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曲意绵》 第1章 盛夏，京市。 高燃刚从交警大队下班，就接到了自家老妈的电话。 “儿子，你这次的相亲对象是市一院的小护士。 介绍人说她人长得很甜，心眼也好。 这次相亲咖啡馆是小姑娘自己选的，虽然很贵，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人家女方可能也是想过滤掉喜欢贪小便宜的男人，咱们理解理解。 儿子，妈给你打了两千块钱，你大方一点，好好表现，争取能跟人家发展发展！ 哦，对了，那姑娘穿着白衬衣，姓吴，你别认错了！” 高燃刚从交警大队下班，就接到了老妈打来的电话。 看清相亲的地点后，他有些晃神。 【星云咖啡】 这是京圈比较有名的咖啡馆。 据说那里一杯咖啡最少要三百块，而且还是很小很小的一杯。 现在刚好到了晚餐时间，如果两个人在里面喝点咖啡，再要个小蛋糕或者别的什么，价格确实可观，两千块都未必兜得住。 他现在不过是个交警大队的小辅警，一个月工资到手才四千多块。 虽然他已经通过考核，领导也暗示他可能下个月就要转正了，到时候他的工资待遇都会变好。 但来这里相亲，对他的经济实力来说，确实有些吃力。 高燃看着微信里老妈转过来的两千块钱，并没有接受。 他是个遗腹子。 老妈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老爸就去世了。 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些年，老妈是如何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其中艰难苦楚，他再清楚不过。 “妈，我知道了，我正在往那边赶。钱我够用的，你别操心了。” 高燃说着安抚母亲的话，眼看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不到半个小时，匆匆把工作服换了，就忍痛打了辆车往咖啡厅赶。 抵达咖啡厅后，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服务员热情地招呼他“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高燃的目光在大厅里搜寻着，这样高级的地方他几乎没有来过，略显促狭地开口“你好，我找人，我是来相亲的。” 服务员没想到他会这样坦诚，傻憨的模样惹得她低头微微一笑。 高燃很快发现，大厅里一共两个穿白衬衣的女孩。 两个女孩都微微低着头，看不太清长相。 其中一个女孩浑身上下全是奢侈品大牌的logo，帽子是香奈儿的，白衬衣外的薄披肩是lv的，还有一只古驰的包直接摆在桌子上，像是在展示什么。 恰好这时候，服务员给她上了一份套餐，装点心的盘子就有好几层。 除此之外，还上了好几样吃的，其中一个是牛排，别的高燃都不认识。 她开心地拿着手机，一个劲地抓拍。 高燃心想，依着老妈的说法，要跟他相亲的姑娘是个小护士。 小护士的消费能力，应该不至于浑身上下都是奢侈品吧？ 介绍人还说这姑娘长得甜、心眼好。 如果真是她，不至于他人还没到，她就已经点了这么多吧？ 高燃将视线移向了另一个女孩。 那女孩浑身上下瞧不出任何牌子，衣着干练整洁。 她有一只很简单的包，包上也没有任何logo，很随意地放在座位边。 他觉得应该是这位了，毕竟护士消费不起太贵的奢侈品，而且医院忙起来脚不沾地，工作中的高效性融入到生活中就成了干练，就很符合嘛。 思及此，在服务员再次开口前，高燃直接往里走“我找到了。” 服务员“好的先生，里面请！” 曲意绵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手中的咖啡勺。 她之前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拒绝继母为她物色的男人。 那个男人虽好，却是继母的亲侄子。 继母美其名曰亲上加亲，她却觉得十分膈应。 当初她刚上初中，母亲就意外亡故，紧跟着继母就被父亲低调娶进了门。 这些年，继母为了娘家弟弟，没少从曲家捞好处。 祖母跟父亲心里也有数，却看在继母生了个女儿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在，她长大了，继母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一开始继母提出的时候，祖母跟父亲都帮她拒绝了。 结果继母把她侄子是耶鲁大学硕士、并且大学期间创业成功的事迹一宣扬，还表示她侄子可以无条件入赘曲家，祖母跟父亲就心动了。 毕竟曲家没有男丁。 而曲意绵是集团上下唯一信服的继承人人选。 她将来如果出嫁，嫁妆就是一整个曲氏集团，这等于将曲家好几代人的心血拱手让给外人。 可如果要给曲意绵招个女婿的话，真正有实力的、又有点骨气的人家，谁愿意把好好的儿子送给你做上门女婿？ 所以，继母侄子的出现，恰好填补了曲家想要的三要素年轻有为+自愿入赘+知根知底。 曲意绵也真是醉了。 这继母为了谋夺家产，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吧？ 曲意绵想出来透透气。 这家咖啡馆就在曲家集团大厦对面，她就过来了。 但没想到，曲意绵刚坐下，就看见隔壁桌的一个女孩，拿着手机不停地自拍。 那女孩还跟她朋友视频通话。 她朋友看清她手机里的背景画面，猜到了咖啡馆的位置，一个个羡慕不已。 而女孩则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更诡异的是，这女孩还说了一段让曲意绵三观尽碎的话—— “就那个小辅警，也配跟我相亲？” “本小姐能赏脸跟他一起吃顿饭就是给他面子了！” “一会儿我多点些好吃好喝的，就让他买单，如果他愿意为我花钱，我可以考虑加他好友，下次约他再吃一顿！” “哎呀，小辅警没有太多钱，但是一个月带我来一两次高级餐厅还是可以的！” “我不把他榨干，他的钱就要给别人花了！” 曲意绵本想喝杯咖啡，整理一下思路就回去的。 结果听了这女孩的话，她好奇心起。 她决定留下来，看场好戏。 结果—— 高燃的身影突兀地杵在她面前。 “你好，我是你今天的相亲对象，我可以坐下吗？” 曲意绵“额……” 第2章 曲意绵抬起头来。 就在高燃看清她容颜的一瞬，他整张脸都爆红了起来。 这样好看的女人，是世间真实存在的吗？ 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骗不了人。 但…… 他还是很努力地抑制住了。 曲意绵也没想到，这小辅警居然长得跟当练习生刚回国的爱豆似的，又嫩又帅气。 她大脑飞速思考，忽然微笑着道“请坐！” 高燃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服务员上前“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高燃“美式就好。” 服务员在点餐器上摁了两下“好的，先生还有点别的什么需要吗？” 高燃却看向了曲意绵“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曲意绵微微摇头“没有。我们聊正事吧！” 高燃老实巴交地坐着“好！” 服务员下去了。 曲意绵看向隔壁桌，那女孩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却还是拿着手机继续调整角度拍着桌上的美食，以及不忘自拍。 曲意绵凑上前，声音放低“我们小点声说话！” 高燃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却也听话地跟着凑上前，极小声道“好的！” 曲意绵觉得这人挺有意思，憋着笑“你是辅警？” 高燃点头“嗯。” 曲意绵“哪种辅警？” 高燃“交警辅警！一般出外勤。” 曲意绵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又瞄了眼隔壁桌的女孩。 这时候，服务员将高燃的咖啡端上桌。 高燃才认真地小声说着“吴小姐，我很抱歉，我没有能力谈恋爱，也没有能力结婚，但是我妈妈非常着急，所以才会让人帮我介绍对象。 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是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们的相亲还是算了吧。 你看你想吃什么，我可以请你吃，一会儿买完单我就先回去了。” 曲意绵原本还在吃瓜状态。 可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这是被人给拒了？ 就她这条件，还被人给拒了？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发好人卡？没瞧上我？” 曲意绵美目圆睁的样子有些可爱，高燃可耻地心动。 但他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这样的女孩子，是要好人家大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彩礼才能娶回家的吧？ 他这种，算了吧。 “吴小姐，我不是瞧不上你，我只是现在不想谈恋爱，也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 我坦白跟你说，我家里条件很一般。 我父亲就是在他生活拮据、没有余力的条件下娶了我妈，结果他又在我妈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意外离世，我妈这辈子吃了太多苦，我从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深知经济是一切幸福的基础。 我现在还是个小辅警，每个月三四千块钱工资，你觉得我配得上你吗？ 我自己都觉得，我不配。 而且我妈吃了太多苦，我现在只想转正，然后多多存钱，让她过两年好日子。 我想带她出去旅游，带她多看看这个世界。 等我三十岁的时候，我的工作肯定稳定了，存款也有一点了，这时候我才认为自己有能力给女朋友稳定的生活了，我再谈恋爱比较好。 否则，我就是害人害己。 吴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条件这么好，肯定有很多条件更好的男人排着队来追你的，我就不做这个白日梦了，祝你后面生活一切顺利！” 高燃说这些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曲意绵的眼睛。 他身上浓烈的责任感、浓烈的自卑、浓烈的坦诚以及浓烈的憨厚，此刻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曲意绵沉默了好一会儿。 高燃见她始终不说话，越发惴惴不安。 他鼓起勇气小声又道“你想吃点什么，我……” 曲意绵却打断了他的话“我妈妈在我13岁的时候去世了，我很想她，我每天都跟爸爸说，希望妈妈可以回来，然后爸爸就带了一个继母回来，人前对我宠爱有加，人后对我皮笑肉不笑的，我那会儿年纪小，她故意说鬼故事吓得我整夜整夜不能睡觉。” 高燃吃惊地望着她“吴小姐，你……” 曲意绵脸上多了一抹温柔“有亲妈一直陪伴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所以你想在你有能力之后，先孝顺妈妈，这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应该做的事情。而你妈妈为你的婚事操心，她是真的太爱你了才会这样，我相信你以后有了妻子，你妈妈一定会不遗余力帮你维系婚姻关系的，因为她是真正懂得心疼孩子的妈妈。我真的……非常羡慕你。” 高燃鼻子一酸，缓缓低下头“嗯，我妈妈真的很温柔，也很坚强。” 曲意绵来了个大喘气“我也很羡慕你未来的妻子。” 高燃“啊？” 他一个激灵重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曲意绵颇为感慨地说着“因为你既懂得做儿子的责任，也懂得做丈夫的责任，你以后一定会平衡好婆媳之间的关系，而你妈妈也一定会对你妻子很好，不像我的继母对我这样……” 高燃“……” 他本来想给她点两个菜，然后付账走人的。 现在，这美女忽然多愁善感起来，倒是让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曲意绵忽然又问“如果你女朋友家里条件挺不错的，但是她要求婚前签订婚前财产公证，你愿意吗？” 高燃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做人的基本底线他是有的“本来就不是我家的钱，我也不贪图，有什么不愿意的？” 曲意绵“如果你女朋友家里，希望你们以后生一个儿子，然后跟女方姓呢？” 高燃耸耸肩“这个没问题。” 曲意绵拿过一边的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纸以及一支漂亮的钢笔。 “把你的姓名，身份证号码，以及手机号码写下来。” “为什么？” “关于这次相亲的结果，我考虑一晚上，明天回复你。” “好的。” 高燃知道，他肯定没戏。 可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对面这个女孩。 越聊，越相处，越喜欢。 就她说继母那段，他就狠狠心疼了一下。 明知没有结果，明知配不上，明知不可能。 他还是，脸颊发烫地，厚脸皮地写下了她所要求的那些。 第3章 高燃付了两杯咖啡的钱，跟曲意绵一起离开咖啡厅。 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高燃没忍住回头看了她好几眼，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 “唉！” 就不该让他遇见太惊艳的人。 以后他还要怎么相亲啊？ 高燃长吁短叹一番，往地铁口走去。 就在这时，老妈的电话打了过来—— “妈！” “儿子啊，你人在哪里啊？人家吴小姐等你好久了！” “啊？我刚跟她分开啊，我们刚才在咖啡厅一起喝咖啡来着。” “可是刚才介绍人给我打电话，说吴小姐一直在咖啡厅等你，她点了晚餐等你过去一起吃，但是你一直没有出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 高燃正要解释，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另一个穿着白白衬衣的女孩子来。 那女孩一身logo，还点了好多吃的。 不会吧？ 不会是他认错人了吧？ 不能啊，那为什么他喊那女孩吴小姐，还说自己是来相亲的，她没有任何异常呢？ “儿子啊，你们约的是六点，人家吴小姐一直等到六点二十，你都没有出现啊！你是不是嫌弃那家咖啡馆太贵了，所以你……” 方婷以为儿子是因为舍不得花钱，所以当起了逃兵。 可一想到儿子从小到大，对人对事都很有责任感，她又觉得儿子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她不由焦急询问“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就在这时，高燃手机里又传来一个来电通铃声。 是一个陌生号。 高燃想起刚刚分开的女孩，脑海中闪过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妈，我先不跟你说了，我接个电话！” 他挂掉了老妈的电话，接了这个陌生电话“喂，你好。” 熟悉的声音传来“高燃？” 高燃一阵紧张“是我！” 曲意绵“抱歉，其实我今天不是你要相亲的对象，你的相亲对象吴小姐，是我隔壁那个桌的女孩，我之所以让你声音小一点，是因为在你来之前，我看见跟听见一些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曲意绵将高燃进入咖啡厅之前，吴护士的一番作为告诉了高燃。 高燃直接傻眼。 他老妈啊，又误信了介绍人的什么鬼话啊？ 高燃“哦，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曲意绵微微一笑“高燃，你先回家吧。至于我们今天的相亲结果，我明天会给你一个答复。” 高燃“啊？” 对方结束通话。 高燃的心乱了一瞬。 直到老妈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他赶紧接通“妈，我今天是不会去咖啡厅的，那个介绍人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吴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把曲意绵看见听见的那些，都告诉了老妈。 只不过关于曲意绵的事情，他遮掩了一下，只说“我一进去，就有个女孩好心地过来提醒我，把她的见闻告诉了我，所以我才会直接掉头走人的！” 方婷听了这话，也很生气。 “我知道了，我这就找介绍人算账！他拿了我五百块钱红包，给我们家介绍的这是什么人呀！” 高燃不可思议“你还给了他五百块钱红包？” 方婷“现在什么不要钱啊？ 人家介绍人凭什么白白给你介绍媳妇啊？ 只不过花钱就花钱，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妈妈舍得的，可花了钱还介绍不靠谱的，把咱们当傻子，这就不对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赶紧回来吧，家里有菜，回来吃饭吧！” 高燃“我知道了，我马上进地铁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论是曲意绵，还是高燃，都距离那家咖啡厅越来越远。 而一直在里面等待的吴蓉雪，却着急地一个劲打电话。 刚才服务员过来送单子，她点的这一桌一共要4218块钱，这也太贵了，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出钱？ 可是介绍人又联系不上高燃。 她手机一连摇了好几个人，原本都在等她相亲后续的狐朋狗友们，一听说高燃没到，她还让他们一起去吃，一个个都推说有事来不了。 吴蓉雪没办法，给两个正在追求自己的男人打了电话。 一个听说她的咖啡馆位置，直接说自己不在京市。 另一个声音充满暧昧地问“那我去给你结完账，你能陪我几个晚上？” 吴蓉雪一听，气的大骂“你个色胚！你当我是那么随便的女人嘛？我会为了一顿饭跟你上床吗？你的脸未必也太大了点！” 男人戏谑地笑了笑“那拉倒吧，我今晚还有事……” “别！” 吴蓉雪崩溃死了，之前是有几个为她买单的冤大头，可后来他们发现不对劲，也陆陆续续都跑了。 她现在是真的穷啊！ 如果不是名声传出去了，她找不着好金龟婿了，她也不会沦落到来骗小辅警的钱啊！ 吴蓉雪“就今天一个晚上！你爱来不来！” “呵呵，一个晚上？四千多？就你这种被人玩烂的n手货，也配？我不如包个女大学生，一晚上也要不了这么多！” 男人说完，直接把吴蓉雪拉黑！ 吴蓉雪最后哭哭啼啼地刷了信用卡。 这个月额度所剩无几，下个月还不知道要怎么还，她还是等回去以后，再打电话给银行商量分期付款的事情吧。 京市最顶级的富人区。 曲意绵将高燃写的字条拍照，发给助理去查。 晚上八点刚过。 高燃的全部资料已经悉数出现在曲意绵的手里。 其中大致与他今晚对她的描述完全一致。 只不过，高家也有不少糟心事—— 高燃父亲高宏是在厂里工作期间意外去世的，厂里当时赔了70万。 但是高燃的奶奶把这笔钱拿捏住了。 高燃奶奶担心方婷太年轻，后面万一再嫁人，这钱就便宜了别人了。 所以她决定暂时保管，等方婷生下孩子，如果是男孩，男孩十八岁的时候再给方婷。 可现在，高燃都二十三了，高家也没给一分钱。 这期间，高燃有两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第4章 一次是高燃中考。 当时他成绩距离京市最好的重点高中只差三分。 这所重点高中非常牛逼，一本率高达99％，相当于你只要进了这所高中，就已经一只脚跨进名牌大学了。 那个年代官方是允许五分以内以钱购买的。 方婷去打听过，只要三万块钱。 但是高家不但不肯出这笔钱，更不肯承担高燃上普通高中的学费。 即便方婷再三表示，这钱不要高家出，就从高宏的死亡赔偿金里扣，高家人也不愿意。 方婷当时为了养高燃，已经很艰难了。 房租、水电费、学杂费，还有高燃正在长身体，衣服鞋子袜子都挑了便宜的买却也经常要换新的，最贵的还是学校的校服费，强制性夏季两套、秋季两套、冬季两套，还要有一套礼服运动会的时候穿，每学期还有午餐费，课后延长服务费，班费…… 方婷自己饿的皮包骨头，两天才吃一顿饭，但是她总会在家里给高燃留一荤一素，还骗他说她自己吃过了。 她一个人打好几份工，长此以往，终于病倒住院了。 她恰好倒在高燃中考后的暑假。 当高燃拿到了医生给的严重营养不良的化验单，他才知道妈妈的身体亏空太厉害了。 后来高燃懂事地去读了最廉价职业学校。 他成绩那么好，却没有读过高中，这成了方婷心里永远的痛。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出院后，她虽然给自己提高了伙食待遇，却更努力地挣钱打工了。 看到这里，曲意绵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忽然想起余华书里写过一句话—— 【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曲意绵好奇地继续翻看高燃的资料。 京市交警大队的辅警最低要求是大专，高燃是后来自己勤工俭学，从垃圾职高考上的大专。 原本高燃的成绩直接上五年制大专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那个学费贵啊，方婷根本借不到钱了，高燃就自己去了垃圾学校，然后自己考上来了，据资料显，那个垃圾职高基本上是个废物学校，高燃能考上大专都是奇迹了。 而令曲意绵震惊不已的是，高燃居然有一张余额217万的银行卡！ 手下以汇款人为线索，搜集到了高燃的马甲—— 他竟然是民间新晋的小有名气的文物修复师！ 这个马甲，是除了高燃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的。 高燃在交警大队上班，虽然是辅警，却有六险一金，方婷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儿子吃上国家的皇粮，她一生动荡，带着儿子搬了好多次家，她最盼儿子能够安稳度日。 所以高燃留在交警大队，并且努力想要转正，就是在安妈妈的心。 而他私下里，接了不少私活。 这些汇款最便宜的有十万，最贵的有六十万，活不是时时都有的，但是对高燃来说，无疑是巨额副业了。 曲意绵嘴角缓缓牵起，眼中对高燃的兴趣越来越浓烈“这小子还挺有本事。” 很快，她又发现，高燃还有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那是方婷的娘家人，去老家找过她。 方婷是村里的孤儿，无父无母，在村大队的资助下吃百家饭长大。 后来，她因为容貌过分艳丽而被很多人看上。 当时高家为了高宏能娶上方婷，齐齐上阵拍着胸脯保证会好好待她。 方婷错信了他们，嫁过去后不久就丧偶，亡夫补偿金被夺，她大着肚子被婆家赶出家门。 就在她生下高燃后不久，有港城的富商开着豪华小轿车去村里寻过当年丢失的女婴。 当时村里人都说就是方婷。 可高家也看出对方有钱有势，还是县长、镇长陪着一起过来找人的，高家生怕对方给方婷出气报复，于是一口咬定方婷带着孩子改嫁了，嫁到山西去了。 至于那些人有没有跑去山西找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件事被高家瞒下来，方婷至今不晓。 这两次足以改变他们母子命运的机会，都被高家生生掐断了。 高燃成年后回老家要过一次钱，那次闹得特别大，还惊动了派出所，结果高家死不承认，当年高宏干活的厂子也倒闭了没有证据，方婷拿出当年婆婆写的暂代保管70万的条子，可婆婆已经去世了。 高家一口咬定这条子是假的，还说这字迹根本不是老太太的，而且老太太去世后银行账户也注销了，这笔钱竟然以高燃挨打住院+婆婆去世而不了了之了。 甚至，高燃亲叔叔高伟还放出狠话“我哥都死了二十几年了，谁知道高燃是不是我高家的种？你们母子跟我高家早就没关系了！现在居然还想来骗钱？赶紧滚蛋！再来闹事，别怪我见一次打一次！” 高燃还想闹。 他年轻气盛，不相信这天下难道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吗？ 可方婷看着他被打的伤痕累累，她不敢了。 她就一个儿子啊。 钱没了，她可以忍受。 儿子要是出事了，她如何活啊？ 所以后来，方婷直接跟高燃说“这钱咱不要了，咱有手有脚，自己挣！” 还有高宏去世前，老家宅基地拆迁，他分到了两套120平米的房子，只不过后来结婚的时候，高燃奶奶要求全家瞒着方婷，高宏也没跟方婷提过，所以方婷一直不知道。 高宏出事后，方婷大着肚子被婆家赶出来。 这么多年，高宏那两套房子，房本上依旧写着高宏的名字。 只不过—— 一套是高燃的堂兄一家在住。 另一套是高燃的堂姐一家在住。 而且他们都已经住了二十多年了。 “即便是婚前财产，方婷跟高燃也是有继承权的，他们竟然全给昧下了！” 曲意绵眼中破碎出凌厉的光。 这些杂碎…… 竟然如此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 还是亲奶奶，亲叔叔呢！ 简直是一群畜生！ 曲意绵闭了闭眼，忽而又笑了。 高家这些破事，在她眼里都不是事。 跟她曲家的事情相比，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曲意绵拿着这些资料，起身去往祖母的房间。 老太太刚刚洗完澡，按摩师正在为老太太做脚步按摩。 见曲意绵手里拿了好些资料过来，老太太忙让按摩师出去，倾身朝着曲意绵招手“绵绵！快过来！到奶奶这边来坐，有什么事情找我呀？” 曲意绵“奶奶，我想结婚，跟这个人。” 第5章 高燃失眠了一整夜。 好在他这个工作是上二休三的。 昨天是上班第二天，今明后休息三天。 唔，这是辅警的快乐。 如果下个月他真能转正，他就可以跟正常的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双休。 高燃看了眼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遗漏的短信。 他长叹一声“高燃啊高燃，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昨晚那样的女神，会大发慈悲下嫁给你？ 凭什么呢？ 人家凭什么嫁给你？” 高燃起身洗漱，换了一套衣裳，就准备出门干活去了。 他跟方婷都是手脚勤快的人。 方婷年轻时候一个人打五份工，每天连轴转都不喊一声累。 现在上了年纪，身体出现好些毛病。 在高燃的劝说下，她就留了超市这份工。 她在超市里专门负责给水果、蔬菜称重，一个月2500块钱，每个月还有200块钱餐补，这份工资很低了，但她冲着超市能给她交六险一金，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这会儿，方婷还在超市上班呢。 餐桌上，有方婷给留的肉包子、豆浆。 高燃拿起边吃边走，下个楼的功夫已经吃完喝完，垃圾也丢进了垃圾桶。 他在小区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车前往不远处的公交站。 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高燃过去后直接上了车。 那辆车载着他直达雇主叶青空的家。 叶青空是京圈有名的历史剧的编剧，很多耳熟能详的大型历史题材的古装剧都是他写的。 他找上高燃，源自于一位古董收藏朋友的介绍。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高燃要价不高，手艺还特别好，朋友之间互相推荐高燃也是很正常的。 轿车一路开进高耸的别墅院门。 高燃下车前，又不死心地看了眼手机。 没有任何人找他。 一丝丝落寞划过心头。 他关了机，一头扎进了工作室。 这次高燃要修复的是一件元青花瓷器。 瓷器碎裂成了37片，想要将其完整修复，需要耗费大量的心血。 古陶瓷修复有几个大的步骤拆分、清洗、粘接、补缺、打磨、着色。 拆分，就是将之前修复过的，但是修复的并不完美的瓷器，按照以前碎裂的痕迹拆解下来。 清洗，就是把瓷器上的化学物质、黏土、附着物以及不属于文物本身的污秽清除干净，一般高燃会选择用超声波清洗，这样不会伤害到文物本身。 粘接，就比较考验修复者的审美与技艺了，对于修复材质也有要求，必须保持绝对的精神专注度。 这三个步骤在前两个月，高燃已经做完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用树脂和矿物质色粉做填充材料，把文物缺损的部分补上。 而楼上书房。 叶青空看着监控器里，高燃认认真真做修复的画面，心情非常愉悦。 这套碎裂的元青花瓷器，是他偶然间得的。 当时没付出一分钱的成本。 后来他意外翻阅古籍，看见了这尊瓷器的出处与原貌，他才知道原来这东西这么稀罕。 他找了很多文物修复师，也托懂这方面的朋友帮忙打听，朋友就介绍了高燃。 他一开始觉得，这小伙子才23岁，要价20万这么便宜，肯定不靠谱。 于是他找了另一个要价130万的大师来修复。 结果修复后他并不满意，这才又找了高燃过来。 眼看这活已经接近尾声，而东西在高燃的手里也越来越好，叶青空越想越后悔，他怎么没从一开始就请高燃过来呢？ 三天两晚过后。 叶青空知道高燃不沾烟酒，便乐呵呵地给高燃倒了一杯荔枝汁。 高燃工作期间，都是佣人把简餐送工作室的。 唯有每次临走前，才会留下跟主人家一起吃一顿好的，这已经成了惯例了。 叶青空的妻子陈莹洁一个劲给高燃加菜“多吃点！高燃呀，阿姨要谢谢你了，你上次帮阿姨修复的那个景泰蓝的宫廷手镯，我们太太圈聚会的时候，可给我狠狠涨了一回脸！我原以为那么贵的古董就要永远坏掉了，没想到你居然会修！还不收阿姨的钱，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好呢？” 高燃被夸的不好意思，老实巴交地说着“我本来就在修元青花了，也在挣您家的钱了。您那个镯子是个小问题，举手之劳就能修好，也不费事，而且我每次走之前你们都请我吃这么好的饭菜，我哪里还能再收一次钱？” 陈莹洁可喜欢高燃了“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可惜我没有闺女，不然我一定要留你做女婿！” 高燃脸蛋红扑扑的。 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咖啡馆，曲意绵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庞来。 他下意识摸了下口袋里的手机。 因为修复工作必须保持高度专注，他没有开机，这会儿要跟雇主家吃饭，玩手机也不礼貌，所以他手机还是关着的。 他老妈知道他在外头打工，不会找他的。 那…… 曲小姐呢？ 高燃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对方也未必会真的把他放在眼里。 可他还是可耻地抱有一丝幻想。 万一呢？ 万一她就是看上他了呢？ 叶青空给高燃盛了碗汤，还给他多舀了两根漂亮的海参“高燃啊，你小子有这手艺，干嘛非要当辅警啊？” “谢谢叶叔！” 高燃接了汤，解释道“我妈希望我有个编制，好吃皇粮。她为了我操劳了一辈子了，我肯定不能让她担心，所以辅警就干着呗。” 叶家的儿子叶博文比高燃还大两岁，显然也已经跟高燃混熟了。 他好奇地问高燃“对了，你上次不是说，你们支队有什么考核来着？” 高燃解释“嗯，我通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可以转正了！” 叶博文“恭喜啊！” 叶青空“恭喜恭喜！” 陈莹洁自己是文旅局的一把手，跟丈夫混迹京圈多年，自然方方面面都有点关系。 一般情况下，辅警想转正，或者任何临时工想转正这种，家里都是需要提前打点的。 像高燃这种没有背景的，陈莹洁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