脑细胞。 可以说是她智商巅峰。 果然还是不用思考比较舒服啊。 沙溺倒是没有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的害怕感,事情一旦知道只要去解决就好,她有了解决的办法,所以不怕,只是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杰好了,免得杰担心。 或者她将钱捐了吧,就当做好事,她要那么多钱也没用,等她毕业了还可以赚钱。 等杰回来,再和杰商量一下吧。 这么想着,沙溺回到家,看到五条悟站门口玩手机。 滑盖手机,小游戏,推房子。 沙溺眼睛一亮。 嗨呀,这个我熟! 27. 若见初心(12) 夏天、初心…… 五条悟:“……” “这么在意。” “你有病吧。” “没有。” “我也觉得。” “……” 就很怪。 有一个六眼。 怀璧其罪。 他忽然便释怀了。 打打电话安慰她了。 太爽了就是说。 啊,也不嫌热吗? 指夏油手里的。 “……” 生气了,不吃了。 真香! 三个人就黑了一圈。 “不,可,以。” “求我。” 好没骨气。 但是没忍住! “不会的。” “哈哈哈……” “我好冷啊。” 她说。 她这么说。 “好暖和。” 好像很冷。 沙溺:“……?” 啊?活见鬼了啊! 沙溺牵过她的手。 很凉,很凉。 唉,真让人头疼。 好疼! 她看到了一场雪。 “生命,珍贵。” 雪女死掉了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术式,增幅?” “嗯。” 不,是可以的。 夏油垂眸,没应。 “还有一件事。” 增幅。 并肩战斗。” 练,很辛苦。” 夏油无奈。 “说完了?” “嗯。” “怎么说。” 五条悟耸耸肩。 当场哭出声。 “嗯。” 夏油笑了笑。 到现在也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