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农学博士争天下》 第1章 穿越唐末 时维季夏,莎鸡振羽。 此时剑南道雅州荥经县外的农田中,李跃进,双一流农学博士,正头顶烈日,面朝黄土,弯腰躬身,右手握着镰刀,左手抓住麦秆,使劲往后拉割,把麦子切落下来。随后直起身子,将其放在一边,如此反复,待到麦子成堆,便用麦草打绳捆住,一捆又一捆。直到日暮西山,他才放下镰刀,用扦担将收好的麦子挑回,结束一天劳作。 还没到家门,他便远远望见一名女子在前方踟躇徘徊。 走近一看,只见那人上着月白及膝褙子,下着鹅黄细密百褶裙,简单绾个双环望仙髻,显得青丝柔顺亮丽,洁净淡雅。待她看到李跃进归来,白嫩如玉的鹅蛋脸上泛起一对梨涡,唇边荡漾浅浅的微笑。 “李郎,你怎么才回来,婢可等好久了。” “最近几天官差催收得厉害,就多干了会。” 女子听闻,有些生气“是不是那个张泼皮又找麻烦,专门刁难你。” “倒也没有,这是县衙的直接要求。” “不说这个了,你找我何事?” “阿娘吩咐婢把这个带给你。”她递出手中的油纸包裹,几块呈方条形的糕点摆放其中。 “峨眉糕?这可是贵重东西。” “秦家员外大寿赏的,知道你喜欢吃甜食,婢便给你拿来。” 李跃进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语言破绽,只是略微不知所措。 “不必推辞,一点东西罢了。” 就收下了。”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婢可走啦,”那女子说罢便动身离开,刚走没几步,又忽的转过身来,面带莞尔“好好休息。” 望着对方的身影渐渐模糊,终于消失不见,李跃进心中闪过一丝怅然。 “是个好女孩,但...” 他叹了口气,把肩上的担子放下,扯开蓬门,进入屋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漏风的顶棚,张开几个大窟窿,“呼呼”地传来阵阵风声。而四周泥土夯实的壁面已经开裂掉渣,露出塞在里头的稻草秸秆,只需火星一点,怕是整块墙体登时崩塌倒碎。 李跃进蹲坐草床上,对着面前几件瓦罐瓢盆,这是他唯一的家具,不禁忧心忡忡,满脸愁容。 他展开油纸,轻轻咬上口甜糕,滋润细软,入口即化,仿佛回到了那个物阜民康的年代。 “还好还好,至少比开局一只碗强多了。” 李跃进来自二十一世纪,是名地级农业局的调研员,主要研究种植发展规划和指导种植业结构布局。偶尔也,略懂唐宋元明的历史。 还记得那天,应某村干部邀请,前往雅安进行田野调查,路上碰到野猪与乌鸦争抢地上的腐肉,他有些好奇,刚开门下车,那两只动物立刻调转目光,冲奔过来,登时把他给撞晕过去,不省人事。 而当李跃进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躺在这间屋子的地板上,脑海中还闪过稀奇古怪的画面,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捋清状况。 简单来说,他穿越了。 作为佃农。 昭宗光化年间。 距离朱温篡唐还剩八年。 长夜漫漫,旭日始旦。 第二天凌晨,李跃进如同往常那样,头顶竹编笠帽,上身着短袖半臂袍,下身穿窄口束裤,并将裤脚挽于膝盖之下,再蹋两只本色麻线鞋,带好镰刀夹子,撇开蓬帘,出门务农。 六月的成都异常湿热。 四川盆地被高原大山环绕,使之内部相对封闭,不利于空气的流动和扩散,导致温度升高。再加之亚热带季风气候,降水充足,空气粘稠绵密,整个人好像置于巨大蒸笼之中,汗如雨下。 李跃进才割了几捆麦子,早已是汗流浃背,浑身酸痛。 正此时,一名尖嘴猴腮,头戴幞头的阴气男子走了过来,对着还在劳作的佃农满脸不屑。 “李跃进,告诉你个好消息。”他奸笑连连,好似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你不是常跟某说什么种子改良、土化制肥之类的蠢话吗。” “方才某已经向主簿禀明你的鸿鹄之志,荷花乡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所以这个月底过后,县衙与你的租佃契约不再续期,你好自为之吧。” 语罢,阴气男子再也抑制不住欢喜,得意地放声大笑,两眼骨碌碌看着眼前佃农,欣赏对方精彩的表情。 李跃进听闻,心中气愤不已。 自己的原身是从川外逃难而来的流民,根本没有自耕土地,所以只能承受着巨大剥削,佃种县衙的职分田,靠着三成的收成才勉强度日。 而一旦租佃契约到期,除非找到新佃主,否则自己又将再次成为流民。最坏的结果要么沿街乞讨,要么找棵歪脖子树一死了之。 “张有德,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哼,”姓张的语气渐寒,冷冷回道“咱们仇可大着呢。” “自从你来了之后,整天围着小花打转,就像只苍蝇一样,撵都撵不走。” “别说你不知道某跟小花是什么关系,我们早就情定三生,十里八乡都是默认的。” “而你,”阴气男的面容越来越狰狞“不知廉耻,横插一足,靠着张还过得去的脸皮把小花迷得神魂颠倒,连某这个未婚夫都不认了。” “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哈哈哈哈——” “小子,你笑什么!”姓张的暴怒起来,两颗圆眼直盯对方。 “对不起,没忍住。”李跃进说罢又继续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是笑你,别介意。”他擦着眼角的泪花,拍拍阴气男的肩膀。 “好好,某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再过三日主簿便会召集佃农续契,希望你还能笑得出来。” 说罢,张有德头也不回,气哄哄地走开了。 此时,李跃进终于缓了过来。 他刚才并非存心要气恼对方,只是自己原本长得平平无奇,母胎单身三十年年,完全没有女人缘,更别说会被人当成情敌。 然而刚穿越没几个月,就因为这张棱角分明的帅气脸庞遭了嫉妒,让他一时无法适应,产生巨大落差感,这才笑将出来。 “不过,这三天内必须想好办法解决麻烦,荷花乡只有官田招佃,要是失了佃契,那只能远走他乡了。” “可唐末乱世,独自出行等于送死,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尝试。” 李跃进抬头望天,对着晴空万里的苍穹一片茫然。 第2章 第一桶金 “老余头,新来的小郎好像有点不对劲。” “山底茅草屋那个?” “对对,就是他。” “怎么个不对劲法?” “这人前天从俺这换了根没用的榆木,三捆小麦呐。” “三捆小麦,疯了?要根木头干嘛。” “俺哪知道,昨晚去瞧了瞧,只见他用水泡法将榆木弯折,固定后放在炭火上烤,弄出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接着再编了个巨大的簸箕,把它架在木头上面。” “这是啥东西?” “俺还没说完呢,簸箕底部还辖着把被拆卸的镰刀,刀的两端都绑上根长绳,能够来回转动镰刀。” “他要作何使用?” “俺也问了,可你知道那小郎说什么吗。” “啥?” “他说那玩意叫‘掠子’,能把一个人当三个人用的农具。” “胡说,绝对是胡说,咱干了四十多年庄稼汉,从没听过会有这么神奇的玩意儿。” “若是真的,那他岂不是烈山神下凡。” “所以俺才说不对劲,怕不是撞上了邪祟,蒙了心智。” “唉哟,咱人老了,可怕这个,打住打住,赶紧打住。” ······ 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麦子田边,一群身穿半袖短衣的农民聚在一块,手上拿着张麻纸,互相交头接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片刻后,一头戴展脚幞头,身着圆领灰色袍衫,束着革带,骋双六合皮靴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尖嘴猴腮的刻薄汉子。 众人见状,纷纷躬身作揖行礼,以示恭敬。 “不必多礼,”中年男子庄重说道“今天是职田续佃事宜,若要续佃则重新立契画押,若要解佃则拿出本契两相对照,确认无误后,我作为知见人替你们证实有效。” “张乡长,开始办理吧。” “遵命。”姓张的行礼应诺,转身对众人说道“解佃排左侧,续佃排右侧,不准相互窜走。” 说罢,他吩咐两个小厮接洽两边分开的农民,自个儿来回巡视,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奇怪了,那小黑脸竟不在这,”张有德带着一股疑惑,心中有些不安“既不解佃也不续佃,真是怪事。”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解佃农人走了大半,只剩续佃流民还待在原处,互相讨论个究竟。 “张乡长,还有人要解佃吗?” 姓张的听闻,灵机一动“还有个川外来的流民没到,怕是想要拖延时间甩起无赖。” “就是那个满脑子荒谬的汉子?” “主簿明察,正是此人。” “如此滑头的佃户留着也是祸害,我现在直接解了佃契。” “主簿高见。”张有德笑容满面,喜不自胜,心中的石头重重地放下来。 正此时,一名体格壮硕,着身半袖围裙,棱角分明的汉子提拿件奇怪物什走将上来,朝着端坐上首的中年人作揖行了个礼。 “你是何人。” “我是职田佃户李跃进。” 灰袍男子看看张有德,若有所思地回道“你就是那个满嘴胡话的佃农?” “主簿,正是此人。”姓张的抢答道。 “如果你到此是为了佃约一事的话,我已经替你做主了,租佃不再续期。” 李跃进无视尖嘴猴腮男,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并不是为了这等小事,而是为了本地数万百姓的大事。” “还敢口舌招摇,”张有德愤愤然“主簿,此人就是个无赖流氓,某替您将他打拽出去。” “子曰不以言举人,不因人废言。主簿也是个懂学识的,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如果我说得对则给予赏赐,如果我说得不对,污了您的耳朵,再惩罚我也不迟。” “张乡长,等一下。” 那姓张的已经欺身到李跃进面前,差点就要落下斗大的拳头,结果却被上官的一句话给噎住,悻悻然才作罢。 “主簿,您莫要...” “闭嘴,这还轮不到你说话。” 张有德仿佛被狠狠甩了个巴掌,只得安静下来,不再聒噪。 众农民也被刚才的吵闹吸引,纷纷扭转脑袋,凑个热闹。 “听你这话,竟是个读书人?” “略懂一二。” 灰袍男子上下打量眼前佃农,饶有兴致问道“你方才所说的关乎数万百姓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李跃进听闻,立时将身后的巨大物什提至身前,展示给众人观看。 只见此物有个弯曲骨架,一半架着巨大簸箕,其底部装镶镰刀刃,两段系紧长绳。而另一半的顶部插销握把,约长二尺,看起来古怪至极。 “这是何物?” “这叫掠子,是先人传承下来的农具,比起镰刀更省时更省力,一天收割两亩地也不在话下。” 众人听闻议论纷纷,有的疑惑,有的不屑,有的嘲讽,但就是没有人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佃农。 “你莫不是在消遣我,这样的物件从未听闻,哪来的先人所传。”主簿脸色难看,几近发怒。 “是与不是,主簿等我一试便知。” “若你是在诓骗我,绝不轻饶。” “请。” 李跃进说罢,带领众人来到麦田,挽起裤脚就要收割。 “哼,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张有德冷冷笑道“到时候可不是几句话能收场的。” 李跃进无视对方,右手抓紧握把,控制农具运行的角度和方向,左手握住长绳,凭借巧力牵引掠子运行。 随着身体发力,掠子开始呈圆弧形挥舞起来,对着麦根轻轻滑过,身前尺余宽的一圈麦秆应声倒地。 当掠兜中装满麦子后,将掠儿顺势一扬,满满一兜麦子便沿着麦笼边缘倒落到麦堆上。如此往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半块麦田已经被收割得干干净净。 眼看演示了大概,他停止挥舞,擦拭额头,转身看向众人。 只见周围一圈黑压压的人群顿时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每人脸上都浮现着震撼到无以复加的神情。 须臾后,他们终于从难以置信当中认清现实,接连扭转脑袋,上百只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李跃进,其中早已没了先前的怀疑、不屑和嘲讽,有的只是如获至宝的喜悦。 “这这这...”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老头结结巴巴地发声“俺从没见过这样的农具,要是有了它,俺家还能再佃几亩田,多添个白胖孙子。” “老东西就是没用,俺要是有这玩意儿,能再来十亩!” “咱十五亩...” “我二十亩...” 一旁的农民各抒己见,互相开始争强斗狠起来,不断夸下海口,吹嘘自己能佃几亩地。 而张有德的眼神愈发愤恨,脸庞扭曲狰狞,双拳紧握,好似快要生吞了李跃进。 最后还是中年主簿走下麦田,抓住眼前佃农的双手,神情激动“这件农具何止关乎几万百姓,只要推广开来,造福剑南几百万黎民也不在话下。” “李先生,您真是神人也。”主簿故意更换了称呼,显示出对李跃进的敬重。 “仅仅舞弄挥动便可将麦子割落,省时又省力。”中年男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依我看,莫说日割两亩,就算是三亩麦地也不为过。待我禀告县令,一定会重重有赏。” 就在李跃进不知所措的时候,主簿话锋一转。 “只是李先生,此次事件关系重大,能否暂由我全权处理,以确保折冲樽俎。” 这位前农业局公务员闻弦歌知雅意,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所思所想。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摆脱流民身份,多少的退让都能接受,反正他脑海里的农业技术也不止一个。 “那就有劳主簿了。” 中年男子看对方如此识趣,喜上眉梢,于是询问李跃进有何需求,自己或许能帮上一二。 李跃进也不客气,当即顺着杆子往上爬。 “第一,我要摆脱流民身份。” “第二,我要种田。” “第三,我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