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事件》 1、第 1 章 秋天是京城大学最美的季节,但这种评价一般是指十月,九月初天气依旧干燥炎热,蝉鸣扰人,秋蚊子最为猖獗。学长学姐们在校园里总是行色匆匆,看上去傻乎乎又咋呼呼的新生们在校园里呈粒子状散开,一个个显得清澈好骗。 周一早上第一堂课,在九月烦扰的天气与假期刚结束、秋困的多重影响下,并不招人喜欢。 郑北方说教务处把周一早上的课安排给薛瑶一定别有深意,因为薛瑶的课向来人又齐又多。 薛瑶对这种话听听就过了,今天却心情不爽,顺便把教务处也记恨了一下。 具体原因都不用她自己说,来上课的学生一个个精力和分享欲爆棚,嘈杂吵闹着,说在教学楼外看见了明星。 “站在教学楼外的那个人是不是章桐??” “瞎说吧,应该只是长得像。” “不只是长相,气质和普通人就很不一样,戴着墨镜都能看出来一张脸长得特牛叉。” “章桐来京大拍戏?学校不能让吧。” “没拍戏,没看见有摄像机,倒是路过的学生拍她照片,都没有经纪人助理出来拦。” 程夏晏是在这样有些混乱的状态下进教室的。 和一般的教室不一样,或者今天从楼下开始就已经不太一样,教学楼人格外多,这堂课的人更是不少,只剩下前两排的位置,并且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还有人从教室往着急忙慌地向外走。 是的,从教室往外走。 程夏晏犹豫片刻,退出门口半步,仔细看看门牌号,确认无误后又进到教室,坐在第二排靠一侧的位置——另一侧的窗边挤满了人。 此时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程夏晏翻出一本书,窗边的学生发出更大的交谈声。 “薛老师?” “是薛老师,她正在跟章桐说话,她认识章桐啊。” “还不一定是章桐呢。” …… 程夏晏觉得吵,翻出耳机戴上,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过了不知道几分钟后,打了上课铃,降噪耳机外的世界彻底安静,老师进教室了。 程夏晏把耳机拿下来,抬头看了一眼。 女老师穿着棉麻长袖上衣和阔腿裤,低着头弄课件。锁骨从微敞的领口跳出来,陪着简单的锁骨链。长发被她拨到一边,带着银边眼镜,十分知性优雅,再抬头时,一双被眼镜挡住的眼睛实在漂亮,像是从画里的月光下直接走出来的美人,朦胧温柔。 如果有人注意到窗边这个独自坐着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休闲裤的学生,会发现她第一次把视线在其他人身上停留了很久。 程夏晏盯着她看,一直看到这位老师拿出一个拉杆夹。 “下面开始点名。” 程夏晏心里说,吼。 一分钟后,她替孙芃答了到。 那位老师朝她看了一眼,并明显停顿了比其他同学更长的时间。 因为这间教室的人很多,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凑过来:“孙芃又不来上课,这次是你替她啊。” 程夏晏嗯一声。 “同学你大几的,什么学院的,之前没见过你。有对象没,加个微信呗?” 女生的手机已经递过来了:“我扫你。” 程夏晏沉默片刻,认真地说:“我没带手机。” 女生:…… 然后她就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是只是这趟课表面平和,暗自混乱的一角,整堂课都暗流涌动,教室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窃窃私语声,虽然每个学生都好好地贴了抑制贴,但人在激动的时候会大量释放信息素,空气的味道就开始变得杂糅。而讲课的老师语调平和声音温柔好听,讲课内容十分专业,在她平稳的声调里,学生们情绪逐渐趋于稳定,但程夏晏观察到这位老师并不如表面一样风平浪静,有一个视频放了一下没放出来,她显出明显的焦躁情绪,对着话筒啧一声,并皱起了眉头。 但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她皱眉头的样子更是好看,会让人深刻反省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错事。 程夏晏托着下巴看她。 等到下课,这位老师行色匆匆地离开教室,程夏晏慢慢收拾东西,听见旁边的学生聊天。 “薛老师跟章桐吵架?” “说了不一定是章桐嘛。” “没有吵架,好像就是争执一下。” “章桐走了么?” “上课之前就走了,好像有保安过来。” 一个明显兴奋的声音响起来:“她俩会不会有点什么故事!妈呀!薛老师是顶级omega吧,章桐是圈内有名的alpha,她们好配!!” 程夏晏走出了教室。 这场发生于上午的混乱很快传遍了学校,校园论坛出现了一堆高楼,疑似章桐的照片有很多张,后来全部被删了,不知道是不是章桐方面下场。 章桐刚刚在电影节拿了影后,是炽手可热的电影圈新生力量,长相大气美艳,身材绝佳,又是攻气十足的alpha,梦女遍布天下。 关于感情生活,传说这位影后还是蛮花心的,只喜欢女性omega,女朋友换了很多个。 那薛老师呢? 薛老师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喝茶,她的面前站着孙芃,老老实实地被训话。 “逃课也就算了,这次竟然找外校的人来替课?” “不是外校的,她是今年大一新生,刚考来的,经管院的学生。” 薛老师没说话。 孙芃看她不信,只能继续说:“真的,她学习很厉害,跳过级,今年才15岁,是我家亲戚的小孩,人很乖的。” “很乖就被你用来替课是吧。” 孙芃不说话了。 “那孩子叫什么?” 孙芃愣了一下,还是回答:“程夏晏。” 薛瑶把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没有印象。 她记忆力很好,这个名字的确没听过,但她却觉得今天来替课的学生十分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薛瑶对孙芃说:“我也不是你的导员或班主任,管不了你的学业,不过你自己该有点数,大学期间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但既然已经考上了,还是尽量拿到毕业证比较好。” 孙芃是惯犯了,逃课,夜不归宿,上学期期末学分绩点很低,再这样下去,毕业证拿不到也很正常。 京城大学是国内top1的大学,学生有很多是各省市状元,聪明又努力,无数天之骄子来到大学就会变得格外普通,何况孙芃这样心思根本不在学业上的,很容易被卷得什么都赶不上。 薛瑶端起茶杯来:“行了,走吧。” 孙芃屁股长了草,她早就想走了,只是一看见薛老师,脑子里就全是今天关于她的八卦,想问又实在不好意思问。 最后还是走了,八卦的询问者换成刚下课回来的郑北方,一双眼睛锃亮地盯着薛瑶。 薛瑶吹吹玻璃杯里的茶水,当没看见。 “学校里都传遍了,你认识章桐?” “以前认识。”薛瑶喝茶,补充一句:“有点亲戚关系。” 郑北方恍然。 又被问了几句,薛瑶保持着同事之间礼貌的社交礼仪回答,基本称得上已读乱回,于是郑北方教授听见的版本就是薛瑶和章桐有八竿子远的亲戚关系,当年长辈之间互相欠钱成了世仇,见面就要大打出手。 “那她来找你干嘛?” “顺路来的,想来要钱。” “妈呀,她那么大个明星,还计较这仨瓜俩枣的!” “可不是么,小心眼地很,这人人品很烂的。”薛瑶惆怅感慨。 当晚关于章桐来找薛瑶要钱的事情就在老师之间传开了,虽然有些半真半假,但涉及娱乐圈的事本就说不清楚,很多明星表里不一甚至违法犯罪都是有的,出来个抠抠搜搜的影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薛瑶今天的坏心情因为这种“污蔑”而好了很多,她在微信上敲敲陈童,说了两个字: “喝么?” “喝。” 陈童回得很快:“有一家早就想去的店,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喝。” 有一个事事有回应的朋友就是这点好。 薛瑶跟她聊:“稿子写完了?” “今天的写完了!” 被截稿日折磨的人的快乐很简单,陈童问:“你想怎么喝?” “喝个大的呗。” “也是,你最近心情应该不错。” 薛瑶做了三年的项目前几天已经把最终成果提交,接下来要做的只剩等待,这次成果连带着能出一摞子论文,连她今年刚带的研究生毕业论文都直接出来了,还能帮她发至少一篇sci。 所以,心情本来是不错的。 如果不是章桐突然出现的话。 薛瑶很会哄自己,她因为陈童的话想起了开心的事,心情就很好,顺便想,能当她的开山大弟子果然是好福气,难怪当年想当她学生的竞争那么激烈。 晚上五点,薛瑶回到家里洗个澡换了衣服,重新化了妆,五点四十出门打车,六点半之前到了餐厅。 一共有三个朋友在。陈童看见她,吹了个口哨:“薛老师今天又美了。” 薛瑶拎着手包推她:“往里靠靠。” 和白天干净端庄的衣着不同,夜晚的薛瑶向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今天她就穿了一件肚兜吊带,如瀑的黑发微卷垂在肩背,挡住肌肉线条流畅的背,但标准的一字肩还是会悄悄闯入别人的眼睛。眼镜摘下的omega,一颗泪痣坠在眼角,白天刻意遮挡的媚气不听话地倾泻而出,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哪怕干干净净的指尖也能透出来。 “点酒了么?”薛瑶问。 “给你点了这家的招牌莫吉托先打个底,吃完了我们去老地方喝。” 薛瑶就比较满意,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陈童评价:“真是个酒鬼,这么能喝都没被谁拐回家,该说说那些alpha都不行,还是你太自律。” 薛瑶:“喝酒是喝酒,谈恋爱是谈恋爱,又不一样。” 正说着,服务生端着一个盘子过来:“您好,隔壁桌赠送的菜品。” 随餐附赠一张名片递给薛瑶。 几个朋友往旁边看,高挑漂亮的女性alpha,手腕上戴着名表,不缺钱,不缺人追。 薛瑶看都没看:“谢谢,帮我送回去吧,就说好意我领了,这份是我回赠的。” 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甚至没有产生任何疑惑,让薛瑶对这家餐厅的评价又上一层,心情更加愉悦。直到陈童问: “新闻删得很快,但看见的人还是不少,章桐居然找到学校去了?” 3、第 3 章 关于薛瑶来酒吧喝到快断片,不仅没有艳遇,反而抓了两个学生的事,在她的朋友圈被这帮人蛐蛐了一个月。 薛瑶倒是没在意,她只是把怒火从孙芃身上无差别地转到那个叫程夏晏的小孩身上。 未成年,去酒吧,抽副教授手机。 行,真行。 孙芃果然还是被薛瑶喊去了,她实在不想去,她去找于果帮忙。 于果是薛瑶的“开山大弟子”,是薛瑶带的第一个研究生,在去年几十想要当薛瑶研究生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的学姐。 学姐一摊手:“老师今天就要听我的周汇报,我拖延了,现在疯狂赶稿中,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就知道我帮不了你。” 孙芃捧着自己的脑袋痛苦。 等她认命地去了薛瑶的办公室,薛瑶依旧喝着茶水,一双戴着眼镜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瞧着她:“程夏晏呢?” 孙芃啊一声:“还要叫她么?” 薛瑶笑了下:“你只是夜不归宿,她是未成年进酒吧夜不归宿,你觉得你们谁的问题更大一些?” 孙芃:“昨天怨我,我们本来是要去喝咖啡的,结果新出的一款酒味咖啡里面真的有酒,我是喝点酒就人来疯的类型,就给朋友们打电话约局,小晏是被我硬拖着去的,她也是担心我,她是个很乖的小孩,您批评我就行了,别生她的气。” 薛瑶哦一声:“都怨你是吧,我已经把你导员叫来了。” 孙芃:…… 薛瑶喝了一口茶,让孙芃自己闹心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跟你导员说昨天的事,只让他多关注一下你的学习。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了。我不负责管理学生,你也不是我的研究生,我不需要对你负责,你毕业不毕业是你自己的事,但我不希望我作为一个老师,刚跟你说完的事像没说一样,白天在我这儿保证得挺好,转身就去酒吧喝酒夜不归宿。如果你确定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在学校期间只想随心所欲不在乎毕业,你也告诉我一声,以后在我的课堂我可以当没有你这个人,点名以后也不会再点你,平时成绩给你算个最低分。” 她停顿片刻,继续道:“但程夏晏,你如果不去把她带过来,我就去找她学院的老师了。” 孙芃:…… 程夏晏接了电话,听孙芃说完,嗯一声:“她可以去找我学院的老师。” 孙芃惊讶了一会儿才说:“我可能对你有误解。” 程夏晏在奶奶那边是真的听话,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能陪老太太打扑克打一天,跟她的那些叔叔姑姑关系也都好,家里没人不喜欢这小孩,即使是个大学霸,都上大一了,在学校里见面还认真地管孙芃叫小姨。 多听话乖巧的一个小孩啊,根本也没有叛逆期,孙芃就以为她也很听老师的话呢。 没想到其实是个有爪子和牙齿的小老虎。 “薛老师人很不错的。”孙芃说:“昨天确实都是我的错,白天让你替课,晚上带你去酒吧,你就态度好点,给她个面子就好。她是我们学院的,又不能真那你怎么样。你看她对我也只是叮嘱一下。” 程夏晏哦了一声。 “哦是去还是不去啊。” “那这样的话,她批评你就可以了,干嘛要找我。” “毕竟你是未成年嘛,她叮嘱一下你也是应该的。” 程夏晏轻笑一声,在电话里听着特别苏。 “她还知道我是未成年。” 孙芃:啊? “没事,她要是想找我们学院的老师就找吧,你不是说都是你的错么,我们老师问我,我可以把事情往你身上推吧?” “行啊。”孙芃大大方方,这她没什么可遮掩的,程夏晏本来就是被她扯进来的人。 “那就行,再见小姨,我还要看书。” 孙芃:…… 行吧。 被导员好好叮嘱教育了一番,孙芃决定认真夹着尾巴做人,一方面是知道老师都是对她好,她自己也的确没想作到不毕业,另一方面,她也没能把程夏晏带去薛老师那,于是她决定干脆不要再撞到薛老师的枪口上,万一她就忘了呢。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找程夏晏都会问,薛老师有没有找你们学院的老师。 “没有。”程夏晏说:“起码我的老师没有找过我。” 孙芃就很奇怪,薛瑶当时显然是生了气,很想要找程夏晏批评才对,怎么就这么算了。 可能薛老师过后就不生气了吧,毕竟程夏晏又不是她的学生。 而且拜自由开放的关系所赐,虽然酒吧网吧ktv之类的场所不让未成年人进,但没有多少人真正站在门口查身份证,管理十分宽松,。 “以后我不会再带你去酒吧了,如果哪天我发酒疯了,你可千万别跟着我去哈。”她说。 程夏晏:“我只是不放心你。” 孙芃捂胸口,听听这温暖的话,她的侄女实在是太乖了。 这么乖的小孩,心思又都在学习上,算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薛老师如果不高兴了,她孙芃一定帮忙顶上。 如此又过了两周,薛老师是真的再也没有找过孙芃,也没找过程夏晏。 后来孙芃才从于果那里知道了原因。原来是薛老师突然忙起来了。 本来薛老师的大项目刚结束,她最近是没什么事的,写论文发论文拿成绩就行了,结果院长计划要参加世界上的学术论坛,要让薛老师作为汇报主力,让她准备海量的资料,一个月后要跟着院长出差。 于果感慨:“我导最近忙得很,连我的周汇报都没空看了。” 孙芃恍然大悟,嘿嘿嘿了几声。 于果也跟着她嘿嘿嘿。 于果:“不许你幸灾乐祸,我们导多不容易。” 孙芃:“谁幸灾乐祸,我挺喜欢薛老师的。” 虽然批评她了几次,但还是叮嘱为主,没有强迫她做什么,也没有真的告到谁那里去。总体来讲,的确是为孙芃好,毕竟孙芃毕业不毕业,的确和她没有关系。 而且她最近也听话了不少,认真学习,争取这学期的绩点过关,如果毕业证拿不到她也会很困扰,父母就不让她在外面创业了。 “我们导就是太优秀了,对学生也好,虽然她管我比较严格吧,周汇报一期不落,但她跟我讲过,只要我肯努力,她保我按期毕业的,所以不管别的学生为什么非要争着选她,我是觉得她特别好,现在的导有几个不把学生当工具人这么替学生考虑的。” 孙芃点点头:“其他人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些alpha都是冲着薛老师本人来的。” 于果:“……也不全是吧。” “反正我知道的几个是。” 那就是了,孙芃乃校园小喇叭,很少有她不知道的事。 薛老师是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长得又太好看,而且没有对象。 一个漂亮的顶级omega,可以短暂的没有对象,但随着她单身的时间越来越长,就会刺激到越来越多的人前赴后继,谁一旦入了薛老师的法眼,就会成为全校师生侧目的对象。 最近两年,薛瑶被追的队伍能绕京大风雨操场一圈,于果作为大弟子日常吃瓜,和孙芃的关系约等于瓜田里的两只惺惺相惜的猹。 于果还经常给她导的追求者打分,有几个分数上了9的,她都觉得导不去谈实在可惜。 孙芃也是无聊:“不行,你那个9还不如我侄女。” 于果的脑子反应了半天:“你为什么要提及你的侄女。” 孙芃:“也没什么具体原因,就是说起优秀的人,我现在觉得没有几个比我侄□□秀的。” 于果也听说了,经管院的一位未成年大一新生最近十分有名,不久前她知道了那是孙芃的侄女,有不远的亲戚关系,是个学习很好长得也很好的未成年。 于果:“我还没见过她呢。” 学校很大,那位侄女似乎很低调,在学校里的各项活动都看不见她。 “那还不简单,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你可别瞎吃饭了,上次你不就把她坑了。” “不瞎吃,我打算吃食堂。” 时间正好,于是因为导太忙所以撒了欢的于果和孙芃就跑到第三教学楼下面等人,刚到两分钟就赶上下课,学生们陆续从教学楼出来,即使在人群里,程夏晏也很容易就被看见。 她总是独来独往,背着帆布包,今天穿着黑色t恤和白色长裤,中长发扎了根小狼尾,干净清爽得像是一颗蓬勃生长的竹。 孙芃喊她:“小晏!” 走近了于果才看得仔细,这人长得是真好看,一张脸又俊又美,看一眼就很难不再看一眼。 她心里一肚子弹幕,等孙芃给两个人介绍认识之后,程夏晏说:“学姐好。” 哇哦。 像乖乖的小狼狗。 于果肚子里的话就更多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在食堂偷偷跟孙芃说:“我理解你了。” 孙芃:“理解万岁。但是你能不能替我回顾一下前情,我不知道你在理解啥。” 于果指指站在打饭窗口的少女:“她看上去比那个9分的好看太多。” “外貌这点我们家人就没输过。” 于果朝她投去一言难尽的眼神。 孙芃咳嗽:“不是我们家,她们家,你是没看见程夏晏两个妈长成什么样子。当然我们家也还行啦。” 那倒是,孙芃也是小美女一个。 于果理解了:“还有呢,她还有什么厉害的,讲给我听听呀。”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被她妈硬逼着才只跳了三次级,上小学奥数就拿过全国奖项,高考那天中暑了不舒服,所以才考了江城市第三,打游戏很厉害,能打业余比赛,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哦,家里很有钱。” 于果:…… “还有,感情史十分简单,就是没有感情史,时间都用来学习看书打游戏了,你能看出来吧,不光没有对象,也没朋友。入学快两个月了,最大的困扰就是问我咱们学校的学生没有自己的事情做么,为什么总管她要微信。” “所以她是什么性别呀。”于果说:“我觉得她跟我挺合适的。” 孙芃呵呵一声:“没分化的未成年,性别不合适。” 于果哎呀几声,程夏晏就来了。 孙芃便转了话题,跟程夏晏聊了几句日常,就问她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朋友。 程夏晏摇头:“没有。” “唉,这样也不行,出门在外还是要靠朋友的,你也别太封闭自己,有那种不是想要跟你处对象的,你该交朋友就交嘛。” 程夏晏想了想,说:“好。” 答应得太快所以显得根本没听进去。 “于果是薛老师的学生,她说薛老师最近忙得很,所以你应该还是蛮安全的。” 4、第 4 章 程夏晏说知道了,看向于果,突然开口问: “学姐跟薛老师在一起时间很长么?” 于果差点被这句有奇怪歧义的话呛到。 “我也是刚刚研一,从暑假就开始帮着薛老师做项目,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月吧。” 程夏晏:“薛老师记性怎么样?” 于果:“记性很好啊,她基本上过目不忘,我平常当作业写的论文都不能瞎引用的,第一次我找资料找乱了,随便标注了参考文献,她看一眼就说我引的原文没有这句话。” 孙芃补充:“她教的每门课上了两节之后全班学生就都认识了。” 程夏晏:“那你还找我替课?” “她认不全来蹭课的人嘛,点名也不一定挨个看学生,主要是我那天早上确实也回不来。” 侥幸心理嘛,而且薛老师一般不点名的,谁知道那天她心情是不是不好。 程夏晏又问:“薛老师经常去酒吧么?” 于果表示不知道。这属于薛老师的私生活了,她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孙芃也不知道,她也是第一次在校外见到她。 孙芃:“你怎么对薛老师怎么感兴趣,她不找你你反而还想找她?” 程夏晏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她记性似乎挺不好的。” 这话没头没尾,孙芃和于果都听不懂,再问程夏晏又不说。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吃完食堂孙芃问程夏晏去哪。 “回家吧。”程夏晏说。 于是她们在食堂门口告别,程夏晏的母亲在学校旁边的楼盘买了房子,恰好她也没分化,住宿舍也不方便,跟学校申请了去校外住,走路就能到家。 于果感慨:“我信你了,这小孩,要不是年纪太小,真是天菜。只不过她性格好像有点——” “对,不太合群。她妈妈说她因为从小太优秀,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她也觉得别的小孩都傻傻的,所以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于果发出喜爱的感慨音。 孙芃:“提前说好,她还是个小孩,虽然你是我亲学姐,我会阻止你打她的主意的。” 于果:“我现在不想跟她谈,此等人才可能不是我等凡人能肖想的。我只是好奇她会喜欢什么人,据我观察这种有点孤僻的天才好像很容易专情。” “你就想吧,梦里啥都有。我都怕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陷入爱情。我是见过她写作业的,一坐一下午,除了上厕所喝水都不会看一眼手机,这么自律的人是很可怕的。” 她又补充:“不过我侄女还是很可爱的,她很懂礼貌。” “这倒是。” 谁会不喜欢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孩见面就管你叫小姨叫学姐呢。 薛瑶不喜欢,她生着程夏晏的气。 虽然程夏晏那天的确喊了她老师,但她的确抽走了她正在打电话的手机。一个大一学生,敢直接抽走其他学院老师的手机。 而且薛瑶当时并没有给教务处的老师打电话告状,她只是在给熟悉的管学生工作的老师打电话,问问今天晚上查不查寝。 好心当成驴肝肺。 很显然,薛老师这股气根本发不出去就憋在心里,她忙着准备学术交流的论文和ppt,憋着憋着,就没了。 某种程度上讲,薛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一般也都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她这种性格在失恋的时候被陈童吐槽过,这种时候你都不上去挠死章桐,或者让她还钱,就这么算了,你不被甩谁被甩。 总之,她目前的时间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熬夜写论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院长想带她出去本身已经是偏爱,给她很大的舞台和机会,她当然不能掉院长的面子,起码得尽全力做好。 所以等她终于有空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北方的天黑得早,傍晚四点半,外面的北风悄悄吹起来,秋天最后的叶子一半挂在树上,一般落在地上。 她需要一些资料,昨天她拿去办公室了。她准备去拿回来,顺便活动活动。 随便套了一套加绒运动服,她走到一楼时,看见了周教授。 周教授看上去像是刚买了菜回来,看见她赶紧说:“小薛,你去学校吗?” 薛瑶点头:“要喊韩院长吗?” 周教授笑着:“对,又得麻烦你了,老家伙出门也不爱看手机,一看书就过时间。” 韩院长是周教授的alpha妻子,老两口已经退休很多年,韩院长是刚刚返聘退休,根本闲不下来,每天都会去旧图书馆看书,经常不看手机也不看时间,周教授需要打电话给别人帮忙找老伴,或者遇见住在一栋楼的老师,就托对方去找。 薛瑶之前就去找过,她笑着说:“韩院长如果问起晚上吃什么菜呢?” 周教授哼一声:“那就告诉她白菜黄瓜西红柿,降血压专用,爱吃不吃。” 薛瑶都看清楚买回来的鱼了,很新鲜。 她走过学校那条很多学生在拍照的银杏大道,驻足拍了两张,到教室之前先路过旧图书馆,她熟门熟路地上了三楼,三楼最里面是韩院长常去的阅览室,她是考古学教授,那里面全是学校最老的书,周姨总说她就喜欢老东西,韩院长就会对周姨说,所以我就只喜欢你。 薛瑶轻轻拉开阅览室的门,几排古老的书架之间,薛瑶一下子就看见对面的木窗外,银杏叶铺了满窗。 好漂亮。 薛瑶失神了一瞬,看了好一会儿漂亮的窗景,刚要收回视线,又看了过去。 窗下那个十分幽静的位置,坐着一个与这里的阅读者年龄差距很大的人。 程夏晏在床边杵着下巴对着笔记本电脑,好像是在上自习。 *** 旧图书馆的阅览室内存放着老书架,一些内页黄得很厉害的旧书、古籍,以及人民日报、老同志之友之类的报刊,只有一些老教授过来看看书。学校有一栋占地面积巨大的新图书馆,设施完备藏书多,自习的座位也多,学生们都在那边上自习,很少有人来这间旧图书馆。 薛瑶不合时宜地想,这里偏偏坐着一个全校最小的学生。 不得不说程夏晏选的位置是不错的,如果不是薛瑶有意识地探头进来寻人,又被窗外的银杏叶吸引了目光,只稍微进来站站,程夏晏的位置就会被书架挡住,不会一下子就被看见。背光的窗子太阳不会直射,正对着窗外一棵几十年的银杏树和湖,的确是一个自习的风水宝地。 薛瑶穿的是休闲鞋,脚步轻轻在阅览室转了转,找到了韩院长。 韩院长戴着眼镜,的确认真地在翻一本旧书,同时还拿着钢笔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东西。 “韩院长。”薛瑶俯身轻声道。 韩院长的耳朵已经有些背了,但她感觉到有人来,于是抬头,即使年纪大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地瞧着她。 薛瑶朝她笑:“周姨喊您回家吃饭。” 韩院长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慈祥:“哦。” 然后看看手表:“嗯,是,到时间了。” 她手脚依旧麻利,收拾东西也快,薛瑶想要帮忙,被她摆摆手说不用,把包装好之后笑着说:“走,一起来家里吃。” 薛瑶:“不了,我还有事要去办公室一趟。” “那没事,我们这饭早了晚了都行,等等你就好了。” 每次也难免会这样,薛瑶挽着韩院长的胳膊往外走,轻声道:“晚上我约了朋友,这次就不去啦。” “别太晚回来,别喝太多酒。”韩院长叮嘱道,摆摆手:“行了,你忙吧,我走了。” 韩院长和周姨对她向来很好,当自己家女儿一样,尤其当薛瑶住进学校家属楼之后,更是三天两头就喊她去家里吃饭。 薛瑶送走了韩院长,脚步一转。 程夏晏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薛瑶站在她对面。 其实薛瑶一进门,她就看见了,这难免代表了她不专心,于是她当然会假装自己并没有看见。 程夏晏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薛老师好。” 薛瑶就发现了这小孩的睫毛真好看。 “程同学记性不错,还记得我是谁,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呢?” 程夏晏:“这个不记得了。” 薛瑶眯起眼。 小孩儿还跟我玩心眼。 “你作为未成年进酒吧的事,我没找你们导员。” 程夏晏十分乖巧地笑:“哦,谢谢薛老师。” 嘿。 薛瑶咬了一下后槽牙,油盐不进的小东西。虽然薛老师习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学生大差不差的话她不会要求太多,但她看着这个明明年纪很小却奇怪地总是对她有些没大没小的学生,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薛瑶说:“我让你来找我,你怎么不来?” 程夏晏:“我等着我们学院的老师找我呢。” 这话听着就让人更不舒服,仿佛薛瑶没有如她威胁的那样找经管院的老师来管教她,是因为薛瑶太好说话一样。 薛瑶就觉得程夏晏这张实在好看的脸变得不那么可爱了。 “你对我有意见么?” “没有。” “为什么要趁着老师打电话的时候抽走我的手机,很没有礼貌。” 程夏晏好几秒都没说话,她的瞳仁是灰色的,让薛瑶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邻居家里的陨石边牧。 “您当时。”程夏晏停顿片刻,似乎在措辞:“好像喝多了。” 薛瑶:? “我在后面喊你,你没听见,随便拍你又显得不尊重,小姨看上去又很担心你打电话,我为了让你看见我,我不得不抽走您的手机。我没有喝酒,当时也想着小姨喝多了的话,我会叮嘱她回学校,您过去的时候我正好去叫车了,所以。” 解释得合情合理,行为也很懂规矩,还用了您。但薛瑶就总觉得那双灰色的眼睛像是藏了什么东西,似乎她还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又选择不说,抿唇瞧着薛瑶。 程夏晏的头发最近好像又被她剪短了,变成中短发,额发清爽地浮在脸上,仰起脸时清秀干净,她穿着白衬衫,和外面的银杏叶很配。 薛瑶觉得再看下去又要觉得小孩干净优秀,不得不说程夏晏的性格看上去有些不好相处,但外貌实在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于是转眼看了下她的电脑屏幕。 全英文文献,其中一些单词薛瑶分辨出来,大概是一篇专业性很强的文献。她才大一就可以看这种资料了。 高质量小孩。 行吧,反正也不是她的学生。解释得够合理,学习又好,她又有什么立场去管。 薛瑶劝服了自己,说:“我走了,你学吧。” “薛老师。” 小孩倒是叫住她。 “薛老师的记性怎么样?” 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受这个总给她感觉没大没小的学生影响,薛瑶也不自觉放下了老师的身份眯起眼睛:“我劝你好好说话。” “薛老师只见过我两次,我还以为薛老师不会记住我的名字。” “不听话的学生我一般忘不掉。” 程夏晏喔了一声:“我蛮听话的。” 薛瑶已经要走了,所以她侧着头,伸出手指指了一下程夏晏。 指这一下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但程夏晏闭上了嘴。 看上去很乖,甚至因为长得好看,所以比普通学生显得更乖一点。 薛瑶就比较满意,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满意什么。 5、第 5 章 十一月,薛瑶的汇报材料和ppt进入被院长反复修改的折磨阶段,而京城大学也进入了学术季,今年搞得轰轰烈烈,准备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学术竞赛,于果跟薛瑶说,她也想报名参加。 薛瑶自然是支持的,和于果开半天的会,研究她的参赛课题。 所以于果步了她导的“后尘”,开始熬夜写论文,写ppt,找薛瑶帮着改稿,而薛瑶本身还有自己的稿要改,师徒两个进入从早到晚的忙碌里,干脆一起呆在实验室里,薛瑶戴着眼镜敲电脑,于果的一张嘴开始喋喋不休。 “这次学术竞赛竞争挺激烈,报名好多人。” “因为去年校庆没举办的原因吧。” “对,而且研二和博士的都扎堆,为了找工作。” 薛瑶嗯一声。 “不止研二和博士,今年本科生居然也有不少报名的,还有一个黑马。” 薛瑶改论文的手一顿,脑子里奇怪地出现高质量小孩的名字。 “不知道您听说过没,刚刚16岁的大一新生,还没分化呢,在学校里很出名,仔细想想她本科毕业也才不到20岁,看样子是一定要读研读博的,博士毕业也才二十五六的样子,真厉害啊。” 托“成名要趁早”的认知,大部分学生在三十岁之前都会有年龄焦虑,这个年纪读研读博,还没有进入社会确定工作,又到了结婚生育成家立业的年龄,还有迟迟毕不了业的,更是要钱没有,要工作没工作,似乎到了这个年纪,有无数的事情要等待她们去做,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又那样少,前路迷茫,难免会有些焦躁不安。 所以高校中很推崇那些少年天才,最年轻的博士,最年轻的教授,最年轻的院士。 “您27岁就已经博士毕业,28岁聘上了副教授,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她搞不好能超过您诶,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拜一对醉心学术的父母所赐,薛瑶上学早,她17岁上京大,到了评职称的时候,同样也是意外去世的父母帮了她最后一次。 她算是被照顾,破格聘用的。 薛瑶没接于果夸赞的话,夜里的实验室安静了一会儿,薛瑶才说:“大一就能报学术竞赛了?” 于果的话题成功回转:“一直都让,只是大一的小孩哪有几个有研究成果的,但是她有,论文纯英文写作,经管院的院长眼睛都看直了,力推她往上走,据说质量很高,一般的硕士都比不上,特别受她们院重视。” 哦。 薛瑶把目光转回电脑屏幕上。 终于帮于果把她的终稿审完,于果各种“我导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导”吹捧薛瑶,薛瑶被哄得心情不好不坏,于果说导我请你吃夜宵吧,薛瑶看了她一眼,于果闭嘴,改口道,明天我给你点奶茶和小蛋糕,点一兜。 薛瑶把眼镜拿下来捏捏眉心:“滚回去睡觉。” 她不想喝奶茶,想喝酒。 陈童接电话还算快:“嘿,没睡呢?” 薛瑶:“你干嘛呢?” “写稿子呢。我磕的cp又发糖了,我都没时间写同人文,啧啧。” 薛瑶一听,没时间,估计出不来,于是哦了声。 “想喝酒?” “嗯呢。” “要不上我这儿来?你过来我也差不多写完了。” 挺好的提议,薛瑶有点心动。 “开车过来,在我这儿住,也安全。” 相当完美的提议了,薛瑶在电话里说:“童,你有对象之后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谈恋爱我兴趣不大,比起自己谈,还是磕cp爽,倒是你。” 倒是什么倒是,倒些没用的是。 薛瑶是长了一张不可能寡着的脸,但她的确已经很多年没有谈过恋爱了。 陈童补充:“酒你想喝什么自己买,我得抓紧时间赶稿,进门按密码,别喊我来开门。” 薛瑶来到陈童家时拎了大包小包一堆东西,时间已经过了12点,陈童说她喝酒不要身材,她说身材哪有酒重要。 这里是陈童买的房子,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她说大了写作不舒服,客厅就是她的书房和游戏房,薛瑶把酒放到冰箱里先冰着,洗了一盆草莓走到大书桌旁,顺便看了一眼她的电脑。 【程幼卿蹙着眉头,说难喝。洛河图把杯子端过去尝了口:“哪里难喝。”而后慢慢地喝掉了半杯。 十分钟后,程幼卿把脸埋在洛河图的脖颈,主动得要命。 洛河图去寻包装,看了半天,晃晃身上的人:“老婆,西班牙语我看不懂。” 程幼卿抬起头,皱着眉头拍开饮料包装:“你宁可看它也不看我是么!” ……】 薛瑶:“这就是你在赶的稿子?” “这是我cp的同人文,稿子刚刚写完了,实在是手痒,我的cp今天晚上如果不上chuang,我今天就睡不着。” 话刚说到这,陈童转了下椅子看向薛瑶。 薛瑶一边吃草莓,一边奇怪地看着她。 “你写你的chuang戏,干嘛看我。” “你说你,自己不谈也就算了,cp也不磕,你的信息素不紊乱么?” 薛瑶:“乱啊。” 比她的人生乱多了。可能也是她的人生太平淡,信息素看不下去,多少调剂了一下,成天作妖。 薛瑶:“那你呢?靠写感情戏就能解决?” “当然。写自己磕的cp的文,尤其是亲密桥段,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薛瑶震惊了好一会儿:“要不我也尝试写写小说。” 陈童说:“你还是找个人睡一觉比较方便。” 薛瑶去调了酒。她很会调酒,但她大部分时间会去酒吧喝,她喜欢酒吧里那些被欲望浸泡出来的东西,撕开了虚伪,露出人类本来的样子,莫名地让她觉得很安全。 薛瑶把挑好的酒端到陈童手边,陈童写得十分投入,摸着喝一口酒,惬意地眯起眼睛:“写这种情节,喝酒是最好的,何况还是你的好手艺,喝过这些酒吧的酒,没有人比你调得好。你如果开酒吧,冲着这手艺和美女调酒师的名头,生意肯定特别好。“ 薛瑶靠着桌子也喝了口,陈童一点都不在乎她看她写的东西,薛瑶便心安理得地品鉴了会儿,思索道:“这两个名字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程氏集团董事长和她的老婆嘛。洛河图是那个做游戏很有名的,河图工作室的主理人,很厉害的一对ao妻子,这你都不知道,果然搞学术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薛瑶恍然,在新闻里,节目里,似乎见到过。印象中那位程董确实十分美貌,河图工作室的主理人却很少见。 “这就是你追的cp。一对结婚多年的妻妻?” “其中之一。真妻妻才是最diao的,不公开出轨离婚就不算塌房。”陈童咂咂嘴:“其实我认识她们,之前机缘巧合有点交往。她们的孩子今年刚上京大,不过是学金融的,我也没见过,她两个妈都长这么漂亮,不知道孩子能长得多好看,听说还没分化呢。” 薛瑶:…… 最近她脑子里高质量小孩的含量似乎有些多了。 想想,程夏晏的确也姓程,于是多问了几句,得知这对ao是alpha入赘,孩子的确是姓程的。 薛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不把这口瓜给陈童吃,瓜还没熟。于是她一边喝酒,一边品鉴陈童肆无忌惮地写着程夏晏母亲们的chuang戏。 陈童的文笔很好,是几万粉丝天天嗷嗷待哺求粮的类型,薛瑶一篇同人文看下来,对程夏晏的母亲们产生了极大的亲近感,十分想认识,磕糖果然快乐。 连带着对程夏晏本人都好感加倍。 于是再在校园里偶然见到程夏晏的时候,薛瑶便露出十分亲切的笑容。 程夏晏本来带着耳机走路,忽然停下了脚步。 “薛老师。” 薛瑶想,我只是朝你笑一下,这是做什么。 程夏晏很奇怪地没有往下说什么,两个人就十分微妙地在校园的路上占了两秒,程夏晏才在薛瑶惊讶的目光中轻笑了下:“没事,我以为您有话要对我说。” 薛瑶哦一声,为了不冷场,于是找出一句话来讲: “听说也要参加学术大赛,很厉害,好好准备,不用紧张,学校自己内部评选的话,是会倾向于有发展前景的好学生的。” 程夏晏点点头:“谢谢老师。” 已经走开了十分钟,薛瑶还会回想程夏晏的表情,总让薛瑶有一种错觉,这小孩好像总是有些什么话要跟她说。 但她偏偏不说,这种感觉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居心不良。 但是昨天晚上对小孩母亲的好印象掩盖了这种感觉,薛瑶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爱屋及乌”很奇怪,这三个人明明那两位她一点都不认识。 所以这又是一个悖论,虽然薛瑶希望整个世界都不要再有欺骗和面具,但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她们想要相信的东西,哪怕想象是虚假的,身边的才是真实的。 6、第 6 章 于果的论文定稿之后开始熬夜做ppt,学术大赛需要先通过学校初选,再送到全国高校集中比赛。本校的初选比赛安排在本周五下午。 她抱着笔记本来到薛瑶办公室:“导儿,你今天还做论文不,要不要在实验室办公,有你陪着我我安心。” 薛瑶喝口茶:“我要不要去现场,那样你更安心。” 于果赶紧拒绝:“现场就不用了,我怕看见你我紧张,当天我一个熟人都不能见。” 话虽这样说,周五下午,薛瑶还是去了比赛现场。 有点对不起她的i人学生,但她导自有打算。 校园学术大赛在小礼堂举办,每个学生讲ppt,汇报时间在10分-20分之间,按专业分两天进行,方便师生根据情况选择前来观摩学习。 小礼堂人不少,作为参赛选手的硕导,薛瑶有资格坐在前排,当然要提前跟教务处的老师说一下,还被教务处的老师夸奖薛老师第一年带学生是该多关心云云,并且考虑到宣传画面的艺术性,给她安排到前排十分显眼的位置。 所以于果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的导十分端庄地坐在第二排c位。 于果的表情紧张之余还有空挤出面条泪:你不是说你不来么—— 薛瑶朝她投去一个安心和加油的表情以示安慰。 第一次做导嘛,于果也是她的第一个学生,该来是一定要来的。薛瑶想着,悄悄拿出自己斥巨资买的相机。 学生的每一个美好瞬间,她是一定要记录下来的。 i人不仅是e人的玩具,也该是她导的玩具。当导不玩学生,得损失多少乐趣。 嘻。 今天的汇报顺序,地质学院与环境学院一起排在第三位,第一位是数学学院,第二位是经济管理学院。 薛瑶穿着西装,淡妆优美恬然,坐在中间的位置腰板笔直,摄像机只要拍校领导就能拍到她,实在上相得很。摄像机满意,教导处和工会满意,就连校长都回头看了薛瑶一眼,跟她寒暄了几句。 事实上薛瑶已经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来了,一直在镜头下她还是要考虑到自身形象,时刻保持端庄,多少有些遭罪。 她悄悄低头打了第五个哈欠时,经管学院上场了。倒霉独苗学生于果除了一开始集体上台亮相一下就去后台紧张去了,薛瑶表示爱莫能助。 经管学院参加学术竞赛的一共有5人,两个研二在读,一个博二,一个博三在读,还有一个大一。 薛瑶看着台上一字排开,穿着黑色长裤白色衬衫的学生,某位大一学生甚至个子最高,长得也最清秀好看,只往那一站,台下就躁动起来。 坐在旁边的郑北方凑过来:“这学生可厉害,史上第一次的大一新生参加学术竞赛,她们院长力推,特别好一个苗子。之前总听说她在她们学院很火,这次过后,全校都该知道这么个小孩了,这叫啥,风云人物。” 薛瑶想起旧图书馆三楼的窗前,安静待着的学生,忽然就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要在那待着。 可能是被人烦的。 挺凡尔赛,也strong得可怕。 薛瑶在心里啧啧几声,溶于观众席的背景板里,肆无忌惮地看程夏晏。 16岁的少女身姿挺拔,站在台上,一眼看过去,果然是比谁都像样子,她年纪最小却不怯场,跟刚才朝她皱皱巴巴的于果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在后台焦急等待的于果打了个喷嚏,觉得有点冷,于是心疼地抱紧了自己。 等到经管院开始比赛,程夏晏居然是第一个演讲的选手。她准备的动作不急不躁,ppt做得干净规矩,讲了两句因为声音有些小,拨弄了一下话筒,手指白皙修长,碎发在额头前,薄唇微启,声音清越略微有些哑,恰到好处地好听。 那些专业名词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晚饭一样自然,专业性从开头的三句话就弥漫到空气中,把在场的老师和学生都包裹住。 小礼堂偶尔有人窃窃私语,大部分人听得都十分认真,程夏晏的声音不疾不徐,轻重得当,适时的停顿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是紧张或者忘词,而只是单纯地缓口气,喝口水,或者换张ppt。 薛瑶实在想要说话,她感觉自己似乎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对郑北方说:“我一直觉得她是高质量小孩。” 郑北方:“谁说不是呢。” 公认的优秀,公认的内心强大,也是公认的长得好。 程夏晏讲完了,场内掌声雷动,主持人上来串场,她也只是不疾不徐地收拾好东西,又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带走,就像是已经讲过多少次论文的老教授。 薛瑶忽然想,这小孩这样规矩着优秀,会不会很无聊。 这个想法很没有来由,她只是这样想了,一时也想不到这种想法的原因。 她的眼睛一直追着程夏晏,直到她彻底消失在台上,下个学生都已经开始讲了,才有空听郑北方絮絮叨叨:“这孩子还没分化呢,等真分化了确定了性别,我都不敢想学校里有多少追她的,长得太干净了。” 薛瑶忽然说:“她家庭条件好像很好。” “是吗,怎么个好法?”有八卦听,郑北方来了兴趣。 薛瑶忽然又不想说了,她说:“只是听说,她和孙芃不是亲戚关系么,孙芃家里都那么厉害了。” 孙芃是神州集团家的三代孙女,这是她上大学的第一周,就在教职工里传遍了的事。不要小瞧任何群体八卦的心,尤其是体制内。他们关心一个人的家庭,有时候比你本人还厉害。毕竟你还会跟家里人吵架叛逆以及关系冷淡。 “也是。”郑北方见没有八卦听就坐回去,说:“能看出来,很有教养的孩子,一看就是富养起来的。” 薛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提及程夏晏的家庭。她好像有一瞬间,下意识不想让别人惦记她。 但她又想起,有些时候家庭条件好,往往才是别人惦记她的理由,于是盯着程夏晏已经离开的身影出神。 *** 终于等到了于果,孩子有些紧张,嗓子已经发紧了,好在中规中矩地顺利讲完,也算是发挥了她本人和薛瑶帮着准备材料的七成功力,获得了掌声。 薛瑶松口气,自己的学生汇报结束,她有借口走掉了。 她去了后台,于果十分忙乱地收好东西想要润掉,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单纯傻笑离开了临时准备的休息室,迎面就看见了薛瑶。 “呜呜呜导儿——”于果开始眼泪汪汪。 薛瑶赶紧躲开:“都讲完了怎么还这么激动,挺好的,庆祝一下,请你吃饭。” 于果是真的哭出来了,薛瑶哎呀了好几声,笑着找纸巾给她擦眼泪。 之前没看出来,于果怎么还挺粘人,薛瑶以为意思意思擦一下得了,她还要往身上蹭。 她还并不熟悉如何做一个导,除了平时要求于果多一些,她不太会板着脸批评人,她面对学生总是会有更多的包容,但又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太好说话,她已经蛮努力做一个威严的导了,毕竟也不能真和学生处成姐妹。 但于果这个i人她看着分明也并不i,起码对着她已经逐渐趋近于没大没小,跟她撒娇已经很熟练了,薛瑶努力着维护住作为导师的威严。 怎么回事,跟她熟起来的学生是都会跟她没大没小是么。那程夏晏算什么,一开始就敢抽她手机。 呵。 “我以为您来了我会紧张,没想到我一看向台下,就看见您又漂亮又高贵地坐在第一排最中间,实在太好看了,眼神又慈祥,我一下子就觉得好温暖!” 薛瑶对慈祥这个词思索了很久,以至于吃完了饭还在想。 这个词让她和周姨韩院长的样子彻底重合,她把于果送回宿舍,裹着羊毛大衣在校园里散步,还在想着这件事。 薛教授觉得自己好像因为慈祥两个字,忽然有了奇怪的年龄焦虑。 她知道这不应该。所以她仔细想了想,与其说是年龄焦虑,不如说她早就对自己一成不变的,只能在晚上去酒吧喝酒时显得叛逆一点的生活感到有些疲倦了。 当一个人的生活开始变得周而复始,那么她对于慈祥这种词可以无缝对接到40年以后的自己,到时候她大概率还在这座学校,做着类似的工作,带领一批像于果一样性格各异但都还算可爱的学生,只是会比现在变得慈祥。 真是一个算不上糟糕,但也算不上令人心情愉悦的词汇。 薛瑶望着已经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发了会儿呆,想起陈童的话,她是不是应该找些办法释放一下堆积已久的信息素。 不要再走心了,走走生理需求不好么。 她允许自己随便发散了思维,想到和一个脸庞模糊但有马甲线手指修长的alpha躺在床上,alpha的手从她的衬衫下摆探进去,她的腰被激起成片的鸡皮疙瘩。 她打了个激灵,听见有人在叫她。 “薛老师。” 突然被从奇怪的幻想里拽到现实,薛瑶有些心虚地回头。 路灯下,穿着白色冲锋衣的少女背着双肩包,立在那里看她。 是高质量小孩。 高质量小孩今天的表现也足够高质量,她现在站在路灯下,冲锋衣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穿在她身上显得干净帅气,所以她整个人看上去都足够高质量。 薛瑶被自己的想法幽默到,于是笑了下,说:“程夏晏,吃饭了么。” 薛瑶只是客套,但程夏晏说:“没吃。” 啊。 薛瑶迟疑:“那,我带你去吃点?” 程夏晏:“好。” 这小孩,答应得倒是痛快。比起她答应得痛快,薛瑶主要是没理解自己为什么请她吃饭说得那样自然。 是不是被慈祥两个字刺激的,把程夏晏直接带入自己众多学生中的一个,产生了理所当然的爱护之情。 都怪于果。 回到宿舍跟舍友疯狂表达对自家导的爱意的于果打了个喷嚏,莫名其妙。 现在是七点半,学校的食堂已经关门,小吃街都是苍蝇馆子,薛瑶一般不去,最后还是带程夏晏去了便利店。 “吃这个行么?” “行。”程夏晏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那你自己挑吧。” “老师不吃么?” “我吃过了。” “和于学姐去吃的?” 那种没大没小的感觉又出来了,薛瑶嗯一声:“她很辛苦,好不容易讲完了,我请她吃个饭。” 程夏晏拿了一只筐:“我也很辛苦。” 薛瑶:? 所以你没有导师请你吃饭么。 哦,你没有。 薛瑶有些无奈地说:“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吧。” 程夏晏说好,最终挑挑拣拣,也只拿了一份盒饭。 薛瑶本以为这小孩有些隐约的不当自己是外人,没想到只拿了这一点,于是说:“不拿些别的么?我看学生都爱吃冰淇淋,面包什么的。” 程夏晏摇摇头:“这样就够了,我也没有很饿。” 程夏晏跟店员说了要加热,并且跟了一句谢谢。她说谢谢的时候声音很好听,听上去十分真诚,让人会觉得加热是一件对她来讲很重要的事情。 薛瑶拿手机扫码,看见程夏晏盯着收银台前摆放的彩虹酸条糖看。 薛瑶也看了眼:“想吃么?” 程夏晏的眼睛跟着糖走,没有说话。 薛瑶便拿出来两条,一起扫了码。 程夏晏的饭热好了,她打开包装用筷子一点点地吃,薛瑶就坐在她对面,看工作群里的新消息。 程夏晏吃饭没有声音,吃得十分认真,她挑了一份鸡排饭,看上去干巴巴的,薛瑶回完信息放下手机,看了看她的饭,说:“你不觉得干么,我买瓶水吧。” 程夏晏:“不干,这里面有咸菜。” 薛瑶:…… 这实在不像是程氏集团独生女说出来的话。 7、第 7 章 程夏晏:“薛老师带于果学姐吃什么了。” 薛瑶:“吃了火锅。” 大冷天的,吃点火锅最合适了,薛瑶带着于果去吃了海底捞,于果开心得不行,一晚上吃的都堵不住她的话,吵得薛瑶脑袋疼。 程夏晏:“哦。” 这股莫名其妙的醋味是怎么回事。 薛瑶看着她,想起她是老师,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自然可以随便说。 “现在已经很晚了,学校里只有便利店还开着。” 程夏晏:“嗯。” 薛瑶又觉得这么说她似乎很吃亏。 “等你上了研究生有了导师,就会有人总请你吃饭了。” 程夏晏:“哦。” 薛瑶:…… 是她多嘴了,这小孩,吃吧,谁能吃过她啊。 小孩吃完了盒饭,十分自觉地撕开酸条糖的包装,咬了一口。 薛瑶看着她的表情,沾满了酸粉的糖果,她吃得轻微地眯起眼睛。 “好吃么?”薛瑶问。 程夏晏笑了一下:“好吃。” 薛瑶恍然:“你喜欢吃酸的。” “嗯。”程夏晏看着这价值一块钱的酸条糖,说:“我妈妈说这东西不健康,不怎么让我吃。” 薛瑶就想,还是个小孩呢。 才16岁,根本都没成年的小孩,吃点糖怎么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护崽子的心,薛瑶忽然就去了收银台,看看在那里摆着的酸条糖,一共也就十根左右,于是都拿出来扫了码。 买完了她就又后悔,虽然当人家是小孩,但谁也不能吃这么多糖啊,人家妈妈管得又不是不对,吃多了糖确实对身体对牙都不好。 犹豫着拿过去,总之,都给了程夏晏。 “别一次性吃太多,一天吃一根就好,牙齿这东西,年纪越大越脆弱的,可别趁着年轻随便折腾。” 程夏晏看看那七彩的糖果包装,抬眼看向薛瑶的时候,笑意就再也掩盖不住。 “谢谢薛老师。”她说。 她似乎有一种奇怪的能力,说任何话,都会让人觉得她很认真。 所以薛瑶就被她认真到了,因为她长得好看,认真说话的时候又乖,薛瑶的导师心情简直泛滥成灾,有点想摸摸她的头。 “不用谢。”薛瑶说。 “如果您不放心的话。” 程夏晏说:“您其实可以一天买一根的。” 薛瑶:“程夏晏。” 程夏晏迟疑了一瞬,说了一声到。 她军训刚结束两个月,答到答得自然。 薛瑶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语气过重了,于是盯着她不说话。 程夏晏抿唇:“我开玩笑的。” 薛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她不止一次跟她开玩笑了。 “等你读研的时候,你的导师也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可以让她给你买,也可以让你的朋友,或者成年以后谈恋爱,让你对象一天给你买一根,而我,还有我自己的学生要带。” 薛瑶不想让她每一次都这样“萌混过关”了。 薛瑶拿起她自己的包,说:“我先走了,你吃完了记得回宿舍,很晚了,不要到处走。” 她拉开便利店的门,离开了。 程夏晏看着放在她面前的十几根酸条糖,呆了片刻,默默地收好放到自己的包里。 司机小汪来接她的时候,上了车的程夏晏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她甚至都不知道我不住宿舍。” 小汪:“啊?” 程夏晏便闭嘴,任由车子开到只距离学校步行十五分钟的小区,再也不说话了。 *** 几天之后,京城大学学术比赛的结果出来了,于果进了复赛,她高兴地跑到办公室去拥抱她的导,当着郑北方的面把薛瑶抱得那叫一个怀疑人生。 她导的威严好像已经崩塌得差不多了。 薛瑶说:“你准备你的,我可是真没什么空了。” 她下周就要跟着自己的导出国,所谓一物降一物,薛瑶正在被自己的导反复折磨,这个时候徒弟该当自己不存在比较好。 于果十分懂事,每天固定给导买不加糖的奶茶,耐心地呵护她导的心情,薛瑶就稳定地又改了终稿,发给院长。 院长的扣扣回得很快:“可以。” 薛瑶靠在工学椅背上,两只手揉着发根,长出一口气。 行了吧,终于行了吧,不会再要改了吧。 再看向电脑时,院长又说话了。仅仅看见那一个对话框的长条,薛瑶都要一个激灵。 “这几天收拾收拾行李吧。”还好,是来自她导的关爱。薛瑶长出一口气。 “对了。这次一起去的还有个小孩,她还没分化,你年纪和她最接近,你多照顾她一下。” 薛瑶:…… “程夏晏?” “你认识呀,就是前几天学术比赛表现得特别好的那个本科生,哎这真是个好苗子,可惜是个学金融的,那玩意有什么好学的……” 地质学院的院长和经管学院院长认识了几十年,也斗了几十年,什么埋汰对方的话都可以随便说,能气到对方就算赢。 “这次学术交流不是主要针对地质学的么,怎么还有经管院的事。” 说起这个院长就来精神头了,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打过来。 薛瑶用手把头发撩到脑顶,无奈地点了接通。 接下来薛瑶就听了十分钟她导对于经管学院院长的吐槽,总之对方学校在金融方面的研究算是后起之秀,对方院长可能是根深蒂固的胜负欲起来了,看不得只有地质学院出国交流,非要横插一脚,那些米国人也是耳朵根子软,“勉强同意”毫无科研价值的经管学院和他们地质学院一起来,总之就是这样。 薛瑶揉着自己的发根:“所以整个经管学院,没有能照顾程夏晏的人么?” 说起这个院长更是激动:“首先她院长虽然是个烦人的老baby,男omega也是男的,然后因为太仓促,老baby的学生们根本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拿出手了一个博士,男alpha,小程没分化嘛,还是女孩多照顾一点好一些。算来算去,只有你最合适,老baby恶心了我半天,要我说也没什么照顾的,都是成年人了……” 院长自己卡了壳,程夏晏的确没成年。 “……自理能力又不是没有,只是住宿各方面,你就和她住比较方便,反正她也没分化,你还是omega,各方面都合适一些。你见过那孩子吧?学术比赛那天,经管院一群歪瓜裂枣里面长得最好看最有气质的那个小孩。” 薛瑶:“知道啦。” 嘚吧啥,你都答应了,我还能说啥。 每个学生和导都是前世未尽的缘分,师生关系存续期间,一直都在反复相欠。 语音通话挂掉,薛瑶揉了揉头发,还是决定起来洗澡。 无所谓了,反正她的终稿确定了,任何事情都影响不到她的好心情。 水声在夜色里渐起,窗外也下起了雨,薛瑶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在按自己心意装修得昏暗且温暖的客厅里走过,喝掉半杯水,手机振动。 已经有六个未接来电了,这是第七个,是一串没见过的电话号码,托每隔段时间就发疯的福,薛瑶对这种执着打她手机的未接来电一致归结为章桐。 薛瑶又想揉发根了,大晚上发什么疯。 拉黑,关机,上床。 纯棉的被子只轻微摩擦了一下她的腿,薛瑶就顿了一下。 发热期? 于是又认命地下床,去找抑制剂,又去拿小玩具。 发热期可以使用安全系数最高的抑制剂进行控制,基本不会产生什么副作用,但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身体负担小一些,小玩具必不可少。 薛瑶的发热期向来规律,规律得前后差不超过一天,她眯起眼睛看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大概猜到章桐这次又发什么疯。 趁着她发热期,想要来当她的人肉玩具是吧。 呵。 薛瑶沉进被子里。 要不还是,试着谈个恋爱吧。 *** 五天后,薛瑶推着大行李箱上了停在校门口的空调大客车。 穿着灰色冲锋衣的少女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衣服很好看,她穿上俊气得要命,她正侧着头戴耳机,薛瑶随便一瞥,就看见了她修长的睫毛。 “小瑶啊!” 地质学院院长——一个短发女性alpha,坐在第二排,热情地朝她挥手:“随便找位置坐。” 她的平行隔壁,坐着经管学院的老baby院长,男性omega,也朝薛瑶慈祥地笑。 薛瑶打了招呼,自己往后走。这次出行一共只有12个人,每个人两个座位会更舒服。 路途很长,薛瑶睡了醒,醒了睡,客车坐完坐飞机,飞机坐完坐客车,时差相差十几个小时,熬了一段时间夜的薛瑶要适应好久,还没走干净的发热期导致她身体也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昏昏沉沉,只顾着偶尔看看窗外的风景。 等终于到了酒店,已经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的力气用来把行李推进房间,薛瑶把包从脖子上摘下来,看了眼看上去还算舒服的两张单人床,如果是她自己住,早就躺上去了。 可是还有个学生要和她住一起,薛瑶看向刚进门的学生,她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一边,打开行李箱,薛瑶注意到她的东西在箱子里摆得整整齐齐。 她正往外拿洗漱的东西,一件一件,整齐干净。 程夏晏整理着东西,说出了进到房间里的第一句话:“薛老师,您先去洗吧。” 薛瑶啊了一声。 但是她还没有收拾东西。 她是那种比较懒惰的类型,除了保证基本的干净卫生,她家里其实是比较乱的,到处都是过度的松弛感,用陈童的话讲,很像美剧里的家。 由此而知,薛瑶根本没打算把东西收拾成程夏晏那样。或者说,她从程夏晏进门,就一直惊异于她的东西可以收拾得这样整洁。 “行李箱是你家人帮你装的么?”她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 程夏晏放好洗漱包,看向薛瑶的眼神带着薛瑶不想承认的无奈:“老师,我是没成年,但不是小孩。” 她是说,她能自理。 薛瑶便闭嘴不说话了,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大行李箱砰地一声砸到地上,里面摆放得十分随意的衣物日用品就大咧咧地敞在空气里。 程夏晏没说什么。 薛瑶也没说什么,她说什么都不对,干脆心安理得。反正她是老师,同时她又不是她的老师。程夏晏对她只该尊敬,她在她面前也不必要有导师包袱。 薛瑶拿了衣服去了卫生间。 虽然没有包袱,但还没有熟到可以在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面前换睡衣的地步。小孩子还不知道分化成什么性别,万一是个alpha。 几年之后万一有某些部门来追究她涉嫌勾引未成年什么的,她可担不起这责任。女性omega在六种性别里算得上最为弱势且人畜无害,安排她和程夏晏一个房间她没有意见,但毕竟是老师,考虑周全一点肯定是好的。 “老师。” 薛瑶回头。 程夏晏起身,弯腰,捡起一样东西。 “您东西掉了。” 是抑制贴。 薛瑶的发热期还没彻底走。 薛瑶看向程夏晏,孩子眼神清明,于是笑了下:“谢谢。” 没分化就还是孩子,她不用考虑太多。 她进了浴室,过了许久,水声才起。 程夏晏维持着一个姿势坐着,直到水声起来,才像是被惊动一样,接着收拾起东西来。 8、第 8 章 薛瑶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被程夏晏这部分的干净程度震惊到。 东西整齐地摆在床头柜上,程夏晏已经换了一套深色丝绸睡衣,靠在床头打电话。 薛瑶放轻脚步,程夏晏打电话用耳机,她听不见对面是谁,只能听见她的话。 “环境挺好的,房间还算干净。” “嗯,和老师住在一起。” 说到这,程夏晏的眼神往薛瑶那边看了一眼。 “老师是omega。” 之后就是一些嗯声,程夏晏说的话比较少,语气也比较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薛瑶也不是故意听人家打电话,只是她已经换了睡衣,刚到国外也不太想就这样出门瞎晃,于是把手机拿出来处理一些信息。 才走一天,于果已经开始疯狂地表现一天见不到导的思念,但薛瑶在朋友圈里分明看见她快乐地和同学买淀粉肠的身影。 【淀粉肠好吃么?】 薛瑶坏心眼地给于果发消息,对面一直在“正在输入”,让薛瑶笑了一下。 房间内忽然出现一声轻咳。 薛瑶抬头,看见程夏晏垂着眼睛,小声说了句妈妈。 “嗯。”这声嗯都比刚才要软很多。 “好。”乖的要命。 “不用,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的,妈妈晚安。” 程夏晏挂了电话。 薛瑶刚要回头,程夏晏就看过来,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保持着16岁青少年该有的冷漠。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声音有多软。是薛瑶认识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见她这样软乎地说话,薛瑶甚至觉得,程夏晏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撒娇可能也就是这样了。 薛瑶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回头,心里像是被毛绒爪子挠过一样。 蛮可爱的。 但气氛就很奇怪的尴尬起来,程夏晏沉默着,找了换洗衣物去浴室了,薛瑶松了一口气,觉得没必要对一个小孩搞什么尴尬的冷战。她是老师,是年长的人,她可以递出台阶,让两个人维持一个还算比较舒服的师生关系相处。毕竟在这里两周的时间,她们大概需要全程都在一起,不必要让自己持续保持不痛快。 程夏晏洗好了出来时,薛瑶在看电脑,小孩十分安静地收拾了一下,也拿出笔记本电脑。 两个人像是图书馆里的同桌。 薛瑶侧头看向她,推过去一份果篮:“酒店送来的水果。” 程夏晏看了一眼:“好。” 然后再没别的话了。 啧,还挺小心眼。薛瑶又拿过去两根酸条糖:“吃完记得刷牙。” 程夏晏手一顿,看向薛瑶。 “你不是不想给我买么。” 她说这句话之前抿了一下唇,洗过澡之后一双眼睛看上去更加清澈,就那么看着薛瑶,像是在控诉什么,又似乎有些委屈,这些都隐藏在风平浪静的表情里,总体来讲,程夏晏的表情依旧冷漠,看上去不近人情。 薛瑶很直观地出现了一种猜测。 “只是不想你要求我每天给你买,我没有那个义务。但现在只是因为我想。” 程夏晏哦了一声,低声:“我也没有要求你的意思。” 薛瑶:“那你是什么意思。” 程夏晏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拿过那两条糖,说:“就是现在这种意思。” 薛瑶开始逗她:“是想要老师包里常备着糖,看见你就给你一个?” 程夏晏不说话了。 “这和小孩有什么区别?” 程夏晏还是没说话,闷头拆糖果包装,吧唧吧唧地吃。 这糖是很柔韧的,咬一口要拉好长,她吃起来难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她默默吃完,又掏出湿巾把桌子擦干净,打扫战场。 呼。 程夏晏原来是这种性格。 薛瑶看了会儿资料,等确实困了才关灯睡觉,黑暗之中,程夏晏的呼吸声十分平稳。 薛瑶悄悄在心里伸出爪子挠程夏晏的脑顶。 平时装成冷脸的高质量小孩,其实跟妈妈说晚安的时候会软会脸红,还会跟老师要糖吃。程夏晏不可能非要占这一块钱的便宜,她执着于这些很细小且不值钱的东西,要糖吃的孩子比起糖,可能更想要大人的关爱。 那么问题来了,她在学校分明很受欢迎,她本该不缺朋友,甚至是早恋的对象。 她偏要躲清净,总是独来独往,上自习都要躲去就图书馆,除了一个日常坑人的孙芃,朋友都没见过一个。甚至孙芃还都只是她的亲戚。 一边躲人,一边亲近人。 傲娇属性基本做实,还是那种要求挺多的傲娇。她看得上的人,一块糖就可以收买,她不喜欢的,恨不得躲到角落里,平时一点好脸色都不会给。 而薛瑶也不知为什么,成了那个可以用一块一块钱的糖收买她的人。 且不论为什么,这种明显地区别对待让人觉得心情很好,薛瑶又觉得程夏晏可爱了,在心里悄悄蹂躏她一番,才睡过去。 她发热期本来就没有彻底结束,又累了一整天,这一觉睡得昏沉,再醒来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天色依旧昏沉,床头灯亮着,穿着深色睡衣的程夏晏坐在床边瞧着她。 “薛老师,您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 薛瑶缓了会儿,胳膊放在额头上:“没事,可能是累到了。” 她的发热期一般持续一周多不到两周,越到后面越顽固,不知道是不是薛瑶一直以来有些苛待生理需求,所以集体反抗,不仅不想走,每天都要作些妖。 睡觉之前她已经用了抑制剂,抑制贴也有好好在贴,信息素在努力紊乱,薛瑶在努力疲倦。现在浑身没有力气,发低烧,还极度饥渴。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只是程夏晏还在身边,于是体面地解释:“不好意思,影响到你了吧,有没有耳塞?没有的话我这里有新的。” 她怕自己会难受到发出声音来,影响程夏晏睡觉。 程夏晏:“是感冒么?” 薛瑶把手拿下来,看见程夏晏明显担心的表情。 睡觉前脑子里的小动物还在,薛瑶的心里软软的,柔声解释:“不是,只是发热期还没走,对你没什么影响,问题也不大,一会儿就过去了。” 程夏晏看了她一会儿,说:“是发热期么?” “咦,你还怪聪明。” 程夏晏便露出无奈的表情:“又不是没见过。” 薛瑶发现说两句话,她会舒服很多,可能是注意力转移了,于是她躺着看向程夏晏,笑着聊天:“你见过谁发热期?” “我妈妈。”程夏晏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又补充:“虽然她不怎么让我见。” “嗯?” “她发热期会和我的母亲一直待在卧室。她们两个都是。” 薛瑶想起陈童的同人文。 她忽然来了兴趣,躺在床上侧头看坐在一旁的程夏晏:“你两个妈妈感情是不是很好?” “老师认识我妈妈么?” “我不认识,我有个朋友好像认识。” “哦。”程夏晏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挺好的。” 薛瑶看她这样子就很想逗她:“挺好的是指哪好?” 程夏晏十分无辜:“就,挺好的。” “你晚上是在给她们打电话吧。” “嗯。” 薛瑶想问的是,你脸红的时候是在跟哪个妈妈聊天,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问,就跟总是问“爸爸好还是妈妈好”显得一样无聊。于是她又把脸往枕头上蹭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跟程夏晏聊天。 “你妈妈发热期也会像我一样么?” “偶尔会,她不舒服。但是小洛会帮她。”程夏晏补充:“小洛是我的alpha母亲。” 薛瑶就明白了:“你跟小洛关系不错。” “嗯,她说过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她也很靠得住。” 这样看来,这孩子悄悄撒娇的对象就不是那个小洛。她分明更喜欢她的omega的母亲。 薛瑶在心里乐得不行,程氏集团董事长和她爱人的形象在她心里更具象化了一点,这孩子可能从小就被迫学会了独立。 她陈童俯身,好奇心十分浓厚:“你妈妈们发热期都待在一起的话,没有给你生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么?” 薛瑶说完又觉得有些冒犯,于是说:“我只是好奇,如果不合适就当我没问过。你早点休息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没有,小洛说她们不会再生任何孩子,有我一个就够了。所以小洛去做了手术。” “什么手术。” “变成废a的手术。” 薛瑶愣在那,程夏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她说任何避孕药和避孕措施都有副作用,不如她去做手术,所以就去了。” “那你妈妈的发热期怎么办?” “还和原来一样,有小洛在,妈妈就会安稳度过发热期,妈妈说现在的药出得也越来越好,发热期其实很好过,也没什么不能忍的,很多人都是以此为降低道德底线的借口。” 薛瑶愣着出神,手机震动了两声。 她看了一眼,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薛瑶以为,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信息素的奴隶,所以出现章桐这样不知道道德为何物的人也很正常,只是她累了,她不愿意奉陪了,这种与众不同让她一直有一种隐约的孤独感。 她讲课,认真地教学生,逗逗大徒弟,去周姨家吃饭,和朋友们喝酒,她有很多人陪。但在感情上,她一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所以她心安理得地封闭自己。不愿意和章桐一样,大不了就不谈,感情是信息素的衍生物,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是谁都可以背叛的东西。 但程夏晏的alpha母亲去做了手术。 “像她这样做手术的alpha多么?”薛瑶问。 “小洛是在国外做的,周医生说国内做这个的一共只有上千个,小洛就怕给自己做坏了。” 地狱笑话,薛瑶笑了一下,特别想认识一下程夏晏的妈妈们。 因为出生于这样的家庭,程夏晏看上去比起可爱,更显得眉清目秀起来,她本就生的好看,在床头灯下,少女眉目也显得更温柔,偏偏她五官脸型轮廓清晰,清秀俊气,看着就让人喜欢。 薛瑶冲她笑了一下:“睡觉吧,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让未成年小孩不睡觉,小心长不高了。” 程夏晏:“小洛跟我聊过该如何缓解发热期的办法,薛老师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试试。” 9、第 9 章 薛瑶也不是介意,她是不打算尝试。任何一种和信息素挂钩的动作,都和未成年这个身份背道而驰。 所以她说:“不用了,你好好睡觉,我喝点水,睡会儿就好了。” 程夏晏还是用比较担忧的眼神看向她。 薛瑶刚要说什么,手机又震起来。 换了个陌生号码。 国内时间现在应该是上午九点左右,章桐是个大忙人,一般在深夜聊骚,这个时间应该没空找她才对。 于是薛瑶拿过手机,按了接听。 “宝宝。” 薛瑶:…… 她心软是她的错。 准备直接把电话挂掉,对面着急着补充:“你发热期是不是到了?我昨天拍了一个大夜才结束,我去你家照顾你好不好?” 薛瑶:“不好意思,不在国内。” “去哪儿了啊?出去玩吗?和谁啊?” 薛瑶挂了电话,顺便把这个电话号拉黑。 在她打电话的时候,程夏晏已经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国外一般不喝热水,烧水壶也不一定干净,小孩自己带了折叠烧水壶。 薛瑶看着她去把台面收拾干净,又洗了手,只留一盏小夜灯后上了床,一句话都没有问,勤快干净利落地让人有安全感,薛瑶起了一点波澜的心情很快被平复,她起来喝了半杯温水,很想跟程夏晏说两句话,又觉得不该耽误青少年休息。 “谢谢。”她说:“晚安,我关灯了。” 程夏晏:“好,老师晚安。” 老师就晚安了,这一晚睡得挺安稳,手机被她关机,她的世界里除了她自己的梦境,和旁边那个人畜无害的干净小孩,什么都没有。 世界安静,安静地让人有安全感。一个第一次来到的国家,陌生旅店的第一个夜晚,一个只是认识却并不熟悉的未成年学生,她还在发热期,却让她安稳地沉入睡眠,一觉睡到了早上。 等醒来的时候,程夏晏已经穿好了衣服,看着她说:“我把早饭带来给你吃,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慢慢收拾。” 薛瑶答应着,程夏晏就出门了。 终于缓过神来的薛瑶似乎有点明白昨晚的安全感来自于哪。这小孩才几岁,处理起事情来看上去也太靠得住了。 干净整洁又勤快,会自己带烧水壶,会照顾人,会给老师带早饭。 啧,她才16岁啊。 薛瑶只躺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她可不敢让别人等她太久。 程夏晏回来的时候,薛瑶已经收拾妥当,正在扎头发。一头浓黑的秀发被她两下在脑后挽起来,安静地停靠在纤细的脖颈上方,像是一片黑鸦拢成的蝴蝶。 “谢谢。”薛瑶朝她笑了下,看见她拿来的,用纸袋装好的食物。 “什么好吃的?”薛瑶好奇。 “面包,黄油和果酱,还有咖啡,面包我烤过了,咖啡你不喜欢可以给我。” 真乖的小孩。 薛瑶旋出口红,对着镜子轻涂。 程夏晏在后面看着她。 薛瑶收拾得很快,像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基础护肤粉底提亮之后一般只涂个口红就正好,显得气色很好,比较端庄,又不过分妩媚。 “好了。”她吧嗒一声,把口红盖子盖好,回头看见盯着她瞧的高质量小孩,又笑了一下:“走吧,别让别人等。” 程夏晏把食物口袋递给她,薛瑶说了句“对了”,从包里摸出来两条酸条糖递给她。 “今天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程夏晏说不用,把糖接了过去。 薛瑶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 少女的头发居然很柔软,又很厚,摸上去像是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 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里悄悄说了句好可爱。薛瑶现在看程夏晏怎么看怎么觉得好,不自觉就笑出来。 穿着冲锋衣的程夏晏看了她一眼,薛瑶不笑了。好在她没有问,背着双肩包率先出了门。 这一天忙到傍晚终于结束,薛瑶的ppt汇报得不错,和对方院校交流得也很有成果,她们定下了接下来几天的交流计划,最忙碌的一天便就算过了,接下来多交流多学习,学到多少各位老师学生各求本事。 国外没有聚餐文化,国内是有的。院长想喝酒的心蠢蠢欲动,说是托朋友弄了两瓶茅台,找了当地的中餐厅,同行的博士生悄悄吐槽,都出国了怎么还去吃中餐。 “白人饭又就不了茅台。”别人回他。 “都出国了还要上酒桌啊。”有不爱喝酒的人十分悲伤。 薛瑶走在后面,想,茅台诶。 她只在院长家里吃饭的时候蹭过一顿,这次又能喝到了,真好。 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喝这种酱香味很重的白酒,现在可能也是快30了,喝过一次就总想,于是不知不觉,眼睛就亮起来,难得地有了兴致。 程夏晏一直和她并排走,一行人走出这所藤校园,薛瑶看见夜色下学校的雕塑很有美感,顺手就拍拍程夏晏:“帮我拍张照。” 程夏晏拿过她的手机。 薛瑶快步跑到雕塑旁,远处的另一位老师笑着说干嘛不白天照,又有博士生说晚上才好看,又有人说薛老师怎么样都好看。 于是一群人围着,看薛瑶照相。 薛瑶无语:“你们也要照吗?” 博士生:“我们不照,我们看薛老师照。” 薛瑶更无语了,照个相还能让这么多人围着看,她看向程夏晏:“搞快点搞快点。”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外国人都有不少驻足观看,薛瑶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动物园里的猴。 她瞪一眼始作俑者:“陈一就你带的头。” 陈一是地质院最有前途的博士,同样也是院长的得意门生,个子高长相英俊常年健身,拥有标志性的八块腹肌。他笑起来十分阳光:“学姐可别冤枉我,这里都是学长和老师们,大家是自发行为,和我可没有关系。” 吵吵闹闹中,程夏晏说了句好了。 薛瑶赶紧小跑过来,又瞪了陈一一眼。 陈一盯着她笑嘻嘻:“照片发我一份,我看有人偷偷拍你,我都没拍,你看我多乖,是不是该奖励一下。” “奖励个鬼。” 薛瑶从程夏晏手里接过手机,看都没看就放进口袋里。 程夏晏走在队伍最后,看着两只手插着兜保持距离,却很明显和陈一很熟悉的薛老师,手指悄悄地扣了扣酸条糖的包装袋。 一行人去中餐厅定好的包间,薛瑶脱了大衣,陈一殷勤地帮她挂。 薛瑶一躲:“小晏。” 程夏晏接过去,干净利落地挂在衣架上,还给顺了顺,防止褶皱。 陈一:“你叫的倒是亲切,我们都是叫小程的,这小家伙倒成你的小跟班了。” 一句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薛瑶想到是孙芃先叫她小晏的,刚才只是下意识叫出来,无所谓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讲:“我们小晏只是年轻,其实是聪明有能力又可靠的小孩,将来的发展前途不可限量,本科生就有现在的成绩,谁敢说什么跟班。她是人品好,知道我这两天不太舒服,多照顾我一点,过几天我要请她吃饭好好感谢的。” 陈一碰了个软钉子,换了话题,聊起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薛瑶没怎么接话,拉开自己旁边的位置:“你坐这儿。” 她是在跟程夏晏说。 程夏晏就坐过去,把陈一和薛瑶隔开。 院长讨来的两瓶茅台被消耗得彻底,薛瑶喝了两杯,是剩到最后还能跟院长拼酒的人之一。 薛瑶说:“这酒让您这么喝都白瞎了。” 院长嘿嘿嘿地笑,大着舌头去看一直喝矿泉水的程夏晏,开始不满意:“小程,喝一杯,没事,你们院长同意了。” 经管院长已经喝趴在桌子上,说不出来同意还是不同意。 程夏晏看了薛瑶一眼,摇摇头:“不行,我还没成年。” “谁说非得成年了才能喝酒,你小时候家里没拿筷子沾酒给你舔嘛?听话!” 是十分厚脸皮不讲道理的大人了。 薛瑶伸手拦了一下程夏晏的杯子,瞪她的老师:“小孩你都不放过,我陪你喝还不行?” “你喝是你喝,她喝是她喝,快点快点。” 薛瑶:“不行,不许为老不尊,人家才多大。” 院长气得要命:“你说我什么?” 接下来就是师徒两个都嘴仗,一边吵架一边把剩下的酒都喝了干净,菜已经吃光了,两个人就着半盘花生米,不够了又怕浪费,你一颗我一颗地分。 很幼稚。 太幼稚了。 程夏晏矿泉水喝多了,去厕所再回来时,看见薛瑶瘫在椅子上,一张脸红得厉害,像是盛开的牡丹。 院长去厕所吐去了。 程夏晏坐下来,把矿泉水递给薛瑶:“喝点吧。” 薛瑶摆手:“喝不动。这酒拿出来是真浪费,还是慢慢品才好,啧。” 后面那句“啧”的意犹未尽实在明显,程夏晏说:“我家里有,带一瓶给你。” 薛瑶看着她,没喝过酒的小孩看上去更加眉清目秀了,于是笑着拍拍她的胳膊:“不要,挺贵的东西。” 程夏晏:“送你的,礼物都不讲价格。” 薛瑶摇头:“那也不要,我不随便要别人的礼物。” 程夏晏便不再说了,问:“发热期可以喝酒吗?” “我没管,经常喝。”薛瑶说话开始变得很慢,为了把每一个字表达清楚,显得语气更加温柔,像是在哄人:“发热期那么长,不喝酒可不行。” “酒这么好喝么?” “好喝啊,你长大就知道了。”薛瑶笑得有点傻,着看她:“你好乖,知道未成年不许喝酒,不过胆子倒是大,未成年敢去酒吧,偏原则性又强,说不喝就不喝,挺有意思。” 程夏晏嗯一声:“因为几年前就有人把我往酒吧里领,一边喝酒一边反复叮嘱我未成年不能喝酒,所以我记得比较牢。” 薛瑶:“谁这么缺德,明知道你未成年还把你往酒吧拉,里面什么性别的人都有,乱的很,这样的人你要远离他。” 程夏晏笑了下。 薛瑶觉得小孩笑起来很好看,喝得上头了的人差点没忍住摸摸她的脸蛋。 “我没远离她。我主动靠近她了。”程夏晏说。 薛瑶没听懂,想要说什么,又觉得有些累,便没有问下去。 10、第 10 章 薛瑶睡醒的时候,第一时间去看程夏晏。 她昨晚喝到后来强撑着没有断片,脑子清醒却控制不了手脚。她喝多了话多,昨天是程夏晏带她回的房间,她扒着程夏晏,一路嘴叭叭个不停。 “哎,你个子好高啊,之前明明没有我高。” “我长了一厘米,而且你之前几次穿着高跟鞋。” “哦。”薛瑶说,脑袋靠着程夏晏的肩膀:“你身上好好闻,没看见你用香水啊。” 程夏晏似乎是沉默了几秒钟,薛瑶记不清了,她记得程夏晏说:“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 “你怎么这么会照顾自己,你这样家庭条件好的小孩,很多生活都乱糟糟的。” “我比较爱干净。” 薛瑶又哦。 程夏晏不善谈,话有些少,对谁都差不多,但薛瑶却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于是薛瑶笑着搂她的脖子进了房间,说:“你以后别学我,酒这东西,喝上了就很难戒,对肝不好,但是不喝呢,对心情又不好,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要沾就好了。” 薛瑶坐在床上,挣扎着脱她的大衣,脱不下来,程夏晏去帮她,把她的胳膊从袖口里拽出来,薛瑶就倒在床上。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喝酒啊。” 程夏晏问。 薛瑶躺着,程夏晏在她眼睛里也是侧着长的,个子高高的一个少女。 程夏晏把衣服也脱了,穿着黑白相间的毛衣,有点像熊猫崽。 薛瑶就笑:“一开始当然是因为心情不好。” 程夏晏倒了两瓶矿泉水进水壶里,用她的便携水壶烧水。 薛瑶喝多了就懒,挣扎着把外裤脱了,穿着毛绒打底裤钻进被子里。 程夏晏:“你要先去洗澡。” 薛瑶竖起一根手指:“小孩不许学爹味教育人。” 程夏晏就不说话了,等到水烧好了,兑了一杯温水递给薛瑶,看上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不洗澡睡觉会不舒服。” 薛瑶耍赖:“我挺舒服的。” 程夏晏的语气就有些无奈:“喝水。” 薛瑶起来喝了水,冲程夏晏笑了下:“你是不是嫌弃我不爱干净。” “没有,我不会嫌你。” 还挺会说好话的。薛瑶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伸出手够程夏晏的脖子:“好乖的小朋友。” “这时候知道我是小朋友了?”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程夏晏的手指按了按薛瑶的太阳穴:“头疼么?” “不疼。” “所以,一开始喝酒,为什么心情不好。” 如果薛瑶没有喝酒,她就能分辨清楚,如果程夏晏分化成别的性别,薛瑶这种莫名其妙抱着对方的行为甚至已经算得上x骚扰了。 但她现在醉着,本能操纵了脑子,她喜欢这种感觉,清醒之后的薛瑶回忆,果然不能在醉酒的时候遇见不讨厌的人,情绪上头的薛瑶会变得更加容易喜欢别人,搞不好遇见章桐,她都会就地原谅。 彼时醉着的薛瑶抱着程夏晏不撒手,什么话也都往外讲:“因为失恋呗。” “我以为像薛老师这样的人不会失恋。” “你是在夸我么?” “当然。” 薛瑶啧一声:“谢谢,但是你的语气不柔软。” 程夏晏:“当然呢。” “谁告诉你话后面加个呢就柔软了。” “孙芃说的。” 薛瑶笑。 “所以,为什么失恋了呢。” “哪有什么为什么,失恋就是失恋了。” 程夏晏这次的不柔软让薛瑶十分喜欢,程夏晏笃定地说:“那一定是那个人不对。” 薛瑶就哈哈笑起来,拍拍程夏晏的脑袋:“你说得特别对。” 后来再怎么样,薛瑶就记不住了,她现在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仔细想晚上有没有对程夏晏更过分,丢了当老师的脸。 应该没有吧,最多就是抱得久了点。 卫生间有声音,程夏晏好像在洗澡,她每天至少洗一次澡,果然像她说的一样,很爱干净。所以她昨天晚上看见自己不洗澡不换衣服就往被子里躺这种行为可能就十分可怕。 薛瑶开始心虚,怕她作为老师的形象在程夏晏那里其实已经坍塌了一部分。 程夏晏从卫生间出来了,她把头发吹得半干,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把毛巾仔细挂好。 刚洗完的一张脸白白嫩嫩,手臂却有清晰的肌肉线条,腰很细,看上去大概率有腹肌,一看就有锻炼习惯的人。 薛瑶不好意思看了,她起床了,老老实实去洗澡,她可不想再塌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每天都有不少讲座要听,互相交流学习,日子过得平凡又规律。 硬要说有什么不太平凡的,是程夏晏有两次在对方老师突如其来的提问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用流利的英语把博士生都不了解的知识自然地说出来,让对方学校经济学的教授对她十分感兴趣,单独跟她交流了十几分钟。 这件事让经管院的院长扬眉吐气,在地质学院院长面前笑得十分嘚瑟,地质学院院长直翻白眼,说人家小程自己厉害,这种最前沿的知识你都不那么清楚,你这个老嫂子omega哪来的脸自豪。 两个院长就继续吵架。 于是被带出来的“得意门生”陈一就被院长挑刺骂了一顿,陈一就跑来跟薛瑶吐槽:“你说我是不是无妄之灾?” 薛瑶在忙,会议记录基本都是她在整理,每天又能学到很多东西,她的时间不够用,像是海绵一样疯狂汲取知识,顺便写自己的论文。 “嗯,对。”她很敷衍。 陈一:“小程属于天才,我只是个普通人,干嘛要这么要求我。” “嗯。” “师姐,老师以前也会这样迁怒你吗?” 薛瑶手指一顿,回答:“首先,我当博士的时候没有程夏晏这种天才,第二,我本人恰好就是那个天才,所以都是我气别人。” 陈一:…… 薛瑶朝他笑一下:“去别的地方玩吧。” 陈一:“师姐你好狠的心。” 他换了个话题:“我请你出去吃饭吧!我最近从留学生那里薅到不少店。” 薛瑶:“忙,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忙完了我们去,我不急。” 程夏晏来到她们的专属临时实验室时,就看见陈博士又在。 11、第 11 章 陈博士对薛老师有意思,已经是路过的蚂蚁也能看出来的程度。而且十分热情,撵也不走,有些人说这叫“犬系男友”,程夏晏不知道“犬系男友”和“舔狗”的区别是什么,如果指的是总是舔着脸来烦薛瑶,那都不是什么好词。 “薛老师。”程夏晏说:“去食堂么,该吃晚饭了。” 薛瑶看着她就跟看陈一不一样,眉眼带着笑,薛瑶不笑的时候是有些严肃的,但只要稍微一笑,就会显得柔软又美丽。 “我没什么时间,也不是很饿,就不去了。” “那我给你带回来。” 白人饭好携带得很,如果不是想换换脑子走走路,程夏晏也不必非要去食堂。 陈一感觉到了明显的区别对待,但又不好说什么,谁都知道程夏晏和薛瑶关系比较亲近,薛瑶会多照顾一下这个最小的学生,于是什么都没说,却没有走的意思。 “对了陈学长,院长找你。”程夏晏说。 陈一:“啊?院长在哪啊?” “北二教学楼十五层,tom教授的办公室。” 陈一哦了一声,不情愿地站起来,程夏晏先走了,他跟在后面走。 【院长真找陈一?】 程夏晏在排队买汉堡,看见了薛瑶给她发的信息。 【没找。】 【哈,我就知道。】 【嗯,安心工作。】 薛瑶啧一声。破小孩,不知道跟谁学的,说话总是有一种奇怪的爹里爹气,也就是脸长得好,加上基本也没有那种意思,所以抵消了。 程夏晏把汉堡送来的时候,听见另外一个老师进门来,新奇地说,北二教学楼停电了。 程夏晏:“啊哦。” 薛瑶当晚问过程夏晏,陈一有没有来找她算账,程夏晏摇头:“院长虽然没有找他,但院长肯定有事找他,而且院长的确在tom的办公室。” 程夏晏说的是,院长是甩手掌柜性格,路过的蚂蚁都要被她抓去干点什么,陈一既然送上门了,院长断然说不出没事找他的话,肯定多少要安排一点事给他做的。 只是说因为意外停电,陈博士别被困在电梯里才好,没听他到处抱怨,看样子是没有被困,自然地领了一些破事回来了,此刻可能正在心里嘟嘟囔囔。 薛瑶想到这是个好办法,甚至是可以反复利用的办法。 她哎呀一声:“你真聪明,我早该想到的。” 程夏晏:“你说不行,他不会信,好在这次他起码能忙个一天半天,再有机会我再说。” “他如果发现了来质问你,你怎么办?” “承认呗,我就是恶作剧。” “哇。这么理直气壮么?” “是呢,因为我还小,恶劣一点也没什么。” 薛瑶就哈哈笑起来。 实验室就剩她们两个在,薛瑶想要做完再回去,程夏晏却也不走,她似乎也有工作要做,在写论文,一直到11点半,薛瑶扭扭脖子,看了眼打哈欠的程夏晏。 “这位小朋友,晚睡会长不高。” 程夏晏哈欠打完,说:“没事,我上个月还在长个。” “你想要弄到几点?” “我现在走也行。” 薛瑶眯起眼睛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也就是说没必要熬夜是吧。” 程夏晏:“我睡着的话你回来我也会醒,醒了我就很难睡。” 也不是没有道理。 薛瑶收拾东西:“好吧,你跟我走,我们去吃点夜宵。” 夜宵就是便利店,便利店里连泡面都没有,两个人一人买了一个汉堡,坐在店里啃。 薛瑶叹口气:“我想吃麻辣烫了。” 程夏晏:“落地之后就吃。” 她说得实在太自然,薛瑶不自觉就继续说:“还想吃火锅。” “第二天吃,我之前每次回国都会连吃一周。” “你总出国?” “寒暑假偶尔妈妈会带我出来玩一玩。” 薛瑶就很自然地说出:“那正好,回去老师请你吃海底捞。” 程夏晏吃完了汉堡,把手中的包装纸团吧团吧,等薛瑶也吃完,顺手就把她的包装纸也团吧起来,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两个人出了门,天气很冷,天色又晚,国外不比国内,总归不太安全,薛瑶后知后觉得赶紧回去,于是伸手拉住程夏晏的手。 “快走,可小心,他们街上的人搞不好都有枪。” 程夏晏没说话,她手摸上去很暖和,不像薛瑶,手脚很容易凉。 薛瑶只顾着往前拉着人走,走了不一会儿,程夏晏走到她旁边,松开手,另一只手牵上来,把她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臂弯。 “这样更快。”程夏晏说。 薛瑶感受了一下,的确是,于是自然地挽着程夏晏的胳膊,不这样走不知道,这小孩怎么似乎又高了一点。 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往回赶,偷感十足地回到了学校,回到房间里,薛瑶才放松下来。 似乎这间小小的学校内部的酒店房间,是她在寒冷的国外难得感觉到温暖和放松的地方。 北半球已经要到最寒冷的月份了,薛瑶的大衣再也穿不了,已经穿上了压箱底的大羽绒服,即使这样还是避免不了得了小小的感冒,翌日就开始吸鼻子,反正也就忙最后一周,下周她们就回国了,薛瑶一边抽纸巾,一边坐在实验室做最后的工作。 又复活的陈一开始频繁地叮嘱她多喝热水,给她带热咖啡。这边的热饮只有热牛奶,热咖啡,热可可,之前陈一买过热可可和热牛奶,薛瑶说了谢谢,也不必破费之类的话,陈一像一只听不懂人话的大狗一样耍赖皮,薛瑶最后累了,只对陈一说谢谢。 程夏晏会在这时送过来一个保温杯,热水的雾气从杯口慢慢飘出来,放到薛瑶面前。 薛瑶也谢她,但会附赠一个笑容。 陈一也说不出什么,他没必要跟一个没分化的小孩争什么,薛瑶只是不想跟他有什么,他心里倒是清楚。 这天依旧是同样的戏码上演,薛瑶刚对程夏晏说了谢谢,吹吹杯口,抿了一口红茶,恰到好处的温度,非常好闻的香气。她出门根本没想着带茶叶,程夏晏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两个纸包,一包红茶,一包乌龙,都是适合在冬天喝的。 薛瑶顺手接了,一句话还没说,一位老师就进门来。 “我好像产生幻觉了,我似乎看见了不该出现在这边的人。” 陈一:“不要解密,有事说事啊张老师。” “我刚刚好像看见章桐了。” 12、第 12 章 实验室好几个人同时说话,问在哪,薛瑶把手机挂掉,一只手捋起一侧的头发,一声不吭地轻皱起眉头。 实验室吵吵闹闹,有人已经开始准备下楼看看到底是不是章桐本人,程夏晏在这时候进门来,看见有些混乱的场景,问了句怎么了。 “章桐好像在楼下,说起来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上一次章桐是不是也来咱们学校了,哎,薛老师,当时是说你和她是亲戚吧。她这次来干嘛你知道不?” 薛瑶在飞快地打字,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程夏晏绕着办公桌,走到了薛瑶旁边。 薛瑶打字的手很快,过了一阵才发现有人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的座位。她抬头,看见了程夏晏。 “干嘛?”她问。 程夏晏:“嗯?” “不去看明星?” “我不认识她。” “她现在很厉害了,家喻户晓,不认识她的人可不多。” “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你中午想吃什么?” 薛瑶瞧着她:“你和陈一是一起想把我喂成猪。” “所以你先吃完了饭,他就不会再来烦人了。” 薛瑶当然没什么心思在论文上,她叹口气:“我想吃海底捞。” “有的哦。”程夏晏拿出手机:“最近的海底捞距离这里二十多公里,提供外卖服务。” 薛瑶赶紧拦住:“没必要,又贵又不方便。” 程夏晏:“嗯,我也没想点。” 嘿。 程夏晏忽然也笑了。她很少笑,现在这样,似乎是因为薛瑶露出了明显的生气表情,看上去很可爱。 “我昨天问了留学生,知道一家卖麻辣烫的店,说味道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薛瑶不生气了,亮着一双眼睛瞧着她。 程夏晏起身:“那我去买。” 这边的外卖十分不发达,大部分东西还是要自己亲自去买才行,薛瑶说了谢谢,目送她出了门,甚至连章桐都短时间地忘掉了。 程夏晏出门坐电梯下楼,电梯门开,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出现在电梯里。 她是那种一眼惊艳的人,即使戴着墨镜和帽子,穿着厚羽绒服,气质却外放得厉害,就算不认识,也会想要多看两眼。程夏晏站住,闻到擦肩而过的女人身上有攻击性却足够吸引人的香水味,也许夹杂了一点信息素的味道。 是alpha的信息素。虽然程夏晏没有分化,但她对信息素十分敏感,很容易能闻出来对方的性别。 程夏晏往电梯里走,这女人却忽然跟她说话了,用一口流利的美式口语,问京城大学的老师学生是不是在这个楼层。 程夏晏站定,直视女人戴着墨镜的眼睛。 “不是。”程夏晏用中文说:“在九楼。” 女人惊讶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起来更显得一张脸俊美又艳丽。 “你是中国人,太好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带我过去一下,我有点要紧的事要找人。” 程夏晏:“不好意思,我也有急事,麻烦您自己上楼吧。” 她走进电梯里,按下一楼的按钮。alpha女人原地犹豫了一阵,决定换一部电梯上楼。 程夏晏摸出手机来给薛瑶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程夏晏说:“薛老师,你是不是不想见那个明星。” 薛瑶的呼吸在手机里清晰可闻。 “那你现在马上去安全通道,下楼吧,我们出去吃麻辣烫。小心一点哦,那个明星正要坐电梯往楼上走。” *** 这是一场有些奇怪的“逃跑”。 薛瑶的心跳的飞快,挽住程夏晏的胳膊一直出了校门还没有平复,她只顾往前走,北美洲冬天的风吹得她脸颊疼,晚上回去要做最贵的面膜才能避免红肿,不过这些她都不在乎了。 她觉得很快乐。 程夏晏一句话都没有问,两个人打了车,程夏晏的口语流利到会被人以为是华裔的程度,她们一路来到几公里外的小饭店,开店的果然是中国人,甚至是东北人。 “来了哈老妹儿!” 满屋子热气蒸腾,男性beta热情地招呼着客人,程夏晏一点头:“你好。” 薛瑶:“你来过了?” “先来尝尝味道怎么样,不好吃就不推荐了。” 薛瑶啧啧一声,拍拍她的肩膀:“小小年纪,办事怎么这么让人放心。” 程夏晏拿了一个盆和夹子一起递给薛瑶:“可能是天生就比较优秀。” 薛瑶知道程夏晏偶尔会有种奇怪的、不惹人讨厌的爹味来自于哪里了。 她很自信,或者说,她的思维方式很本位。和很多男性和大部分alpha一样,她会很自然地认为自己的都是好的,也有足够的能量和义务去照顾别人。她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样,想想应该也不是,起码让人头疼的孙芃就不是这样。 薛瑶的心情很好,在等待食物做好的时间里,她闻着空气里麻辣烫汤底的浓重香味,起了逗弄程夏晏的心思。 “谢谢你呀,费了很多心思找到了好吃的店。”薛瑶说。 把筷子摆成绝对垂直桌子边的程夏晏手一顿,飞快地抿了下唇:“不客气。” 嗯,这样就不一样了,程夏晏不让人讨厌的决定性因素就在这里,虽然她自信,优秀,但可能是年纪还小,所以纯真这一块,她厉害得很。 薛瑶越看越觉得程夏晏眉清目秀,又好看又招人喜欢,她感觉自己和程夏晏在一起的时间像是偷来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她的手机一个劲被打电话,于是她干脆一点,选择关机。 仔细想想她28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这样“不负责”。不去管工作,不管院长和同事是不是要找她,也不用去想一个曾经深爱又被伤得最深的前任回心转意,她到底该怎么办。 薛瑶说:“我想喝酒了。” 程夏晏的表情就充满了无奈:“还是中午呢。” “就想喝嘛。” 还没喝,薛瑶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朝程夏晏撒娇。 等程夏晏去跟老板说了两句,带回来一瓶衡水老白干,说只有这个时,薛瑶也不挑,二两的小杯子是只有中餐厅才有的东西,酒倒满,麻辣烫上了,热气腾腾两大盆,辣椒,醋,麻酱,花生碎,粗犷地覆盖在那些黄面条上面。 薛瑶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先把菜都拌匀,喝一口汤,确认的确是好吃的麻辣烫,再举起酒杯:“再谢谢你,说真的,回国之后吃一周,我请你一周。” 程夏晏思考了片刻,把矿泉水倒进二两杯子里,两种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液体,程夏晏举杯,浅笑着和她碰杯:“好。” 13、第 13 章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躲那个人呢? 程夏晏没有问,这句话是薛瑶主动提的。 二两的杯子喝掉了一半,薛瑶的吃相已经在尽力维持雅观,但小店里实在太温暖热闹,麻辣烫又好吃。她的身心都得到了久违的放松,早就脱了羽绒服,黑色修身打底衫本就衬得人身材气质绝佳,此时被她把袖子撸起来,杵在桌子上,即使已经用湿巾擦了一遍,程夏晏仍旧担忧地看向她的胳膊。 薛瑶看见了小孩的眼神,无奈地撇嘴:“你这洁癖真挺严重的。” “不算洁癖,还有强迫症。” 程夏晏解释完起身,替她把撸起的袖子又撸下来。薛瑶没反对,靠近时呼吸撒了一点在脖子上,温温的,又好闻。 薛瑶无奈:“这次行了吗?” “嗯。”程夏晏把又擦了一遍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这样回去洗衣服就好。” 薛瑶抿一口酒:“等以后你成年了,我去酒吧肯定不带你,扫兴得很。” 程夏晏笑了一下,薛瑶总觉得她笑得像是有点什么深意。 好在程夏晏主动又接着问起:“所以呢,为什么要躲着她。” 薛瑶摇摇头,把剩下的半杯喝掉:“不想说了。” 就是这么任性。 程夏晏也不问,她是个十分安静的小孩,吃饭的时候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一看就很有教养。 薛瑶的任性果然没有持续多久,等喝到第二杯的时候,还是她说了起来。 可能是太久没有说和章桐有关的事了。朋友们除了一开始陪着她度过那段有些艰难的日子,平时都会小心翼翼地规避,很少在她面前谈论,怕薛瑶再受伤。等又过了几年,提及章桐也都是说些对她不好的八卦,幸灾乐祸地让薛瑶高兴。薛瑶便更不可能谈论她,倒显得她忘不掉。 但其实,她不是忘不掉,只是总是会有一些时候,很想谈谈这个人。 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间,程夏晏不认识也不关心章桐,在异国他乡充满温度的小饭店里,周围的人陌生却都有温度,恰到好处地可以让人说些真心话,又不必担心别人对她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薛瑶开始讲章桐。 简短地讲讲,不过是一个谈了几年的初恋被断崖式分手,被甩被劈腿的故事。 薛瑶以为自己会大吐苦水,会大骂章桐不是东西,控诉自己当年都付出了什么,话说出来却轻描淡写,把整件事情大概讲完,也才用了几句话。 于是薛瑶笑了,摇摇头喝掉一大口白酒。 果然,什么最难忘的初恋和青春,狗屁不是。 程夏晏也不说让她少喝,只是安静地听完,安静地看她喝酒,然后抿了一下唇,笃定地说:“果然是个坏人。” 薛瑶:噗嗤。 她并没有敷衍,十分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就像之前理所当然地说“那一定是那个人的问题”一样,似乎任何判断只要是她下的,就是绝对真理,不需要去听其他的声音,也不需要辩证地看待问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这种骂人的话有些可爱,似乎程夏晏不会用别的话骂人一样。 薛瑶很有兴趣地托下巴:“说说看,坏在哪里。” “忘恩负义,移情别恋,分手就好好分,连个理由都不给,不负责任也不尊重人,现在又回来找你,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给人添麻烦,怪不得你要躲开她。” “她大概觉得我还爱她,或者我会重新爱上她。” 程夏晏呵一声,薛瑶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那样直白的嘲讽表情,像是听到了大笑话。 于是薛瑶就也觉得很高兴。程夏晏似乎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她那种认真的劲反而更让人相信。她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大学刚毕业的章桐北漂来追求她的艺术梦想,薛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章桐的生活开销基本都是薛瑶在付,章桐只负责提供情绪价值,薛瑶当时被她那张大气明艳的俊脸迷得五迷三道,章桐的情绪价值给得也足,每天宝宝长宝宝短,对别人一副酷拽的样子对薛瑶从来都是好脾气,这些都让薛瑶上头得厉害。 陈童实在看不下去,不止一次骂过她恋爱脑。再回头看看,薛瑶也觉得自己当时脑子大概是被吃掉了,一丁点都没剩下来。 “苦尽甘来”的章桐终于因为一个配角爆火,前一天还在对薛瑶说宝宝晚安,第二天就发了一条我们还是分手吧的短信,就从薛瑶的生活中消失了。分手的细节薛瑶没有说,她只是喝酒,等着程夏晏回答她。 程夏晏穿着另外一件黑白相间的毛衫。她好像很喜欢这种颜色搭配,薛瑶看着也觉得好看,能中和她那张清越的学霸脸,突出了少女的毛茸茸。 薛瑶以为程夏晏会说点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她一下,程夏晏却说:“是有点傻。” 薛瑶撇嘴,果然不能指望这小孩说出什么好话。 “所以你现在,不会再喜欢那个人了吧。”程夏晏问。 薛瑶觉得离谱:“我是什么很贱的人么?” 程夏晏就浅浅地笑了下,又说:“那你恨她么?” 薛瑶摇头:“不想恨了。” 程夏晏的笑容消失,又皱起眉头。 薛瑶觉得有意思,她第一次发现程夏晏的表情可以这样丰富多彩,她实在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蛋。 程夏晏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 眼睛瞪得像铜铃。 薛瑶还是没忍住被自己的烂梗笑出声来,收回手:“不好意思,没忍住。” 程夏晏的眼睛一直像铜铃,薛瑶说:“有这么惊讶么。”就看见程夏晏也伸出了手。 所以这天薛瑶知道了,这个小孩她多少有点睚眦必报。她觉得吃亏了的事,是一定得想办法找补回来的。 薛瑶被戳了脸,程夏晏的另一根手指头也不安分,甚至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于是轮到薛瑶瞪得像铜铃:“你怎么还有自选动作呢?” 程夏晏笑得很开心。 薛瑶喝了半斤多老白干,还要再倒时程夏晏把瓶子拿走了。薛瑶没管,哼唧了两声。具体怎样哼唧的薛瑶记不清,大概也是跟她喝多了,对陈童哼唧得也差不多。她不满意的理由是,现在就把酒拿走,跟断崖式失恋又有什么区别。 高低得再倒半杯才行。 程夏晏便又给她倒了半杯,酒杯举到桌子中间不懂,开始跟那个已经明显醉了的女人谈判。 “只有这些,再要可不能喝了。” “好的好的呀。”薛瑶说。 “所以那个人在学校也去找你,你来国外了也来找你,她是想要复合么?” 14、第 14 章 话题转得够快,薛瑶现在知无不言:“是呗,说她当初不成熟,不够坚定,现在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之类的场面话,呵。” 呵,之后呢? 程夏晏等了片刻,见薛瑶还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又问:“你只能躲着她么?” “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已经拉黑几十个陌生电话号了。” “你会因为她心情不好么?” “会吗?”薛瑶的思维已经开始变得缓慢,她笑一下:“会吧。” 是很难忘记的一段经历,她经历了什么,遭受了怎样的痛苦,那段时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会烦躁,会焦虑,会因为章桐而怅然若失,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她像是被贸然揭开了伤口,那些不想被回忆起的事情会被反复记起,让薛瑶觉得难过。 于是薛瑶就觉得很难过了。 她收回手,垂下眼睛。 程夏晏看着本来只有脸颊泛红的薛瑶忽然红了眼睛,刚把酒给她,她就流下了泪。 于是开始慌乱,说:“又没说不给你,想喝就喝嘛。” 薛瑶拿了酒杯,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最终还是闹着把剩下的喝完了。薛瑶彻底醉了,她醉了不困,只是想要抓程夏晏的手,又流泪。 程夏晏不知道原来一个人醉了就要流那么多眼泪,她见过最多的醉鬼就是小洛和妈妈,这两个人无论谁醉成什么样子,最终的归宿都是她们的大卧室,但她该拿薛瑶怎么办。 好在薛瑶长了嘴,她会提要求。 按着薛瑶的要求,程夏晏坐到她旁边,让她靠着肩膀,嘟嘟囔囔地说了很多话。 不想睡觉不闹,只是话多。程夏晏放心了,一直在注意调整位置,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一边听她控诉那些不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事情没有前因后果,说的全是她有多难过。 这么难过的么。 程夏晏替她擦眼泪,看着她的脸。 一个从很多年前她就知道的一件事是,薛瑶哭起来很好很好看,比她平时更好看。 要不然13岁的程夏晏才不会随便跟一个女人去酒吧。 “没事的啊,你已经远离她了,她最多就刷刷存在感,蹦跶几下,她不会再影响你什么了。”程夏晏说着,轻轻替她擦掉泪水,她现在乖得很,她不仅可以戳她的脸。 薛瑶嗯一声,把脸往她脖子里蹭:“你真好。” 程夏晏嗯一声:“我哪儿好?” “哪儿都好。”薛瑶说完,忽然又觉得高兴。 你不能去要求一个醉鬼有逻辑。 所以如果一个醉鬼在醉了,哭了一场之后,亲了身边一个已经十分熟悉且靠得住,长得很干净漂亮的少女一下,应该也很正常,对吧。 *** 第二天陈一说,章桐在他们实验室呆了一阵,给所有的人签了名合影,并且明确地表示自己是来找薛瑶的。 当时他们说,薛老师的手机关机了,确实找不到,章桐就说,她反正有时间,可以在这里等一整天。 这些老师学生觉得实在奇怪,问了一下她跟薛瑶的关系,然后章桐就直接明确地表明,她是薛瑶的前任,这次是来求复合的。 是的,实验室已经炸了一天了。 得知这件事的薛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薛瑶是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实验室的。前一天她在麻辣烫店里醉得厉害,又不想回学校,程夏晏打了几个电话,把她带去了酒店。 脑子还算清醒但说话已经慢好几拍的薛瑶担心:“未成年人不能住酒店吧。” 程夏晏:“和我妈妈的公司有长期合作关系的酒店,没事的。” 果然,前台微笑着递来房卡,不仅没要程夏晏的身份证,连薛瑶的都没要。 这间酒店看上去品质很高,薛瑶坐着电梯一路上行,进到房间里,偌大的落地窗,能俯视城市和街道的街景。房间是标准间,薛瑶把羽绒服和外衣外裤脱了就想往床上躺,被程夏晏拉起来。 “换了睡衣再睡吧。”小孩这么说。 薛瑶:“哪来的睡衣?” “我让人送来了。” 过不一会儿,果然送来了崭新的睡衣,程夏晏说穿着内衣裤再穿就不用再洗一遍,特意要了纯棉的之类的话,薛瑶已经听不进去了,既然人家给买了穿就穿,于是当着她的面把深色修身毛衫脱掉了。 程夏晏:…… 薛瑶嘲笑她:“你脸红什么。” 程夏晏好像说了什么,好像也没说,薛瑶记不清,就那样把睡衣换上,躺到床上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沉,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梦不愿意醒来,梦里光怪陆离,她生命里那些很重要的人来来往往,有时候是父母,有时候是去年刚刚因为年纪大自然去世的狗,有时候是章桐。 后来陈童,吉米,饭团都来了,院长也来,周阿姨也来,她的独苗徒弟于果也来了,一群人吵吵闹闹,薛瑶一直因为难过而又酸又皱的心开始慢慢变得好了很多,再后来,程夏晏穿着她的黑白毛衫,毛茸茸地也出现了,她的表情很无奈,说,薛老师,我第一次去酒吧,就是你把我拉去的。 如果我学坏了,肯定是你教的。 薛瑶开始嘻嘻。 程夏晏这么有主意的高质量小孩,哪是她能教坏的。如果她真教坏了,那她还真是厉害。 这样想着就恍惚睁开了眼,早上的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房间里没有人。 薛瑶的记忆恢复正常,开始后怕自己关机了好久,不知道实验室那群人有没有找疯她。手机开机果然来了一些电话,好在并不多。 她发消息给关系还不错的老师,老师说:“小程给你请假了呀,她说她家里有人来看她,她怕自己走不安全找你陪着,你手机没电了有事让我们联系她就好。怎么你们没在一起么?” 薛瑶说了两句话圆过去了。 电话挂掉,薛瑶稍微勾起一点唇角,给程夏晏打电话。 小孩还是一如既往地可靠。 但可靠的小孩把电话挂掉了。 薛瑶盯着手机愣神,门那边就传出刷房卡的声音。有人进门来,薛瑶一点都不担心是别人。 果然,程夏晏穿着羽绒服,拎着几个口袋进来了,看上去像是刚打猎回来,一张俊脸都是被风吹着轻微泛红的模样。 “早上好。”程夏晏说。 薛瑶对她露出笑容,招招手让她过来,用刚睡醒十分温暖的手掌贴住她的脸。 “谢谢你呀。”薛瑶由衷地说。 15、第 15 章 程夏晏蹲着,仰着头看着她。 “诶,怎么还捂不白了。”薛瑶有些担心,这小脸蛋可别被风吹得过敏了,简直越捂越红。 因为提前确认章桐已经走了,薛瑶和程夏晏吃过早饭回了学校,就听见陈一和其他老师争先恐后的一番反馈,说话都盯着薛瑶看,这口惊天大瓜的最后一口还是要落在她身上。 薛瑶:“她瞎说,都说了嘛,她家欠我钱,她故意在外边败坏我名声。” 众老师:…… 这听上去也的确不太能令人信服。昨天章桐在这看上去的确深情得很,而且她现在都已经是影后了,随便拍一部戏几百上千万都很正常,欠多少钱还不起。再说哪有欠钱的追债主,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所以薛瑶越这么说,老师们越相信章桐真的是她的前任了。 薛瑶当然也没在乎老师们怎么想。章桐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否认也控制不住别人信还是不信。昨天吃了一顿麻辣烫,喝了一瓶即使远在北美也只卖50元人民币的白酒,她忽然就觉得一切都没什么。 所以她就胡说,别人怎么想她管不了,但谁都管不了她胡说。 章桐和薛瑶的恋情瓜在团队内都不用传,一下午的时间就震惊到了两个学院的院长,并且远在京城的郑北方在京城时间夜里十点就已经开始对薛瑶疯狂轰炸。 【你居然和章桐真的谈过恋爱!】 【她还来追你!上次来学校就是为了追你吧!我的天姐妹你太牛了。】 【前几天章桐的访谈你看没?她当时就说要挽回一段感情,她的那些cp粉都说自己磕的cp是真的,在微博打了好几天,结果正主其实是你是么!!薛瑶你好牛!】 牛什么,薛瑶呵呵一声,给她发了个花花挠头的表情。 【不是,你误会了,她只是欠我钱不舍得还,想要败坏我的名声。这样的人渣怎么可能是我的前任。】 【宝贝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信了,你这个人向来不会讨厌谁的,能这么说的一定是前任。】 薛瑶:……好叭。 她选择闭嘴,郑北方又说了一通在学校这件事已经传成了什么样子,过不了一会儿,她的好徒弟又冒泡了。 【我亲爱的导您睡了么?】 薛瑶:【这边是大中午,我刚吃完你未成年小师妹给我带的饭。】 于果:【呜呜,导你现在让我刮目相看。】 薛瑶:【谢谢,我这次来交流学到了很多学术上的知识,回去更能让你刮目相看。】 于果:战战兢兢.jpg 于果:【我可以当我没跟你说过话么?】 薛瑶:【细说我现在有多厉害。】 那于果可有话讲了。说学校论坛啊表白墙啊已经都拦不住,关键是章桐她已经开始从各个公开渠道表示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她不懂得珍惜,现在想要弥补,哪怕是做朋友。两边的八卦连在一起,已经有人在评论区指出对方是国内top5大学的副教授。 【我怕网友扒出你来只是早晚的事啊导,你怎么想的。】 薛瑶能怎么想,她没有想法。她只是放空地想,扒到她又怎么样呢? 不过是又配合章桐上演了一出不忘旧爱的神情戏码,她这边除了应对各路恼人的八卦和章桐粉丝的冷嘲热讽,估计也不会怎么样。 于是薛瑶说:【没想法,比起这件事,我还是对给你的作业想法比较多,甚至列了个清单,你要提前看一下么?】 于果已读不回。 陈童也发来问候,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给章桐一顿臭骂,骂得薛瑶神清气爽,还得是朋友。 “你要不要告她诽谤?我可以问一问我姐,她是很有名的律师嘛,我跟你提过的。” 薛瑶想想:“也没必要。” 她是真的打算不去在乎和章桐相关的事了,哪怕她现在坐在她面前,她也能心平气和。 她不想因为她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她没烦你吧。” “那你猜猜我学校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来了这里找我。” 陈童靠一声:“这事你别管了,我找人看看给她递个话,别来打扰你的生活。哎等一下,先说好,薛瑶你心里没惦记着她玩什么破镜重圆吧,要不然你俩将来复合了我这可里外不是人。” 薛瑶第一次爆了粗口:“你放屁,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不是我不盼你好。实在是你当年恋爱脑晚期,帮朋友说她对象坏话回头两口子一起骂我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薛瑶叹口气:“你放一百个心,不过也不用找人递话了,不想太麻烦人,我现在对她已经很无所谓了。” 陈童当然不信,她左听右听,都觉得薛瑶像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当年两个人如果抛开章桐身无分文吃她的用她的之外,其实算得上一对不错的情侣,陈童骂薛瑶恋爱脑也只是觉得她付出太多,而且找一个没钱没规划只有狗屁梦想的对象实在不够理性,后来事实证明这人不光没钱,还渣。 陈童就犹豫到底该不该递这句话,说了怕薛瑶恋爱脑发作真复合了,把她扔进去,不说又怕薛瑶被章桐的粉丝和舆论打扰,好不容易变好的心态再次崩塌。 只有陈童和几个亲密的朋友知道薛瑶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只能依靠酒瘾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到现在终于好起来了,酒却再也戒不掉。 陈童想了两天,最终还是在和某位知名编剧朋友聊天时说起了这件事。这位就是陈童在娱乐圈内的人脉了,金牌编剧,认识的导演明星都多,能帮着说两句话。 编剧惊讶:“诶,说起来我昨天也接到了一个电话,和你这是同一件事,连立场都一样呢。” “立场?劝章桐别再追前任么?” “对方没你说得这么温柔,对方是大投资方,说的是让章桐管好自己,再招惹素人就直接撤资,代言电影方面都会受到影响。话说得挺重,我还犹豫该怎么去讲,你今天又找来了。” 编剧忽然来了兴趣:“所以那位素人教授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怎么觉得她后台比章桐硬多了。” 16、第 16 章 陈童比她还要好奇。 这次谈话结束,编剧让陈童放心,那边的投资方实力很强,章桐再是新晋影后,也不会拿自己的项目开玩笑。陈童这次妥妥地跟着沾光。 于是陈童根本等不及给薛瑶打电话,想要把这件事好好跟她讲,电话却打不通。陈童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是薛瑶回国的日子。 终于闻到了祖国的空气,薛瑶从内而外都像是放下了什么,轻松得不行,她下了飞机就拉住程夏晏的手:“说好的去吃火锅,你想带朋友也可以带,不带就我们两个。” 程夏晏:“我没朋友。” 薛瑶:“这么优秀的同学怎么能没朋友,老师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程夏晏:。。 好在薛瑶这次好像只是说说。客车把老师学生们统一送到学校,薛瑶要把行李送回家,问程夏晏要不要把行李先放到她家里,然后两个人一起出发,毕竟她家就在学校里面,省得程夏晏推着大行李箱来回跑。 程夏晏说:“都不用,车马上就到,东西先放车上。” 薛瑶还没反应过来,一辆大suv就打着双闪停在校门口。 一个穿着深色羽绒服的女人从驾驶位下车,熟练地把程夏晏和薛瑶两个人的行李箱推走,放进后备箱。她举行李箱轻松得像是举起一只小动物。 程夏晏:“校门离小区还挺远的,我们先去吃饭,回来车可以把行李送到楼下。” 好霸总的行为哦。 程夏晏拉开后座的门,薛瑶只需上车即可。 薛瑶觉得明明是这段时间感谢小孩对她的照顾,所以好好地请小孩吃一周的大餐,结果硬生生被小孩装到了。 害,也行吧。 自从在程夏晏面前喝醉了酒,又住在一起这么多天,她已经放弃了在程夏晏面前装高冷老师的想法。仔细想想在国外整段时间都是程夏晏照顾她的多,说出去都要觉得丢脸的程度,还有什么底气装老师。 幸好也并不是她的老师,就这样吧。 于是薛瑶心安理得地和程夏晏去吃饭,仗着心安理得,想点什么点什么,两个人点了一桌子菜,就连锅底也奢侈地搞了四个。 吃到再也吃不下才停下,程夏晏居然还问她喝不喝奶茶。 薛瑶无奈:“喝不下一点,下次吧。” 程夏晏就弯起眼睛:“好,下次。明天么?” 薛瑶觉得这顿吃完其实她的瘾就差不多了,但说好的吃一周,那就应该吃一周。 “明天。明后天可以休息两天,倒时差,具体什么时候方便看我什么时候起床。” 程夏晏:“好的,我都有时间。” 她说得这样干脆,薛瑶也跟着放松下来,只觉得这是一场十分轻松的约定,程夏晏虽然年纪小,却是一个能随时叫出来大部分话也都可以聊的朋友。 车子一路开回学校,薛瑶问程夏晏住哪,程夏晏说了,原来就在学校旁边,顺便介绍开车的是家里的司机姐姐小汪,她未成年自己住母亲不太放心,小汪兼职保镖和大厨,平时会多照顾一下她。 小汪一声不吭,十分稳重。 薛瑶知道程夏晏平时话也不多,想象一下两个人在家里是不是一天天的没话讲,于是又笑了一声。 但程夏晏现在有什么问题都会直接问:“你笑什么。” “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我老师了。” “有么?” “多明显啊,怎么还不承认。” “要是喜欢听我叫老师,我就叫,我无所谓的。” 薛瑶也无所谓,看她这态度早就不把她真当老师了。后来想想自己似乎仗着醉酒还亲了小孩脸蛋一次,的确有点不讲师德。 心照不宣地抛弃掉这个身份,薛瑶说:“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程夏晏:“叫姐姐也行么?” 是有点亲密了,尤其在不接受男性的薛瑶心里,姐姐这个词天生就带着暧昧色彩。 但又没什么,不叫老师当然要叫姐姐,总不能因为自己比她大12岁就叫阿姨吧。 “在学校不可以,在外面可以。” 薛瑶盯着程夏晏看,果然看见她清浅但明显愉悦地笑,她这样笑的时候看上去就有点害羞。 薛瑶的心又被这小孩搞得软乎乎的。她很喜欢程夏晏偶尔露出的害羞,就像她偶尔的毛茸茸,偶尔的柔软,和任何时候的令人安心一样。 薛瑶想,程夏晏好适合当女朋友。 车子一路开进了学校的区域。学校里一般不让车辆进入,像这种一般是办了准入证,薛瑶没有问,毕竟像程夏晏的家庭办个准入证又不难。 来到教职工家属楼下。家属楼盖了几十年,算是老房子了,没有电梯,一共六层楼,薛瑶住在三层。 两个人下了车,薛瑶刚要说我来,小汪就已经干净利落地抬着箱子上楼了。 薛瑶十分不好意思地跟上,连声说我来吧,小汪说了好几声不用不用,一口大气都不喘就把箱子搬上了三楼。 刚才吃火锅薛瑶就邀请了小汪一起,小汪没来,这时候薛瑶更是觉得不好意思,邀请小汪和程夏晏到家里坐坐。 小汪:“不用不用——” 程夏晏:“好啊。” 小汪的话打了个结,闭嘴不说了。 薛瑶就蛮高兴:“还好我出门前收拾了屋子,快进来别客气。” 玄关和客厅的灯都打开,一进门就是干干净净的样子,和楼外略显老旧的样子不同,家里重新装修过,色调暖白,家具是实木的颜色,简约又舒适。 薛瑶给两个人拿了新拖鞋,邀请她们去客厅坐。整个房子看上去差不多八九十平,客厅的沙发是棕色皮面,旁边搭着一个卡通图案的毛绒毯子。 “你们喝点什么,家里什么都有。” 小汪刚坐下不过三秒就站起来:“我想起来有点事,我去打个电话,你们聊。” 程夏晏:“喝水就行。” 薛瑶送走了小汪,回来过不一会儿端来一杯蜂蜜柠檬水。 程夏晏说了谢谢,又说:“姐姐家里很好看。” 薛瑶第一次被叫姐姐,心里不自觉快跳了两下,说:“装得比较简单,但好在东西风格都是我喜欢的,当时也费了不少心思。” 程夏晏看着实木的边柜里面摆着书,问:“可以看看吗?” “可以啊。” 她仔细看过了所有的藏书,学术相关的占一半,剩下一半全是小说,柜子上方放着两个毛绒搪胶玩具摆件,是呲着牙的兔子。 程夏晏问:“她叫什么?” 薛瑶第一次听人这样问,觉得有趣,说:“拉布布。” “你喜欢她?” “挺可爱的,摆着也好看,这是我朋友送的。” 程夏晏拿起来捏了捏又放回原位。 程夏晏仿佛是来参观的,把每一处好奇的地方都问了,不是“这是什么”就是“那是什么”,像是十万个为什么,等都问了一圈,她喝光了蜂蜜柠檬水,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薛瑶送她到门口,突发奇想:“等你成年了,来我家可以一起喝酒。” 程夏晏说:“看吧,我以后如果会喝酒了就一定是薛老师教的。” 薛瑶瞪她一眼。 程夏晏穿着羽绒服站在门口朝她挥手:“姐姐再见。” 薛瑶就不瞪了,笑着说再见,或者明天就会见。 17、第 17 章 程夏晏下了楼,零下十度的天气,车子的发动机开着,因为小汪无处可去。 程夏晏坐上副驾,小汪把车开走,一段时间过后才开口:“那位是老师吗?” 老师和学生从气质上一眼就不一样,程夏晏说:“是。” “没想到你在大学交的第一个朋友会是老师,不过也正常,小晏本来就比同龄人成熟很多,我也觉得一般人你应该都看不上,和也你合不来。这个老师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温柔,而且你们两个聊天也很合拍,她似乎也没把你当学生,哎呀挺好的……” 薛瑶误会小汪了。她其实是个话痨,有点什么事都会说个不停,程夏晏甚至拿小汪的话当过催眠曲,听着很容易入睡。 今天她没睡着,听着小汪的话一路回了家。 回家照常蜕皮,把穿过的所有衣服都扔到卫生间的脏衣篓,内衣裤自己洗,其他的要么洗衣机要么明天小汪送出去干洗,收拾一阵,翻出一套睡衣来。 本来是两套棉布的长袖睡衣,一套棕色一套蓝色,现在全在她的箱子里。 薛老师忘拿走了。 程夏晏忽然笑了一下,小汪挽起袖子:“这些洗衣机就能洗,给我就好。” 程夏晏把蓝色的那套放到自己床上:“这套先不洗。” 小汪:“啊?那套没穿过啊。” 程夏晏:“嗯。” 嗯。 夜色深沉,到了睡觉的时间。比同龄人成熟很多的少女盯着那套睡衣思索片刻,把睡衣放在枕头边,自己钻进了被子里。 已经淡到几乎闻不到的橙花味只轻轻飘来一点点,那是薛瑶的信息素。薛瑶是顶级omega,她刚去国外的时候是发热期末端,虽然不是特别浓烈,但毕竟是顶级omega,而程夏晏虽然没分化,却天生对信息素格外敏感。 所以那些夜晚,程夏晏清晰地闻到夹杂着薄荷的橙花香味,一点一点包裹住她。 很好闻。 她甚至有些上瘾。 后来她跟薛老师越来越熟,她会借着给她带饭,陪她一起走的机会,更多地闻她的信息素,越靠近她的身体,信息素里的薄荷味似乎会被体温冲淡,香味便带着温度,闻上去又像是伴随着脉搏,一点点地挠着人。 后来她的发热期过了,又每天用抑制贴,这味道本来就淡到几乎没有,却在喝醉了之后夹杂着白酒的味道又散出来。 如果不是她亲她,她也闻不见。 所以程夏晏似乎被这味道搞得有些醉了,麻辣烫店当时是下午,客人基本上都吃完了走掉,老板在后厨刷锅,整个世界都是巨大的白噪音。薛瑶亲过她的脸颊就只知道笑,像是知道她不能拿她怎么办的狐狸。 程夏晏的喉咙滚动,抓住了薛瑶的胳膊。 “怎么,你要亲回来吗?”薛瑶问。 程夏晏停顿了片刻,倾身过去,把脸凑到薛瑶的脖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薛瑶瑟缩一下,她却只是呼吸一瞬,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于是喝醉了的薛瑶便没说什么,她把这件事忘得很快,醒了也只记得自己占了程夏晏便宜。 而程夏晏却彻底记住了薛瑶的味道。暖甜的橙花香,夹着一丁点酒精的味道,从她线条优美纤细的脖颈慷慨地散发出来,无声地勾她。 那种味道很危险,似乎在告诉她不要与她太亲近,不然会容易醉掉,变成眼睛里只有她的人。 *** 第二天,程夏晏早早就起床了,她调整时差向来比较快,昨晚又睡得好,早上先去健身房运动一下,正好到了饿的时候,对程夏晏这种提醒偏瘦且已经有肌肉痕迹的少女来讲,运动之后吃什么都行,吃掉一头牛都行。 这是一家距离学校最近且环境最好的健身房。她洗过澡之后坐在大厅看手机,看会儿这个,看会儿那个,其实她是在等消息,但某位老师的确到现在都没给她来消息。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她打电话,又怕她时差调整不过来还在休息,于是认命地继续坐着,垂着眼睛刷手机。 “程夏晏?” 程夏晏抬头,看见了一张有点印象但并不熟悉的脸。 “真难得能在这儿遇见你,你也来锻炼?” 漂亮的女生十分开朗地坐在她对面,程夏晏看了一眼表,直接对女生说:“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校园论坛新开一贴。 【程夏晏到底在拽什么拽啊】 程夏晏在校园论坛中一开始是以长得好看又跳级上大学出名,那时候就都说她不好接近,性格不好,第二次出名是学术大赛,程夏晏的比赛视频被人盘到爆浆,在论坛里飘了好几天的热帖,都说她这个年纪就能在学术大赛上表现成这样,人家当然有性格不好的资本。再后来她成了唯一一个跟着队伍去国外进行学术交流的本科生,关于她的帖子向来不吝啬赞美之词。 这篇帖子倒是出现的很突然,楼主说偶遇程夏晏,只是热情地打个招呼,就被冷着脸说自己在等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一个笑容都没有,再拽起码的礼貌该有吧,也实在太不客气了。 同学们纷纷顶着可以随意更改的id评论: 【小孩姐又不是第一天这样。】 【是呢,九月份我跟她一起上一堂课,我管她要微信,她说手机没带,可是她手里就拿着手机啊!她都已经把人当傻子了,你还能对她抱什么期待?】 【我有一个朋友在经管院大一,现身说法一下,程夏晏的确就是没朋友啊,也没人敢和她做朋友。】 【那她找谁抄笔记?跟谁一起做小组作业?】 【学霸不需要抄笔记,我们管她借笔记她是借的。】 【妈呀楼上真经管院大一生现身说法了。】 【也没什么现身说法的,程夏晏只是性格孤僻一点,其实好声好气跟她正常说话,还算好说话。】 【我从好声好气里听见了卑微。】 【班级活动或者小组作业,她都会把自己该做的做好,有些同学问她题她也都给解答,就是没那么热情,而且她好像比较讨厌别人跟她交朋友啊加微信啊,私下出去吃饭啊什么的,对这种事她从来不答应,表情会变得很臭。】 【懂了,就是正常的有事说事,同学就是同学,别想和我套近乎,跟别想跟我谈恋爱是吧。】 【是呗,再说她也没法谈,她都还没分化呢。】 【那怎么不能谈,我们不抵制异性恋。】 【那么话说回来,这位楼主破防是不是因为图谋不轨,比如想加个微信或者跟小孩姐谈个早恋之类的。】 【不是你们没看见重点么,重点是小孩姐说她在等人。】 【啊!之前真没发现,谁能让她等啊?】 【她有个什么表亲在地环院也是本科生,这次出去交流也是跟地环院走的,是不是等亲戚呢?】 刷到帖子的孙芃:…… 18、第 18 章 如果没错的话,程夏晏的亲戚应该指的是她,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哇。 孙芃实在好奇,她可是每天闲不下来的人,马上一个电话就给程夏晏打过去。 “在干嘛?” 程夏晏一时语塞,因为她一时间说不出自己在干嘛。 这在她的人生中是从未体验过的,她向来对自己的时间规划清晰,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做什么,哪怕休闲娱乐,她也能想清楚今天是玩游戏还是看纪录片。 她轻咳一声:“没干嘛。” 孙芃第一次听见她这样的回话,也觉得十分奇怪:“我看见论坛里说你在等人。” 程夏晏:“这是论坛还是跟踪器。” “真在等人?” “只是让那个人别再烦我的借口。” “我就说嘛,你怎么会等人。”孙芃笑嘻嘻地说。 手机进了电话,发出嘟嘟的提示音。程夏晏看了一眼,说:“小姨,有电话进来了,我先挂了。” 孙芃哎了两声,程夏晏还真把电话挂了。 嘿。真是无情。 电话接通,比平时多了一点沙哑和慵懒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在干嘛?” 和孙芃同样的问句,程夏晏捏紧手机,说:“在健身。” “哇哦,小小年纪就知道锻炼身体。” “比较喜欢有力量感的肌肉。” 电话里发出两声赞叹,还有轻微的脚步声,程夏晏猜她大概像和她住在一个房间里一样,穿着睡衣,长发有点乱,刚睡醒睁不开眼,会眯着眼睛穿着拖鞋晃到浴室去洗漱。 薛瑶:“都不用倒时差的,果然年轻身体好。” 程夏晏嗯一声:“我有点失眠。” “失眠可不能健身过度,小心心脏受不了。” “所以我只练了一会儿就结束了。要去吃饭吗?” “好啊。” 很日常的对话,程夏晏迷茫了一早上的心情变好得非常快,她站起身:“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我坐车去就行,我们吃什么啊。” 两个人就吃什么探讨了一番,薛瑶有想吃的小店。 “不过在小吃街上。” 学生很多,有些不方便。 就算程夏晏是经常在论坛有高楼的人物,和认识薛瑶的人比起来还是少了太多。她们两个走在校园里,薛瑶会被各种不认识的学生打招呼,程夏晏会被各种路过的学生交头接耳地蛐蛐。虽然她们两个人对彼此已经熟稔的状态闭口不谈,不代表她们很合适被学生们看见一起吃饭。 程夏晏思考片刻说:“那我买回去,去你家或者去我家吃?” 薛瑶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满意这个安排:“来我家吧。” 反正昨天刚来过。 电话挂掉,程夏晏捏着手机往外走。 “客人,您落东西了。”前台赶紧出声提醒,程夏晏才有些愣着又往回走,有一点横冲直撞的意思,懵着脑袋把刚才拿出来喝水的水壶捡走了。 她去小吃街一路买了不少吃的,自然被很多认识她的人窃窃私语,她向来全当看不见,拎了一堆食物一路走到教职工住宅楼区,从买东西到走过来,也过了四五十分钟。 她出了不少汗,今天天气并不很冷,刚运动完她正巧浑身也热,贴身衣服已经轻微地湿了。 她走到薛瑶家楼下,忽然站住。 一个见过一次就很难忘的人就站在薛瑶家的楼道口,正在打电话。 是章桐。 程夏晏皱起眉头,捏着食物的手紧了紧,径直往楼道走。 “哎。” 章桐看见她,拦住了她。 “我见过你。在国外xx学校那次,你故意给我指错了路。” 顽皮恶劣爱开玩笑的孩子受到了惩罚,从这个角度来讲,陈一这个人还算迟钝得可爱。 程夏晏直视章桐戴着墨镜的眼睛,哦了一声:“是吗,我怎么忘了。” 章桐看着她,笑了一下:“你认识薛瑶吧,你也是她们出国交流团队的一员?” 程夏晏:“是。” 章桐抬头看了眼:“你也住这儿?” 又看了一眼她手上拎着的食物:“看着可不想自己吃的,薛瑶喊你来的?” 程夏晏看着她,轻笑了一下。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你想尾随我,我会报警,我还未成年,而你是脾气暴躁的alpha,警察会倾向于保护我。” 章桐迟疑了一下。 程夏晏转身拎着东西就上了楼。 来到三楼,她回头看看,确认章桐没跟上来,敲了敲门。 没有声音。 程夏晏决定给薛瑶打电话,她艰难地去摸手机,又出了一身汗。 说实在的,程夏晏已经很想原地蜕皮了。她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 好在门咔哒一声打开了,薛瑶悄悄露出一只眼睛。 “就你自己?”她小声问。 程夏晏:“有我在,她不敢上来。” 挺大的口气,薛瑶想,但还是拉开了门,偷感十足地把程夏晏抓到房间里,并悄悄尽量没有声音一样关上了门。 程夏晏:“你干嘛怕她。” 薛瑶:“哎,也不是怕。” 她不想说下去,于是说:“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程夏晏就抿着嘴去厨房把吃的放好,然后自己把羽绒服脱掉平整地搭到椅背上。 她今天没穿黑白毛衫,穿着一件棉质衬衫,有些潮湿,因为她出了汗。 薛瑶已经在拿餐具了,把菜都找盘子装好,一边说程夏晏买的多,一边洗杯子。 等把东西都摆在餐桌上,薛瑶问程夏晏喝什么。 “你站那儿干嘛?”薛瑶很奇怪,程夏晏以一种十分僵硬的姿态呆着,一动也不动。 程夏晏沉默片刻,看向薛瑶的眼神有些躲闪,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我可以洗个澡么?” *** 说完之后,薛瑶一时没说话,程夏晏咬牙:“要不还是算……” “行啊。” 薛瑶自然地回答,又问:“你带换洗衣物了吗?” 程夏晏:“我打电话让人拿来。” 薛瑶:“我家里有一次性内裤。” 程夏晏还是打算打电话:“只换内裤的话身上的衣服也不干净。” 薛瑶:“……我有洗干净的t恤。当然如果你是想从里到外都换干净的话,我不是小气,我只是建议要不你还是回家洗?” 程夏晏看上去可能是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于是有些老实:“好的,谢谢你帮我找内裤和t恤,这样就够了。” 薛瑶也松一口气。 她如果真打电话去叫那个沉默寡言的司机送了衣服来才是奇怪,不明真相的人要吓死,干嘛非要到别人家里洗澡还要让家里人送衣服来,是做了什么事连原本的衣服都穿不了。 终归还是薛瑶替这个严重洁癖或是强迫症晚期的未成年少女扛下了所有。 19、第 19 章 程夏晏谨慎地拿了衣物进了浴室。浴室里十分干净整洁,有淡淡的好闻的橙花香味。 程夏晏放下一颗心,站了好一会儿才脱衣服。 等程夏晏终于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薛瑶已经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电视了,小茶几上摆着买回来的食物,她在看手机。 “你知道她在楼下等你么?” “知道,我接了她的电话。” 室内暖气很足,薛瑶直接给程夏晏一套自己洗干净的家居服,所以程夏晏现在从上到下都是橙花油的香味,和薛瑶的味道一样。 她走到薛瑶面前,问:“凳子呢?” “没有凳子,就在这儿吃。”薛瑶说。 程夏晏看上去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坐下了。 “哈。”薛瑶快乐地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要嫌弃地坐不下,还想你要是不坐我就不管你,我都饿死了,你不愿意坐地毯上可以自己去厨房吃。” 程夏晏否认:“我毛病也没那么多。” “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程夏晏闭嘴。 去任何一个人家里第二次就很突然地想要洗个澡,也得亏年龄优势多少可以算成小孩不懂事所以说得过去。但这种说得过去的认知又让程夏晏有些恼火。 她不快乐地坐下,看见了两杯饮料。 “这个不含酒精,是你的,不许觉得不好喝。”薛瑶指指其中一杯红褐色带着气泡的液体。 看上去很甜,程夏晏尝了一口,不甜,很正的酸味,带着十足的气泡,非常爽口。 她的不快乐好了很多。 “是酸角饮料哦,我朋友从云南带来的。”薛瑶自己眯起眼睛喝掉几口带着气泡和冰块的饮料,程夏晏看着,就觉得她那杯应该更好喝。 然后薛瑶就不管她了,专心吃东西看电视剧。 电视里是不知道反复播了几次的宫斗剧,程夏晏问:“她怎么又来了。” “不知道。” “她要待多久。” “不知道诶。” “那你怎么办。” 薛瑶轻叹一口气:“今天不出门了,明天再说,班也不能不上,见到大不了就见到了,除了烦一点,总不能报警。” 程夏晏:“我问一下律师,如果你认为构成骚扰了可以报警的。” 她说着就要打电话,薛瑶拦住了。 程夏晏:“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想彻底拒绝她。” 薛瑶放下筷子:“也没有。” “对陈一也是,对她也是,你的拒绝每次都不够彻底,才会让对方还会继续缠着你。” 她很冒犯了,没有学生有立场跟老师这样说话。 薛瑶却没有指责她,或者跟她发脾气,她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程夏晏于是继续说:“我可以直接找人把她撵走,只需要你一句话。” 薛瑶笑了一下,笑意像是不达眼底:“你很厉害嘛。” “用法律手段,总会有办法的。” 薛瑶又喝了一口酒。 程夏晏的电话拨出去,薛瑶伸手拿过她的手机,再次挂掉了。 没人说话。 还是薛瑶解释了:“她是明星,这样对她不太好。” 程夏晏呵一声。 程夏晏站起来,去换了自己的衣服,又到玄关换了自己的鞋,拉开房门。 薛瑶没有说话,还在吃已经冷掉的麻辣烫里面的粉丝。 程夏晏关上了门。她走了。 小孩生了莫名其妙的气,薛瑶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但来不及去想她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 室内静谧,薛瑶仔细地吃完最后一口麻辣烫,长叹一口气,把最后一口酒也喝掉。 她低头,把头埋在掌心里,长发散得乱七八糟。 她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好,她不再爱章桐,但她也没想报警搞出什么新闻,那样对章桐的影响比较大。她只想好好地呆在角落里,不要让别人发现就好了。 现在很好,果然没人发现她,就连高质量小孩都离开她了。 注定不会有什么人留下陪伴她。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刚才调酒的时候手一抖,倒了半杯多朗姆酒,正好够现在可以流泪,很没用理由,也没有道理,也不必在乎被人看见,所以肆无忌惮。 *** 程夏晏下了楼,章桐还在楼下。 不得不说,明星果然是明星,章桐就是有一种哪怕在追一个前任,还怡然自得洒脱漂亮,站在那里像是拍杂志。 已经有人发现她了,窃窃私语,远远拍照。 薛瑶这个人眼光果然是极高的。这个想法刚闯入脑子里,程夏晏就觉得生气了。 章桐倒是松弛很多,见她下楼,笑着打招呼:“小朋友是来给你薛老师送午饭的么。我刚才对你态度有些不好,抱歉。” 人模狗样。 程夏晏站在章桐面前,才发现她个子也不矮,还穿了厚底军靴,程夏晏直接比她矮了一头。 走到近处就闻见了章桐的信息素,质量很高的雪松味,很招女生喜欢的味道,闻上去应当是s级。 和s级的薛瑶各个方面都很配。 程夏晏:“章小姐最近不忙着去找工作,还有空来副教授楼下等人。” 章桐笑了下,仔细看了看程夏晏。她笑起来有单边酒窝,看上去更加明艳帅气,是把alpha具象化的alpha。 “小同学知道得倒是多,我知道京大藏龙卧虎,但我也不想过多考虑这些事。工作只是工作,知心人却难找。年轻的时候不成熟,不知道什么对最重要,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我,但她对我来说,一定比所有的工作都重要。” 程夏晏站了会儿,走掉了。 司机很容易发现自家小公主心情不好。但小公主即使心情不好也向来好哄,比如给她一盒熟透的榴莲肉,一些酸的糖,一个盲盒手办,或者是夫人的一通电话。 但这些司机都做了。 只有在夫人跟她通话的时候,程夏晏的眉眼温柔了很多,关上门聊了许久,司机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小公主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实在想不通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公主到底会有什么烦恼的司机姐姐叹了口气,正惆怅着,夫人的电话打过来了。 “明天小晏有课么?” 课程表是一直背着的,司机说:“上午九点有一节。” “中午带她去餐厅,一起吃个饭,晚上住家里。学校里有什么事么,她心情好像不太好。” 司机感慨:“是吧,您也发现了,回来的脸色就不是很好。她今天早上去健身房锻炼了,也没听说学校里有什么事。” 夫人的声音还是那样冷清中带着温柔:“是么。” 20、第 20 章 真好听,司机很崇拜夫人,所以她在单纯地欣赏,一边想着,洛总真是好福气。但洛总也很好,长得好看性格好,赚钱能力又强,关键是对夫人好得不能再好。 所以小晏公主您要什么有什么,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呢。 中午,程夏晏被拉去和母亲吃了饭。很难得的,小洛并不在。 所以程夏晏活泼了很多,听说晚上可以和妈妈回到家里住,更是有了笑模样。 得寸进尺这种事,程夏晏从某位洛姓妈咪那里遗传得很好,她问程幼卿,晚上可不可以哄她睡觉。 “你都多大了。”程幼卿嗔怪地瞪她一眼。 程夏晏:“才16呢。别人家的孩子这时候才刚上高中,还会满足孩子任何无理的要求。” 程幼卿:“你也知道是无理。” 程夏晏就不说话了,一张脸委屈得明明白白。 程幼卿就心软,说好,陪你睡,你想陪多久陪多久。 毕竟和小时候还是不一样,小时候睡觉必须要抱得紧紧,长大了多少成熟一些,只需要靠着睡就好,这晚程夏晏靠着程幼卿睡得安稳,至于某位洛姓妈咪睡得有多不安稳上蹿下跳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睡前程幼卿问:“是学校有什么事么?” “没有。” 程幼卿摸摸她干净利落的中长发。孩子取她们两个的优点长,一张谁看了都喜欢的清秀漂亮的脸蛋,怎么看怎么可爱,可盐可甜的样子,真说不清楚将来会分化成什么性别。 程幼卿终于还是蠢蠢欲动地表示:“还是分化成beta好。” 她还是那么爱beta。 程夏晏一阵无语:“我是alpha的话妈妈会不会嫌弃我。” 她早就知道,妈妈唯一不嫌弃的alpha就是小洛。而且要不是小洛当初是个废a,妈妈根本不可能看上她。 总之妈妈很嫌弃alpha就是了。 程夏晏早就想过,无论她分化成什么性别,都不要是alpha就好。她不想被妈妈嫌弃。 程幼卿亲一下她的额头:“不会,你是alpha也只会是一个很好的alpha,像小洛一样。” 程夏晏蹭蹭程幼卿,安稳地睡下,程幼卿看她这样,也不打算过多追问什么,青春期的孩子有些秘密不想跟妈妈讲也很正常。 明天叮嘱小洛一下吧,孩子虽然喜欢跟她亲近,但遇到事还是喜欢跟小洛讲。 翌日,程夏晏接到一个电话,来自她去交流的学校的经管院院长,曾经和她面对面交流过几次的外国教授。 教授用英语跟程夏晏交流地顺畅,十分快乐地问她想好没有。 程夏晏问了半晌,才问明白教授的意思,再去问程幼卿,程董点头:“昨天刚告诉我的,因为你还未成年,对方学校直接找到的学校,学校又找的我这个监护人。还是你太优秀了,直接让人家看上,让你直接去藤校本硕连读。” 程幼卿说说又笑:“我的确想过送你出国读书,但因为你太姑奶奶家里的生意性质,她家里的孩子都在国内读书,出国读完也都会回国,这种情况下你在国内读完本科比较合适。没想到,我宝贝自己倒是给自己走出一条捷径来。” 程幼卿说完,摸摸程夏晏的脑袋:“那么,征求一下宝贝的意见,你想去么?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念完本科再去也可以的。” 程夏晏没说话。 程幼卿看她的表情,捏捏她的脸蛋:“怎么回事,早恋了?” 程夏晏:…… 程幼卿:“早恋可以,但是头脑要清醒,知道什么事情更重要,妈妈不喜欢恋爱脑的人,而且妈妈不希望你喜欢男人。” 程夏晏:…… 她实在受不了:“我不喜欢男的。” 程幼卿就笑:“那行。” 行什么行,程夏晏在心底默默地烦躁,有个很烦人的东西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撞来撞去,找不到方向一样。 程幼卿把对方学校提出来的培养计划都跟她讲了,方方面面都比京城大学的培养强度要好很多,说完让她自己思考一下,家里人尊重她的意见。 然后董事长就上班去了,这天是周六,程夏晏正好没课,她在家里打了一上午游戏,中午终于离开了游戏房,晃荡了一圈,去找小洛。 小洛也有自己的工作室,她敲门进去的时候,正戴着耳机跟人大呼小叫地打游戏。 和程夏晏刚不同的只是有没有说话,程夏晏喜欢自己打游戏,小洛从来都是联机组队,吵得很。 要么说基因这种东西。程夏晏假设一下程幼卿回家对着一大一小两个只会打游戏的脸,居然不嫌烦,还会给两个人发自内心的亲亲抱抱。 说这个其实是在说,程夏晏忽然有点嫌弃自己,从昨天开始,她发觉了自己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烦躁可能也来自于此。 洛河图看见她,拉开单边耳机:“怎么了?” “没怎么。” 喔。 洛河图:“那你自己待会儿,我这局快了。” 下一句是对对面说的:“我女儿。” 对面可能说了些什么话,洛河图说羡慕你也生,一会儿说孩子优不优秀是孩子的事,和你有个狗屁关系。 看,她就是很粗鲁,妈妈从来不会说这种词的。 程夏晏坐在沙发上对着对面一整面书架思考,但在小洛身边她会很放松,因为小洛这个人简单却真诚聪明,她是个很好的妈妈,也是个可以随便说话释放情绪的朋友。 等洛河图打完这一轮,旁边记录数据的软件时刻监控着,程夏晏知道她没有单纯在玩,好像是在做测试,等终于结束掉,洛河图摘下耳机把椅子转向她。 程夏晏正在思考该怎么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来,洛河图却开口:“你饿不饿?我想吃炸鸡了,正好你妈不在,你要不要吃?” 程夏晏:…… 程幼卿不让程夏晏吃炸鸡,周承欢阿姨说的,垃圾食品激素含量高,有可能促进孩子发育,所以程夏晏这辈子也没吃过几次炸鸡。但听说最近周阿姨有点挠头,觉得程夏晏发育的好像有点晚了,虽然才16岁还早,但很多人在15岁就已经分化了。 趁着家里话语权最高的人不在,她们两个偷感十足地点了炸鸡来,小洛吃得十分快乐,程夏晏忽然也觉得炸鸡好吃起来。 她忽然领悟到,妈妈愿意跟小洛待在一起,可能和她吃什么都特别香也有些关系。 总之。 “你妈妈跟我说了国外学校的事。你妈妈找专业的人帮着分析了一下,那个学校的经济学科排名本来只是上游,最近出了一个业内新贵,所以排名开始往前冲,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急着要人才。而且学校本身排名高,你去不吃亏。” 程夏晏知道,她去呆了两周,方方面面是都比京城大学要好很多的。自己申请还不一定一次就能申请到这么好的学校。 洛河图:“所以呢,你在担心什么,你好像有心事,要不然你也不能来找我。” 程夏晏:“我倒是不担心学业上的事。” 洛河图看她的样子,睁大眼睛:“早恋了?” 21、第 21 章 程夏晏烦躁:“没有。就是有一个有点在意的人,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就是有点在意。” 洛河图哦一声:“朋友是吧。” 程夏晏迟疑一下,点头:“对,朋友。她前女友纠缠她,她又不懂得拒绝,还有别人也总招惹她,她自己就知道喝酒。” 洛河图:“这么怂的人啊,你一般不会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吧。” 程夏晏挠挠耳朵:“是啊。” 是啊。 于是又解释:“也不是怂。她也拒绝了,是那些人非要缠着她。” 洛河图哦一声,继续吃炸鸡。 程夏晏忽然就很想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但洛河图越这样,她越愿意把什么都讲给她听,于是又说:“她前女友长得好看,以前不是个东西,现在说要改,执着地很,她说她不喜欢了,但你说初恋,还是她单方面付出很多的那种初恋,是不是也不见得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洛河图思索一下:“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如果你妈妈突然移情别恋,跟我离婚了,过了几年又回来找我,我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能同意。” 程夏晏:…… 洛河图:“也许你朋友不这样呢。” 没有被安慰到。 洛河图:“你朋友多大啊,是同学吗,长得漂亮吗,性格怎么样?” 程夏晏:“你问的真多。” “好奇嘛,你难得有个朋友。” “她答应前女友她就不是我朋友了。” “为什么呢?” “恋爱脑,我不喜欢。” “喔。也是。” 跟洛河图聊完,程夏晏的心情丝毫没有变好,甚至一边沉重,一边又悬着,晃晃荡荡地没有着落。 她觉得家里有点待不下去,又实在想要急着做什么,于是她换了衣服,并且把洗干净烘干的薛瑶的睡衣,薛瑶的t恤,薛瑶的家居服,一并装到袋子里。 她想起来了,她应该去还衣服。 “别自己走,让司机送你去。”洛河图说。 车快要开到学校了,程夏晏说:“等一下,去一趟华盛吧。” 华盛是离学校最近的商圈,司机答应着,等到了华盛,程夏晏下车转了半个多小时,拎了一个蛋糕口袋回来。 司机往外开,眼看着到学校了,程夏晏又说:“哪里有卖酒的,好一点的酒。” 司机:“洛总和程董都有合作的酒商和饭店,这附近就有。” 于是又去了,老板热情地来握手,一边口若悬河地推荐各种酒,程夏晏只说要最好的。 老板拿来两个木头盒子,程夏晏收了要给钱,老板连声说不用,尊敬地把人送出了门。 等再去学校的时候,司机车速都没起来,一直听着程夏晏是否还要去什么地方,好在程夏晏再也没说什么,终于车子还是开进了校园里。 “我们家的车都能进学校么?”程夏晏问。 “是的,洛总给家里所有的车都办了通行证。” 司机一指车窗右下角,那张随时出现又可以随时消失的橘色通行证。 到了教授住宅楼下,司机说:“我把车开去停车场,您出来给我打电话。” “不用,稍等一会儿就好,我去去就回。” 程夏晏下了车,在楼下站了会儿。 章桐已经不在这儿了。 所以,是回去了,还是上楼了。程夏晏不去想,只闷着头往楼上走。 终于走到三楼,她站在贴着简单春联和福字的防盗门钱,深呼吸一下,轻轻敲了两下门,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似乎没人。 于是这次更加理直气壮地敲了两声,又敲了两声。 家里没人。 程夏晏站了会儿,看了看往上走的楼梯,想了想,还是往下走。 司机眼看着程夏晏上楼没多久就出现在楼道口,正要停过去接一下,就见程夏晏站住了,看向一个方向。 司机看过去,那边走来一对外貌出众的女人。 其中一个看着眼熟,怎么看怎么像最近刚拿什么影后的大明星。 很快三个人就都出现在车玻璃对面。司机敏感地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做任何动作比较好,她甚至关了发动机。 程夏晏看见了薛瑶,她穿着大衣,头发是没有特意收拾过,但恰好的松弛柔软,最显得好看。 章桐依旧像个bking,一张脸漂亮得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长得好。 程夏晏忽然就觉得拎着大包小包的自己像个小丑。 所以程夏晏一声不吭,冷着一张脸任由薛瑶惊讶:“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大冷天的,快上楼。” 程夏晏看了一眼章桐,说:“不用了,你家太小,挤不下三个人。” 空气静谧。 章桐笑了。 程夏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生气,笑个屁。 看,她到底是小洛的孩子,生气起来,一样的粗鲁。 她从众多提着的袋子里把装衣服的口袋近乎是甩一样扔给薛瑶:“都洗干净了。” 然后又看一眼章桐,转头就往车这边走。 薛瑶在后面喊她,她没有回头的打算。 回到家里很久了,她才点开微信,看见薛瑶给她发了很多语音,她没有点开听。 心里有点闷闷的疼,不知道是为什么,和薛瑶认识或者熟悉起来以后,她有了太多之前没有过的体验,她整个人都被影响得乱七八糟,她觉得这样不好。 她去楼上找小洛,小洛这次不打游戏了,在对着电脑敲代码。 “怎么样?”小洛抽空看了她一眼:“结果不好?” 她没有告诉小洛她去干嘛,小洛也没问,这是小洛的优点,很多时候作为alpha母亲的心照不宣,只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提供帮助。 “我决定出国了。”程夏晏说。 小洛把椅子转过来。她已经快40岁了,一张脸依旧干净年轻,多了一些岁月沉淀的魅力,少年气更是浓得很多时候比程夏晏还要明显。 “不要冲动。”洛河图看着自己家哪哪都好的崽子劝。 “没冲动,本来也该去。”程夏晏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这崽真是个淡人。她和程幼卿都不淡,她不用说了,程幼卿对下属恩威并施总体严厉,对她本质浓得很。 年纪轻轻的,好像就给自己套了好多壳子,让她说点心里话难得要命。 洛河图说:“你做决定就好。考虑成熟一些,下了决定可不要随便反悔。” “嗯。不反悔。” 洛河图看不得她这幅“暮气沉沉”的不高兴模样,把她拽过来揉搓她的头发,成功让程夏晏恼怒起来。 “朋友和前女友和好了?” “你闭嘴吧,我讨厌你。” “嘿嘿。” 22、第 22 章 任何事情只要走到办理手续的环节,就会变得很快。 在薛瑶看来,某位小同学某一天在她家洗过澡之后,莫名其妙就生了气走掉了,第二天再见又莫名其妙地把衣服口袋扔她身上。她的脾气生得很没有道理,而且完全不跟她解释一句为什么。 她多少能知道一些原因,程夏晏是因为章桐生气。薛瑶在微信跟小孩解释,她总不能一直不下楼,章桐在她家楼下这件事已经被一些人发现,在校园论坛和微博都有人发照片,眼看着怕流传更广吸引一堆人过来围观再出问题,薛瑶觉得实在不行,这才出来见她一面,要把她劝走。 人最终是劝走了,但人还没放弃,薛瑶不想跟她费口舌,狠话也说了,劝她不要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也没必要搞这种事,下一次她是真的会报警。 章桐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愿意见我就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薛瑶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把人劝走了算,而后又去院长家里解释了一下,还被院长留下来吃晚饭。 院长听她单地把事情讲了,生气地拍桌子:“一个明星总来学校像什么样子,教务处那帮人平时管学生管得严,这种外校的倒是怂了,我明天就去跟校长反应,以后严禁校外的人进入校园,拍戏拍广告什么都不行,我们学校是搞科研培养人才的地方,不用租给别人干这件事。” 于是就这样算是结束了,薛瑶的时差倒得也差不多,重新收拾了心情去上班。 关于她和章桐的八卦本身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老师们没事总往薛瑶的办公室钻,薛瑶一来一个微笑不吱声,像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 她知道自己但凡说一句话,就会被人传成n个版本。但郑北方说就算她一句话不说,也已经传了n个版本了。 好在章桐没有继续发什么疯,微博上也还算安静,主要是章桐的粉丝数量十分庞大,并不相信她能去追一个素人,于是纷纷下场打嘴仗,把微博广场洗得干干净净,谣言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恰逢期末,老师学生们都开始忙碌,薛瑶这半年说好的完成了大研究,实则忙完一件事又忙一件事,到了期末也不闲着,所以当她发现某同学还是没有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周。 嘿,真记仇。微信不回,面也见不到。 这天终于把于果的小论文改好,发给了核心期刊,薛瑶晃晃被乱七八糟的事侵蚀的脑子,陈童打电话。 “哈。”陈童说:“我还正想问你哪天有时间,我有一肚子话想问你。” 约了常去的店,电话刚挂掉于果就蹭进了办公室,说要请她亲爱的导吃饭。 “考试没问题了呗,还有空请客。” “就剩一科英语了,我英语可是强项,六级一次高分过,不复习都行。”于果终于在她导面前硬气了一回。得亏她英语水平还不错,要不然小论文也不会完成的那么快。 “今晚不去,有约了,改天。”薛瑶伸出手指指着于果:“不准瞎想,和我的朋友,不要瞎说。” 于果:“老师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绝对维护您的光辉形象,从来不参与说你甩了影后之类的讨论。” 薛瑶:…… 好好好,总比说影后甩了她让她舒服一点。 “那我晚上找孙芃吃饭。”于果说了一句。 薛瑶叫住她,犹豫片刻才说:“程夏晏最近忙什么你问问,我有东西要给她,好久没见到她了。” 这是件小事,于果只是觉得薛瑶想找程夏晏应该挺容易的,她们一起去的交流组嘛,应该有联系方式才对,但既然要她问就问问嘛,可能程夏晏年纪太小了,薛老师和她有代沟,沟通不方便。 晚上还是那几个人,不上班的几个来得早,薛瑶到时陈童看着她笑:“北美的水土也不错呢,看上去比前段时间还美了。” “我觉得你眼神有点问题。”薛瑶评价。 她穿着驼绒大衣,随便化了个淡妆,头发也只是随便收拾一下,都没有特意去做什么造型。 吉米摆手:“是真的更好看了,感觉脸又小了一圈。” 薛瑶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累的。” 饭团:“我还以为是要开始恋爱了容光焕发。” 众人:…… 薛瑶:“呵。” 她决定今晚给这几个人喝到趴。 她反正也憋了很久,天天被人问来问去,她也很想讲,很想骂人,骂章桐那个脑子有大病的装什么深情,顺便再骂一下程夏晏,才多大的小孩莫名其妙跟她发什么脾气。 所以她们今晚根本就不来什么调酒,喝了一瓶威士忌,一瓶龙舌兰,花臂调酒师送来一瓶汾酒,薛瑶直接拧开,又一人倒了一杯。 省钱第一人饭团十分心疼:“早知道你想这样喝,不如去陈童家,咱们一起买酒,比这边便宜一半。” 吉米摇头:“那可不一样。薛教授在这儿一晚上已经拒绝了五个来找她搭讪的人了,心理学上这种拒绝有助于提高自身幸福感,在家里哪有这种氛围。” 陈童:“确实,薛教授这些年混迹酒吧,只喝酒,只拒绝人,一个都不馋,要不是今天说开了,还真以为她为那个渣女守身如玉。” 在第一瓶喝完时薛瑶已经把章桐吐槽完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上次跟程夏晏喝了一次酒,她第一次有机会把自己这些年的委屈说了个干净。因为是跟朋友,她更加肆无忌惮,把章桐骂了个狗血淋头。 饭团跟陈童说:“看这样子应该不太可能复合吧。” 吉米也凑过来:“不好说啊,她现在骂的狠,谁知道她心里到底还喜不喜欢。” 饭团:“客观来讲,章桐现在功成名就,虽然前一阵都传不知道为什么掉了几个商务,说她惹到了人,但她演技还是好,又有大导看重,发展是很好的,现在也算得上名利双收,陈童你说说,她是不是都能买房了。” 陈童:“三环内买了个大平层。” 三个人啧啧啧。 “以章桐现在的状态,还能回头来追薛瑶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瑶瑶有她接不接受的权利。” “接受什么。一个乍富就出轨的人,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陈童说。 饭团:“我也觉得。” 吉米:“呸,就我功利呗。我又不是看中章桐有钱,我是说她现在的身份都还能回头追薛瑶,不论真假,总是会觉得她在自己声量最高的时候回来找薛瑶是发自内心的。” “谁要她的内心,谁知道她的内心是不是个万花筒,现在觉得薛瑶好了,过段时间又看上别的omega。”陈童吐槽。 三个人聊了一阵,再看薛瑶喝掉杯子里的白酒,重整旗鼓:“还有个人,未成年的大一小孩,只是因为在国外跟我熟了很多,帮助我很多,我当她是朋友,她跟我生气玩失踪,我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副教授,她一个小孩,她怎么敢的!” 陈童说,薛瑶你厉害了,这么多年能被你记恨的人,除了章桐这是第一个。 薛瑶哼一声:“因为她,很过分!” 23、第 23 章 很过分。 薛瑶这么多年,只带朋友们去过自己家,她嘴上叫小孩,其实早就不当程夏晏是小孩,程夏晏在她心里本来已经和别人很不一样了。结果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微信她说了那么多话,她都不回复一句。 说生气就生气,跟她玩什么消失,死小孩,就是很过分,脾气臭的要命,跟她比起来,章桐的起码情绪价值拉满,体验感好得很。 被酒精上头的薛瑶胡乱地想着破小孩,破小孩,将来谁愿意和她谈恋爱,要被她气死。 她抓住陈童絮絮叨叨:“这小孩当初对我很好的。” 陈童:“你先告诉我她多大。” “16岁。” 陈童靠一声:“我看你是到了想给人当妈的年纪了。” 薛瑶不想跟她说话了。 陈童倒是有话说:“之前我想找娱乐圈内的人提醒一下章桐不要再去骚扰你,结果没用也就算了,那位编剧说,已经有投资商跟她说过这件事。所以薛瑶你最好好好想想,到底是哪位重量级的人物在替你说话,让章桐离你远一点。” 薛瑶好半天才听明白陈童的话,她说:“我不认识那样的人。” 饭团补充:“而且那位什么重量级人物还是没有什么用,章桐不是根本没影响,又来找瑶瑶。” 陈童:“有用啊,她本来都要接到那个大制作的电视剧了,最后官宣了女主是她的竞争对手,她因为薛瑶损失了两个代言和一个大制作的角色,但她背后也有人在支持,所以没有把人彻底封杀而已。” 陈童换了个姿势:“章桐的发展势头很强,属于哪怕被人拦着,也能苟过去的类型。但凡换个人,现在已经没什么工作可接了。这是章桐自己运气好,人脉好,和我们说的重量级人物可没有关系。” 薛瑶已经喝很多了,她听得云里雾里,陈童使劲问也问不出来,到后来薛瑶只会勾着陈童的肩膀耍赖:“我唯一认识的重量级人物就是你,你是不是暗恋我。” 喝多了的薛瑶很喜欢肢体接触,beta本ta一心搞事业的陈童只能把她脑袋拨开然后闭嘴。 问题找不到答案,薛瑶喝了个尽兴,逮着章桐和未成年学生又骂了个遍,被陈童打车送回了家。 “你也是的,去了那么多次酒吧,那么多跟你搭讪的人,哪怕你看上一个,也不必让章桐这么折磨你。” 薛瑶靠着车窗,一声不吭,这时候倒是乖。 最终回到家里,薛瑶又想起了爱干净的程夏晏,于是拖着醉得晕乎乎的身体去洗了澡,躺下之后还拍拍自己:“我洗干净了,臭小孩。” 臭小孩。 一夜无梦,因为喝多了,睡得也并不安稳。 翌日半中午才起,本来也没什么事,下午才去办公室喝点茶醒酒,正发着呆,好徒弟于果就来了。 “导儿,最新消息。” 于果明明是一个学术能力很强也很灵气的学生,却总是在说与学业无关的事情时眼睛会散发最大的亮光。 “程夏晏已经出国了。就是你们去交流的那个学校,人家经济学院的院长直接看中了她,给挖走了,说是本硕连读,读不读博再说,昨天刚走的。” 薛瑶捏着一支按压式黑水笔,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她咔哒到了晚上,郑北方说,薛瑶你心情不好啊。 薛瑶在夜里回了家,打开客厅的灯,站在玄关,脑子里有一只漂亮的陨石边牧,莫名其妙地闯入她的生活,摇着尾巴帮她叼水杯,叼药,替她吼坏人,陪她在沙发上看电视,让她随便撸。 然后这只小狗莫名其妙地生了点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世界果然留不住任何人。 …… *** 三年后。 京海卫视群星云集的“年度峰会”正在直播。 因本年度各行各业经济文体两开花,社会发展势态好,京海卫视别出心裁,邀请各行各业精英人士齐聚“年度峰会”,旨在打破次元壁,文体两开花。晚上七点红毯正式开始,下午五点两拨粉丝就已经打过几场了,六点直播开始,镜头对准的是空荡荡的红毯,和红毯周围列队整齐正在“收拾战场”的粉丝,直播弹幕里正在复盘刚才的战况。 【是章桐的粉丝先挑事的。】 【肖雨柔粉丝别装茶啊,和正主一样,整天就会装无辜,全天下都要害你姐姐。】 路人甲:【所以谁赢了。】 路人乙:【别说话,一会儿她们再吵起来,弹幕没法看了,我还想等我家哥哥呢。】 【我也等我家40岁的老哥哥,希望他带着钉子的新款手机来。】 【京海卫视怎么想的,把商业大佬科技大佬和明星搞一起,我看那帮追星的就烦。】 还在吵架的粉丝们枪头调转:【不爱看滚。】 因为对着空荡荡的红毯很无聊,只能看见现场粉丝和网上粉丝的言语攻击,观感不太好,京海卫视也是脑子转得快,隔几分钟进行内场,后台,红毯三个地方画面切换。偶尔能从镜头里看见一些来得早或者咖位比较小的明星名人,粉丝们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吵架的内容也不仅限于对方家人。 切到后台时,忽然路过了一个女性alpha。她穿着高定浅色西装,戴着限量款腕表,头发还没做造型被她随手往脑后梳着,侧脸线条十分优越,正靠在窗边打电话。 【啊啊啊突然从天而降我姐!】 【这是哪个明星。】 【这哪里是明星,穿的这么精英范,这不老洛么。】 【做游戏那个洛河图?】 【靠,第一次见真人,你们管这漂亮姐姐叫老洛?】 【老洛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叫老洛了,主打一个抗老。】 【这姐几年不见,怎么越长越好看!真是伟大的一张脸,直接去当明星也不过分。】 【我知道主办方啥意思了,文体两开花直接开到商业圈,那些长得好看的商界大佬不会下海拍戏给我们看吧。】 【她们闲得慌,她们投资一部戏就比拍戏多赚好几倍的钱,受那个累干啥。】 直播画面里的洛河图用十分闲适的姿态靠着,打电话的表情笑得有些不值钱。 【没眼看,老洛肯定是在给她老婆打电话,我之前给公司写ppt要研究河图工作室的发家史,找了一堆资料一大半都是老洛和她老婆的八卦,可烦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