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老祖在人间》 第1章 祖师爷在上 青华山上,破败道观内,身着廉价道袍的年轻人跪坐在烟气袅袅的香案前,手捧一卷经书,口中念念有词。 此时正值初秋,道观的围墙外已经树立起一圈绿色隔离栏,不断有戴着安全帽的人走进走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柳南溪念诵完经卷,又虔诚地朝慈目微睁的神像拜了三拜。 “祖师爷在上,不是弟子没用,实在是对手太强。我以为可以用舆论碾压他们,谁知他们用老太太来碾压我,唉……如今施工队就要进场,咱们这青华观即将被改造成青华寺了……” 他小声絮叨着,又开始为神像擦拭灰尘:“等改造完了,再进来可就得买门票了,您也知道我有多穷,以后就不回来了……不过祖师爷放心,书籍经卷等等都已经妥善安置好,只是您的金身实在带不走,想来施工队总不会把您改成佛像,您且忍忍,等弟子有出息了,再……” 柳南溪仔细斟酌了一下:“等弟子有出息了,再找个地方为您重塑金身……咱也不用争这一亩三分地,退一步海阔天空,对吧?” 日头渐渐西斜,施工队的负责人从外面进来,见柳南溪正站在神像手臂上,艰难地扭着身子擦拭神像的脸。 负责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喂!谁让你爬上去的!这里是施工现场!能让你进来收拾东西就不错了,谁让你爬这么高的!想摔下来讹钱是不是!” 柳南溪原本还站得挺稳,突然被人吼了一嗓子,反而差点摔下来,等他看清楚站在门口那人头上戴着的红色安全帽,才连忙手脚并用地往下爬。 “对不住对不住,这就走……”下来得太急,又险些摔一跤。 负责人面色不善,他打量一圈屋内,这里虽然是整座道观的正殿,但着实有些寒碜,除了坐北朝南的一尊神像高大精美、宝相庄严,整个屋子都空荡荡、灰蒙蒙的。 负责人没好气地冲柳南溪摆手:“赶紧出去,别耽误我们干活。” 柳南溪手忙脚乱又朝神像拜了两下,逃也似的从正殿里跑出去。 一走到院子里,一丝凉风凉风吹在身上,他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一些。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灰扑扑的大殿,只有那尊神像色彩艳丽,披在其上的紫色法袍十几年如一日,艳丽如新。 他自幼父母双亡,和师父相依为命在青华山生活了十几年,师父去世前留下遗言,让他好好守着道观,千万别荒废了,谁知才过去两年,这青华观就要被改造成寺庙了。 叹了口气,柳南溪颓然离开。 然而只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正殿里传出一声大叫,他吓了一跳,以为那负责人出了什么事,连忙又折返回去。 刚跨进门槛,就有一阵狂风袭来,将他吹得仰面栽倒。 一时之间,呼啸声如同鬼哭狼嚎,瞬间席卷整个青华山,林中鸟雀呼啦啦飞上天空,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 好在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天上的惊鸟还在盘旋,庭院里的落叶就已经纷纷落下了。 柳南溪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只往正殿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本就破败的正殿,此时更是一片狼藉,神像碎裂、屋顶倒塌,墙壁上的八仙过海、麻姑献寿装饰画已经成了碎屑,正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来,犹如一场冬雪。 漫天飞雪之下,有个男人站在一片废墟中,阳光透过屋顶破洞,将此人照得神光凛凛。 这显然不是刚才那个施工队的负责人,那人矮矮胖胖,这人却高高瘦瘦,总不能那负责人会魔法变身吧? 可他是谁? 柳南溪茫然地看着这個突然出现的男人,只见他身披华丽庄严的紫袍,其上绣满祥云瑞兽、山川星图…… 怎么这么眼熟…… 当年师父还活着的时候,每次参加法会不都是这样一身打扮吗?一时间他还以为师父回来了,可等看清男人容貌后,他失望了,这男人五官英俊,和他那干瘪瘦小的师父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那他到底是谁?难不成是砸穿了屋顶掉下来的?那施工队的负责人又去了哪里?不会被碎石瓦砾砸死了吧? 柳南溪正没头没脑地胡思乱想着,就听见有个声音响起。 “如今是哪一年哪一月?”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柳南溪一个哆嗦,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清醒。 “你是谁?”他终于想起来,他长了嘴巴,可以问的。 男人闻言往前迈出一步,紫色法袍的一角擦过碎裂的神像,土石神像纷纷化作沙土落到了地上。 “你是青华宗第几代弟子?竟不识得我?”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到柳南溪身前,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作尘埃,他俯视着柳南溪,无形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修为怎如此低微?刚入门?” 柳南溪感觉自己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这人在说什么?青华宗是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认识他?修为?难不成他是个傻子吗?! 捡到傻子的话,要报警吧? 柳南溪茫茫然地掏出手机,又茫茫然地放下。 其实他觉得,眼下这场景十分眼熟。 不是曾经经历过。 而是在小说漫画里看到过无数次。 那些穿越小说里不都是这样的吗?主角穿越后第一句话就是现在是何年何月,而且这人说什么修为……难不成是个修仙大佬? 柳南溪身体往前一扑,直接跪倒:“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快赐他绝世法宝吧! “轰隆——”天空中一声炸雷巨响,整座青华山都仿佛在摇晃。 柳南溪被巨大的声响震得两耳嗡嗡,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托了起来,不允许他跪下。 他看见紫袍男人神色冷漠,眼中金光闪烁。 “本尊弟子皆已成仙,你若乱了辈分,会遭天谴。” 现在,柳南溪不仅感觉耳朵嗡嗡的,而是整个脑袋都嗡嗡的。 这人说什么? 他的弟子都成仙了? 如果这不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那他到底捡到了个什么怪物?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才茫然地突出一句:“今天是2044年9月3日。”这是在回答男人最初的那个问题。 男人蹙眉:“什么朝代?当朝皇帝姓甚名谁?” 柳南溪瞬间清醒:“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早就站起来了!你快把这些封建余孽从脑子里删除!” 紫袍男人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年轻人,似乎觉得他吵闹,沉默半晌,忽然伸出手来,欲往他脑袋上搭。 柳南溪吓了一跳,立刻往后躲:“你是不是要给我搜魂!你对我不耐烦了,你想直接搜魂!” 男人冷嗤一声:“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就侵犯我的隐私权了,我可以告你的!” “聒噪。”紫袍男人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手掌已经按在柳南溪的脑门上,后者只觉得一股温热从天灵盖钻进自己脑袋里,在头皮下转了一圈后,又沿着脊椎往下蔓延,所过之处暖洋洋的,浑身筋骨都仿佛酥麻了。 等男人收回手,柳南溪身体一软直接趴下。 “我、我能不能问个问题?”他喘息着问。 男人略一颔首,可柳南溪趴着没看见,于是他淡淡吐出一个字:“问。” “搜魂能看到我的全部记忆吗?” “能。” “包括我自己都忘记了的?” “是。” “那你现在……肯定已经知道很多小电影网站了吧?” 男人:“……” 柳南溪哭了:“我要告伱侵犯我的隐私权!” “浏览隐晦网站犯法的。” 柳南溪脸上滑下两条宽泪,他果然对自己搜魂了!这个才穿越过来几分钟的家伙,连浏览隐晦网站犯法都知道了! 第2章 江俢篁 一片狼藉的青华观正殿内,柳南溪沉默地翻着一本古旧的册子。 这是青华观的籍册,类似族谱一样的东西,在他很小的时候,师父特意焚香沐浴开坛做法,郑重其事地将他的名字写了上去。 不过现在他翻开册子,并不是为了看自己的名字。 他从最后一页往前翻,认真寻找“江修篁”三个字。 紫袍男人站在他边上,也在看册子上的字。 日光西斜,薄薄的册子一页页往前翻,柳南溪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 他该不会被骗了吧?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穿越这种事?这人其实是个诈骗犯吧,提前布好了局,就等他上钩。 从这本小小的册子上,可以看到青华观的兴衰史,柳南溪这一辈孤零零的一个,他师父那一辈却有三个弟子,再往上,人最多的时候同一辈有几十人,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小字。 柳南溪找得眼睛都快瞎了,从最后一页翻到第一页,也没看到江修篁三个字,心里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骗子百密一疏,没想到他家还有本籍册吧! 紫袍男人俯身从柳南溪手中接过籍册,指着最上方其中一個名字:“这人我认识。” 柳南溪凑过来一看,青华宗第四代弟子,王公权。 他龇牙:“大哥!你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吧!这是隋唐时期的老祖宗!” 紫袍男人冷冷地睨他一眼:“目无尊长。” 柳南溪:“……”这人应该去演戏,今年的百花奖、金鸡奖、巴拉巴拉奖全给他一个人! 他索性在一堆废墟上坐下来:“反正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你别以为大学生真的很傻很好骗,我没那么好骗的。”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指着第一页与封面的夹缝:“这里,黏住了。” “胡说什……” 柳南溪眼睁睁看着那人用指甲挑起翘起一角的纸张,新的一页出现在所有名字前面。 空荡荡的一页,只有零星几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硕大无比,明晃晃昭示着位高权重。 在所有名字的最上方,有三个字笔墨格外浓重。 ——江修篁。 柳南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祖师爷在上!请受、受……” 受了半天,柳南溪不敢自称徒儿,于是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我算什么?”这话好像在问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但此时的柳南溪联想不到那么多,他整个人呆滞的。 江修篁将籍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柳南溪的名字:“第八十七代弟子柳南溪。” “青华观八十七代弟子柳南溪,拜见祖师爷!” 这次没打雷。 但柳南溪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木然地将籍册收好,眼看江修篁转身朝外面走去,连忙追上:“祖、祖师爷,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 “您穿越过来,不是因为感应到青华观有难,前来解救的吗?” “你有什么难?” “啊?我没什么难啊……” “那要解救什么?” “不是。”柳南溪诧异地一指青华观外的绿色围挡,“咱们的地盘要保不住了啊!” 江修篁却看也不看一眼:“身外之物,何必挂怀?” 柳南溪怔怔地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不成刚才对话的意思是,他这个独苗苗有难,才算青华观有难,地盘被抢这种事,根本算不上有难? 这是真的祖师爷啊! 眼睛想尿尿! 他抹着眼泪追上去,哽咽着问:“祖师爷,您现在要去哪里?” 江修篁望着眼前群山,试图找到些许熟悉之感,可惜一切都和他记忆中不一样了。 他轻叹一口气:“去你家。” 柳南溪一僵。 “我家?”他机械地扭过头,看着围挡内一片萧瑟的青华观,“我家就在这儿啊……” 江修篁诧异地看他:“那新福小区是什么地方?” “是廉租房……我在那里读大学。”柳南溪涨尴尬地用脚趾头抠地,“我、我囊中羞涩……” 小说里捡到穿越者后,给穿越者买现代衣服、买手机、买各种东西之类的剧情,他是做不到了,他顶多给祖师爷买两个肉包子,也不知道老人家吃不吃荤的。 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青华观,欲言又止,要不还是把地盘抢回来吧,既然是祖师爷,肯定有办法。 江修篁沉默地将手伸到柳南溪面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柳南溪的嘴巴慢慢张大,眼睛瞪得溜圆:“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好大一坨黄金!金灿灿!亮闪闪! “这是给我的吗?!” 江修篁随手把手里的金块抛给他,转身就走:“去买座宅子。” 柳南溪手忙脚乱的接住黄金,比预想中更重的分量坠得他险些一头栽倒,他双手把金块抱住,眼含热泪。 这下百分之一百不是骗子了! 谁家骗子这么大方,上来就送人一坨黄金啊! 这一坨都够买他两颗肾了! 这不是祖师爷,这是亲爹! 天空中又有隐隐的雷声,柳南溪吓了一跳,连忙甩了甩头,甩掉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柳南溪抱着黄金,跟在江修篁身后一路小跑,途中遇到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他紧张兮兮地将金块用衣服遮好,不是没想过放进口袋里。他裤子上有个大口袋,一放进去,裤子就直往下掉,只能作罢。 可那些工人却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们,目不斜视地扛着钢管铁锹,说说笑笑从两人身边经过。 柳南溪看看工人,再看看一身紫袍熠熠发光的江修篁,再次被祖师爷的手段折服,这就是所谓的结界把!原来他不是什么破败道观的最后一个道士,而是传闻中修仙门派的金蛋蛋、独苗苗!他还捡到了从古代穿越而来的开宗祖师爷,等着他的还能是什么?一片光明的未来啊! 直到两人走到山脚下,柳南溪也没想起来还有个负责人被埋在正殿的废墟下。 站在车来车往的柏油路边,柳南溪埋头研究打车软件。 烈日炎炎,蝉鸣声让人心烦。 江俢篁面无表情地站在烈日下,脸上没有不耐之色,不愧是仙门老祖。 但柳南溪却淡定不了,他在手机上研究了半天,最后窘迫地看向祖师爷:“要不……咱们还是坐公交车吧?” 青华山偏僻,离他租住的新福小区五十多公里,打车一百多块钱。 他没钱。 江修篁颔首:“坐吧。” 祖师爷也太随和了吧!这样都不生气! 柳南溪发誓,他一定会好好打工,总有一天会让祖师爷坐上出租车的! 三个小时后。 柳南溪面色发青地从公交车上下来,一手紧紧抱着金块,一手扶着公交站台的广告牌,狠狠地发誓,他一定会好好孝敬祖师爷,争取让祖师爷给他买一辆小汽车! 第3章 衰败的原因 新福小区位于大学城内,离柳南溪的学校很近。 此时接近傍晚,已经有老头老太太早早地吃过晚饭,在小区门口的树荫下纳凉。 柳南溪带着江俢篁走进小区,乐呵呵地朝他解释:“这里房子很便宜,我租的房子一个月只要120块钱,就是小了点,祖师爷您先将就两天,等我把金块卖了,就给您买套大房子。” 进了小区拐过一个弯,就是他住的楼了,楼下树荫里坐着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其中一个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柳南溪:“小南回来了啊,谁给你那么大一个金疙瘩呀?” 柳南溪正美滋滋地考虑着买房事宜,听到老太太慈祥的声音,整個人都僵硬了。 他愣愣地扭过头,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牛、牛奶奶,您能看见我?” 牛奶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孩子傻了不成,我又没瞎!” 柳南溪慌了,忙问边上的马奶奶:“您也能看见我?” 马奶奶笑呵呵地看着他:“读书读累了吧?怎么胡言乱语呢,晚点来奶奶家喝甜汤啊。” 柳南溪一把捂紧怀里的金块,震惊地看向江俢篁:“祖师爷,您的结界破了吗?” 江俢篁古井无波地看着他:“什么结界?” “让人看不见我们的结界啊!” “没设过这种东西。” 柳南溪急了:“那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那些工人怎么看不见我们?” “那时力量有些外泄。” “……”柳南溪篁捂着金块的手在颤抖,“也就是说,后来您的力量没有外泄了,别人就能看见我了?” “嗯。” 柳南溪僵硬地扭头看向花坛,由于是内部道路的拐弯处,花坛里立着一面巨大的凸面广角镜,镜子里倒映出两个人影。 一人穿着绣满山川星图的紫色法袍,像极了从某个修仙剧组跑出来的演员。 另一人穿着一看就很廉价的某网批发道袍,道袍下甚至露出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也就是说,他柳南溪,堂而皇之地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道袍,捧着一块大金砖,坐上了公交车,从青华山,一路傻笑到了大学城。 明天、不!今晚!今晚他就会在本地视频号上看到自己那张傻脸吧!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这张脸会被配上什么愚蠢可笑的文字! 从这一刻开始,他柳南溪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 柳南溪的痛苦没人在乎,两位老太太依旧笑眯眯的:“小南啊,这是你同学吗?让他也来喝甜汤啊!” 江俢篁垂眸看着两个白发老太太,眼神幽深。 柳南溪怕祖师爷说出什么惊人之言,连忙带着人往楼上跑,身后传来两位老太太乐呵呵的笑声。 小区里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也时灵时不灵的,柳南溪有时候晚上打工回来爬楼梯,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但今天很奇怪,两人一进楼道,从一楼到五楼的楼道灯瞬间都亮了,其亮度堪比工地探照灯。 柳南溪感觉自己的狗眼快被亮瞎了:“对不起啊祖师爷,这灯彻底坏了!” 江俢篁跟在他后面,对刺眼的灯光视若无睹:“这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吗?” 柳南溪捂着眼睛摸索着往上爬:“什么?!” “不是你希望这些灯亮一点吗?” 柳南溪震惊地回过头:“祖、祖师爷?难不成是你把这些灯变亮的?” 江俢篁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柳南溪感动得想哭。 “祖师爷。”他哽咽着开口,“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江俢篁:“……” 青华宗沦落到这步田地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都什么牛马…… ----------------- 柳南溪是哭着打开出租屋房门的——灯光太亮了,眼睛疼。 门一开,小客厅里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女的打扮精致漂亮,似乎正要出门,男的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沙滩裤,满脸怒色。 柳南溪一开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想招呼江俢篁进来的动作顿住了。 这套房子一共七个人合租,这两人是一对小情侣,平常难得见到,见了面也不打招呼。 女人被柳南溪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再一看后者身上歪歪扭扭的道袍,忍不住吐出一句“神经病”,绕过柳南溪就往外走。 穿着沙滩裤的男人在屋里大骂:“你走!你今天走出这扇门,就别想回来!” 女人刚走出门就看见江俢篁,满腔怒火都在看到那张英俊的脸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然后她听见了男人那句话,眼中痴迷瞬间消失,回头冲屋里吼:“谁要回来看你这个臭傻X!除了嗓门大你还能干什么!废物!” 吼完砰的一声把门摔上,踩着高跟鞋飞一样下楼,一边跑,一边还在骂骂咧咧:“什么破灯!想亮瞎老娘的眼睛是吧!” 当柳南溪颤抖着双手将门打开,简直不敢看对方。 “祖、祖……”他很想跪下来大喊一声祖师爷恕罪,可他身后还站着个人,于是“祖师爷”三个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那沙滩裤男人看也不看柳南溪,朝着楼梯的方向大骂:“臭傻X你骂谁呢,就伱那猪脑子!被人骗得连裤衩子都不剩!到时候别回来找我!” 他甚至想追到门外去骂,可他刚冲到门口,就对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狂怒的狮子瞬间变成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男人瞪着眼睛发出嘎的一声,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当江俢篁用冰冷的目光注视他人时,浑身都仿佛散发着不属于人类的威压,这种威压即便没有针对自己,柳南溪也腿软得想要跪下。 “回去。” 他听见江俢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有某种神奇的韵律,让人脑袋发晕。 于是,那个沙滩裤男人像个机器人一样同手同脚地转过身,一步步朝他自己的屋子走去。 直至那间屋的门被关上,这男人都没有再发出一丁点声响。 柳南溪目瞪口呆,传说中能操控他人身体的法术吗?祖师爷,您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一招他一定要学会! 第4章 祖师爷飞走了 柳南溪很穷,穷到只能住在阳台隔出来的小房间里,小房间冬凉夏暖,风雨无阻。 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尾的地板上叠放着两个旧行李箱,大概是当桌子用的。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东西,也放不下任何东西。 柳南溪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怀里的金砖藏到枕头底下,然后才回头看江俢篁。 江修篁站在房门口,再往前迈两步,他就站到床上了。 柳南溪局促地搓手:“果然有点小,哈哈……” 江修篁不置可否,他的视线落在那两个大箱子上,柳南溪又连忙跨到床尾,用道袍的大袖子把行李箱擦得干干净净。 “您请坐!” 原来是椅子。 江修篁没坐,他抬手朝行李箱一招,其中一个凭空飞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柳南溪目瞪狗呆,脑子里全是噼里啪啦的灵感,学会这一招的话,他就能御行李箱飞行了吧?再也不用为百来块钱的打车费斤斤计较了! 他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以后连小汽车都不用买了。 越想越远,他甚至开始想象和系花结婚后,带着老婆孩子骑着行李箱环球旅行了。 “打开。”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柳南溪的美好幻想,他眼前依旧是狭窄逼仄的出租屋,旧行李箱飘飘忽忽地停在他面前。 柳南溪还在疑惑对方怎么知道这里面方的是什么,手已经不自觉地听从吩咐。 打开箱子,里面是半箱古籍经卷,一股陈年旧书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江修篁的视线在这些古书上逡巡,随手拿起其中一本,翻了翻之后放下。 “为何不看这些书?” 柳南溪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您咋知道我没看?” “你脑子里根本没有关于这些功法的记忆。” 功法?! 柳南溪不敢置信地看着箱子里的旧书,嘴巴开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些废纸一样的旧书,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修仙功法? 他小时候拿这些书折纸玩的时候,师父还夸他聪明啊!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懊悔的情绪如山崩地裂,几乎要把柳南溪压死。 死之前,他看清了封面上的字,突然又活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看了,我也看不懂。” 江修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柳南溪忙作投降状:“真的,师父也看不懂,这真的不是什么符箓大全吗?”里面那些鬼画符一样歪歪扭扭的图案,真的不是驱鬼的符咒吗? 江修篁将书合拢,手指着封面上的六个字,一字一字道:“仙灵感悟上篇,这是入门的基础心法。” 柳南溪神色一凛,开始了!小说中男主角捡到神奇老爷爷后的固定剧情,传功授法,终于要来了! 跻身富豪榜! 迎娶白富美! 柳南溪,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他眼巴巴看着江俢篁,满脸期待崇拜:“然后呢?” 江俢篁奇怪地看他一眼:“什么然后?连字都不认识,你想有什么然后?” 九年义务教育从来没拿过第二的柳南溪。 三年高中次次名列前茅的柳南溪。 被指“连字都不认识”。 他捂着心口,哽咽:“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他的富豪榜,他的白富美…… 江俢篁开始将行李箱里的古书一本一本拿出来,头也不回地道:“暂时没有。” 柳南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他肯定是心脏病犯了。 他越过江俢篁,爬上床翻开枕头,一把抱住了沉甸甸的金砖,只有这样,心痛的感觉才会好一些。 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一个信封从江俢篁正在翻的那本书中掉出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看见信封上写着三列字。 “师尊亲启,告师书,弟子李知雪敬上……李知雪这名字好熟,是谁啊?这信是写给他师尊的,怎么夹在这本书里?他师尊是谁?” “是我。”江俢篁伸手拿过信封,看了一眼浸满岁月痕迹的信封,拆开。 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纸。 柳南溪凑过去看,下一刻就被满纸烁烁金芒刺得两眼剧痛。 江俢篁弹指向柳南溪打出一道柔和白光,捏着薄薄的纸张开始看信。 信很短。 ----------------- 师尊钧鉴 自师尊闭关至今已三百载,世事变迁,朝代更迭,昔年顽童终不负师尊教诲,近日已有飞升之征兆。 既不舍师尊,又不敢惊动师尊仙驾,然师尊之恩情无以为报,留信一封,斗胆相劝。 不入凡间,何以成仙。 望师尊早日修得正果,霞举飞升。 弟子知雪叩 ----------------- 寥寥百余字,江俢篁看了很久。 他一共收过4名弟子,李知雪是年纪最小的一個,他从一堆冻死的女婴中捡到她,把她带回宗门抚养,将她养成了无法无天的娇蛮性格。 还在青华山的时候,他掐算过4位弟子的现状,玄机难测,气运磅礴,显然皆以成仙。 算到这样的结果时,他的内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 直至读到这封信。 那个天天招猫逗狗的小姑娘,竟然也能写出这样沉稳的信。 不入凡间,何以成仙。 留这样一句话给他,是想告诉他,因为他一心清修、不问世事,所以连徒弟都飞升成仙了,他还在岁月中蹉跎? 入凡间,这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事吗?他有无上修为,有漫长寿数,此时才入凡间,未免太晚了。 柳南溪感觉自己的眼睛没那么痛了,便大着胆子去看江俢篁。 昏昏暮色中,江俢篁神情莫名。 柳南溪心里一跳,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祖师爷,那信上说什么了?” 江俢篁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信纸折好:“她说她即将飞升。” “啊?”柳南溪很意外自己的问题居然会得到回答,第一反应是还真能飞升啊,第二反应是:“这种事当面说啊,为什么写信?” “我那时在闭关。” 柳南溪脑中灵光一闪:“等等等等,您到底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还是从古代闭关过来的?” “重要吗?” “当然重要!”柳南溪激动地从床上蹦起来,“闭关千年是修仙题材,穿越就是穿越题材,这关乎到分类!” “少看些无脑爽文。” “不行,那是我苦难生活中唯一的光!”柳南溪义正言辞地拒绝,坚决追问,“所以到底是穿越还是……” 江修篁看着眼前聒噪的年轻人,平静地吐出五个字:“柳南溪,开窗。” 什么? 柳南溪满脸疑惑,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窗户走去。 他的房间是阳台隔出来的,床紧贴着阳台的落地窗。 越靠近窗户,他内心的恐惧越盛。 不能开!他错了!他再也不敢顶嘴了!不要让他跳下去啊!会死人的! 咔嚓一声,窗户的卡扣打开了,柳南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将推拉窗一点点移开,眼泪流了下来。 他错了啊!!! 紫色的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华灯初上的城市上空,一个身影如同鹰隼一样展翅而飞,迎着圆月越飞越远。 柳南溪终于慌了。 “祖师爷!我错了!你回来啊!” 楼下传来骂声:“谁家疯子又犯病了啊!鬼哭狼嚎什么!” 柳南溪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祖师爷他飞走了啊! 他的富豪榜!他的白富美! 通通都飞走了! 第5章 柳南溪的烦恼 “我真傻,真的。单知道祖师爷脾气好,就蹬鼻子上脸地顶嘴,却不知道他老人家也是会生气的。现在好了,神奇老爷爷没了,柳南溪,你的男主体验卡到期了。” 熹微晨光中,阳台隔出来的小小出租屋内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 柳南溪一晚上没睡好。 他开着窗户等祖师爷回来,等累了就去翻那些修炼功法,可他不认识上面的字,甚至找不出先前看过的《仙灵感悟上篇》是哪本。 身为文盲的痛苦让他抓心挠肺,气走了祖师爷的懊悔让他撕心裂肺。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全是漫天飞舞的扭曲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一转身,有个河神问他掉的是这个金祖师爷,还是这个银祖师爷。 早晨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正好遇到昨天那个沙滩裤男人,后者看到柳南溪眼底发青地刷着牙,神情微妙而戒备,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不属于这個和谐世界的内容。 柳南溪今天一上午都有课,不可能在家里守着祖师爷回来。 临出门的时候他想给祖师爷留扇窗,可枕头底下硕大的金砖让他放心不下,最后索性把金砖放进书包带走,又给祖师爷留了张纸条,告诉他床下的旧鞋子里有三十块钱。 柳南溪的专业是会计,本着自己没钱也要数别人钱的淳朴想法,他真心实意地选择并且热爱这个专业,从来不在课堂上摸鱼,学习状态堪比高三。 但今天是个例外,今天老师刚讲了五分钟,柳南溪就困得昏死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早已走得七七八八,他还以为是课间休息,拿出手机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今天的课全都结束了。 他茫然地坐在座位上,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直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柳南溪!你昨晚什么去了?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一道娇俏的声音打断他的神游天外,扭头一看,对上一张可爱白皙的脸。 他的脸绿了一下:“你怎么又来了?!” 宁小芸不满柳南溪的反应,一把将自己的小包包拍在桌子上:“什么叫我又来了?我昨天发的消息你为什么不回?” 柳南溪痛苦捂脸:“已读不回,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眼前这姑娘名叫宁小芸,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本市首富小女儿。如果说投胎是一门技术,那这姑娘绝对是把这门技术修炼到炉火纯青了。 她不仅有经商有道的父亲,有书香门第的母亲,甚至还有一个精明强悍的姐姐。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家里人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别犯法。 这位无法无天的豪门千金从大一刚入校就盯上了柳南溪,在得知他家条件不好以后,还试图用名贵奢侈品引诱他,结果每次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宁小芸不退反进,以同甘共苦之美名,天天逮着柳南溪去食堂的机会,坐在一起吃咸菜馒头。 如此这般一个学期,宁小芸饿瘦了一大圈,意外地成了表演系系花。 然而,柳南溪依旧不为所动。 所以,宁小芸继续孜孜不倦。 教室里的其他人早已对眼前这一幕见怪不怪,只有柳南溪觉得头大。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拎了一把沉甸甸的书包,没想到旧书包饱经风霜,早就经不起黄金的重量,呲啦一声裂开了一条缝。 宁小芸只看见一个东西从柳南溪书包里掉出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然后便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她被金砖砸了手。 柳南溪吓了一跳,赶紧把掉在椅子上的金砖捧起来,反复检查了好几遍,还好没磕坏。 宁小芸伸着被砸红的双手,目瞪口呆看着柳南溪将金砖再次用书包裹好。 众所周知,柳南溪很穷。 别说那么大的金块了,那么大团米饭他都不舍得买。 宁小芸眼中渐渐腾起水雾:“你缺钱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 什么事? “你把东西还回去,这么做是犯法的!” 不是,我怎么犯法了? 宁小芸把手机推到了柳南溪面前:“你报警自首吧,不用怕,就算进去了,我也能捞你出来” 柳南溪瞪着她:“我到底犯什么罪了?” “抢劫金店还不算犯罪吗?” “就不能是别人给我的吗?!” 宁小芸的眼睛慢慢睁大,眼泪越流越多:“柳南溪!你对得起我吗!” 柳南溪大无语。 宁小芸按住他的肩使劲摇晃:“你为了这点破黄金出卖自己肉体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谢谢你告诉我,原来我出卖了自己的肉体。 柳南溪面无表情地掰开宁小芸的手。 下一刻,宁小芸语出惊人:“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难道是怕我出不起价吗!” 柳南溪:“……” 这个世界终于疯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柳南溪抱起书包,头也不回的朝教室外面走。 一直到走出教学楼,宁小芸还跟在他身后,哭得都在打嗝了。 学校附近没有金店,柳南溪打算扫一辆共享单车骑到市中心去,却被宁小芸拦下:“你去哪?” 柳南溪给她个白眼:“卖黄金,看看我值多少钱。” 宁小芸二话不说从钱包里翻出一张空白支票:“说个数,钱给伱,人归我。” “再说一遍?” 宁小芸掩面:“只能买黄金吗?” “买卖人口犯法。” “对方自愿也不行吗?” “你看我像自愿吗?” 宁小芸人生的唯一信条——不能犯法。 她只能痛不欲生地暂时放弃。 两人一番讲价——宁小芸要出三百万,柳南溪只肯要一百五十万——最终以一百六十万的价格达成交易。 柳南溪原本想直接去房屋中介看看房源,但宁小芸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他害怕被宁小芸知道自己要买房子,她手头会突然有一套一百块钱的别墅要出售。 那就真的要命了。 终于甩掉宁小芸后,柳南溪搭上校门口的公交车就直奔出租屋。 坐在摇晃的公交车上他又开始犯困,但他不敢睡,害怕睡着了支票被人偷走。 于是拿出手机刷视频,第一条就是“当代大学生cosplay上瘾,穿着道袍招摇过市。”,视频里那张傻乎乎的脸格外眼熟,每天都能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 柳南溪瞬间清醒,赶紧掏出口罩戴上,手指在屏幕上一划,看下一条。 “网红大熊猫离奇失踪,粉丝愤怒十问园方。”,国宝居然会失踪,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会发生,下一条。 “房价飞涨,年轻人想买房为何这么难?” 强忍着困意坐到新福小区站,柳南溪仰头看了一眼自己住的阳台,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还是和早上离开的时候一样。 他忐忑地上楼,不安地打开房门。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可他床上那个黑白相间的敦实背影是什么鬼? 第6章 神兽朵萌 正午的阳光将柳南溪的小房间照得一片光明,那个浑圆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床上,如同一块巨型霉豆腐。 房间的窗户似乎比他离开的时候开得大了一些。 柳南溪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这到底是是个什么玩意? 那东西察觉到有人进来,缓缓扭过脑袋,一张可爱的大圆脸展现在柳南溪面前。 柳南溪的眼睛缓缓瞪大,内心深处疯狂尖叫。 大熊猫!!! 国宝!!! 有只国宝坐在他床上!!! 那一瞬间,柳南溪的脑子彻底死机,他用一种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速度闪进房间,然后猛地把门带上。 房门发出砰的一声。 床上的大熊猫和柳南溪对视,嘴一咧,露出尖利獠牙。 柳南溪头皮一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大熊猫是熊不是猫。 这是一头猛兽啊! 他立刻又转身往外跑,可是手抖得连门把手都拧不动。 真的不是他太废,哪个正常人的脑子里会有“大熊猫出现在我房间里”这种应急预案啊! 哆嗦了半天也没能把门打开,身后床上却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是那只熊猫在动,小破床承受不住成年大熊猫的体重,已经濒临散架。 柳南溪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到大熊猫像人一样站在他床上,双手插在腰里,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那感觉,仿佛一座即将压下来的泰山。 柳南溪眼角余光瞥见掉落在床上的一张纸条,那是他早上出门时留给祖师爷的,结果祖师爷没回来,家里出现一只大熊猫。 等等! “遇到修仙大佬”和“被大熊猫偷家”这种离奇而荒诞的事情,真的会那么巧合的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吗? 他强忍着恐惧再看那只大熊猫,忽然觉得圆滚滚的身材、毛茸茸的脸蛋有种道骨仙风的气质,那么熟悉,那么令人安心。 柳南溪咽了咽口水,颤声试探:“祖、祖师爷?” “乱叫什么?”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柳南溪僵硬地转过头,只见飘着一个人,男人长发高束,青衣广袖,仙气飘飘——正是那趁夜飞走的祖师爷。 柳南溪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祖师爷!你怎么回来了?” “那我走?” “别走!”柳南溪大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顶嘴了!你不要走!我家里进了只大熊猫啊,祖师爷你快来救救我!”一大串内容噼里啪啦从他嘴里吐出来,差点将他憋得窒息。 江修篁将目光落在叉腰而立的大熊猫身上,神色淡淡:“这是青华宗护山神兽。” 护、护山神兽? 柳南溪呆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后便听见江修篁问那只大熊猫:“你说你现在叫什么?” 大熊猫一扬下巴,骄傲地口吐人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朵萌,不才本地网红一枚,某平台粉丝四百万。”声音粗粝洪亮,宛如虬髯壮汉。 柳南溪好像听见了自己脑神经断裂的声音。 朵萌。 网红。 四百万。 多熟悉啊,这不就是中心动物园那只孜孜不倦地试图越狱,结果因为长得太可爱了,不管做什么都能被原谅的网红大熊猫吗?!它的粉丝知道这张可爱的脸下面是这么粗犷的声音吗? 而且没记错的话,他刚刚才刷到朵萌离奇失踪的视频吧? 柳南溪看看大熊猫,又看看江俢篁,表情渐渐失控。 不、不会吧…… “祖、祖师爷,您昨晚出去……不会是去偷大熊猫的吧!” 以柳南溪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阅历,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位如同谪仙一样的祖师爷,是怎样偷偷摸摸溜进动物园,把一只圆滚滚的大熊猫偷出来的。 江修篁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何要偷?主人有召,它不应该自己出来么?” 主……人? 柳南溪的视线在江修篁和大熊猫之间来回逡巡,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干了。 好家伙! 这只大熊猫是祖师爷养的?! 他本以为这已经足够炸裂了,却听见江修篁又道:“况且它身为青华宗护山神兽,却擅离职守,弃宗门弟子于不顾,按当初的定下的契约,当斩。” 柳南溪大惊失色:“杀大熊猫犯法的!” 江修篁冷冷睨他一眼:“我知道,否则你也看不到活着的它。” 大熊猫朵萌缩到一边不出声了,大概是觉得理亏。 柳南溪却还是觉得心虚,就算是护山神兽,就算和祖师爷签订了契约,可它千真万确是一只大熊猫啊!一旦被人发现…… 他简直不敢想自己后半辈子会怎么过。 偷偷觑着江修篁的表情,柳南溪小声劝:“要不算了吧,咱们连青华观都没了,这位朵、朵萌前辈也没有山可以护啊?” “青华宗只要还有一人在,宗门传承就还在,它就不能违背契约。” 大熊猫嗷一嗓子站起来:“什么叫只要还有一人在?!那谁能活的过你!天知道你会活到啥时候去,反正我就一辈子不能自由了是吧!” 江修篁狭长的眼眸一眯,阳光普照的小房间陡然升起一阵寒意。 “你说的自由,是指在熊猫馆里表演打滚,转轮胎,踩跷跷板?” 这些都是朵萌的拿手好戏。 朵萌梗着脖子,一脸倔强:“那是我的工作,正儿八经应聘的!很丢熊吗?” 江修篁冷笑。 柳南溪左看看右看看,一边是祖师爷,一边是国宝,他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半晌,江修篁道:“我给你两個选择。” 大熊猫悄悄看他。 “第一,即刻解除契约,但你违背契约在前,必须受我一剑。” 大熊猫气急:“想杀熊你就直说!” “第二,重新契约,伱负责教导此子修仙,直至他修为高过你,你便可恢复自由。” 这话大熊猫听明白了,圆溜溜的眼睛扫一眼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柳南溪:“可我看他资质很是一般。” 柳南溪:“……”这不用当着我的面说吧? 大熊猫一脸嫌弃:“万一他到死都没修出个屁来呢?” “他死,契约自然解除。” 柳南溪一听急了:“那他把我杀了,契约不就解除了吗?” 江修篁垂眸俯视大熊猫,目光凉凉:“他敢?” 朵萌使劲摇脑袋:“不敢不敢,我选二,我保证好好教他。”它说着挪动圆滚滚的身子到柳南溪面前,“小子,能得本大爷教导,你算是走狗屎运了!说吧,你如今修习的是什么功法,修行中可有什么疑惑?” 面对毛茸茸的庞然大物,柳南溪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朵、朵萌前辈,我咳咳……我还在认字阶段。” 朵萌疑惑地一歪头,可爱得让人心跳骤停。 柳南溪傻笑:“就是,我其实是个文盲,您可能要从认字开始教我。” 明媚的阳光下,那张毛茸茸的可爱脸蛋逐渐扭曲,露出獠牙。 “江修篁!你这个大骗子!你居然骗我当幼儿园阿姨!” 窗外,大袖飘飘的祖师爷又飞走了。 第7章 祖师爷想住大别墅 柳南溪真的应该庆幸青华宗是一个正道门派,否则他已经被护山神兽咬死了。 即便没咬死他,朵萌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整整一个中午,它就教给柳南溪三个字,这傻蛋居然记不住! “你这猪脑子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你是校长遗失多年的亲儿子吗!还是你给学校捐了一个亿?人类的智商已经低到这个程度了吗!” 柳南溪缩着脖子,不敢反驳。 朵萌说,那种文字叫做云篆,是唯一一种能够记录修仙界信息的文字,每個字都蕴含天地大道,能够使阅读之人灵台清明。 他以为自己会像小说男主角一样,师父只教一个字,他便能从中窥得天机,举一反三,在看懂功法的瞬间筑基成功,将师父吓得大喊“老天开眼了,修仙界有救了”云云。 没想到自己蠢笨至此,师父教了整整一个中午,他连最简单的三个字都记不住。 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仿佛会动,所有字都扭成一样的形状,潮水一样起伏翻涌,差点把柳南溪看吐。 看着已经炸毛的大熊猫,柳南溪小心提议:“要不……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下午学校还有课呢……” 朵萌狠狠盯着他,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半晌,它一个仰倒躺在床上,恶狠狠吐出一个字。 “滚。” 柳南溪赶紧滚了,滚之前反复交代朵萌,绝对不能从房间离开,可惜后者根本不理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用圆滚滚的屁股向他表示愤怒。 走在光影斑驳的树荫下,柳南溪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仅仅两天,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祖师爷,目测修为高深,能徒手打死大熊猫。 一只网红大熊猫,可爱的皮囊下是个粗犷的大老爷们儿,正在教他这个大学生识字。 而他,从小没有父母的孤儿,突然就走上了修仙之路。 应该算是走上修仙之路了……吧? ——柳南溪有些不确定地想。 那他接下来是按部就班修完大学课程,考研?工作?娶妻?生子? 还是刻苦修仙,从此进入一个恢弘壮丽的修仙世界,与妖魔斗法,与天地同寿? 柳南溪忽然纠结起来,这很难抉择啊…… 接下来几天,柳南溪除了上课就是看房子,打工的店里也请了假。 买房子这件事,按他原本的人生规划应该在十年以后,突然被提上日程让他措手不及。 别人买房考虑的是:交通方不方便?是不是学区房?周围商业怎么样? 柳南溪买房考虑的是:够不够隐蔽?能不能养大熊猫? 忙了几天,他终于选中三套房。 于是当天晚上,两人一熊凑在一起研究。 柳南溪将手机放在中间,把这几天拍的照片给他们看。 “这套房子在郊区,是前年刚建成的新小区,入住率不高,我看中的这套是二十五层顶楼,据说原房主做生意赔本,想把房卖了周转一下资金,两百万,我们手上的钱还差了点。” “这套在市中心,房子很老了,但小区里绿化特别好,我看中的是顶楼的五层,被大树遮得严严实实,而且那里住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安静得很。比刚才那套便宜点,一百七十万。” “还有这套,就在新福小区,是最后面那排小高层,那里有一套顶层复式,房主急着出国,价格特别便宜,一百万,还送两个车位。” 三套房子分别介绍完,朵萌用熊掌支着下巴,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没想到我一只大熊猫也会因为买房而纠结。” 柳南溪耸耸肩:“甜蜜的烦恼嘛!” 他这几天和朵萌混熟了,都敢调侃对方了。 朵萌看向江俢篁:“你选哪个?” 江俢篁将手机上的照片又翻了一遍,最后指着一张照片:“这个。” 柳南溪和朵萌一起凑过去看。 哦,新福小区的顶复。 柳南溪点点头:“其实我也更喜欢这里,离学校近,还便宜,而且两层呢,再怎么也够我们住了。” 江俢篁摇头:“我说的是这个。” 哪个? 柳南溪狐疑地看去,新福小区那张照片的角落里,有个偶然入镜的高档别墅区。 柳南溪:“……” 朵萌:“江俢篁你很有眼光嘛,这些房子更好,还有个大院子呢,到时候给我种满竹子!” 柳南溪:“……” 江俢篁抬眼看他,似乎疑惑他为什么不吭声。 柳南溪不知道该怎么吭声。 按理来说作为晚辈,他应该满足老人家的愿望,祖师爷一大把年纪了,想住别墅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也要他有这个能力啊! 别看他现在手上有一百多万,可那是用祖师爷给的金砖换来的,他自己根本就身无分文。 纠结半晌,柳南溪决定实话实说,他用手机搜索那个别墅区的房价,然后把结果给两位老人家看。 “有一套正在出售,税前两千六百万,我们目前勉强有一百七十万。” 朵萌掰了掰短短胖胖的手指头,沉默一瞬,转而劝江俢篁:“老江,修仙之人还是要清心寡欲,可不能贪图享乐。” 江俢篁的视线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26后面的一串0上,半晌才道:“李知雪让我入世。” 朵萌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说……” “既入世,当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他说着,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幽深的黑眸盯住了对面的柳南溪,“作为凡人,你可曾幻想住在那里?” 柳南溪呆呆:“当然,谁不想……” 江俢篁继而看向朵萌:“如你所见,这就是凡人的七情六欲,应当满足。” 柳南溪猛地清醒过来祖师爷在说什么,大急:“不对不对,满足不了,根本满足不了!咱们没那么多钱!” 江俢篁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表情:“所谓入世,便是如此。” 朵萌和柳南溪目瞪口呆,该说不愧是修仙大佬吗?逻辑好清晰!条理好清楚! 因为要入世,所以要学着做凡人,因为凡人想住大别墅,所以我也要住大别墅。 竟然找不出一丁点破绽! 朵萌朝他伸出熊掌:“行,给钱。” 江俢篁面色一凝。 柳南溪也看着他,满眼热切期盼。 还有的吧?那种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肯定还有很多吧? 江俢篁别开脸,视线落在床尾的行李箱上,那里有半箱修仙功法,实为无价之宝。 柳南溪立刻扑过去抱住箱子:“不能卖!我还要靠它们修仙的!” 江俢篁于是收回视线,又看向朵萌。 朵萌急得人立而起:“你该不会想卖大熊猫吧?!我可告诉你,买卖国宝犯法的!” 许久,江俢篁面无表情地问:“若为凡人,囊中羞涩当如何?” “去打工!”一人一熊异口同声。 第8章 警察上门 打工的事不必急于一时,买房却迫在眉睫。 柳南溪这几天和朵萌一起睡,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挤成扁扁的一张饼。 天气炎热,他还被朵萌的熊皮大衣捂出一身痱子。 偶尔在小客厅里遇到合租室友时,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怪。 那个沙滩裤男人就曾旁敲侧击地问过自己,有没有听见一个大嗓门天天晚上咆哮。 柳南溪只能装傻,表示可能是谁家老子在训儿子吧…… 所以,他真的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深思熟虑后,他决定买下那套顶复。 祖师爷年纪大了,朵萌又是只熊猫,他俩有“买别墅”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望没关系。 他柳南溪不能啊! 总不能怀抱着“住大别墅”这种美好幻想,在这个小出租屋里住一辈子吧?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想继续和大熊猫睡一张床了。 三天后,他将购房合同摊开在床上。 朵萌眨巴眨巴眼睛:“你把我们买别墅的钱花了?” 江修篁也看着他,历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失望之色。 柳南溪连忙晓之以理:“虽然我们肯定能买得起别墅,但这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难道在此之前,我们要一直挤在这个小房间里吗?” 然后动之以情:“我是无所谓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过的这样的日子,但是朵萌前辈您呢?您可是国宝,跟我挤在一张床上也太委屈了。” 朵萌抖抖耳朵:“委屈倒也不至于……”它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压根就当柳南溪不存在。 柳南溪急了:“那还有祖师爷呢,为了给我们俩腾出空间,祖师爷天天晚上去外面溜达……” 江修篁蹙眉:“什么溜达?”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 “而且那房子有大客厅,大冰箱,二楼有大露台,卫生间里还有大浴缸。” 朵萌看向江修篁,圆圆的熊猫脸上一片诚挚:“我觉得这小子说的也挺有道理,不就是一百万嘛,咱们又不是赚不到,那大别墅过两年再买,你都活这么多年了,还差这两年吗?” 这话听更怪,但江修篁终于还是妥协了。 不妥协也没办法,合同都签了。 接下来几天,柳南溪一边上课,一边打工,一边热火朝天地给新家买家具。 原先的房主搬家时并没有把家电家具都搬走,柳南溪去看过几次,只要略作调整即可。 他把主卧安排给了江修篁,次卧给了朵萌,自己住儿童房。 儿童房原先住的应该是个小姑娘,粉粉嫩嫩的装修风格,显得柳南溪这個一米八的大个子格格不入。 但刷墙又是一项大工程,太影响搬家的进度了。 既然他家住着一只大熊猫,就不可能有客人来,粉色就粉色吧,又没人看见。 于是,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柳南溪携二老搬家了。 搬家的过程颇为曲折,他们特意挑了夜深人静的下半夜,这样朵萌出门就不会被看到。 结果两人一熊刚走出房间,屋子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楼道里的灯光映入小客厅,柳南溪浑身像触电一样僵住了。 不会吧? 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在他疯狂思索对策的时候,小客厅的灯被打开,屋内一片光明。 出现在门口的是半个月前离家出走的那个女人——沙滩裤男人的女朋友,她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四人一熊对视,空气死一般寂静。 朵萌人立而起,双手叉腰:“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熊猫吗?” 壮汉浑身颤抖:“熊熊熊熊猫!” 女人花容失色:“熊猫说话了!” 柳南溪一把拽住朵萌的熊掌,疯了一样夺路而逃。 江修篁闲庭信步跟在后面,身后还飘着两个行李箱。 壮汉目眦欲裂,两股战战:“妖妖妖妖妖怪!” 女人眼皮一翻,不省人事。 柳南溪冲出屋门,冲下楼梯,冲入茫茫夜色中。 青春年少的时候,他也幻想过拉着心爱女生的手在夜色中飞奔。 如今,“拉着手”和“在夜色中飞奔”是实现了,只不过对象是一只大熊猫,皮下更是一个糙老爷们儿。 柳南溪感觉有咸咸的液体划过嘴角,一定是他死去的青春化成了泪水。 一路狂奔到新家楼下,进了电梯依旧惶惶不安,不会再遇到别人了吧?这么晚了,谁还会用电梯啊? 最终平安到达9楼,柳南溪长舒一口气走出电梯,却发现朵萌没有跟上来。 一回头,大熊猫正指着电梯里的小红点。 “这儿有个监控。” 柳南溪:“……”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明天就会有警察上门来抓自己了吧? 不,监控室的保安大叔如果没睡觉,这会儿肯定已经报警了,警察说不定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祖师爷能解决这个问题吗?应该有的吧,那种能消除人类记忆的法术…… 等等,祖师爷……祖师爷呢?! 柳南溪再一次凌乱,他刚才一通乱跑,压根儿就把祖师爷给忘记了! 他老人家没来过新房子,万一中途迷路,又正好遇到来抓自己的警察,警察看到祖师爷背后飘着两个行李箱…… 他的CPU都快炸了! 就在柳南溪思考怎么向警察交代自己罪行才不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疯子的时候,面前的屋门打开了。 江修篁站在门后,面色狐疑。 “为何不进来?” 柳南溪腿一软,坐在地上。 他已经不想思考祖师爷是怎么在自己之前到了这里,又是怎么不拿钥匙进入新家的了。 他揉了揉脸,哽咽道:“养大熊猫会被判死刑吗?” 朵萌踢他一脚,把他踢进屋子里,然后将大门关上,这才道:“慌里慌张干什么,一点也没有修仙之人的沉稳大气,跟老江多学学。” 柳南溪抱着膝盖呜咽:“我都要死了,还要沉稳大气做什么?” 朵萌又踢他一脚,把他从门边踢到客厅里:“没出息!你不会说自己是大熊猫养的人吗?!” 柳南溪抬头,脸上一片空白:“哈?” “我可是国宝,我养个人怎么了?总不能判我死刑吧?” 我是国宝,我养个人怎么了? 我是国宝,我养个人怎么了? 我是国宝,我养个人怎么了? 一直到睡在粉嫩嫩的公主房里,柳南溪的耳朵里都是这句震耳发聩的话。 好像……有点道理? ----------------- 清晨,柳南溪被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到门口,开门的时候还在恍恍惚惚地想,谁啊,一大早就来找他? 门一开,走廊里站着三个警察,和一个物业工作人员。 柳南溪瞬间清醒。 “是大熊猫养我的!” 第9章 一团马赛克 宽敞的客厅内,柳南溪局促地请四位访客坐下,自己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对面。 “你刚才说‘是大熊猫养你的’,什么意思?” 年轻的女警官已经介绍过自己了,市刑警队队长唐江月,来找他了解一些事情。 柳南溪头皮发麻地扯出一抹笑:“我睡糊涂了,说梦话……” “哦?”唐江月扬了扬眉梢,“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柳南溪抖了一下,强自镇定:“不、不知道,我从来不做违法犯罪的事。” 唐江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向身边另一个年轻警官示意了一下。 年轻警官朝柳南溪和善一笑:“你好,我姓徐。今天过来,主要是有些事想向您了解一下,希望您能配合。” 柳南溪口中说着“配合配合”,后背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该不会是查朵萌失踪的案子,查到自己头上了吧? 根本不用问,他们只要去楼上次卧看一眼,就能看见一只圆滚滚四仰八叉地睡着。 恍惚间,听见徐警官问他原先住在哪里。 “新福小区4号楼2单元501室。”柳南溪下意识回答,说完才觉得不妙,他这样魂不守舍的,一会儿人家问他是不是偷了只大熊猫,他也会傻不愣登地承认。 想到这里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请问是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徐警官点点头:“是的,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据我所知,您昨天还住在那里吧?什么时候离开的?” 听他的意思,应该已经事先询问过其他人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柳南溪老实交代:“昨晚走的,我最近一直在准备搬家。” “大概几点?” “这可说不好,一两点?不确定。” “这么晚啊?为什么不白天搬?” “我……”柳南溪卡壳,因为白天搬家的话,会被人看见大熊猫啊! 可这能说吗? 憋了半天,他找了个自认为合理的原因:“算命的说,我命里火旺,白天搬家容易招惹是非。” 徐警官:“……” 这个原因很难反驳,因为很难验证。 他只能转而问别的:“那您出门的时候,遇到什么人了吗?” 柳南溪又是呼吸一滞。 遇到了啊! ——可他真这么回答的话,等警察找到这两个人,自己养大熊猫的事就彻底瞒不住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三名警官相互对视一眼:“是这样的,今天早晨接到群众报警,有人在你房间里发现一具男尸,对此您知道些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们。” 徐警官说这话的时候,另外两位警察的眼睛死死盯着柳南溪,他实在太可疑了。 尸体出现在他房间里。 他又半夜搬家。 说话还遮遮掩掩。 就差在脸上写“我是凶手”了。 此时,一旦柳南溪的表情有什么不对,立刻就会被警察按在地上。 但这一次柳南溪很争气,他的表现是完美的——因为他的脸上一片空白。 “尸体?”他一脸呆滞,“说好的修仙题材……” “什么?” 柳南溪一个激灵回过神:“没、没什么……” 徐警官审视着他:“那您现在可以回答了吗?昨晚搬家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柳南溪张了张嘴,本能告诉他,要配合警方工作,这关乎到一条人命,可理智告诉他,这问题不能随便回答,很可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就在他脑子里的两個小人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楼梯方向传来一个声音。 “遇到一男一女。” 是祖师爷! 仅仅六个字,就向柳南溪传达了重要信息——事情搞定了,随便说。 柳南溪暗中给祖师爷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修仙大佬!果然可以消除人的记忆!这一招他也要学! 有了主心骨,柳南溪说话利落多了。 “对对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女的叫张莹莹,是陈邦的女朋友,陈邦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他俩之前吵架,张莹莹已经半个来月没回来了,昨晚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柳南溪如此这般一番描述,边上一直没说话的中年警官将一张照片推给他:“看看,是这个人吗?” 柳南溪毫无防备地探头一看,立刻感到胃里一阵翻天。 照片正是他原本住的那个阳台隔出来的小房间,窄小的单人床上,仰面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男人面色黑紫,一道巨大伤口横贯腹部,腹腔内空空如也。 柳南溪强忍住胃里的翻涌,梗着脖子嗯了一声。 “就、就是他……yue!” 中年警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照片,哎哟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拿错一张。” 他正要把那张照片收回去,却感觉身旁光线一暗,回头一看,是那个刚从楼上下来的男人。 江俢篁看着那张血腥恐怖的照片,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 “您认识照片里的人?”唐江月打量着眼前男人,这男人从楼梯上下来至今只说过一句话,却好像给柳南溪传递了某种信息,让这个一直不肯说话的大学生突然噼里啪啦说了许多。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有问题,可她却想不出是什么问题。 江俢篁抬眼看一眼唐江月,转身就朝厨房走。 柳南溪脸色惨白地打圆场:“对、对不起,他……他社恐来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柳南溪有事情瞒着,可这是法治社会,一切都要讲证据,柳南溪只是配合他们问询的对象,目前来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和那具尸体有关。 因此,即便他有所隐瞒,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后续又问了几个如“陈邦和他女朋友是因为什么吵架的”“张莹莹和那个男人有没有争执”之类的问题,只要不涉及到大熊猫,柳南溪事无巨细都讲了。 问话结束,沉默的中年警官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递到柳南溪面前:“还要麻烦你一下,看看这是你房间里原本就有的吗?” 乍一眼看去,还以为证物袋是空的,可把袋子拿在手里才发现,里面装着一撮毛。 柳南溪的手又开始抖了。 朵萌怎么还掉毛! “是、是我的,我最近压力有点大,掉头发。”柳南溪说着,用手薅了一把头发,还真被他薅下来几根,“你看,又掉了几根。” 中年警官笑呵呵地将他手上的头发拿走:“感谢配合,我们需要采集一下你的DNA。” 柳南溪:??? “别误会,只是固定流程。” 正在此时,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物业工作人员手机响了,后者接起嗯嗯啊啊几句,挂了电话后朝警察道:“柳先生搬家的监控视频调出来了。” 柳南溪闻言浑身一颤,立刻求救地看向厨房方向,本以为会看到江俢篁风轻云淡的表情,却发现对方脸上愕然之色一闪而过。 完了! 虽然祖师爷通过搜魂对现代常识有所了解,可他毕竟是个古人,没有现代人的思维习惯。 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监控视频这个东西! 这下真的完了。 他拉着一只大熊猫满小区乱跑的事,再也瞒不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一段手机视频被点开播放。 柳南溪心如死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想象着戴上银镯子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等了半天,并没有人过来按住自己。 他悄悄打量三个警察的表情,只见三人眉头紧锁,面色古怪,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脏东西。 “这是什么鬼东西?确定是监控视频?”唐江月问。 物业工作人员也是一脸诧异:“确定啊,这不就是柳先生吗?” 柳南溪忍不住凑上去看。 因为是夜晚,监控画面呈现黑白色调,但画质很清楚,柳南溪那张惊慌的脸一览无余。 但…… 看着画面中,自己身边那一堆马赛克,柳南溪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木然地望向江修篁,后者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柳南溪:“……” 该说不愧是祖师爷吗?他直接给大熊猫打了马赛克啊! 第10章 我是熊猫精 伴随着滴嘟滴嘟的警笛声,柳南溪被警车拉走。 因为面对监控视频里那团诡异的马赛克,他支吾了半天,也没给出个合理解释来。 询问室内。 柳南溪双手接过徐警官递过来的热茶,一脸无辜:“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当时手里拉着个行李箱,搬家拉个行李箱很正常的吧?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行李箱会被打上马赛克啊,这件事你们应该去问物业的,肯定是监控出问题了。” 他那张脸其实挺能骗人的,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但他对面两位警察丝毫不为所动。 徐警官边上坐着那位沉默的中年警官,姓毛。 毛警官安慰他:“小伙子,你不要急,视频已经拿去修复了,现在技术很发达的,几分钟就能把修复好,你坐着休息一会儿,稍后可以和我们一起看的。” 柳南溪脸都绿了,不,他不想看,他想立刻从窗户里跳下去。 “别紧张,能随便聊聊吗?”徐警官笑着问他,“您为什么突然决定在昨晚搬家呢?” “怎么是突然决定呢?我说过了,我最近一直在准备搬家,准备好了,就搬了。” “这样啊,一个人搬那么多东西没问题吗?” “没问题啊,我东西很少。” “难道是最近很流行的极简风?” “不是,我穷。” “但您却突然买了一套大房子呢!” 柳南溪突然反应过来,又在套他话! 这個姓徐的警察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实则坏得很! 柳南溪嘴巴一闭,坚决不说话了。 徐警官笑眯眯地看着他:“您不想说这个话题也没关系,不过有件事想给您提个醒,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希望您能注意自己的安全,如果发现身边有什么异常之处,请立刻联系我们。” 柳南溪狐疑地瞥他一眼:“什么异常?” “比如,身边有奇怪的人出现……” 柳南溪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坚决没有,也不能有。 “没有当然是最好的,毕竟您的房间是第一现场,而您又恰巧在昨夜搬家,如果您没搬走的话……” 柳南溪听得脸都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警官摇摇头:“我们只是提醒您,以防万一,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 此时的询问室外。 唐江月接过刑技科送来的报告,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什么鬼?大熊猫?你跟我开玩笑呢?” 薛晨无奈耸肩:“你可以怀疑我,但你不能怀疑设备,那玩意儿,确确实实是大熊猫的毛发,并且属于一只健康强壮的雄性大熊猫。” 唐江月看着鉴定结果,缓缓笑了:“这就有意思了,那小子说这是他掉的头发。” 薛晨也笑了:“他在说谎,他的头发告诉我,他是个性别为男的纯种人类,绝对不是熊猫精。” 唐江月若有所思:“听说中心动物园丢了只大熊猫?我马上让人去联系。其他东西呢?窗台上那个兽类脚印,也是大熊猫的吗……” “不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系统里没能找到匹配的数据,不是任何一种登记过的动物。不过有一点,那个脚印上的血迹,确定是死者潘阳的。” 唐江月神色凝重起来。 被掏空脏器的死者、频频说谎的租住者、案发现场的大熊猫毛发、未知的兽类脚印…… 这个案子怎么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沉吟间,走廊另一头传来女人的哭声,唐江月寻声看去,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被两个女警察带了进来。 “唐队,张莹莹来了。” 张莹莹,陈邦的女友,据柳南溪所说,她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 “她这是怎么回事?” 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张莹莹长相漂亮且善于打扮,此时却衣衫破烂,浑身脏污,只是一个劲地哭。 唐江月注意到她裸露的肩膀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不由得神情一凝。 “把法医叫过来取个样,怎么没送她去医院?” “没来得及,是她自己出现在咱们楼下的,说是要报警。” “报警?”唐江月看向张莹莹:“张女士,您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张莹莹哭得更大声了。 女警小声道:“进来之后一直这样,只说要报警,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唐江月刚要说话,又有人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激动地喊:“唐队,视频好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只见他手里捧着的笔记本电脑上,黑白色的画面正在播放。 ——两个男人手拉手在夜色中奔跑,其中一人正是此时坐在询问室里的柳南溪,另一人身材健美、八块腹肌,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衩子,头上戴着个熊猫头套。 走廊上,张莹莹看到那个视频后就像疯了一样,大喊着有妖怪,跑到窗口就要往下跳,两个女警几乎拦不住她。 询问室里,徐警官将笔记本电脑转向柳南溪,脸上不再是温和的笑容。 “希望您能解释一下,这就是您说的行李箱吗?” 柳南溪已经彻底傻眼了。 首先—— 不愧是祖师爷,终于以仙灵法术战胜了现代科技,强势地篡改了监控视频的内容,没有枉费他装疯卖傻拖了那么久。 其次—— 柳南溪面色铁青地盯着视频里那个只穿着裤衩子的壮硕男人。 他现在到底该怎么解释这个诡异妖娆的男人! 谁来告诉他! 他爹妈生他的时候! 为什么没有给他多生一个脑子!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类的脑子能够应付的局面! 听着走廊上张莹莹的尖叫声,柳南溪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行他也发疯吧! “我交代,其实我是只熊猫精。” 所有人:“???” “这个是我的亲戚。” 所有人:“???” “我先说明,熊猫精不是熊猫,我收留他,不犯法的。” 所有人:“???” “退一万步讲,如果熊猫精是熊猫,那么我也是熊猫精,所以我也是熊猫,熊猫收留熊猫,更加不犯法了。” 所有人:“???”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犯法,犯的也是熊猫的法,跟你们人类没关系。” 所有人:“???” 徐警官瞪大眼睛看着柳南溪,他的内心突然升起一丝愧疚,是他的错吗?因为他咄咄逼人,所以把这个年轻人给逼疯了? 唐江月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质问:“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检验过你的DNA了,你根本不是熊猫精!” 所有人:“???” 队长你也疯了吗?! 第11章 化形之术和基因突变 柳南溪对祖师爷深信不疑,他坚信,就算被关进精神病院,祖师爷也能把他救出去。 所以他放心大胆地疯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唐江月把一叠纸按在他面前:“柳南溪,你为什么要说谎?” 纸上的专业术语柳南溪看不懂,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露怯。 “我没有说慌!总所周知,外貌只是一种基因表达的结果,我们修炼化形之术,原理就是引导基因突变,不然我怎么可能从一只大熊猫变成一个人?”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徐警官有种天都要塌了的感觉,好好一个小伙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疯了,疯就疯吧,他还疯得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到破绽! 唐江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凑到毛警官耳边交代了几句,后者点点头走出去,她自己则在柳南溪对面坐下。 “那么柳国宝,能回答我们与凶案相关的几个问题吗?” 柳南溪羞愤交加,这个唐江月也太过分了! 他梗着脖子不说话,就听见这位美女刑警队长问他:“据我所知,你的经济状况一直都比较紧张,可就在半个月前,你的银行卡里突然多出了一百六十万,这是怎么回事?” 柳南溪一脸老实巴交:“因为我往里面存钱了啊……”我存钱了,卡里当然就多出钱了。 唐江月似笑非笑:“是我没表达清楚吗?有些事情如果和凶案没有关系,你没必要隐瞒,我们也不感兴趣,能理解吗?” 柳南溪呆了一呆,突然福至心灵,难不成这位唐队长的意思是,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大熊猫,只在乎凶杀案?就算他真的偷了大熊猫,她也会当不知道? “现在能回答了吗?那笔钱是怎么回事?” 柳南溪张了张嘴,终于真的老实了:“我把金块卖了,卖了一百六十万。” “哪来的金块?” 柳南溪考虑了一下,金块是祖师爷给的,虽然这件事和杀人案没有关系,可他又不敢擅自暴露祖师爷的所在。 于是他一脸诚恳地答:“一個老头给的。”说完怕警察误会,又补充,“但是这个老头和凶杀案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确定。” 没错,祖师爷千真万确是老头。 而且祖师爷和凶杀案没关系。 所以他这个回答一点问题也没有。 唐江月没有表态,继续问:“什么时候给你的?给的时候说了什么?” 柳南溪认真回忆:“就是半个多月前给的,说让我去买座宅子。” 这话一出,唐江月和徐警官立刻坐直了身子。 “他明确说了,让你拿这笔钱买房子?” 柳南溪不知道他俩为什么这个反应,但祖师爷当时确实说了啊,因为青华观没了,他的家没了,祖师爷就送给他一块金砖,让他拿去买房子。 于是柳南溪肯定地点点头。 唐江月轻舒一口气,案子终于有眉目了。 “那老头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柳南溪如此这般将祖师爷的形象一番描述,模拟画像师将铅笔刷得几乎冒火,很快,一张黑白画像展现在几人面前。 看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的画像,柳南溪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不知该说他描述得好,还是画像师技术好,图上这人还真和祖师爷有几分相像。 但因为他给出了一个前提——老头,所以画出来的人物不管多像,都是一个皱纹横生的老头。 唐江月和徐警官全程旁观,直到画像出来,两人忍不住感慨一句;“这老头长得倒是挺帅。” 柳南溪心虚地搓手手:“那我能回去了吗?我都没请假……” 唐江月诧异地抬头:“回哪里去?” “回家啊,我真的和凶杀案没有关系,你们的问题我也都回答了……” 唐江月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笑容越来越大:“小伙子,你怕是回不去了!” 柳南溪大惊:“你们不能胡乱抓人吧?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唐江月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恶劣,正要说话,被边上的徐警官按住了肩膀:“唐队,你再吓唬人家小伙子,我告诉局长啊……” 徐警官已经被柳南溪搞出心理阴影了,这小伙子好不容易正常一点了,万一再被唐江月吓疯,事情就没法收场了。 他和善地拍拍柳南溪的肩膀,温声细语道:“柳先生,您先别慌啊,没事的,感谢您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潘阳的案子我们会尽快查清的。之所以不让您离开呢,主要是另外一个案子,不不不,您别慌啊,不是什么大事……” 柳南溪被徐警官一顿哄,正飘飘忽忽的,就听见对方笑眯眯地道:“是另一个案子的同事想跟您聊几句,您不如先回想一下,您把那只大熊猫藏在哪里了?” 大熊猫? 柳南溪瞬间僵住。 果然! 他就不该信他们的鬼话! 这两个黑心鬼! 专门欺骗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他们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 目送柳南溪被带走,唐江月若有所思:“元芳,你怎么看?” 徐元芳看着桌面上的帅老头画像:“柳南溪和潘阳的死应该没什么关系,我们的调查方向恐怕还是要放在这老头身上。” “伱认为,这老头为了杀潘阳,提前给了柳南溪一笔钱,让他搬走,好腾出作案现场?”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如果是这样,这房子就得查一查了,为什么这老头宁愿出一百万让柳南溪搬走,也不愿意在别的地方杀潘阳,要知道潘阳以前从没去过那里。” 徐元芳一时答不上来。 恰在此时,询问室的门被人敲响,毛警官推门进来。 “唐队,问出来了!你们绝对想不到这潘阳是干什么的!他娘的!这小子就是不死,抓住了也得枪毙五分钟!” 徐元芳被他两句话勾起了好奇心:“老毛你就别卖关子了,我脑细胞都快死光了。” “他是个掮客,专门介绍人到国外去打黑工的,其实就是个人贩子,你们懂的吧!艹,唐队,这案子大发了!” 徐元芳听得眼睛都瞪圆了:“这什么神展开……” 唐江月猛地站起来:“立刻上报!” ----------------- 天快黑的时候,柳南溪像个游魂一样飘出了市局。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被花样审问“大熊猫在哪里”,但他硬是顶住了压力,没有招供。 他很清楚,警方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偷了大熊猫,除了一段他拉着熊猫头套男大半夜狂奔的视频,他从来没有和朵萌同框过。 甚至,根据祖师爷的描述,朵萌是自己从动物园跑出来的,那就更加和他没关系了。 或许警方会搜查他家,但那是之后的事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市局门口,柳南溪正犹豫着怎么回去,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祖师爷!” 太过激动,他直接喊了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祖师爷居然会来接他,时间仿佛回到很小的时候,他哭着从幼儿园出来,师父就笑眯眯的等在门外。 祖师爷没有笑眯眯,表情甚至是冷淡的,但柳南溪依旧感动得想哭。 “祖师爷,您怎么来的,这么远……” 江俢篁转身往路边走:“骑共享单车。” 柳南溪又惊又喜,不愧是祖师爷,连共享单车都会骑了! 刚想吹捧两句,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您连手机都没有,怎么扫共享单车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江俢篁停在路边的“共享单车”,表情直接凝固了。 好一辆共享单车! 这明明一辆高配山地自行车! 第12章 年兽 “祖师爷,这车……从哪里来的?” 面对这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自行车,柳南溪感觉嗓子眼有点发紧。 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好不容易他从警局出来了,又要轮到祖师爷进去了吗? 江俢篁看他一眼,似乎很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路边骑的。”坦然自若,没有丝毫心虚。 柳南溪的情绪快要绷不住了:“也就是说,看到路边有辆自行车,您骑上就走了吗?” “共享单车不都是这样吗?” 柳南溪反思,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忙这忙那的,压根儿没顾得上给祖师爷科普各种现代生活的规则,真的很不负责任。 他一直以为祖师爷通过搜魂,已经对现代生活了如指掌了,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纰漏! 抱着一点点渺茫的希望,他试探着问:“那您骑车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如果没人看见,那就赶紧把车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就当没有这件事发生。 江俢篁哦了一声:“有个男人追了两条街,让我把车给他。” 柳南溪脸色发绿:“您为什么没给?” “我先骑的。” 因为认定了这是共享单车,所以先到先得,哪怕人家车主追了他两条街,也坚决不理会。 祖师爷真是道心坚定。 柳南溪已经开始感觉头皮发麻了:“来不及解释了,咱们得立刻把车放回去。” 江俢篁:“共享单车不是停哪里都可以么?” “可这不是共享单车啊!”柳南溪见车把手上还挂着个黑色袋子,连忙问:“这是您的东西吗?” 江俢篁瞥了一眼那个袋子:“给你带的。” 柳南溪感动了一秒,手忙脚乱把袋子取下来递给他,长腿一迈骑上自行车:“这车是哪里骑来的,我赶紧给人还回去。” 江俢篁别过头,似乎有些不悦。 柳南溪急了:“偷车犯法的呀!” 以他目前对江俢篁的了解,老人家似乎挺遵纪守法的。果然他一说出“犯法”两个字,江俢篁脸上的表情便松动了一些。 “不必你去,下来。” 柳南溪也没想那么多,还以为祖师爷打算自己把车骑回去,正好边上就有共享单车还车点,他连忙朝那边跑去,打算自己也骑一辆。 然而他只往前跑了两步,就看到一辆自行车稳稳地从他身边过去了。 只有车。 没有人。 柳南溪惊恐回头:“祖师爷?!” “又怎么了?” 夭寿啊,你还不耐烦上了!你知道眼下这场景有多恐怖吗?再这样下去又要多一个都市怪谈了啊! 柳南溪紧跑两步把山地车拽住,费了半天劲给人解释为什么一辆自行车不能自個儿在路上跑,好不容易把人说服,后者才勉强愿意重新骑上车。 ----------------- 唐江月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多,便打算吃个泡面继续加班。 结果还没走到茶水间,就被徐元芳叫住了:“唐队,楼下有个大叔找你,手里提着一袋苹果呢!” 唐江月头也不回:“不收东西啊,劝回去吧。” “劝了,不肯回,还非说是你爹。” 唐江月错愕:“该不会是一个又高又胖,眼镜比酒瓶底还厚的地中海老头吧?” 徐元芳:“……” 哪有这么说自己爹的? 唐江月转身就往楼下跑,到了楼下还没见到人,就听见有个洪亮的嗓门在那边骂骂咧咧。 “简直目无法纪!我就把车在路边停了两分钟!买个水果的功夫,他就把我车骑走了!我追了两条街都没追上!就这么让我一个老人家!拎着苹果追了两条街!这还是人吗?还有人性吗?整顿!一定要整顿!太嚣张了!” 接待的小姑娘被老爷子的大嗓门吼得晕晕乎乎的,想安慰老爷子两句,却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好不容易唐江月下来了,刚喊了一声爸,老爷子的怒气值就肉眼可见地飙升到了顶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啊!一天到晚加班不回家!还以为工作多认真!你老子的自行车都让人偷了!这就是你加班的成果吗?!” 警队里从来都说一不二的铁娘子唐江月,被自己亲爹骂了个狗血淋头,原因还是加班不见成效。 唐江月试图反驳,同样插不上话。 等老爷子骂够了,就把手里拎着的苹果往唐江月怀里一塞:“为了给你送点水果,车都丢了!吃!给我使劲吃!”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又从袋子里拿回来两个,一个递给接待的小姑娘,一个递给徐元芳,“你俩也吃!” 直到老爷子骂骂咧咧地离开,徐元芳才心有余悸地问:“冒昧问一句,令尊是做什么的?” 唐江月长长松了一口气:“大学老师。” “难怪声如洪钟。” “教体育的。” “……怪不得能追人家两条街。”徐元芳表示,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那自行车……” “晚点我联系一下派出所吧。” ----------------- 此时,偷车贼江俢篁正骑着自行车在车流中穿梭,宽大的袖子兜住了迎面吹来的风,鼓鼓囊囊宛如两个布袋子。 有骑着小毛驴的姑娘从他身边超车,随风传来毫不收敛的嘲笑声。 柳南溪愧疚极了,他真是该死啊!祖师爷对他这么好!他却不给祖师爷买件短袖!害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丑! 正懊悔不已,就见江俢篁侧头看了一眼那姑娘,后者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车子歪歪扭扭地撞到了行道树上。 柳南溪:“……” 祖师爷真的不是什么邪道修士吗?怎么还睚眦必报的! 他用力蹬了两下脚踏,追上去和江俢篁并排。 “祖师爷,您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莫非是传说中的瞳术,看一眼就能杀人于无形。 江俢篁淡淡地瞥他一眼:“我为何要用法术?” “啊?不是被人笑……”柳南溪话到嘴边又收住了。 这得是多迟钝啊,人家嘲笑得那样明目张胆了,他居然丝毫没有意识到。 算了,那就更不可能用什么法术报复了。 纯粹是那姑娘车技太差。 ----------------- 江俢篁偷车的地方有些远,两人骑了快半小时才终于到达,柳南溪贼眉鼠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立刻把山地车推过去停在水果店门口,临走时还不忘记把车把手上那个黑色的袋子拎走。 大危机解除,柳南溪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便打开袋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祖师爷说了,这是给自己带的。 袋子一打开,露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柳南溪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 这毛茸茸的东西黑白黄三色,长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柳南溪。 “猫?从哪里来的?”柳南溪瞬间紧张,以祖师爷的常识,真的会把别人家猫当成共享猫猫吧?他都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江俢篁没回答他的话:“小心点,它咬人。” 柳南溪正在逗猫,一时没理解这话的意思,正想问问,就见小猫突然扬起下巴,张开嘴巴。 那一瞬间柳南溪感觉自己看到了黑洞。 然后,他的整个手掌就被咬住了。 小小的猫,将他一整个手掌含在嘴里。 柳南溪:“……” 江俢篁:“这是年兽,是他杀了潘阳。” 柳南溪:“祖师爷……” “说。” “我的手,是不是已经去异时空了?” 有的时候,江俢篁也挺想把这傻子丢进炼丹炉的,一天到晚天马行空,不知道想什么鬼。 他面无表情地把猫从柳南溪手上扯下来,重新装回黑色塑料袋里:“关于杀人案,伱想知道什么都问它。” 柳南溪看着自己明显肿了一圈的手,欲哭无泪:“我只想知道,我的手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第13章 黑心祖师爷 停止营业的咖啡书店内,三花小猫被放在桌上,柳南溪已经打量它很久了。 江俢篁说这是年兽,是它杀了潘阳。 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小东西有什么异常之处,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三花小猫。 听说三花猫都是母的,柳南溪很想拎起来确认一下,可是看着自己肿胀的手,他没敢。 “这真的是传说中那个年兽吗?”柳南溪捂着自己的手问。 咖啡书店今晚不营业——店主相亲去了,唯一的员工柳南溪被警察带走了。 卷帘门一拉,这里非常隐秘。 江俢篁正在打量店里的东西,似乎对罐子里的咖啡豆感兴趣,听到柳南溪的问题,他头也不回地答:“这是它的拟态,年兽会变换形态在人类中生活。” “那它原本什么样子?” “你不会想知道的。” 好吧,柳南溪别的优点没有,主打一个听劝,既然祖师爷这么说,肯定是因为年兽的原貌不好看,甚至很吓人。 “那它什么情况下会露出真容?” “进食的时候。” 进食? 柳南溪突然想起毛警官给自己看过的那张照片,潘阳仰面躺着,胸腹间一道狰狞可怕的大口子,腹腔里空空如也。 一阵恶心涌上来,柳南溪赶紧别开脸,抖着声音问:“所以,年兽杀死潘阳是为了吃?” “是的喵!” 脆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柳南溪本能地寻声看去,就对上两只圆溜溜、黑漆漆的猫眼。 他嗷一嗓子站起来,把椅子撞倒了也顾不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江俢篁身旁:“祖师爷!!!它说话了!!!” “听见了。”江俢篁见他烦,直接把人推开。 柳南溪失去庇护,手忙脚乱拿了一把面包刀挡在身前。 三花猫还坐在那张桌子上,它将脑袋180度转了个方向,大大的猫眼弯出新月一样的弧度,嘴一咧,露出满口白牙:“真好吃喵,差点撑死。” “你你你不要嚣张,信不信祖师爷一个掌心雷把你骨灰都扬了!”柳南溪将手里的面包刀抖出残影。 三花猫的身体直到这时这才转过来,它轻轻一跃,跳到离他们更近的桌子上坐下,圆圆的脑袋一歪,露出邪恶笑容:“喵连江俢篁都啃过,不怕的喵!” 柳南溪冷汗涔涔,腿肚子都在哆嗦,这只所谓的年兽,难道连祖师爷都不是它的对手吗?那为什么能把它装在袋子里?莫非那个他随手扔在一旁的塑料袋,竟是传说中的乾坤袋? 江俢篁终于对这一人一兽忍无可忍,放下手上的咖啡豆罐子,拿起一根吸管朝三花小猫丢去。 伴随着喵嗷一声,吸管正中小猫脑门,它四肢摊开,仰倒在桌子上。 柳南溪看得呆住,就听见江俢篁道:“年兽以人的恶念为食,自古以来就有修士驯养年兽,让其吞噬自己的恶念,以保持心无杂念。” 所以,这就是年兽口中的“连江俢篁都啃过”?根本就是祖师爷主动让它吞噬自己的杂念! 这臭猫故意那么说的吧! 猫脑门上插着吸管爬起来,重新蹲坐好:“是的喵,但是那個人的恶念已经实质化了,喵忍不住,太好吃了。” 江俢篁翻译:“年兽吞噬人的恶念不会对人造成伤害,除非此人恶念已经沁入血肉,年兽就会吃掉其内脏,极恶之人的内脏对年兽而言是大补之物,食之修为大涨。” 那个潘阳以出国打工为名,先后不知害了多少人,实乃穷凶极恶之徒。 三花猫嗲嗲地为自己辩解:“他想杀人,喵忍不住,馋死了。” 柳南溪听得心惊肉跳,潘阳想杀人?他想杀谁?如果不是年兽出现杀了他,那天晚上死的到底会是谁?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柳南溪还是觉得,逃过一劫的很可能是那个沙滩裤男人。但如果自己那天没有搬家,事情恐怕会朝着另一个恐怖的方向发展。 三花猫晃了晃脑袋上的吸管:“喵身正不怕影子斜,喵问心无愧。” 柳南溪无语,敢情这年兽还是一位好同志? “那现在该怎么办?”柳南溪转头问江俢篁,“警方好像误会了什么,放着不管真的没事吗?” 虽然他觉得唐江月良心大大的坏,但就这样置之不理的话,好像有些不忍心。 江俢篁瞥他一眼:“你可以把年兽给他们送去,告诉他们,这是凶手。” 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吧? 柳南溪犹豫地看了一眼脑门上插着吸管的三花猫,后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你把喵送去,喵去坐牢,喵每天吃饱。” 你打什么歪主意呢! 柳南溪气得想把面包刀也插它脑门上,看了一眼自己肿起的手,到底没敢。 他之所以那么问,是怕警方一直做无用功,既然真凶都在眼前了,那他们再怎么调查,也不可能有另外一个凶手落网的。 他还不知道这个案子的性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琢磨了半天,自己释然了。 算了,既然真凶在这里,那就不存在“凶手逍遥法外”这种事,就这样吧。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朵萌的事情怎么办?” 警方已经基本确定朵萌的失踪和柳南溪有关,只是苦于没有更加有力的证据,虽然把他放出来了,却很有可能在暗中监视他。 江俢篁哦了一声,把咖啡豆罐子塞到柳南溪手里:“先给我做一杯咖啡,多糖多奶。” 您老真是勇于尝试新事物呢…… 柳南溪认命地系上围裙,拿出手机先把咖啡的钱给付了。 江俢篁站在一边看他操作,等到豆子研磨散发出香味,他才道:“此事你不用管,明天朵萌就会回去上班。” “哦……啊?!上班?”柳南溪感觉自己好像脑子坏掉了,怎么也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事情因它旷工而起,那他回去上班不就解决了。” “不、不是……这个事情不是这样说的……” “只是我听说,它在那里上班没有工资?” “动物园里的大熊猫,还要领什么工资?”柳南溪的CPU又要烧干了,“不是给他竹子了吗?” “那是员工餐。” “是这样吗?不!不对!这事不对!” “没什么不对,明天我会去和朵萌的老板谈的。” “不能谈啊!这件事太奇怪了!” “另外,你在这里打工,能拿到多少钱?” “啊?怎么又问这个……我只是打临工,按小时算的,一小时15元,不对啊祖师爷!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不能去找动物园谈判,会出大事的!” “一小时15元,一天24小时就是360元,一年就是131400元。” “不愧是祖师爷,算的真快……不对啊!我不需要休息的吗?” “那伱在这里工作198年,我们就能买得起那套别墅了。” 柳南溪:“……” 祖师爷真的不是什么邪道修士吗?心好黑! 第14章 真正的勇士 柳南溪的CPU在疯狂运算,他必须阻止祖师爷去找朵萌的老板,呸不对!什么老板,差点被祖师爷带坏了!他必须阻止祖师爷去动物园谈判! 不然一个连现代生活的规则都搞不清楚的老人家,带着大熊猫去向动物园要工资,会被抓住送到精神病院去的吧! 当然,他相信没有人能抓得住祖师爷,那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更可怕了! 他一边压咖啡粉,一边脑补江俢篁面无表情的左手丢出万道符箓,右手宝剑光芒直刺天际,将整个动物园都给拆了,狮子老虎长颈鹿,在祖师爷的指挥下到处狂奔。 不行! 只要有他柳南溪活着一天,就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柳南溪握住粉锤柄端的手青筋暴起,激动地喊:“祖师爷!我有个主意,朵萌前辈不需要回去上班,也能躲过警方的监视!” 江俢篁被他吼得头疼:“发什么神经?” 柳南溪赶紧认错,但还是忍不住分享自己聪明绝顶的主意:“朵萌前辈修为如此高深,只要让它化作人形,警察不就抓不到任何证据了吗?就像监控视频里那样,让他把脑袋也一起变了。” 江俢篁不置可否:“这件事你可以自己和他商量,咖啡能不能做快点?” 柳南溪自认为已经找到破题的关键,立刻心无旁骛地做起咖啡,等到一杯多糖多奶的咖啡做完,三花小猫也凑了过来:“喵也要喝。” 柳南溪吓一跳:“你不是只吃人的恶念吗?” “那是主食,你不也偶尔吃辣条吗?一样的喵!” 行吧,反正我都惹不起。 柳南溪认命地又付了一次咖啡的钱,今日收入为负。 片刻后,看着三花小猫亲手将脑门上的吸管拔下来插进咖啡杯,咕嘟咕嘟喝起来,柳南溪觉得自己离疯也不远了。 自从把祖师爷带回来,他该享受的男主光环一个也没享受到。 绝世功法,他看不懂; 神奇法宝,连根毛也没看见; 强大神兽,把他捂出一身痱子,还天天骂他; 这样一看,该不会他根本就不是主角吧? 不行,他必须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 夜晚,当两人一猫回到新福小区的时候,往常热热闹闹的楼下异常安静。 柳南溪一大早就被警察带走了,并不知道发生凶杀案以后,小区里的人都是什么反应。 如今看来,在抓到杀人凶手以前,大爷大妈们应该不会出来跳广场舞了。 安静的小区显得阴森森的,江俢篁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躲在某扇窗户后的两名便衣警察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不会吧,咱连灯都没开,应该只是刚好往这边看。” “那人是谁,怎么这副打扮?” “半個多月前突然出现在柳南溪身边的,暂时没查到身份信息,估计是网友过来玩,你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我闺女前几天居然穿龙袍去上学,说什么文艺复兴,真是搞不懂。” 柳南溪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快就被监视了,当他打开新家大门的时候,客厅电视里正播放着电视剧。 ——朵萌前辈还会看电视呢?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就见一个浑身上下只穿了裤衩子的熊猫头套男躺在沙发上,鼾声震天。 柳南溪:“……”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个瞎子啊,就不用看到这样辣眼睛的画面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往这人身上一抛。 然后他就欣赏了一出猫猫大战——三花猫VS大熊猫。 三花猫完胜。 朵萌的八块腹肌上全是猫抓痕。 江俢篁满意地看了柳南溪一眼,转身上楼。 朵萌此时的形象——身高190+、小麦肤色、宽肩窄腰、肌肉饱满,如果不是顶着一个熊猫脑袋,这样的身材绝对是富婆最爱。 可惜,顶着个熊猫脑袋的他,只是像个变态。 柳南溪在沙发前的小板凳上坐下,一脸诚恳:“朵萌前辈,请问您变形只变一半,是有什么特殊规矩吗?” 朵萌被三花小猫一顿挠,不得不在沙发的角落里缩成一团,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可怜无助弱小又变态猥琐的复杂气质。 它根本没听见柳南溪的问题,炸毛似的狠狠质问:“柳南溪!你怎么能把这玩意儿带回家!会出熊命的!” 三花猫乖乖巧巧舔着毛,表示小意思。 柳南溪也很无辜,年兽要来,他难道拦得住? “前辈你冷静点,年兽只吃人的恶念,不吃大熊猫的。” “难道我现在不是人吗?!” 柳南溪:“……” 看着肌肉男脖子以上的部位,他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可惜朵萌没有丝毫自知之明:“难不成我化形之后比你帅,你就开始动这种歪心思了?!” 柳南溪:“……” 有时候能听懂人话也挺累的。 他将三花小猫用黑色塑料袋装起来挂在衣帽架上,暂时隔开了一熊一猫,这才对朵萌道:“前辈,您消消气,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和您商量。” 朵萌震惊地看着柳南溪的举动,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柳南溪见他不说话,连忙趁热打铁:“警察现在怀疑我偷了大熊猫,他们肯定会盯着这里的,既然您可以化形,不如把脑袋一起变了,这样警察就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偷大熊猫了。” 朵萌瞪着他,依旧不说话。 柳南溪趁势追击:“如果您被带回动物园去,就不能看电视了,也没关系吗?” 朵萌:“……” “甚至还会让您去配种生小大熊猫,您也不介意吗?” 朵萌:“……” “前辈,不管您出于什么原因化形只化一半,还请您委屈几天,把脑袋也变了吧,等到风头过去了,您就是恢复原形去露台上跳肚皮舞,我都不会说一句话的。” 朵萌:“……” “前辈,大局为重啊!” 柳南溪苦口婆心劝了很久,朵萌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真的有些怀疑,难不成把熊猫脑袋变成人脑袋,是一种禁忌吗?变了之后就会精神失常之什么的…… 正在胡乱猜测,就听见朵萌粗犷的声音震惊地问:“柳南溪,你把年兽挂衣帽架上?” 柳南溪疑惑抬头,也看向衣帽架:“怎么了?” “伱把年兽,用一个塑料袋,挂在衣帽架上?” 柳南溪更疑惑了:“有什么问题吗?我一路回来都是用这个乾坤袋装着它的。” “乾坤袋?” “是啊,祖师爷给的,挺好用的。”说起来这个乾坤袋算不算属于自己了啊? 看着一脸纯良无辜的柳南溪,朵萌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小伙子,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你管垃圾袋叫乾坤袋,我可以认为你只是有点中二,可你用垃圾袋装年兽,还把它挂衣帽架上,那你就是真勇士。” 第15章 来放烟花啊 柳南溪有点慌,但也并不是特别慌。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初入修仙界那个菜鸟了,在朵萌前辈的指点下,他已经认识了三十多个云篆文字。 所以面对“我把年兽装在垃圾袋里拎回来”这件事,他也仅仅是有点慌而已。 他相信祖师爷说过的话,年兽以人的恶念为食,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会被年兽吃掉内脏。 他是好人,年兽不会吃好人的内脏。 就算自己有一丢丢小坏,那让年兽把坏掉的部分吃了,正好帮助自己净化思想、纯粹内心,成为一个大善人。 这是好事。 于是他毕恭毕敬地把年兽从衣帽架上捧下来,诚恳认错:“年兽前辈,我真的不是故意把您装在垃圾袋里的,毕竟祖师爷他没告诉我告诉我,那不是一个神兽专用豪华乾坤袋啊……” 所以真要怪罪的话,就怪祖师爷寡言少语的,才会造成这种误会。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年兽不吃他,祖师爷可就说不准了,毕竟他老人家的心最近越来越黑了。 听到柳南溪诚恳认错,小猫优雅地舔了舔爪子,脆嫩的声音传来:“你把喵甩来甩去,在路灯杆子上撞得DuangDuang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柳南溪脸上的诚恳变得尴尬起来,原来自己还把年兽撞到路灯杆子上DuangDuang的吗? 轻咳一声,他努力挤出笑容:“也没有甩来甩去吧?顶多就是荡秋千那种程度啦……” “哦,那你为了系鞋带,把喵挂在树枝上,结果走的时候忘记了,那会儿也是这么想的吗?” 柳南溪的CPU又开始疯狂运转,祖师爷不会骗自己吧?这年兽真的不吃好人吗?他怎么觉得这个走向有点不太妙妙啊…… “肯、肯定啊,谁会故意把乾坤袋这种法宝丢在路边,真的是不小心忘记了。”那会儿着急去追祖师爷,压根儿就没想起来树上还挂着一只猫,走出两条街才察觉手里缺了点什么,急急忙忙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年兽差点被路过的大学生捡走。 三花小猫“哦”了一声,歪着毛茸茸的圆脑袋看他:“那你人还怪好的咧?” 柳南溪刚要谦虚两句,就听见小猫嗲嗲地道:“可喵觉得你看上去有点好吃。” 这货果然要吃人! 柳南溪二话不说抓起茶几上一個电蚊拍挡在身前:“你注意点啊!我可是青华宗第八十七代单传弟子,你敢动我一根头发,信不信我……” 三花小猫桀桀怪笑:“都说了喵不怕江俢篁。” “谁说我要向祖师爷求救了,我已经不是初入修仙界的小菜鸟了。”柳南溪满脸自信,一手拿起电视遥控器,搜索之后打开一个视频。 随着视频画面慢慢展开,本来还作壁上观、隔岸观火的朵萌猛地睁大了眼睛,熊猫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卧槽! 不会吧! 纯黑的视频画面中,突然亮起一个光点,然后一条火龙从地面升起,直射苍穹。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火龙在高空炸开,万道金光瞬间占据整片夜空。 三花小猫还在桀桀怪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得发出刺耳尖叫,毛茸茸的可爱身躯也像烟花一样炸开,炸成无数黑色淤泥,溅满客厅的每个角落。 柳南溪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见墙壁上、天花板上、沙发上、他身上,无数个泥点子像发泡剂一样迅速膨胀融合,客厅在一瞬间被淤泥塞满。 朵萌大叫:“柳南溪你个蠢货!你到底干啥了!” 柳南溪完全反应不过来,身体被膨胀的淤泥裹住了,双脚瞬间离地。 他艰难地扒拉着厚重的淤泥,露出口鼻:“我不知道会这样啊!不是说年兽怕爆竹吗?” 视频里的烟花还在不断燃放——这是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烟花的视频合集,三十多颗巨型烟花轮番绽放,主打一个让人看得过瘾。 当第二个烟花炸开的时候,屋中的淤泥像疯了一样涌动起来,柳南溪和朵萌被裹在淤泥里,身体不受控制的随波翻腾。 “朵咕……朵萌前辈……怎么咕……怎么办……” “他要咕……他要出去咕……” 柳南溪和朵萌利用被淤泥抛起的间隙,艰难地对话,一张口,嘴巴里就不断涌入淤泥,对话进行得十分艰难。 “我去咕……我去开窗……” “咕……别去,你会被它冲出去……咕……会摔死……” “我好饱咕……” “闭嘴咕……等视频放完……他会咕……他会冷静下来……” “视频咕……循环播放……前……咕前辈……我真的好饱咕……” 电视上的视频还在循环播放,爆竹声声,喜庆异常。 江俢篁站在楼梯的转弯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将整个客厅淹没的淤泥,偶尔有泥点子溅到他身上,就如同遇到烧红的烙铁一样,瞬间被烤干。 即便如此,一身青衣还是成了泼墨画。 这种时候,他多少有点怀疑李知雪的用心,是不是见不得他过清闲日子,故意让他入世来受折磨的。 眼见楼下那一人一熊已经被淤泥灌得说不出话来,他终于还是大袖一挥,一道淡淡金光没入淤泥中,鱼儿一般转了几圈,又疾飞而回,带起无数淤泥追随。 一只巴掌大小的口袋出现在江俢篁面前,金光飞入其中不见,淤泥紧随而至。 电视上的烟花还在不断升起、炸开。 客厅里有零星的泥点子滑落。 柳南溪和朵萌躺在满是泥痕的地板上,肚子高高鼓起。 江俢篁慢悠悠将口袋系好:“柳南溪,你是怎么想的?” 柳南溪撑得直喘气:“我听说、嗝、听说年兽怕爆竹。” 江俢篁面无表情:“那你现在验证过了,觉得如何?” “我觉得、嗝、古人诚不欺我。” 朵萌气若游丝:“江、江俢篁,真的……嗝、我可能不一定、不一定能活到这小子老死……再这么、嗝、这么来一次,我得英年早逝……哪个缺心眼的傻子……会把、嗝、把年兽关在屋子里……放、放烟花的……” 第16章 警察再次上门 柳南溪觉得,可能自己真的有点缺心眼吧,但是这能怪他吗? 祖师爷修为强大,可他惜字如金,仿佛连标点符号都要数着用。装年兽的袋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塑料垃圾袋,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和他说一声,害他误会。 朵萌前辈更是对他不耐烦,以至于每天一边教他认字,一边嗑静心丹,更加不可能跟他说这些修仙界的常识了。 他怎么知道年兽受了惊吓会变成一团淤泥啊! 他怎么知道不能把年兽关在屋子里放鞭炮啊! 吃了江俢篁给的催吐药丸,柳南溪趴在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 朵萌在另一个洗手间,也吐得天昏地暗。 江俢篁难得对他俩有耐心,搬了个椅子坐在两个洗手间中间的位置,听到哪一间里没动静了,就进去喂一颗丹药,把人的精气神给提起来,继续吐。 那些淤泥一样的东西是年兽吞噬恶念所化的黑骨血肉,又黏又臭,吐出来卡嗓子眼,进了马桶冲都冲不走。 整整一晚上,柳南溪吐得都快没有人样了。 朵萌本来就不是人,他现在吐得也没有熊猫样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人一熊背靠背瘫在洗手间外面的地上,朵萌真切反思:“柳南溪,我深刻反省了一晚上,我觉得我有错。是我对你太凶了,对你没耐心,以后一定好好和你说话,有事没事给你科普点修仙界的常识,真的,为了你好,更是为了我好。” 柳南溪浑身瘫软,脸色发青:“多谢……多谢朵萌前辈,现在就有一件很急、非常急、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和前辈商量……” 朵萌喘了口气:“别商量,让我缓缓……” 柳南溪强撑着爬起来,双手捧起朵萌的脸:“没时间了,前辈……” “爱过。” 柳南溪:“???” 说好的对我有耐心,好好和我说话,这就是你反思一晚上的态度吗? 朵萌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你说吧。” “警察怀疑我偷了国宝,可能会来搜查……”这件事早在刚回家的时候,就应该商量好对策的,结果被年兽打了岔,直到现在才想起。 朵萌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你就和他们说,你没偷国宝,是国宝偷了你……” 柳南溪着急上火:“去监狱里说吗?前辈,您就变一下吧,反正身体都已经变了,不差一个脑袋的。” “不行。”朵萌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能变,会出事。” 难不成还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禁忌?可是聊斋里的狐妖都能变换成美女帅哥的啊! 两人正在拉扯,大门口却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柳南溪被吓得呆立当场。 不会吧?!警察这么早就上班的吗? 他急得抱住朵萌的脑袋摇晃:“前辈!快点变吧!来不及了!你也不想我被抓去坐牢吧?” 朵萌使劲挣扎:“撒手,不能变!会出事的啊!” 两人几乎要扭打起来。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江俢篁就坐在餐桌边,不过很显然,他没有开门的打算。 江俢篁有这個定力,柳南溪没有,急促的敲门声好像重锤一下下锤在他心上,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来了来了!”柳南溪一边大喊,一边脱下自己的T恤裹在朵萌脑袋上,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人推进洗手间。 “不准出来!” 说完就火急火燎地冲向大门。 门一打开,一个醋钵大的拳头迎面而来,柳南溪眼前一黑,以为自己要死了。 然而拳头没有落在他脸上,及时收住了。 “你怎么开门这么慢?!”一道中气十足且满含怒意的声音质问。 柳南溪吊着的一口气这才喘上,终于看清门外是什么人——不是什么警察,更不是荷枪实弹的武警,而是一个穿着破旧背心的老大爷。 老大爷面色红润,眼睛下面却挂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乍一看还以为是朵萌终于化作人形了。 “大、大爷,您有什么事吗?”柳南溪一边问,一边警惕地朝大爷身后看,以防有警察用这大爷来迷惑他。 但是大爷身后什么也没有。 “什么事?!伱自己心里没数吗?”大爷怒瞪着柳南溪,大拳头来回挥舞。 柳南溪被拳风逼得不得不往后仰:“我不知道啊大爷,我才搬过来没两天,我什么也不知道。” “装傻是吧!你家马桶冲了一晚上的水,是在干什么?!” 不是,这老大爷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连他家冲马桶都要管啊! 柳南溪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有些生气了:“关你什么事,我又没用你家水!” “哈!我看你就是在干违法的事!你拿马桶冲什么?你不说清楚,我可报警了!”老大爷一边说,一边已经拿出了老年手机。 柳南溪现在就不能听见“警”这个字,一听见就两眼发花、头皮发麻,一把拽住门把手就要把大爷关在门外,却突然听见一个女声从大爷背后传来。 “报什么警?” 老大爷一愣,看看身后突然出现的就几个人,再看看自己手机上刚刚按下的两个1,只觉得神奇。 现在警察的效率这么高的吗?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号码拨出去呢! 三分钟后,柳南溪家的客厅。 客厅已经恢复原状了。 柳南溪再次坐在小板凳上,对面还是昨天的三位警察,只不过今天沙发上还多出一位老大爷。 江俢篁破天荒地从厨房给端出四杯咖啡放在茶几上,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唐江月听完老大爷的叙述,问:“您是说,您怀疑有人在这个屋子里杀人碎尸,所以要报警?” 老大爷连连点头:“警察同志,我就住在他家楼下,他家马桶冲了一晚上,我一晚上没睡。”大爷指指自己眼睛下方的黑眼圈,以证实自己没有说谎,“谁家好人冲一晚上马桶的,太不正常了!我可是小区里的银龄志愿队队长,面对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唐江月点点头,又看向柳南溪:“你怎么说?” 柳南溪也指了指自己两个黑眼圈:“我昨天喝了警局的茶水,回来就上吐下泻,所以才冲了一晚上马桶。” 徐元芳惊奇地看着他,一晚上没见,这小子居然会倒打一耙了。 老大爷不甘示弱:“有没有杀人分尸,去他家洗手间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如果没有,我亲自给他道歉。” 柳南溪瞬间寒毛直竖:“你又不是警察,凭什么看我家洗手间?!” 徐元芳笑着出示了一下警官证:“我是。” 柳南溪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们又没有搜……” 唐江月把一张纸递给他看:“搜查令。” 老大爷看得目瞪口呆,现在的警察果然效率好高啊! 第17章 祖师爷之怒 柳南溪看着搜查令上的大红印章,十分怀疑人生,至于吗? 就因为这大爷说他杀人分尸,警察就真的带着搜查令来了? 他柳南溪从小到大连偷别人家树上的果子都不敢,怎么可能敢杀人!他到底哪里像犯罪分子了?以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警察敲门?! 老大爷才不在乎柳南溪想什么,他只知道,他赢了。 他拿起搜查令,抖了抖,斗志昂扬地念了起来,仿佛宣读柳南溪的十大罪行:“……为搜集大熊猫失踪一案相关证据,特派侦查人员唐江月、徐元芳等三人,对柳南溪位于新福小区11号楼住所进行搜查……” 读着读着,大爷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哑火。 他将搜查令凑到自己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两根眉毛几乎快要拧到一起去,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杀人分尸”四个字。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白纸黑字,全篇都仿佛再说柳南溪一个偷大熊猫的贼。 大爷感觉自己好像误打误撞的做了一件的不得了的事情,此时再看柳南溪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大爷直呼:“好家伙,竟敢偷大熊猫……” 柳南溪嘴角抽了抽,唐江月还没荒唐到仅凭大爷一句话,就认定他在家杀人分尸,这勉强算是一件好事,但也仅仅是勉强。 从今日后,不管他有没有偷大熊猫,“国宝盗贼”这个称号都彻底属于他了。 况且他家还真有一只、哦,半只大熊猫。 唐江月露出笑容:“那就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她的话没说话,就听见老大爷不敢置信似的嘀嘀咕咕:“敢情你忙活一晚上,是在杀大熊猫!”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唐江月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雷劈中,眼前迷雾瞬间散开,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失踪的大熊猫、大熊猫的毛、柳南溪的遮遮掩掩、冲了一晚上的马桶…… 竟然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柳南溪盗窃大熊猫后,先将大熊猫藏匿在出租屋内,后又转移到他处。原本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谁知潘阳被杀,大熊猫的藏匿地点成为凶案现场,警察进场,毫无意外地发现了留在那里的一撮大熊猫毛。 两个案子的线索纠缠在一起,扰乱了警方的视线。他们一度将柳南溪当成潘阳案的相关人物,然而最后发现,他和潘阳之死没多大关系,反而和大熊猫被盗案关系匪浅。 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他们过早地惊动了柳南溪,偏偏又无法将人留下。 于是就在昨晚,柳南溪害怕罪行曝光,将大熊猫毁尸灭迹。 一念至此,唐江月一个鹞子翻身从徐警官头上越过,直奔卫生间。 “喂!就不能让我狡辩两句吗!”柳南溪大喊,试图阻止唐江月。 然而没有一個人理他。 徐警官和毛警官已经追着唐江月冲向卫生间,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群全副武装的武警冲了进来。 柳南溪被好几双手一起按住,压在茶几上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卫生间的木门被踢开,警察们冲进去,没多久又齐刷刷冲出来,跑向另一个卫生间。 他的心死了。 马上,警察就能发现他家有半只大熊猫了。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嘈杂而纷乱,柳南溪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也不知道“偷大熊猫”这种罪名,会不会让他在踩缝纫机的时候,有什么加成。 恍惚间,他看见一片青色衣角从眼前飘过。 柳南溪强行抬起头,只看见祖师爷的背影朝着朵萌所在的卫生间去了。 祖师爷,就靠你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然后,他看见祖师爷抬起右手,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他手心里亮起。 唐江月似有所觉地回过头,隔着人群,她看见了光。 然后,那一团小小的光炸开,一切都在瞬间被吞噬。 没有了声音,没有了颜色,没有了形体,一切都消失了。 柳南溪依旧保持着被按在茶几上的姿势,然而按着他的人消失了。 卫生间里传来朵萌粗犷的声音:“我还不能出来吗?” 柳南溪浑身一颤,巨大的恐惧漫上心头——祖师爷他……杀人了! 他险些忘记,像江俢篁这样的修仙大佬,是可以在举手之间毁灭一座城的——至少小说里是这么写的。 大概是在祖师爷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太久了,他居然以为祖师爷是个极其好脾气的人。 现在,事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唐江月消失了,徐警官和毛警官消失了,武警们全部都消失了。 所有不属于这个家的人,都白光亮起的瞬间消失了。 柳南溪茫然地看着江俢篁:“祖师爷,您把他们都杀了吗?” 江俢篁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漆黑的眸子如同吞噬了无数生灵的地狱深渊。 看着祖师爷朝自己走近,柳南溪紧张的吞了口唾沫,他惶恐不安,唯恐祖师爷杀红了眼六亲不认,可就算祖师爷不杀他,他也已经和死差不多了,十几条人命在他家不明不白地消失,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江俢篁在柳南溪身前停下,垂眸看着他:“杀人犯法的。” “啊?”柳南溪眨了一下眼睛,“所以……” “都是炼体的好苗子,送去秘境历练一番。”江俢篁说着,手指往空中一弹,一片虚影凭空出现,“此乃荒古秘境第一层,修士求之不得的试炼之地。” 虚影画面中,唐江月几人躺在一片草地上,不远处,几个腰间围着兽皮、手上拿着简陋石器的人正向他们围拢。 一股无力感突然涌上心头,原本他还只是一个偷大熊猫的嫌疑犯,现在可好,他偷刑警队长、偷武警,甚至还偷了一个老大爷。 接下来他该考虑的是,下次警察再找上门的时候,他要怎么解释一大帮子人在他家消失了这件事。 如果他说突然有个宇宙飞船突然掉在他家,挑挑拣拣带走了一批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会被关进监狱还是被关进精神病院。 朵萌孜孜不倦地在卫生间里问能不能出来。 柳南溪无心理会。 反正也不会有楼下大爷去投诉了,爱咋咋吧,累了。 第18章 老大爷试炼 才入住两天的新家,大门被踹得变形,卫生间的木门直接稀碎,客厅里桌椅板凳倒了一地,遍地都是凌乱的脚印。 种种一切都显示不久之前这里还有一大帮子人。 如今却空空荡荡。 柳南溪坐在地上缓了半天,乱糟糟的脑子里才终于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们还能出来吗?” 江俢篁奇怪地看他一眼:“试炼而已,为何不能出来?” “那大爷呢?他也能出来?” “为何不能?” 柳南溪疑惑,这和他看过的小说剧情不一样啊!既然是秘境,里面肯定是危机重重的,修士们为了抢夺天材地宝,更是打得头破血流。 “那老大爷怎么可能打得过武警们?!” “为何要打?” “为了抢夺机缘,抢夺天材地宝啊……” “人民警察爱人民。” 哈? 柳南溪目瞪狗呆,祖师爷你作为修仙大佬,过分遵纪守法也就罢了,怎么连这种话都知道?你好红啊! 不过既然他们还能出来,柳南溪也就松了口气,要不然年纪轻轻背上十几条人命,他还要不要活了? 放松下来就听见朵萌还在卫生间里问能不能出来。 刚才紧急之下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了,朵萌被关在里面,压根儿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柳南溪过去把门打开,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张胡渣邋遢的大叔脸,有点帅,如果没有脑袋上那两个圆圆的熊猫耳朵的话。 柳南溪的精神被折磨了一早上,此时反而见怪不怪了——想必祖师爷也是因为经历了大风大浪,才永远都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吧。 “这不是能变成人脸嘛……”柳南溪感叹。 朵萌愤愤呸了一声:“你根本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幸好留了耳朵,不然……”他嘶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江俢篁正朝阳台走去。 柳南溪疑惑:“祖师爷,您是要出门吗?”祖师爷出门从不走门,只走窗户。 江俢篁淡淡地嗯了一声:“去动物园。” 柳南溪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想起某件被遗忘的事,他一把拽住朵萌的胳膊,坚决不让他离开自己:“您该不会还是想去动物园谈判吧?” “为何不?” “朵萌前辈不是就剩两个耳朵没变了吗?今天努努力,争取彻底变成人,大熊猫被盗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啊!” 朵萌疯狂摇头:“我不变!” 江俢篁同样不认同:“即便如此,也当把以前的工资要回来。” 说好的清心寡欲、超尘脱俗呢? 江俢篁伸手一指窗外某个地方,那是一片豪华别墅,郁郁葱葱的绿化、鳞次栉比的小洋楼。 柳南溪懂了,买大别墅要很多钱,每一分钱都至关重要。 可就算这样!去动物园要一只大熊猫的工资,也太奇怪了吧! 柳南溪死死抱着朵萌的胳膊不放:“反正朵萌前辈以后也不可能去动物园上班了,工资的事不用急于一时,正好今天我没课,带你们去街上买东西!”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祖师爷把这件事忘记,就大功告成了。 于是,历时半个多月,柳南溪终于把第一天就该做的事情做了——给祖师爷添置個人用品。 ----------------- 新福小区某扇拉着窗帘的窗户后,两名便衣警察一边啃着饼干,一边透过小小的窗帘缝隙观察外面。 “他们出来了。” “几个人?” “三个,昨晚那两个,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肌肉男。” “这姓柳的小子怎么回事,昨晚那个还没查到身份呢,这又来了一个,该不会明天又多出一个吧?” “别牢骚了,唐队他们呢?姓柳的出来了,唐队他们怎么没出来?” “不知道,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了。” “嘶……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吧?那么多全副武装的武警。” “不对不对,绝对有问题,我马上联系人上去看看!” ----------------- 热闹繁华的购物一条街上,柳南溪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带着两个显眼包。 朵萌190+的身高实在太显眼了,此时虽然已经入秋,天气却还是很热,他脑门上戴着个毛线帽,上半身紧紧绷着一件旧T恤,健美的肌肉线条展露无疑,下半身穿着一条明显短了一截的旧牛仔裤,露出半截肌肉饱满的小腿肚,只有脚上的克莱因蓝塑料拖鞋是新的。 都已经穿成这样了,他还一脸傲气,迎着人群走出了巡视领地般的优越感。 柳南溪和江俢篁都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些。 然而江俢篁也是个显眼包,总是有人上来问他COS的是谁,假毛是哪里买的,甚至有人追了两条街偷偷给他拍照。 柳南溪很担心这些人的举动会惹恼祖师爷,一会儿再把人给丢到那什么什么秘境里去和唐江月作伴,那事情就大发了。 想起唐江月,柳南溪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什么事,想了想,没想起来,算了。 走道商业街最繁华的地带,看着沿街一溜的奢侈品店,朵萌激动得一把抓住柳南溪的胳膊:“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哈哈哈!你打算给我买什么?算了不管买啥,我都很满意哈哈哈哈!熊生值了!” 柳南溪尴尬地笑笑,继续往前走。 走啊走。 走啊走。 朵萌走得都不愿意显摆自己的健硕身材了,柳南溪终于停了下来。 一抬头——中老年服侍批发市场。 柳南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一脸懵逼的朵萌和依旧平静的祖师爷,带老年人买中老年服饰,很正常吧? 又便宜,质量又好,要知道自己现在穿的这一身,也都是这里买的。 朵萌傻眼了:“来这儿干嘛?” 柳南溪挥斥方遒:“买衣服啊!您二位随便挑,看中什么直接拿,不用跟我客气的。” 朵萌:“……不是,刚才那么多店你不买,你来这儿?” 柳南溪耸肩:“毕竟我们的钱要留着买别墅的……” 朵萌抓狂了,转身就朝来时的方向走:“你不给我买,我去让别人买!” 柳南溪站在原地没动:“你让谁买啊?” “随便哪个富婆都愿意给我买!” 此话一出,批发市场门口好多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有人小声嘀咕:“年纪轻轻就走上歧途,糊涂啊……” 第19章 魔修 中老年服饰批发市场门口,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看着头也不回走远的朵萌,柳南溪脸上的表情乱七八糟的:“祖师爷,真的不用管管他?” “不用。”江修篁正在打量市场门口摆摊卖小东西的,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道,“会自己回来。” 柳南溪欲言又止,这是会不会回来的问题吗?他一只大熊猫!要去找富婆啊!他到底要用什么办法让富婆给他买奢侈品?他该不会要出卖色相吧?难以想象当富婆看见朵萌脑袋上的熊猫耳朵时,会是什么表情。 无视风中凌乱的柳南溪,江修篁在一个小摊前停了下来。 这是个卖草药花茶的小摊,枸杞、石斛、毛冬青之类的东西敞开袋子摆三轮车上,旁边竖着花花绿绿、破破烂烂的宣传板。 摆摊的是个瘦小老头,看到江修篁驻足,他立刻站起来招呼:“帅哥,野生的枸杞看一看,高原毛冬青要不要来点?清肺润嗓、去火降噪,都是野生采摘的,买一斤送一斤,还送纯银养生杯,净化水质、软化血管,每天泡水喝,活到九十九……” 柳南溪不过是出个神的功夫,江修篁就被老头的吆喝声勾走了,他连忙上去拦住:“别买别买,这是骗子,两斤枸杞一百多,送的那个杯子是铝的,连不锈钢都不是,拿来喝水会变傻……” 小老头听了也不生气,露出一副爱买不买的高深笑容:“你要买便宜的也行啊,中药材批发市场就有,都是大棚里种出来的,两块钱一斤的枸杞都有,你敢吃吗?贵肯定有贵的道理,你就说我送的那個养生杯吧,纯银纯手工,光是手工费都不少了,我都不跟您收钱,就当交个朋友……” 小老头话术一套一套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眼看江修篁已经抓起一把枸杞打量,柳南溪急得抓耳挠腮:“您真想要的话,咱们网上下单,网上更便宜……” 小老头拱火:“网上的东西那就更不能买咯!你去中药材批发市场,至少还能看到东西,网上的,人家泡过水的渣渣,晾干了卖给你……” 柳南溪怒了:“你再哔哔我报警了!” 小老头脸上的笑容一僵,哼了一声:“我还不卖了!”说着就要推着三轮车走。 江修篁看了眼柳南溪:“买一些。” 柳南溪哭笑不得:“这老头真是骗子啊!”果然,尽管祖师爷保持着年轻人的模样,芯子里却是个实打实的老人家,只要是老人家,就绝对逃不过养生骗局。 那小老头一听江修篁要买,推三轮车的手又放下来:“帅哥别听你朋友的,我看你脸色发白,一看就是肾气不足,玛卡也带点走吧?这个对男人好,男人养生要趁早,媳妇才不往外跑!” 被暗指那方面不行,江修篁也丝毫不生气,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碟子,开始从一大堆枸杞中往外挑选:“是按颗卖,还是按重量卖?” 老头一愣,他该不会遇到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了吧?哪有枸杞按颗卖的。嘴唇动了动,刚想信口胡说,就见另一个不好骗的小伙子正举着手机怒视自己,一副“你胡说试试,我立刻报警”的架势。 算了,贪多不厌。 “按分量给你算嘛,一百一斤,我再给你送一斤,再送一个养生杯,您要是买玛卡的话,我再送你一个茶叶罐。” 江修篁让柳南溪在一旁等着,自己专心致志地挑枸杞。 他挑枸杞又快又准,铲起一大勺枸杞,从中精准地挑出一到两颗,剩下的放回去,如此几次后,小老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不用挑,绝对没有坏的,伱要是买回去发现一颗坏的,我十倍价格赔你。” 柳南溪朝天翻个白眼:“谁知道你明天在哪里摆摊!” “嘿!我说你这小伙子,存心来拆台的是吧,你朋友都没说啥,就你懂得多?” 眼瞅着一老一小几乎都要吵起来了,江修篁终于放下手上的碟子。 柳南溪这才后知后觉地一惊,他最近怎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没大没小的!这下好了,打扰了祖师爷清净,搞不好要把自己丢进那个什么什么秘境去…… 柳南溪刚想诚恳认错,就见江修篁把手里的碟子递到小老头面前:“称重吧。” 小老头低头一看,傻眼。 绘有精致唐草图案的小碟子里,躺着十几颗红艳艳的枸杞子。 柳南溪也懵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原来祖师爷早就看出这老头不是啥好人,耍他玩呢! 他马上开始拱火:“赶紧称啊,称完了把养生杯送我,对了,我还要买两片那个玛卡,你再送我个茶叶罐。” 小老头也终于反应过来:“你俩耍我呢?” 江修篁蹙眉:“何出此言?” “我看你就是来找事的!我就说哪有年轻人这么傻来我这儿买东西的,还当你人傻钱多,敢情你俩都不是好东西!”怒火攻心之下,小老头口无遮拦,可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是否会被别人听到,反正他明天又不在这里摆摊。 柳南溪笑呵呵地在一旁看热闹,祖师爷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不声不响就把这老骗子摆了一道! 江修篁极为罕见地露出不悦之色:“所以,你不卖了?” “对!不卖了!你去买两块钱一斤的!吃死你!” “你浪费了我三分钟时间。”江修篁神色平静的看着老头,幽深的眸子黑得吓人。 小老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着怎样的恐怖存在,用力往地上配了一声:“神经病!” 柳南溪感觉事情开始有点不妙了,经历了今早的事,他已经深刻的感受到祖师爷的可怕,这小老头是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啊! 他赶紧拉住江修篁的胳膊:“祖师爷,冷静,冷静啊,杀人犯法的!” 小老头听到柳南溪的话,骂到一半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脸都绿了:“还说我是骗子,你们……” 正在此时,一只手突然从旁伸过来,按住了小老头的肩膀:“大爷,您消消气,他不买我买啊,这几颗都给我,再来两斤,给你五百不用找了。” 柳南溪闻声看去,就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俩。 男人身材高瘦,长发高束,穿着一身黑色的宽袍大袖,这打扮要是放在古装剧里,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反派。 就算不是古装剧,这人也不像是个好人。 柳南溪愣了愣,还以为又是玩COS的来和同好打招呼,他们这一路上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 谁知那人朝江修篁一咧嘴:“道友,灵植药材可不是这么买的。” 江修篁狭长的眸子眯起,周身平和的气场陡然变得凌厉:“你是魔修?” 第20章 散修谈海潮 魔修这个词对柳南溪而言并不陌生。 作为万年反派,他们常常出没于各种修仙小说,暗喽喽地修习不被世人所认可的邪门歪道,以吸人阳寿、夺舍血祭、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等等阴邪的方法提升修为。 他们性格暴虐、嗜杀如命,往往怀揣着毁灭人类、复活邪神之类的可怕梦想。 如此恐怖的魔修,竟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柳南溪感觉一股凉意从自己脚底直窜天灵盖,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世界,突然就变得陌生起来。 “这话可不能乱说。”黑衣人从墨镜上方打量江俢篁,“不能因为我修习的功法偏门,就认定我是魔修吧?警察抓人还得讲证据呢!” 江俢篁冷笑:“你身上的阴煞之气臭不可闻,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强横无比的威压席卷而来,空气在瞬间变得厚重凝滞,让人举步维艰。 柳南溪和小老头直面这股威压,连抵抗的机会也没有,柳南溪像滩烂泥一样被拍在地上,老头更是往三轮车上一趴,直接失去意识。 黑衣男人倒没有这么狼狈,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扒拉着三轮车,勉强站住:“这位道友……你好歹……让我狡辩一下吧?” “邪魔外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江俢篁抬起手,掌心亮起一道蒙蒙白光,刹那间一股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气息降临。 黑衣男人骂了句脏话:“卧槽,天地罅隙!大哥你到底谁!” 柳南溪艰难地看着江俢篁的方向,只觉得觉得这一幕怎么这么眼熟,唐江月他们可不就是被这道白光收走的吗? 但早上那次,自己可没有狼狈成这样! 黑衣男人显然坚持不住了,他的墨镜从鼻梁上滑落,身体趴在三轮车上:“大哥!大哥你冷静点!你可以说我功法偏门,但你不能冤枉我是魔修啊!你看我买枸杞都给钱的!” 江俢篁一愣,众所周知,魔修从来不买东西,他们看上什么直接抢。 他皱了皱眉头:“你究竟修习何种邪功?为何身上阴煞之气这般重?” “天辰地煞心法!听着吓人,但是不用血祭!不用双修!只要在极阴之地修炼,所以我没办法,只能被迫成为一名土夫子……” 修仙界功法千千万,即便江俢篁修为再高、见识再广,也不可能知晓所有,这天辰地煞心法他就没听过。 “土夫子又是何物?” “就是那啥……”黑衣男人艰难地喘了口气,“盗墓贼……” 江俢篁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修者身如寰宇,最忌阴阳失衡,你在极阴之地修炼,无异于饮鸩止渴,终有一日血肉崩塌,魂飞魄散。” 见他态度有所缓和,那黑衣人呵呵笑了两声,终于放弃抵抗,腿一软也趴在了地上:“那有啥啊……我都快两百岁了,后面这一百多年都是白赚的……” 江俢篁不语,此人虽修习旁门左道,却难得心性豁达,确实不像魔修。 “那你好自为之。” 江俢篁拿了自己挑出来的枸杞,就朝中老年服饰批发市场里面走,经过柳南溪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抛下一句:“付钱。” 柳南溪像一张饼似的贴在地上,他听见祖师爷的话了,可他没有力气站起来。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那个黑衣男人掏出钱放在老头口袋里,乐呵呵地追着江俢篁去了。 柳南溪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那是他的祖师爷! 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抢祖师爷的! 好在江俢篁即便是震怒之下释放威压,也尽可能把范围缩到最小,稍远一些的人们还以为这里只是发生了一场买卖纠纷。 等到柳南溪也离开后,人们才发现那卖枸杞的小老头还趴在三轮车上没动静。 ----------------- 柳南溪踉踉跄跄地跑进中老年服饰批发市场,他浑身上下软的像面条一样,走路都是摇来晃去的。 好不容易在一个摊位前找到江俢篁,刚一靠近,就听见那黑衣男人道:“一看你就是闭关太久,都和社会脱节了,那灵植药材能那么买吗?啧,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加我VX好友吧,我整理了一份《修仙者现代生存要点》,分享给伱。我们还有好友群,会分享修炼心得和时事消息,我也把你拉进去吧,哎对了,大哥你什么修为啊?刚才那個威压也太恐怖了,那个天地罅隙又是怎么回事,你是有空间法宝吗?” 这人话密得不行,江俢篁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柳南溪是听不下去了,他用力挤进祖师爷和这人中间,拿出自己手机往对方脸上怼:“加我,有什么群、什么资料,都分享给我,他没手机!” 黑衣男人被逗笑了:“这位哈哈……” 他似乎在斟酌怎么称呼柳南溪,称他道友吧,一点修为也没有。称他先生吧,他又似乎是大佬的晚辈。 笑了半天,最后选了个自认为折中的称呼:“这位帅哥,作为晚辈你也太抠门儿了吧?连手机这种必需品都不孝敬的吗?” 柳南溪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当然知道这事儿自己理亏,可是一来这段时间忙的天昏地暗,二来祖师爷自己从未提起过想要手机,于是就这么耽搁下来。 原本今天就是来买手机的,可他这个时候再说,就显得特别被动。 “管好你自己,到底加不加?”他冷冷地问。 黑衣男人更加笑得乐不可支,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两人最终还是把好友给加上了,柳南溪被拉进了一个名为“我欲修仙法力无边”的小群,群里瞬间冒出一堆消息,但他没时间去看,因为那黑衣男人又一次黏到江俢篁边上去了。 柳南溪心累。 整整一个上午,柳南溪他既要全方位防守这个名叫谈海潮的神经一样的家伙,还要和批发市场的老板们斗智斗勇、讨价还价。 等到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全了,拎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袋子,柳南溪瘫坐在批发市场出口的台阶上,一步也走不动了。 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他生无可恋地按下接听键,还以为会听到熟悉的推销术语,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将他吓得手机都掉在地上。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局长李向明。” 第21章 李向明的遭遇 手机里还在不断传出声音。 可柳南溪已经听不清楚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唐江月是带着搜查任务去他家的,那么多人凭空消失,怎么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人是前一分钟消失的,警方是下一分钟到现场的。 他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谈海潮把手机捡起来,大着嗓门朝对面喂了两声:“柳南溪?我不是啊,我就是个拾金不昧的好人……” 柳南溪被他的大嗓门惊醒,苦笑着揉了把脸,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隐瞒扯谎都没用了,直面死亡吧。 他从谈海潮手里接过手机,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就是柳南溪。” 大概没想到手机这边又突然换了人,对面静了一下,然后一道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们的人在你手上?” 柳南溪闭上眼睛:“没错。”他觉得自己比谈海潮更像一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魔修。 “怎样才肯放人?”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除非祖师爷同意放人,否则唐江月他们只能自己寻找出来的办法,短则几日,长则数年。 对面沉默了一下:“说你的条件吧!” 柳南溪看向祖师爷。 江修篁少有的笑了一下:“你问他,确定要让那些人立刻回去么?” 电话对面的人听到江修篁的声音,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很显然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 “你什么意思?”对面问。 对啊,什么意思?柳南溪继续看江修篁。 “你的决定会让他们错失一场机缘。” 不愧是祖师爷,这话说得好神秘好高大!别说是局长了,就是厅长来了都能被唬住! 对面果然沉默了,等了片刻,就在江修篁要把手机放下的时候,终于又有声音传来:“你不是人吧?” “噗……” 柳南溪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他猛地夺回手机捂在怀里,疯狂朝江修篁摇头,冷静冷静冷静!事情已经没法收场了,不能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啊! 谈海潮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管对面什么身份,他都敬对方是条汉子。 江修篁冷笑一声,再次从柳南溪手里拿过手机——这次是夺过来的,柳南溪死活不肯给。 “在那儿别动。”朝电话那头撂下这话,江俢篁转身就走。 青色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柳南溪吓得嗖一下从地上蹿起,拎着花花绿绿的袋子在后面撒丫子狂追:“祖师爷!你不要冲动啊!冲动是魔鬼!” 谈海潮也在后面狂追,看热闹这种事他怎么能错过! 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内。 李向明拿着手机一脸错愕:“他让我在这儿别动,什么意思?” 他旁边的老警察伸手指指窗外:“意思是,他来了。” 李向明“啊”了一声,这么主动? 他刚要扭过头去看老警察所指的方向,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车门被一股恐怖的大力吸住往外打开,一阵狂风卷入车内,吹得人睁不开眼。 一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出现在车旁,狂风吹得他衣袍鼓动,长发飞扬,宛如降世魔神。 李向明错愕,脾气很差啊!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还给你。” 还给我什么? 李向明愣了一下,刚想开口,感觉头发被什么碰了一下,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陡然涌上心头。 下一瞬,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他的身体支撑不起这股重量,直直地往前一扑。 他听见老警察在大喊,还听见有個陌生而苍老的声音在骂人。 他也想骂,但是被压得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啊? 李向明是个体面人。 年轻时的他工作中不拿自己当人,出生入死破获重案大案无数,原本立志火线退休,结果三年前追击凶犯时被追车撞下山崖,全身不知碎了多少根骨头,脾脏被摘除,肺切掉半个,在ICU昏迷了两个月。 这下,火线退休肯定是不可能了,那时恰逢老局长退居二线,他接了任命,成为新的市局一把手。 自那以后,他自认为是个体面人了,张嘴绝不能骂娘,闭口更不能骂爹。 三年了,他从未破过戒。 直到现在。 小小的商务车里乱糟糟的,他被压在人堆里直骂娘,不知道谁的脚踩在了他的肚子上,又是谁的手扣在他鼻孔里…… 柳南溪几乎是拼了老命才追上江俢篁,腿一软直接扑倒抱住对方大腿:“祖师爷!你冷静……” 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眼前宛如一个沙丁鱼罐头的商务车,目瞪口呆。 他看见穿着兽皮的小伙子,脸上涂着泥浆,手里拿着步枪。 他看见戴着头盔的老大爷,一手抓着石斧,一手拎着野兔。 他看见唐江月,健美的臂弯里,夹着一只形如鳄鱼的怪兽。 人也好,野兔也好,怪兽也好,他们挤在小小的商务车里,脸贴着玻璃,肉挤着肉,几乎全都变了形。 柳南溪整个都呆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俢篁低头看他一眼,抬脚把他甩开。 谈海潮嘴巴张得几乎能吞下一整颗鸵鸟蛋:“好家伙……” 柳南溪看不懂,他却看懂了,这些人分明是从另一个空间掉出来的! 这个江俢篁果然有一件空间法宝! 唐江月感觉自己要疯了。 原本以为只是寻常地出个任务,谁知一道白光亮起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醒来,同伴还在身边,甚至多了个大爷。 可是城市高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看不见尽头的茫茫草原,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是被暗算了的时候,出现几个穿着简陋兽皮的人,叽哩哇啦说了半天,交给他们一张简笔画地图。 地图很简单,有山有水有草原,山顶的位置画着一把钥匙。 钥匙,意味着可以开门,虽然这苍茫的草原上,根本看不到一扇门。 为了弄清楚绑架他们的人的意图,他们只能跟着兽皮人走,结果一路上不是遇到从地底钻出来的两头巨蟒,就是遇到能飞天遁地的斑斓猛虎,以至于唐江月等人都以为自己被外星人劫持到了地球之外。 子弹打光了拼刺刀,刺刀折断了就肉搏,没命似的到处奔逃,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兽皮人走散的,他们只能去寻找地图上那座山——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走了一整个上午,遇到无数山海经都不敢写的恐怖凶兽,好不容易在遥远的天边看到一座大山,就眨了下眼的功夫,大山消失了,草原消失了,原本分散戒备的同伴们,全都被挤到了一起。 第22章 超能力者 中老年服饰批发市场对面的路口处,一辆商务车摇摇欲坠地晃动着,如果走近些,就能看到里面的人正艰难地咕涌着。 终于,有个人被挤了下来。 柳南溪定睛一看,是个陌生又熟悉的老大爷。 老大爷的离开让车内的空间稍稍宽松了一些,于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比一個顺畅。 唐江月从车上掉下来后,一个手起刀落,先把怀里那只鳄鱼一样的怪兽解决了,然后才转头看向车内。 商务车里一片狼藉,李向明瘫在座椅上,他的眼镜掉了,头发乱了,衬衫扣子崩得只剩一颗,露出肚子上蚯蚓一样的恐怖刀疤。 “师父?” 唐江月满脸震惊,看看地上的大鳄鱼,又看看车里的李向明,鳄鱼和师父,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李向明看到她了,没理,而是朝江俢篁道:“你果然不是人。” 这话柳南溪听得忍不住给这位大叔捏了一把汗。 江俢篁慢慢抬起手:“那我是什么?妖怪吗?” 看到这个动作,唐江月、柳南溪和谈海潮三人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李向明不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但多年生死线上摸爬滚打养成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是死神在向他招手。 他忙喊:“我是说!你不是普通人!” 唐江月差点被气个仰倒,你这说话掉字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不是人”和“你不是普通人”有多大的差距,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知不知道这男人有多恐怖! 他简直不是人! 柳南溪闻言却是心里一紧,难不成警方已经知道祖师爷修仙者的身份了? 虽然从始至终,祖师爷都没说过要隐瞒修仙者的身份,可柳南溪就是有种本能的认知:修仙者的存在不能让人知道。 可现在,这位本应代表官方的大人物,直截了当地戳穿了祖师爷的身份。 现在怎么办?祖师爷会杀人灭口吗?这可是在大街上啊! 什么也不做吗?那身份被泄露了怎么办? 柳南溪因为紧张而口干舌燥。 江俢篁没有杀人,他只是神情淡淡地垂眸看着李向明,像是在考虑怎么处理一堆新鲜食材。 李向明喊完那句话后,片刻也没有耽搁,立即补充道:“人不可能在一瞬间从马路对面来到车边,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打开锁着的车门,更不可能凭空变出一群人砸我头上,所以……” 这一大段话太长了,李向明不得不喘了一口气,然后以一种肃穆而庄严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你其实是超能力者。” 哈? 柳南溪呆住,唐江月也傻眼。 “师父,你实话告诉我,你当年在医院抢救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落下了?” 柳南溪仰头看江俢篁:“祖师爷,他说我们是超能力者?” 谈海潮凑过来笑呵呵地解释:“淡定,他们暗地里就是这么称呼我们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胡编乱造出来的,听说上面还给我们编了序号,我是250号,因为是第250个被记录的超能力者。” 他朝江俢篁使个眼色:“这两年应该排到600多号了,不过这局长不会知道太多,更多信息只有上面的人才知道,据说还有一个专门调查超能力者的特殊部门。” 柳南溪感觉自己像个大傻子,敢情他还在这儿遮遮掩掩的,人官方都已经成立特殊部门了啊? 不过超能力者又是什么鬼? 这就要变成超能力题材了吗? 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承认自己是超人?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吧? 江俢篁已经不想听了。 是他想多了,以为这世上还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见他离开,柳南溪急了,他还想听李向明说超能力者的事情,可实在是放心不下祖师爷一个人走,站在原地转来转去半天,最后一咬牙,才拎起脚边花花绿绿的袋子追了上去。 眼看他们都离开了,唐江月终于忍无可忍地摇晃李向明的脑袋:“师父!让师娘带你去看看脑子吧!” 李向明推开她的手,笑了笑:“我脑子没毛病。” 看着身旁拿着各种奇奇怪怪工具武器的武警和老大爷,李向明叹了口气:“小唐,说一说你们身上发生的事吧?还有这位大爷是……” “我是新福小区银龄志愿队的队长,我在电视上见过伱!你不就是那个……” ----------------- 柳南溪又回到了热闹繁华的商业街上,周围全是打扮得时尚靓丽的年轻男女,只有他拎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袋子,脑子里全是刚才李向明说的话,超能力者、特殊部门…… “祖师爷,如果修仙者的存在被人知道,会怎么样?”他忍不住问。 谈海潮立刻凑过来:“会很麻烦。” “怎么麻烦?” 谈海潮想了想:“这么说吧,你知道天海铁路【注】吗?” “我国最长的铁路,全世界拥有隧道最多的铁路,海拔最高的铁路。” “那你知道那些隧道有多难挖吗?” 柳南溪:“……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挖过!” 谈海潮神秘一笑:“我知道。” 柳南溪看着谈海潮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 “不会吧?” “怎么不会?官方记录中,我的超能力是钻地打洞,该怎么说呢……工地的饭是真的香啊,吃了三年还想吃。” 柳南溪忽然同情起这个谈海潮了,也不知道祖师爷的档案上,超能力那一栏会写什么。 拥有神秘空间?擅长偷人? 他想的出神,压根儿没注意江俢篁已经停了下来,等他发现的时候又吓出一身冷汗。 还好一回头就找到了。 江俢篁正站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中央,视线紧紧盯着不远处商场外立面的巨大广告牌。 柳南溪顺势看过去,微微惊讶。 国民女神南曼丽。 难不成祖师爷喜欢这样的吗? “这个人我认识。”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莫非祖师爷以前就说过? 谈海潮摩挲着下巴,高深莫测:“我也认识。” 柳南溪:“……南曼丽,全国人民都认识啊!” 谈海潮哈哈笑:“装一下嘛!”他看向江俢篁,“大哥,你才出关多久,就知道南曼丽了吗?” 江俢篁不语,突然毫无预兆地朝广告牌的方向拍出一掌。 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射向广告牌上姿态妩媚的艳丽女人。 没有人听见任何声响,那副巨大的广告牌上出现一条小小的裂痕。 然后瞬间分崩离析。 晴空里仿佛下了一场花雨。 大洋彼岸的一场盛大晚宴上,明艳夺目的女人众星捧月般走上高台,她拿起话筒刚要说话,突然眉头一皱,殷红的血从她口中喷吐而出。 第23章 祖师爷的境界 柳南溪以为,祖师爷把唐江月等人还回去了,他就能安安稳稳地开始过正常日子了,反正朵萌也不在他身边了,熊猫失踪案也和他没关系了。 结果没想到,才过去不到十分钟,祖师爷就给他来了个大惊喜。 突如其来的一场花雨让行人纷纷驻足,有人拿出手机记录这奇异的一幕,有人趁此机会抢拍时尚大片,还有人眼疾手快地打开直播镜头,抢抓全网首拍视频。 纷纷乱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柳南溪的脸一会儿绿,一会儿黑。 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一把抓起江修篁那只动不动就发光的手,将手里的袋子全部挂了上去:“祖师爷!自己的东西自己拎!” 完了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部全新的手机,这是刚才在手机店给江修篁买的。 把手机往江修篁左手一塞,他一脸肃穆:“手机是私人物品,不能我拿着!” 江修篁的衣服没有口袋,他不得不拿着手机。 现在,他两只手里都塞满了东西,总不可能再干什么坏事了吧? 江修篁垂眸看着柳南溪:“你在做什么?” 柳南溪一脸正色:“我在培养祖师爷独立自主的能力。” 谈海潮在一旁笑得都快抽过去了,虽然他不清楚江修篁为什么突然对一幅广告出手,但修士嘛,总是随情所欲的。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询问祖师爷这么做的原因,趁着街上乱糟糟的,柳南溪拉着祖师爷就跑。 他们住的地方离商业街远,来的时候是公交车+步行,这会儿他顾不上省钱了,跑出步行街拦了一辆出租车就上,谈海潮也想坐进来,被他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你自己没有家的吗?” 谈海潮挡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那你记得啊,把我大哥也拉群里!” 话没说完,直接被柳南溪暴躁地推开。 在出租车上好不容易平缓了一下情绪,柳南溪打开VX看消息,就看到新加的微信群里消息像雪球一样唰唰的往上滚动,翻到最上面一条,是谈海潮发的。 “道友们,发展了一位新群员,大家欢迎[烟花][烟花][烟花]” 紧接着,满屏都是烟花,柳南溪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人的ID,消息往下翻了好几页,才终于看到有人正常发言。 有个叫做“加麻加辣加大份”的ID发了一个探头探脑的表情包,问:“老海,新道友是什么修为?” 那会儿谈海潮正跟着他们在中老年副食批发市场乱逛,没有回消息。 于是有其他人接茬。 有個ID叫做“一只眼”的说:“这年头不太可能有新入门的修仙者,应当是某位闭关已久的道友,或许和我们差不多,都是筑基金丹的修为。” 加麻加辣加大份又发了一个猫猫一手托腮的表情包:“咱们群什么时候才能来个元婴期大修士啊,快来救救我吧,再不突破金丹后期,我的寿元都快耗尽了……” 一只眼:“麻辣前辈乐观一点嘛,实在不行多磕丹药。” 接下来很长一段对话,都是这两人在探讨如何突破修炼瓶颈,柳南溪看不懂,只好迅速往下滑,一边滑,一边悄悄问江修篁:“祖师爷,您是什么境界啊?” 江修篁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十来个花花绿绿的袋子,坐得腰背挺直,闻言看也不看柳南溪一眼,淡淡道:“渡劫期。” “哦。”柳南溪似懂非懂点点头,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划拉,这位加麻加辣加大份同志和一只眼同志真是能聊,从天地元气聊到五行周天,各种表情包层出不穷。 他于是心不在焉继续问江修篁:“那等到了渡劫后期,也会有瓶颈吗?” 江修篁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想了想道:“有。” 柳南溪这才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啊?那怎么度过瓶颈期?” “不知道。” 柳南溪若有所思,看样子修炼的瓶颈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即便是祖师爷这样的开派祖师爷,居然也想不到好办法。 于是他随口问了一句:“那渡劫期后面是什么修为?” 江修篁幽幽地看他一眼:“后面没了。” 柳南溪划拉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茫然转头:“啊?”啥叫后面没了? “渡劫期是修士最后一个境界,过了渡劫期就不叫修士了,叫仙人。” 柳南溪伸手按住自己快要掉下来的下巴。 所以说,眼前这个坐在他边上,耐着性子回答他问题的人,其实是修仙界的顶流吗? ----------------- 出租车到达新福小区的时候,柳南溪立刻下车,毕恭毕敬地打开江修篁那边的车门,弓着身子接过那一堆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袋子,然后露出一张灿若菊花的脸。 “您请。” 江修篁:“……” 新福小区依旧静悄悄的,正午刚过没多久,小区里一个人也没看到。 只要凶杀案一日不破,老头老太太们就可以一日不出门。 趁着周围没人,柳南溪终于想起要问南曼丽的事,对于这件事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特别担心,这件事不像熊猫失踪案那样,自己有着难以洗脱的重大嫌疑。 当时大街上有那么多人,祖师爷也仅仅是抬了一下手,哪怕有监控,科学也无法认定广告画碎裂和祖师爷有关。 但他实在太好奇了。 在今天以前,他甚至不知道祖师爷还会发火,在他看来,这位神秘的祖师爷和庙里供奉的神像没有什么区别,他只是一个强大而平面的形象。 直到今天,江修篁把唐江月一堆人砸在李向明脑袋上,那个时候他明显感受到了祖师爷的怒意。 他不确定祖师爷生气,是不是因为李向明那句“你不是人”,但可以肯定的时候,祖师爷也是会发脾气的。 这种认知的产生,让他在广告画碎裂的时候,清楚地意识到祖师爷又生气了。 生气程度比“你不是人”更甚。 为什么? 南曼丽年少出道,十多岁时就火遍大江南北,岁月增长不仅没有让她黯然失色,反而越来越美艳动人,一度被称为“球花”。 这个称呼多少有些滑稽,但也足以证明她的美貌。 这样一个不论怎么看都和祖师爷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是怎么惹到祖师爷了? 第24章 什么什么宗 “不要接近那个人。” 江俢篁皱着眉头,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柳南溪怔了怔,虽然经常听到类似于“南曼丽是狐狸精”“接近南曼丽会变得不幸”之类的言论,但他一直认为那是娱乐圈惯有的水军抹黑言论。怎么现在连祖师爷也说这种话?而且祖师爷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大明星? “是她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一处台阶,江俢篁先一步迈上去,道:“她是合欢宗女修。” “啪叽——”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江俢篁回头一看,柳南溪正面朝下趴在台阶上。 他皱了皱眉头,这身体素质未免太差了,需要训练一下。 柳南溪还不知道祖师爷已经在考虑怎么给他安排魔鬼训练了,他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您说南曼丽是什么?我没听清楚。” 五感也很差。 这一届弟子是他见过质量最差的。 实在不想理睬,江俢篁抛下一句:“南曼丽是合欢宗女修,不要接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得好像我能接近似的! 柳南溪蹭一下跳起来,压制不住眼底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真的吗?不会吧?您怎么看出来的,可是我听说她在圈子里人很好啊,很多明星都很喜欢跟她合作。” 合欢宗啊! “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合欢宗吧?” “当世还有别的合欢宗?”江俢篁蹙眉问,光是听到合欢宗这三个字,他就已经感到糟心,如果这世上有两个合欢宗,那他可能会想替天行道。 柳南溪现在一看到祖师爷生气就应激,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是说,该不会是传说中那个以男女双修大法提升修为的宗门吧?” “朵萌已经教过你这些了?” 这还需要教吗?!但凡看过几篇修仙文,就都知道合欢宗啊! 那是一個无法具体描述的神秘宗门,因为一旦展开了说,就会被和谐! 合欢宗女修在修仙小说中是既令人遐想,又令人害怕的存在,敢情那些作者并非凭空杜撰,而是确有其事! 但柳南溪还是不明白。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那就是一个广告牌而已,我瞧着挺正常的啊!” 听闻此言,江俢篁的脸色更臭了:“她胆子太大了,敢在光天化日下用惑心阵来蛊惑人心。” 柳南溪不清楚什么是惑心阵,他试图回忆起那张巨幅广告上是否有类似阵法一样的东西,可是想了半天,脑子里只有南曼丽那张明艳的脸。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阵法长什么样子。 虽然很想继续追问,但看祖师爷一脸糟心的样子,他还是不火上浇油了。 也不知道朵萌前辈什么时候回来,问他总行吧…… 说话间,两人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大门。 柳南溪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 早上光顾着阻止祖师爷去动物园谈判,家里的烂摊子都没来得及收拾,大门还歪着,屋里的桌椅凳子都被挪过来挡在门后。 这会儿想回家,还得先把这些家具挪开。 此事柳南溪不敢劳烦祖师爷,只得自己动手,好不容易进了家门,一抬头又看到碎了一地的卫生间门。 越来越糟心了。 柳南溪自从昨天早上被警察带走,警局里呆了一天没休息,晚上又一宿没睡,今天还受了一天惊吓,这会儿血条都已经快到底了。 实在没力气收拾眼前的烂摊子,他求到江俢篁面前。 “祖师爷,您一定会那种能让一切恢复原状的法术吧?” 江俢篁正在整理带回来的东西,花花绿绿的袋子里是衣服和日用品。 听到柳南溪问话,他略感诧异地扬起眉梢:“你要做什么?” 柳南溪往沙发上一瘫:“没钱修门了,也没力气打扫卫生了,咱就不能借助法术的力量,让这一切都恢复原样吗?” 来一个大恢复术,大清洁术之类的神奇法术吧,祖师爷可是渡劫期的大修士,肯定会这种法术。 江俢篁的视线在整个屋内扫视了一遍。 “你说的是,把一切,恢复到早上之前的样子?” 柳南溪用力点头,他就知道,祖师爷不会让他失望的。 江俢篁略一颔首:“可以。” 话音落下,他放下手中那件花里胡哨的衬衫,双手指尖亮起蒙蒙荧光,他双手缓慢变幻印诀,口中吐出晦涩难懂的词汇。 柳南溪满怀期待地看着,等啊等,等啊等,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不就是修一下门,扫一下地吗?这前奏也太长了,早上把唐江月他们丢到另一个空间去,都没这么复杂…… “祖师爷,修个门这么麻烦的吗?”他忍不住问。 江俢篁口中又吐出几个词汇,抽空瞧了柳南溪一眼:“回到过去,涉及时间规则。” 时间规则?啥时间规则? 修个门而已,怎么又和时间规则扯上关系了,他也没说要做旧啊…… 等等,回到过去?! 柳南溪脑中灵光一闪而过,猛的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对!停下!不是回到过去!” 他应该庆幸江俢篁是一名渡劫期的大能修士,否则光是他在别人施术的时候突然大喊,就足以扰乱施术者的心境,害人瞬间爆体而亡。 即便不死,也会因为气血逆流而修为倒退。 江俢篁没有爆体而亡,也没有修为倒退,但他还是伸出手,在柳南溪后脑狠狠地来了一下。 “闭嘴!” 柳南溪被拍得陷进沙发里,好半天才把脸拔出来,沙发上留下一个圆形坑洞。 “祖、祖师爷……”柳南溪心有余悸,“您刚才那个术法,该不是让时间回到今天早上的吧?” 江俢篁满脸糟心地看着这个愚蠢的徒孙:“不是你要求的?!” 柳南溪捂脸:“可我只是想让您修一下门,扫一下地啊!” 是他不好,是他低估了祖师爷的实力,可他哪里能想到,这世上还有能让时间溯流的法术啊!就这样还没成仙呢!那仙人得有多恐怖! 江俢篁更觉得糟心了,将沙发上的衣服一卷,拿起新手机就朝楼上走,也不见他做什么,所过之处一切被毁坏的东西纷纷自动回归原位。 洒落一地的木门碎屑纷纷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卫生间的门又恢复如初。 变形的入户铁门扭动着,重新变得板直。 地上有白光闪过,所有的脚印消失不见,瓷砖光可鉴人。 柳南溪被震惊到了,可他不敢发出声音,他怕祖师爷再给他来一下。 第25章 大型犬专用 等江俢篁终于回到自己房间里,柳南溪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 他今天虽然没课,但下午4点就得去咖啡书店打工,这会儿已经快两点了,留给他补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回到自己粉嫩嫩的公主房内,柳南溪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手机,迷迷瞪瞪间,某新闻APP跳出一条最新消息:南曼丽传来坏消息,疑似身患重症,神秘男伴是谁? 柳南溪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睡了过去。 大洋彼岸,夜景繁华。 从酒店最高层的落地窗往外看,整座城市如同星星闪耀的银河。 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靠坐着一位穿丝绸睡裙的美艳女子,她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黑色大波浪卷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显得雍容华美。 然而她那张惊世绝艳的脸上,此刻却带着病态的苍白。 “南姐,问清楚了。”一个声音从室内传来,伴随着脚步声,高大英俊的男人走到女子身旁,将手机上正在播放的视频递过来。 “是位于清市宁安大街那张巨幅广告,您看。” 手机里正不断传出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女子偏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一场漫天花雨,如同落英缤纷,极美极梦幻。 她笑了一声,摄人心魄:“真好看啊……” 男人痴痴地看着她:“没有南姐好看。” 女子眼角眉梢全是笑,与她相比,那漫天的花雨瞬间黯然失色。 “去,洗个澡。” ----------------- 柳南溪做了一个黑漆漆什么也没有的梦。 闹钟响了五分钟才终于把他吵醒,醒来的一瞬间,脑子里空荡荡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然后他看见了粉嫩嫩的墙纸,所有记忆瞬间回归。 看看时间,3点42分,并且在他的注视下,又跳到了3点43分。 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做,不然为什么要定这个闹钟? 呆呆地坐了片刻,他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屁股像是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飞快地穿衣洗漱。 他怎么把打工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手忙脚乱的收拾好,柳南溪赶紧去楼上看了一眼,朵萌还没回来,房间里空荡荡的。 他又火急火燎地敲开江俢篁的门:“祖师爷,我上班去了!”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从门口消失了,几秒钟后,传来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江俢篁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还在摇晃的门,他手里正拿着今天新买的手机,备忘录的界面被打开,已经输入了一些文字。 炼体:挑水十缸,站桩二小时,劈 五感:捉鱼三尾,接飞镖百次,嗅闻 礼仪: 最后两個字是他刚刚打上去的。 这是他整整一个下午的成果,虽然经过对柳南溪的搜魂,他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现代知识。 但知道和运用是两回事。 新手机拿在手里,他还是不会用。 好在他是一名渡劫期修士,拥有足以和超级计算机匹敌的强大神识,这才能够在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内打出上面这些文字。 接下来几天,柳南溪的生活似乎恢复到了以前——仅指凶杀案发生以前,每天在学校、咖啡书店和家里三个点之间来回奔波。 朵萌是在三天后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一副刚和人打完架的模样,不仅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疤,就连熊猫耳上都豁了一条口子。 对此柳南溪表示,富婆家的软饭果然不好吃。 至于朵萌到底怎么受伤的,他自己不说,柳南溪当然不敢问,江俢篁更是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 江俢篁最近也挺忙的,他常常出门几天都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先在二楼露台上着陆——确实是着陆,他出门从来不走门,以前走窗户,但最近天气转凉,阳台上的窗户不再每天都开了,于是他转而从露台走。 不仅如此,他还不让柳南溪去露台——特意指名道姓说的。 朵萌不在禁入名列,所以偷偷上去看过一次,回来后,看柳南溪的眼神就变味儿了,总是用一副“小白菜,地里黄”的怜悯表情看着他。 柳南溪越发觉得心里毛毛的…… 谈海潮来联系过他几次,一开始是询问怎么还没把江俢篁拉进群,这事儿柳南溪问过祖师爷,祖师爷连账号都懒得申请,进群就更不可能了,群里那些话痨他也已经见识过,那个名为“我欲修仙法力无边”的群,至今被他设置为消息免打扰。 谈海潮没办法,只得作罢。 第二次来联系,是让他帮忙问问,祖师爷有没有兴趣跟他一起去盗墓,他们最近发现一座古代大墓,据可靠消息,里面可能有元婴期修士炼制的丹药,只要祖师爷肯去,他们只要祖师爷挑剩下的。 柳南溪傻乎乎地去问了,然后,他知道,原来埃菲尔铁塔顶上的风这么大。 再然后,谈海潮也终于知道,原来柳南溪的嗓门可以这么大。 几天后,谈海潮给他发了几张深山密林的照片,估计是自己去了。 除此以外,柳南溪最近的生活规律且平静,甚至让他感到有点安逸。 这种安逸一直持续到露台再次对他开放。 那天下午,咖啡书店的老板娘和新男友约了去看电影,便十分大度地给柳南溪放了个带薪假,当他回到新福小区的时候,门卫大爷正在扭腰踢腿锻炼身体。 见他回来,大爷笑呵呵跟他打招呼。 “小南啊,最近怎么买这么多快递?你朋友下午已经来拿走好几个了,这不,又有一个刚到的……”大爷说着,伸手一指门卫室后面的空地。 柳南溪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快递?他啥时候有快递了? 顺着大爷所指的方向看去,草地上躺着一件足有三四米长的大快递。 他茫然地看看那东西,再看看大爷:“您确定那是我的东西?” “不然呢?” 总不能是有人网上下单写他的名字吧? 柳南溪走过去看了一眼,还真是,外包装上用签字笔写着偌大的“柳南溪”三个字。 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他的记性已经差到买了东西却不记得了吗? 下意识想拿出手机看一眼自己的订单,却听见门卫大爷好奇地问:“你家是养狗了吗?” 啊?他家只养了大熊猫啊…… “你瞧这个。”大爷指着包装的另一面,有几个印刷大字——大型犬专用。 大型犬专用。 这么长一个东西,又是大型犬专用。 咋地,巨型咬咬棒? 买给谁的?朵萌前辈? 正在他风中凌乱的时候,大爷又突然拍拍他的肩膀:“看,你朋友这不就来了嘛!” 第26章 狗狗敏捷大赛 来的人是江俢篁。 柳南溪意外地没有感到意外。 当着门卫大爷的面,他不太好称呼祖师爷,于是疯狂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你的训练器材。”江俢篁言简意赅地介绍,朝门卫大爷略一颔首,便单手拎起了那件足有三四米长的巨大物体。 门卫大爷笑呵呵地看着:“不愧是小江,力气真大,刚刚送快递的三个人才把这东西搬下来。”大爷颇为热情地用手虚托了一下,表示自己也帮忙了。 柳南溪在旁风中凌乱。 不是,你们是已经可以称呼小江的关系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啊?而且什么叫做我的训练器材?我要训练什么,为什么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老大爷依旧笑呵呵地站在一边,热情地提醒他们道:“你们家是养狗了吧?可别忘了去办狗证啊……” 柳南溪抓狂,我家到底什么时候养了一只我看不到的狗啊! 好不容易走远了些,柳南溪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祖师爷,这到底是什么啊?从哪里来的?您已经认识了能寄东西给您的网友吗?这么大个玩意儿不便宜吧?您花钱了吗?该不会遇到骗子了吧?而且什么叫做我的训练器材?我要训练啥?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啊……” 柳南溪走了一路,问了一路,江俢篁嫌他吵,直接装作没听见。 这下柳南溪更加抓心挠肺、抓耳挠腮了。 这东西太大放不进电梯,所以两人是走楼梯的。 好不容易爬到九楼,扛着东西的江俢篁依旧气定神闲,柳南溪已经累成狗。 江俢篁这才终于看他一眼:“你体力太差,这是买来给你训练的。” 柳南溪扶着墙直喘气:“不是……先不说您到底是怎么买东西的,这包装上都写着大型犬专用啊!祖师爷,您真的不是被骗了吗?” “这个正好。” 到底哪里好了啊?! 五分钟后,二楼露台上。 柳南溪目瞪口呆地看着面目全非的露台。 最近祖师爷一直不让他上来,敢情是在改造露台啊! 这个露台很大,几乎占据了二楼一半的面积,是这套房子的最大卖点。 原主人在这里放了遮阳伞和茶台,还有一個小小的儿童秋千,这些东西他们搬过来以后都没动过。 但此时,遮阳伞和茶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千虽然还在,却不是原来那个,而是一个高达数米的巨型秋千,看着就让人心慌。 他的正前方竖着二十多根红白色的木棍,它们整齐排列着。柳南溪不知道这是什么,却有一种想进去绕S圈的冲动。 他的左手边是一个牛津布隧道,高度大概到他大腿。隧道出口的位置,有两个铁圈被支在半空中。 再远一点的地方,他还有靶子、蹦床、木桩、独木桥等等等等…… 这场景让他感觉十分眼熟,总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江俢篁已经把刚刚拿上来的那个东西拆开了,拼装好后居然是一个跷跷板。 为什么一个跷跷板,会是大型犬专用的?而且祖师爷还说那是给自己用的训练器材…… 跷跷板能训练什么? 趁着祖师爷正在搬远处的蹦床,柳南溪试着在跷跷板上坐了一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俢篁把蹦床挪到巨型秋千附近,回头见柳南溪正坐在跷跷板上,便道:“不是这样用的。” “啊?”柳南溪有些尴尬地站起来,他从小跟着师傅在青华观生活,还真没玩过跷跷板。 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别人就是这么玩跷跷板的…… 努力回忆了一下别人是怎么玩跷跷板的,柳南溪恍然大悟,跷跷板是要两个人玩的! 他就说哪里不太对嘛! 于是赶紧招呼江俢篁:“祖师爷,您坐我对面一块儿玩吧,您小时那会儿应该还没有跷跷板这种东西吧?” 江俢篁走过来,忽然伸手揪住柳南溪的后衣领,后者吓了一大跳,难不成邀请祖师爷一起玩跷跷板,也是大逆不道吗? 然而江俢篁只是把他拎起来又放下去,让他双脚踩在跷跷板上。 “走到那一端去。”江俢篁指点他。 柳南溪心下狐疑,这是什么玩法? 不解归不解,他还是本能地照做了。 然后,就在他走到跷跷板中央的支撑点时,跷跷板原本落地的一端忽然翘起,柳南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砰的一声巨响,他摔了个狗啃泥。 江俢篁蹙眉看着他:“起来,换一个。” 换的是那个隧道。 柳南溪不知道这个隧道有什么可玩性,但既然是祖师爷说的,他必然要遵守。 原以为按这个隧道的高度,钻过去应该很容易,可进去了才知道,在里面是要蹲着走的,只往前走了两三米,大腿肌肉就酸得快炸了。 所以,他最终是手脚并用从隧道里爬出来的。 刚出隧道,就看到两个铁圈立在半空中。 江俢篁朝铁圈指了指:“钻过来。” 柳南溪站到铁圈面前比了比高度,即便是铁圈的最低处,也要到他胸口。 于是他疯狂摇头。 江俢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语。 柳南溪只好含泪上了铁圈——太高了跳不过去,他是手脚并用爬过去的,还好这个铁圈质量好,不然又要摔一跤了。 过了铁圈之后,就是那二十来根整齐排列的小木棍了,这次不用江俢篁说,他很自觉地S型从中穿了过去。 在后面是就是那个蹦床,他刚想爬上去,却被江俢篁制止了。 “从下面爬。” 柳南溪:“???” 他真的不是在经历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吗? 手脚并用地在蹦床下蠕动时,柳南溪终于意识到,为什么眼前的场景如此熟悉! 这不就是前几天自己刷视频看到的狗狗敏捷大赛吗!障碍设置的相似度也太高了吧! 难怪! 难怪那个跷跷板是大型犬专用! 因为那就是给狗训练用的平衡板啊! 钻出蹦床,柳南溪180度转身,扑通一声在江俢篁面前跪倒:“祖师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总之先认错! 江俢篁负手而立,肃容看着他:“柳南溪,身为青华宗第八十七代唯一的弟子,你的实力,即是青华宗的实力。” 为什么不是祖师爷的实力,就是青华宗的实力啊!用他这个小菜鸡的实力,来代表整个青华宗,他何德何能啊! 柳南溪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 他垂着头,听见江俢篁继续道:“是故,我替你安排了一项体能训练计划,你必须在5分钟内,将这里的所有障碍通过。” 柳南溪哭了:“谁家好人用训狗器材来提升实力啊!” 第27章 听说你家有只狗 柳南溪的生活在一夜之间变得忙碌起来,除了上课和打工,他还要花大量时间和精力来进行狗狗敏捷训练。 用祖师爷的话来说,敏捷训练是为了让他拥有更灵敏、更强大的体质,是为他正式修仙打好基础。 说实话他不信这个,真有用的话,怎么别人家的男主角不这么修炼呢? 可他不敢反抗。 不是没反抗过,然后他就知道了掌心雷的威力。 柳南溪妥协了,并且努力安慰自己,反正是在楼顶,不会有人看见的…… 然而,这事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楼顶上除了隧道、绕杆、平衡板这些障碍,露台上还有一个最恐怖的设施——那个看着就让人心慌的巨型秋千。 他需要站在秋千上,利用秋千甩动时的离心力,精准无误地把自己抛到蹦床上。直到完成这个动作,整个流程才算结束。 前面两天,他站在秋千上连动一下都不敢——这里可是10楼,秋千只要稍微晃一下,他人就在楼外了,要是手再一滑,就得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也不祖师爷有没有门路把自己从那里捞回来。 真正开始荡秋千是在第三天——在掌心雷的反复疼爱下,他终于豁出去了,然后就直直地砸在地面上。 那一晚,他哭着说,疗伤丹真难吃。 如此这般苦熬了几天,疗伤药像麦丽素一样嗑,柳南溪终于能够平安把自己抛到蹦床上,时间是11分32秒…… 然后他又挨了一记掌心雷。 为了把通关时间缩短到5分钟,他甚至开始去网上寻找狗狗敏捷大赛的视频看。 然而狗狗并不需要用秋千把自己甩到蹦床上。 那天课间休息时,他正一边看狗狗敏捷赛视频,一边认真做笔记,平时和他关系还不错的程翔凑过来看了一眼,惊奇地问他:“你开始养狗了吗?” 柳南溪写字的手顿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总不能说是祖师爷把我当狗养吧? 于是只能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试图蒙混过去。 程翔却信以为真,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你这是要带狗去参加比赛?那你可以去问宁小芸啊,前阵子还听她说呢,她家的狗拿了一個什么比赛的冠军。她不是天天粘着你嘛,你可以问问她……” 不是,你这么热心的话,我养狗的事儿就没法收场了啊! 不过说起宁小芸,怎么感觉很久没见到她了? 这个念头在柳南溪脑子里一晃而过,他突然惊恐起来。 不会吧! 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女主对自己好的时候不珍惜,一旦女主离开了,就开启追妻火葬场的渣男? 这下,柳南溪的烦恼更多了。 好在这个烦恼也没有持续很久,下午的课结束后,他照例去咖啡书店打工,正在换围裙的时候,就接到了宁小芸的电话。 心里有鬼的他吓得立刻就按了接听键。 宁小芸也没想到电话这么快就会被接通,愣了一会儿才问:“我打错了?” 柳南溪有些无语:“那我挂了?” “哎别挂别挂!”宁小芸急急地喊,“我有事找你!正经事!” 敢情你也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不正经啊! 柳南溪习以为常,他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继续系围裙的带子。 宁小芸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师父是个道士啊?那能不能请你传个话,我有事想请他老人家帮忙。” 柳南溪诧异:“什么忙?” 众所周知,像宁小芸这种一出生站在别人奋斗的终点站的女富婆,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钱多得花不掉,她能有什么事找师父帮忙? 宁小芸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压低声音说:“我姐姐好像中邪了,最近不太正常。” 宁小芸的姐姐,常年霸占各类财经报纸头版的传奇女强人,也常年有普信男在网上妄言宁天音再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大龄剩女,送给他他都看不上云云。 不过宁天音本人似乎对这种言论从来不上心,顶着大龄剩女的名头至今未婚,连绯闻都没有传出来过一条。 柳南溪的第一反应是:霸道女总裁居然也会中邪?那是什么样子的,有点好奇…… 第二反应是,他师父坟头草都两米高了,还真帮不了忙,就算他师父还活着,以他老人家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水平,就更帮不上忙了。 没听到他的回答,宁小芸似乎有些着急:“柳南溪,你听见没有啊!我跟伱说话呢!” 柳南溪已经系好了围裙,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突然问:“你家是不是养了一只狗?” 宁小芸一呆:“这和我姐姐中邪有什么关系?” 柳南溪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师父去世好几年了,想请他老人家,除非开坛做法……” 宁小芸显而易见的失望:“那我姐姐该怎么办……”声音都似乎哽咽起来了。 “你听我说完。”柳南溪闭了闭眼,做出一个重要决定,“虽然我师父不在了,但我可以请另一个更厉害的人来,只是有个前提。” 宁小芸毫不犹豫:“不就是以身相许吗,我愿意!” 柳南溪:“???” 宁小芸:“还不够吗?我还可以陪嫁……” “不是!”柳南溪赶紧打断她,“把你的狗借给我几天!” 宁小芸哭了:“……柳南溪你个混蛋!你宁愿要我的狗,也不要我!” 柳南溪鬼鬼祟祟地朝四周张望,以防有人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他蹲到吧台下面,小声道:“你不同意就算了……” “我同意!”宁小芸哭得梨花带雨,“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来接你!” ----------------- 半小时后,一辆柳南溪连车标都不认识的车停在咖啡书店门口,虽然不认识车标,可是听着轰鸣的发动机声,他知道是宁小芸来了。 于是赶紧向店主打个招呼,匆匆忙忙出去了。 临走时,店主看他的眼神很是欣慰:“小南啊,有出息了嘛!” 柳南溪落荒而逃。 车后座门打开,宁小芸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欲落未落,我见犹怜。 柳南溪感觉头皮发麻:“狗呢?” 宁小芸柔弱的表情顿时一僵,拎起手边的抱枕朝他砸过来:“柳南溪!你这个傻X大直男!” 她一动,露出身边一只黑白毛发的大狗。 柳南溪放心了,小心翼翼地爬上车。 第28章 霸道女总裁 宁小芸的车在新福小区大门口停下,她刚要跟着一起下车,柳南溪就已经沿着马路飞奔而走了,只留下一句“等我十分钟”。 他甚至没有进小区。 看着柳南溪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宁小芸由衷地感慨:“好强的反侦察意识。” 十分钟后,柳南溪带着两个男人重新出现在车边。 这两个男人样貌都不俗,其中一个又高又壮,头戴一顶毛线帽,虽然一副胡渣邋遢的样子,却能看出是个帅大叔。 另一人看上去更年轻,一头长发扎成高马尾,身姿挺拔如修竹,轮廓更柔和一些,只是不知为何满脸糟心的样子。 一看就不好惹。 宁小芸很想问问这两人是谁,但再看柳南溪,却见他片刻还是个干净清爽的小帅哥,此时满脸黑灰,连头发都像是被火熏过的样子。 她眼里顿时露出满满的心疼之色,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吼柳南溪了,看看人家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车内,柳南溪顾不得擦脸上的黑灰,赶紧介绍双方认识。 “这两位是我家长辈。”他小心斟酌用词,说完后又等了两秒钟,见天上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继续道:“他们道行高深,你姐姐的事可以放心交给他们。” 他故意介绍的比较含糊,宁小芸倒也不介意,毕竟世外高人都是这样的,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她乖乖巧巧向两人问好:“两位大师好,我是柳南溪的……” “同学!”柳南溪赶紧在一旁插话。 朵萌奇怪地看他一眼:“吼这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 柳南溪尬笑,他太了解宁小芸了,等她把话说出来,他就等着挨祖师爷的掌心雷吧! 宁小芸被抢了话,果然幽怨地看他一眼,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江俢篁对两人间的眼神交流视若无睹,虽然是第一次坐这样的高级汽车,也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不像朵萌已经在摸屁股下的真皮坐垫了。 “把情况说一下。” 宁小芸这才把视线从柳南溪身上收回,向三人介绍她姐姐最近的异状。 宁小芸的姐姐,宁天音,作为家中长女,她从小就展露出异于常人的能力和铁血手腕,在她大学还未毕业时,宁父就开始让她接手家族生意。 当时宁家的生意还没有现在这样如日中天,人们说起宁家,也不过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富豪罢了。 可是在宁天音手里,宁家就像是坐着火箭升天一样,短短十余年的时间,从一個小小的富商一路发展成为行业龙头,宁天音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传奇人物。 但是按照历史定律,但凡传奇人物,总有不足之处。 在世人眼里,宁天音的不足之处就是:她今年已经35岁,始终没有要结婚的迹象。 在她更年轻一些的时候,也曾经有多几段感情,然而当时的她已经是整个家族的掌舵人,霸道强势的性格初见端倪,即便是真心相爱的男人,也无法忍受屈居在她的霸道之下,即便有人为了权势而伏低做小,可是等真的站在宁天音身边时,没有人能控制得住伸向权力的手。 宁天音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孤家寡人。 然而就在最近,一个男人的出现,让这一切都变了。 这个男人是在某天夜里出现的,那天晚上风雨交加,宁天音照旧工作到很晚才回家,但她这次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她带回来一个受伤的男人。 据宁天音说,这个男人是冒冒失失撞到了他们的车才受的伤,原本不想理会,但这人非要赔偿,偏偏身上又一分钱也没有,宁天音怕他一个人留在大雨中会出事,就暂时把人带回来了。 “事情从这里开始就很奇怪了!”宁小芸恨恨地拍着座椅扶手,“怕他出事就让助理把人送到医院去啊!为什么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这很诡异不是吗?!” 朵萌却若有所思地歪着头:“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柳南溪惊恐地看他,什么叫原来还可以这样?你想干啥! 宁小芸没听清朵萌的话,继续道:“那男人就更奇怪了!我因为第二天约了小姐妹一起出门,所以起得很早,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柳南溪被她的叙述弄得毛毛的,“看、看到他在换人皮?” 宁小芸一愣:“你想什么呢?我看到他在厨房做早饭!” 这有啥奇怪的。 柳南溪心说,他刚刚回家的时候,祖师爷也在厨房做饭呢……他说啥了吗? “不是!我家有厨师啊!他把厨师赶出来,说要亲自给姐姐做一顿饭,还说姐姐胃不好,一定要按时吃饭才行……”宁小芸气得脸都红了,“我姐到底什么时候胃不好了啊!为什么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知道!” “更离谱的是!我姐姐居然没发现早餐不是厨师做的,我家厨师他有自己的摆盘风格啊!那么明显的诧异,我姐愣是没发现,等吃了几口之后,才问为什么今天的早餐味道不一样。” “等那男人站出来,说早餐是自己特意做的,我姐又突然发脾气了,说那男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用这种手段吸引我姐的注意力……” “然后,那男人就哭着跑出去了……” 宁小芸说到这里,用力喘了几口气,看样子是气得不行了。 “我那时太天真了,根本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几天后,我姐又一次把那男人带回家了,他俩居然背着我偷偷好上了!” 这很难评啊…… “好上就好上吧,我其实巴不得姐姐早点结婚,免得其他人总是用一副‘下崽母猪’的眼神看我。可是自从我姐跟这男人在一起后,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前一刻两人还如胶似漆的,下一刻她就让人在雨里罚跪。” “跪就跪吧,结果才跪了十分钟,又让人去给他撑伞,那男人淋了雨发了烧,姐姐就大发雷霆,说治不好就让所有人陪葬!” 宁小芸正说得义愤填膺,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她用力拍了一下座椅扶手:“总之我姐就跟中了邪似的,尽干一些不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车上三人听了一路,柳南溪早已目瞪口呆,就连江俢篁都是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宁小芸和宁天音一起住,房子就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穿过一片苍郁树林,一座古典风格的洋楼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几人刚从车上下来,就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提着箱子飞奔而过。 宁小芸顿时露出一脸头疼的表情:“看样子今天又要陪葬了。” 柳南溪不明所以,三人一狗跟在宁小芸后面刚进屋,就听到一道满含怒气的女声从楼上传来。 “他要是出点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第29章 这就是豪门 要不怎么说是霸道女总裁呢?光是听到这冷酷的声音,柳南溪就感到虎躯一震。 他询问地看向宁小芸,后者一言难尽地点点头:“好像更疯了……” 按理她应该招待一下客人的,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说完那句话,她急急地就朝楼上跑去。 柳南溪等人自然也要跟上去,结果刚走到二楼转角处,就再次听见了那道冷酷声音:“废物!我花这么多钱养着你,就是为了听你一句‘没必要治了’吗?” 转角处不大的空间里,挤挤挨挨地站着五六个人,有个英俊的男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额头上血迹渗出,其余人全都围在他身边。 一道穿白大褂的身影单膝跪在这人身边,似乎正在帮他处理伤口,宁天音刚才那句话显然是朝他说的。 以柳南溪从电视剧里七拼八凑来的对豪门的浅显理解,这位医生恐怕要遭殃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听到宁天音那句话,这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嗖一下就跳了起来,把手里的纱布狠狠一丢,咆哮道:“都说了没必要治没必要治!你非不信!那就赶紧用私人飞机把他送到国内顶尖的外科医院去吧!我怕去晚了他伤口都愈合了!我TM真是受够了!不就是擦破点皮!催命一样把我叫过来!你知不知道老子今天早上八点才睡的!哈!不就是发个烧,就要让我熬一通宵!还动不动就让我陪葬!我TM拿你几个臭钱,就活该进你家祖坟了是吧!老子不干了!辞职!这就辞职!” 谁都没想到这位大夫战斗力如此之强,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连气都不带换的,站在他对面那位身材高挑、气质冷艳的女人一时竟也没有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他。 宁小芸一看这架势,急得冲上去抓住这位医生的胳膊:“韩医生!韩医生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姐怎么办!谁给她治脑子啊?!” 宁天音也终于反应过来,怒极反笑,眼神中带着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好啊,你想走没人拦着你,但是韩时我告诉你,今天你但凡走出这個门,以后就别想在这个行业里混下去了。” 韩时气得就要往宁天音身上扑,但被宁小芸从后死死抱住,于是双脚在半空中疯狂乱踢:“伱以为老子愿意留在这里吗!老子就算去当兽医!去掏牛屁股!也不伺候你了!老子受够了!宁小芸!你给老子放开!” “我不放!韩医生你冷静点!你不能走!就算你做兽医,你也得给我姐看脑子!” “宁小芸你把他放开!我倒要看看,被我宁天音赶出去的人,还有谁敢用!” 一时之间,争吵声、打斗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想起来楼梯上还站着三个人。 柳南溪一脸感慨,这就是顶级豪门吗?真疯啊!原来宁小芸也不容易呢…… 他看向江俢篁:“祖师爷,要不咱们回去吧,我看着就是纯粹的豪门恩怨,跟中邪一点关系也没有。” 江俢篁向来不在这种事上发表自己的观点,既然柳南溪说要回去,他转身就朝楼下走。 朵萌还想看会儿热闹,这是他距离豪门最近的一次,哪怕是站在边上看热闹,也恋恋不舍的抻着脖子不愿意走。 好在这个时候,有个始终站在宁天音身后的男人终于注意到了他们,绕过纷乱的战场朝他们走来:“请问几位是?” 男人看上去三十来岁,穿着简洁的白衬衫、黑西装,浑身上下透着股一丝不苟古板的气质。 柳南溪有些尴尬:“我们是宁小芸请来的。”至于请来做什么,他没敢说,万一中邪的事只是宁小芸没凭没据的胡说八道,自己再没头没脑说出来,怕是会被一顿暴揍。 西装男人点点头:“是来为大小姐驱邪的吧?” 啊,他自己说了…… 柳南溪觉得更尴尬了:“算、算是吧……这位大哥,他们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 “我叫钟鸣,是宁家的管家。”钟鸣朝他们示意了一下,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另一边,“不用担心,不会真的打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白先生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受了点伤,不过应该没事,韩医生的医术很好。” 白先生,应该就是宁天音那位捡来的男朋友了。 柳南溪不确定地问钟鸣:“确定只是受了点伤吗?我看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钟鸣点点头:“没关系,白先生每次受了伤都是一动不动的。” 柳南溪听得直眨巴眼睛,什么叫做每次受了伤都是一动不动的?咋地他还经常受伤啊? 钟鸣带着他们到会客室里坐下,亲手为他们端上热茶:“前天刚掉进鱼池里,昨晚又发高烧,今天又从楼梯上滚下来了。”钟鸣板着脸为他们解惑,“白先生是个很倒霉的人。” 那真是有够倒霉的。 柳南溪一边听着楼梯上还在持续传来的争吵声,一边问钟鸣:“要不说是你家大小姐吧,她真的中邪了吗?”不论是对霸道总裁,还是对中邪,他的了解都来自于艺术创作,实在不确定宁天音这个样子到底正常不正常。 钟鸣沉默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道:“大概只是因为谈恋爱了吧,所以性格有些变化。” 一直没吭声的朵萌忽然开口:“不对吧,我看她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多高贵冷艳啊,现在像个……” 柳南溪一把捂住他的嘴。 钟鸣没注意到朵萌未出口的两个字,他有些诧异于朵萌对宁天音的了解,不由问道:“您以前就认识大小姐吗?” “不认识不认识。”柳南溪用力捂着朵萌的嘴,替他摇头,鬼知道这只大熊猫到底怎么回事,他似乎对富婆家的软饭特别感兴趣,宁天音作为富婆中的富婆,理所当然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好在钟鸣也没多想,他问柳南溪:“那您稍后是要做法驱邪吗?是用圣水还是桃符?恕我直言,这些都已经有人用过了,没什么效果。” 原来早就已经有人试过了啊,难怪这位管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把那个姓白的杀掉即可。” 嘈杂的喧闹声中,江俢篁这句话格外清晰。 第30章 朵萌的仇人 就在江俢篁话语落下的一瞬间,二楼楼梯转角处,位于纷争中央的那位白先生,忽然就醒了过来。 宁天音第一个注意到他苏醒,立刻冲过来,试图将他打横抱起。 但是奈何,宁天音只是个女强人,并不是女超人,她没法抱起一个成年男人,试了两次没成功,只好让男人靠在自己胸口,满眼担忧之色:“阿晟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白晟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一副弥留之际的模样:“我、我没事……是钟管家,是他把我推下来的。” 听到动静正好带着柳南溪三人过来的钟鸣:“……” 宁天音冰冷如刀地视线落在钟鸣身上:“为什么这么做?” 钟鸣叹了口气,看向人群里的某个佣人:“刘阿姨,白先生摔下来的时候,我在哪里?” 那位刘阿姨刚才一直缩在角落里围观大小姐、二小姐和韩医生的大战,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实则看得兴致勃勃,突然之间被点到名字,她的表情立刻一变,露出满脸愁苦之色:“啊,那会儿我们在一起,正在厨房里商量怎么更新菜谱呢,这事儿老王可以作证的……” 老王是宁家的厨师,但他最近很不高兴,追根溯源还是这位白先生的问题,这位莫名其妙的白先生总是霸占他的厨房,美名其曰要给大小姐做饭。 你做就做吧!反正都在做了,就不能把二小姐的一起做了?可你偏不,霸占厨房那么久却只做大小姐一个人的饭!害他每天给二小姐做饭都急匆匆的,发挥不出正常水准! 王大厨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没错,钟管家跟我们讨论菜谱呢,哪有这個闲工夫去推他!” “都是我不好,明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白晟虚弱地靠在宁天音怀里,连眼眶都红了。 这演技,怎么没人给他评个影帝呢! 宁小芸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一个学表演的,都没这货能演! 可惜宁天音不这么认为,她看着白晟虚弱无助的模样,心都快碎了:“瞎说什么?他们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只要我喜欢……” 众人纷纷扭过头,实在是没眼看! 除了朵萌。 此时的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宁天音怀里那个男人,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两条缝,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柳南溪察觉到身旁异样,“怎么了”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就见朵萌一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好啊!原来是你!” 柳南溪一惊:“朵……”他刚喊出一个字,猛地反应过来,朵萌这个名字实在太出名了,于是赶紧闭嘴,疯狂地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可惜朵萌看都不看他一眼,气势汹汹地越过他和钟鸣,走到白晟和宁天音身前。 白晟弱不禁风地抬眼一扫,突然脸色大变:“卧槽是你!”他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地向楼上冲去。 朵萌脚下狠狠一踏,像只离弦的箭一样追了上去。 宁天音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怀抱,想不通刚刚还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晟,怎么突然就跑了。 柳南溪也是傻眼的,他看着两道风一样的身影在楼梯上狂奔,嘴巴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韩时呸了一声:“老子早就说了他没事!” 不过片刻的功夫,朵萌已经追着白晟到了三楼,前方再也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朵萌一个狮子扑兔,却见白晟一把抓住楼梯扶手,翻身跃下。 那可是三楼啊! 看着那道身影从三楼直直地坠落,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白晟落在一楼客厅里,落地后一个轻巧的翻滚,就要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众人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朵萌几乎和他同时落到地上,落地便大喊:“老江!快关门!” 江俢篁抬手一挥,敞开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一股狂风席卷,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一楼的所有窗户都顺次关上。 白晟扭头就朝厨房跑。 王大厨师大急:“厨房有烟道!” 江俢篁面不改色地打了个响指,跑进厨房的白晟又火烧屁股一样冲了出来。 宁家众人站在楼梯上,视线追寻着白晟和朵萌,整齐划一地转动着脑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直到白晟被朵萌堵在客厅的角落里。 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视线死死盯着对方。 此时的白晟一脸气急败坏,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还有完没完了!区区手下败将,还想坏我的好事?!” 什么手下败将?他俩以前就认识吗?这位白先生到底是谁?怎么会和一只大熊猫结仇? 柳南溪的CPU又开始疯狂运转。 朵萌朝着白晟步步紧逼:“手下败将是吧!那老子现在带着靠山来报仇雪恨了,你接不接吧!” 白晟眼角余光朝江俢篁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不太确定这个人的修为,仅仅是关闭门窗、在烟道中引燃天火,这些都不足以展示对方的真正实力。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白晟突然朝江俢篁的方向大喊:“前辈!本是同根……” 他的话没有说完,从始至终都神情淡淡的江俢篁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气息。 白晟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完了!他怕是弄巧成拙,揭了大能修士的逆鳞!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道白光自江俢篁手中飞出,直刺白晟面门。 “阿晟!!!”宁天音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白晟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宁天音疯了似的冲上来,抱着白晟瘫软的身体摇晃:“阿晟!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别吓我啊!” 宁小芸看得心脏狂跳不止,她请柳南溪帮忙,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他带来的人竟然恐怖如斯。 这真是那个她生活了二十来年的世界吗? 韩时拎着药箱冲下来,一把将宁天音推开:“你是想把他脑浆子摇匀吗?” 宁天音茫然抬头,神情恍惚。 韩时啧了一声,蹲下来检查白晟的情况,谁知只是按了一下颈动脉,他的脸色就是一变。 “卧槽……” 宁小芸吓了一跳:“韩、韩医生,他、他该不会……” 韩时不敢相信地又去翻白晟的眼皮,只看了一眼,就再次卧槽一声。 “他死了。” 众人:“……”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盯住了江俢篁,这怕不是个大妖怪吧!他只是朝白晟抬了一下手,白晟就直接死了?! 宁天音痛不欲生:“阿晟!我要所有人给你陪葬!” 宁小芸:“……” 实在不行的话,她篡权夺位吧?也不是不敢…… 第31章 柳南溪的真面目 趁大家没注意,朵萌往白晟的尸体上踢了两脚,要不是宁天音抱着白晟不放,他甚至想把人拎起来往地上掼几下。 隔着毛线帽,他摸了摸自己的熊猫耳朵,那只耳朵自从豁了个口子后,至今都没有长好。 越想越气,他咬牙切齿地对江俢篁道:“不如把这玩意儿炼成板凳吧!老子要天天把它坐在屁股底下!” 江俢篁没有理他。 他在看柳南溪。 当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来到客厅的时候,依旧站在楼梯上的柳南溪就十分显眼了。 “你在做什么?”江俢篁冷冷地问。 柳南溪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他动了动嘴唇,无声道:“真不愧是祖师爷。”说罢,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在宁天音身边蹲下。 “宁小姐,请您节哀顺变吧,逝者已矣,人生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他低声安慰宁天音,在一片乱糟糟的嘈杂声音里,显得格外可靠。 朵萌愣住了:“你小子……” 不知想到什么,他也一个大跨步冲到宁天音身边,沉声安慰道:“是啊宁小姐,人生还那么长,你得向前看,不如你先看看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柳南溪又抢道:“宁小姐,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受,白先生他……他死得太惨了,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宁天音原本都已经痛苦得有些麻木了,听到柳南溪那句话,她猛地抬头,冷厉的视线充满恨意盯着朵萌:“是你!是你杀了阿晟,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朵萌好不容易酝酿出一副可靠大叔的温柔表情,被这几乎要杀人的视线一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讷讷地道:“不是……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姓白的……他压根儿就不是人啊!”而且他怎么觉得柳南溪这小子说话不安好心呢? 柳南溪却在此时朝他抛了个“你别说了”的眼神,继续低声安抚宁天音:“宁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白先生已经死的那么惨了,我们不能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啊,先筹办后事吧,其他的……” 宁家客厅里,场面一度十分荒唐,柳南溪揽着宁天音,宁天音揽着白晟的尸体,佣人们垂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眼神里却都明晃晃地写着“这新来的小子手段不比姓白的差啊”…… 朵萌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敢情你小子也是来抢富婆家软饭的啊! 抢就抢吧,可伱不能往自己人身上捅刀子啊! 口口声声“白先生死的好惨”…… 咋地?阴阳我呢? 再说了,那不是你家祖师爷动的手吗?! 宁天音到底是女强人,哭过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她放下怀中白晟的尸体,冷冷地看向江俢篁和朵萌:“杀人偿命,你们杀死阿晟,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等着吧!” 朵萌可以不吃富婆家的软饭,但他不能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气:“宁小姐!我已经说过了,白晟不是人,他不安好心,你……” “滚出去!” 柳南溪忙按住宁天音气到颤抖的肩膀:“宁小姐,别生气了,万一气坏了身子,白先生泉下有知会死不瞑目的……”他说着又朝朵萌和江俢篁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帮忙处理后续的事。” 朵萌感觉自己被气得肝疼,满腔怒火到了嘴边化成一句:“江俢篁!瞅瞅你那徒孙利欲熏心的嘴脸吧!” 江俢篁没说话,他那张历来从容的脸上,此时极为罕见地露出一丝犹豫。 朵萌一分钟都受不了了,转身就往外面走。 刚走出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是女孩子的怒骂声。 “柳南溪!老娘追了你两年,你都没松口!还以为你是個视金钱如粪土的正人君子!敢情你不是视金钱如粪土!是想一步到位啊!老娘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去死吧渣男!” 众目睽睽之下,宁小芸揪着柳南溪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客厅里瞬间一静。 宁天音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自家妹妹的手,寒声质问:“宁小芸!你在做什么?向柳先生道歉!” 宁小芸错愕地瞪大眼睛,不是因为宁天音要让她道歉,而是因为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 就在几天前,她向白晟发过一次脾气,结果从小到大都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姐姐,竟然逼着自己向白晟道歉。 而现在,她又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小时的外人,再次逼她道歉! 柳南溪捂着被扇了一个巴掌的右脸,不敢置信又充满委屈地看着宁小芸:“小芸,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想安慰一下姐姐,我根本没想那么多……” 宁小芸的手又抬了起来:“是你姐姐吗!你就乱叫!” 宁天音再次把她的手按下:“宁小芸,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泼妇一样!” 柳南溪眼眶泛红,柔弱无助:“都是我不好,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我现在就走……” 眼瞅着事情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始终没有出声的钟鸣终于忍不住了,他问江俢篁:“不是说杀了白先生以后,大小姐就好了吗?为什么我觉得大小姐更不正常了?” 江俢篁侧头看他一眼,他不知道怎么向一个凡人解释眼下的情形。 于是,纷纷乱乱中,他久久地沉默着。 朵萌也不走了,他总算看出事情有些不对,皱着眉头问江俢篁:“这货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恶心?” “这货”当然是指柳南溪。 比起钟鸣,向朵萌解释就容易多了。 江俢篁道:“狐妖的元婴占据了柳南溪的身体。”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差点惊掉朵萌的下巴,他骂了一句脏话,撸起袖子就要再次上演死亡追杀,却被江俢篁一句话阻止了。 “他咬着柳南溪的三魂。” 元婴占据凡人凡的身体,这并不算夺舍,随时都可以离开,但他咬住柳南溪的三魂,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朵萌更懊恼了:“我就说柳南溪这小子是个傻X吧!为什么不盯上别人,光盯上他了?那现在怎么办?万一这狐妖嘴一抖,青华宗第八十七代单传弟子可就真成傻子了啊!” 第32章 把魂打出来 不需要江俢篁过多说明,朵萌已经知道眼下的情况有多糟糕,一旦他们出手,狐妖会瞬间把柳南溪的三魂咬碎。 除非他们能够出其不意地给狐妖来一下,让他松口。 可就算是渡劫期的江俢篁,恐怕也很难做到吧,毕竟那傻小子都已经在狐妖嘴巴里了。 就算以江俢篁的实力,可以在瞬间杀死狐妖,但以浩瀚星河般的恐怖实力,在杀死狐妖的一瞬间,柳南溪这一粒小小的尘埃,也会被一起碾碎。 正犹豫着不知道如何是好,那边宁小芸终于抓住空档,又狠狠地朝柳南溪脸上来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极其狠,柳南溪被打得直接原地转了个圈,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朵萌突然有了灵感。 他不动声色朝江俢篁传音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先问你一句,你身上带着保命的丹药吧?” 江俢篁奇怪地看他一眼,但还是传音答道:“是。” “哪怕就剩一口气,也能救回来?” 这问题就更奇怪了。 江俢篁考虑了一下,却还是道:“哪怕只剩一口气。” 这下朵萌放心了。 ----------------- 宁小芸这辈子都没这样生气过,在今天以前,她受过最大的委屈,也不过是姐姐让她向白晟道歉。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整整两年的时间,她对柳南溪穷追不舍,就因为自己试图用金钱打动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 当时她想: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现在看来,这一切根本就是渣男伪装出来的假象,他当然会无动于衷,因为他的目标根本就是她姐姐!看看他现在这幅嘴脸,还说什么“不要为了我吵架”…… 这怕不是顶级绿茶成了精吧! 宁小芸越想越气,趁宁天音不注意,狠狠一个巴掌甩在柳南溪脸上,就这她还不解气,抬起脚就要踹上去。 正在此时,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妹子,想要解决你姐姐中邪的问题,你得先把柳南溪打一顿。” 宁小芸抬到半空的脚顿住了,惊悚地看向不远处的朵萌。 她认出朵萌的声音了,毕竟这么粗犷豪迈的声音,现实里很难遇到。 但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明明对方离自己这么远,为什么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响起? 正惶恐间,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了别慌,柳南溪被白晟的鬼魂附体了,所以才会缠着你姐姐不放,只有把白晟的魂给打出来,他才会恢复正常。” 这话说得浅显易懂,宁小芸再次听懂了,但她再次感到惶恐,什么叫做把魂打出来?!她只听过把屎打出来! 朵萌见她一点也没反应,有些不耐烦了:“你要是不想让你姐恢复正常,那就算了,祝你们一家三口百年好合!” 这话刺激得宁小芸一股热血涌上天灵盖,顿在半空的脚朝着柳南溪的腰就踹了过去:“打死你个死渣男!” ----------------- 钟鸣来宁家已经十多年了,从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在为宁家卖命了,宁天音早早成为了宁家的掌舵人,他也早早地担负起照顾姐妹二人的职责。 可以说,宁小芸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这姑娘虽然脾气不好,却实实在在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而现在,这個好孩子正拎着一张红木圆凳,不要命地往柳南溪身上砸,一边砸还一边骂。 “死渣男!” “臭绿茶!” “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给老娘吐出来!”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连宁天音都看得呆住了。 钟鸣有些不确定地问江俢篁:“大师,中邪是会传染吗,为什么二小姐也中邪了?” 江俢篁不语,看向朵萌。 朵萌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或许这才是伱家二小姐的真面目吧……” 柳南溪显然被打蒙了,起初还想用那副可怜无辜的表情获取宁天音的同情,谁知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宁小芸一凳子砸在脸上,这下他再怎么装可怜也没用了——被血糊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宁小芸狠狠一通发泄,柳南溪毫无抵抗之力,终于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 柳南溪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他只是在楼梯边看热闹,看着看着,后脊背一凉,就这么睡着了。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一直被人揍,按着揍,挂起来揍,甚至把他叠起来揍。 等他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痛的几乎都要散架了。 但是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以为自己瞎了,抬手摸了一下眼睛,一阵剧烈的刺痛。 “别瞎摸了,你都肿成猪头了。” 有个熟悉的粗犷声音响起,柳南溪寻声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果嗡前辈?” 他一开口,声音也是含混不清的,于是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摸到两片高高肿起的嘴唇。 “行了行了,也别说话了,好好躺着吧。”那粗犷的声音再次传来,柳南溪听清楚了,确实是朵萌。 直到这时他才零星想起来一些记忆,他们到了宁家,朵萌和白晟一场厮杀,然后祖师爷出手了…… 他的记忆到此便彻底中断了。 “花生和么事情,古师爷呢……”柳南溪问,发生什么事情了,祖师爷呢? 朵萌啧了一声:“我也很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现场那么多人,白晟怎么就盯上你了,你怕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险,捡回一条命还得多亏宁家妹子机灵,把你俩的魂一起给打了出来,魂魄一离体,相互之间天生排斥,老江这才出手救了你的狗命。” 太复杂,柳南溪一时听不明白,但他听明白了一句:宁小芸把他的魂都给打了出来。 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那个动不动就试图用泫然欲泣的表情来迷惑他的宁小芸,到底是怎么把他的魂都打出来的啊! 确定是为了救他吗?真的不是在报复他? 第33章 绝望的柳南溪 柳南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身边有谁。 光影迷蒙的视野里,只有朵萌的声音不断响起,幸灾乐祸地描述他是如何被白晟附体,又是如何在宁家姐妹之间左右逢源,结果被宁小芸打得三魂离体,七魄出窍。 柳南溪越听脸色越难看,虽然他的脸已经肿得一点表情也做不出来了,但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让我去死吧”的绝望气息。 朵萌嘲笑得心满意足,终于在他边上坐下来:“你要不要反省一下,为什么当时在场那么多人,白晟谁都不选,偏偏选了你?” 从朵萌的叙述中,柳南溪已经知道白晟并不是人,而是一只颇有道行的狐妖,不知从哪里得到一种可以蛊惑人心的妖术,在他的蛊惑作祟下,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宁天音就像失了智一样对他欲罢不能,动不动就要让人陪葬。 这世上有狐妖,他能理解,毕竟他身边就有一只成了精的大熊猫。 狐妖会蛊惑人心,他也能理解,各种文学创作没少看。 狐妖盯上了宁天音,他更加能理解,朵萌就是一天到晚琢磨怎么吃富婆家的软饭。 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白晟会在那个时候,选择占据他的身体? 如果是为了继续蛊惑宁天音,那钟管家或者韩医生都是更好的选择吧?再怎么也好过他这个陌生人。 柳南溪不懂狐妖的逻辑,不过他思索片刻,自认为找到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或许是什么先天圣体、无垢灵体之类的,天生就对狐妖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朵萌嗤笑:“以防我说的太直接,伤到你的自尊心,我还是举个例子吧!江俢篁的弟子中,资质最差的那个,一個月进入练气期。而你,我的先天圣体朋友,一个月了!你TM甚至连字都还没认全!” 柳南溪不说话了。 空气里只剩下朵萌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 柳南溪本想安安静静假装自己不存在,但躺了一会儿,实在是浑身疼得难受,不得不继续说话转移注意力:“那朵萌前辈,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朵萌吃葡萄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他:“什么出院?出什么院?” 柳南溪心底忽然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医院里吗?” “谁跟你说的?我们在宁家啊!” 柳南溪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几乎把他的天灵盖给顶飞出去。 已知白晟顶着他的脸,恬不知耻地意图勾搭宁天音,害他被宁小芸打得魂儿都吐了出来。 结果,他现在居然还在宁家?! 一想到这里,他再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朵萌突然“哎”了一声:“你别……” “噗通”一声,柳南溪只觉得手下一空,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 “嗷——” 朵萌摊手:“都叫你别动了。” 沙发和茶几间的空隙间,柳南溪面朝下,腿朝上,全身扭曲地卡在里面。 朵萌尝试把他拉起来,结果手碰到柳南溪胳膊的瞬间,后者就痛得大叫。 实在没办法,最后只能把茶几往外挪了挪,让他趴得舒服一些。 “朵萌前辈……”柳南溪嘶哑地哽咽着,因为脸朝下,声音有些沉闷,“就没有那种,能让我立刻死去的毒药吗?” 朵萌在他脑袋边上蹲下:“急什么呢,照你这认字的速度,这辈子就别想修仙了,撑死活到100岁,和立刻去死也没什么区别。” 柳南溪从来没发现,长命百岁是一种如此恶毒的诅咒。 更恐怖的是,就在他恨不得自己当场毙命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他此刻绝对不想听见的声音。 “柳南溪,你已经醒了吗?” 那声音很熟悉,甜美又温柔,虽然和平日里的咋咋呼呼不同,可他还是立刻就认出来了。 ——宁小芸。 柳南溪萎靡得如同海带一样的身体瞬间涌上无穷无尽的力气,他双手使劲扒拉着,双脚拼命蹬踹着。 他要走! 他要立刻离开这个魔鬼一样的地狱! 宁小芸刚走进会客厅,就看到柳南溪趴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手脚抽搐着阴暗的爬动、疯狂的蠕动,像一只刚刚装上四肢的丧尸。 宁小芸大惊:“别……” “嘎吱”一声,柳南溪卡住了。 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身体都无法再前进半分,他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坚固的、四方形的空间里。 宁小芸看着被卡在茶几下方的柳南溪,一脸无措:“我都让你别动了啊……” 柳南溪更想死了。 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宁小芸的脚步正在朝他接近。 于是他摆烂了,他的脑袋卡在茶几下面,身体像海带一样摊着,一动不动。 宁小芸吓坏了,急急地问朵萌:“他该不会又死了吧?” 又? 敢情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朵萌伸手摸了摸柳南溪的颈动脉:“不会,还喘气呢……” 听他这么说,宁小芸立刻伸手抓住柳南溪的胳膊:“那快把他拉出来啊,一会儿真死了!” 她刚拽了一下,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出力气,半死不活的柳南溪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吓得她立刻松手。 看着痛不欲生的柳南溪,宁小芸一双美眸中水雾氤氲,不知所措地站了两秒钟,她一跺脚,转身就往外面跑去:“我去叫人!” 一分钟后,会客厅内。 红木茶几边满满的围了一圈人。 “这是怎么进去的啊?” “这该怎么弄出来啊?” “卡得死死的呢……” “得把茶几给锯开吧?” “这茶几不便宜呢,真的要锯开吗?” “要不算了吧,我看这人都已经死了。” “对啊,反正都死了,把人锯开了拿出来吧,茶几很贵呢……” “让韩医生来吧,他医术很好的……” “啊,要不还是请王大厨来吧,死人还需要医术吗?” 七嘴八舌。 嘈嘈切切。 柳南溪觉得,他怎么还不死…… 第34章 超大面膜 柳南溪很想感谢王岩王大厨,是他以巧夺天工的技艺,把茶几拆成了一个个零件,救他狗命; 他也很想感谢韩时韩医生,是他运用熟稔的医术,让他在不受痛苦的情况下,终于翻了个面。 但是现在,当他从窄窄的眼缝里,看着围在自己上方的一圈脑袋时,求死之心更加坚决了。 宁小芸心疼地在他身边蹲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又实在无处下手,于是掩面而泣:“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不把你找来了……” 柳南溪艰难地看她一眼,没力气说话。 宁小芸也没有哭多久,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让到一边:“韩医生,你快救救他……” 听到宁小芸这话的时候,韩时本能地虎躯一震,他以为又要听见那句熟悉的“我要让你陪葬”了,谁知宁小芸说完,便老老实实地让开了。 韩时多少有点失落,他都已经准备好吵架了。 他只好拿出笔电,本想翻开柳南溪的眼皮看看,奈何眼皮又肿又胀,除非上器械,否则根本分不开。 “要不还是叫救护车吧?”他建议。 柳南溪转了转眼珠子,他还以为霸道总裁家的医生是万能的呢…… 朵萌从人群后方挤过来:“没事儿,不用叫救护车,我有专门的疗伤面膜,敷一片就好了。” 韩时皱眉:“柳先生伤得太严重了,不能乱用药,更不能用三无产品……这是什么东西?” 柳南溪眯着眼缝看不见,但其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位胡渣邋遢的帅大叔,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片面膜。 确实是面膜。 透明的包装袋里装着无纺布和精华液,只是袋子上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保质期,什么也没有。 朵萌把东西递给韩时:“你给他敷吧,你比较专业。” 韩时受宠若惊,然后果断拒绝:“不行,作为一名医生,我有自己的道德底线,这种三无产品……” 朵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从韩时手中把“面膜”夺过来:“我不是医生,我没有道德,我来!” 说完,他将面膜揉了几下,让精华液充分湿润面膜布。 随着透明的包装袋被撕开,一股清冽的竹叶香气在会客厅内弥漫,众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然后,又全部呆住。 宁小芸不敢置信地看着朵萌手上的东西:“这、这到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面膜呗,你没用过?”朵萌头也不抬,比划着将面膜往柳南溪脸上盖。 韩时也凌乱了:“谁家面膜这么大!” 只见朵萌的手上,是一张巨大无比、堪比煎饼的“面膜”,面膜留出了眼口鼻的位置,两只眼睛大而下垂,根本不像是给人用的。 确切地说,不必看五官的形状,光是这巨大的面积,就知道绝不是给人用的。 柳南溪虽然看不见,可他已经真切感受到了危机,于是,他又一次疯狂扭动起来。 朵萌这次一点也不心软,长腿一迈,一屁股坐在柳南溪胸口,巨大的面膜啪叽一声,不偏不倚盖在他脸上。 柳南溪想,他终于要死了。 喘不上气呢…… 到底是因为胸骨被压断了喘不上气?还是因为鼻子被面膜盖住了喘不上气?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然而,这张面膜似乎有着出乎意料的神奇功效,仅仅是盖在他脸上几秒钟的时间,就有丝丝缕缕的凉意渗入毛孔,先是恐怖的淤青慢慢变淡,然后是破裂的伤口迅速愈合,肿胀的脸颊终于显出些许轮廓来。 叹为观止! 韩时一脸钦佩:“真是医学奇迹……不过,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 “眼睛和嘴巴就不管了吗?” 韩时伸手一指,柳南溪的脸已经恢复到正常时的一半了,可是在面膜没有覆盖的位置,他的眼睛和嘴巴依然肿成一条缝。 朵萌轻咳一声,手再一次往裤兜里摸:“我这还有……” “不要了!”柳南溪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双手拼了命地推朵萌,就算他一心求死,也不能被一个身高190+的肌肉男坐死吧?! 纷乱间,有個冷淡的声音从会客厅的门口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朵萌和柳南溪同时僵住。 宁小芸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江俢篁,连忙迎了上去:“江叔叔,你那边已经忙完了吗?” 柳南溪趁着朵萌不注意,一把将人推开,手脚并用地朝江俢篁的方向爬。 于是,在江俢篁的视野里,就见一个脸上敷着巨大面膜的人,疯狂而扭曲地朝他爬来…… 钟鸣跟在江俢篁身后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瞳孔巨颤:“江先生,不是说狐妖被捉住后,就不会有人再中邪了吗?”为什么感觉这个年轻人比大小姐中邪的时候还要疯狂啊? 江俢篁闭了闭眼,眼见柳南溪已经爬到自己近前了,他侧身往边上一让,后者无知无觉地继续往前爬,爬进客厅,爬向大门…… 众人:“……” ----------------- 十分钟后。 一辆行驶中的豪华汽车上。 柳南溪在座椅上缩成一团,感觉整个人都要碎了。 他的身边坐着一只黑白毛发的大狗,这是他用命换来的——宁小芸的狗,一只据说拿过狗狗敏捷大赛冠军的狗。 一人一狗的对面,江俢篁闭目养神,朵萌在逗笼子里的狐狸。 虽然总是对柳南溪骂骂咧咧的,但在他被打到魂魄离体后,朵萌一直守着没离开,直到此时才得见白晟的狐妖本体。 原以为他姓白,本体应该是只白狐,却没想到他是一只赤狐。 这只赤狐毛色暗淡,蔫不拉几地趴在笼子里,无论朵萌怎么逗他,他都不抬一下眼皮。 朵萌逗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便问江俢篁:“他那个能够狐惑人心的术法,你问出来没有?” 江俢篁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说话。 朵萌理直气壮:“你想什么呢!像我这种有道德底线的人,怎么可能觊觎那种歪门邪道!我只是奇怪,他都有这种能控制人心的术法了,怎么还把事情搞砸了?一天到晚‘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他都不觉得羞耻的吗?” 柳南溪也挺疑惑这个的,于是偷偷竖起耳朵。 啪的一声轻响,有个东西被丢在笼子上。 片刻后,朵萌的声音茫然响起:“《霸道总裁爱上我之插翅难飞》……” 柳南溪:“……” 霸总小说害狐不浅啊! 第35章 何为入世 华灯初上,热闹的市区街道上,一辆豪华汽车平稳地行驶着,从它身边经过的其他车辆下意识都远离了一些。 车内,柳南溪脑袋靠在车窗上,他的眼睛还是无法全部睁开,但至少能看东西了。 他半眯着眼打量街边五光十色的广告灯牌和熙熙攘攘的行人,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不知不觉间,天气已经转凉,树叶渐渐变黄。 距离他被从青华观赶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很多事,可惜身为男主角,他仍然没有成功踏上修仙之路。 思及此处,内心略感焦灼。 正出神间,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咱们这是去哪里?” 宁家在市中心,而新福小区在接近郊区的大学城,他们回家应该是往外围走才对,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车窗外依旧是繁华热闹的市中心? 朵萌正在看那本《霸道总裁爱上我之插翅难飞》,这本书无论是封面还是里面的印刷,都像极了上个世纪街边小摊上销售的劣质盗版书,但剧情却意外的很带感。 柳南溪问话的时候,他正看到男主误会女主接近他不怀好意,便将女主一个人丢在鱼龙混杂的酒吧,眼看一群小流氓把女主堵在洗手间,他的心都跟着吊了起来。 因此,他根本没有闲心看柳南溪一眼,敷衍道:“去我们公司。” 公司? 柳南溪吃惊,难不成每天躺在沙发上除了看电视就无所事事的大熊猫,居然背着他偷偷开了一家公司? 这公司是做什么的? 心里这么想着,柳南溪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朵萌这才一脸莫名其妙地抬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不是去你新开的公司吗?” “……我可真看得起我!我是说,去我以前工作的地方!” 朵萌以前工作的地方。 柳南溪脸上的好奇瞬间凝固。 一直以来,朵萌都坚持称呼“中心动物园”为“工作的地方”,在他的认知中,在熊猫馆滚轮胎、翻跟头是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 曾几何时,江俢篁为了早日住进大别墅,主张向动物园讨要朵萌这些年的工资,但都被柳南溪以各种理由阻挠了。 他还以为这么久过去,祖师爷早就把这事儿忘记了。 原来还没忘呢! 柳南溪瞬间就紧张起来了。 “又要去跟动物园要工资了吗?” 此话一出,一直闭目养神的江俢篁突然睁开眼睛:“现在可以去要了?” 柳南溪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去要工资的吗?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蠢不蠢…… 他忙把嘴捂住,疯狂摇头。 江俢篁看了他一会儿,再次闭上眼睛。 柳南溪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问朵萌:“为什么要去动物园?” 朵萌已经将手上的小说翻过了一页,关键时刻,一个身份未知的神秘男人出现,救了女主一命,三拳两脚就把四五個小混混打得满地找牙。 女主平安无事,朵萌松了口气。 他暂时把书合上,指了指笼子里那只狐狸:“这货犯了修仙界的禁忌,总得受点惩罚吧?” 修仙界的禁忌柳南溪不懂,但什么惩罚需要去动物园受? 朵萌露出神秘微笑:“你也知道,自从我离职后,动物园的生意可谓一落千丈……” 柳南溪有些无语,你一只大熊猫,总是动不动就用工作、离职、生意这种词,真的不觉得很诡异吗? 朵萌显然没觉得自己用词有什么问题:“作为动物园曾经的一员,我决定送一个新员工给他们,他这么喜欢富婆,那就让他感受一下富婆们的疼爱,成为下一个顶流网红吧!” 笼子里的赤狐身体微微颤抖,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没说话的江俢篁,口吐人言道:“前辈,我再也不敢了,念在我修行不易的份上,您就把我放了吧,我保证进山呆一辈子,再也不进城了。”早知道城里会有这么恐怖的大佬,就算在深山老林里熬一百年,一千年,熬到死,他也不会进城的! 江俢篁神色冷淡,无动于衷。 白晟继续哀求:“是我心性浮躁,是我道行浅显,错将进城当做入世修行,还试图玩弄人心……”他说着,抬起一条后腿,朝自己的狐狸脸上用力踹了一下,“看在我诚心认错的份上,您饶了我吧,我给您立长生牌位,我天天焚香祷告,愿您早日升天……” 柳南溪:“……” 你们修仙者都是这么说话的吗?什么叫早日升天? 江俢篁终于睁开了眼睛,璀璨的路灯灯光之下,那双幽深的眸子犹如一汪深潭,摄人心魄。 赤狐被这气势所压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何为入世修行?” 狐狸瑟缩着,不敢言语。 “回答。” “所、所谓入世,就是化作人形,说人话,做人事,体人情,悟人心……”赤狐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俢篁的神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嗫嚅继续往下说,“前辈不也是正在入世……” 江俢篁的眼神陡然冰冷。 赤狐心底一寒,立刻闭嘴。 柳南溪听不懂这些,毕竟他只是一个连字都还没认全的傻子,但他知道祖师爷有个已经飞升成仙的弟子名叫李知雪,这位李知雪给他留了一封信,告诉他,想要成仙,就一定要入世。 想必所谓的入世,是修仙过程中极其重要的一个环节吧! 车内一时陷入寂静,江俢篁不说话,其他人便都谨慎地闭着嘴巴。 许久,他的神情终于有所缓和:“你身为修仙者,肆意玩弄凡人,视修仙界的禁忌为何物?如此行径,已是魔修之道,念在你修行不义,又是初次犯错,罚你在动物园禁闭三十年,三十年后,你若改邪归正,我再解开你身上的禁制。” 听到这话,赤狐如蒙大赦一样连连磕头,他还以为自己要在动物园呆一辈子,没想到这位前辈手段冷酷,性格却十分宽厚,只将他禁锢在动物园三十年。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我一定在动物园好好改造,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柳南溪目睹全程,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充满仙侠韵味的对话中,会出现“动物园”这种违和的字眼啊?而且说话的一人一狐还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就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吗? 第36章 深夜动物园 路灯光芒下,看似低调却尽显奢华的汽车静静地滑行至动物园大门外。 在柳南溪的认知中,夜晚的动物园应该是空荡荡的,顶多有一两个保卫员值班巡逻。 谁知他刚从车上下来,就见前方有两队十几个保卫员正在交班。 见有车停在门口,十几道目光瞬间盯了过来,柳南溪只觉得腿一软,差点趴地上。 “站住!做什么的?”有个队长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满脸戒备,“动物园晚上不营业!” 朵萌在柳南溪身后下车,听到这话不由诧异:“还没到十点呢!这么早就关门了?” 多少年了,这家动物园一直都是晚上十点才关门,因为里面有个夜行动物专区,很多人都是大晚上来参观的。 听他这么说,保卫队长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你们是来参观的?最近营业时间调整了,晚上七点就关门,明天早上再来吧……” 朵萌撇嘴:“谁说我是来参观的?” 此言一出,保卫队长立刻紧张地举起手中电棍,不远处的保卫员们也跑上来,将人和车都围在中间。 朵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去告诉康柏春,我们是来捐赠动物的!” 康柏春是中心动物园的一把手,大家一般都叫他康园长。 听到朵萌直呼园长名字,保卫队长的表情再次缓和,手里的电棍也垂了下来。 刚想问捐什么动物,就见一只黑白色的大狗从车上轻巧地跃下。 保卫队长:“……” 放下的电棍再度举起,他厉声喝问:“大晚上来捐这玩意儿?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玩意儿”甩了甩蓬松柔亮的毛,优雅地坐下。 柳南溪亲眼目睹保卫队长的表情从紧张到缓和,又从缓和到紧张,手里的电棍举起放下,放下又举起,多少有些心疼他,这年头做保卫队长很不容易呢…… 好在江俢篁终于拎着笼子下车了。 赤狐早就一改原先萎靡的姿态,三十年的禁闭让他感觉未来充满希望,此刻正端端正正坐在笼中,两只圆溜溜的狐狸眼闪闪发光。 看到这只狐狸,保卫队长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还好…… 真是来捐动物的…… 他暗暗舒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朝几人笑笑:“让你们见笑了,实在是大熊猫失踪的事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真怕那个偷国宝的贼再来一次……” 原来是这個原因啊。 偷国宝的贼柳南溪吸了吸鼻子,无动于衷。 反正朵萌现在就剩两个熊猫耳朵了,谁也抓不住他的把柄,再说了,朵萌这不是在这儿吗? 几人在动物园门口等着,用保安队长的话说,办理捐赠手续的员工已经下班了,领导们得商量一下怎么处理。 对此朵萌不屑一顾,好心给你们捐一只元婴修为的狐妖,咋的?还不想要呢? 保安队长笑呵呵地解释:“毕竟狐狸这个东西吧,这年头已经没那么稀罕了,好多人都当宠物养呢,养了又嫌吵闹,就往我们这儿送。” 意思就是,这年头动物园里的狐狸已经不值钱了,领导们还真不一定想收。 一直两眼发光端坐在笼子里的白晟一听这话,气得甩了一下尾巴,好不容易前辈给了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要是动物园不收他,那他还怎么重新做狐? 不行,他必须留在这里! 想到这儿,白晟利索地用鼻子拱开笼子的插销,先是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吸引保卫员们的注意。 他成功了。 看到狐狸越狱,保卫员们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地围上来想把狐狸捉住。 谁知狐狸出了笼子并不跑。 他一屁股坐下,等保卫员们到了近前,又俯身趴下,再原地打个滚,最后人立而起,继续发出桀桀怪笑。 “它在做什么?”保卫队长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大晚上的,他该不会遇到狐魅精怪了吧? 回答他的是狐狸前爪落地,屁股高高扬起,一边甩着长长的大尾巴,一边倒立着前进、后退、转圈…… 保卫队长一把抓起对讲机,语无伦次地大吼:“康康康、康园长,不是狐狸!是狐狸精!别商量了!快下来接!” 五分钟后。 干瘦的中年男人看着倒立行走的狐狸,目瞪口呆。 他看向朵萌三人:“你们确定要捐?” 朵萌好整以暇:“你们不收?那我找马戏团……” 康柏春忙按住他的胳膊,因为近期压力过大而面黄肌瘦的脸,笑成了一朵大菊花:“哎哎哎,不是不是,那咱们现在就去办手续?其实我们办捐赠手续的员工已经下班了……不过没事!手续我亲自办,签字我亲自签!总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吧?完了我再陪你们去狐狸馆看看?” 朵萌本想拒绝,眼睛余光瞥见柳南溪一脸心动的样子,于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行,看看才放心。” 其实他巴不得把这只臭狐狸丢到老虎园去…… 所谓的办手续其实很简单,在一张敲了公章的表格里写上捐赠内容,再签上赠方和受方的名字即可。 只不过写赠方名字的时候险些出大错。 朵萌回到动物园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康柏春将表格递过来时,他想也不想就要签上自己的大名。 还是柳南溪突然反应过来,一把从他手中抽走签字笔。 康柏春看得有些莫名,却见柳南溪尴尬地笑笑:“是我,我才是捐赠人。”他指了指自己依旧有些肿的脸,“救助狐狸受的伤。” 康柏春恍然点头,竖起大拇指:“英雄!” 英雄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笑话,要是让朵萌签字,这位康园长怕不是要去医院看脑子了。 签完交接单,拿上荣誉证书,康柏春叫了两个保卫员抬笼子,几人一起朝狐狸园走去。 一边走,康柏春一边介绍,虽然说去看狐狸园,但作为动物园的一把手,他多少还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管理成果的。 “这附近的是互动区,给小朋友们玩的,可以喂山羊喂兔子,你们要是白天来的话,这里很热闹,那边是飞禽区……” 夜晚,停止营业的动物园里,地灯的光亮迷迷蒙蒙,一盏盏绿油油的诱虫灯恍若奈何桥上的引魂灯…… 柳南溪走着走着,突然后悔了。 因为没逛过动物园,所以在康柏春提出带他们逛逛的时候,他满心期待。 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他,晚上的动物园居然这么恐怖! 第37章 向朵萌学习 大概是看出柳南溪的不安,康柏春笑呵呵地安慰他:“不用怕,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其实到处都是人。” 人? 什么人? 人在哪? 柳南溪惊恐地四下张望,本来只是觉得周围空荡荡的有点吓人,现在无论看哪儿,都觉得有双眼睛在幽幽地盯着自己,鬼气森森、恐怖异常…… 康柏春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你这小伙子,怎么还自己吓自己呢?要相信科学嘛!我刚刚说的是,我们的保卫员都躲在暗处巡逻。” 柳南溪不理解。 他不确定是自己没来过动物园所以没见识,还是这动物园根本就有毛病,巡逻就巡逻,什么叫躲在暗处巡逻? 朵萌也纳闷:“躲在暗处干嘛?” 这个话题却似乎戳中了康园长的痛处,他原本还笑呵呵的脸立刻被心酸和无奈占据:“还不是大熊猫那事儿闹的……都一个月了,别说大熊猫,连根大熊猫毛也没找到……” 大熊猫毛还是找到了的,柳南溪暗暗嘀咕,在我家找到的。 康园长本来不想和外人说这些事的,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他实在憋太久了,平日里又不能和下属抱怨,免得失了领导威信,整整一个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情绪最脆弱的时候,不知不觉话就多了起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又高又壮、声音粗犷的男人十分熟悉,好像以前见过很多次了,这种熟悉感让他进一步打开心扉。 “天天问责问责的,我能怎么办嘛!监控也装着,巡逻也安排着,内墙不准装高压线,说是怕伤到动物,那我装外墙总行了吧?都做到这份儿上了,那大熊猫就是不见了!我还能怎么办嘛!” “警察过来又是调监控,又是派警犬,甚至熊猫馆那片地都往下挖了五十公分,不也没找到?就这样还要问责,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嘛!” “总不能安排一个员工跟它同吃同睡吧?” “没办法了,只能安排更多保卫人员到处巡逻,当然我也是想着,万一那贼再来偷熊猫,敌在明我在暗,正好把他一举抓获。” 柳南溪同情地看着他,幸好你没安排员工跟他同吃同睡,不然你这会儿还得找失踪的员工。 此时他们正经过一片文化长廊,橱窗里有领导和员工们的风采照片。借着地灯昏暗的光线,他看见照片里有個胖大叔怀抱着一只小梅花鹿,笑得见牙不见眼,照片旁边赫然写着:康柏春园长。 再看身边干瘦干瘦的中年男人,柳南溪突然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不是偷熊猫那种罪孽,是知情不报那种罪孽。 好在狐狸馆很快就到了,六十来平的地方,秋日枯黄的草坪里有几条光秃秃的小径,可能是狐狸自己踩出来的,几丛矮小灌木随意分布,靠近角落有个浅水池塘,池塘边有三个矮树桩——生活条件尚可。 并未在参观区域停留太久,康园长带着他们走进员工通道,一边走一边介绍:“你们不用担心,后面有隔离区的,等给它做一个全面体检,确定没问题了才会让它接触其他狐狸,这个我们有经验的,你们就放心吧!” 朵萌大手一挥:“搞这么麻烦干嘛,这狐狸正值壮年,你们明天就找几只母狐狸让他配种,你也看见了,他聪明的很,这么优秀的血脉一定要传承下去才行。” 白晟正打量着自己未来三十年的生活环境,听闻此言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康园闻言哈哈大笑:“我倒是想啊!” 你还真敢想?白晟惊悚地看着这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突然明白为什么前辈只罚他在这里禁闭三十年了,多一年他都有可能死! 他正心如死灰,就听见康园长遗憾地道:“只可惜我们园里一只母狐狸也没有。” 白晟:“???” 陡然从一个地狱,掉到另一个地狱,他整个狐都石化了。 朵萌觉得通体舒畅。 安顿好白晟,时间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往回走的时候,朵萌提出要去熊猫馆看看,放在平时,康园长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大熊猫失踪的事情还没有个定论。 只是一路相处下来,他对这三个人的印象都还不错,想着他们听自己抱怨了一路也没有不耐烦,熊猫馆那边又是人员最充足的巡逻区域,站在外面看看也没什么。 于是一行人转了个弯,朝熊猫馆的方向去了。 一开始是康园长带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朵萌带路,他似乎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作为某平台拥有四百万粉丝的网红,朵萌最初就是因为试图越狱而声名大噪,翻墙、挖洞、啃门锁,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他还用树杈子在墙边搭了个梯子,试图翻到旁边的老虎园去。 当然,一次也没有成功。 但他的越狱行为一度成为网络热门话题:朵萌今天又越狱了吗? 人们总是擅长解读动物的行为,并为其赋予各种深意,有人将朵萌的行为解读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人则解读为对自由的渴望与追求,甚至还有人被朵萌宁折不屈的精神所感动。 于是,有学校组织学生来动物园看朵萌,教育他们要学习朵萌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顽强精神,并写一篇三百字的感悟。 从前柳南溪刷到这种视频,也会说一句大熊猫真可爱。 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朵萌本萌。 他再也无法直视大熊猫这种生物了。 此时再看朵萌熟门熟路地走在最前方,他坚信,朵萌早就越狱成功了。 一群人不紧不慢走了十来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熊猫馆的轮廓。 柳南溪下意识地快走几步,想看看朵萌以前工作的地方到底什么样子。 谁知还没走近,就看到玻璃围墙外的地上堆满了花束,一眼望去全是菊花,黄的白色、大的小的,幽幽香气在夜晚的空气里浮动。 花堆里偶尔还会出现一捆笋子、几张黑白照片…… 柳南溪觉得自己来到了庄严肃穆的告别厅。 第38章 忆往昔岁月 康园长也很无奈。 “这些都是朵萌粉丝放的。这不都一个月了,警方调查始终没有进展,粉丝们在网上都快闹翻天了,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谣,说朵萌其实已经死了,是我们不敢公开消息,所以最近每天都有人带着菊花来祭奠,我们拦又不能拦……这菊花还不能当场处理掉,不然又该被粉丝声讨了,唉……” 柳南溪表示,当朵萌的粉丝也太惨了,人家追星族顶多偶像塌房,他们呢?偶像直接变成一个肌肉大汉跑掉了啊! 柳南溪安慰康柏春:“粉丝怎么会想到,朵萌居然能越狱成功……” 朵萌那张胡渣邋遢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纠结。 康柏春却摇头:“肯定不是朵萌自己跑的,它一只大熊猫,就算知道怎么越狱,还能知道怎么躲开监控吗?就是被贼偷走的!那个贼实在太可恶了,也不知道朵萌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 朵萌纠结的眉眼瞬间舒展:“没错没错,也不知道朵萌现在过着什么颠沛流离的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可能连一件稍微贵点的衣服都穿不起……” 康柏春一脸莫名其妙:“大熊猫穿什么衣服?” 朵萌“……” 差点就说漏嘴。 几人围着熊猫馆走了一圈,朵萌满眼忆往昔岁月的沧桑表情。 康园长也是一脸怀念:“瞧那里,朵萌第一次被人拍到越狱,就是在那个围墙上,还好有个游客用相机三脚架把它戳回去了。” “还有这里,朵萌被卡在这個小洞里过,它一共挖过两个洞,这是第一次挖的,太小了,越狱失败,还把自己卡住了,我们请消防员来解救的,这事儿当时还上热搜了呢!” “这儿,这是朵萌第二次挖的洞,比第一次大多了,看得出来它是在思考的,位置也很隐蔽,要不是隔壁正在参观狐獴的游客发现墙根底下出现个大熊猫脑袋,它就真的钻过去了……” “还有这棵树,本来种在围墙边上,结果朵萌老是爬上去,还想顺着树枝爬到围墙外面,没办法只好移进来一些。” “这个大澡盆是夏天给他们放冰块的,有一次它玩这个澡盆把自己盖在底下,等我们下班发现朵萌不见了,人都差点吓死,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最后翻开澡盆一看,它正睡觉呢。” 康柏春说起这些朵萌的趣事,原先还是笑呵呵地,说着说着就不行了,声音开始哽咽:“其实我们都知道,朵萌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如果对方想要赎金,肯定早就打电话了,这都一个月了没动静,朵萌指不定都变成啥样子了……” 他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哭出了声。 柳南溪幽幽地瞥一眼朵萌,变成啥样子?这不在你边上站着吗?你抬头看一眼就知道了啊! 就是身高190+、浑身肌肉、胡渣邋遢的大叔啊…… 朵萌的表情也是十分精彩,一开始听康园长说自己的糗事,他还一脸享受的表情,毕竟那都是他为了吸引游客故意装傻卖萌,是值得骄傲自豪的事情啊! 可是听着听着,他就觉出不对劲来,为什么柳南溪的表情那么诡异?他是不是正在憋着笑呢?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傻子,居然还敢嘲笑别人?! 可他再一看江俢篁,为什么他的表情也这么诡异!你想笑就笑啊!憋着不笑算怎么回事!你刚刚瞥我那一眼又是怎么回事?! 朵萌怒了,他再也不想忆往昔岁月了,转身就朝动物园大门口走去:“回去了!” 康柏春擦眼泪的动作一顿,茫然地看着剩下的江俢篁和柳南溪:“是我太烦人了吗?” 柳南溪尬笑,这该怎么解释呢?总不能告诉你,你刚刚当着正主的面,把人家的糗事说了个遍吧? 算了,就让这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吧! 眼看时间不早,该看的地方也看了,柳南溪便向康柏春告别,后者这才依依不舍地让两个保卫员送他们到大门口。 看着几道人影渐渐融入黑暗,康柏春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又高又壮的男人。 “肯定在哪里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 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柳南溪终于平安回到新福小区。 看着宁家的车远去,柳南溪羡慕极了,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买得起这样一辆车。 实在买不起的话,就跟祖师爷好好学飞行法术、御剑术、瞬移术之类的吧…… 想着,他将宁小芸借给他的狗牵上,三人一狗往小区里走。 保安室的灯亮着,门卫大爷正精神抖擞地在里面原地踏步锻炼身体。 听到动静,大爷趴到窗边看了一眼,笑了。 “小南回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晚?”大爷把窗户打开,乐呵呵地跟他们说话,然后就看见了柳南溪手里牵着的狗,“嚯,这就是你家养的狗啊?边牧嘛,听说是放羊用的,不过你怎么养只大狗啊,养狗得从小狗养起,大狗养不熟……。” 托大爷的福,柳南溪终于知道,原来这只狗叫做边牧。 这段时间以来,门卫大爷坚定地认为他家养了一只狗,无论柳南溪怎么否认,他都不相信。 甚至他好几次劝柳南溪,狗要多带出来遛遛,一直关着会关出毛病来的…… 今天他把宁小芸的狗带回来,就更加坚定了门卫大爷的信念。 他实在无力多做解释,牵着狗落荒而逃。 ----------------- 柳南溪本想请假在家休息几天,虽然他的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宁小芸打他的时候,又不是只打脸。 确切地说,因为稀罕他这张脸,她甚至尽可能不往脸上招呼。 所以,脸都这么惨了,他身上就更没有一个好的地方了。 只不过他翻了课表才发现,明天居然只有上午两堂课,后天开始放七天长假,正好在家养伤。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请假了,明天两节课再怎么也能熬一熬。 然而柳南溪想的太简单了,他需要熬的根本就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第二天上午,他并没有在学校碰见宁小芸,本来还在庆幸不用尴尬了,结果等到中午下课的时候,忽然有个女同学跑过来问他:“柳南溪,你到底是怎么跟歹徒搏斗的?” 从来没有和歹徒搏斗过的柳南溪:“……” 你们到底背着我偷偷给我安排了什么经历啊! 为什么我这个当事人一点也不知道! 第39章 欢乐的谈海潮 柳南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歹徒搏斗的,就因为他带着一身伤来学校,就认定他和歹徒搏斗了?难道他在这位同学心中是这么高尚的吗? 然而接下来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好几个同学跑来问他类似的问题,有的同学虽然没问,却也在远处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柳南溪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他找到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程翔,问他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走廊里找到程翔的时候,这货正和同寝室的人吹嘘柳南溪是如何如何厉害,如何以一人之力大战五位肌肉壮汉歹徒,保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不愧是他程翔的兄弟。 柳南溪有些感动,他一直以为自己和程翔仅仅是关系还不错,没想到对方已经把他当成好兄弟了。 在感动的同时,柳南溪内心有一丝愧疚,以后,他也要把程翔当成好兄弟才行。 不过这些都以后再说,他得先弄明白自己是如何大战歹徒的。 见柳南溪到来,程翔激动得一把搂住他肩膀:“说曹操曹操就到!快快快,视频里光看见你单方面虐歹徒了,实际情况肯定很危急吧?你快和我们具体说说啊……” 柳南溪的耳朵里只听见两个字——视频。 好家伙,连视频都有! 如果不是自己梦游出去找歹徒打架,那一定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出现了! 五分钟后,看完视频的柳南溪陷入深深的沉思。 画面上,五个壮汉横七竖八地躺在狭小的弄堂里,一个瘦小老太太靠墙站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帆布袋子。 唯有一人,苍白天际下,昏暗弄堂里,她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秋风萧萧,杀气猎猎。 她说:“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南溪是也。” 程翔一脸敬佩地看着柳南溪,然后问:“就是有個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柳南溪面无表情:“问。” “行侠仗义的时候,别人都是改头换面,为什么你连性别都改了?” 柳南溪皮笑肉不笑:“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女侠她除了叫柳南溪,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程翔呆住,他的室友也呆住。 程翔:“那、那你脸上的伤,你走路一瘸一拐……” 柳南溪面色一变,不能说,绝不能说! 被宁小芸差点打死的事情,绝对不能说! 他一脸肃容,手指缓缓指向视频里那位老太太。 程翔大惊:“这个老太太才是你?!” 柳南溪“……” 他要重新考虑一下和程翔做兄弟这件事。 “就不能是我遇到了和这位老太太一样的事?看来这是一伙流窜作案的歹徒,幸亏这位女壮士出手,不然还会有更多人遭难……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报警。” 程翔于是点开另一个视频,刚刚那五个壮硕歹徒眼睛部位打了马赛克,双手已经戴上了银镯子。 配文:犯罪嫌疑人已被控制,感谢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警方温馨提示,遇到歹徒你可以这么做…… 柳南溪拍了拍程翔的肩膀:“走吧,少看些无脑爽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某种强大存在的力量加持,让自己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高深莫测。 然后他反应过来,这话祖师爷跟他说过…… 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柳南溪转身和程翔几人分别。 他今天不用去咖啡书店打工,早上已经和老板娘请过假了,但毕竟请了好几天,又是生意最好的假期,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所以他得去店里一趟,让老板娘看看自己是真的受伤了才请假的。 然而,看到受伤的柳南溪,老板娘一脸震惊:“富婆们都玩这么刺激的吗?” 这是还记着昨天来接柳南溪的那辆豪车呢…… 柳南溪转头就走。 回家的公交车上,柳南溪制定了一个假期规划。 第一,要学会至少七十个云篆字,朵萌说过云篆蕴含天地道理,越到后面学起来越顺畅,他已经学了不少,是时候加快效率了。 第二,跟宁小芸的狗学习过障碍,争取利用七天时间,把过障碍的时间缩短到8分钟以内。虽然祖师爷给自己定的时间是5分钟,但这对他来说真的太难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一点点来吧…… 他一边想,一边往手机备忘录里输入,正琢磨着还有什么要做的,屏幕上方忽然跳出一条消息。 我欲修仙法力无边:@所有人SOS 这是个修仙者群,谈海潮把他拉进去后,柳南溪一次也没有发言过,就连这个群也被他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因为修仙者不需要睡觉,所以他们可以没日没夜的聊天,且聊的内容玄玄乎乎的,身为凡人的柳南溪实在吃不消。 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点开这个群看过了。 此时看到忽然跳出来的信息,在脑子反应过来以前,手已经本能地将消息点开了。 发消息的人是谈海潮,在他发出那条消息后,群里立刻有人冒出头来。 南山一只菇:“老海你出来啦?你发的这个表情啥意思啊?不过看上去很欢乐嘛,这次收获不小吧?” 双枪老太婆:“你小子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们都准备去给你收尸了……” 我爱吃西瓜:“怎么样?元婴修士的仙丹拿到了吗?看你这么开心,肯定拿到了吧?” 南山一只菇:“快发照片快发照片!麻辣前辈、独眼前辈,伱俩呢?你俩收获了啥?@加麻加辣加大份@一只眼。” 我爱吃西瓜:“没错没错,看看仙丹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元婴修士炼制的丹药呢!” 小佛宗柳壮士:“怎么又不吭声了?@谈海潮” 最后那位柳壮士不是柳南溪,他没说话。 他记得谈海潮是去挖一座古墓了,据说墓里很可能有元婴期修士炼制的丹药,出发前他曾想邀请江俢篁一起,但是被拒绝了。不过谈海潮后来给他发过几张深山老林子的照片,最终应该还是去了的。 因为本来就不熟,所以柳南溪对此也不怎么上心。 只是现在…… 他又翻上去,看了一眼谈海潮发的消息。 “@所有人SOS” 他终于忍不住输入一串文字,点击发送。 卡皮巴拉·溪:“有没有一种可能,谈海潮其实是在求救?” 第40章 连狗都不如 柳南溪的消息刚发出去几秒钟,就开始感到后悔。 群里都是修仙者,虽然修为最高也才金丹期,但毕竟都是活了百八十年的老人家,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忽然这么来一句,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果然,他的消息发出去后,原本还在飞速滚动的屏幕突然不动了。 柳南溪心里一慌。 完了!他该不会触犯了什么修仙界的禁忌吧? 早知道就不说话了!让你多嘴! 他紧张地看看公交车窗外,还好,车子已经到了新福小区门口,正在减速。 不等车子停稳,柳南溪一跃从车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区内飞奔而去。 车内一位老太太感叹:“年轻人就是腿脚利索啊……” 另一位中年阿姨皱眉:“该不会是个小偷吧?” 柳南溪不知道别人怎么议论自己,他只知道跑,拼了命地跑,他要立刻、马上跑回家! 万一自己真的犯了什么修仙界的禁忌,他得赶紧回家让祖师爷保护自己啊! 天知道群里那些人会不会一个瞬移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给他来个三刀六洞呢…… 平常慢悠悠要走五六分钟的路,他硬是在一分钟内跑到自家楼下,直到进了电梯,才稍稍松了口气。 再次按亮手机,却发现群里的消息已经重新滚动起来了。 南山一只菇:“这位玛卡巴卡道友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呢?” 双枪老太婆:“是新加入的吗?” 南山一只菇:“请问道友是什么修为?到元婴了吗?” 我爱吃西瓜:“道友的名字好玄妙啊,看着就让人心平气和呢!” 南山一只菇:“道友在哪里修行?离南山近吗?近的话明天放假了来南山找我玩啊!” 看着一条条冒出来的消息,柳南溪一时不知道是要吐槽自己的新ID玛卡巴卡,还是吐槽这位南山一只菇身为修仙者居然还知道明天要放假…… 不过幸好,看上去自己并没有触犯什么修仙界的禁忌。 他总算松了口气。 正好电梯也到了9楼,柳南溪开门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朵萌正歪在沙发上看小说——不是那本《霸道总裁爱上我之插翅难飞》,他不知道哪里去搞了一本新的,叫做《天才儿子迷糊妈》。 柳南溪不想对此发表观点。 朵萌边上是宁小芸借给他的狗,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看海绵宝宝,也不知道是谁给它开的。 柳南溪换好鞋,径直去厨房。 江俢篁最近有一个新爱好——做饭,也没见他买菜,每天都有用不完的食材。 看在味道还过得去的份上,柳南溪对此同样不发表意见。 老人家既不用上班,又不用上学,寿命比南山还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柳南溪进厨房的时候,江俢篁正在往汤锅里加调料,沸腾的锅中瞬间腾起一朵紫色的蘑菇云。 柳南溪又有点不确定自己刚才的想法了。 他战战兢兢地凑上前,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拿给江俢篁看:“祖师爷,谈海潮好像出事了,在群里求救。” 江俢篁眼角余光往柳南溪手机上瞥了一眼,再次往锅中加入另一种调料,一股金光从锅中迸射而出。 柳南溪:“……”好不容易买的房子,该不会被祖师爷炸了吧? “修仙者各有因果机缘,不必过分在意。”江俢篁淡淡说道,双手迅速掐诀,一道金色符文飞入汤锅中。 柳南溪:“……祖师爷,您真的只是在做饭吗?”该不会在炼制什么服用后一夜飞仙的灵丹妙药吧? 江俢篁没理他,将锅盖盖上后,另起一個锅,一道法诀打出,锅中蓄满清水。 柳南溪果断逃离厨房,然后开始搜索怎么购买房屋保险。 在沙发上躺下,柳南溪继续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见他一直没有发新的消息,群里人终于想到他刚才的发言。 南山一只菇:“玛卡巴卡说老海在求救?什么意思?谁求救发这么欢乐的表情包啊?” 双枪老太婆:“别人不会,谈海潮这货可真说不准,整天疯疯癫癫的……” 我爱吃西瓜:“玛卡巴卡道友肯定知道内情,@卡皮巴拉·溪还请道友解惑!” 南山一只菇:“难不成老海在古墓里遇到危险了?@加麻加辣加大份@一只眼,前辈们,看到消息速回啊,你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双枪老太婆:“你们知道古墓的地址吗?” 南山一只菇:“你要去救人吗?” 双枪老太婆:“我琢磨着,麻辣前辈那柄剑不错,要是他们死在里头了……” 我爱吃西瓜:“那剑不就成无主之物了吗?!” 双枪老太婆:“可不是,多浪费啊,老海那本心法也挺有意思的,我早就想看看了,还有独眼前辈的穿山观海术……” 小佛宗柳壮士:“我知道古墓位置,要去的报名。” 我欲修仙法力无边群更热闹了,只是话题已经转变为如何瓜分谈海潮等人的遗物。 柳南溪果断退出聊天界面。 ----------------- 此后两天,柳南溪果然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白天就在露台上研究怎么过障碍,晚上就通宵熬夜学认字,累了困了,吃一粒祖师爷给的养气丹。 宁小芸的狗叫慕斯,是一只三岁的边境牧羊犬,一身毛发水光油亮,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被养得很好。 慕斯同学不愧是拿过狗狗敏捷大赛冠军的狗,柳南溪只是向它演示了一遍如何过那些障碍,它就能够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顺利走完整个流程了。 甚至柳南溪原本不想让它上那个巨型秋千的,毕竟太危险了,万一慕斯出点什么事,宁小芸可能真的会把他打死。 结果慕斯同学过完前面的障碍后,没有丝毫犹豫就跳上了秋千。 眼看着狗子趴在秋千板上,身体随着秋千荡出了楼顶的范围,柳南溪腿软得几乎要跪下。 然而慕斯比他想象得更厉害,只见它在秋千下落的一瞬间压低身体,又在荡过最低点后,后肢忽然发力,凌空一跃而起,健美的身姿在空中720度旋转,优雅地落到蹦床上。 一看时间,3分47秒。 柳南溪:“……” 他已经无法安慰自己了,毕竟他连狗都不如。 第41章 全世界最孤独的人 柳南溪深受打击,然后决定奋发图强。 他一步不离地跟在慕斯身后,研究它的发力技巧和提速诀窍,而慕斯也在熟悉场地后,将速度提升到了2分56秒。 这下柳南溪的压力更大了。 他拍摄了慕斯过障碍的视频,反复观看二十遍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慕斯过绕杆的时候,是两只前爪分别单侧点地,使身体重心迅速变化,同时两条后腿持续发力,将身体往推进,从而实现最短距离通过绕杆。 而他只有两条腿,难怪做不到慕斯这样。 经过一番谨慎地论证后,他决定放弃做人,毕竟人类直立行走也才三百多万年…… 果然,当他四肢着地后,立刻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绕杆在他面前变得无比清晰,重心降低后,身体也更加平稳了,不会因为左右摆动而失去平衡,甚至他可以手脚同时发力,在用手控制方向的同时,双腿推着他丝滑地从绕杆中间穿过。 难怪四驱车比两驱车贵那么多。 尝试了几次,过杆速度从17秒直线提升到12秒。 这下柳南溪信心倍增,还什么8分钟啊,直接把目标定在5分钟吧! 接下来的隧道、铁圈,他同样在慕斯老师的演示下高效通过。 本以为胜利在望,谁知上了木桩后,他再次遇到问题。 慕斯会通过摆动尾巴来平衡身体,而他,没有尾巴…… 如果他已经开始修仙,那他或许可以运转化形术,给自己变出一条尾巴。既然狐狸和熊猫可以变成人,他当然也可以变成动物,一旦变出尾巴,不就和慕斯老师同步了吗? 可惜他连仙灵感应上篇都还没开始学…… 无奈之下,柳南溪只好借助现代科技的力量。 所以,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设计一条能够左右摆动的尾巴,草稿纸上乱七八糟地画满了狗尾巴、猫尾巴、鱼尾巴、鸡尾巴等等……他还没决定用哪种。 听到手机响,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浑身僵住。 宁小芸。 距离宁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小芸。朵萌特地拷贝了监控视频给他看,看见视频中自己脸上油腻做作的表情后,他终于知道宁小芸为什么能下得去死手了。 换了是他,他只会打得更狠。 什么辣眼睛的玩意儿! 此时看到宁小芸三个字,那一晚的经历再一次浮上心头,柳南溪感觉自己全身都痛了起来。 犹豫片刻,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这边刚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哭声:“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接我的电话了呜呜呜……” 柳南溪:??? 不是,你哭什么啊,我都被你打成那样了,我也没哭…… 不等他说话,宁小芸继续哭:“你是不是没钱看病啊?你没钱为什么不和我说,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连报酬都忘记给了呜呜……” 柳南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本的淤青早就已经消失了,只有这两天因为学慕斯走路磨出来的红痕——他实在不觉得自己需要看病。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接宁小芸的话。 好在不用他说什么,宁小芸已经自己说了下去:“之前卖金块的钱已经花完了吗?你再怎么缺钱,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 柳南溪被她这话弄得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问:“我到底做什么了?” 宁小芸的哭声顿了顿,哽咽着道:“你别不承认了,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肯定是走投无路才会拍那种视频的……” 听到视频两个字,柳南溪第一反应是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柳南溪女侠,但随即反应过来,虽然那個视频夸张了点,但是也不至于被称为“那种视频”? “那种视频”一听就感觉很…… 他一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到底拍了什么视频啊?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一声,柳南溪下意识看了一眼,是宁小芸发过来的一个链接,他犹豫了一下,先把电话挂了,忐忑不安地点开链接。 这是一段某平台的短视频,画面开始前是空白的黑屏,配上了一段醒目的黄色文字。 “一个人可以孤独到什么程度?邻居给了我答案。” 沧桑的BGM响起,并不十分清晰的画面展开,这是一座位于楼顶的露台,露台上摆满了各种训练设施,一只黑白色形似大狗的动物正灵巧地穿梭在不同的设施间,灵活得像一条小鱼。 大狗身后,跟着一个四肢着地的人形生物,他飞快地舞动着手脚,像一只诡异的奇行种…… 柳南溪只看了一眼,脸就绿了。 他只是在自己家呆着,也能被拍视频的吗?!还有没有人能管管了! 视频放到最后,黄色的字幕配上悲伤的BGM:他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只能孤独的和狗玩耍…… 神TM被整个世界遗忘…… 柳南溪仰头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要不是体育课扔铁饼从来没有合格过,他必须拿块砖头砸到对面那幢楼的窗户里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角度!这个高度!只能是对面那幢楼的顶楼! 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是,这条视频的播放量居然有六百多万,底下的评论清一色都是: ——全世界最孤独的人。 ——还好有狗狗陪他。 ——让人心碎,好想抱抱他。 ——他该有多寂寞啊,大家都在和亲人团聚…… 柳南溪忍不住掐自己的人中,免得被气得晕过去,你们是有多闲啊!放假不出去玩,在手机上看我和狗训练! 二话不说冲进厨房拎起一个平底锅,柳南溪转身就要出门。 刚走到门口,宁小芸又发了一条链接过来。 强忍着怒意点开一看,还是刚才那个账号,只不过这是一段自拍视频,画面中央是一位画着淡妆的年轻女性。 “家人们,晚上好,我就是昨天那位拍摄邻居和狗玩耍的UP主,本来只是随手记录一下生活,没想到就火了,感谢大家!很多人问我用的什么手机支架,点开下方小黄车就有哦……” 一张大脸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画面,画质清晰,美颜到位,她甚至给自己脸上打了修饰的阴影…… 柳南溪家的露台占据了四分之一,因为美颜的原因,他家扭曲得仿佛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肝疼,心脏疼,全身都疼! 宁小芸的电话再次打进来:“柳南溪,你真的那么缺钱吗?为什么要和追个女人合作?” 谁跟她合作了!她侵犯我肖像权好吧!他在那训得跟狗一样,人家随手拍个视频就火了?就开始带货了! 宁小芸抽噎着说:“别和那女人合作了,我捧你做头部主播……” 柳南溪:“……” 真是谢谢伱啊!不过等我报个警先。 第42章 宁天音的邀约 在柳南溪打报警电话的同时,清市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唐江月也正在看这段视频。 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自从得知超能力者的存在后,她很长一段时间怀疑人生,但随着工作越来越忙碌,她不得不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前些天潘阳被杀案终于有了新进展,潘阳在国外的接头人落网,扯出一大串黑色产业链,虽然这个案子已经不归他们管,但作为曾经的经办人,她也感到十分欣慰。 与此相比,朵萌的失踪案没有丝毫进展,很多人也只是沉浸在失去朵萌的悲伤中,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只猛兽在外游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更何况,清市那么大的地方,她身为刑警队长,不可能只关注朵萌的案子,前阵子刚带着人满山搜索重大刑事案件嫌疑犯,这两天又有女大学生离奇失踪。 她都忘了多久没回家了,连自己家的床什么样都快记不清楚了。 好不容易趁着等泡面熟的时间,刷了刷手机视频,好死不死又刷到了柳南溪。 没看清脸,但是他家那房子长什么样,她睡梦中都快能画出来了。 徐元芳拿了个橘子放在她桌子上,道:“唐队,你吃完面去眯一会儿吧,这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唐江月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他,眼底两团乌青。 徐元芳被吓得往后退出两大步,这表情都已经不像活人了啊! 唐江月把手机递给他看:“看看这个,看完你有什么想法?” 徐元芳疑惑接过手机点开视频,看完后一头雾水:“什么想法?好孤独?” 唐江月摇头,她用指甲轻轻敲了敲屏幕:“我是说这个,你看着像什么?” 这个?徐元芳凑近一些看,才发现唐江月所指的是那一团黑白色的影子。 “狗呗!”徐元芳不在意地道,“这狗跑得可真够快的,能拿敏捷赛冠军吧?” 唐江月依旧摇头,她不知道什么敏捷赛冠军,只是看着那一团黑白色的模糊影子,一個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你看它像不像一只瘦下来的大熊猫?” “哈?”徐元芳目瞪口呆,“什么叫瘦下来的大熊猫?大熊猫还能瘦下来?” 唐江月:“联系视频发布者吧!” 徐元芳:“不是,这怎么可能是大熊猫啊?唐队,我就说你赶紧去休息吧,你看你都出现幻觉了!” 唐江月打开泡面盖子,挑起泡面吹了吹:“人家都侵犯小伙子隐私权了,赶紧的吧!把原视频要过来,送技术那边做一下处理,那肯定是只大熊猫。” 行吧,徐元芳不和神志不清的人争辩,等她睡一觉醒来,肯定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傻了。 ----------------- 刚刚挂掉报警电话,柳南溪就再次收到了宁小芸的消息,原以为她要继续说视频的事,没想到点开一看,是和往常截然不同的语言风格。 “柳先生你好,我是宁天音,这次承蒙相助,实在感激不尽,不知明晚是否有空?想请三位简单吃个便饭。” 柳南溪愣愣地看着这条消息,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竟然是宁天音的邀约…… 天知道宁天音的一顿饭是什么概念,分分钟就能谈成几个亿生意的那种啊! 柳南溪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身为男主角,他的剧情终于开始走上正轨了吗? 难道宁天音就是他的伯乐?是他通往金牌会计王座的康庄大道? 这一切也来的太快了吧?他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给宁天音的公司当会计,他肯定能数钱数到手软吧? 柳南溪傻呵呵的遥想未来,想着想着,突然回过味来。 不对啊! 他说请三位吃饭,不是请他一个人…… emmm…… 算了,可能她还想雇朵萌前辈当保安,雇祖师爷当前台吧! 柳南溪又开始美滋滋地遥想未来,刚想到自己是如何大刀阔斧改革公司财务制度,每年帮宁天音合理避税10个亿,就再次愣住了。 还是不对啊! 他不能去啊! 他那会儿还没羞没臊勾搭宁天音……不是!是白晟! 白晟顶着他的脸勾搭宁天音,自己再顶着这张脸恬不知耻地去吃饭,是嫌不够社死吗?! 柳南溪的所有幻想都在一瞬间破灭,强忍悲痛,他打开编辑框,斟酌着输入:“谢谢宁总,但是明晚……” 输入到一半,楼上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柳南溪茫然地抬头看天花板,他上面是朵萌的房间。 这是什么动静?从床上掉下来了?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啪塔啪塔的脚步声,不愧是45码的大脚,走路就是气势磅礴。 声音离开房间,快速下了楼梯,然后啪塔啪塔朝着自己的房间来了。 柳南溪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朵萌那张胡渣邋遢的脸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大笑:“柳南溪!说出来吓死你!宁天音啊!宁天音邀请我共进烛光晚餐!老子要飞黄腾达了!” 柳南溪大惊,先不说朵萌什么时候有宁天音的好友了,为什么这厮收到的邀请是烛光晚餐啊! 他再看一眼自己收到的消息,千真万确,就是写着简单吃个便饭! 虽然不想去,但是凭什么! 朵萌笑得后槽牙都能看见了,他只是来柳南溪这里炫耀一下,转头又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研究明天要穿什么衣服,结果把衣柜翻了一遍,也只找到一堆柳南溪买的中老年衬衫、中老年运动裤、中老年夹克衫…… 朵萌:“柳南溪!你明天去给我买定制西装!” “你知道什么叫定制西装吗!”还明天就去买! ----------------- 第二天天刚亮,柳南溪就被喊醒了,不是被朵萌,是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喊醒的。 他睡眼惺忪地跑去开门,结果门一打开,先看到熟悉的物业工作人员,再看到两名穿制服的警察,警察身后,是三个穿着他不认识的制服的人。 柳南溪瞬间清醒。 这又是怎么了?他最近应该没有犯法啊! 物业的大叔笑呵呵地道:“小南啊,别害怕,是城建的同志来你家看看,伱是不是在楼顶搭了什么违建啊?” 柳南溪看着门外的众人,浅薄的法律意识忽然上线…… 好像…… 是的…… 第43章 有请当事狗 看着城建的工作人员拿着相机在他家露台上拍来拍去,柳南溪暗暗觑着江修篁的脸色。 他以为祖师爷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后者只是微微蹙眉,看着确实有些不悦,但也仅此而已。 拍完照片,一位工作人员拿出一张单子,在柳南溪、江修篁和朵萌三人之间略一犹豫,最后递给朵萌:“签个字吧……” 柳南溪:“……” 他看上去就那么不像一家之主是吧? 他一把将单子接过来,欻欻签上自己的大名 那位工作人员尴尬地笑笑,转而面向他:“你是想自己拆,还是我们叫人来拆?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这么高的楼顶搭这么一个架子,掉下去怎么办?” 柳南溪无言以对,心说安全意识跟年纪有什么关系,祖师爷都不知道几千岁了,不还是没有安全意识吗? 在保证今天就把秋千拆掉后,柳南溪总算把那三位城建的工作人员送走了。 再回头,两位警察正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 柳南溪一惊:“你们不一起走吗?” 其中一人道:“我们不是一起来的。” 另一人道:“我们是辖区派出所的,我姓李,今天主要是来做个回访,昨天晚上是您报的警吧?” 报警…… 柳南溪被强行开机的脑子这才终于运行起来,因为有人拍了自己的视频发到网上,所以他一怒之下报了警。 原来还要回访的啊,真负责,不过这才过去多久,就已经有处理结果了吗?效率也太高了吧! 鉴于自己一早上都将这两位警察当成背景板,柳南溪多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连忙请两位坐下:“对方怎么说的?” “不着急,另一位当事人呢?” 另一位当事人? 拍视频那人不是在隔壁那幢楼吗?你怎么问我呢? 柳南溪茫然地看着两人,那位姓李的警官拿出手机放在他面前,一段被下载到本地的视频开始播放,正是他被偷拍的那段。 柳南溪不明所以:“对,对方未经允许偷拍了我的视频发到网上,还擅自配了一些不知所云的文字。” 李警官摇摇头,他指着屏幕上那一团快速移动的黑白色影子:“还有这位也是当事咳……当事人。” 柳南溪沉默,片刻后缓缓抬头看他:“你的警官证再给我看一下。” 这位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你居然指着一只狗说那是当事人?! 我怎么不知道在清市,连狗子都已经有人权了啊! 直到两张如假包换的警官证递到柳南溪面前。 柳南溪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确定吗?” 李警官笑着点头:“你也知道的,清市正在创建小动物友好城市……” 不,我从来不知道,是从今天、不,是从现在开始创建吗? 柳南溪神情恍惚地站起身,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早上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担心慕斯咬人,所以把狗关在自己房间里,好在慕斯全程安安静静的,一声也没有叫。 要不是这两位警官非要把当事狗请出来,他们压根不会知道家里还有一只狗。 慕斯踏着小碎步走出房间,先是在餐桌边站定,有些好奇地打量两位警官,见这两人似乎没什么危险,它又溜达到沙发边,轻轻一跃跳上去,优雅地卧下。 在慕斯从房间里出来的瞬间,两位警官明显开始紧张,看清慕斯的真面目后,他俩又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 柳南溪不知道他俩失望什么,他回到桌边坐下:“现在先能说了吗?当事狗在听了……” 两位警官默默无语地看着沙发上的狗,终于向柳南溪介绍起事情的后续。 他们连夜传唤了那位偷拍他的姑娘,勒令其删除侵权视频,并且保证以后不得再犯,那位姑娘也在警局里流下了懊悔的眼泪,表示再也不会知法犯法了,希望柳南溪能够原谅她。 听说视频已经删除,柳南溪也不好再说什么。 李警官又好心提醒他,这年头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这话柳南溪不同意,他根本就没出门好吧! 再次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门,柳南溪站了片刻,突然猛一回头——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没人。 他这才松了口气。 等柳南溪回到二楼露台,眼前空荡荡的,不仅秋千消失了,绕杆、隧道、铁圈,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肯定是祖师爷的手笔。 他往隔壁那幢楼楼顶看去,只见一道影子飞快消失在窗户后面。 柳南溪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对方已经尝到甜头,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由于器材消失,柳南溪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原本想着去社区公园的露天健身中心,但是不等他出门,朵萌就找来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门?” 朵萌今天特地刮了胡子,整理了头发,只是身上那件旧背心格外违和——背心是新买的,穿了没几次就被他的胸肌撑坏了。 柳南溪正在换鞋,闻言一脸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出门要去哪里?” 朵萌瞪着他:“买定制西装啊,你总不能让我穿这件破背心去……” “去和宁天音吃饭?” 朵萌被抢了话头也不恼,他在柳南溪边上蹲下,苦口婆心地劝说:“对啊,你也不想想人家什么身份,请客肯定不会去便宜的地方,我穿成这样出门,丢的是谁的脸?” “反正不是我的脸,我都没打算去。” 朵萌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脑子坏了吧?那可是宁天音啊!她请客伱居然不去?” 柳南溪换好鞋子站起来,朝慕斯招手:“不去,买衣服的话,我给你转一千,你带祖师爷一起去。” 眼看他给慕斯牵上绳子就要出去,朵萌急了:“一千够干嘛的?人家买双鞋都要好几千……” 柳南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帆布鞋,幽幽道:“一千够我买三十双鞋了……” 朵萌语噎。 突然觉得自己穷奢极欲怎么办…… “那……那总得买一身像样的吧?不然破破烂烂的出门,我也是要脸的……” 柳南溪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抠门,虽然给祖师爷和朵萌买了衣服和日用品,却都是挑最便宜的买,就连手机也是最便宜的千元机,他甚至还忽悠两位老人家,说这个手机是专门给老年人设计的。 虽然这是事实没错。 但深刻反省一下的话,他确实对两位老人家不够好。 此时再看朵萌特地打理干净的脸,他终于有些不忍心了,想想自己在宁家失去意识的时候,还是朵萌前辈不离不弃守着他。 算了,就当尽一尽孝心吧…… “我知道有个地方能买到西装,而且不贵,你喊上祖师爷,我带你们去。” 第44章 消失的耳朵 十分钟后,三人一狗出门了。 因为带着慕斯不好打车,柳南溪只能叫了一辆货拉拉,为此他很是愧疚,想必这是慕斯老师这辈子第一次坐这么破的车吧…… 不过他的训练器材都没了,接下来应该也不需要训练了,今晚朵萌前辈去见宁天音的时候,让他顺便把慕斯送回去吧。 货拉拉一路飞驰,很快就带着他们来到繁华市区。 三人一狗下了车,不约而同仰望眼前高耸入云的写字大楼。 “这里能买到西装?”朵萌语气缥缈地问。 柳南溪伸手朝前一指,楼底一片琳琅满目的咖啡店、西餐店、化妆品店中间,果然夹着一家卖西装的,一眼看去,店里还有不少客人。 “这栋楼里有上百家公司,每天进进出出全是穿西装的白领,他们工作很忙,没时间去别的地方买衣服。还有一些来这里面试,出来看到有买西装的,顺手就买了,省得再去别的地方买。”柳南溪介绍道,“这家店里的西装价格都不贵,而且样式也比较中规中矩,很适合穿去谈生意。” 朵萌皱眉:“我是要去和富、咳咳……共进烛光晚餐,不是去谈生意的。” 柳南溪一脸高深莫测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懂,像宁天音这样的人,什么样的高级定制没见过,反而是这种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款式,才会让她眼前一亮,觉得你单纯不做作。” 是这样吗? 作为一只大熊猫,朵萌无法判断柳南溪说的对不对,不过他想起自己最近看的小说,确实,霸道总裁都喜欢单纯不做作的,无论是霸道男总裁,还是霸道女总裁。 等朵萌率先朝店里走去,柳南溪又看向江俢篁,忽悠好了大熊猫,现在该忽悠祖师爷了。 “祖师爷,您也去选一身吧,以后重要场合都能穿的。” 什么重要场合?在江俢篁看来,如果这世上还有所谓的重要场合,那就只能是飞升的时候了吧? 飞升的时候穿着西装吗?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江俢篁点头:“可以。” 柳南溪还有更多的话没来得及说,江俢篁已经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他又低头看看慕斯,不太确定慕斯老师是否也需要他来说服。 慕斯摇了两下尾巴,带着柳南溪往店里走。 店里生意很好,从早到晚都有客人进来,店员们忙而不乱,尽量不冷落任何一位客人。 柳南溪跟在慕斯身后走到店门口,就听见朵萌粗犷的大嗓门:“就没有再大一点的?” 店员被人高马大的朵萌吓得缩在角落里:“我、我给您拿最大的试试吧……” 柳南溪同情了店员一秒,随即又在另一边找到江俢篁的身影,已经有店员在给他量身高三围了,祖师爷神色平静地展开双臂,显然,他适应的很好。 欣慰感从柳南溪心底油然而生,真好啊,虽然他没有父母,师父也去世了,上天却还是给了他尽孝心的机会呢,真好,真好。 他感慨着,正要走进店里,却被门口的店员拦住了:“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里不允许宠物进入。” 柳南溪神情一僵:“可是我听说……清市正在创建小动物友好城市?” 店员惊讶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这个我不清楚呢,但是我们店里有规定,宠物不可以进入的,实在抱歉。” 柳南溪:“……”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在他带着慕斯打车被拒绝好几次后,他就应该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小动物友好城市!他又被警察骗了! 最终,柳南溪在店门口的花坛上坐了下来:“刚刚进去那两位先生需要结账的时候,喊我一声。” 店员看着柳南溪孤独落寞的身影,心底升起一丝不忍,然而看着看着,她忽然一愣:“哎,你该不会是那个……孤独到和狗玩的……” 店员的话没说完,柳南溪已经惊恐地抬起头,这就被认出来了?! 就那视频的清晰度,居然也有人能认出他来?! 店员兴奋地指着坐在柳南溪脚边的慕斯:“这就是视频里那只狗吧!” 柳南溪:“……” 质疑宁小芸。 理解宁小芸。 成为宁小芸。 他终于知道,当他向宁小芸借狗的时候,后者为什么会哭了。 他现在也觉得很心酸呢。 看着脚边体态优雅的狗子,柳南溪语气酸酸的:“慕斯老师,你已经是网红了呢……” 听见柳南溪叫自己,慕斯抬头看他,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后续指令,于是又收回目光。 虽然是网红狗,可小店员还是无权放他们进去,不过为了表达歉意,她进店里拿了不少糖果点心出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主要问题出在朵萌身上,以他的身材,真的很难买到合适的西装。 不是长度不够,就是胸围不够。 帮他试衣服的店员一开始还被他吓得不敢说话,这会儿已经在不动声色地揩油了…… 花了一個多小时,终于给朵萌找到一身能穿的,勉强塞进去后,往镜子面前一站,妥妥的西装暴徒。 店员小脸微红:“您看这身怎么样?喜欢就买下吧,您加我好友,后续有什么质量问题,可以随时找我的,比如扣子崩、崩了……什么的……”她越说,脸越红,视线不断在朵萌健美肌肉曲线上来回逡巡,从腰看到胸,从胸看到脸,再看到头…… 店员脸上羞涩的笑容顿住了,她疑惑地看着朵萌头上:“这是什么?” 反反复复穿了脱、脱了穿,朵萌脑袋上的毛线帽有些歪了,露出半只豁了口的黑色毛茸茸耳朵。 朵萌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看着镜子里穿西装的自己,有些不满意,明明那些男明星穿上西装后又优雅又帅气,为什么自己穿上后像个大反派? 店员捂着嘴巴惊恐地看着朵萌的脑袋,就在她的注视下,那只耳朵还抖了抖。 该不会…… 这该不会是个…… “啪。” 一只手从旁伸过来,不偏不倚地拍在朵萌脑袋上,遮住了那只耳朵。 小店员惊疑不定地转过脸,是那个一起进来的客人。 江俢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语。 朵萌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不摸还好,一摸之下,脸色巨变。 被江俢篁拍过的地方,他的一只耳朵,不见了! 第45章 修仙科普 在发现自己一只耳朵消失的瞬间,朵萌立刻去摸另外一只耳朵,隔着帽子,他清晰地感受到Q弹温热的触感,然后松了口气。 他用仇恨的目光瞪着江俢篁:“你干什么!” 江俢篁冷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如同一座深潭,他道:“转过去。” 朵萌立刻感到心头一紧,在脑子反应过来以前,身体已经在向后转了,然后他看见刚刚那个帮自己拿衣服的小店员也在转身。 “忘记刚才的事,去接待别人。” 小店员惊惧的脸上突然一片空白,然后缓缓露出甜美的笑容,朝一位刚刚走进来的顾客迎了上去:“您好,看一下西装吗?” 江俢篁这才看向朵萌,后者捂着唯一剩下的耳朵,不吭声了。 柳南溪对此毫无所觉,直到他付完钱,又带着两人去买了搭配西装的皮鞋,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回去的货拉拉车上,朵萌格外沉默。 来的时候,他还在车上意气风发地畅想今晚的烛光晚餐,对于货拉拉司机不时看过来的探究目光视若无睹。 现在,他像一只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垂着脑袋。 柳南溪有些担心:“朵萌前辈,您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万一真的生病了,那事情就麻烦了,他到底该把朵萌送到动物医院,还是普通医院啊? 朵萌蔫蔫地瞥他一眼,不语。 柳南溪更担心了,这两天突然降温,朵萌该不会是着凉了吧?今天早上还只穿着件破背心到处乱晃悠,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见他的毛线帽戴歪了,柳南溪赶紧伸手帮忙扶正,结果这一上手,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对。 虽然他一直没机会上手摸一摸朵萌的耳朵,但是那两只熊猫耳朵一看就是QQ弹弹、很有肉感的,然而现在,他居然只摸到一边有耳朵…… 柳南溪大吃一惊,猛地一把掀起朵萌的毛线帽。 乱糟糟的头发里,只剩下一只耳朵,还是那只豁了口子的…… 柳南溪:“……” 就一会会儿没看住,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前只听说助听器丢了、人工耳蜗丢了的,从来没有听说有人把自己耳朵弄丢了的! 他甚至想揪一揪剩下的那只,看是不是用胶水粘上去的。 呆滞半晌,柳南溪默默地把朵萌的帽子戴回去,但是由于少了一只耳朵,不论再怎么调整,帽子都是歪的。 柳南溪一言难尽地看着朵萌:“还有一只呢?” 朵萌也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不知道……” 两相对视,柳南溪忍不住捂住脸,你还是护山神兽呢!难怪青华宗会没落,你连自己的耳朵都护不住,还护什么山啊! 朵萌无精打采地歪在椅子上:“被他拍一下,就不见了。”说话时,他幽怨地朝江俢篁瞥了一眼,后者闭目养神,道:“被人看见了。” 果然耳朵是不能被人看见的。 但是因为被人看见了,就一巴掌把耳朵拍没了,这也太过分了吧! “直接消失了吗?”柳南溪颤声问。 江俢篁嗯了一声:“丢了。” 柳南溪:“……丢在哪里了?”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天上掉下来一只熊猫耳朵,那得有多吓人! 江俢篁睁开眼睛,略一掐指:“荒古秘境第73层。”当时随手一拍,就把朵萌的耳朵丢进了秘境,根本没注意是哪一层。 原来荒古秘境还有这么多层,柳南溪心里感慨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就这么孤零零的丢在秘境里?” 朵萌看上去快要哭了,本来只是觉得很沮丧,现在一听到柳南溪说自己的耳朵孤零零呆在秘境里,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然而就在此时,江俢篁神情一变:“被吃掉了。” 朵萌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江俢篁沉默半晌,道:“给你一粒归元丹。” 柳南溪不知道归元丹是什么,但朵萌终于提起了精神:“两粒,你该知道耳朵对我而言多重要。” 江俢篁:“一粒半。” 丹药还能半粒的?柳南溪长见识了。 朵萌不肯退让半步:“不行,两粒。” 江俢篁皱眉:“一生只能服用一次的丹药,你要两粒做什么?” “就不能是给我后辈留的吗?” 后辈?难不成你真的在动物园配种了? 看到柳南溪目瞪口呆的表情,朵萌老脸一红:“你想什么呢!我就不能收徒弟?” 柳南溪尬笑。最终,江俢篁以两粒归元丹的价格,买下了朵萌一只耳朵。 朵萌珍而惜之地将江俢篁抛过来的小瓶子藏好,一抬头,却见对方正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俢篁脸上永远都没有什么表情,无论是数百年前,还是出关以后,他一心修仙,眼里就只有求仙之路,任何人、事、物,在他面前都仿佛过眼云烟,无论他多努力融入人世,那种遗世独立的心态依旧难以掩饰。 因此,在江俢篁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是很吓人的。 朵萌立刻捂紧了口袋:“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抢的!” 江俢篁微微偏了一下头,看着朵萌的毛线帽:“你还想要归元丹吗?” 朵萌大惊失色,两只手立刻从口袋挪到头上。 柳南溪哭笑不得,好在一人一熊的矛盾终于解决了,他这才有机会问归元丹是什么东西。 朵萌虽然还在防备着江俢篁,却还是解释道:“归元丹是元婴后期突破化神时服用的丹药,可以凝敛元神,大大降低化神的难度。” 柳南溪虽然连炼气期都还没有达到,却也听得十分认真,他之前只知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和渡劫几个境界,没想到在元婴和渡劫中间,还有好几个大境界。 境界较低的时候,可以服用丹药强行提高突破的成功率,比如筑基丹、降尘丹、结婴丹、归元丹,都可以提高对应境界的突破率。 然而一旦成为化神期修士,再想靠丹药突破就很难了,甚至丹药中蕴含的力量还会紊乱道境,与饮鸩止渴无异。 柳南溪这才明白为什么江俢篁会说,归元丹是一生只能服用一次的丹药。 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江俢篁没有依靠丹药来突破渡劫后期,因为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丹药。 传奇小说中某某人误食仙丹后,平地飞升这种事,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很不现实了。 第46章 狭路相逢 三人一狗坐在货拉拉的车厢里,说话声音并不大,司机大哥一边听着交通广播,一边自得其乐哼着歌,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既然都已经在科普了,柳南溪便索性问出了那个让他纠结很久的问题。 “都已经变成人了,为什么还要留着耳朵呢?” 他一问这个,朵萌立刻戒备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有人要把他耳朵揪下来似的。 江俢篁难得开口解释:“因为那是他的锚点。” “锚点?”这当然不是柳南溪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但是这个朵萌的耳朵有什么关系。 朵萌捂着自己的耳朵,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这涉及到化形术的原理。”江俢篁斟酌着用词:“你可以把化形术理解为基因突变……” “等等等等……”柳南溪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了,从江俢篁耳朵里听到基因突变这种词,他并不觉得意外,毕竟祖师爷早就搜过他的魂,不仅仅是“基因突变”,甚至就连专业的会计用语,他也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但是基因突变这种言论,为什么听上去这么耳熟啊!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被带去警局的时候,胡编乱造的吧? 江俢篁的话被打断,他停下来看着柳南溪,一副“你来说”的表情。 柳南溪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江俢篁这才道:“由于基因突变拥有无数种可能性,所以需要锚点来确定方向,否则就会突变成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朵萌的耳朵是用来保留他大熊猫基因的,一旦两只耳朵都失去,他将无法化成原形。” 说到这里,江俢篁手上忽然出现一道虚影,那是一团史莱姆一样的东西,不断咕涌着、蔓延着。 “这是一位修习化形术后、失去锚点的修仙者,他变成一只河豚后,忘记给自己留锚点了,当他想恢复人身时,却无法找到突变的方向,所以成了这样。” 柳南溪终于听明白所谓的锚点是什么意思,看着那一团咕涌的史莱姆,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郑重地劝江俢篁:“祖师爷,我觉得您可以再给朵萌前辈一粒归元丹。” 朵萌用力点头,终于有人理解他有多委屈了吧!他差点就无法恢复原形了! 江俢篁不置可否,继续道:“拥有锚点越多,可以变换的形态也就越多,据说有的修仙者以收集锚点为乐,拥有几十个锚点。” 没有解释第一次化形的时候,锚点从哪里来,但柳南溪可以猜到,朵萌肯定是拿到了某個人的基因样本,才能变化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不确定这种变形能不能微调。 柳南溪想着想着,忽然福至心灵,他想到传说中的龙,据说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该不会就是拥有锚点过多的修士吧? 一路听着江俢篁的修仙界生物课,柳南溪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家。 到了傍晚时分,他接到了宁小芸的电话,对方说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半小时后到。 那个时候,柳南溪正在努力默写今天新学的云篆。 挂了电话,他立刻打开和宁小芸的聊天界面,然后惊恐的发现,昨晚输入到一半的“谢谢宁总,但是明晚……”并没有发出去。 昏昏暮色中,一声惨叫响彻云霄,惊起鸟雀一片。 半小时后,柳南溪一脸纠结地站在新福小区门口,他手里牵着慕斯,身后站着穿西装的朵萌和江俢篁。 门卫大爷关心地上前询问:“这么晚了还出去跑业务啊?” 柳南溪没听明白,他看看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棒球服,再看看两边衣冠楚楚的两人,很后悔。 早知道给自己也买一身了,早晚用得上啊! 熟悉的豪华汽车悄无声息地滑行至三人一狗面前,车门打开,露出宁小芸那张漂亮的脸。 “柳……”宁小芸表情一顿,诧异地看着朵萌和江俢篁。 朵萌自信地一仰下巴,仿佛已经有聚光灯打在头顶。 宁小芸轻咳一声,连忙招呼他们上车。 ----------------- 灯影交错的街头,银色的商务车走走停停,车外不时响起鸣笛声,隔着车窗玻璃,一切声音变得含混不清。 车内,姿容艳丽的女子一手支着下巴,慵懒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路灯,长长的羽睫下,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眸子灿若星辰。 “南姐,可能会比预计晚十分钟。”坐在女子身旁的英俊男人歉意地道,“要给常导打个电话吗?” 南曼丽眼角浮起笑意:“没关系,常导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一切都仿佛黯然失色。 ----------------- 太阳岛酒店。 作为清市消费水平最高的场所之一,太阳岛酒店因其幽雅的环境而深受富豪们的喜爱,而今天,太阳岛酒店正门前,挤挤挨挨地站满了人。 有人扛着摄像机,有人举着小彩旗,还有人拿着真人大小的立牌,他们拥挤在太阳岛酒店的门前,嗡嗡声一片。 宁小芸的车到达太阳岛酒店时,就看到这乌泱泱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动着,她不由愣了一下,问司机:“这里今天有活动?” 司机毫不迟疑地答:“没有,已经提前通知过他们,今天不接任何活动。” 这声音很熟,柳南溪忍不住凑上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开车的居然是钟鸣,宁家那位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的管家 宁小芸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车子停下面吧,我们走上去。” 几人一起下了车,才知道刚才的嗡嗡声只是被车窗隔绝后的效果,随着他们走下车,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 柳南溪整个人都傻了,他承认,他因为那个和狗玩的视频,或许已经成了小网红,但是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吧? 然而随着他们走近大门,尖叫声缓缓弱了下去,他听见人群里传来嫌弃的嘟囔声—— “什么嘛,原来不是啊……” “真是的,瞎凑什么热闹,浪费我的感情!” “这谁啊,真讨厌!” “该不会是来截胡我家姐姐新剧的吧?” “八成就是,你看那女的,一看就是网红脸的狐狸精!” “嚯!还带保镖,还带狗!强抢是吧!要点B脸吧!” “就是!有本事靠演技说话,截胡算什么本事!”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柳南溪感觉脑子嗡嗡的,他根本听不清楚这些人在说什么。 他们原本想从侧边绕进去,结果才走到半路,外面又有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开进来。 一瞬间,仿佛一滴冷水落进了滚开的热油中,尖叫声像海浪一样扑袭而来,然后,人群真的如海啸般翻涌起来。 可怜的柳南溪宛如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瞬间就被挤得双脚离地。 他想喊救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了,他想,这下要全剧终了。 第47章 天雷劈红颜 楼下喧闹声鼎沸的时候,宁天音正在打电话,那海浪般的声音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挂了电话走到落地窗边,就看到无数人像潮水一般涌向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 随着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艳丽红裙的女人走出来,隔得远,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样子,但是她已经听到了一声声呼喊。 有人尖叫着喊出南曼丽的名字,还有人撕破了嗓音大喊姐姐我爱你,甚至有人疯了一样喊老公…… 宁天音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刘安至是今天的值班经理,在听说宁天音要来以后,他费尽心机往总经理的茶水里下了一整包泻药,才争取到这个亲自接待宁天音的机会——本来是总经理要来的,但是对方现在根本无法离开厕所超过5分钟。 宁天音比他预想中来得要早一些,可见要招待的是重要客人,以宁天音的身价地位,能让她这样慎重对待的,能有几个呢?自己如果能在这样的重要场合表现优秀,多多少少能在宁天音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也能在那位重要客人面前露露脸。 谁知才等了没多久,他就听见楼下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这在太阳岛酒店是十分不寻常的。 太阳岛酒店本身是一座老建筑,大隐隐于市,虽在市中心,却十分幽静,来这里的客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偶尔有婚礼在这里举办,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刘安至有些慌了。 今天他值班,该不会这么不凑巧吧? 他连忙向宁天音道歉,然后到门外联系大门保安,往对讲机里喊了七八声,终于有人回复。 “刘#……¥*&%#@&*……*%……¥” 一片嘈杂。 刘安至又立刻打电话,谁知电话刚刚接通,就听见平地一声惊雷。 “轰隆!” “轰隆!” 第一声是从酒店外传来的,第二声是从手机里传来的。 刘安至吓了一大跳,险些把手机摔在地上,但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立刻冲进包间,关切地询问宁天音有没有事。 宁天音没事,她有些愕然地看着窗外。 就在刚才,她亲眼目睹一道银白色的闪电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在那個众星捧月般的女人身上。 宁天音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雷鸣声远去,酒店外如死一般的寂静, 众目睽睽之下,南曼丽精心打理过的齐腰长发如被火燎过一样蓬乱枯黄,红裙从胸口正中间裂开,露出无限春光。 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唇间隐约溢出鲜血。 “哇”的一声,她终于压制不住喉头的腥甜,一大口血喷了出来,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孩脸上的狂热还,被鲜血从头浇到脚,满脸迷茫。 在粉丝们震惊惶恐的目光下,南曼丽被助理扶着快步走进酒店大门。 南曼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刚才吐出来的似乎不是血,而是她的生命力。 助理额头上全是汗,他虽然没有被雷劈中,但站在那么近的距离,直到此时他的耳朵都是听不清声音的。 “南、南姐,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有合体期修士坐镇吗?” 早在几十年前,修仙者的存在就已经被小部分人知道。 他们将修仙者称为超能力者。 有人试图抓捕一两个修仙者做研究,下场不言而喻。 也有人试图以金钱或利益交换,雇佣修仙者为自己服务。 时代变了,即便是修仙者,想要在这世间生活,也有许多不得已之处。 既然有南曼丽这样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自然也有受人雇佣、替人镇场子的。 南曼丽感觉自己的精元在迅速流失,雷霆之力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游走破坏,强势地撕扯着她的骨骼皮肉,痛不欲生。 “肯定是合体期以上的大能修士,酒店里看场子那位连阻止都来不及,这是瞧不惯我行事张扬呢!”南曼丽用力擦了一下嘴角,刚把血迹擦掉,立刻又有新的冒出来,源源不断。 助理手忙脚乱地给她喂丹药。 南曼丽一口气吞下三四粒丹药,这才终于把气喘匀了一些:“可惜是个迂腐的老古董,不愿意开杀戒,否则你我早就身死道消了。” 助理跟在南曼丽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慌得手都在抖,一边脱下外套给南曼丽披上,一边劝道:“我们赶紧回去吧?常导那边我打电话……” 南曼丽按住助理掏手机的手:“行了,这个时候才更要去见常导。” ----------------- 柳南溪躺在地上。 南曼丽离开,人群也散开了,柳南溪从狂热粉丝组成的浪尖落下来,砸在地上。 他两眼无神地看着夜空,感慨又捡回一条命。再这样下去,哪怕是九命猫妖,也没有几次可以死了…… 宁小芸在他身边蹲下,泪眼婆娑:“柳南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该不会要死了吧?” 柳南溪被她哭得脑仁疼,终于还是爬了起来,他往左右看了看,江俢篁和朵萌都在,除了朵萌的帽子有点歪,两人身上连一点多余的褶皱都没有。 只是不知为何,祖师爷一脸嫌恶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柳南溪被宁小芸和钟鸣扶着站起来,又单脚跳出去捡回自己被踩掉的鞋子,这才从宁小芸的叙述中得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竟然是南曼丽。 她居然来清市了。 该不会是因为上次祖师爷撕烂她的广告吧? 柳南溪心有余悸地看向江俢篁,这么说来,刚才那道天雷,很有可能就是祖师爷出手了?那南曼丽会死吗? 他不清楚南曼丽是什么修为,但是祖师爷说过,他认识南曼丽,换言之,南曼丽也是祖师爷那个时代的人,能活到现在,修为至少不会比朵萌低。 但祖师爷毕竟是渡劫期的大能修士。 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周围有许多人拿着摄像机,他们得赶快离开。 ----------------- 酒店大堂里,宁天音脸上极为罕见地露出急切之色,她没有乘坐电梯,一路小跑着从楼梯上冲下来,然后就看到正扶着柳南溪进来的宁小芸。 宁天音终于停下脚步,她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不迫。 她上前两步,主动迎上柳南溪等人。 第48章 以其人之道 酒店包间内,柳南溪用热毛巾擦了半天,终于从灰头土脸变回小帅哥。 但他还是没怎么敢说话,一来是上次在宁家出了大糗,无颜面对;二来是这位叱咤风云的女总裁气势太强,他根本连开口都不敢。 今天的宁天音其实打扮得很随意,一件简单的白色真丝衬衣,一条休闲的黑色长裤,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大概只有耳朵上的珍珠耳钉了。 可即便如此,她那股仿佛与身俱来的强大气势,依旧逼得人不敢直视。 这里的“人”仅指柳南溪。 朵萌恨不得和宁天音含情脉脉,正在滔滔不绝地夸赞宁女士是如何的圣明,不应该被称为女中豪杰,而应该是人中龙凤才对。宁天音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极为难得地也夸了朵萌几句,把大熊猫乐得几乎要现出原形。 江俢篁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在他漫长的人生中,已经见过很多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了。 只有柳南溪,无所适从。 好在各色菜品很快就被端了上来,那些价值千金的食材,柳南溪别说是吃过了,很多他甚至听都没听过。 为了化解尴尬,他低着头一门心思只是吃,眼角余光却看见祖师爷也在认真吃菜。 他曾疑惑过修仙者是否要辟谷这件事,祖师爷冷冷地丢给他一句:“连吃都不敢,还修什么仙?”便开始点火做饭了。 可见修仙者是可以吃东西的,甚至在祖师爷看来,反而是那些辟谷的人走了歧途。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他茫然地抬头,正对上宁天音含笑的目光。 柳南溪立刻心里一紧。 这眼神……这眼神怎么这么不对劲!这种丈母娘看女婿一样的欣慰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他还在发呆,宁小芸忍不住踢了他一下:“问你家里都有些谁呢……” 这问题也好奇怪! 他放下筷子,讷讷地道:“就我一个啊……” 宁天音笑着继续问:“独生子?” 不等柳南溪说话,宁小芸立刻解释:“不是不是,柳南溪他没有家人了,就他一个。姐,不如让他住咱们家吧!男孩子一个人住在外面多危险啊,前几天还有人偷拍他……” 宁小芸说着就要给宁天音看那条偷拍的视频,以证明男孩子一人在外真的很危险。 明明和柳南溪住在一起,却莫名其妙被当做不存在的江俢篁和朵萌:“……” 宁天音早就习惯了自家妹妹的脾气,一边敷衍地看宁小芸手机上保存下来的视频,一边无奈地向柳南溪道:“小芸就是这个脾气,你以后就习惯了。” 为什么要我习惯啊!姐姐你到底误会了什么啊! 结果宁小芸才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忽然就表情一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欺人太甚!” 就在她给宁天音看视频的时候,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您关注的UP主有新的更新”的提醒。 居然是那个偷拍柳南溪的人发了新视频。 点开一看,标题写着《原以为是美好邂逅,没想到会被网暴》,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宁小芸想也不想就点开了视频。 还是那個画着淡妆的女生,只不过她手里捏着纸巾,眼眶鼻头通红,似乎刚刚哭过。 此人未语先哭,哭了两三秒钟,才沙哑着嗓子道:“家人们,不好意思,现在才来给你们报平安,昨晚被警察传讯了,我已经哭一天了呜呜呜……还以为会跟狗狗一起玩的男孩子肯定很温柔,没想到我只是在网上分享视频,对方反手就报警了,还找了好多人网暴我呜呜呜,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对了,我今天用的是这个小土豆牌纸巾,柔软不伤肤,家人们,仔细看我的脸,擦一天了,也没有起皮……”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柳南溪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事还没完呢? 宁小芸也被这个人的无耻惊呆了。 这事在座的原本只有柳南溪和宁小芸知道,宁小芸一气之下大骂对方如何如何不要脸,于是其他人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朵萌大惊失色:“是偷窥狂吗?那我洗完澡在外面吹干的时候……” 柳南溪其实没有特别生气,更多的是感到无力,谁知朵萌居然会冒出这样一句,顿时惊了:“朵咳咳咳……”他被口水呛到,咳了好半天才涨红着脸,艰难地问:“我是没有给你买毛巾吗?” 朵萌一脸理直气壮:“伟岸的男人就是要勇于展示自己的伟岸!”说着还朝宁天音露出笑容。 宁天音没看他,她皱着眉头看完视频,转头朝钟鸣道:“把慕斯带过来。” 在他们进入包间后,慕斯被安排到别的地方,会有人照顾它吃晚饭。 柳南溪不明白宁天音什么意思,宁小芸却露出了满是恶意的笑容:“她都说被网暴了,那就让她真实感受一下。” 没过多久,慕斯被钟鸣牵着走了进来,它脖子里还系着一块红色的口水巾,应该是吃到一半被带来的。 宁小芸招呼柳南溪起身,让他在慕斯身边蹲下,然后卡嚓卡嚓拍了十几张照片。 挑挑拣拣一番后,她开始捧着手机操作。 宁天音安慰柳南溪:“别担心,这件事我来处理。”她说着又向钟鸣吩咐,“今晚到家之前,我要知道这个人所有的信息。” 钟鸣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开始到门口去打电话。 几人的一系列操作已经把柳南溪看傻了,他忘记了,除了“我要让所有人陪葬”以外,霸道总裁还有一句经典语录“我要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有一句…… 天凉了,王家该破产了。 不不不,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我只是个小市民,求求你们不要太把我当回事儿啊!大不了我再去报个警啊! 宁小芸终于忙活完了,把手机内容展示给柳南溪看,然后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发布。 -----------------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新朋友很沮丧,被偷拍真的很难过呢,狗狗不喝绿茶,但是狗狗懂法律。@软萌小甜甜 ----------------- 奇奇怪怪的文字内容,在柳南溪眼皮子底下发送成功了。 他茫然地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屏幕左上角的发布者名称:慕斯mousse。 名字下方:4000万粉丝。 柳南溪的大脑迟钝地运行着,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慕斯是一只拥有4000万粉丝的网红狗!慕斯在替他讨回公道! 慕斯老师! 柳南溪感激地望向宁小芸,后者甜甜一笑:“慕斯还会后空翻哦,要去我家看看吗?” 柳南溪:“……” 你不挖坑就浑身难受是吧! 第49章 转瞬即逝的网红 安莉这几天春风得意,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成为网红的一天。 是那条视频让她逆天改命。 她从一个每天被黑心老板奴役的社畜,一跃成为带货主播。仅仅两天赚的钱,就已经够她半个月的工资了。 就在刚才,她打电话通知老板,对方已经被炒鱿鱼了,顺便还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痛骂。 而现在,她躺在床上,听着手机里不断响起的消息提示音,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下一个带货之王就是她了吧?昨天卖了手机支架,今天卖了纸巾,明天买什么呢? 今天有好几家公司联系她,说想和她签合同,给她流量,捧她做头部主播,选哪一家呢? 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这一切,真是要感谢对面那栋楼的邻居。 可惜,对方居然会傻到报警,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打电话举报他违建。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啊,他们明明可以友好合作的,那个帅哥长得也不差,合作好的话,说不定还有别的生意可以谈呢! 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一炮打响,接下来的人生已经不是那些蝼蚁可以奢想的了。 手机里不断传来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安莉知道,那是视频底下不断新增的评论,她特意打开了消息提示,就是为了真切地感受什么叫做流量。 那是金钱的声音,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 躺了一会儿,手机提示音密集得几乎让她耳鸣,她也终于觉得有些烦了,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 她闭着眼睛摸到手机,才发现手机已经微微发烫,可见消息提示有多么密集。 嗯,手机也可以换新的了,这还是男友送的,早就不是最新款了,顺便把男友也换了吧! 无限遐想着,安莉解锁手机,打算把消息提示设置一下。 结果才打开通知栏看了一眼,就见无数消息提示疯狂滚动着,她甚至连内容是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被新的提示顶了上去。 她被吓了一跳,虽然第一次发视频的时候,已经感受过流量的恐怖了,但这次好像更恐怖,她试图滑动屏幕让滚动的消息停下来,然而她很快意识到,她的手机居然卡死了,无论她怎么点,通知栏还是在疯狂滚动,根本无视她这个主人的意志。 在她用力戳了几下后,手机屏幕忽然闪了一下,然后黑屏了。 安莉呆呆地坐在床上。 果然该换新手机了啊,也该招個助理帮自己处理这种事情了。 手机很烫,暂时还是别动了,安莉索性去倒了杯水喝,又等了片刻才把手机重新开机。 开机后她立刻打开消息设置,把消息通知关闭,叮叮咚咚的声音这才消失。 然后她打开某平台软件,刚发的那条视频已经出现在首页。 这才过去多久啊,最多一小时吧? 美滋滋的点开后台,她开始看评论和弹幕。 然而只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就变了。 臭绿茶真不要脸!去死! 什么妖魔鬼怪碰瓷我家宝,滚粗! 法盲真可怕! 这整容脸是谁啊,好丑! 所以,只要会哭,就可以肆意侵犯他人隐私? 她偷拍的那条视频不就是坐标?有没有人眼熟的? 这人是我同事啊!恶心!居然是这种人! 艹,这是我大学舍友,好像是清市的,该不会我也被她偷拍过吧? 楼上的小姐姐好可怜, 那个小哥哥太可怜了,遇到这种傻X邻居! 对啊,小哥哥真是飞来横祸,好惨! 还带货,要点B脸吧臭绿茶! 碰瓷怪,你惹到不该惹的了! 召唤网警,请她去吃国家饭! …… …… 安莉傻眼了。 就在她最新视频下方,一条又一条,无数指责谩骂的评论如高楼一样层层堆叠,她颤抖着手指往上拉,看到评论总数为14276条,并且还在疯狂增长。 弹幕更是多得把她的脸都淹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刚发的时候,评论区的人还在帮她说话啊,说那个男的小题大做,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说他不应该报警的,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他不懂一点人情世故…… 怎么才过去一个小时,风向完全变了? 说她是碰瓷怪,她碰瓷谁了? 等等,已经有人知道她在清市了?! 就在此时,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安莉吓得发出一声尖叫,用力将手机抛了出去,仿佛那里面会跑出一只吃人的怪物。 敲门声响了片刻,见没人应答,又消失了。 安莉浑身抖如筛糠,怎么可能,难道真的被找上门了吗?可是她都已经把最早的那条视频删掉了!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还要和她过不去? 对,她要报警!肯定是那个男的在搞鬼!她要告他! 安莉飞快地下了床,捡起被摔在角落的手机,还好,手机只是屏幕的一角出现了裂痕,但是不影响使用。 然而她刚按下两个1,就见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179***:外卖给您放在门口 安莉一怔,混乱的大脑这才想起来,自己发完视频之后点了份外卖。然而看着这条消息,她却没有动,有这么巧吗?外卖正好在这个时候送来?该不会是网上那些人假扮外卖员骗她开门吧?而且以前的外卖员会发消息吗? 不,她不确定,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猛地冲到卧室窗边,一把将窗帘拉上了,这扇窗户正对着对面那栋楼,她最近总是乐此不疲地窥探那个露台,但是现在,她总觉得会有人从那里窥探自己,甚至暗杀自己。 接着,她又把屋子里所有房间的窗帘都拉上,把灯也全都关了,这才感觉到一丝丝安心。 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安莉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她开始翻那些评论,她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半小时后,安莉面如死灰。 她的网红生涯,才开始,就结束了。 她的手机屏幕上,一个脸部被可爱小熊遮挡的男生蹲在一只黑白色的大狗身边,底下配文:新朋友很沮丧,被偷拍真的很难过呢,狗狗不喝绿茶,但是狗狗懂法律。@软萌小甜甜 软萌小甜甜就是安莉。 第50章 不容易 太阳岛酒店。 一顿和谐融洽的晚餐顺利结束,柳南溪吃得裤腰带都紧了一圈。此时的他已经忘记了最初的尴尬,在宁天音的刻意引导下,话题始终都是愉快的。 宁天音全程没有提半句报酬的事,但是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几人来到酒店门口,车子已经等在那里,钟鸣扶着小脸通红、胡言乱语的宁小芸坐进车里,又为柳南溪几人打开车门,待几人都上车后,他才开着车子离开。 宁天音一个人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微卷的短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平添一丝不近人情的冷意。 刘安至直到此时才敢凑近,小声地道:“宁总,常导想见见您。” 宁天音垂眸瞥他一眼:“叫他过来。” 常宗利已经在酒店大堂等了宁天音二十多分钟,他今天是来见南曼丽的。 他手上有一部仙侠题材的电影,才开拍一个月,女主角就因为醉驾被抓了进去,本来他还想保一保的,毕竟前期已经做了很多高调宣传,这个时候换人实在不合算。 然而那位姐实在是太牛了,醉驾也就算了,还当场给了执勤的警察一个耳光,大喊“我是公众人物,你们谁敢动我!” 这下谁也不敢动了。 粉丝们还在网上咋咋呼呼的,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姐算是完了。 常宗利也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能忍痛换女主角。 但是那位醉驾又袭警的姐们儿本身咖位就不小,小明星不敢接,大明星不屑接,眼看着好好一部片子就要胎死腹中,常宗利愁得头发都掉了不少。 结果就在前几天,南曼丽的助理居然来联系他,说南曼丽愿意救场,但是要先聊一聊剧本。 其实最初他是找过南曼丽的,但对方因没有档期而婉拒了他。 原来档期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都是会有的啊。 常宗利不愿意深究当初南曼丽为何拒绝,他只要结果就可以了。 整个交谈过程非常愉快,愉快得常宗利现在腿肚子发软。 只是有一点,他事后才得知,南曼丽来的时候阵仗太大,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他事先并不知道宁天音居然在这里待客,得知南曼丽的粉丝惊扰了宁小芸的时候,他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本满面春风的脸都白了不少。 在等待宁天音出来的这二十分钟里,他心底惶惶不安,如果宁天音大度一点,这其实并不算多严重的事情,毕竟是那些粉丝擅做主张聚在这里,和正主其实没什么关系。 但此事一旦要深究的话,南曼丽就是有错的,甚至如果那位宁二小姐出了点什么事,连他都会被连累,哪怕他是当今圈子里一個巴掌数都过来的大导演。 但是他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慵懒靠坐在沙发上的南曼丽,完全说不出责备的话。 他轻轻拍了拍南曼丽的手背,安慰道:“没关系,去向宁总认个错,宁总不会放在心上的。” 南曼丽嗯了一声,柔柔的嗓音有些微哑,风情无限。 常宗利又有些口干舌燥了。 ----------------- 早在南曼丽被雷劈之后不久,就已经有人把情况汇报给了宁天音,所以当常宗利来求见的时候,她没有丝毫意外。 等了不到半分钟,就有急匆匆的脚步从后面接近。 “宁总,对不住啊宁总!还好您愿意见我,不然我真是坐立难安……”常宗利伸出双手迎上去,却见宁天音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握手的意思。 常宗利脸上不见一点尴尬之色,更加放低姿态地道:“都是我的错,早知道您有重要客人,说什么也不敢闹出那么大动静,听说还把二小姐给吓到了,嗐,这事儿真是……” 宁天音不愿意多看这张阿谀奉承的脸,冷淡的视线扫过常宗利身边的南曼丽,风华绝代的女人穿着一件艳丽的红裙,黑色长发垂落腰间,看上去比往日文静许多。 宁天音的视线淡淡的,并不带多少情绪,可南曼丽就感受到一丝莫名的压力,身为一名元婴期修士,这不应该。 南曼丽若有所思地垂下视线,避开与宁天音对视。 她想,这位霸道女总裁真是生错了时代,早生几百年,必然是位叱咤风云的千古女帝吧…… “你在替谁道歉?”冷淡的女声响起。 常宗利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质问他越俎代庖呢!连忙把南曼丽往前推了推:“瞧我这脑子,曼丽,还不快向宁总道歉,你那些粉丝啊,也是时候管一管了,幸亏今天遇到的是宁总,宁总脾气好,大人不记小人过……” 南曼丽这才展颜露出笑容,从善如流地向宁天音弯了弯腰:“对不起宁总,今天是我不好,我太不懂事了,没管理好粉丝,让您的客人受了惊吓。” 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宁天音不置可否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问常宗利:“接下来要在清市拍摄?” 意思是不计较了。 常宗利这才松了口气:“是,主要在青华山取景,也为自己家乡做点贡献嘛,向宁总学习……”他还没来得及拍更多马屁,就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开了过来,在宁天音面前停下。 宁天音摆了摆手,示意到此为止,丢下一句:“那就在剧组好好待着吧!”便上了车扬长而去。 南曼丽面带笑容地挥手告别,等到黑色商务车消失在夜色中,她脸上的笑容才敛了下去。 真好啊…… 区区凡人,不过是手握权势,就能对她一个元婴修士呼来喝去,这是勒令她只能呆在剧组呢! 想到先前那道雷,南曼丽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在脸上,据说粉丝冲撞的人里面有宁天音的妹妹,或许那位大能修士就是因此才出手的吧? ----------------- 行驶中的豪华汽车上,柳南溪扶着肚子瘫在座椅上,宛如一个怀孕四月的孕妇。 他暗暗观察朵萌和江俢篁,明明他们俩吃的不比自己少,却看不出丝毫异样,想来他们的肠胃是可以通到异次元去的。 宁小芸喝多了香槟,漂亮的小脸一片通红,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柳南溪摸出手机打发时间,结果一打开某个平台,就看到位于最上方的一条红的发黑的热搜。 慕斯小狗不喝绿茶 柳南溪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啊,天天趴在沙发上看海绵宝宝的小狗,居然是一个顶流网红,早知道就不克扣它的鸡蛋了。 那条热搜的下面,接连几条都是南曼丽相关。 南曼丽病情加重 南曼丽被雷劈 南曼丽吐血 南曼丽现身清市 柳南溪觉得,这年头,做合欢宗女修也挺不容易的。 第51章 咖啡豆炼丹 接下来几天,由于露台上的设施已经全部拆掉,不用做狗狗敏捷训练的柳南溪,终于可以一门心思地学习云篆。 而经过上次丹药和化形术的科普,柳南溪对修仙界的渴望已经达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他软磨硬泡地让朵萌给他讲修仙界的宗门派别,讲神奇妖兽、天材地宝,讲神仙洞府、上古遗迹…… 那个瑰丽壮阔的世界一点点被描绘出来,柳南溪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捞上岸的鱼一样无比干渴,这种干渴是看多少修仙小说都无法缓解的,看的越多,越是抓心挠肺。 于是他更加拼了命的学习云篆,恨不得立刻就能翻开《仙灵感悟上篇》,然后一朝悟道。 现实就是现实,柳南溪幻想的那些爽文剧情一样也没有发生 倒是我欲修仙法力无边群里又有新动态,谈海潮又发了一消息。 @所有人救命! 这次没有用英文,大概他终于意识到了,想让一群几百岁的老古董看懂国际摩尔斯电码救难信号,多少有些耽误他被救援了。 可惜这一次,群里没有任何人回复,柳南溪往上翻了半天的聊天记录,才意识到,这伙人早在谈海潮SOS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放假的第一天,就集结前往拯救谈海潮三人了。 或者说,是去捡谈海潮三人的遗物了。 他数了数群接龙的人数,9人。 再看一眼群成员总数,13人。 已知,第一次就已经去了3人。 所以,这个群里只剩下一个人还没有去了。 那个人ID叫卡皮巴拉·溪,正是柳南溪。 看样子南山一只菇这群人还没有和谈海潮碰头,要不然后者也不会继续求救了。 抛开此事,假期里他家还来了一位出乎意料的访客——宁家那位脾气极差的韩时医生。 韩医生是带着拜师帖来的,他要拜朵萌为师。 拜师帖附有一份联名推荐信,写满一页纸的签名,全是国内医疗行业的顶尖大拿。 朵萌飘了,他拿着拜师帖到处炫耀,说自己也要开宗立派了。 江俢篁问他,打算教韩时什么?是要教他用熊猫大便做面膜吗? 听到这句话的柳南溪,整整两天吃不下饭。 倒是程翔发了一堆风景照给他,拍的都是山水村寨,偏僻的交通阻碍了经济发展,却也让那里保留了最原始的美丽风景。程翔说他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等他返校的时候会带来,嘱咐柳南溪早点到学校,免得都被人抢完了。 那会儿柳南溪满脑子都是大熊猫便便,看着程翔发过来的绿色糍粑糕点,只能含泪道谢。 反而是那個偷拍者和南曼丽,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南溪观察过对面那栋楼的顶楼,这几天一直拉着窗帘,甚至晚上连灯都不开了,那个软萌小甜甜的账号显示的登录时间还是那天晚上,也没有再更新任何内容。 或许是害怕事情闹大,直接搬家了? 他根本不知道,当安莉又饿又怕地在黑暗中煎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天光大亮了,她才大着胆子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然后,她就看到了星辰大海。 熟悉的蓝天白云消失了,眼前是群星闪烁明灭,星云斑斓璀璨,宇宙浩瀚无边。 她疯了一样跑去拉开其他房间的窗帘,所有的窗户都是正常的,唯有这扇她用于偷窥的窗户,一打开就是浩瀚的宇宙。 南曼丽的事也没有后续,只听说她接下来有部电影要在清市拍摄,但对于那一晚的雷击事件,再也没有人提起。柳南溪问过江俢篁关于合欢宗的事,后者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郑重告诫他,这辈子都不要接近合欢宗修士,无论是男修还是女修。 七天假期转眼就结束了,最后一天的时候,柳南溪拿出了那本珍藏已久的《仙灵感应上篇》。 朵萌说,他可以看这本书了。 他虔诚地沐浴焚香,将《仙灵感应上篇》从第一个字读到最后一个字。 他发现,自己果然可以看懂了,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了。 只是所有的字组合在一起,他还是什么也没看明白。 柳南溪的内心意外地很平静。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已经深深地意识到,他拿的不是天之骄子剧本,而是废材逆袭剧本。 现在的他虽然是个废材,但总有一天,他会逆袭的! 节后第连续三天,柳南溪都拎着一个大袋子去学校,然后又空荡荡的拎回来。 朵萌问他发什么神经,柳南溪也觉得奇怪,他特地拿了袋子去装程翔的特产,可程翔却一连三天没来上课。 问他同寝室的舍友,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返校。 虽然程翔是柳南溪为数不多的朋友,但柳南溪却不是程翔唯一的朋友,对方性格大大咧咧,又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跟班级里不少人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或许跟别人说过没返校的原因吧,只是没跟自己说。 柳南溪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今天得去咖啡书店打工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江俢篁说过,下午会去咖啡书店,为了防止祖师爷单独在那里搞出什么事情,他要快点去才行。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比平常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咖啡书店门口,却见卷帘门无情地拉着,有一道穿着格子衬衫的身影站在卷帘门下,看上去格外孤独。 手机响起,柳南溪默默地接起,是咖啡书店老板娘打来的。 “小南啊,忘记和你说了,今天不用来上班了!姐姐去面试群演,要是面上的话,你以后都不用来上班啦!哈哈哈!姐姐要当大明星了!”说完不等柳南溪有所反应,就把电话挂了。 柳南溪:“……” 他看看手机,再看看站在咖啡书店门前的江俢篁,长长叹了口气。 他只是想打个工,怎么这么难啊! 无奈地上前跟江俢篁打个招呼,他打开了卷帘门。 营业是不可能营业的,他又不傻。 但祖师爷既然到这里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上次来的时候,祖师爷就好像对店里的咖啡很感兴趣。 江俢篁吃了那么久的闭门羹,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悦,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里。 然而不等柳南溪问他要喝什么,江俢篁就径直走到操作台,拎起了一个装咖啡豆的罐子。 柳南溪一惊:“祖师爷?” 江俢篁看他一眼,手上光芒一闪,罐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伸手去拿第二个。 柳南溪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按住江俢篁的手:“祖师爷!这个不能拿!你想喝什么我给你做,拿这个豆子没有用的啊!” 虽然被按着手,但还是有光芒从江俢篁手心一闪而过,又一个罐子消失了。 一连拿了三个罐子,他终于看向柳南溪:“今天不喝,拿一些回去炼丹。” 炼丹?炼什么丹?什么丹要用咖啡豆来炼? 柳南溪怀疑自己疯了。 第52章 御剑飞行 柳南溪不知道江俢篁还会炼丹,但这似乎也合情合理,如果祖师爷不会炼丹,那他一直以来吃的丹药、还有上次给朵萌的归元丹,都是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几百年前还没闭关的时候,找人买的吧? 那他吃了过期几百年的食品,早就该中毒身亡了。 所以祖师爷肯定是会炼丹的,可能最近在研究什么新配方,需要用到咖啡豆吧…… 柳南溪只能这么想,他眼巴巴地看着江俢篁:“那罐子得还给我……” 咖啡豆拿走没关系,他可以付钱,柜子里也还有存货,但是罐子拿走了,他怎么向老板娘解释? 江俢篁闻言手一翻,三个玻璃罐出现在他手上,里面的咖啡豆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南溪哭笑不得,他付了咖啡豆的钱,把罐子放回原处:“祖师爷,等我进入炼气期,您送我个礼物吧?” “要什么?” “乾坤袋?”想着刚才江俢篁收走咖啡罐的举动,他心痒痒的,他想要乾坤袋已经很久了,早在错把垃圾袋当成乾坤袋,把年兽拎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想要个真正的乾坤袋了。 然而听到他的答案,江俢篁略感诧异:“就这样?” 这表情让柳南溪觉得,自己可能说少了,于是试探着伸出两根手指:“那……两个?” 江俢篁看他一眼,随手抛过来两个东西,柳南溪手忙脚乱地接过一看,是两個巴掌大小的束口袋子,上面没有什么装饰,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他把袋子打开往里面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在他试图把手伸进去摸摸看的时候,被江俢篁阻止了:“不要随便把手伸进去。” 柳南溪吓了一跳,赶紧把袋口扎紧,然而他还是难以置信:“祖师爷,这就是……” “乾坤袋。” 这就给他了?这么简单就给他了?他甚至还没有练气啊! 果然大佬就是财大气粗!那以后向祖师爷要一个仙器什么的,应该也不会被拒绝的吧? 柳南溪美滋滋地把两个乾坤袋放进口袋里,想想又觉得不保险,于是拿出来放进书包里,想想还是不放心,最后把这两个袋子挂在脖子上,又塞进衣领里,这才感觉踏实了。 江俢篁来咖啡书店就是为了拿咖啡豆,现在东西拿到了,他也不等柳南溪,自己就往外走。 柳南溪赶紧追上去:“祖师爷,等等我!我今天不打工啊!我跟你一起走!”说着麻利地把灯关了,把卷帘门拉上。 他得找新工作了,这老板娘越来越不靠谱,三天两头的关店不营业,这样下去早晚倒闭。 柳南溪跟在江俢篁身后,走出一段路才想起来,难道祖师爷就打算这么走回去?他老人家平常出门也都是靠走的?应该不至于吧?祖师爷有自己的记忆,应该知道怎么打车、怎么坐公交车,况且自己也给了他钱。 正想着,就见江俢篁转身走进一条小巷,他连忙小跑着追上,结果刚进巷子,就看到一个白乎乎的人影飘在半空。 如果是平时,这个画面已经足够把柳南溪吓到心肌梗塞了。 但现在,这个白乎乎的人影他简直太熟悉了。 “祖师爷!等等我!”他大喊一声,一个飞扑上去,抱住了江俢篁的腿。 看着腿上多出来的挂件,江俢篁略感糟心:“你做什么?” 柳南溪双手死死抱紧江俢篁的腿,身体在半空摇晃着,他不敢往下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祖师爷,我就搭个便车,等公交车回去太慢了!” 江俢篁动了动腿,试图把柳南溪甩开,后者发现他的意图,立刻吓得把两条腿也盘了上来,整个人宛如一只大章鱼,死死地吸在他腿上。 江俢篁:“……” 算了,类似的糟心感觉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俢篁脚尖轻点了一下,便有一块板子出现在他脚下。 柳南溪似有所觉,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睛,先是看到了暮色中的暗沉大地,再然后,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身下的板子。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祖师爷,这就是您的飞剑吗?好大啊!”一边说着,双手双脚同时松了松,让自己从江俢篁腿上滑下来,坐在了飞剑上。 坐在宽如一张单人床的飞剑上,感受着微凉的夜风划过脸庞,看脚下的路灯次第亮起,一种玄妙的感觉浮上心头,这世界那么大,终有一天,他柳南溪也要做睥睨天下的修仙大能! “这不是飞剑。”正有豪情壮志满胸怀,柳南溪却听见这样一句,不由疑惑地仰头看江俢篁。 他坐着,江俢篁站着,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江俢篁的下巴。 不愧是渡劫期的大能修士,即便是这样的死亡角度,居然也没有双下巴呢!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祖师爷说的是什么,不由狐疑的四下打量:“不是飞剑吗?那这是什么?” 一打量,果然感觉到了怪异之处,这飞剑……怎么这么宽、这么短?怎么还有花纹? 与其说是飞剑,还不如说更像一块门板。 等等……那边那个凸起是什么?怎么这么像一个门把手?而且这个门把手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您卧室的门吗?!怎么会在这里?!”柳南溪爬过去一拧门把手,“果然是啊啊啊啊啊……” 门向下打开,柳南溪尖叫着掉了下去。 看着在夜风中摇摆的门,江俢篁多少觉得有些心累,这手速不去画符可惜了。 他伸手往柳南溪落下的方向虚空一抓,“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声又渐渐向这里靠近。 重新趴回门板上的柳南溪满头是汗,脸色煞白:“多、多谢祖师爷……” 江俢篁转过身,懒得理他。 柳南溪不敢动了,使劲擦了几把脸上的汗,哽咽着问:“所以说,御剑飞行只是个泛称,其实随便御什么都行?” “是。” “什么也不御也可以?” “那是另外的术法。” “有什么区别,我要是御一双鞋子,不就等于什么也没御?” 闻言,江俢篁终于回头看了一眼柳南溪,他的眼神很微妙,仿佛在看一只会说话的胖头鱼。 沉默片刻,他道:“你以后可以试试。” 门板开始下落,他们已经到了新福小区上空。 不愧是御剑飞行,速度就是快。 第53章 黄金棺椁 朵萌最近不怎么看电视了,他的新爱好是看小说,尤其是和宁天音吃过一顿饭后,他更加爱看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剧情了。 柳南溪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白晟吧…… 当柳南溪着陆在二楼露台上的时候,就见朵萌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沙滩椅上,手捧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巴掌书看得津津有味。 此时天已经黑了,但他不需要开灯。 柳南溪不确定大熊猫夜视能力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修士的夜视能力肯定很好。 “朵萌前辈,我回来了。”柳南溪手脚发软地爬下门板,跟朵萌打了个招呼。 朵萌的视线从书上移开一秒:“出息了,搭顺风车回来的,没晕吧?” “还行吧……”柳南溪含糊其辞地嗯了声,不敢说自己在门板上干的蠢事。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俢篁的房间,正巧看见那张门板飞进门洞,镶嵌得严丝合缝。 柳南溪:…… 算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要早点习惯。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柳南溪从书包里翻出那本《仙灵感悟上篇》,今天的飞行经历虽惊心动魄,却也让他隐隐感悟到了一些什么,他有种感觉,自己或许很快就能摸到修仙界的门槛了。 然而,就在他专心研读功法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一条私信跳了出来。 谈海潮:“救命救命救命!哥们儿要身死道消了!” 谈海潮:“大哥!速来救小弟狗命!!” 谈海潮:“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连发三条,九个感叹号,可见对方的处境极其不妙。 柳南溪被吓了一跳,虽然他总觉得谈海潮这人疯疯癫癫的,很是令人讨厌,但对方都私信求救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个人恩怨了,他赶紧回复:“南山一只菇他们组队来救你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秒,立刻收到回复:“三天了,你怎么才回[大哭]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要全军覆没的节奏哈哈哈!” 紧接着,我欲修仙法力无边群里,谈海潮发了一张图片,配文:“兄弟们呐!来了一起来躺板板啊!” 那是一张典型的游客照,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三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站在照片中央,抬手朝镜头比着V字,其中一人正是谈海潮。 ——如果三人身后不是一只巨型棺椁的话。 那是一只通体金黄、刻满神秘花纹的棺椁,三個人站在棺椁前面,渺小得如柯南站在成年人脚边。 柳南溪看得心神动荡,盗墓小说流行的那些年,他曾拜读过不少,什么铁棺、石棺、琥珀棺,棺椁的材质取决于作者的脑洞,什么样的都有。 但是这么大的黄金棺椁,还真没见过,何况是真真切切地从照片里看到。 他一直不太相信这个古墓里有元婴修士炼制的丹药,要真有这种灵丹妙药,墓主人为什么不吃下丹药,然后长命百岁呢? 现在他想明白了,或许墓主人本身就是一位修仙大能呢?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往楼下跑。 找到江俢篁的时候,对方正在厨房里忙活,料理台上干净整洁,半空中却飘满了各种食材,干的湿的、果子块根、枸杞咖啡豆,什么都有。 汤锅里咕嘟咕嘟的,也不知道在煮什么。 柳南溪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怕撞到那些漂浮的东西,便站在厨房门口往里面探头:“祖师爷,谈海潮又来求救了。” 江俢篁恍若未闻,只见他手指轻弹,十几颗咖啡豆排着队跳进汤锅。 太魔幻了。 见他没反应,柳南溪又问:“他还发了一张照片,那好像是个大能修士的墓,您真的不看看吗?” 那可是二层楼高的黄金啊,当初祖师爷给他的那个金坨坨,卖了足有一百多万呢! 江俢篁将锅盖盖上,然后朝柳南溪这边瞥了一眼,手机上,巨大的黄金棺椁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神秘莫测。 他表情一顿:“谈海潮发的?” 柳南溪点头,果然,那——么大的黄金,就算是渡劫期的大能修士,也抵抗不了这种诱惑啊! 江俢篁走近,将图片放大。 柳南溪连忙也凑过来看:“这么大的棺椁,墓主人肯定是个大能修士吧?那他一定有很多陪葬品,不如我们……” 江俢篁瞥他一眼,神情微妙:“盗墓犯法的,你不知道?” 柳南溪目瞪口呆,面对这么大的黄金棺椁,你居然跟我说盗墓犯法?你难道没有世俗欲望的吗! 江俢篁不再理他,继续将图片放大。照片里光线十分昏暗,除了正中间的巨型棺椁和三个人,四周全是黑乎乎的一片。 江俢篁正在看的是巨型棺椁左下角的那片黑暗。 昏蒙蒙的光线中,那里似乎立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柳南溪一惊,这玩意儿……该不会是大能修士的亡灵吧?难怪谈海潮他们被困在里面那么久都出不来! “是不是谈海潮他们拿了墓主人的东西,所以墓主人的亡灵要让他们陪葬?” “什么亡灵?” “就这个啊,这不是亡灵吗?”柳南溪不敢用手指指那个亡灵,只敢努了努嘴。 好在江俢篁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个炼丹炉。” 柳南溪:“……” 不是,这黑乎乎的!你到底怎么看出这是个炼丹炉啊! 江俢篁不再理他,又把群消息往上翻了一遍,大能修士的神识果然强大,看消息都不带停顿的,不到一分钟就把柳南溪加群以来的所有消息看了一遍。 似乎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江俢篁又退出去翻谈海潮和柳南溪的私聊记录,依旧是一目十行地翻,这次更快,五秒钟就看完了。 柳南溪甚至还没来得及纠结祖师爷有没有侵犯他的隐私,后者就已经把手机还给了他。 “没说地址。” 这是要去救人了吗?柳南溪惊讶地看着江俢篁,先前不是说,修仙之人各有机缘,不用理会吗?难不成是为了那个炼丹炉? 柳南溪挠头:“那我让他发个定位?” 江俢篁微微摇头:“不必。”说着他手上亮起点点白光,十指迅速变幻印诀,似乎在推演掐算什么。 柳南溪心生向往,修仙就是好啊,连导航都用不着。 然后他听见江俢篁轻轻咳嗽一声,嘴角溢出一丝殷红。 柳南溪:“……卧槽!” “祖师爷!您怎么了?!” 第54章 仙人 柳南溪仅凭一己之力,就上演了什么叫做七手八脚。 他围着江俢篁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转,似乎想给人止血,又实在无从下手,于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真不能怪他,谁也没教过他这个啊!渡劫期大佬怎么会吐血呢?! 江俢篁被他转得头晕,摆了摆手让他躲远些,这才道:“有比我强大的存在干扰推演结果。” 柳南溪停下手忙脚乱,艰难地喘息着。 比渡劫期还强大,那不就是仙人吗?盗个墓怎么还和仙人扯上关系了? “那那那那那怎么办?要不向您徒弟求救吧?您的几位徒弟不是都已经成仙了吗?” 这种时候就不要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万一对面那位仙人杀过来,他不想享年二十一岁啊! 江俢篁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然后,他用双指并拢沾了点血,往空中虚画几笔。 指尖所过之处,红光亮起,一道红色符箓渐渐显现出来,静静地悬浮于厨房上空,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柳南溪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光是往那符箓上多看一眼,就有种灵魂都要被吸进去的恐怖感觉。 等到最后一笔完成,强大的威压已经让人喘不上气来。 江俢篁却在此时对他道:“拍下来,发给谈海潮。” 柳南溪无暇思考,立刻照做。 消息成功发了出去,悬浮在空中的符箓也渐渐消散,那种令人心慌气短的感觉这才消失。 柳南溪擦了擦额头的汗,颤声询问:“祖师爷,这是什么符?” 难道是要利用这道符,和仙人隔空斗法吗?虽然小说里的越级战斗很吸引人,但真正身处其中,他才感受到这件事有多可怕,那可是仙人啊! 江俢篁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似乎刚刚的吐血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他走到水龙头前,将手上的血洗去,道:“这是召唤符。” 召唤符?柳南溪一愣,召唤仙人徒弟吗?那为什么要发给谈海潮? 等等……不会是那样吧? 已知,这是用江俢篁的血画的召唤符,然后,它又被发给了谈海潮…… 柳南溪感觉头皮都开始麻了:“祖师爷……您该不会是想让谈海潮把您召唤过去吧?!” 还隔空斗法呢! 这是要亲自下场和仙人干架啊! 江俢篁洗干净手,回头看他一眼:“境界止步多年,是时候会会仙人了。”语气很淡,仿佛在说,好几天没喝奶茶了,今天喝一杯吧…… 柳南溪捂住心口,感觉自己心脏病又犯了。 ----------------- 接下来几天,柳南溪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总害怕上课上到一半,有个恐怖的仙人从天而降,一口一个吃掉他的同学,然后捏住他的脑袋,让他交代江俢篁在什么地方。 晚上睡觉也不踏实,梦里有无数千手千眼的克系仙人追着他跑,用防空警报一样的高频声音问他:“江俢篁呢?江俢篁在哪里,把江俢篁叫出来!哦……原来……你就是江俢篁,哈哈哈……” 如此提心吊胆的过了半个月,谈海潮却再也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我欲修仙法力无边群里也是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一個人说话。 大概他们都已经死了。 又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午夜,柳南溪大汗淋漓地坐在床上,脑子里终于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那毕竟是一座与仙人有渊源的古墓,而谈海潮才不过筑基期,能在里面活半个多月已经是个奇迹。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柳南溪终于不再惶惶度日,生活似乎又变得平静起来,他依旧白天上课、打工,晚上研究《仙灵感应上篇》,虽然还是没有摸到练气的门槛,可他发现自己学习效率越来越高了,脑子也越来越清醒了。 咖啡书店也没有倒闭,因为老板娘面试群演失败,只能老老实实回来开店。 时光飞逝,转眼又过去半个月,西风渐起,天气转凉,柳南溪给朵萌和江俢篁买了冬衣冬靴。 唯有一件事不好,柳南溪至今还没有吃到程翔带回来的家乡特产。 程翔已经失联一个月了,谁也联系不上他,班级里各种谣言满天飞。 有人说程翔生了重病,已经在ICU住了一个月,快要不行了,过几天班级里就会组织募捐。 有人说程翔返校搭乘的航班出了事故,有关部门到现在连飞机残骸都没有找到。 还有人说程翔家里不愿意继续供他读书,已经让他跟着亲戚出去打工了。 更有离谱的,说程翔误入传销,已经被卖到国外黑矿场挖钻石去了。 种种猜测层出不穷,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确凿证据。 柳南溪也给他打过电话、发过消息,可是都仿佛泥牛入海,一点回应也没有。 直到辅导员在班级群发了条消息,程翔出事了,现在需要两名同学跟他一起去趟程翔老家,有没有人报名。 具体出什么了事没说,柳南溪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才知道程翔真的出大事了。 他把自己的姐夫打了一顿,对方现在还在ICU躺着,他自己则进了局子,很可能要被判刑,一旦判刑就会被学校退学,这么多年的书算是白上了。 这件事本来轮不到学校出面,但是程翔父母苦苦哀求,希望能替程翔做个见证,证明程翔从来都是个好孩子,绝对不是故意把人打成这样的,希望能给他判得轻一些。 辅导员的意思是,这个见证即便去做了,大概率也没什么用,但既然程翔父母已经求来了,于情于理也该去一趟,况且程翔本身确实是个刻苦用功、热心助人的好学生。 这件事柳南溪想了整整一个课间,然后在群里报了名。 虽然程翔朋友很多,但他只有程翔一个朋友。而且他觉得,这件事他或许真的能帮上忙。 辅导员没有立刻回复他,群里报名的人不少,到最后不一定会选他。 有了这件事,柳南溪一下课就直接跑回家里,向江俢篁要了一粒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当初他被宁小芸打得魂魄都飞出来了,这丹药也能救他一命,只要给程翔的姐夫服下这粒丹药,人没事了,再争取谅解,或许程翔就不用坐牢了。 第55章 不智能的金钟罩 柳南溪还想着,如果自己最后没去成,还得找个靠谱的人把丹药带过去,结果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刚结束,辅导员就来了教室。 辅导员姓王,比他们大不了几岁,视线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后,将柳南溪和另一个叫张秀儿的男生叫到了走廊上。 张秀儿其人,看名字都以为是个文文静静的内向女生,实则是个又高又壮又黑的好汉,刚入学时,就曾以一己之力,在校门口打趴过一个扒窃手机的惯犯。 王城看着张秀儿,心里很是安定,他对二人道:“以防万一,先跟你们交個底,咱们这次去程翔老家,可能会遇到危险,你俩能行不?” 这话主要是对柳南溪说的,如果可以的话,王城也很想带两个张秀儿去,但他们班总共才七个男生,除了张秀儿,就只有柳南溪看上去壮实点了。 然而王城的话却让柳南溪愣了一下,只是代替学校出面做个见证,会有什么危险? 王城一脸头疼:“他们家那边……民风比较彪悍,程翔家到现在都还被围着,你要是感觉没把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柳南溪这辈子才经历过多少事,还真没想到这些,不过想到了他也得去,丹药能不假手他人,就不假手他人,于是道:“王老师你放心吧,我最近也在锻炼身体,就算打不过,逃跑肯定没问题。”他都一只脚跨进修仙界的人了,总不能比张秀儿……差太多吧? 于是三人就把行程定了下来,为了不耽误他们上课,动车票定在今天下午五点,明天早上七点到,周末两天把事情处理好了,还能赶回来上周一的课。 柳南溪当即向咖啡书店的老板娘请了假,跑回家里开始收拾东西。 重点并不是换洗的衣服,从王城的描述来看,他们到那边能不能洗澡都是个问题,所以衣服带不带,影响真的不大。 柳南溪简单收拾了牙膏牙刷袜子内裤之类的东西,然后就跑去了江俢篁的房间。 江俢篁今天没有在厨房,他的煲汤事业似乎遇到了瓶颈,正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捣鼓手机。 柳南溪敲了两下门,不等里面回应,就直接把门拧开了:“祖师爷,有没有那种可以一键触发防护的阵法?” 江俢篁正在看手机上的科普视频,对柳南溪的无礼早就习以为常,闻言头也不回地问:“什么叫一键触发?” 好吧,这种说法对祖师爷来说可能有些太科幻了,柳南溪想了想,更正道:“比如那种,不需要灵力,只要我大喊一声金钟罩,又会有一道防护阵将我保护起来,使我刀枪不入。” “没有。” 柳南溪大失所望:“那有没有……” “只有那种不需要喊的。”江俢篁终于关了视频,认真地看向柳南溪,“要么?” 柳南溪不理解:“什么叫不需要喊的?” 江俢篁懒得解释,手指往柳南溪的方向一弹,一道白光瞬间没入后者眉心,然后,一个半透明的圆球把他裹了起来。 柳南溪大感震惊,他尝试触碰面前的半透明屏障,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手直接就穿了过去。 “这就是不需要喊的金钟罩?” “你非要这么叫的话,是。” “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 柳南溪乐了,有这就够了,他本来还想问问有没有大力金刚丸之类的丹药呢,现在看来,通通都不需要了! 他刚要走,就听见朵萌粗犷的声音往这边过来:“柳南溪,就听你你叨咕叨咕的,说什嗷——!” 柳南溪身后,朵萌一脸痛苦地捂住了鼻子。 他比柳南溪高得多,又离得远,却还是被什么东西撞在了鼻子上,疼得他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柳南溪没想到这个防护阵这么厉害,忙上前检查朵萌的伤,结果才往前走了一步,朵萌就再次发出一声哀嚎。 “你站住!”朵萌大喊,“离我远点!” 柳南溪立刻停住脚步,一脸无辜地看着朵萌:“前辈,你还好吧?” 朵萌毫无防备地被撞了两下鼻子,痛得直骂娘。 柳南溪求救地看江俢篁:“祖师爷,这怎么还敌我不分呢?” “不需要灵力就是这样的。” 所以,就是智能和非智能的区别?行吧,谁让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练气入体呢,无法使用灵力,只能用这种不智能的。 但是他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那我身边半径一米范围内,岂不是无法站人了?”那他怎么坐车?边上的乘客不会被他顶出车厢吗? “大小可以用心念控制,越小,防护效果越强。” 柳南溪似懂非懂:“小而精悍。” 朵萌也似懂非懂,他主要是没弄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但是对于柳南溪嘴里出来的话,他都想吐槽两句,于是捂着鼻子骂了一句:“你才短小精悍。” 柳南溪不和他计较,毕竟对方亲自上阵帮他验证了防护阵的效果。 确保自己的安全没问题了,柳南溪这才向两人交代了自己后面两天不在家的事。 这还是三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出远门,还没出发呢,就已经开始牵肠挂肚,主要是怕祖师爷把厨房炸了,怕朵萌又光着身子去露台上晃悠。 千叮咛万嘱咐,奈何时间不等人,他终于还是忐忑不安地出了门。 然而,柳南溪前脚刚走,朵萌后脚就从胳肢窝底下抽出一副巨大的地图。 “青竹乡……青竹乡,让我看看在哪里……一听就是个好地方!” 他这边还在找,江俢篁的手指就已经点在某个位置。 朵萌立刻凑过去一看:“南山市,芒多县,青竹乡,嚯!一千多公里,得坐飞机。”朵萌一把收起地图,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五分钟后,朵萌又捧着手机回到江俢篁面前:“两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 “没有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是,没有今天的机票了。另一个坏消息是,不管什么票,都要用身份证买。” 第56章 全家出动 柳南溪不知道家里两位大佬已经在研究怎么去青竹乡了,他现在烦恼的是,该怎么控制防护罩的大小。 祖师爷说,用心念控制,他试了,效果很好,可他却控制不好自己的心念,想着要变小,结果太紧张了,砰一下变得巨大。 并且他发现一件很要命的事,这个防护罩不仅防止人接近他,甚至还防止门框、墙壁、一切东西接近他。 换言之,当防护阵太大的时候,他甚至进不去门。 仔细想想,这也合情合理,毕竟,不仅要防人家用拳头打他,还要防人家拿棍子敲他。 只是这样一来,柳南溪刚出门就遇到了难题。 他没法坐电梯。 因为不熟练,他总是将防护罩控制得忽大忽小,电梯门刚要关上,就检测到有东西挡门,又打开了,反反复复…… 万般无奈之下,柳南溪只能从楼梯跑了下去,幸亏他最近体能有所提升。 虽然中间被卡在楼道里两次,但总算是平安下楼了。 前往小区大门口的过程中,他又无差别弹飞了一只正在遛弯的小狗,和小狗身后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新福小区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小汽车,王城和张秀儿在站在车边和门卫大爷唠嗑,见柳南溪过来,王城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张秀儿大大咧咧地道:“柳南溪你真牛啊,悄没声儿地居然连房子都买了,连王老师都还没那么多钱买房子呢,他女朋友嫌他没房,正在跟他闹分手。” 王城的表情从欲言又止变成了一言难尽,他看了柳南溪三秒钟,长叹一口气,坐进驾驶室。 柳南溪:“……”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啊! 原本张秀儿是坐在后座的,他人高马大的,坐在副驾驶嫌挤,但是柳南溪死活不肯坐在副驾驶,他怕自己半道上把王城弹出车窗,然后他和张秀儿车毁人亡。 爬进车子的时候,他努力了两次,才把防护罩缩小,张秀儿不明所以地安慰他:“别怕,王老师车技还可以的,你放心坐上来吧!” 柳南溪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丢进车里,心累地看了一眼张秀儿:“大兄弟,你可闭嘴吧!” 他真心觉得,让张秀儿去恐怕是个错误的选择,他这嘴真的没问题吗?别对方家属本来没想打人的,结果被他一说,群情激奋,把他们往死里揍吧? ----------------- 白色小轿车离开新福小区,渐渐汇入车流。 柳南溪家二楼的露台上,江俢篁正在等朵萌。 朵萌特地向他借了一个乾坤袋,说是旅途漫长,要多装些消遣的东西,已经收拾十来分钟了。 又等了十分钟,朵萌终于拎着两个大购物袋出来了:“走吧,那小子应该还没到车站吧?我可跟你说,这年头的动车比飞机还快,一旦出发,连你都不一定追得上。” 经过朵萌三分钟的深思熟虑,他提出一个颇为可行的计划:既然买不到票,那就搭柳南溪那一趟动车去,也是时候看看这個时代的大好河山了。 不是没考虑过直接飞过去,但青竹乡只是广袤大地上的一个小小乡镇,两人谁都没有去过,飞行途中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一找错地方,反而浪费时间。 还不如跟着动车去,一路上什么也不用操心。 江俢篁对此并不发表意见,他不在意怎么去青竹乡,也不在意花费多少时间,反正他既不用上班,也不用上课。 甚至,就连要不要去,他都没那么在意。 既然朵萌嚷嚷着要去,那就去。 载朵萌不需要门板,江俢篁站在露台的边缘,往外踏出一步,脚下就形成了一团云雾。 朵萌助跑两步跃出露台,也落在了云雾上。 ----------------- 清市很大,有东、西两个火车站,大学城位于接近郊区的清市北面,开车到火车西站要将近一小时。 柳南溪坐在车上全神贯注,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王城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表情,不由感到郁闷:“我开车有这么恐怖吗?” 柳南溪不敢掉以轻心,一边摇头一边道:“我怕睡着。” 张秀儿转过大黑脸来看柳南溪:“睡呗,还有好一会儿呢,王老师这车慢得很,够你睡的。” 王城:“……” 柳南溪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听到张秀儿这话一个没忍住,心神一颤,防护阵毫无预兆地扩张了一下。 王城和张秀儿只觉得座椅背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一下,整个人都抖了抖。 王城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柳南溪,你踹我椅子干什么?” 柳南溪连忙摇头:“抱歉王老师,腿有点抽筋……”他说着朝张秀儿瞪了一眼,“你别说话,快睡觉。” 张秀儿朝他笑笑:“没事,我不困,万一路上出点啥事,我清醒着跑起来也快。” 王城:“你给我闭嘴吧!”他后悔了!当初那个想带两个张秀儿的自己,真是好傻好天真啊! 因为时间还早,一路上都很通畅,三人到达火车西站的时候才刚过四点。 车站上空,有一朵云似乎格外洁白厚实。 云朵上,朵萌正弯腰往下张望:“哎来了来了,你看,像不像一条小白龙,嚯!好快啊!咻一下过去了!比你还快!” 什么叫比你还快? 江俢篁皱眉看着朵萌撅起的大腚,好脾气地没有把他踢下去。 他知道朵萌为什么说小白龙,青华宗曾短暂收留过一条受伤的小白龙,也是这样细细长长一根,在青华宗养好伤后,咻一下就飞走了。 两人在云端等了片刻,朵萌又开始数数:“1127、1128、1129……” 江俢篁走到他边上往下看了一眼,这货居然在数动车里走出来的人。 “1283……1283个人!这小白龙真能装啊,比伱还能装。” 江俢篁终于往朵萌屁股上踹了一脚,后者一声惨叫,在空中不知翻滚了多少圈,然后噗通一声砸在车站边的草地上。 …… 柳南溪正和王城、张秀儿拿着行李往车站里走,隐约间他好像听到熟悉的惨叫声,然而环顾四周,路人皆行色匆匆,刚刚那一声惨叫,仿佛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怀疑地摇了摇头,柳南溪继续往前走,结果刚迈出一步,又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他再次惊恐回头,周围人依旧神色如常。 柳南溪忍不住摸索自己的脑袋,不会吧,他终于脑子出问题了? 第57章 松弛感 暮色中,列车犹如一条摆脱桎梏的银色巨龙,向着天边冲去。 车厢内,张秀儿愁眉苦脸。 “怎么不是卧铺呢?坐14个小时啊,到了还能打得动吗?”幸亏王城的座位没有和他们连着,不然恐怕会被气吐血。 柳南溪不想听他说话,免得又失去对防护阵的控制,他这一路过来,隐约已经掌握了控制防护阵的技巧,只要不走神,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比如现在,张秀儿就坐在自己边上,距离顶多二十公分,两人相安无事。 张秀儿显然不知道柳南溪的想法,他跟个秋游去的小学生一样,嘀嘀咕咕说个没完:“王老师也太抠门了,好不容易出趟远门,不买卧铺就算了,就不能让我们在当地玩两天吗?我早就听程翔那小子说了,他们那边遍地都是好吃的,跟不要钱一样,还想着这次怎么也得敲他一竹杠,结果就去两天,说真的,我不在乎耽误学习啊!” 就算柳南溪不理他,他也能自言自语、自得其乐。 听他嘀嘀咕咕了十来分钟,前座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从两个座位的缝隙里探出半张脸:“小伙子,你能安静会儿不?” 张秀儿见终于有人和自己说话,立刻来了兴致,身体前倾,问老太太:“奶奶,您在哪儿下车啊?我这儿有山核桃,您要来几颗吗?” 老太太张嘴朝他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不用了,你能安静会儿不?” 张秀儿:“我还有果冻,您要吗?”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不用了,我怕噎死,你能安静会儿不?” 张秀儿:“噎不死的,我买的是大果冻。就算噎住了也没事,我会海姆立克法。” 老太太怒了:“你个兔崽子!能不能把嘴给老娘闭上!” 张秀儿闭上了嘴巴,但还是递了一颗大果冻过去。 老太太用力瞪着他两秒钟,一把抓过了果冻。 柳南溪觉得,坐在张秀儿边上,真的挺磨练心性的,等他回去的时候,祖师爷看到自己居然变得这么沉稳大气,肯定会很欣慰吧? ----------------- 江俢篁负手立于车厢顶部,狂风呼啸,他的神色却很平静。 远处的地平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空气里满是秋日里枯草与泥土的香气,天地空旷高阔,四野悄寂无声。 远离了高楼林立的城市,时间仿佛回到千年以前,田野的尽头是晚归的农人,牛车上装满秋收的稻谷,老牛慢吞吞地走着,车轮吱呀呀地响着…… 江俢篁看了一眼脚下列车,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怅然。 李知雪说,不入凡间,何以成仙,于是他耐着性子待在人堆里,然而两個多月过去了,他什么也没感受到。 江俢篁身后,朵萌盘膝坐在列车的车厢顶上,捧着小说看得津津有味,他面前堆满了零食饮料、瓜子花生,虽然车顶寒风呼啸,那些零食却稳如泰山。 朵萌将小说翻过一页,见江俢篁始终站着没挪动一步,忍不住问:“难不成你想站十四个小时?” 江俢篁头也不回:“我在青华山站了一千年。” 朵萌翻白眼:“夸夸你?” 江俢篁顿了顿,走到朵萌面前:“你再不突破到化神期,寿元不多了。” 朵萌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淡定,三年之内我肯定能化神。我知道你想说啥,静修是没有用的,你都不知道,当年你闭关之后,你那几个徒弟,就没一天是好好呆在山上的,还不是一个个都成仙了,反倒是你……” 朵萌还算惜命,后面的话就不说了,他伸手在胳肢窝底下摸了一会儿,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抛给江俢篁:“得开一晚上呢,伱没事可以看看这个。” 江俢篁接过书看了一眼《春早知小说合集》,刚翻开第一页,又有一个东西飞了过来,江俢篁再次接住,是一包辣条。 朵萌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快乐水,道:“别一天到晚板着张脸,多跟年轻人们学一学嘛!看看小说,吃吃零食,按柳南溪那小子说的,考前要适当放松,你现在的状态呢,就跟高考前夕差不多,你越紧张、越在意,就越容易发挥失常。” “你怎么知道高考?”江俢篁搜过柳南溪的魂,所以知道高考,朵萌一只大熊猫,为什么也知道高考? 朵萌浑不在意地晃着大脚丫子:“年年都有高考生来找我许愿啊!” 江俢篁:“……” 堂堂青华宗开派祖师,沦落到被一只大熊猫开导,江俢篁觉得这事多少有些滑稽,但还是依言翻开了那本所谓的小说。 五分钟后,他把书递给朵萌。 朵萌诧异地抬头:“不好看?” “看完了,换一本。” 朵萌:“……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有点松弛感!松弛感!松弛感你懂不懂?来,你看我是怎么做的,躺着,把腿架起来,肥宅水给你,书拿着!” 飞驰的列车顶部,江俢篁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拿着小说,一条腿吊儿郎当地架在另一条腿上…… 他沉默地看着朵萌。 后者也沉默。 半晌后,朵萌又主动把人扶了起来:“算了,你长得就没有松弛感。” 江俢篁把书还给朵萌,到一旁去打坐了。 ----------------- 柳南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车窗外漆黑一片,有密集的水痕划过窗玻璃,似乎是下雨了。 看看时间才晚上十点,列车还要行驶九个多小时。 看了看手机,只有刚上车的时候,宁小芸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图片] “快看我在哪里,你家好大啊!” 看到图片,柳南溪彻底清醒了过来,那赫然就是以前的青华观,现在的青华寺。 古旧破败的门头已然面目全非,黑漆匾额上“青华寺”三个金光大字即便在暮色中,也熠熠生光。 宁小芸穿着一身素白的古装戏服站在大门下,手里拿着一柄剑。 之所以知道那是戏服,是因为她周围全是穿一样衣服的男男女女,各种灯光、道具、设备,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剧组。 好家伙,继青华寺之后,再次摇身一变,成了影视基地啊! 第58章 在途 睡梦中的张秀儿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猛地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紧紧贴在车窗上,脑袋还有点疼。 他一脸迷茫地摸了摸头,自己也没做梦啊,怎么还把脑袋撞了呢? 他打了个哈欠,问柳南溪:“咱们这是到哪里了啊?能吃晚饭了吗?我都有点饿了……” 柳南溪没理他,他正在捣鼓手机,以青华寺为关键词,他试图在网上找到点什么线索,结果搜完跳出一大堆让他瞠目结舌的东西。 《檀香》剧组正式进驻青华山,第一时间路透照来了! 揭秘妖女和佛子的禁忌之恋。 青华绝恋,不负如来不负卿。 妖女换人,南曼丽进组! 沈煊年度最佳光头。 …… …… 柳南溪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直呼好家伙!什么妖女?什么佛子?他们在青华山上干什么? 南曼丽?妖女?沈煊?佛子?那都是什么鬼! 难怪最近总有人说什么群演不群演的,就连咖啡书店的老板娘都去了,难不成都是在说这个?那宁小芸是怎么回事?她也去当群演了? 她一个富家千金,干什么去当群演? 不对,她本来就是表演系的…… 还是不对!这伙人为什么要在青华山拍妖女和佛子的禁忌之恋!就算那已经不是他家了!就不能对他以前的家有点尊重吗? 而且禁忌之恋这种词一听就很不妙!该不会要在他以前的屋子里干坏事吧! 柳南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 列车在黑夜中穿梭了一夜,终于在太阳升起之后到达终点站。 柳南溪脚步虚浮地走出车门,防护阵不小心把边上的张秀儿撞了一下,后者大呼小叫:“谁撞我!是不是想偷我钱包?”他一把从口袋中抽出钱包捏在手里,“有本事来抢!” 柳南溪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机械地抬起脚步往前走。 他花了整整一晚上,在网上看完了《檀香》原著,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妖女和佛子的禁忌之恋了。 他很难想象,一旦祖师爷看到这些消息,脸上的表情将是多么精彩。 ----------------- 南山市多崇山峻岭,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唯一的火车站还是三年前才建成的。 他们要去的青竹乡属于芒多县下辖,距离这里还有一百多公里,三人在车站里到处问,好不容易找到前往芒多县方向的车,却被告知十几分钟后就要开了。 他们甚至来不及到车站外面去看一眼,就急匆匆买了几个包子,马不停蹄上了车。 原本他们应该直接去芒多县的,毕竟程翔这会儿还在县里的拘留所,只不过青竹乡离市区反而更近一些,就先往那里跑一趟了。 原以为到芒多县的客车,肯定会经过青竹乡,然而他们都忘记了,这是在山里,路不是笔直的,这辆去往芒多县的客车,为了中途多经过几個地方,愣是将人口较少的青竹乡绕开了。 “你们要去青竹乡的话,要坐另外一班车的嘛,路线完全不一样的……”司机师傅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跟他们解释。 王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大冷的天,他愣是急出一身汗:“实在不行的话,您把我们放在离青竹乡最近的地方吧?我们自己走过去。” 司机师傅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再近也隔着五六座大山呢,一路上还有大河,山里还有老虎,不行不行,我不能害你们的命!” 张秀儿从旁问:“实在不行我们先去芒多县?大不了晚一天回去……”他正巴不得。 谁知司机师傅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对了!你们可以在小猫镇下车,小猫镇有车去青竹乡的。” 一个小时后,人烟寥寥的小猫镇,歪歪扭扭的公交车站牌下,柳南溪三人和两个背着筐的大姐站在一起。 柳南溪目送着客车远去,问王城:“王老师,司机师傅刚才有没有说小猫镇到青竹乡的车,多久一班?” 王城已经累得站不直腰了,闻言只是摆了摆手。 张秀儿替他翻译:“司机师傅没说。” 边上一个大姐看他们不像本地人,好心提醒:“从这儿到青竹乡,一天就一班车,喏,就那辆……” 大姐伸手一指,就见一辆喷涂得花花绿绿的小客车晃晃悠悠从几人面前开了过去。 三人怔了一下,立刻拔腿狂追。 张秀儿一边追,一边大喊:“师傅!停车!不要走!等等我啊!” 柳南溪没喊,他喊不出来,追着跑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然而,轰鸣的发动机似乎彻底掩盖了他们的声音,司机师傅甚至没有减速看他们一眼。 眼瞅着小客车晃晃悠悠消失在转弯处,三人只能停了下来。 王城体力最差,远远地落在后面,扶着膝盖气喘如牛:“这下、这下你俩得做好准备,周、周一的课,肯定、肯定得耽误了……” 张秀儿擦着汗走回来:“早说我就不追了。”天知道他有多想被耽误。 王城气急败坏地看他一眼,说不出话。 柳南溪虽然没有王城这么夸张,却也累得直喘,但比起以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现在这样已经是大有进步了。 等这趟回去了,他得主动进行狗狗敏捷训练,祖师爷毕竟是渡劫期大修士,绝对不会害他的。 三人茫茫然地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张秀儿问:“现在该怎么办?等明天的车吗?” 王城从背包里摸出瓶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才道:“先去小猫镇上看看,可能会有跑黑车的,这年头不比以前了,就算是山里人,也都是家家户户都有车的。” “行,大不了走着去,不就是翻山越岭打老虎嘛!” 三人走回刚刚下车的地方,却见那两个大姐还在那边站着,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 刚刚和他们说话的那个大姐问:“你们在干什么?” 张秀儿笑呵呵地答:“万一师傅肯停下来呢?” 大姐更诧异了:“停下来做什么?他去前面掉个头,就回来了啊……” 说话间,发动机轰鸣声再次传来,柳南溪三人茫然地转过头,就看到那辆花花绿绿的小客车又晃悠悠地回来了。 车子停下,大姐招呼他们:“走吧,一天就这一班,错过了得等明天。” 王城:“……” 柳南溪:“……” 张秀儿:“唉!” 第59章 真假二叔 小客车晃晃悠悠穿梭在深秋的山道上,看到路边有背着筐、挑着担的人等候,便停下来将人捎上。 很快,原本空荡荡的车厢里就变得热闹起来,不断有人上车下车,箩筐里装着瓜果山货,网兜里装着鸡鸭鹅,显然都是去别处卖货的山民。 甚至有个老大爷牵着一头山羊上了车,人们也见怪不怪。 发动机的轰鸣声,人们的说笑声,鸡鸭鹅的叫声,乱乱一片。 柳南溪和王城坐在最后一排,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尤其王城,他像张饼一样摊在座位上,看上去仿佛快死了。 张秀儿没跟他们坐一起,他已经深入基层,和当地群众打成一片,明明一句话也听不懂,却也凑在人群里哈哈大笑。 王城气若游丝:“下次再带这个憨货出来,老子就挥刀自宫……” 柳南溪安慰他:“不至于,不要这么惩罚自己。” 小客车一路走走停停,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车窗外不是万丈悬崖,就是水声滚滚的大河。 要是谈海潮还活着该多好,柳南溪想,这里的大山足够他再吃三年工地饭,也算是为大国基建做贡献了。 临近中午,车子终于在一处山脚把三人放下,四周荒草萋萋,别说是人了,连只鬼都找不到。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三个外乡人茫茫然地站在氤氲的雨雾中,三脸不知所措。 柳南溪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半,手机信号只有一格,地图能用,但地图不会显示程翔的家在哪里。 若非身后就是写有“青竹乡”三个大字的公交车站牌,他都怀疑是不是被司机坑了。 他问王城:“接下来怎么走?难道是要坐牛车,然后到渡口,再由一只叫驴蛋蛋的黑狗带路坐筏子?” 王城扶着公交车站牌吐得天昏地暗,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在说什么鬼……再等等吧,约好了12点有车来接我们。” 张秀儿怀里抱着一大堆瓜果,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好的人缘,听闻此言不由抱怨:“原来有车啊,那干嘛不去火车站接咱们,也不至于折腾这么久。”嘴上这么说,他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态。 王城幽幽地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距离12点还有几分钟的时候,荒无人烟的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哐哐哐的奇怪动静。 三人齐齐循声望去,先是看到一股黑烟,然后看到一辆老式拖拉机哐哐哐地从山后转了出来…… 张秀儿:“……坐拖拉机啊?” 老旧的拖拉机冒着黑烟停在三人面前,车上一位大叔朝他们露出笑容:“是程翔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吗?我是程翔他二叔。” 这位大叔也是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但幸亏,比刚刚小客车上的人好一些,至少能听懂。 大叔很热情,主动下车帮三人拿行李,看到张秀儿怀里的那一大捧东西,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来就来,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呢?” 张秀儿想护一下,大叔强行把东西夺过去放在车后斗:“没事没事,我来放就行了,你们都坐上去吧!” 柳南溪往车斗里看了一眼,不大的空间里不仅有他们的行李,甚至还放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看样子这是干农活的拖拉机,被临时征用来接人。 拖拉机就拖拉机吧,总比走着去好。 三人无奈上车蹲下,拖拉机开到宽阔处掉了個头,又吐着黑烟往来时的路走。 柳南溪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有合过眼,人已经困迷糊了,但这会儿也没个坐的地方,只能强忍着困意听张秀儿和那位大叔聊天,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张秀儿问程翔到底出啥事了,这会儿是什么情况,大叔说山里路颠得很,手上抓紧了…… 正犯困,又有一阵哐哐哐的声音传入耳中,柳南溪下意识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休息好,出现幻听了。 结果眼角余光往张秀儿和王城瞥了一眼,两人正翘首看着前方道路。 柳南溪愣了一下,也下意识看去,却见两旁杂草丛生的山道上,又慢吞吞转出一辆拖拉机。 果然家家户户都有车啊…… 柳南溪看着那辆慢慢接近的拖拉机,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一下,开车那人……怎么这么眼熟? 可这是青竹乡啊,距离清市千里之遥,总不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吧?可对方的年纪都能当他爹了…… 嘶……不会吧?! 柳南溪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然后就看见对方车后斗放着三张小板凳。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脚边,一柄锄头颠簸着滚到了他的脚边,再看向自己身旁,张秀儿和王城姿势不雅地蹲着。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柳南溪猛地站起来,冲着已经开出去七八米远的拖拉机大喊:“程翔!!!” 开车那人错愕回头,那张脸如果再年轻二三十岁,可不就是程翔! “叔叔!我们是程翔的同学!”柳南溪一边喊着,一边冲张秀儿和王城道:“我们上当了!这不是来接我们的车,那辆才是!” 然而此时,他们身下的拖拉机却突然加速,本就老旧的拖拉机一个极速转弯,几乎将三人从车后斗里甩出去。 后面那辆拖拉机也反应过来了,大声朝他们喊了两句什么,可是山道狭窄,想掉头只能继续往前开到宽阔的地方,等到再追回来,早就被甩远了。 张秀儿大急,一把拽住假二叔的衣领子:“好你个老登!拐卖儿童是吧?!赶紧停车!再不停车我把你脑浆子打出来!” 谁知被他这么一拽,假二叔手上一晃,拖拉机眼瞅着就要撞向山壁,王城吓得大叫:“张秀儿你个憨货!快松开他!” 张秀儿大怒:“怕他奶奶个腿!老子也会开拖拉机!”他说着,竟要翻到前面去抢夺车把。 柳南溪不怕摔,他有祖师爷给的金钟罩,哪怕从悬崖上摔下去,也就是多滚几圈的事,可王城和张秀儿一旦摔落山崖,能不能找到全尸都不一定! 万般紧急之下,柳南溪也往前面爬,开拖拉机他不会,转个方向总没问题吧? 柳南溪一边往前面爬,一边朝张秀儿大喊:“你把他拽后面去,我来开!” “你会开吗?!” “不会!但我拽不动他!” “妈的拼了!和人贩子死战到底!” 蒙蒙细雨中,一台拖拉机歪歪扭扭在狭窄的山道上行驶,仿佛随时都会掉落悬崖。 山谷对面的树梢上,朵萌看得目瞪口呆。 “柳南溪这小子……这么虎的吗?” 第60章 极限拉扯 山道上那场拉扯战看得朵萌目瞪口呆:“好家伙!这招够狠,对,抠他鼻孔!掏挡!漂亮!小心小心!要撞上了!哎哎哎!背后!柳南溪小心背后!” 朵萌兴奋得手舞足蹈,堪比熬夜看世界杯。 对此江俢篁仿若未闻,他静静立在更高一些的树梢上,虽然隔着极远的距离,但以他的目力,甚至能看到几人拉扯时,脸上挤出来的皱纹。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 对面那个毫不犹豫往人裤裆里踹的,真的是青华宗第八十七代唯一的弟子柳南溪? 此时此刻,王城大概是全场最着急的人了,他感觉自己仿佛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瘦弱的身体被无情地摔打着,有时险而撞到山壁,有时半截身子又在悬崖外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两只手死死抓住拖拉机的护栏。 早知道这里民风彪悍!却没想到彪悍得连抢人的事情都干啊! 砰的一声响,有个人影摔倒在他面前,王城满脸惊恐地对上一双泛着血丝的通红眼睛。 假二叔被张秀儿摔得晕晕乎乎,一睁开眼睛就和王城对上了视线,他双眼一瞪,顿时恶向胆边生,扑上来就想抓王城当人质。 眼看着一条大汉向自己扑来,王城终于崩溃了。 “你不要过来啊!!!!” 他双手双脚疯了一样乱蹬乱踹,手里不知道摸到个什么,就不顾一切地向假二叔砸去。 张秀儿把假二叔甩到后面,立刻就跟着翻了回来,结果就看到王城双手捧着一个木瓜不停往对方脑袋上砸,还未熟透的木瓜硬是被砸得稀烂,假二叔也被砸蒙了。 张秀儿趁机扑上去按住假二叔,扯下自己卫衣帽子上的带子,就把人双手给困住了,再然后把他长裤往下一扒,直接脱到脚踝的位置,好让他无法逃跑。 看着面前的两条大毛腿,王城终于哭了:“我TM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到这种事!” 驾驶座上,柳南溪死死抓着拖拉机的把手,幸好他的手是可以伸出防护阵的,不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飞出悬崖,然而现在这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张秀儿!你搞定了没有,快点来开车!” “卧槽我哪会开拖拉机!刚刚口嗨乱说的!” “那你快查手机啊!拖拉机的刹车是哪个!我感觉它越来越快了!” 张秀儿手忙脚乱地在身上一通乱摸:“手机不见了!”刚才混乱间,根本不知道把手机甩哪里去了。 王城也顾不上哭了,赶紧掏出手机搜索,只过了两秒钟就再次崩溃:“没信号!” 眼看着拖拉机仿佛失控了一样越来越快,车上几人急得眼睛都红了,这是在山道上,不是高速公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個急转弯,一旦柳南溪反应不及,他们就有可能冲出悬崖,直接化作山谷里的一堆烂泥。 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后方再次传来哐哐哐的声音,是那辆来接他们的车,他追上来了。 张秀儿振臂疾呼:“大叔救命!我们的车停不下来了!” 然而对方似乎比张秀儿还要着急,一边不停重复喊着什么,一边用力挥手。 张秀儿不懂他什么意思,还想继续喊,就听见前方的柳南溪突然骂了一声脏话,他本能回头,却看见一边茫茫天空。 啊……这就是天堂吗? 一切都仿佛在半空中凝滞了。 柳南溪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感到身体开始急速下坠。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想法,周身的防护阵就像吃了激素一样剧烈膨胀,硬是把一同掉下来、但是在他上方的王城等人给弹了出去,直直地弹回到山道上…… 张秀儿只在天堂的大门外看了一眼,就被无情地踢了回来,他黝黑的大脸上全是迷茫,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现问题了。然而他一回头,空荡荡的山道上只有他、王城,以及被扒掉裤子的假二叔。 拖拉机呢? 柳南溪呢? ----------------- 风声呼啸,柳南溪在飞速下降,他仍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操作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这事儿等回去了,他要向祖师爷和朵萌吹一整年! 不过眼下他还是有点慌,这么高的距离摔下去,哪怕知道自己摔不死,也感觉双腿发软、两眼发花,他紧紧闭上眼、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等待最终着陆。 肯定会很痛! 但是别慌,大不了就把祖师爷给的那粒丹药吃了。 早知道就多要一颗了。 谁知道会出这种事。 程翔那小子,这次人情欠大了! 电光火石之间,万千念头转瞬即逝,柳南溪等了片刻,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剧烈撞击,反而连风声都仿佛消失了。 他试探着睁开眼睛,脚下就是深谷,而他悬在半空。 感觉良好,就是…… 感觉脖子和胳肢窝有点勒得慌…… 柳南溪狐疑地伸手往后摸了摸,摸到一只人手,正拎着他的衣领子。 再往边上一瞥,一张胡渣邋遢的大叔脸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柳南溪瞬间瞪大眼睛,再一仰头,果然!多么熟悉的下巴!就算是这种死亡角度,也没有双下巴! “祖师爷!朵萌前辈!” 千里之外见到亲人,实在太激动,柳南溪这一嗓子直接喊破音了,他手忙脚乱地想踩住点什么东西,结果脚下空空如也,于是只能任由自己被人拎着,却还是忙不迭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察觉到我有危险,瞬移过来救我的?你们要是早点来,就能看见我刚才……” 叨咕叨咕说个不停,吵得人脑壳疼。 朵萌听得哈哈大笑:“你小子,平常看不出来啊!不愧是你朵萌大爷教出来的,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柳南溪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毫不意外地被防护阵弹了出去。 柳南溪也大笑,他这会儿缓过劲来,才感觉全身都麻麻的,这是紧急状态下有些应激了。 来之前谁会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危险的事情,也幸亏他提前准备了防护阵,不然这一次,他、王城和张秀儿,算是有来无回了! 现在看到江俢篁和朵萌,他心里终于踏实了。 第61章 太抽象了 柳南溪怕坠崖的拖拉机爆炸起火,落地之后就赶紧去找,结果却在林子里看到一片稀碎的机械零件。 发动机、车厢、车把、轮胎……天女散花一样落在各处。不知道谁的行李箱摔碎了,里面的东西撒得到处都是,一条大红内裤挂在树枝上摇摇晃晃。 都这样子了,要是还能爆炸,那才是见了鬼。 柳南溪找了一圈,没有在这堆破烂里发现残肢断臂之类的东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看样子他成功了,没有人和他一起摔下来。 小雨细如牛毛,柳南溪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来休息,顺便跟朵萌和江修篁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来之前没想到这里的民风会彪悍到这个地步,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打不过总跑得过,呵呵哒…… 只不过,现在有另外一件让人头疼的事:该怎么向张秀儿他们解释祖师爷他们的身份。 迷路的外地游客?谁会到这种荒山野岭来旅游啊,也太可疑了。 来山里拍野生动物的摄影师?他俩甚至连相机都不会用。 来收购山货的商人?万一真有山民要把货卖给他们,收还是不收? 由于刚刚经历了混战和坠崖,柳南溪的脑子此刻转起来还有些费劲,他索性不再多想,反正张秀儿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就下来,先缓缓劲再说。 朵萌在拖拉机的废墟里溜达,时不时翻出一两个果子,可惜都已经摔烂了。 柳南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感觉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他试图把身上的防护阵变大一些,然后发现,这玩意儿根本不防水。 正郁闷间,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嗡嗡声,蒙蒙雨雾中,树木枝丫的空隙间,一个黑影快速掠过。 柳南溪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天空,他怎么感觉……刚才好像有一架无人机飞过去了? 再一看朵萌和江俢篁,两人也都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三秒钟后,那黑影又嗡嗡响着飞了回来,最终悬停在柳南溪他们头顶上空,红色的小灯不断闪烁。 柳南溪:“……” 柳南溪感觉大脑在一瞬间宕机了,说好的经济欠发达呢?前一刻他还坐着拖拉机,下一刻头顶就出现了一台无人机?这就是复古和未来的碰撞? 而且,他还没想好朵萌和祖师爷到底是干嘛的啊! 五分钟后,无人机的主人出现在柳南溪面前,却不是张秀儿几人,而是三名警察牵着一只背宽胸阔的大狼狗。 柳南溪忍不住揉了把脸,不至于吧?连试都不试一下,就直接报警了吗?好歹下来找找他啊!他就在这里!完好无损的!等着他们啊! 而且这里的警察效率好高,他摔下来到现在有半小时吗? “你们是做什么的?”三人一犬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人大声喝问。 柳南溪隐隐感觉有些不对,这么凶,还带狗,怎么也不像是来找自己的啊,该不会是在山里抓逃犯,恰好遇上了吧?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那只站起来足有一人高的大狗突然发出几声大叫,柳南溪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 他一退,三名警察就围了上来。 “站着不准动!把证件拿出来!” 听到不准动,柳南溪立刻把双手举了起来,再听到要拿证件,他又下意识地去摸裤子口袋。 刚一摸到口袋里的身份证,他就僵住了,不对啊,他有身份证,那祖师爷和朵萌呢?他俩拿什么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有两只手从他边上伸出来,手心里各躺着一片树叶——一看就是刚刚从地上捡的。 柳南溪机械地转过头,你俩也太抽象了吧?!这是要干啥啊?!这两片树叶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冒充身份证吧?好歹变张假身份证什么的!要不要这么敷衍啊?! 然而,就在他的注视下,有名警察上前拿起两片树叶,一脸认真地审视起来。 柳南溪感觉自己快要坏掉了,那只是两片树叶啊!大哥你到底是在看什么啊?! 那名警察看了一会儿,又将树叶还给两人,语气终于好了一些:“这么远从清市跑过来干什么?还有你,你的证件呢?” 正处于石化状态的柳南溪突然被点到,只好假装在全身摸索了一遍,最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身份证。 核对过三人的身份,其中一名警察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缓了一些:“山里不安全,别在这儿瞎晃悠……”他正说着,那边的大狼狗忽然又叫了一声,叫完之后人立而起,挣脱缰绳就朝柳南溪猛扑过来。 柳南溪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一时之间,柳南溪在前面跑,大狗在后面追,两名警察到处围堵,小小的林子里愣是上演了一出生死时速。 看着柳南溪四肢着地在林间乱窜,最后一名警察神情莫名地看向江俢篁和朵萌:“他平常也这样吗?” 江俢篁别过头,假装没听见这话。 好不容易等到大狗被控制住,柳南溪已经满身满脸都是泥了。 “你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吗?”警察蹲下来问瘫在地上的柳南溪。 后者没力气说话,朝他翻了个白眼。 见他这幅惨样,警察也不好意思太严肃,语气缓了缓才解释道:“我们的警犬对你身上的气味有反应,麻烦你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一個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有点秃顶……” 柳南溪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这不就是那个假冒程翔二叔的家伙吗?敢情这货本来就是个犯罪分子? 柳南溪将坠崖之前的事情一说,三名警察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果然是他!李二东现在在哪里?” 柳南溪终于知道,那个假冒程翔二叔的人,原来叫李二东。 柳南溪指了指山上,意思是还在上面。 警察不疑有他,立刻朝着对讲机里喊了几句什么,说的是方言,柳南溪听不懂,但从他们的语气可以看出,这个李二东身上有大案。 警察当然不会向他们几个无关紧要的人透露案情,交代他们不要呆在林子里,就要匆匆离开。 正在此时,林子的另一个方向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大嗓门。 “柳南溪——” “柳南溪你在哪里?” “柳——南——溪——” 是张秀儿,真是中气十足啊…… 第62章 渡劫 三名警察原本已经要走了,听见呼喊声又停了下来。 柳南溪连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向警察解释:“你们要找的李二东,可能也一起来了。” 警察已经知道山道上发生的事,当然能猜到来的是谁,当即率先冲了上去,等柳南溪跟过去一看,就见那个名为李二东的人已经被警察按住了。 他依旧是那副双手被绑住、裤子被脱到脚踝的状态,只不过似乎又被打过一顿,脸上全是淤青和黏糊糊的果泥。 看到柳南溪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人前,王城腿一软差点跪下:“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人是他带出来的,要是莫名其妙没有了,他后半辈子就不用混了。 柳南溪赶紧把人扶起来,正想着怎么解释朵萌和江俢篁的身份,就听见警察大声质问李二东:“老实交代!你把人藏哪里去了!?” 张秀儿先是被警察的出现吓了一跳,听到这声喝问又吓了一跳:“好家伙,真是个人贩子啊?” 此时,那位长得和程翔极其相似的大叔也追了上来,他大声朝警察说了几句,柳南溪听得似懂非懂,应该是在说山道上发生的事情,这李二东的行为显然已经触犯了法律。 柳南溪小声问王城:“这大叔是程翔的家人吗?” 王城点头:“程翔二叔。” 柳南溪抖了一下:“这次确定是真的了吧?” “你说呢?” 长得那么像,应该假不了了。 “那这个李二东又是谁?他想对我们做什么?” “程翔他大姐的老公的爸爸。” 柳南溪茫然:“有没有简单一点的说法?”亲戚数量为零的他,实在搞不清楚那么长的称呼。 王城叹气:“ICU那位的爸爸!” 好家伙!难怪来绑架他们! 沉默片刻,王城反过来问柳南溪:“警察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惹事了吧?” 柳南溪摇头:“找李二东的。” “找他干什么?他不是苦主吗?” “什么苦主?请叫他犯罪嫌疑人!”张秀儿突然把大脑袋凑了过来,“我才是真正的苦主!” 王城伸手把人推开,继续问柳南溪:“那警察问他‘把人藏在哪里’是什么意思?他还绑架了别人吗?” 柳南溪摇头:“不知道,警察没说。” 张秀儿再次凑过来:“我知道,程翔的妹妹被李二东绑架了,说要给他儿子陪葬。” 柳南溪大惊:“程翔他姐夫已经死了?” 张秀儿耸肩摊手:“不知道啊,这不是他自己在喊吗?”他指了指已经被银镯子拷起来的李二东,对方正目眦欲裂的大喊着什么,几位警察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程翔二叔的脸色同样发青,他朝柳南溪他们走过来,有些生涩地道:“程翔他小妹被李二东藏起来了,我要一起找人,没法送你们上山了。” 还真是…… 张秀儿和柳南溪不约而同看向王城,后者疯狂抓头:“找!一起找!”这种时候,难道他敢说出“为了不耽误周一的课,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这种话? 那他还是人吗? 于是,一群人又在林子里散开,地毯式搜索程翔的妹妹。 因为程翔打人的事情,李家人到现在还围着程家不肯走,警方也只能派人守在程家,以防再出什么事情。 程翔的妹妹叫程欣,今年十六岁,在县里读高一,原本是一周回来一次,但是家里出了这种事,怎么敢让她回家,于是周末就让她去了隔壁镇上的小姨家。 昨天周五,小姑娘傍晚回到小姨家没多久,人就不见了,到处找了也没有,但是有人看到她被一个五十来岁的秃顶男人带走了。 光是这个形象,小姨就已经猜到是李二东,这一個月来,李家和程家已经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现在李二东又把程欣带走了,她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小姨想也没想就报了警,然而,山里地广人稀,监控又少,追踪起来十分困难,警察带着警犬四处搜寻,最终也只能把范围缩小到这片山谷。 遇到柳南溪的时候,他们正在地毯式搜索程欣和李二东。 现在,阴差阳错之下,李二东是找到了,但是程欣呢? 雨越下越大,砸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几乎要把众人的呼喊声都压下去。 柳南溪喊得嗓子都哑了,耳朵也仿佛出现了幻觉,风声雨声,都像是程欣的呼喊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柳南溪内心开始焦灼,见周围没有别人,他忍不住问江俢篁:“您能推演出程欣在哪里吗?” 原本他还要解释朵萌和江俢篁的身份,谁知张秀儿等人似乎把他俩当成了警察的人,愣是没想起来问一句他俩是谁。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见识过祖师爷的推演手段,可惜那次因为涉及到仙人,所以推演失败了。 这次总不会还这么倒霉吧? 江俢篁没有让他失望,他甚至没有推演,抬手就指了一个方向。 柳南溪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紧张起来:“人没事吧?” “没什么事,不过……”江俢篁话音未落,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明亮的电光,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劈在江俢篁刚刚手指的方向。 柳南溪双目圆睁,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 离他最近的张秀儿看到他狂奔,连忙也跟着跑了起来:“怎么回事?” “程欣让雷给劈了!” “啥?”张秀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两条腿抡得飞快,比柳南溪更早一步到达雷击之处。 然后,他就看到林间突兀地出现了一片焦黑的空地,四周树木东倒西歪,空气中还漂浮着刺鼻的气味。 一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小姑娘躺在满地狼藉中,不省人事。 继张秀儿之后,柳南溪也跑了上去,他仗着自己有防护阵,毫不犹豫跑到程欣身边,摸了摸脉搏,还在跳,还活着。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不远处,朵萌问江俢篁:“你刚刚想说什么?” 江俢篁视线看着那片焦黑的土地,缓缓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不过,我不建议现在过去。” 朵萌好奇:“为什么?” 江俢篁终于转过头,看了朵萌一眼:“因为,两个人一起渡劫的话,雷劫的强度会翻倍。” 朵萌瞬间睁大眼睛:“渡劫?渡什么劫?” 第63章 怎样进入ICU 就在柳南溪犹豫着要不要把程欣扶起来时,一股麻痒感突然爬上后背,他的身体猛地僵住,儿时因调皮摸裸露电线而被电到晕过去的记忆突然苏醒。 他心道不好,这雷还没劈完! 然而来不及了。 雨打树叶的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远处的朵萌和江修篁身影也变得模糊。 柳南溪试图将防护阵扩张到最大,把那种危机远远隔开,然而思绪却好像凝固了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防护阵纹丝不动。 他只能眼睁睁看见地面上蹿起一道道电弧,连接天空,将一道水桶粗的雷电引了下来…… 轰隆—— 一声炸雷响彻云霄,泥土横飞、树木倒伏,山谷中出现一个巨大土坑。 柳南溪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巨大电阻,正在不断发光发热,几欲爆炸。 意识混沌之际,他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喊:“谁!是谁!敢趁老夫渡劫之际欲图不轨!到底是谁!快滚出来!” 轰隆—— 又是一道炸雷落下,土坑更深了,柳南溪彻底失去意识。 ----------------- 柳南溪从一片黑沉中醒来,只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打断后重新拼接的一样,又酸又痛,还麻。 他茫茫然地躺着,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经历了什么。 耳中似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电流声、风声、说话声…… 还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咀嚼声? 柳南溪诧异扭头,对上一张胡渣邋遢的大脸,正津津有味啃着一个大苹果,见他看过来,这人朝他露出大白牙:“醒了啊?恭喜,母子平安,顺产一个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 柳南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朵萌前辈,我只是被雷劈迷糊了,不是被劈傻了。” 朵萌哈哈大笑:“感觉怎么样?” 柳南溪龇牙:“哪哪都疼。” “疼就对了,原本只是洗筋伐髓的清明雷劫,结果你非要凑到金丹雷劫一块儿去,没把你劈死算你运气好。” 柳南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朵萌一说才明白,每個修士进入炼气期之前,都会有一道洗筋伐髓的清明雷劫。 虽然说是雷劫,但对修士本身并不会造成伤害,只是将其体内的污垢杂质以雷电之力灼烧干净,所以才会被称为清明雷劫。 柳南溪修习仙灵感应上篇已经很久,又在今天经历了一场混战和坠崖,连番刺激之下,离清明雷劫只差临门一脚。 即便没有今天这些事,雷劫也会在这两天到来。 然而他实在太倒霉了,程欣所在的地方,其下就有一座修士洞府,有一位筑基期修士正在洞府中度劫突破金丹。 两人在坐标上完全重叠后,清明雷劫和结丹雷劫纠缠在一起,强度大幅增加,柳南溪以凡人之躯,硬抗了两道强度堪比金丹雷劫的清明雷劫。 而那位筑基修士同样倒霉透顶,好好地渡劫被扰乱,虽然成功结丹,但其金丹却被劈得裂开一条缝,此生想要突破到元婴,几乎是不可能了,当时就抓着昏迷不醒的柳南溪,歇斯底里地说要生吞了他。 好在江俢篁答应助他重铸金丹,这才换回柳南溪一条小命。 “我差点就能恢复自由身了,没想到你小子命真硬,这都不死。”朵萌一边啃苹果一边感慨,他从床头柜上拿了一个苹果递给柳南溪,“你也吃一个,这都是送给你的。” 柳南溪没接,他正震惊于自己这就炼气期了?摸了摸自己身上,也没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啊…… 只不过这一动,就发现自己手上扎着针,红色的药水通过透明软管一点点滴进他的静脉。 柳南溪疑惑:“什么护士这么厉害,居然能攻破祖师爷设下的防护阵?” “你在嘀咕什么呢?”朵萌凑过来看了一眼,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回血了!” 柳南溪:“……” 朵萌前辈真的没有要故意谋杀自己吗? 三分钟后,柳南溪按着刚刚拔针的手背,目送小护士离开病房。 整个过程,小护士都没有被防护阵弹飞。 果然,那防护阵挡不住雷劫的威力,非智能的就是不行。 不过自己现在也已经是炼气期的修士了,可以用智能防护阵了吧? 正想着,房间门再次被推开,面如死灰的王城率先走进来,他一看到柳南溪完好无损地靠在床头,脸上终于滑下两条宽泪:“上帝保佑,你没死,感谢佛祖,阿门!” 张秀儿跟在他后面进来,他没有感谢上帝和佛祖,而是握住朵萌的手:“警察同志辛苦了!”他仍旧没发现朵萌和警察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朵萌从善如流握住他的手:“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 不愧是拥有四百万粉丝的网红大熊猫,演起来都不带犹豫的。 柳南溪其实没什么事,虽然挂着水,但也仅仅是给他补点液,因为不给他挂水的话,王城就要自挂东南枝,医院拿他没办法,只能挂了一袋聊胜于无的生理盐水,就这样,还因为朵萌看护不力而回血了,倒贴50cc的血。 他听说程翔的妹妹程欣就在隔壁病房,当即就想去看看,却被张秀儿按回床上:“你就别瞎操心了,我们已经去看过了,人没事,比你还醒得早。” 王城也道:“程翔他姐夫也在这家医院,我们问过医生了,人没有死,还在ICU躺着呢!一会儿我和张秀儿先去警局跑一趟,把该说的话说了,该做的证明做了,咱们这一趟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王城是真的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再待下去,他心脏病都要犯了。 柳南溪闻言也要一起去,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总得看看程翔是个什么情况吧?而且他还得想办法进一趟ICU,不然怎么把那粒丹药喂给程翔的姐夫? 结果再次被张秀儿按了回去:“躺着吧你,外头还在下雨,你要是再被雷劈了,可真不一定救得回来。” 谁一天到晚被雷劈的啊?! 然而不等柳南溪再争取一下,这两人居然真的抛下他走了。 朵萌再次把一个苹果抛给柳南溪:“伱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梳理一下自己体内的灵气,意外经历了金丹雷劫,你的身体必定会受到损伤,但福祸相依,这是一个整塑肉体的好机会……哎你干嘛去?” 朵萌的话还没说完,柳南溪已经穿上拖鞋跑出了病房。 “去ICU啊,不然我那粒丹药岂不是白拿了?” 十分钟后,柳南溪被赶出了医生办公室,因为他说要去ICU探望一个病人,却连病人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站在走廊里,柳南溪和朵萌大眼瞪小眼。 “实在不行,我硬闯ICU?” “你不会以为医院里的保安叔叔是摆着看的吧?” “要不你用搜魂术搜一下李二东的记忆?”李二东拒捕也受了伤,这会儿在特殊病房关着。 朵萌闻言直翻白眼:“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如果能接受被搜魂之后李二东变成傻子,那我现在就去。” “不要骗我,祖师爷给我搜过魂,我现在不还好好的?” “渡劫期的搜魂术和元婴期的搜魂术,能一样吗?而且你确定你现在好好的?” “实在不行我现学穿墙术,这个总没那么难吧?” “以你的天赋还真不一定。” 柳南溪瞪着朵萌,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最终还是先到ICU门口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长须道士正在关闭的金属门前上蹿下跳。 柳南溪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假道士,因为他身上那件道袍,和自己从网上买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假道士一手捏着黄符,一手挥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四五名保安就站在不远处。 ICU门口还有其他等待探望病人的家属,也都站得远远的,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柳南溪假装看热闹,问离得最近的一个大婶:“这是在干嘛呢?” 大婶对于突如其来的搭讪立刻露出警惕表情,但是转头一看,见说话的是个帅气的年轻小伙子,脸上的戒备立刻放下了,神神秘秘地朝柳南溪道:“这是在给人招魂呢,你看那个女的……”大婶指了指假道士身边捧着瓷碗的中年女人,“听说她儿子的魂被拘走了,人在ICU躺了个把月,一直不醒,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正说着,就见那位假道士忽然大喝一声:“何方妖孽敢拘人生魂,天兵天将听我召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噗!” 那噗的一声,是假道士突然含了一口酒喷向手中黄符。 一时间,ICU门口酒香浓郁。 然而那假道士的法事并没有做完,他将桃木剑往黄符上一戳,也没见他做什么手脚,黄符就无风自燃起来,尤其刚刚被喷过烧酒,这一烧连火焰都是幽幽的蓝光。 看到蓝光,道士大惊:“不好,对方竟是渡劫期的大妖孽!” 他一脸焦急地看向身边的妇人,“如此强大的妖孽盯上你的儿子,定是垂涎你儿子的先天圣体,贫道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妇人对于假道士的话似懂非懂,她急得额头全是细汗:“大师!求你救救我儿子吧,他要是出了事,老李家的香火可就断了啊!我死后还怎么去见公公婆婆?求求大师,救救我儿子吧!我、我加钱,我再出五千。” 五千在ICU或许用不了一天,但对于山里人来说,已经是大半年收入了。 那假道士一脸为难,犹豫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大声道:“念在你爱子心切,那贫道就拼上三十年寿命,和这妖孽生死一战!” 他说着,手指在桃木剑上一划,就见红色的木剑上忽然燃起幽蓝焰火,他嘴里嘀嘀咕咕念了一堆,一声急急如律令出口,再次朝桃木剑喷出一口酒雾。 桃木剑上瞬间烧起熊熊烈火。 周围人看的惊叹不已,先不说是不是真的能招魂,至少就架势看着就好看啊! 正当大家看得起劲时,忽然听见“呲——”的一声响,有个保安叔叔对着燃烧中的桃木剑使用了灭火器。 保安叔叔面色不善地看着假道士:“院内禁止明火!” 假道士的长须被灭火器喷到,看上去宛如一个圣诞老人,他气得胡须发抖:“我是在为人招魂,这是积德行善的事情!你阻止我,就是在阻止生人魂魄归位,就是在害人性命!” 这么神神叨叨的话,保安当然不理,但凡假道士想动一下火,他立刻就举起灭火器。 几次三番后,假道士被灭火器喷怕了,气急败坏地朝身边那妇人道:“不是我不愿意舍身救人,而是这人屡次阻止我,除非这人就是妖孽的同伙,不然我想不到他还有别的理由这么做!” 那妇人原本就已经六神无主了,假道士说什么她都信,再被如此这般鼓动一下,当即就朝保安扑了过来。 一时之间ICU门口乱作一团。 柳南溪和朵萌始终躲在角落里围观,眼见门前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柳南溪赶紧冲到门口。 原以为这个门只要按一下就会打开,谁知门口有一个刷卡器,要刷门禁卡才能进去。 “也不是非要刷卡。”朵萌突然道。 柳南溪心里一喜:“朵萌前辈你有什么好主意?” 朵萌伸手一指刷卡器边上一个小机器:“这儿还有个刷脸的,也能进。” 果然,指望一只大熊猫,自己肯定是脑子出毛病了。 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柳南溪不敢在门边停留太久,马上又退了回来,继续躲在角落里。 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柳南溪看着看着,忽然心生一计。 “朵萌前辈,你知道ICU的全称是什么吗?” 朵萌朝天翻个白眼,你考一只大熊猫英文,你到底什么居心? 柳南溪自知理亏,马上道:“重症监护室,我只要把自己搞成重症,不就能进去了?” 他说着,就要往争执的人群里跑,看样子是想被误打上两拳。 朵萌一把扯住他的后脖领:“能把炼气修士打进ICU的,只有另一个炼气修士。” 柳南溪不敢置信地扭头看他:“朵萌前辈,你是不是在找借口打我,然后一不小心把我打死,这样你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他不敢。”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俢篁拎着一只黑乎乎的动物站在窗外。 这里是二楼。 柳南溪:“……” 为什么祖师爷爱走窗户的习惯到现在还没改掉! 第64章 勇闯ICU 趁着没人注意自己这边,柳南溪赶紧开窗让人进来。 江俢篁一手拎着那只黑乎乎的奇怪动物,另一手在窗台上轻轻撑了一下,人就轻飘飘落在地上。 柳南溪在打量那只动物,这东西长得像兔子,但没有长长的耳朵,灰不溜秋十分丑陋。 “这是什么东西?祖师爷,您怎么捡了这么个丑东西?” 不等江俢篁回答,那只奇怪的动物忽然剧烈扭动起来,肥硕的身子在空中扭出了奇怪的韵律。 同时一道熟悉的尖细声音传入耳朵:“老夫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这歹毒的小子,故意谋害老夫!想让老夫结丹失败,简直恶毒至极!” 这东西一边扭动,一边破口大骂,柳南溪听得目瞪口呆,这不就是自己挨雷劈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的那个声音吗? 好家伙,跟自己一起渡劫的,居然是一只大胖兔子! 不是说祖师爷要帮他重铸金丹吗?怎么到医院来了?难不成要做手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既然祖师爷来了,那柳南溪的潜入ICU计划就有实施者了,趁着假道士那边还在混战,他压低声音朝江俢篁道:“祖师爷,事情是这样的……” “喂!那边的!你们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吓得柳南溪虎躯一震,还以为自己密谋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一回头,就见一位保安大叔正从楼梯下方走上来,一脸严肃地打量他们。 看到江俢篁手上拎着的东西,保安大叔面色一变:“哪来这么大只老鼠?诊疗区域不允许带动物进来,赶紧拿出去!” 老鼠…… 柳南溪替这位金丹前辈感到委屈,好好一只兔子,愣是被说成老鼠。 然后,他就听见江俢篁淡淡的声音传来:“这是竹鼠。” “竹鼠也不行!” “好。”淡淡应了一声,江俢篁随手把竹鼠抛向身后。 他身后是打开着的窗户,窗户正对着一条小河。 保安大叔被江俢篁干脆利落的举动惊到,刚准备好的万字小作文无用武之地。 不能怪他一上来就这么凶,谁让每隔几年就会有这样的奇葩家属,带着鸡、鸽子、鱼之类所谓滋补的食材来医院,美名其曰给患者补补。 谁知带来的居然是活的…… 能劝回去的,当然会被劝回去,但也有成功混进病房的,那一年,全科室的医生护士一起抓上蹿下跳的老母鸡,沦为本地十几年来最大笑谈。 看着神色平静的江俢篁,保安大叔最后憋出一句:“还是你们年轻人明事理。” 年龄大得可以当保安大叔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的的江俢篁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保安大叔无话可说,ICU门口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只好轻咳一声,赶紧爬完最后几层楼梯,去人群中维护秩序。 等到保安大叔离开,柳南溪立刻扑到窗边,就见微波粼粼的水面上,一只肥硕的大竹鼠正使劲倒腾着四肢,努力往河对岸游。 对于被丢进河里这种事,它愣是没敢吱一声。 “不帮他修金丹了吗?” 江俢篁把窗户关上:“已经修好了。”他说着,转身往楼上走。 这里是二楼,柳南溪的病房在三楼。 柳南溪赶紧拉起还在看热闹的朵萌:“祖师爷,程翔的姐夫还在ICU,我想进去,您有办法吗?” 江俢篁头也不回:“进去做什么?” “给他吃药。”来之前他就想好了,给程翔的姐夫服下丹药,对方痊愈,这样就能适当减轻程翔的罪行,哪怕还是会被判刑,至少也会轻一些。而且李二东误以为儿子进了ICU必死无疑,才会做出绑架程欣这种事,如果他儿子能够平安无事,李二东也能安心服刑了。 正走着,有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楼上下来,柳南溪赶紧往边上让,等人走远一些了,他才继续道:“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程翔姐夫叫什么名字,进去了也找不到人,您要不再去给那个李二东搜个魂,看看他儿子叫什——嗷!” 柳南溪只顾着说话,根本没注意到前方的江俢篁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鼻子硬生生撞在对方后背,疼得发出一声惨叫。 然而他一停下来,就感到自己后背也被人撞了一下,身后传来朵萌的惨叫声。 一人一熊同时痛苦地捂住鼻子。 江俢篁看着二楼楼梯的平台,刚刚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到了二楼,正往ICU的大门走去。 “那是程欣。”江俢篁道。 “程欣?”柳南溪一惊,她不应该在自己隔壁的病房里躺着吗? 朵萌不以为意:“这剧情不是常演吗?假扮医生混进病房……” 不等听完他的话,柳南溪转身就往楼下跑。 他不知道程翔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姐夫打成这個样子,但从李二东和程翔二叔的表现来看,程李两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程欣这个时候假装医生混进ICU,还能去做什么? 程翔在拘留所关着,这傻姑娘不会是想给她哥哥报仇吧? ICU门口,那妇人还在和保安厮打,假道士也已经加入战局,他手里的桃木剑四处乱戳,黄纸符箓丢得到处都是。 柳南溪冲下楼梯,冲入人群,冲进了混乱的战局中。 正大杀四方的假道士忽然感到手上一空,定睛一看,桃木剑不见了。 “你怎么抢……”他刚要去追柳南溪,就被一柄防暴钢叉铲了脚,四仰八叉倒了下去。 柳南溪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微微发热,不愧是炼气期,全身上下仿佛充满了力量! 然而程欣比他更早下楼,早就已经用白大褂口袋里的门禁卡刷开了金属大门。 等到柳南溪追下来的时候,程欣已经进了ICU,冰冷的金属大门正在慢慢合上。 柳南溪根本来不及想太多,顺手夺过假道士手里的桃木剑,狠狠往前一刺。 原以为会像电梯门一样,感应到有东西就打开了,谁知这门一点也不智能,丝毫没有减慢关闭的速度。 桃木剑被死死夹在门缝里。 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了,围观的患者家属们根本反应不过来,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之间,他们忘记了自己的亲人还在ICU里躺着,只觉得真精彩啊! 柳南溪试图以桃木剑为撬杆,依靠人力把金属门再次打开,谁知这剑比脆脆鲨都不如,根本还没用力呢,就直接断成两截…… 断面处,塑料颗粒一目了然。 假道士面红耳赤。 柳南溪回头看江俢篁:“程欣进去了!” 江俢篁皱眉看了一眼四周,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围观的人已经聚集了很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直接隔空一掌拍向柳南溪。 没人知道这隔空一掌是什么意思。 除了柳南溪。 他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汇入到小腹处,然后沿着四肢瞬间蔓延到四肢。 双手瞬间坚如精钢、力大无比,手指顺着桃木剑尖抠进门缝,然后用力往边上一拉,沉重的金属门居然真的被他拉开一道缝。 人群里,那个作法给自己儿子招魂的妇人原本已经被保安按住了,此时却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挣脱桎梏,朝着柳南溪冲过来。 一边跑,一边大喊:“是姓程的!她要杀我儿子!她要害我儿子的性命!” 柳南溪双手正在用力,根本无法阻止这人,大门才勉强打开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这妇人就挤了进去。 柳南溪赶紧也往里挤,可是他的骨架比那妇人大得多,硬生生往里挤得关节都快错位了,才终于挤进去。 保安们快疯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有道士做法,后有暴徒破门,他们只是医院的保安,也没培训过怎么对付这种情况啊! 柳南溪原以为一进去就能看到程欣,谁知迎接他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根本没有程欣的身影。 妇人在走廊里哭得歇斯底里,柳南溪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这妇人就是李二东的媳妇,她就是在给程翔的姐夫招魂! 顾不得细想,柳南溪也赶紧往里面跑,再不跑的话,保安就要把他按住了,一边跑,他一边大喊:“有没有一个姓李的病人!被打伤进来的!有人要杀他!” 喊了几遍,终于有医生护士听到动静出来查看。 然而不等他问清楚程翔的姐夫在哪里,就听见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柳南溪回头看了一眼朵萌和江俢篁,见两人都在,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赶紧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ICU有病房、办公室、储藏间等等许多不同用途的房间,大走廊又连通着小走廊,数不清的门全都长得一模一样,人一进入其中,就开始晕头转向。 柳南溪循着尖叫声狂奔,不知道推开了多少扇门,终于闯进了一间有着十几张病床的大房间。 他一眼就看到几名医生护士正围在一张病床前,其中一个人疯狂拉扯病人身上连接的各种仪器管子,一旦有人上来阻止她,她就把手里的东西往人身上砸。 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能不能进去,柳南溪一边往里面跑,一边摘下挂在脖子上的乾坤袋。 “程欣!你别犯傻!你姐夫要是死了,你跟你哥都得完蛋!程欣!我是你哥的同学,不会害你们的!” 然而,哪怕柳南溪几乎喊劈了音,程欣都恍若未闻,她扯完了管子,抱起床边一台仪器就往病人头上砸,被几名护士联手夺过后后,她又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支水笔,对着病人的脖子狠狠扎下去。 这是要人性命的架势。 柳南溪猛地飞扑过去,倒出乾坤袋里的丹药,就要往病人口中塞。 在场的医生护士们快疯了,刚来一个摔仪器的,怎么又来一个为人喂毒药的?这个病人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怎么会得罪这么多人啊! 又要拦程欣,又要拦柳南溪,医生护士们分身乏术,终于让两人一起得手了。 程欣把水笔扎进病人脖颈的同时,柳南溪把丹药强行塞进了病人口中。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了。 一丝鲜红从病人脖颈处的伤口冒出,下一秒,水笔被喷飞出去,一道血箭直射天花板,宛如一座爆发的火山。 与此同时,那粒丹药也在瞬间化作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病人发出一声破风箱一般的呻吟,猛地睁开眼睛。 画面一时诡异到极点,一个被扎穿大动脉后疯狂飙血的病人,正一脸迷惑地看着周围的人。 “我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 柳南溪看了看自己的手,实在不敢徒手碰那血刺呼啦的,抓起被子的一角就往上按。 程欣被人扭住双手,再也无法上前,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李旭!你这个人渣!伱害了我大姐,还要害我哥!哈哈哈!但是你落在我手里了!我替哥哥姐姐报仇了!” 喊着喊着,程欣就哭了起来,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全部抽干,人无力地往下滑。 柳南溪这才知道,原来程翔的姐夫叫李旭。 他不知道李旭究竟做过什么,他只知道,一旦李旭出事,程翔也好,程欣也好,这辈子都完了。 越过人群,他心惊胆战地看向江俢篁,见后者依旧是那副淡然从容的表情,于是他知道,李旭死不了了。 五分钟后,医生对李旭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大动脉疯狂飙血的同时,还能和他们正常说话。 甚至李旭神志稍微清楚一些后,还与程欣吵了起来。 程欣情绪太激动,被打了一针镇定后,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没动静了。 人群之外。柳南溪长长舒了口气,终于,他来这里的目标完成了,希望王城他们那边也一切顺利。 他不知道程翔最终会怎样,相信法律会给他一个公平。 入夜时分,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天空澄澈,星子闪烁,张秀儿和王城也回来了,几人一起去了程欣的病房探望。 芒多县距离青竹乡毕竟远,程家那边又乱糟糟的,程欣的父母都没有出现,是她二叔在陪着。 这位二叔原本是来接柳南溪他们的,没想到短短半天时间,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这会儿还是懵的。 看到柳南溪,他眼中流露出关切之情:“你好了吗?”口音很重,说快一点就会让人听不懂。 柳南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谢谢叔叔,我没事了。” 程二叔连连摇头:“是我们谢谢你。” 要不是柳南溪率先把人给找到,否则还不知道程欣会怎么样呢,反倒是连累柳南溪让雷给劈了,程二叔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同时他也有些纳闷,怎么这人让雷劈了之后,反而看上去更精神了呢? 双方交流不是很通畅,柳南溪只能听懂程二叔一半的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走的时候,靠坐在床头的程欣忽然说话了:“李旭那个人渣,是不是没死?” 第65章 真相 程欣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今年才16岁,最是青春靓丽的年纪,她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血丝,刚才在ICU扭打挣扎,她脸上还划破了皮,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而疲惫,只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眼里满含恨意。 程二叔面容愁苦:“你真糊涂,你哥已经这样了,难道连你也要搭进去吗?” 程欣眼里血丝弥漫:“是啊二叔,我哥已经这样了,他又凭什么能活下来?凭什么啊?!”说出这话,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她才十六岁,没人知道她闯进ICU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是打算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李旭的命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她做出这种选择? “程翔为什么要打人?”低低的哭声中,柳南溪的声音忽然响起,叔侄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程二叔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程欣看向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她不认识柳南溪,却知道是他救了自己,他是哥哥的同学。 “是李旭要杀人,他要把我大姐杀了!”程欣道,“我大姐从他家逃回来,他拿着刀追上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程欣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浑身颤抖,眼泪不断落下来,“我姐命都要没了,那个人渣,他还是不放过我姐,他家那对老畜生还帮着他折磨我姐……” 接下来,柳南溪几人终于从程欣口中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程家一共有三个孩子,老大程茵二十六岁,老二程翔二十一岁,老三程欣十六岁,姊妹三人从小就要好,为了让三个孩子尽可能生活得好一些,程家父母一天到晚忙得脚不点地,两個小的几乎是程茵一手带大的。 程茵二十二岁那年,经人介绍认识了隔壁村的李旭,李旭比程茵大三岁,他十几岁就去外面打工了,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在青竹乡这样偏僻的地方,算得上十分有出息。 但他父母总觉得他年纪大了,总在外面不成家算什么事呢?他家虽然有五个女儿,但是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不结婚,李家的香火怎么办?总得先回来把婚结了吧?等生了小孩,孩子两个老人来带,小夫妻俩再一起出去打工,以后衣食住行也有人照顾了不是? 李旭回来后见过不少姑娘,但他是见过世面的人,总是对山里的姑娘挑三拣四,不是嫌人家不好看,就是嫌人家没见识,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去,直到认识了程茵。 程茵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哪怕李旭眼界再高,也实在挑不出什么不好。 两人很快就开始正式来往,期间李旭更是经常来程家帮忙干活,程翔和程欣也都很喜欢这个未来姐夫。 半年后两人结婚,又过半年程茵就怀孕了,当时两家人都十分高兴。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程茵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一次李旭喝多了酒,不小心把人推倒在地,当时没什么异常,但第二天还是见红了,乡里小诊所没有保胎治疗的条件,等把人送到县医院已经晚了,孩子没有保住。 那件事之后,程茵回娘家住了几天,程家人这才知道,程茵之所以会流产,根本不是李家人说的那样不小心被推倒,而是程茵发现李旭一直在手机上参与网络赌博,早就把出去打工这些年挣的钱输光了。 这年头,消息再闭塞的地方也有网络赌博、电信诈骗的宣传,况且程茵读完了初中,并不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她非常清楚一旦陷入网赌,就没有能出来的。 她当时就要把李旭的手机夺走,李旭不让,两人争执之间,李旭踢了程茵一脚,当时就见红了。 然而李旭害怕被程家人知道后责怪,便联合父母把程茵关在家里不肯送医。 原以为床上躺两天就会好,谁知到了后半夜,程茵剧烈腹痛,血流如注,李旭到底还是怕出人命的,大半夜慌慌张张把人送到县里去,程茵这才捡回自己一条命。 孩子没了之后的一段时间,程茵一直待在娘家不肯回去,她那时甚至说过,想跟李旭离婚,但程家父母觉得,离过婚的女人说出去总归不好听,以后程家人在整个青竹乡都抬不起头来。 加上那时李旭天天来程家认错,言辞恳切、态度坚决,甚至当着程家人的面给程茵跪下,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 程茵最终还是心软,跟着李旭回了李家。 然而自上次流产之后两三年过去了,程茵始终都没有再怀孕,李家人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该不会是不能生了吧? 有了这种猜测,程茵在李家的日子便开始难过起来,起初只是李旭的母亲对她阴阳怪气,暗指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再后来,李旭也开始对她恶言相向,翻出早些年的旧账,说她流产都是自找的,女人就不应该干涉男人的事情。 那时两人结婚都已经快四年了,程茵早已知道李旭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离过婚又流过产的女人,以后还想再嫁,这在青竹乡这种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本来就是老实内向的脾气,想着熬一熬,日子总能过下去的,谁知她高估了李家人的底线,她的婆婆、李旭的母亲,居然撺掇着自己儿子再找一个,等外头那个肚子大了,就把程茵赶回娘家去。 等程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李旭把那个已经怀孕两个月的女人带回家。 李家所有人喜笑颜开,他们甚至把她介绍给程茵,说这是李旭的女朋友,肚子里怀的是李旭的儿子。 他们说,程茵生不了孩子了,但是李家的香火不能断。 他们说,她可以留在李家,但是要跟李旭离婚。 他们说,等孩子生了,她可以帮忙带孩子,不能白吃李家的饭。 他们说了很多,程茵拎起板凳砸在李旭身上。 李家有那么多人,程茵孤立无援,她被打断了一条手臂,两颗门牙也掉了,原本姣好的面容也彻底毁了。 程茵报了警,警察来了却说,这是家务事,不归他们管。 警察一走,李家人再次将她打了一顿,因为她居然敢报警! 程茵被关在李家两天,不吃不喝,好不容易才趁人不备逃了出来,等她逃回程家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人样了。 那时正值假期,那天程翔也在家,本来就想着第二天去李家看望姐姐,谁知就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了。 程翔当即就要去李家算账,还没出门,就遇到了拎着刀子来算账的李旭,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那贱人是不是跑回家了,赶紧让她出来,去把婚离了!” 再后来,程翔就因为打人被抓了。 而李旭的那个女人,在得知李旭躺在ICU昏迷不醒,很可能要变成植物人之后,想也不想就要走,李家父母不让她走,李旭已经这样了,这女人肚子里很可能是李家最后的香火,怎么能走呢? 他们以为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和程茵一样软弱可欺,但他们低估了那个女人,对方不声不响地留下,转头就叫来一帮亲哥堂哥表哥,把李家两个老的打得满地找牙不说,还对李家进行了一通搜刮,甚至把电视机也搬走了。 要不是李旭的几个姐姐到处借钱,李家哪里还能拿出给他看病的钱。 竹篮打水一场空,儿子也生死未卜,程李两家终于水火不容。 这才有了后面李二东绑架程欣,又假冒程二叔,截胡柳南溪等人的事情。 听完这些,病房里久久地陷入安静。 第66章 谅解书 旧事重提,程欣的情绪又有些崩溃,张秀儿和王城留在病房里安慰小姑娘,柳南溪到外面来透透气。 朵萌和江俢篁就在外面走廊上,柳南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朵萌听得目瞪口呆:“不是,渣男打老婆没人管,小舅子打姐夫就犯法了?那不也是家务事吗?” 柳南溪不说话,他不敢想象,当程翔看到从小疼爱自己的姐姐变成那样回家时,该有多难受、多崩溃。 也终于知道才十六岁的程欣,为什么会那样不管不顾地去杀李旭,哪怕她手里只有一只笔,哪怕所有人都在拦着她,哪怕她自己也会搭进去。 柳南溪忽然有些后悔了:“我不该给李旭吃那粒丹药。” 江俢篁侧过头看他:“为何?” “因为他应该去死。” 朵萌当即站了起来:“那行,我去把人咬死。” 柳南溪一惊:“这怎么行?” 朵萌冷笑:“怎么不行?我是国宝!” 柳南溪忙拽住他:“众所周知,快饿死的时候吃大熊猫属于紧急避险,不构成犯罪的。同理,大熊猫咬人的时候,过度反抗把大熊猫打死,也不属于犯罪!” 幸亏夜晚的走廊上没有人,否则这两人的对话也太吓人了。 朵萌不以为意:“你觉得我会给他过度反抗的机会?” 也对,朵萌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大熊猫,他是青华宗的护山神兽,是一只正儿八经的修仙者大熊猫。 柳南溪更不肯放他走了:“不行,程翔还在里面关着呢!” “那让他写谅解书。”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江俢篁突然出声,朵萌和柳南溪一起看向他。 柳南溪哭笑不得:“他不会写的,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只要李旭好了,自家人写个谅解书,事情就过去了,可我没想到李旭是这种人。一个当着妻子的面,把怀孕的小三带回家的人,一个把妻子牙齿打掉、手臂打断的人,一个拿着刀追到妻子家里,逼迫妻子离婚的人……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写谅解书呢?” 柳南溪说完叹了口气:“总不能把他打一顿,逼着他写吧?” 朵萌嗤了一声:“为什么不能打?你不打我打,我打人不犯法。” 柳南溪再次把朵萌按住:“而且他现在和李二东一起待在特殊病房,有警察守着,我们也没法动手。” 江俢篁听出来了,如果没有警察在,柳南溪真的会把李旭打一顿,逼着人写谅解书。 他不太能弄懂这些复杂的事情,他不明白夫妻之间怎么会反目成仇,想不通程茵怎么会在李家忍受四年,想不通程翔和程欣怎么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人世间很多事,他都看不懂。 大概这就是李知雪让他入世的原因,他根本不懂人心。 沉吟片刻,江俢篁站了起来:“我去吧。” 柳南溪连忙腾出一只手把他也拉住:“祖师爷,打人真的不行啊……” 江俢篁拨开他的手:“我懂法的。” 柳南溪拉不住他,赶紧跟上去:“那您要怎么做?对他进行洗脑吗?” 朵萌凑过来:“还有这种术法吗?” 江俢篁表情严肃地看向朵萌:“有,别乱用。” “是要用那种,您说啥他都照做的术法?” “那是言灵术,写谅解书不好用。” 几人说着话转过一個弯,就到了特殊病房门口,门口椅子上的两名警察正在小声聊天,听到动静不由抬头看了过来。 柳南溪心里一紧,赶紧暗中扯江俢篁的袖子,压低声音道:“祖师爷,回去吧,这会儿回去还来得及。” “我想见李旭。”江俢篁开门见山,“我想请他写一份谅解书。” 柳南溪仰头,然后扯出个笑脸,对两名警察道:“你们好,我是程翔一个学校的,特地代表学校过来一趟,我想见见李旭,可以吗?” 柳南溪的话说的很官方,主动撇开了自己和程翔的关系。 两名警察不疑有他,主动开门让人进去,不过他俩也没有离开,而是一起进了病房。 病房里只开着昏暗的小灯,李二东和李旭各自躺在床上,李二东一手打着石膏,另一手被拷在床沿。 李旭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被手机光照得绿莹莹的脸上带着笑,完全看不出几个小时前还在ICU躺着。 床边的折叠椅上,李旭的母亲合衣躺着,似乎睡着了。 听到有人进来,李旭头也不抬地道:“我手机就剩3%的电了,怎么还不给我拿充电器过来?” 话音刚落,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他的手机,李旭吓了一跳:“玛德有病啊!”大晚上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换谁都会被吓一跳! 房间的灯被人打开,李旭这才看清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极为俊美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浅白色的风衣,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目光幽冷。 李旭往回拽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后者从善如流地松手。 手机因为惯性落在床上,屏幕上那位正在扭动着腰肢的美女主播展示在众人眼前。 李旭没好气地把手机屏幕按灭:“干嘛?看直播也犯法?” 江俢篁微偏了一下头,似乎笑了一下:“不犯法,手机电充满了吗?” 李旭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下意识按亮了手机屏幕,刚刚还只有3%的电,现在却显示100%。 李旭手一抖。 这个男人是谁?他只是碰了一下手机,手机就充了电了…… 等等! 李旭忽然注意到站在床尾的朵萌。 朵萌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外套,还戴着黑色帽子,从头黑到脚。 于是在李旭看来,这两个陌生人半夜闯进自己的房间,一个黑衣服,一个白衣服,其中一个貌似还有异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李旭做了太多亏心事,看着这一黑一白,感觉血的凉了:“你们是黑白无常!” 至于柳南溪,大概是被当成黑白无常今晚的业绩之一了吧。 李旭的惊叫声吵醒了他爸妈,两人睁眼一看,房间里忽然多出那么多人,也都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你们要对我儿子做什么?!”李旭的妈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要挡在李旭床边。 江俢篁神情淡淡地看着李旭:“来要一份谅解书。” 两名警察也没想到李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动静,都被吓了一跳,在他们看来,江俢篁三人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其实他们多少也知道程李两家的事情,确实是李家过分了,可是程翔差点把人打死,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此时听见江俢篁说要谅解书,便知道是他是什么想法,如果李旭愿意主动谅解,亲戚之间,这事儿就可大可小了。 可惜他们都很清楚,李旭不会写的,不仅不会写谅解书,还会想办法让程翔多坐几年牢。 果然,江俢篁那句话一出口,李旭也反应过来了,再一看陪同进来的两位警察,他突然冷笑一声:“你们是程翔学校的老师。” 他把朵萌和江俢篁当成了张秀儿和王城。 于是,他不紧不慢地在床边坐下,老神在在道:“想要谅解书是吧?可以啊,第一,赔偿我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一百万。第二,让那个贱人净身出户,赔偿我青春损失费五十万。还有我爸的事,程翔害我爸要去坐牢,赔我们十年误工费不过分吧?一年十万,十年一百万,加起来两百五十万。” 这话一说出来,连两名警察都惊呆了,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柳南溪差点没忍住上前打人,还是身边警察叔叔的制服让他冷静了下来。 然而江俢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伸出手,一枚黑色的的丹药躺在他手心里:“写一份谅解书,这就是你的了。” 李旭一愣,随即大笑:“用麦丽素换谅解书哈哈哈哈!” 第67章 游说 李旭不知道这枚丹药意味着什么,柳南溪却很清楚,能让一个颈动脉喷血的人完好无损离开ICU,这枚丹药相当于多出来的一条命。 “你不要,我还不想给呢!”柳南溪一把从江俢篁手中抠走那枚丹药,眼神不善地看向李旭,“你别忘了,你爸绑架程欣的事情还没个定论,既然你不要这枚丹药,那用谅解书换谅解书,怎么样?” 李旭嬉皮笑脸地呸了一声:“别以为我不会算账,大不了都去吃牢饭!我是无所谓,一个糟老头子,但程家也无所谓吗?他家可是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学生呢!哈哈哈……” 越想越得意,李旭笑得直拍大腿。 尤其当他发现柳南溪脸都黑了的时候,笑得嘴唇都翻了起来,露出鲜红的牙龈:“我还以为学校多看重程翔那小子呢,原来连250万都不愿意出啊,那还跑来多管闲事,闲得蛋疼吗?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来,250万还不够还自己网贷的,于是话锋一转又道:“差点忘了,光250万可不行,当初娶程茵可是给了彩礼的,要么把钱连本带利退回来,加上她这些年在我家白吃白喝的,要么把她妹妹送我家来,我老程家的香火总得有人延续吧?” 灯火明亮的病房里充斥着李旭夸张的笑声,两名警察听不下去了,大声呵斥道:“李旭!注意你的言辞!” 李旭笑嘻嘻地看他俩:“我说了什么违法的话吗?” 柳南溪忽然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李二东,此人能做出绑架程欣这种事,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但在李旭说出就算让他去坐牢,也不会给程翔写谅解书的时候,中年男人脸上还是露出了愁苦之色。 他心念一动,忽然问:“李二东,你也是这么想的?宁愿坐牢,也不愿意给程翔写一份谅解书?” 李二东看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眼神里还是本能的透出一种对敌人的凶狠。 柳南溪视若无睹,继续道:“你绑架程程欣,是因为你的儿子要死了,你要让程家付出代价,但是你看……”他伸手一指李旭,“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确定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一直不说话的李二东突然愣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了,对啊,李旭好了,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就为了让程翔那小子去坐牢? 李二东的眼神开始闪烁,尤其是想到李旭说过的话,他这个当老子的把儿子当成命根子一样,可李旭呢?但凡在柳南溪说出交换谅解书的时候,李旭犹豫哪怕一秒钟,他也不至于感到太难受。 可是李旭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所以,他把自己搭进去,真的值吗? 柳南溪继续火烧浇油:“而且,谅解书不是李旭才能写的,直系亲属也可以,李二东,你好好想想吧,伱要是在监狱里待上十年八年的,出来以后你家会是什么样?” 什么样? 他要是进了监狱,家里就没有男人了,李旭还是個孩子,哪里守得住家业,原本就关系不好的那些邻居,一看他家没男人顶着,还不都来趁火打劫? 而且他在里面关着,程家还有男丁在外面呢,到时候怀恨在心报复他们,他儿子小小年纪怎么斗得过他们? 想着想着,李二东有些沉不住气了。 李旭一看情况不对,用力往李二东的病床上踹:“你TM在想什么?!你想让我白白挨打吗?!” 病床被踹得哐哐作响,两名警察拦都拦不住。 李二东的手还打着石膏,病床一晃,他就痛得冒出满头冷汗,他赶紧喊:“我不写我不写!你别踢了,我不写了!” 柳南溪拉着江俢篁和朵萌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对李二东道:“儿子指望不了的话,就靠自己啊,你才60岁。” 留下这句话,柳南溪飞快地闪了。 回到走廊里,朵萌一头雾水地看着柳南溪:“你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柳南溪露出高深莫测的冷笑:“提醒他,大号练废了,就练个小号啊!他老婆不就是这么做的吗?让李旭在外面找小的……” 他故意不把话说得太明白,显得自己更加高深。 江俢篁在病房里始终沉默着,此时终于开口了:“为什么他宁愿要钱,也不要那枚丹药?” 在他看来,能够起死回生的丹药,难道还比不上那些黄白之物吗?可是李旭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说他清高吧,他要钱。 说他贪得无厌吧,他拒绝了价值更高的丹药。 柳南溪安慰他:“等回去了,我给您买一包麦丽素,您就知道为什么了。” 也幸亏李旭没要丹药,否则他半夜都要去把李旭再打一顿,非得让他把这粒丹药给浪费了! 三人并没有回到柳南溪的病房,而是再次去了程欣那边。 张秀儿和王城已经回去了,他俩来来回回跑了一天,也该累了,尤其是王城,这次回去估计得好好补补了。 柳南溪敲门进去的时候,程欣刚好打完电话,把手机还给程二叔,见到柳南溪,她脸上扯出个笑容:“哥哥,我没事了,您也早点去休息吧!” 再然后看到江俢篁和朵萌进来,她眼中露出疑惑,她还没见过两人。 程二叔先一步站起来,让柳南溪坐自己的椅子,又把房间里的折叠床打开,让江俢篁和朵萌坐下。 柳南溪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道:“我刚才去见李旭了。” 程欣点了点头,没说话。 “你被绑架后,李二东有没有伤害你?” 程欣卷起袖子,给他看胳膊上的淤青:“他打我了,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说着她露出笑容,“我才不是姐姐那种好脾气,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算死,也要让他掉层皮。” 真凶啊…… 柳南溪哭笑不得:“你做的很对,那你愿不愿意打个电话给家里,让你爸爸妈妈写一份谅解书?” 程欣一愣:“什么谅解书?” “他们作为你的监护人,原谅李二东对你造成的伤害。” 原本脸上还有笑的小姑娘,听闻此言面色忽然沉了下来,她直勾勾盯着柳南溪,似乎觉得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也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我为什么要谅解?”程欣缓缓道,“哥哥,你被他们说服了吗?” 第68章 生子丹 “程欣,我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李二东,但是你哥哥怎么办?” 程欣怔住,不说话了。 柳南溪摸了摸自己身上,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借了江俢篁的手机递给她:“你放心吧,人在做,天在看……” 不等他说完,程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就滚下一颗泪珠:“不是的。”她一开口,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如果真的人在做,天在看,那李旭为什么还活着?为了哥哥,我可以写谅解书,那我姐姐呢?我姐姐怎么办?她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啊……” 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低低地哭,却让房间里的人全都沉默下来,柳南溪只觉得眼眶发胀,险些也落下泪来。 是啊,程茵怎么办?两份谅解书一写,所有的事一笔勾销,那程茵呢? 似乎所有人都把她忘记了。 江俢篁把手伸到程欣面前,手心躺着一枚黑色丹药:“把这个给程茵吃。” 程欣泪眼婆娑地看他:“为什么要给姐姐吃麦丽素?” 柳南溪瞬间泪意全无,轻咳一声,他再次从江俢篁手里拿走丹药,这次没有私吞,而是郑重地放进程欣手里。 “程欣,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们的,把这个给你姐姐吃,吃完她就好了。” 程欣愣愣地握住那枚丹药。 柳南溪再把手机推到她面前:“你姐姐的罪也不会白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安静半晌,程欣终于拿起了手机。 ----------------- 再次回到自己病房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柳南溪其实已经很累了,但他这会儿却神采奕奕。 他招呼江俢篁和朵萌坐下来,神秘兮兮地道:“我有一个好主意。” 朵萌竖起耳朵:“你要干什么?”早在柳南溪说出“这件事情还没结束”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子想干坏事。 柳南溪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他看向江俢篁:“您知道西游记子母河吗?” “知道。” 江俢篁搜过柳南溪的魂,后者小时候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西游记,里面的内容江俢篁同样烂熟于心。这一段剧情发生在女儿国,女儿国中没有男子,女子成年之后就可以饮用子母河的水,然后怀胎生下孩子。 柳南溪笑得像极了反派:“修仙界珍奇异宝那么多,应该有和子母河效果类似的东西吧?” 江俢篁略一沉吟:“可以炼制这样的丹药。” 朵萌没好气地踢了柳南溪一脚:“你别一天到晚天马行空,老江以前多正经啊,都要被你带坏了!” 柳南溪早就不是那棵任打任骂的小白菜了,他已经是炼气期的修士了,轻而易举就躲过了朵萌的一脚。 “这怎么能是带坏呢?我只是帮祖师爷拓展一下炼丹的思路。”他说着又看向江俢篁,“那祖师爷,您能不能……” 江俢篁面无表情:“不能。” 不仅面无表情,仔细看的话,似乎还有些生气。 江俢篁其实是一个极其好脾气的人,想让他生气真的很不容易,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生气,要么是人家骂他不是人,要么是遇见合欢宗修士。 为什么这次只是炼制丹药,他就生气了? 面对柳南溪不解的目光,江俢篁神色更冷:“你想让程茵吃这枚丹药?” 柳南溪一怔,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祖师爷,您不要把我的道德底线想得那么低啊!我怎么可能让程茵跳回火坑里呢?” 在很多人看来,程李两家闹成这样,究其根本还是程茵多年不孕,李家香火延续无望。 如果程茵能生孩子,就不会有小三; 没有小三,程茵就不会闹、不会被打伤; 程茵不被打伤,程翔就不会打人。 程翔不打人,李二东就不会绑程欣。 所以,只要程茵能生下孩子,两个人就还能好好过日子,程李两家还能和好如初,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夫妻之间的小矛盾。 但是,怎么可能呢? 柳南溪收了笑容,一脸认真:“我要的是和子母河效果一模一样的丹药。” 江俢篁冷冷地看着他,不语。 柳南溪也面无表情:“能让男人也怀孕的那种。” “卧槽!”朵萌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嘴里“卧槽卧槽”個不停,可见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他堂堂元婴期的护山神兽大熊猫,活了千八百年,从来没有从一个人类的嘴里,听到过如此恐怖的话! 连江俢篁都是一脸震惊,那张向来从容淡定的脸上,一片空白。 半晌,他终于吐出一句话:“柳南溪,伱不能再见年兽了。” 朵萌一脸惊恐地替他翻译:“你再见年兽,就活不了了。” 柳南溪轻咳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想要打败恶人,只有先变成恶人。” 见江俢篁还是怔怔地回不过神来,他忐忑地问:“是做不到吗?” 江俢篁的目光重新聚焦:“做得到。” 柳南溪对祖师爷的炼丹技艺有了新的了解。 “那什么时候能拿到?” 江俢篁起身打开窗户,站在窗台上的时候,又回头看了柳南溪一眼:“明早。” 那一眼,很是一言难尽,仿佛终于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 ----------------- 后半夜,柳南溪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李二东,一名警察跟在他身后。 昏暗的走廊上,李二东脸上的表情很模糊,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说话。 直到柳南溪侧身把人往里面让,他才摇了摇头,问道:“我可以写谅解书。” 柳南溪点了点头,等他继续往下说。 李二东这才定定地看向他:“他们愿意写吗?” 敢情你也知道啊! 柳南溪冷笑一声:“当然,我已经给程家打过电话,录音也有,你要纸质的也可以。” 李二东这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过来。 柳南溪接过看了一眼,字迹歪歪扭扭,是李二东和他老婆亲自签名的谅解书。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程翔的事情解决了。 第69章 有福同享 王城和张秀儿来到医院的时候,大地仍然被夜色笼罩,明亮的月轮挂在西方天际。 今天,他们就该回清市了。路途遥远,时间紧迫,他们不得不天未亮就出发。 然而当张秀儿和王城来到柳南溪病房时,房间里却空荡荡的。 柳南溪在李旭病房里。 他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到李二东面前,缓缓道:“拿了这份谅解书,程翔打伤李旭的事和你绑架程欣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李二东眼中瞬间亮起激动的光芒,要不是他的手还被拷在病床上,他这会儿已经冲上来抢走柳南溪手上那张薄薄的纸了。 天知道他提心到旦了一晚上!就怕柳南溪骗走自己的谅解书后一走了之,他甚至懊悔得想把那份自己亲手写的谅解书抢回来。 直至看到这份谅解书,李二东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了。 他不用去坐牢了。 然而下一刻,一股大力突然把他压倒,他从床上摔下去,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拳头就像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 剧痛中,他听见李旭对他破口大骂:“李二东你这个废物!老子有说要原谅吗?!你们当我是死人吗?!你怕坐牢,就让我白白挨打是不是!告诉你!没门!你个窝囊废!你有什么权力替我写谅解书?!” 李二东惴惴不安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拿到了程家的谅解书,他终于不用坐牢了,谁知是他儿子不让他好过,一晚上的担惊受怕瞬间化作滔天怒火,他突然抬起一脚,狠狠踢在李旭身上:“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个白眼狼!你连你老子的死活都不管了!” 李旭丝毫不惧,虽然被踢了两脚,他却愈战愈勇,伸手就去掰李二东受伤的那条胳膊。 李二东痛得发出惨叫:“李旭你这个狗娘养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警察都反应不过来,等他们上前劝架的时候,父子俩早已打红了眼。 李二东的媳妇已经吓傻了,可她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生怕儿子被李二东打坏,赶紧跑过来想把李二东按住,却被打红了眼的李旭一脚踢在腹部,人直接飞出去撞在墙上。 李二东受伤的胳膊扭曲成一个不正常的角度,但肾上腺素急剧分泌让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拼了命地往李旭身上踢踹,后者一边痛的惨叫,一边狠狠扭着李二东的胳膊不放。 宛如两只殊死搏斗的野兽,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两名警察本来就看这父子俩不顺眼,拉架的时候就有些漫不经心,等到两人都打得没力气了,躺在地上苟延残喘,才终于把两人拉开。 柳南溪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淡蓝色的丹。他原本只想给李旭吃一颗,没想到祖师爷生气后,居然会买一送一。 李二东命真好,跟着儿子享福。 柳南溪在李二东媳妇面前蹲下来,后者被踢中腹部,疼得蜷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感到有人靠近自己,这妇人满头是汗地抬头。 柳南溪朝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将手里两枚丹药递到她面前:“他俩伤得不轻,把药给他们服下吧,你知道这是什么的。” 李二东的媳妇去过ICU,虽然没看到柳南溪给李旭吃下丹药,却也从医生护士口中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在她看来,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怎么会好心给她儿子吃仙丹呢?可如果他们是程翔一伙儿的,那就说得过去了。 他们可不敢让李旭出事,李旭一出事,程翔就死定了! 有了这种想法,此时再见到两枚丹药,这妇人立刻忘了身上的疼,一把将丹药从柳南溪手里夺过。 “怎么才两颗?我的呢?”她毫不客气地质问。 柳南溪脸上笑容不变:“伱又没事,吃什么丹药啊?” 妇人眼神怨毒地盯着他:“你没看见我也受伤了吗?再拿一颗出来,不然程翔的事情……” 柳南溪摊手:“谅解书都写了,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他说着忽然看了一眼李旭和李二东的方向,“你再不快点,他俩怕是要咽气了。” 那妇人一听柳南溪的话,立刻就慌了,李二东怎么样无所谓,他儿子千万不要出事啊!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她再也顾不上和柳南溪白扯,赶紧手脚并用地爬到李旭身边,一边喊着后者的名字,一边将两枚丹药全部塞进了他口中,边上的警察想拦都拦不住。 柳南溪:“……” 抱歉,是我低估你了。 他看向江俢篁:“过量服用会怎样啊?” 江俢篁面无表情:“不知道,没试过。” 算了,多多益善。 柳南溪看向窗外微微泛紫的天色,赶紧招呼江俢篁和朵萌离开:“咱们还得赶车呢。” 从芒多县到南山市的车,一天就一班! ----------------- 晨光微熹,薄雾笼罩的山道上,一辆客车晃悠悠地走着,车上没什么人,显得空荡荡的。 张秀儿趴在窗户上,看着车窗外层林渐染的山色,不伦不类地念了几句诗后,他突然转过头来。 “不对啊,你们两位不是警察吗?为什么还跟着我们?” 两位“警察”江俢篁和朵萌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柳南溪的表情忽然一僵。 难怪他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他至今都没想起来给两位老人家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啊! 由于各种阴差阳错的误会,张秀儿和王城一直以为祖师爷他们是警察。 顶着张秀儿狐疑的目光,柳南溪的脑子里渐渐空白。 现编吗?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朵萌忽然伸手勾住张秀儿的肩膀:“警察执行任务出公差,很奇怪吗?” 张秀儿顿时一脸崇拜:“执行什么任务?抓捕逃犯吗?” “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哦……那警察叔叔,要不你讲几个案子给我听吧?我从小就想当警察,可是视力没过关……” “行,那我就给你讲一个越狱犯的故事……” 眼瞅着两个如出一辙的壮汉就这样聊了起来,柳南溪终于松了口气,他又看了眼王城,后者早就瘫在椅子上睡着了。 于是,听着朵萌叙述自己的越狱经历,柳南溪终于也睡了过去。 第70章 金丹蘑菇精 等柳南溪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原本还空荡荡的客车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人,所有人都看着车外大呼小叫。 正是这些惊呼声将柳南溪吵醒的。 于是他也往车窗外看,然后就移不开视线了。 车窗外,宛如金色海洋的巨大山谷展现在眼前,大自然的精妙绝伦足以令人叹服。 然而柳南溪看的不是山谷,而是山谷中那个深不可测的坑。 在这片直径五六公里的山谷中,一个巨大而漆黑的深坑几乎占据了一半的山谷。 它宛如一张地狱之口,贪婪地想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远远的,他看到巨坑边上似乎有几个人,可是与巨坑一比,那几个人渺小得连蚂蚁都不如。 大自然怎么会有这样的鬼斧神工,实在令人害怕。 坐在柳南溪前面的小伙子大概看出他们是外地人,热情地对他道:“这個天坑才出现一个月,有块大石头从天上掉下来,才砸出这么一个洞。” 坐在小伙子边上的大姐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不是石头,是镇山神针跑了留下来的洞。” 柳南溪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这是天坑,我姑且能理解,镇山神针是什么东西?不应该是镇海神针吗? 看出柳南溪的疑惑,那大姐道:“你们外地人不知道,定山神针嘛,就是定住老龙王的那根针,传说老龙王嫌我们这里穷,不愿意在这里当山神,竹仙娘娘知道后,就用一根缝衣服的针,把老龙王的尾巴钉在地里,那根针一落地,就变成一根巨大无比的柱子,老龙王被柱子压着尾巴,就跑不掉了……” 好吧,原来你们这儿的老龙王是山神,真是太厉害了。 柳南溪正听得津津有味,却又听见那小伙子反驳大姐:“不对,要是定山神针跑了,山里早就发大水了,既然没发大水,那定山神针肯定还在。那就是个天坑,我亲眼看见的,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从天上落下来……” “按你这么说,应该有一块大石头在坑底?可我姑姑家的女儿的小叔子就在政府上班,他们派人去看了,坑底什么也没有,那块大石头呢?” “那大石头跑了啊,我亲眼看见它飞到天上,咻一下往那个方向去了!” 柳南溪佩服地看着这两人,你俩胡说八道还能说着这么振振有词,真的是太自信了! 他看向身旁的江俢篁:“祖师爷,这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个天坑吧?至少绝不是什么戳在老龙王尾巴上的缝衣针。 江俢篁从车窗外收回视线:“是一个金丹修士的窝。” 是一个金丹修士的窝。 柳南溪努力理解这句话,却发现怎么都理解不了。 金丹修士,他懂,金丹是修仙的第三个境界。 可是什么叫金丹修士的窝? 为什么不是金丹修士的家,也不是金丹修士的洞府,而是金丹修士的窝? “窝”这个字,多少有些奇怪吧? 江俢篁显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的神色非常平静:“那里原本蹲着一个金丹修士,最近离开了。” 柳南溪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为什么要用“蹲”这个字? 忍无可忍,他决定不要再为难自己,直截了当地问:“祖师爷,那位金丹修士,是个什么东西?” 见过了元婴期的大熊猫精和狐狸精,又见过了金丹期的竹鼠精,柳南溪觉得修仙界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吓到他了。 江俢篁伸手往车窗外虚空一抓,再摊开手掌的时候,手心里有一道白色的虚影。 那影子胖乎乎的,草帽一样的脑袋,既没有手,也没有脚。 这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大蘑菇。 柳南溪默默地抬手按住自己的下巴,以防下巴掉下来。 “蘑菇精?” “嗯。” 好家伙!是他太自信了!修仙界果然是无奇不有!连蘑菇都能成精!谁能告诉他,一个真菌是怎么成精的啊!它甚至连植物都不是! 客车终于在山道上转了个弯,那个巨大的深坑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人们依然在津津乐道那是天坑还是定山神针跑了,知道真相的柳南溪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太嫩了,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不仅要把修为提升上去,还要好好了解一下修仙界的各种常识,免得以后遇到别的修仙者,把自己的脸都丢干净。 ----------------- 客车又在山道上开了不知道多久,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早起的柳南溪已经饥肠辘辘,他们终于到了南山市火车站。 明明是昨天才刚从这里离开的,此时再回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站在略显简陋的车站大门口,柳南溪忍不住感慨。 距离他们的车次还有半个小时,这回终于有时间在车站边上溜达一下了。 张秀儿和王城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两位执行任务的警察,到现在还跟着他们,难不成是要到清市去执行任务?那也太辛苦了吧? 五个人一起在车站边的面馆吃了一碗当地特色的竹香面,又去车站里的特产商店逛了逛,原本想买些当地特产回去,结果溜达了一圈,和其他地方的特产商店大同小异,实在没有意思。 趁着张秀儿和王城不注意,柳南溪偷偷问江俢篁和朵萌:“你俩该不会用树叶买了车票吧?” 他到现在都记得这两位拿树叶冒充身份证,结果警察还认认真真看了,该不会他俩买票也能用树叶吧? 朵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想什么呢?你知道铁路系统有多严谨吗?还拿树叶买票呢……系统瞬间就把你给锁定了。” 好吧……看样子在这方面,仙灵法术到底还是比不上现代科技啊。 “那你们怎么回去?”柳南溪刚问出这句话,却见江俢篁身上忽然亮起蒙蒙白光,他愣了一下,这是要瞬移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眼角余光瞥见朵萌一脸震惊,甚至朝江俢篁扑了过来。 柳南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本能告诉他,事情不对!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本能地也朝着江俢篁扑了过去。 车站广播响起,是柳南溪他们的车到了,王城招呼张秀儿和柳南溪,一回头,却见身后只剩下张秀儿一人,柳南溪不见了。 那两个奇怪的警察也不见了。 王城感觉自己的血瞬间凉了。 第71章 炉灶的傀儡 柳南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告诉他,可能有危险的时候,抱祖师爷大腿是不会错的! 朵萌就是这么做的。 于是,当江俢篁身上亮起白光的一瞬间,两个人训练有素地跃起,扑下,一左一右挂在江俢篁身上。 被两人的重量一坠,江俢篁硬生生矮了半寸。 光影交错,色彩变幻,柳南溪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瞬间碎成无数雪花片,眩晕感让他本能地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车站。 没有旅客。 没有嘈杂的说话声。 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苍翠,风过层林的沙沙声从头顶传来。 这是……什么地方? 柳南溪茫然地望着头顶,身体一点点地往下滑,最终一屁股坐在地上。 剧痛从臀部传来,他一跃而起,却见一只刚刚冒头的竹笋顽强挺立着。 看着这只竹笋,柳南溪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众所周知,候车大厅不可能长出一根竹笋,所以,这到底是哪里? 他茫然打量四周,视线扫过江俢篁的时候,忽然怔住了。 祖师爷这是什么表情? 从他认识江俢篁以来,对方始终都是风轻云淡的,他虽然在那里,却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他的脸上永远没有什么表情,生气也好,高兴也好,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区别。 然而此刻,他周身气势节节攀升,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柳南溪只看了他一眼,就感到视线变得模糊,下意识伸手去揉眼睛,竟发现自己的眼睫毛上挂着厚厚的一层霜花。 事情不对! 柳南溪当即看向朵萌,却见后者早就已经躲远了,正在疯狂朝他使眼色:“快退快退快退!江俢篁被仇人找上门了,你个小菜鸡呆在那边不要命啦?!” 柳南溪再也顾不得探究发生了什么,撒腿就朝朵萌那边跑,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跤,脸磕在一只竹笋上,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可他顾不上想那么多,拼了命地往前爬。朵萌却根本不等他,他在后面追,朵萌在前面跑,片刻就跑得没影了。 柳南溪一路上不知道踩了多少根竹笋,两只脚痛得几乎失去知觉,可他不敢停下来,他生怕祖师爷和人斗法波及到自己,他好不容易才进入炼气期,要是让大佬斗法的余波扫一下,可能瞬间就变成气体了。 于是他不停地跑,摔倒了就爬,爬一段路再站起来,继续往前跑。 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身体仿佛不知道疲倦,只是用尽一切力气往前狂奔。 跑着跑着,眼前豁然开朗,柳南溪的整个视野被灰蒙蒙的天空占据。 “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发出尖锐爆鸣,两秒钟后,声音戛然而止。 柳南溪砸在人形深坑里,仰望着天空,一道笔直的悬崖占据了半边天空,目测一下,足有20多米高……。 溅起的尘土落下来砸在他头上脸上,可他已经痛得麻木了,什么也感觉不到。 痛苦地咳嗽一声,柳南溪感觉自己的内脏都仿佛被摔出了体外。 前方有悬崖这种事,朵萌前辈怎么不提醒一句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像触电一样抽动着…… 抽着抽着,一张陌生黝黑的脸从旁边探了过来,柳南溪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却见那是个须发花白、满面沟壑的老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是谁?!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是想做什么?! 柳南溪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间竟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然而就在下一秒,这老者的嘴角缓缓往上扯起,露出黑黄的牙齿。 “嘿嘿……”他笑了一声,表情渐渐变得痴傻:“又来一個!又来一个!”他一边喊,一边手舞足蹈地围着柳南溪转圈,宛如祭天跳大神的神棍,而柳南溪就是那个祭品…… 这种恐怖的联想让他瞬间爆发出无穷力量,柳南溪艰难地蠕动着身体爬起来,试图脱离这人跳大神的范围。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翻了个面撑起身体,眼前的一幕就让他整个人呆住了。 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无数或黑、或白、或红、或黄的烟柱从各个角落升起,于半空中融为一体,使得整片大地被厚厚的云层覆盖。 仔细看的话,那是一座座正在熊熊燃烧的炉灶,每个燃烧着的炉灶旁边都站着人,一眼望去,恒河沙数。 柳南溪呆若木鸡。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在干什么?全民大炼钢吗? 朵萌说,是祖师爷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难不成这些全是?!那还打什么?!把祖师爷切成丁都不够分的! 一时之间,柳南溪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也忘记了继续逃跑,他呆呆地趴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怪老头依旧嘿嘿的笑着,他绕着柳南溪转了几圈,忽然伸手一指不远处:“送给你,送给你……” 顺着老头所指的方向看去,那也是一座炉灶,只是并未点燃,且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但从其被熏得一片漆黑的外表看,它也曾被长期使用过。 这老头什么意思,把这个炉灶送给自己?为什么? 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忽然涌上心头,他猛地看向那些站在炉灶边的人,他们的脸上一片麻木,仿佛一具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只是守在火焰边而已…… 难不成这些炉灶有什么诅咒,只要把它点燃,就会变成被炉灶控制的行尸走肉,唯一的作用就是给炉灶添柴加薪,确保火焰永不熄灭? 这种想法让他浑身都抖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早知道就不跑了,哪怕被祖师爷和仇家斗法的余波杀死,也好过成为炉灶精的傀儡! 正悲痛欲绝,忽然有个陌生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是新来的吗?” 柳南溪悚然回头,还以为又来了一个疯子,谁知却是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年轻男人,他梳着颇有年代感的三七偏分,正好奇地打量自己。 柳南溪没说话,看着对方的神情满是戒备。 男人朝他露出友好的笑容:“别害怕,看你这样子,是不小心误入这里的?” 柳南溪依旧不说话。 对方也不在意,指着蔓延到天边的无尽炉灶,叹气道:“很多人都像你一样误入此处,不得不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炼器,对了,你会炼器吗?” 我不会炼器,但我会练气。 柳南溪腹诽了一句,然后突然愣住。 炼器? 这可不是普通人嘴里能说出来的词,难不成眼前这个人…… 年轻男人哈哈一笑:“差点忘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呢,在下青华宗第八十五代弟子燕文卿,不知道友来自何门何派?” 嗡—— 柳南溪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青华宗?!八十五代弟子?!燕文卿?!” 第72章 仙人洞府 青华宗,或者说青华观,有一个非常神奇的传统,那就是捡孩子。 柳南溪是他师父在青华山南坡的小溪边的大柳树下捡到的,于是给他取名叫柳南溪。 而他的师父,其实也是被人捡来的。 据师父本人描述,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师祖给一户地主家做法事到深夜,回来的时候经过一片乱葬岗,被一阵凄厉哭声吓得两股战战,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寻找声音的来源,才发现有座新坟被狼刨了,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狼正叼着一个连脐带都没剪的婴儿往树林里拖。 那座新坟下埋着一个难产死去的妇人,谁知草草埋葬后,胎儿竟自行娩出,哭声吸引来一只独行的老狼,老狼无力捕猎,正好饱餐一顿。 谁知就被师祖撞见了。 师祖一记掌心雷赶走老狼,救下了这个可怜的婴儿。 这個婴儿,自然就是柳南溪的师父,因为是大半夜捡到的,被师祖取名为夜惊雷。 名字很霸气,但是与本人毫无关联。 柳南溪上小学那会儿,因为刚开始认字,一切写了字的东西,他都要字正腔圆的念出来,夜惊雷同志不识字,被他烦得不行,就把青华观的籍册塞给他,让他自己消磨时间。 所以,柳南溪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的名字上面是夜惊雷,夜惊雷上面是燕文卿。 他那时候对整个世界都是好奇的,总是缠着师父问籍册上这是谁、那是谁。 每次问起师祖的事情,师父就哭,说师祖这辈子过得太苦了,年纪轻轻撒手人寰,也不给他一个尽孝的机会云云…… 而现在。 除非遇上同名同姓的人,否则那位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的师祖,正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还喊他道友…… 不可能是同名同姓!他都说了,他是青华宗第八十五代弟子!总不能世上有两个青华宗,第八十五代弟子还都叫燕文卿吧? 柳南溪缓慢而用力地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如果师父没有骗自己,师祖早在七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么自己看到死掉的师祖,说明什么? 自己也已经死了吗? 腿上传来剧痛,柳南溪倒吸一口冷气,脑子也终于清醒过来。 他没有马上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看向四周,他是跟着朵萌跑的,自己从悬崖上掉下来,朵萌应该也不会幸免于难,大概就在附近。 朵萌前辈毕竟是青华宗的护山神兽,他或许有办法确认这个燕文卿到底是不是他的师祖。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果然看到有个人四仰八叉躺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人形深坑里。 柳南溪强忍着脚底的剧痛,一瘸一拐往那边走。 燕文卿好奇地跟着他:“不知道友进来以前是什么修为?你要是学过炼器的话,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要是没学过,那可就比较惨了,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快七十年啦!嗯?这个人是你的同伴吗?他会炼器吗?” 柳南溪没理他,他翻了翻朵萌的眼皮,确认他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感到有些奇怪,自己炼气期摔下来都没什么事,怎么元婴期的朵萌反而摔得不省人事了? 正不知道该拿朵萌怎么办,眼前光线一暗,有人从天而降。 柳南溪抬头,顿时喜极而泣:“祖师爷!” 不愧是祖师爷,什么仇家也不是祖师爷的对手!早知道他就不跑了,也不至于摔得这么惨! 江俢篁没有立刻看他,而是看向一旁的燕文卿。 燕文卿也在看江俢篁,一脸惊讶。 柳南溪心中一动,他该不会认出祖师爷了吧?难不成他真的是自己的师祖? 谁知燕文卿看着看着,居然露出了同情之色:“你们也太惨了,祖孙俩被一起困在这里……” 什么鬼? 气氛一时有些怪异,就在柳南溪想喊江俢篁看看朵萌的时候,他忽然问燕文卿:“你是青华宗第几代弟子,修为怎么如此低微?” 嗯?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柳南溪的大脑宕机了一秒钟,然后猛地想起第一次见祖师爷的时候,对方不就是问了这几个问题吗?! 柳南溪缓缓张大嘴巴,不是吧?! 这个燕文卿,真是那个燕文卿?! 燕文卿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江俢篁:“你刚才已经听到啦?” 柳南溪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跪了下来,在燕文卿怀疑人生的注视中,他磕了三个响头:“青华宗第八十七代弟子柳南溪,见过师祖。” 燕文卿缓缓张大嘴巴,看看柳南溪,再看看一旁的江俢篁,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也跪下来。 于是他半蹲着,问柳南溪:“你真是青华宗第八十七代弟子?” 柳南溪坚决地点头:“我师父是夜惊雷。” 燕文卿啪叽一下给江俢篁跪下了:“青华宗第八十五代弟子燕文卿,见过……见过……”哼哧了半天没有下文,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祖师爷。 青华宗传了八十几代,往上多数几代,随便哪位都可以被称为祖师爷,却不知道眼前这位祖师爷,究竟是哪一代的? 于是,他疯狂朝柳南溪使眼色,后者默默地竖起一根手指。 燕文卿一呆,倒头就拜:“见过祖师爷!” 再也没有比这位更“祖师爷”的了…… 同时,燕文卿在心里默默地流泪,原来不是祖孙俩一起被困在这里,是祖孙仨啊! 就算是一家人,干嘛非要整整齐齐呢? 江俢篁坦然受之,等燕文卿磕完三个头,他才问:“你被困在此处多久了?” 柳南溪越听越疑惑,从刚才开始,这个燕文卿就一直在说“困在此处”什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心里好奇,但是长辈说话,他不敢插嘴,只好到一边去研究朵萌。 燕文卿此时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闻言喃喃道:“回祖师爷的话,晚辈已困在此处近七十年。” 柳南溪掰了掰手指头,也就是说,师父十岁上下,师祖就“死”了,那他师父好惨啊,十岁的小孩子,孤苦伶仃在山上长大。 然后,他听见江俢篁语气淡淡地问:“七十年,实际修为依旧是金丹期?” 燕文卿顿时汗颜,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柳南溪幸灾乐祸,按理来说,燕文卿其实是自己的爷爷,是要尊敬尊重的,可是有人跟自己一起被祖师爷嫌弃,这感觉怎么这么好呢? 好在江俢篁早就被废材柳南溪磨练出了心性,有些糟心地看了燕文卿一会儿,终于转开了话题:“可在此处见过一个叫谈海潮的人?” 乍然听到熟悉的名字,柳南溪猛地抬头,脑子里灵光一闪而过。为什么要提起谈海潮?他没记错的话……因为谈海潮所在的古墓牵涉到仙人,导致祖师爷上次推演失败,后来是怎么样来着…… 好像是祖师爷画了一道召唤符发给谈海潮…… 卧槽…… 卧槽卧槽…… 柳南溪惊恐的环顾四周。 时隔一个月,祖师爷是被谈海潮召唤到这里来的?! 他一把抓住燕文卿的胳膊:“这里是不是有仙人?!” 燕文卿慈爱地拍拍孙子的头:“这就是仙人洞府啊……” 第73章 上青天 仙人洞府? 柳南溪环顾四周,悬崖、竹林、广袤的大地,不计其数的人…… 你管这叫洞府? 燕文卿没有马上解释,而是一脸疑惑:“怎么都在找谈海潮啊?是有这么一个人来过,但已经通关离开了,他走之后没多久,就有一伙人说要找谈海潮……” 柳南溪感觉有些奇怪,如果真是谈海潮把祖师爷召唤过来的,那谈海潮人呢?怎么他们来了,谈海潮反而走了?而且谈海潮不是在古墓里吗?这附近看着也不像是有古墓的样子啊…… 江修篁蹙眉看着他:“你为何被困至今?”谈海潮才筑基期都离开了,怎么燕文卿这个金丹修士,反而被困在这里七十年? 燕文卿一脸尴尬:“这跟境界没关系啊……” 江俢篁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燕文卿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问:“不知祖师爷是否已经意识到,自己修为境界出了问题?” 柳南溪心里一紧:“出了什么问题?” 江修篁瞥他一眼:“修为被强行压制在元婴期。” 这句话如同惊天霹雳,直接把柳南溪劈得神魂震颤,他一脸惊悚地看着江修篁,从元婴期到渡劫期,中间还隔着化神期、炼虚期、合体期、大乘期整整四个大境界,说没就没了?! 然而江修篁本人却没什么表情,仿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燕文卿苦笑:“任何境界的修士进入此处,都会被强行压制到元婴期,这是仙人制定的规则。而且,这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必须完成仙人留下的任务,才能顺利离开。” 仙人留下的任务? 柳南溪神情古怪地打量四周,大地上,无数炉灶星罗棋布,熊熊烈火灼烧着空气…… 难不成仙人的任务是烧火? 怎么看任务有没有完成?显然不是把火点燃就可以的,总得有个章程吧?比如烧完一车煤,或者烧够十天十夜之类的? 他正想问问谈海潮他们是怎么离开的,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喊:“我成功了!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循声看去,那是个面色黝黑的矮胖男人,他疯了一样大声嚷嚷,围着自己的炉灶手舞足蹈,炉灶中五色光芒冲天而起,直刺云霄。 随着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他们齐刷刷扭过头,麻木的表情瞬间被狂热取代。 燕文卿脸色大变:“快躲开,他们要抢!” 抢什么? 不等他问出口,就感觉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直直冲向不远处那道五色光柱。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数不清的人如过江之鲫从柳南溪面前经过,就连天上都有破空之声传来。 所有人的目标,都是那道五色光柱。 柳南溪被燕文卿拉着退到悬崖脚下,怔怔地看着眼前如同丧尸围城一样的画面,那個矮胖男人早已被人海淹没,只剩下一座蠕动的人山堆在那里。 “到底在抢什么?”他终于问出口。 燕文卿擦了擦冷汗:“法器。离开洞府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炼制出能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他也看着那道五色彩光,“那人炼制成功了。” “仙人为什么要定下这种规则?”柳南溪不安的咽了咽口水:“难不成仙人遇到了什么困难,要有足够多的法器才能获救?所以把人们困在这里,逼着大家炼器?” 燕文卿被他的脑洞惊到:“用元婴修士炼制的法器救仙人?” 柳南溪茫然的看他:“不然呢?”他说着,脸上表情忽然一变,“卧槽朵萌前辈!” 他把朵萌给忘记了! 燕文卿也是一惊,什么?那边躺着的也是一位前辈?! 柳南溪冲进人群去找朵萌,却发现后者虽然还躺在那个人形大坑里,但是被无情地践踏了那么久,他已经深深陷进土里,抠都抠不出来了。 柳南溪拽住朵萌的衣领子想把人往外拽,可是不断有人从他身上踩过去,他根本无法保持身体平衡,很快也被踩进了土中。 这下好了,几百几千年后的考古学家挖到他俩,肯定很疑惑为什么一个人和一只大熊猫会合葬在一起。 正在此时,他感到后脖领一紧,熟悉的窒息感让他瞬间安心,双手死死抱住朵萌的胳膊。 一股大力将柳南溪扯出泥坑,而柳南溪又把朵萌扯了出来。 悬挂在半空中,柳南溪回头去看悬崖下方,果然,祖师爷抬手向他们一招,一人一熊就飞了过去。 虽然祖师爷的实力被强行压制在元婴期,但他还是那么靠谱呢! 待到落地,柳南溪正想查看一下朵萌的情况,却听见一阵金属嗡鸣声响彻四方。 “来了!”燕文卿激动得脸色涨红。 柳南溪也赶紧看过去,就见光柱渐渐暗淡,露出一柄悬浮于空中的金色长剑。 那长剑剑尖朝下,体态纤细修长,周身气势锐利,于空中微微震颤时,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之声。 金色长剑甫一出现,本就围聚在周围的人瞬间一拥而上,有人最先抓住剑柄,后来者便去抓剑身,手一放上去,便有金光乍泄,五根手指直接被剑气割断,鲜血四溅。 然而那断指的人并未就此退让,他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抓住了第一个人的手,两人一起握住了剑柄。 后面还有更多人扑上来,见长剑已被人握住,便纷纷扑到这两人身上,很快,那断指之人的腿上就挂了五六个人,而那些人的身上,又都挂满了人。 长剑依旧悬浮于空中,下方沉甸甸挂着百余人。 柳南溪看得提心吊胆,他不是担心那柄剑掉下来,而是怕最上面那两人被扯断。 但这两位显然修为不低,虽然人都被拉长了一大截,但还在苦苦坚持。 那道五色光柱终于完全黯淡下去,整片天地安静得落针可闻。 柳南溪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看得瞠目结舌,早就忘了朵萌还在他脚边躺着。 然后,噗地一声轻响。 一道黑影从地底破土而出,速度太快,空气都被炸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然后那黑影撞上了剑尖。 挂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丝毫晃动的金色长剑,在这一击之下,竟直接倒飞出去。 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剑破云霄,百人上青天。 第74章 老爷爷收集器 柳南溪仰望着天空,那柄剑被击飞出去,连带着挂在剑身上的人也一同上天了。 他目光游离:“他们去哪里了?” 燕文卿也看着天,和柳南溪的茫然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满是羡慕:“应该是通关了……” “应该?”柳南溪转头看他。 燕文卿伸手一指天上,只见一个小黑点从万丈高空落下,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狠狠砸在地上。 大地都仿佛震了一下。 柳南溪惊呆:“他怎么回来了?” 燕文卿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体力不过关呗,撑不到通关,就掉下来了。” 周围剩下的人很快就散开了,他们的神情再度恢复麻木,走回属于各自的炉灶。 ——尽管天上还在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人,但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柳南溪看着人群散去后、依旧伫立在地上的那个东西,就是这个东西突然从地底冒出来,将那柄长剑击飞出去的。 “那是什么?” 燕文卿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哦,那就是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柳南溪:“???” 可那不就是一根竹笋吗?!一根竹笋=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柳南溪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难怪竹笋戳在脸上那么痛!敢情那是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但为什么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是一根竹笋啊?!就没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燕文卿显然不在意这个,他看向江俢篁:“祖师爷,我带您去找个炉灶吧?” 江俢篁的视线也终于从天上收了回来,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位徒孙,一位被困在这里七十年,一位昨天才刚刚入气,便觉得有些糟心。 随手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柳南溪,他转身就走:“先学起来。” 眼看着江俢篁走出两步后,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柳南溪伸出去的手抓了個空,他哭了。 “祖师爷!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燕文卿赶紧安慰他:“没事,他跑不了的,除非炼制出能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否则谁也无法离开这里。” 柳南溪哭的更大声了:“他能啊!” 渡劫期大佬就算修为被压制,炼个法器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吗?该不会祖师爷终于对他忍无可忍,要趁机把他遗弃在这里,自己通关去了吧?! 燕文卿却是一脸惊喜:“真的吗?祖师爷真的会炼器?这里好多化神期、炼虚期的修士都不会,并不是境界高就一定会炼器的……” 说着说着,他忽然一拍自己脑门:“你看我这脑子!还没问祖师爷是什么修为呢!” 柳南溪擦擦眼泪,面无表情地看他:“渡劫期。” 燕文卿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渡劫期修士! 柳南溪安慰他:“您要是信得过我,就等百八十年后,我带您老人家一起通关。” 燕文卿啊了一声,缓缓转头看他:“你又是什么境界?” “炼气期。” “啊……” “昨天刚刚度过清明雷劫。” “……” 两个人面面相觑,忽然听见脚边传来一声闷哼,柳南溪低头一看,是朵萌醒了。 他赶紧把人扶起来:“朵萌前辈,您怎么样?” 朵萌的身体被扶了起来,脑袋却还是垂着,仿佛脖子已经无力支撑他的大脑袋。 柳南溪心里一紧,该不会朵萌摔下来的时候,把脖子给摔断了吧? 他想去摸一摸朵萌的脖子,看看里面的骨头是否还完好,却见朵萌深吸两口气,又把脖子给支棱起来了。 “TNND……”朵萌两眼无神地喘着气,“这年头,连竹笋都敢打熊猫了……”他嘶了一声,抖着手掀起衣服下摆。 柳南溪和燕文卿低头一看,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燕文卿还沉浸在柳南溪才炼气期的绝望中,乍然看到八块饱满的腹肌,不由惊呼:“哦上帝!他居然有八块腹肌!” 柳南溪被那些横七竖八的血痕淤青吓了一跳,陡然听见这么一句,只觉得虎躯一震。 “你刚刚喊什么?!” 燕文卿双目圆瞪,一把捂住嘴。 “你个叛徒!” 燕文卿抓住柳南溪的胳膊,流下懊悔的眼泪:“都是约瑟夫的错!” “约瑟夫是谁?” “我留洋时的好友……” “……” 好家伙!你还留过洋! 朵萌也终于缓过来了,他一脸莫名地看着燕文卿:“这谁啊?” “我的师祖,燕文卿。” 朵萌佩服的看着柳南溪,好家伙,他不就是被竹笋打昏过去一会会儿,怎么又冒出一个师祖来?你小子是老爷爷收集器吗? 柳南溪摊手,他也没办法啊,老爷爷自己凑过来的…… 燕文卿也在看朵萌,之前就听柳南溪喊对方为前辈,想来是一位可靠的大能修士,结果柳南溪才炼气期,那这位大能到底有多大,他就有些摸不准了。 柳南溪言简意赅的把眼下情况和朵萌一说,趁着后者发呆的功夫,才对燕文卿道:“这位是咱们宗门的护山神兽。” 燕文卿一脸匪夷所思:“护山神兽?我那会儿还没有的啊……夜惊雷那小子这么出息的吗?居然还搞了个护山神兽……” 好的,原来那个时候朵萌就已经跑路了。 柳南溪凉凉地瞥向朵萌,后者一挺胸:“咋了?就剩那么几个歪瓜裂枣,还要我干啥?” 非常理直气壮。 柳南溪哭笑不得:“算了,先研究炼器的事吧,万一祖师爷不回来,咱们可就被困死在这里了。”他说着看向燕文卿,“师祖,您真的七十年都没炼制出哪怕一件能够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吗?” 燕文卿感觉自己心口被狠狠戳了一剑,他捂住胸口,痛心疾首地道:“别问,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燕文卿带着柳南溪和朵萌来到最近的而一座炉灶前,这是先前那个老者说要送给柳南溪的,结果经历了刚才那件事情,老者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了。 燕文卿让柳南溪站在炉灶前:“先把火点上。” 柳南溪四下寻找。 燕文卿袖手旁观,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你在找什么?” “没有火柴吗?打火机也行……” 燕文卿哈哈大笑,他对着灶膛打了个响指,轰的一声,金红色的火焰瞬间蹿起三米高,热浪扑面而来 柳南溪:“……” 完犊子,他感觉自己会被困在这里七百年! 正在三人围着炉灶研究的时候,脚下的大地忽然猛烈震颤了一下,柳南溪险些一头栽进火焰中,吓得连忙往后退。 “这怎么还地震呢?”他四下打量,发现附近好几人都是和他差不多表情。 “怎么可能,仙人洞府怎么可能地震?”燕文卿也是一脸迷惑。 “以前也经常这样?” “不啊,从来没有过。” 两人正说着话,脚下大地再次剧烈晃动起来。 柳南溪被晃得跌坐在地上。 突然,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吓了一跳,翻身往旁边躲开后,却见刚刚他坐过的地方,飞快的冒出一只巨大竹笋,那竹笋见风就长,瞬间长到两三米高,然后“啵”的一声从根部断裂,再然后“咻”一下飞走了。 同一时间,大地上无数竹笋飞快生长,然后断裂飞向天边。 柳南溪长长倒吸一口气,这得是多少个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感到那么不安呢?这事儿应该和祖师爷没什么关系吧? 第75章 元婴修士体验卡 大地震颤着,每一次震动,都会有无数竹笋从地底冒出来,化作利剑飞向天边。 那是太阳落下的地方,朦胧的橙红色火烧云将大地照得红彤彤一片。 无数竹笋向那里疾飞而去,却仿佛泥牛入海,那边的天空没有任何变化。 燕文卿遥望西方天际,神情恍惚:“莫非有人炼制出神器了?” “什么神器?”柳南溪和朵萌都看向他。 “只有有人炼制出新的法器时,竹笋才会出现,给予法器全力一击,若能在竹笋的攻击下完好无损,就说明这件法器能够抵挡得住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朵萌忍不住骂了声娘:“什么脑回路才能想出这种损招,大熊猫的笋都让他夺完了!” 柳南溪同情地看着朵萌,同样的场景换做是人,大概就是麦子谷子全都成了精,上来就给你一个大逼斗…… 燕文卿不知道这两人在想什么,自顾自道:“这么多竹笋同时出现,就意味着有这么多法器同时被炼制出来了,但这不可能,所以肯定是有人炼制出了神器。”他自认为分析的有理有据。 柳南溪不知道法器和神器有什么区别,但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祖师爷这会儿在做什么?一句话都不交代就走了,到底去干什么了啊!如今这异动应该和他没关系吧?肯定没关系吧? 惴惴不安中,地动又发生了几次,然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云还是那片云,随着太阳落下,光线越来越暗淡,整片大地陷入晦暗不明的暮色中。 那些守着炉灶的人们等了半天,发现并没有新的法器出现,于是继续盯着炉灶里的火,有人对着烧红的铁块敲敲打打,有人沉默地往火中添柴。 明明有那么多人,整片大地却诡异地沉默着。 柳南溪也蹲下来往火中添柴,朵萌在他边上另起了一个炉灶,两人并排烧火。 燕文卿不急着炼器,用他的话来说,他都被困在这里七十年了,还差这一两天吗? “七十年不算什么,我有幸遇见过一位老前辈,他在这里困了九百多年,很多后来者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都会向他请教。” “那他现在通关了吗?”柳南溪问。 燕文卿有些惆怅地叹口气:“没有,他死了。” “啊……”柳南溪微微一惊,“难道是在抢夺法器的时候……”他接触修仙界才堪堪两个月,虽然身边有两位老前辈,但他见过最血腥的画面,也仅仅是在视频中看到南曼丽吐血。 先前抢夺金剑的画面对他而言,其实有些过于震撼了。 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修仙界,像祖师爷这种时刻牢记遵纪守法的修仙者,乃是少数中的极少数。 正有些感慨,却听燕文卿哀伤地道:“不是,他进来时便已经寿元过半,久久未能突破,最终寿元耗尽而亡……” 呃……好吧,虽然这也是件悲伤的事,但自己刚刚想那么多真是太中二了。 “那您呢?您还有多长寿命?” 燕文卿欣慰地看着柳南溪,多好的大孙子啊,关心他啥时候死呢! “你就放心吧,金丹期有半千寿数,你爷爷我还有得活呢!”他一边说,一边笑着拍柳南溪的肩膀,笑够了,他开始为柳南溪和朵萌介绍这里的情况。 “此地修为最高是炼虚期,境界更高的修仙者也会进来,但是能修炼到那种境界,必然是悟性极佳的,很快就能炼制出强大的法器离开这里。不过像祖师爷这么高境界的修者,我确实还没见过。”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设置这种奇怪的规则呢?就算是仙人做事,也总得有个目的吧? 柳南溪满腹疑问,却又听见燕文卿道:“一定要记住的是,但凡出现在这里的修士,无论在外面是什么境界,到了这里,统统都是元婴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柳南溪若有所思:“意味着看上去不起眼的老头,很可能是大能修士,千万不能惹。” “不,这意味着,就算是炼虚期大佬炼制的法器,你也可以试着抢抢看。” 柳南溪:……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师祖!当年剿匪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一起给剿了?! 柳南溪毫不掩饰地离燕文卿远了些,默默往炉灶里添柴。 添着添着,他突然一愣:“不对啊!那我现在也是元婴期?” 燕文卿咧嘴一笑:“小伙纸,你才发现啊,恭喜获得元婴修士体验卡!”他大手一挥,豪情万丈,“现在,你可以遁光飞行!还可以瞬移千里,一切元婴修士才能做的事,你都可以做了!” 柳南溪激动地站起来,他是元婴修士了!他居然是元婴修士了!他这算不算青华宗、不,整个修仙界突破元婴最快的弟子?! 去他的炼器!去他的通关! 他不走了!他要在这里当元婴修士! 胸中陡然生起豪情万丈,柳南溪强压着情绪没有仰天长啸,但还是激动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要御剑直上云间,千钧力破青山! 他要仗剑走遍天涯,从此四海为家! 看着激动到浑身发抖的柳南溪,朵萌无情地朝他泼了盆冷水:“醒醒,你连剑都还没有。” 柳南溪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颓然放下高举的手臂。 沉默半晌,他忽然蹲下来使劲往炉灶里添柴。 朵萌一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在干嘛?” 柳南溪眼里倒映着熊熊烈火,宛如他重新燃起的斗志:“我现做一把!” 他要带着自己做的剑仗剑天涯! “行,我看好你哦!”朵萌语气毫无波澜地做了個加油的手势,也不管自己的炉灶,继续看着柳南溪。 燕文卿也在柳南溪身边蹲下,期待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孙子能送他个大惊喜。 五分钟后。 柳南溪不再往炉灶里添柴了,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忽然转头问燕文卿:“我的剑从哪里来?” 燕文卿摊手:“问伱自己啊!” 柳南溪的脸绿了,烧了半天火,柴浪费了不少,可他压根儿没有往火里放东西! 朵萌笑得前俯后仰:“柳南溪你笑死老子算了,还炼器!你的材料呢!” 第76章 夜惊雷 众所周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炼丹需要药材,炼器也需要原材料。 柳南溪宛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垂着脑袋跟在燕文卿身后。 “仙人洞府中有很多可用于炼器的材料,你可以随意取用,但是一些稀有的材料,只能靠抢,毕竟大家都想要……当然,外界带进来的材料也可以使用,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不建议你那么做,很有可能会被别人抢走。” 此时,他们正穿梭在悬崖上的竹林里,燕文卿带他们寻找炼器材料,顺便继续科普这里的规矩。 此时夜色浓黑,云层后面隐隐有月光透出,却无法照亮枝叶茂盛的竹林。 好在作为一名“元婴修士”,柳南溪已经成功获得强大的夜视能力。 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冒出地面的竹笋尖尖扎得两脚生疼。 “这个器咱们是非炼不可吗?实在不行等祖师爷回来再说吧?别说是炼器了,以他老人家的本事,炼个航空母舰都不在话下……” 朵萌踮着脚走路,他那两只45码的大脚比柳南溪更容易踩到竹笋,一旦踩到,他就气得骂骂咧咧:“到底是哪个短命仙人想出这种损招来的!” 每当这个时候,天空之中就会有隐隐的雷声传来。 燕文卿老气横秋地安抚两人情绪:“淡定淡定,反正祖师爷还没回来,趁着这个时候学学炼器、搜集一些仙人洞府里才有的天材异宝,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咦?那是什么?” 前方厚厚的落叶中,有個东西散发出幽幽绿光。 燕文卿精神一振:“搞不好是竹髓精实,只有长到九九八十一节的千年老竹才会结出竹髓精实,这是炼丹的好东西!”一边说着,他已经朝那个东西跑了过去。 柳南溪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问朵萌:“生的竹笋到底什么味道?人吃了会死吗?” 朵萌找了个稍微空旷点的地方坐下,难受地揉着自己的大脚:“在外面肯定死不了,在这里就不好说了。”那可是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谁脑子有病去吃这个,连他这只食铁兽都没敢去吃好吧! 柳南溪饿得眼冒绿光,以他的真实修为来说,还远远未达到辟谷的程度,此时距离他吃上一顿饭已经过去大半天,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乾坤袋,里面只有一颗从祖师爷那里搜刮来的丹药,早知道就多往里面装一些食物了…… 正难受着,一包番茄味薯条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柳南溪一怔,顺着拿薯条的手看过去,朵萌正嘚瑟地看着他:“年轻人啊,还是经历的太少……” “多谢朵萌前辈!”柳南溪一把抢过,撕开包装狼吞虎咽,“果嗡前辈,有没有喝的……” 又一瓶可乐递了过来,然后是一袋面包脆。 身在诡异莫测的仙人洞府中,吃着全是添加剂的薯片可乐面包脆,柳南溪终于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当燕文卿两指捏着一个发光的东西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朵萌和柳南溪正盘腿坐在野餐垫上,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辣条的香气在夜风中散开,燕文卿咽了咽口水,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是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两人看:“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 柳南溪和朵萌定睛一看,全都愣住。 朵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空的。 “这不是我手机吗?”他将那东西拿过来,人脸识别,解锁成功。 燕文卿看得啧啧称奇,他在朵萌边上坐下,顺手拿起一袋已经开封的辣条,想看朵萌怎么用手机。 手机解锁成功后,有一条提示跳了出来:手机电量耗尽,即将自动关机。 燕文卿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一字一顿将提示内容念了出来。 柳南溪虎躯一震:“快快快,快充电!”这是所有现代人深入骨髓的恐惧,看到这条提示后十秒钟之内如果不能将手机插上电,世界都有可能会爆炸! 朵萌嫌弃地白他一眼,也不见他做什么,屏幕右上角的电量格蹭蹭蹭往上涨。 瞬间就满了。 电量充满的提示音响起。 柳南溪凑过来看了一眼,再看朵萌时,表情似乎有些兴奋:“朵萌前辈,炼气期能学这个么?”他那台手机已经用了快五年,电池早就不行了,要是能学会这招徒手充电,他这辈子都不用换新手机了! 朵萌把他推开:“你先正儿八经学几个法术再说吧!” 柳南溪又厚着脸皮凑过来:“比起那些掌心雷旋风刀什么的,我觉得充电术更实用。” 朵萌朝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有文化的大学生,连名字都取好了。” 燕文卿的关注点却在“大学生”三个字上,他惊喜地看着柳南溪:“你念大学啦?” 柳南溪被吓了一跳:“这年头念大学不是很正常吗?” “说得轻巧,你是不知道!你师父,夜惊雷那孽障小子!他连小学都不肯去!怎么打怎么骂都没用!”说到这里,燕文卿的火气忽然上来了,薯片也不吃了,拍着大腿骂道,“一开始还骗我去上学,后来老师上门,我才发现他早上出门,晚上回来,一整天都在山里瞎晃悠!好不容易把他绑在教室里的窗户上,结果老师讲课,他讲笑话,他嗓门还比老师大!要不是有家长打上门来,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柳南溪同情的看着这位师祖,真是好惨一单亲爸爸,他有理由怀疑,师祖之所以会跑到仙人洞府来,很可能是不想看见糟心徒弟。 燕文卿骂了一会儿,打开一瓶可乐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才问柳南溪:“那小子现在像样点没有?你落在他手上,日子肯定很不好过吧?” 柳南溪的表情忽然怔住,他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师父已经死了啊……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燕文卿心里一紧:“怎么不说话?” 柳南溪勉强扯了扯嘴角,虽然师祖满口都是对师父的嫌弃,可是亲手从狼口中救下来抚养长大的小孩,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看着燕文卿紧张的神情,他实在不忍开口。 见他一直沉默,燕文卿怅然若失地啊了一声:“没人教他修仙,他肯定已经老得快入土了,都八十多岁了吧?” 柳南溪苦笑:“没,享年七十七岁。” 燕文卿不说话了,他被困在这里七十年,外界早已物是人非,他不认识现在的手机,也没吃过辣条……就连那个每天上房揭瓦的熊孩子都已经老死了。 柳南溪安慰他:“等从这里出去后,您去看看师父吧,他就埋在青华山上。” 燕文卿却是摇头,他味同嚼蜡地咀嚼着口中的辣条,半晌才道:“他肯定不想见我。” 柳南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当年师父去世的时候,他自己都花了大半年才走出来的。 朵萌看他一眼,忽然把手机递给他:“你朋友圈不是有照片嘛!” 柳南溪一愣,对啊,他以前发过自己和师父的合照,就算这里没有信号,可朵萌要是看过的话,手机里应该有缓存的。 于是他接过手机一阵捣腾,在燕文卿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张照片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那是一张在溪边的自拍合影,画面中柳南溪比现在要稚嫩许多,在他身边,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正朝镜头竖起两根大拇指。 燕文卿只看了一眼,就发出哎哟一声:“这小子老了怎么这么丑!” 柳南溪:“……” 好不容易烘托出来的悲伤氛围呢?! 第77章 天材地宝 被柳南溪满是责备的视线盯着,燕文卿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要不……咱们继续找炼器的材料?天都要亮了……” 哪有那么快天亮,而且对修仙者来说,天黑天亮有什么区别,这老家伙就是想转移话题! 现在看来,自家师父那么不着调,多半是受这位师祖的影响。 好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简单将东西收拾一下,三人就继续在林子里瞎转。 柳南溪想炼制的法器是一柄剑,虽然他不会炼剑,确切地说,他什么也不会炼,但他看过锻刀大赛的视频,想来练剑和锻刀本质上是差不多的。 为此他需要准备足够分量的铁和木炭,木炭简单,可以自己烧,麻烦的是铁,如果找不到现成的铁块,他怕是得从泥土或者石头里提炼…… 燕文卿说过,仙人洞府中有很多可用于炼器的材料,但是一些稀有的材料只能靠抢,甚至还有人不炼器,满世界搜寻有价值的原材料卖给别人。 果然,有需求就有市场。 期间柳南溪还用朵萌的手机给王城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并没有出什么事,只是临时去一趟朋友家,就不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他不确定这条消息何时才能发到王城的手机上,但他能收到谈海潮的消息,就说明这里是有信号的,只是时灵时不灵。 他也不确定王城收到这条消息后,会不会信,不信也没办法,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借口了。 搜索了大半夜,最后只捡到三块巴掌大的石头,两根不知道什么鸟的羽毛,除此以外一无所获。 柳南溪默默地看着燕文卿:“这就是你说的,有很多可用于炼器的材料?” 燕文卿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你看……才一晚上时间,你就收获了两根五彩仙稚翎和三块万年土精。” 柳南溪看看自己的左手,三块黑不溜秋的石头——万年土精。 再看看右手,两根灰白色的鸟羽——五彩仙稚翎。 修仙界没有广告法的吗?商品名称不用与实物相符是吧? 燕文卿还以为他嫌东西少:“能捡到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慢慢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前三个月你们就安心捡材料吧!”说着拍了拍柳南溪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柳南溪欲哭无泪地跟上,难不成他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七百年?且不说七百年后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这个炼气期的小菜鸡也活不了七百岁啊! 一念至此,柳南溪再度心灰意冷,要不还是抱祖师爷的大腿吧?他老人家总不会丢下青华宗唯一的弟子不管……吧? 等等…… 不对!他好像已经不是青华宗唯一的弟子了! 他惊恐地看向燕文卿,虽然师祖看上去也不怎么靠谱,但他好歹是金丹期啊!自己是祖师爷的话,二选一肯定选金丹期那个啊! 柳南溪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莫大的危机感,怎么办?短时间内修炼到金丹期是不成了,要不就欺师灭祖吧! 正胡思乱想着,走在最前面的燕文卿忽然停了下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穿过整片竹林,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黑沉沉的无边大海,遥远的天边隐隐有光芒透出,不知是什么。 一股咸咸的海风吹来,耳边涛声隆隆。 不愧是仙人洞府,不仅有悬崖竹林,有广袤大地,甚至还有大海! 燕文卿指着大海介绍道:“海底也能找到一些材料,不过情况比地面好不了多少……” 那就没必要下去了,以柳南溪什么术法也不会的菜鸡水平,他没法保证自己不被淹死 三人迎着海风站了会儿,却见天边那道光越来越亮,黑沉的海面渐渐闪烁起金色鳞波。 柳南溪大惊:“这动静……莫非有天材地宝诞生?” “你疯了吗?”燕文卿不可思议地看他,“这不就是日出吗?” 众目睽睽之下,海天相接处越来越亮,天空色彩变幻,黑暗被紫色晨光替代,然后一道红光劈裂海面,万道金芒轰然炸开。 “这不对!”柳南溪大喊,“这不可能!” 朵萌也目瞪口呆:“这TM什么鬼?太阳不是才刚刚落山?!” 燕文卿同情地看着他俩,每个初到仙人洞府的修仙者,第一次经历昼夜交替都是这种反应。 “根据可靠推算,仙人洞府中的昼夜长短是外面的四分之一,换言之,这里的一昼夜是6个小时,一晚上只有3個小时。” 柳南溪:“……” 朵萌:“……” 这下,不相信这里是仙人洞府也不行了,也只有仙人这种恐怖的存在,才能拨弄日月吧? 只不过…… 柳南溪看着已经完全跃出海面的太阳,心中生疑,那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太阳吗? 又在海岸悬崖边站了片刻,直到天光大亮,柳南溪和朵萌才消化完心中的震惊,三人掉头往回走。 他们还得继续收集材料。 结果才一转身,就看到四个黑袍遮面的人从密林中走出。 燕文卿脸色微变:“不好,是打劫的!” 话音刚落,就听其中一人桀桀笑道:“跟你们一晚上了,收获不小啊!拿出来吧?”竟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柳南溪小声问燕文卿:“那么点东西他们也抢?” 后者想捂住他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听那女声道:“果然捡到东西了!兄弟们上,抢了他!”一声令下,法术的光芒瞬间充斥整片悬崖海岸。 柳南溪抱着脑袋四处乱窜,心中已经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这TM是魔修吧!抢东西就算了,居然还诈他!太阴险了! 悬崖海岸乱成一片,拳风掌势铺天盖地。 燕文卿大手一挥,朝四人的方向洒出一把黑色粉末:“化尸散!” “什么?!”为首女修大惊,立刻后退。 燕文卿猛一转身,拽着柳南溪就往悬崖的方向跑。 朵萌已经摆好了战斗的架势,他退隐很多年,是时候让这些喽啰体验体验被朵萌大爷支配的恐怖了! 结果一转头,就见柳南溪和燕文卿已经跳下了悬崖。 “啊——啊啊——”柳南溪的惨叫声像海浪一样起伏。 一万句脏到不能骂出口的话从朵萌口中吐出来,他扭头看一眼卷土重来的四个劫匪,一闭眼,也悲壮地一跃而下。 噗通。 噗通。 噗通。 三道落水声接连响起。 四个劫匪冲到悬崖边往下一看,气得直骂娘。 “让他们给跑了!” “老大,我们也下去?” 为首的女劫匪看着岸边激起的浪花,呸了一声:“大海捞针比炼器还难,走!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 …… 海面之下。 相较于海面上的波涛汹涌,海底更平静一些,但是岸边乱石堆积,暗流涌动,想要保持平衡也十分困难。 朵萌作为老牌元婴修士,在落水的一刹那就屏住了呼吸,周身灵力运转,使得他在乱流之中依然能够保持平稳。 燕文卿的修为不如朵萌,但他也在仙人洞府当了七十年的元婴修士,早已将元婴修为运用自如。 两人在水下等了片刻,确定上面那几人没有下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等他俩一回头,却发现柳南溪不见了。 第78章 蘑菇精 柳南溪像只水母一样飘在海水里,离岸流裹挟着他的身体越飘越远…… 起初他还能憋着气,但是水流的翻涌和礁石的撞击很快就让他吐出了肺里残余的氧气。 他根本没有修习过什么龟息功、闭气术之类的,只能凭着意志力强忍。 他以为元婴修士可以憋气很久,谁知才过了三分钟,他就感觉自己的肺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他拼命划拉着双手试图浮出水面,可是从小在山上长大的人哪里会游泳,然而越挣扎沉得越深。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最后一串气泡从口中吐出,柳南溪的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中,他看见两只章鱼游向自己,其中一只章鱼用触手将他缠住,硕大的脑袋向他靠近。 意识弥散之际,他看到那颗硕大脑袋上,缓缓长出一张胡渣邋遢的脸,正撅着嘴朝他亲过来。 柳南溪:“!!!” 那一瞬间,体内的元婴期修为无师自通地运转起来,憋闷感瞬间消失,柳南溪只觉得四肢充满力量。 他猛地蜷起双腿,宛如皮皮虾附体,朝长着朵萌脑袋的大章鱼狠狠踢了过去。 海水被踢出一串白色气泡,大章鱼倒飞出去。 柳南溪惊魂不定地抹了把自己的脸,再去看那两只大章鱼时,神色一僵。 朵萌翻滚着飘向大海深处…… 燕文卿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他,半晌,才喃喃道:“他就是……想给你渡口气……你刚才,看上去快死了……” 柳南溪来不及惊诧他怎么能在海底下说话,转身就朝朵萌飘走的方向追。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朵萌前辈你快点回来吧!不然他一辈子都无法洗脱恩将仇报的罪名了! 然而,无形之中仿佛用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朵萌朝大海深处拉拽,他毫无防备的承受了柳南溪身为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根本无法与那股无形的力量抵抗,很快就飘远了。 柳南溪和燕文卿在后面狂追不止,甚至柳南溪都无暇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 追着追着,那股无形的力量也将他们裹挟进去翻滚起来,这下感觉更明显了。 是漩涡! 海底怎么会有漩涡? 燕文卿面色大变:“恐怕有大能修士在海中吐纳!” 柳南溪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滚筒洗衣机,吐着泡泡问:“怎么咕噜……怎么会有大能咕噜……大能修士……不都是咕噜……不都是元婴期吗?” 燕文卿也开始吐泡泡:“同为元婴也分咕噜……也分高下咕噜咕噜……” “那现在咕噜……怎么办?” “收敛咕噜咕噜……收敛元神咕噜,你我咕噜……联手抵抗……” 柳南溪闻言,赶紧去抓燕文卿的手,虽然还不知道怎么抵抗,但是先联手吧! 然后他尝试收敛元神,想来应该是有清心咒之类术法的,可他不会,于是只能在心里默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念到五五二百五的时候,柳南溪撑不下去了,根本冷静不下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脑浆子都要被摇匀的时候,那股强大的吸力忽然消失,两人又随着惯性翻滚了一段距离后停下来。 柳南溪的视野还在转——脑子太晕了,他甚至看见一只山岳一样庞大的水母飘在水中。 待到眩晕感缓解一些,他立刻环顾四周寻找朵萌的身影,既然都是被漩涡带过来的,那朵萌就不会离得太远! 结果视线只往前方扫了一眼,他整个人就呆住了。 天…… 这是什么东西? 他听见身边的燕文卿也在惊呼:“上帝啊!这……这是蘑菇吗?” 两人前方一两公里处,一只巨大的白色蘑菇漂浮在水中,白玉一样的伞盖被透过海水的阳光照得蓝幽幽的,肥肥短短的伞柄长出几根长长的须子,将这只巨大的蘑菇固定在海床上。 这只蘑菇实在是太大了!即便隔着一两公里这么远,这东西也像座山一样,柳南溪恍惚间看到的那只大水母,其实就是这玩意儿。 “师祖,你说的大能修士……该不会就是这玩意儿吧?”柳南溪颤声问。 燕文卿直愣愣地摇头:“不知道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蘑菇!这得养活多少人啊?” 好吧,不愧是经历过灾害年代的人…… 两人漂浮在海水中,警惕地看着那只巨大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大蘑菇,看着看着,柳南溪发现了不对。 “那是什么?”他指着蘑菇伞柄底部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奇怪的黑色东西。 燕文卿定睛一看,狐疑:“好像是个人?” 两人试探着游近了一些,有元婴期修为的加持,柳南溪的视力从未有过的好,透过清澈的海水,那个东西的模样渐渐清晰。 “是朵萌前辈!”柳南溪大骇,“他被吸住了!” 只见白色蘑菇山岳一般巨大的伞柄上,朵萌正在奋力挣扎,然而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吸住,无论他怎样扭动身体,后背都紧紧贴在蘑菇表面。 柳南溪再也顾不得考虑那蘑菇有没有危险,赶紧朝那里游去。 他不能让朵萌前辈出事!每次自己受伤,醒来都是朵萌守着他,这次换他来守着朵萌前辈了! 当双方距离缩短到五六百米时,这只蘑菇已经大到令人窒息,泰山压顶般的恐怖感觉让人喘不过气。 柳南溪口中默念九九乘法口诀,强行驱赶内心的恐惧。 然而就在此时,耳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呸”,就像是有人吃完话梅,呸的一声将核吐了出来。 原本还被吸在蘑菇上的朵萌在这一声之下,竟如同出膛的子弹般朝着柳南溪射来。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刚刚吸住朵萌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小洞。 来不及深究那是什么东西,朵萌已在转瞬间到达,柳南溪赶紧去拦,结果被那股大力带着倒飞出去好远才停下。 “痛死老子了!”朵萌火烧火燎的脱下自己的上衣,柳南溪往他背后一看,宽阔健硕的后背上,居然有一個脸盆大小的紫红色淤青,看上去就像是被巨型拔火罐吸过似的。 “朵萌前辈你怎么样?要紧吗?”他急切地问。 朵萌伸手摸了一把后背,感受到明显凸起的一大块圆后,他气得脸都绿了,转身就朝那只蘑菇大骂:“你TM有病啊!吐纳灵气前能不能先睁开眼睛看个清楚!” 柳南溪赶紧去捂他的嘴巴:“憋说了,一会儿再把咱们吸进去,这次可就不一定吐的出来了!” 朵萌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都是元婴期,老子经验比谁都丰富,怕他不成!” 好像有点道理…… “对不起咯!” 海水中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柳南溪寻声看去,便看到那只巨大的蘑菇伞柄上,缓缓出现三个小黑点。 “小”是针对这只蘑菇而言,对他们仨来说,这三个黑点已经跟黑洞差不多大了。 三个小黑点,上面并排两个,下面一个。 ∵ “我不是故意的。” 那声音又传来,柳南溪亲眼看到最下面的那个小点开开合合…… 没记错的话,之前朵萌就是被吸在这个小点上,只不过当时这个点远远比现在要小…… 这个点…… 该不会是这玩意儿的嘴巴吧?! 第79章 海底两万里 这是柳南溪第二次见到修仙菇,上一次是在离开芒多县时。 确切的说,那次他并未见到菇本身,只是看到了它离开后留下的巨大深坑。 非要说的话,把这只菇放进那个深坑,大小倒是刚刚好…… 哈哈,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 正想着,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是来捡破烂的吧?这附近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事先说明啊,是本来就没东西,不是被我捡走才没有的!” 这话多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惹得柳南溪三人面面相觑。 燕文卿冲两人使个眼色:三对一,干不干? 朵萌把衣服系在腰间,眼底满是煞气:非把它干成菌菇酱不可! 柳南溪读不懂两人的眼神,但鉴于两人都态度不善,于是也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看着这三个不像善茬的人,蘑菇叹了口气,吐出一大串泡泡:“看吧,怎么会有人相信嘛,那就没办法了……” 话音落下,一片密集的气泡从它后方升起,气泡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柳南溪神情一凛,难怪一只蘑菇都敢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有同伙啊!不过幸好他们人多,虽然自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但他相信师祖和朵萌前辈! 气泡散去,人影现出真容,那是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长发女子,看来是近现代才进入仙人洞府的。 她身姿袅娜、面容秀雅,乌黑长发在水中如海藻般舞动,此情此景,如梦似幻。 ——如果不是对方左右手各扛着一杆红缨长枪的话。 朵萌眼中煞气更甚,来得正好,买一送一才解恨! 燕文卿同样丝毫不惧,这么多年了,终于能再次体验一把和人并肩而战的痛快了! 然而就在此时,又有一片密集的气泡升起,只是这一次,气泡中隐隐有两道身影。 柳南溪面色大变,朵萌和燕文卿脸上的狰狞表情也僵住了。 三对四,情况对他们不利。 大家都是元婴期的情况下,人数是取胜的关键,先前在悬崖上,要不是对面有四個人,燕文卿也不会想也不想就跑路。 现在好了,又是三对四的局面。 燕文卿和朵萌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犹豫,拼一把也不是不行,就不知道值不值,况且柳南溪是个什么也不会的菜鸡,关键时候只能拎起来当盾牌使…… 正犹豫不决,两人同时感到手腕一紧,一回头就见柳南溪满脸惊恐。 燕文卿无奈,这徒孙也太没出息了,这才哪到哪啊,至于吓成这样吗? 不等他开口安抚两句,柳南溪竟像见了鬼一样转身就跑,一个小时前还不会游泳的旱鸭子,这会儿游得比旗鱼还快。 胆子再小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燕文卿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大蘑菇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整张脸就扭曲了。 “跑!!!” 朵萌跑得比他还快,这会儿早就窜没影了。 大海深处悄寂无声。 巨大的白色蘑菇上方,八道身影姿态各异,宛如八部天龙现世。 眼看那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先出现的那个碎花连衣裙女子问:“要追吗?” “跑的比兔子还快,不追了。”有人嘟囔。 “这地方太凶险了,要不咱们是人多,早就死了不知道几次。” “还是炼器要紧,之前那人不是说了吗,只要炼制出能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咱们就能离开了。” “谈海潮那家伙也太不靠谱了!出去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听着头顶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大蘑菇忽然开口:“我看刚才那三人里面,有个人挺眼熟的……” “难不成是外面认识的道友?”碎花裙女子问。 蘑菇眨着两只小圆眼睛:“不,那个穿白衬衫的……好像是咱们先前问路的人。” 众人:“……” …… …… 柳南溪在海中一通乱跑,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可他不敢停下来,因为无论他跑多远,始终有人追着他不放。 他心里发苦,为什么要追他!明明他什么坏事都没干! 然而转念一想,对方有八个人,估计朵萌和燕文卿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幸亏他现在拥有元婴期修为,而且什么法术都不会反而能让他一门心思地逃跑。 于是他摒弃一切杂念,整个人如同鱼雷一样在大海深处横冲直撞。 柳南溪身后两三公里处,朵萌和燕文卿追得脸都黑了。 “这小子是兔子变的吧!玛德也太能跑了!”朵萌嘴里骂着,速度却不敢减下来,实在是柳南溪太能跑了,一不留神就会跟丢。 燕文卿比朵萌还差点,根本连说话都不敢,一说话就分心,一分心就会被落下。 一场速度与激情在大海深处上演,可惜没有观众,否则柳南溪真的很想展现一下自己飞跃珊瑚礁、穿过海底峡谷时的矫健身姿。 这场追逐从白天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持续到白天,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停下。 因为柳南溪的灵力耗尽了。 他刚一停下,朵萌和燕文卿就冲上来,对着他一顿胖揍。 打完了把人翻过来,看着柳南溪青紫的脸,两人追逐了一天一夜的怒气才稍稍消散了一些。 “你跑什么!老子喊了你那么多声没听见吗?!”朵萌没好气地问,他的灵气也已经消耗殆尽,不然他绝对把柳南溪的头拧下来。 柳南溪直到此时才知道追了自己一天一夜的人是谁,但他已经无力反抗了,只能像条死鱼一样漂浮在海水里:“对、对不起,朵萌前辈……我饿了……” 朵萌气得又给了他一脚。 燕文卿也四肢摊开任由自己飘在水里:“当年……夸父逐日……也……不过如此……” 幸好仙人洞府灵力充沛,三人在海中随波逐流了个把小时,灵力恢复了些许,便缓缓往海面上升。 海面上阳光明媚,和风煦暖,一座小岛隐隐出现在远方。 柳南溪有些担忧:“咱们跑了这么远,还能回去吗?” “回不回去都一样,不过是换个地方捡垃圾。”燕文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在海里飘了那么久,他的三七分发型早就乱了:“去那个岛上看看,在海里一点收获也没有,只能去那里碰碰运气了。” 朵萌闻言就往海岛的方向游,身为一只大熊猫,他早就受够了呆在水里。 柳南溪却没动,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乾坤袋:“也不是没有收获……你们看看,这个能用吗?” 说着把乾坤袋打开,一个足八仙桌大的白色物体从里面挤了出来。 “这是什……哎!”燕文卿话说到一半,却见柳南溪被那个东西的重量一坠,人直接就往海底沉,吓得他赶紧潜下去捞人。 一入水,便见柳南溪正死死抱着一只巨型扇贝,那扇贝的两片贝壳不断开合着,试图从他手里逃跑。 第80章 孤岛 三人合力,终于把这只巨型扇贝重新装回储物袋,而柳南溪因为太不靠谱,又被朵萌踢了一脚。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要知道学习认字那会儿,朵萌都是要嗑静心丹才能强忍住不打他的。 再度浮上水面后,他们游向不远处那座海岛。 “这座岛不小,很可能已经被人占据,我们上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身上值钱的东西先藏好。”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岸上了,燕文卿向身旁两人交代,“要是对方人比我们多,啥也别说,直接跑。” 柳南溪一脸严肃地点头,虽然他一个法术都还没学会,但就逃跑而言,他已经很熟练了。 结果上岛一看,阳光、沙滩、椰林,一片祥和。 三人将海岸附近大致搜索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不少可用于炼器的材料,这下他们更加确定了,这座岛上果然没人。如果有人的话,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轮得到他们来捡。 甚至他们还在东边的高地上发现了一座木屋,只是看上去已经被遗弃很多年了,也不知房屋主人是顺利通关了,还是寿元耗尽死了。 三人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坐下来休息,朵萌拿出零食和饮料,柳南溪则再次将扇贝取了出来。 燕文卿数完扇贝身上的年轮,忍不住感叹道:“四百多岁了啊,年纪比我还大,怕不是已经成精了。” 柳南溪一口气喝完整罐可乐,打了个饱嗝后问:“那他也是元婴修为?” 这问题把朵萌和燕文卿都问倒了,朵萌想了想,从装夏威夷果的瓶子里取出开果器,试图将这只大扇贝打开。 结果好不容易将开果器插进两片贝壳的缝隙里,才拧了一下,开果器当场折断。 柳南溪:“我确定,这玩意儿肯定可以用来炼器,不过我们该怎么打开它?” 朵萌:“可以先炼制一把神兵利器,然后用神兵把它撬开。” 燕文卿:“都有神兵了,你还炼这扇贝做什么?” 也对。 柳南溪脑中灵光一闪,提议道:“可以把它丢进开水里,煮熟后它就开了。” “煮完吃吗?”燕文卿问。 柳南溪咽了咽口水:“为什么不吃?” 燕文卿一脸纠结:“吃元婴修士?” 啊这……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朵萌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 柳南溪和燕文卿被他吓了一跳,惊疑不定朝他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他咕噜咕噜把手中那瓶可乐喝光,大手用力一攥,那个薄薄的可乐罐子就被捏成了一小团。 “可以用这个炼器!”他兴奋地道。 之前燕文卿就说过,外界带进来的材料也可以炼器,成品也是被承认的,但是因为外界带来的材料实在太过稀有,很可能一拿出来就被人抢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那么做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方圆百里都不一定有活口,还怕谁来抢呢? 明白朵萌的意思后,柳南溪和燕文卿的眼睛也立刻亮了。 但是柳南溪很快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朵萌前辈,不是我故意打击你,一个易拉罐才多重,还要反复煅烧去除杂质……” 朵萌神秘一笑:“先别急着下定论。”他说着,手往胳肢窝底下一掏,掏出来一整箱可乐。 柳南溪错愕:“你怎么带这么多……”话没说完,又是一箱可乐被掏出来。 可乐、雪碧、橙汁……各种口味的饮料数不甚数,甚至还有两箱啤酒。 直到沙滩上堆起一座小山。 柳南溪张了张嘴巴,半晌说不出话。 燕文卿惊叹如今的饮料居然有这么多口味,绕着饮料小山走了一圈后,他问:“那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喝饮料?”总不能为了罐子把饮料全部倒掉吧?那也太浪费了。 柳南溪闻言脸都绿了:“一边打胰岛素一边喝吗?” 朵萌伸手向柳南溪要乾坤袋:“没那么麻烦,可以把饮料倒进乾坤袋里,不会坏掉,比放在易拉罐里保质期还长。” 柳南溪一脸抗拒:“不会把乾坤袋弄脏吗?”到时候变得黏糊糊的,多恶心…… “这可是江俢篁炼制的空间法宝,岂是一般乾坤袋能相提并论的!”朵萌一把从他脖子上摘下乾坤袋,“拿来吧你!” 柳南溪扑上来抢:“就算不会把乾坤袋弄脏,那这些饮料混在一起也很恶心啊!” “你不会给乾坤袋分区域吗?”柳南溪的乾坤袋并不是认主之物,因此朵萌一拿到手,就将神识探了进去,打算将里面的区域划分出不同功能,结果神识刚一进入乾坤袋,他就愣住了。 “这里面怎么还有一個乾坤袋?”他心念一动,有个一模一样的乾坤袋掉了出来。 柳南溪眼疾手快地抢过来:“这是我的私人物品!”这里面可是放着一枚能够救命的丹药! 朵萌一脸佩服地看着他:“你可真是个人才,把乾坤袋放进乾坤袋,真亏你想得出来啊!” 柳南溪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总不能两个乾坤袋都挂在脖子里吧?那也太招摇过市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整个修仙界,除了极少数会炼制空间法宝的人,寻常人想拥有一件空间法宝都已经很难了,更不要说两件。 即便是朵萌,也不过是这次出门前跟江俢篁要了一个乾坤袋——否则这么多饮料零食他根本没法带。 朵萌开始往乾坤袋中倒饮料,柳南溪和燕文卿无奈之下只好一起帮忙,三个人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终于把这堆小山一样的饮料全部开完了。 柳南溪揉着又红又痛的手指问朵萌:“下次想喝饮料的时候,是直接对着乾坤袋吸吗?” 朵萌把乾坤袋抛给他:“你可以试试啊!” 对于柳南溪的某些想法,江俢篁和朵萌都非常乐意鼓励他试试。 看着已经在自己脖子上挂了好几天的乾坤袋,柳南溪没能下的去嘴,于是他学着武侠剧中大侠们对着酒囊豪饮的模样,仰起脖子将乾坤袋往下倾倒。 “哗啦——”可乐雪碧橙汁洒了柳南溪满头满脸。 第81章 一杆霸王枪 柳南溪这辈子都不想喝碳酸饮料了。 短短一分钟内,柳南溪满脑子荒岛求生小贴士,如何蒸发海水得到淡水,如何说服朵萌他们把淡水给自己洗脸……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结果燕文卿轻飘飘朝他丢了个法术,他身上立刻干净清爽。 柳南溪深受震撼,早点开始修仙多好啊,他就不用花钱买洗衣机了…… 眼见朵萌和燕文卿已经开始收集柴火,柳南溪也赶紧上来帮忙,一边捡枯枝落叶,他一边问燕文卿:“师祖,刚才那个术法叫什么?” 燕文卿诧异地看他:“净尘术啊,祖师爷还没教你吗?”问完他才想起来,这徒孙才刚刚练气没两天,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巴掌书递给他,“这是我多年心血,正好传给你了。” 柳南溪接过本子一看,黄色的封皮,红色的大字——《工作笔记》。 真是好有年代感的东西…… 接过本子一翻开,里面是鬼画符一样的云篆,哪天这本子被人捡走,对方都会以为自己捡到了一本诅咒之书吧? 柳南溪郑重地将书收进乾坤袋放好。 等到收集了足够多的柴火,朵萌和燕文卿凑在一起研究炼制一件什么样的法器,柳南溪就坐在远一些的地方研究这本工作笔记。 工作笔记并不厚,四五十页的样子,每两到三页记录一个法术,柳南溪翻开第一页,看到的就是净尘术。 净尘术由灵力轨迹、手印和口诀三部分组成,需要在掐诀的同时默念口诀,让灵力运行正确的轨迹,法术才会生效。 柳南溪回忆了一下江俢篁施展法术的场景,他好像既不念口诀,也很少掐手印,就连把人丢进荒古秘境这种事,也不过是抬抬手而已。 大概是境界高深的原因吧…… 柳南溪不再想这个,想了也没用,天知道整个修仙界古往今来能有几個渡劫期,自己一天到晚被骂蠢,能达到朵萌前辈这种境界,就该笑醒了。 于是他静下心来研究净尘术。 先背诵口诀,等到口诀背熟了,照着笔记里的图示练习手印——这两者都不难,难的是灵力运行的轨迹。 他在度过清明雷劫之后,确实感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四处游走,那应该就是被炼化后的灵力,但他只能感受到灵力的存在,并不能控制其运转。 想来是有什么诀窍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学。 他看了眼朵萌和燕文卿,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应该是讨论到了关键步骤。 于是他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先背诵九九乘法口诀让自己心平气和,然后试图用意念控制体内的那股暖流。 时间一点点过去,柳南溪盘膝而坐、五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人都沉静下来。 随着他的思绪陷入暗沉,那道灵力开始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宛如一条调皮的小鱼,你不去抓它,它便慢悠悠地游荡,一旦你想抓住它,它一甩尾巴就消失得无隐无踪。 这是极其考验耐心的一个过程,寻常人尝试两三次无法抓住它,就该气急败坏了。 柳南溪失败了十几次后,心底渐渐升起浮躁,他试图转移注意力,不再背诵九九乘法表,而是按照1000,993,986,979……这样的顺序倒数,才刚数了十几个数,他的精神就高度集中起来,甚至因为过度集中,他连控制那股暖流都忘记了…… 一直数到-1,柳南溪缓缓睁开眼睛。 恰逢体内那股暖流游走至心口,柳南溪心念一动,那暖流瞬间分作几道,涌向四肢。 他成功了。 此时的柳南溪灵台清明,思绪从未有过的清晰,他再度翻开工作笔记,对照着净尘术的灵力轨迹,缓缓控制着体内那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向全身各处,最终又汇聚到十指指尖。 一个循环完成。 柳南溪这才舒出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太好了,灵力轨迹、手印、口诀,他都学会了,是时候尝试一下了。 尝试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朵萌和燕文卿,此时两人面前已经燃起熊熊烈火,一团银色的液体在火中不断变换着形态。 那应该就是易拉罐融化后的铝水,不愧是修仙者,可以让铝水漂浮在空中,不像那些老手艺人用铝水筑锅盖,要把铝水装在坩埚里。 柳南溪看了几眼,确定两人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这才开始安心尝试净尘术。 既然燕文卿把净尘术放在第一页,那这个法术肯定十分简单,就算他在练习过程中出现什么差池,应该也不会致命。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他无法三者兼顾。 当他专心念口诀时,掐诀的双手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不受他的控制,要么一动不动,要么抽筋似的乱动。 而当他集中精力掐手印时,就不知道自己嘴里在念什么,念了上句没下句,仿佛说的不是人话。 屡试屡败,柳南溪心生退意,然而当他看见朵萌往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打出一道法诀后,他的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连没有手的大熊猫都能修炼到元婴期! 他怎么能放弃! 于是他闭上眼睛,心无旁骛地开始默念净尘术口诀,如果能把口诀背到滚瓜烂熟,做到不过脑子也能背诵,那就不用在施术时因口诀而分心了。 …… …… 日出月落,斗转星移。 木屋前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那一团易拉罐融化后的铝水终于被凝练成拳头大小的一团。 朵萌完成了原材料的初步提炼,这才得空看一眼柳南溪,后者已经一动不动在椰树下坐了三天,以他炼气期的修为,这其实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是你的办法好,免得他打扰我们炼器。” 燕文卿一脸欣慰:“能静坐三日,可见其心性之沉稳,有朝一日必能叩响仙门……” 朵萌翻个白眼:“一天到晚跟个尖叫鸡似的,还沉稳……” 燕文卿不知道什么是尖叫鸡,刚想问,却听朵萌忽然道:“哎动了动了。” 他赶紧朝柳南溪看去,却见后者在静坐三天后,忽然抬起双手,迅速掐诀,他周身亮起蒙蒙清光,显然是法术施展成功了。 然而…… 煦暖的海风中,朵萌和燕文卿突然沉默了。 半晌,朵萌僵硬地张了张嘴巴,问:“你记载的那些……是正经法术吧?” 燕文卿整个人都已经呆滞了:“怎么不正经,都是我自己修习之后记下来的……” “那他……”朵萌伸手一指前方不远处的柳南溪,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他这是怎么回事?!” 暮色黄昏中,高大椰树下,柳南溪盘腿而坐,面色沉静,他双手保持着掐诀的动作,看上去高深莫测。 如果不是他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话。 海风拂过,一股异样感让柳南溪猛然睁开眼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干净的掌心被夕阳照得红彤彤的,眼角余光看见自己的小腿、大腿…… “卧槽!” 为什么他只是施展净尘术,结果连衣服也没有了啊!那本工作笔记真的不是什么恶作剧吗! 他一脸惊恐地看向燕文卿:“师祖?!” 燕文卿比他还惊恐:“你干什么了?!” 柳南溪疯狂摇头:“我什么也没干!” 朵萌捂脸:“你真TM是个鬼才!” 好在柳南溪的衣服并没有飞太远,等他狼狈地把衣服捡回来穿上,直接把笔记本按在燕文卿胸口:“请师祖照这上面写的施展一遍净尘术!” 明明他严格按照说明书来的,结果却出现这种事情,那肯定就是说明书出了问题! 燕文卿哭笑不得,只好当着柳南溪的面施展了一遍净尘术,衣服完好无损。 朵萌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就是净尘术啊,没有任何问题。”说着他也施展了一遍,身上的沙土尘埃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南溪不信,他深吸一口气,再度施展净尘术,结果衣服又跑了。 朵萌啧啧称奇:“你这个法术,很适合干一份工作……” 柳南溪恹恹地看他一眼。 “去澡堂子当脱衣工。” 神TM脱衣工! 柳南溪面露凶光,双手迅速掐诀,将一个法术丢向朵萌。 “卧槽!柳南溪你这个魔鬼!老子打不死你!” 三分钟后,柳南溪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他又被打了一顿。 燕文卿同情地在他身边蹲下来:“你说伱,手怎么那么痒呢?” 柳南溪艰难地给自己翻了个面,对着燕文卿开始掐诀。 燕文卿毫不心软地抬起一脚踩在他脸上,对待熊孩子,就是要狠得下心! ----------------- 柳南溪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快速移动的星辰,感到一阵心酸,朵萌前辈和师祖太凶了,要是祖师爷在就好了,祖师爷从来不打他,也不知道祖师爷这会儿在干什么,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该不会找不到他们了吧?还是说已经炼制出神器,直接就通关了? 一想到这里,柳南溪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 “师祖,朵萌前辈,咱们的法器炼制得怎么样了?” 燕文卿和朵萌戒备地看着他,显然柳南溪的净尘术让他俩感到害怕。 柳南溪默默捡起一块石头攥在手里,这样他就不能掐手印了。 朵萌这才示意他看漂浮在熊熊烈火中的那一团铝水:“材料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正在讨论做什么。” 柳南溪往火中看了一眼,不由皱眉:“才这么点?”那堆小山一样的易拉罐,结果最终只得到这么点原材料? “因为去除了很多杂质。”燕文卿解释,“我的看法是,原材料实在太少了,要不炼制一个阵盘,阵盘发动的时候,可以将我们都包裹进去。” 朵萌摇头不同意:“那谁来刻画阵法?事先说明,我不会!” 燕文卿也不擅长阵法,柳南溪就更别指望了。 “那您的意思是?” “我要炼制一杆霸王枪。” 燕文卿摇头:“这么点材料不够炼制长枪。” 柳南溪凑过来出主意:“但是可以炼制沙漠之鹰。”那不也是枪吗? 朵萌嫌他烦,伸手把他推开,继续对燕文卿道:“你看过西游记吧?知道如意金箍棒吗?” 燕文卿点头,虽然他进入仙人洞府的时候,还没有电视剧西游记,但他那个年代都是看原著的啊! “是要炼制一杆可以随意变换大小的霸王枪?” 朵萌点头:“等那些竹笋来攻击时,就把霸王枪放大,趴三个人不成问题。” 柳南溪手握石头站在远处,好心提醒道:“其实可以直接炼制一根如意金箍棒的。” 可是朵萌和燕文卿谁都不理他,他只好孤独寂寞地再次回到先前打坐的地方,本想看他俩是怎么炼器的,但整个过程是在太无聊了,他最终还是翻开了那本工作笔记。 既然朵萌和师祖都验证过了,净尘术没有问题,那么很有可能是自己修炼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 好在和他预料的一样,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法术,就算练岔了也不会有很大的危害——只要他脸皮足够厚,一键脱衣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大无畏地翻开了第二个术法。 土遁术。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土遁术的修炼快了很多,柳南溪还是按照老样子,先把口诀背到滚瓜烂熟,然后掐手印运转灵力。 三天后,一杆霸王枪横空出世,柳南溪也成功施展出土遁术。 竹笋从地底冒出的一瞬间,朵萌和燕文卿脸色大变。 “柳南溪!”他俩炼器炼得太投入,都忘了会有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出现。 燕文卿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拉柳南溪,后者却在他眼睁睁地注视下落进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土坑中。 关键时刻,朵萌灵力疯狂运转,小臂长短的霸王枪猛然拔长十多米,硬是从土坑中挑起了一脸懵逼的柳南溪。 竹笋的全力一击如期而至,霸王枪被一股大力击飞出去,呼啸着刺向苍穹。 柳南溪手脚并用趴在巨大的霸王枪上,高空的狂风吹得他脸颊变形,头发都仿佛要被扯下来。 他艰难地半眯着眼,打量脚下的世界:绿色的小岛,蓝色的大海。一直往西,又是落日时分,视野尽头是一片晦暗不明的大陆。往东看,大海尽头处白雾蒙蒙,什么也看不见。 “朵萌前辈!祖师爷怎么办?”他们是通关了,可祖师爷呢?他到底有没有顺利通关? 朵萌也死死抱着霸王枪,顶着罡风朝他大喊:“你个要饭的还操心皇帝吃什么!江俢篁丹器阵符无所不通,还需要你操心!” 柳南溪被吼得说不出话来,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忽然面色一变:“朵萌前辈!师祖没上来!” 长长的霸王枪上,只有他和朵萌趴着。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燕文卿居然会掉队!现在怎么办?这法器是被竹笋一击之下顶上天的,到底能不能由他们控制着重新飞回去? 就在朵萌犹豫不决的时候,疾飞中的霸王枪忽然发出一声清脆裂响。 朵萌和柳南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恐。 不会吧?难不成精心炼制的霸王枪,居然抵不住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万丈高空,罡风猎猎,银白色的霸王枪瞬间裂作无数碎片,两道渺小的人影直直坠落而下。 第82章 土遁之术 柳南溪以为自己又要死了,他想起自己刚到仙人洞府的时候,那个从金剑上掉下来的人。 早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就提前学习御空飞行了…… 身体在迅速坠落,失重感令人头晕目眩,柳南溪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大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着。 好不容易元婴期了,他绝对不能是摔死的! 可他现在除了净尘术和土遁术,什么也不会,净尘术肯定是帮不上忙的,土遁术的效果貌似也有些不太对,如果自己刚才没有被霸王枪挑起来,此时很可能已经陷入土坑之中爬不出来…… 等等……陷入土坑? 好像可行啊! 他不知道真正的土遁术是怎样的,但是他施展土遁术后,身下会出现一个大坑,那如果他一直不间断地施展土遁术,会怎么样呢? 只要施术的速度够快,他就永远不会触碰到地面! 脑中思绪万千,时间却只过去十几二十秒,眼看海岛在眼前越来越大,柳南溪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疯狂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他双手迅速变幻印诀,土遁术口诀噼里啪啦从他口中蹦出。 一百米。 五十米。 二十米。 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柳南溪闭上眼睛别过脸,不敢直面死亡。 燕文卿看着霸王枪离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点,虽然他没来得及上车,但能把柳南溪送出去,他已经感到很欣慰了。 至少青华宗没有断在他这一代,以后面对列祖列宗,也能问心无愧了…… emmmmmmm…… 虽然老祖宗还健在。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 他轻叹一口气,打算找个地方调理内息。 结果才一转身,就听见破空之声从天而降,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燕文卿猛地回头,柳南溪和朵萌已经距他头顶不足百米。 朵萌身周覆盖着防护阵的蒙蒙金光,而柳南溪身上啥也没有,他还没学过防护阵! 在燕文卿弄明白发生什么之前,一道术法光芒就已经打了出去,然而几乎同一时间,柳南溪的手上也有一道光芒打向地面。 随着燕文卿术法施展,柳南溪和朵萌瞬间被一个透明气球包裹,这是一道很简单、但很好用的防护阵,当初江俢篁给柳南溪就是这种,现在朵萌给自己施加的也是这种。 按照正常流程,这個防护阵会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化解巨大的冲力,然后弹起,如此弹起数次后,力道被完全化解,防护阵内的人也将平安无事。 然而就在防护阵接触地面的瞬间,一个深坑突然出现,燕文卿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落进了坑里。 紧接着,被气球包裹的柳南溪和朵萌也一同落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大坑让燕文卿头皮一紧,本能地意识到事情不对,然而根本不等他作出反应,三人还未接触到坑底,这坑便又深了数米,如此重复几次,三人在短短数秒的时间内,就已经深深落入地底,头顶上方只余下碗口大的天空。 若非朵萌发觉事情不对,一把按倒柳南溪,三人很有可能会陷落到地心深处。 当然,这是仙人洞府,地底深处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准,万一是被仙人镇压在地底的魔物呢? 随着柳南溪法术被打断,防护阵重重撞在深坑底部,反复弹起落下,最终停了下来。 气球破碎,柳南溪面色惨白地摊在坑底,他在极短时间内透支神识,这会儿整个脑袋一抽一抽的。 朵萌瞪着柳南溪,这家伙一看就是始作俑者,要不是修为尚浅,他能把仙人洞府都挖穿! 燕文卿怕他打人,爬起来当和事佬:“朵萌前辈!冷静!冷静啊!多好一小伙,才学会土遁术,就能连续施展那么多次了,想当年我第一次学这个法术时,可没有他这个本事!” 朵萌大手一挥,让他看四周黑漆漆的土石:“你管这叫学会?” 燕文卿的笑容有些撑不住:“孩子还小,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他觑了一眼头顶那片小小的天空,嚯,真够深的,他刚才眼睁睁看着柳南溪施展了十来次土遁术,每一次都要在触底前完成新一轮的法术,对他或者朵萌来说,这或许算不上太难,但对柳南溪这个才堪堪度过清明雷劫没几天的小菜鸟而言,这种操作算得上神来之笔了。 “刚才要是不阻止他,他已经把地都挖穿了!”朵萌最终还是没打人,算了,又不是他徒弟,爱谁谁! 柳南溪像张饼一样瘫在地上,神思恍惚间,他已经给自己谋划好了未来道路,大学毕业后如果找不到工作,他就去给国家挖隧道,保证指哪挖哪,拿得少、干得多,坚决为大国基建做贡献! 对朵萌和燕文卿而言,想要离开地洞并不难,但两人还是打算在坑底休整片刻,一来柳南溪神识消耗的太厉害,需要休息。二来他们千辛万苦炼制的霸王枪居然这么轻易就碎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个问题。 按朵萌的意思,一会儿去地面上搜寻一下,那霸王枪就算碎了,总能留下点渣渣吧?再炼一杆枪不够的话,他们可以炼一根擀面杖,再不行炼一根针总可以吧? 这次把重点放在加强防护上,确保能挡得住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燕文卿对此并不抱乐观态度,那么多年下来,破碎的法器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果碎裂后还能被捡到,大家也不至于为了捡点原材料而抢得头破血流了。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有结论,一时陷入沉默。 柳南溪躺了半天,等到脑子稍稍清醒一些后,他把自己的乾坤袋取下来递给两人。 朵萌烦躁地摆手:“不喝。”一提到饮料,就想起碎成渣渣的霸王枪,他的心都开始痛了,还喝什么饮料! 柳南溪艰难吐出两个字:“扇贝……” 燕文卿和朵萌齐齐一怔。 好家伙,把那玩意儿给忘记了,一只活了四百多年的扇贝,肉质如何不说,壳肯定很硬啊! 第83章 火箭 这只扇贝很有可能是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唯一一样可以拿来炼器的东西了,为此,他们不敢再掉以轻心,决心务必要一次成功! 三人围坐在深坑底部,柳南溪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那是江俢篁离开之前丢给他的,让他先学起来,只是后面发生太多事情,朵萌和燕文卿又把炼器的事情包揽了去,他也就没想起来还有这本书。 书很薄,A6大小,封面上用云篆写着《器诀简录》四个大字。 先前朵萌太小看那些竹笋了,作为一只大熊猫,他始终难以把竹笋和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联系到一起,故而有了轻敌心理。吃过一次亏之后,这一次他决定好好研究一下这本《器诀简录》。 《器诀简录》是一本记录了许多炼器技巧和加持法术的书,里面还有多种多样法器的图纸,从简单的刀枪剑戟,到复杂的飞舟琼楼,内容由浅入深,从炼器0基础到大成,几乎都可以用。 内容太多,三人走马观花地将整本《器诀简录》翻了一遍,试图找到一两个能契合扇贝的法器。 原本没有抱什么希望,结果还真让他们找到个合适的。 “就是这个,盾牌!炼制一面盾牌的话,至少防御方面肯定没有问题了。”朵萌指着面前书上那张草图,一脸深思熟虑的模样,“为了以防万一,我先问问清楚,这座洞府的出口是在天上?” 燕文卿点头:“至少那些已经通关的人,每次都是从天上消失的。” 柳南溪却是有些不解:“既然知道出口在哪里,为什么不自己御驶法器飞上去呢?是元婴修士的灵力不够吗?” “不是灵力的问题,这座仙人洞府有一个极为严苛的规定,那就是一旦在此炼制出法器,就必定会迎来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若能抵挡得住,你便坐等通关,无需御器。可若是抵挡不住,法器或当场碎裂,或如你们先前那样,在半空中碎裂,总之,并不会给你御器的机会。” “自己才外面带来的法器也不行吗?” “不行,很多人尝试过了,灵力不够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几人结伴,轮流往法器中输送灵力即可。但每次试图这么做的人,都是无功而返,因为无论他们往上飞多久,也无法离开仙人洞府,飞出云层之后是万里高空,高空之上是一片漆黑,可以看到无数星辰。” “那是飞到外太空了。”柳南溪道。 燕文卿点点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外太空是没有灵气的真空地带,消耗的灵力无处补充,要不是那些人及时回来,很可能就死在天上了。” 看样子这座仙人洞府的规模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最初以为只是一片大陆,没想到还有大海,现在居然还有外太空…… 该不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人洞府,而是上帝创世纪吧? 朵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也就是说,只能靠那個破竹笋的一击之力,才能离开这里?” 燕文卿点头。 “我有个想法。”朵萌合上书,胸有成竹地看着两人,“我们可以在法器上增加一些能够提速的小设计,盾牌虽然坚固,但它飞行时阻力太大,如果给它加上流线型的设计……” 他站起来,用手在坑壁上描绘出一张法器的草图。 柳南溪和燕文卿认真看着他,毕竟朵萌是三人之中年纪最大、修为最高的,这种时候还是得依靠他的经验。 十分钟后,一副完整的设计图出现在坑壁上。 燕文卿惊叹:“妙极!利用流线型的头部减小风阻,再利用弧形机翼切割气流抬升法器,这样一来,我们的法器就可以更快达到出口了!” 朵萌有些得意:“不错,原本要坚持半个小时的话,现在只要坚持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柳南溪听得似懂非懂,可是他看着坑壁上那副简单的草图,总觉得十分眼熟。 “朵萌前辈,这真的不是火箭?” 而且他们只有两片贝壳,到底怎样才能炼制出一枚火箭啊?! “你要是喜欢,叫火箭也不是不行”朵萌不置可否地睨了他一眼,继续和燕文卿商量,“我认为,可以将两片扇贝放置在火箭的尾部,因为尾部是关键,需要抵挡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头部的材料我也想好了,那只竹笋不还在地面上长着吗?简直是为了火箭量身定制……” 燕文卿听得一脸认真:“那我们还要在火箭上刻画什么阵法呢?” “当然是防护阵,其实我们先前炼制霸王枪的方向错了,枪是攻击武器,在这个地方不占优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热火朝天,柳南溪一句话也插不上,他看看坑壁上的火箭,再看看身旁八仙桌大小的扇贝,脸上表情越来越迷惑。 他不懂。 头和尾都有了,那中段呢?中段就不管了吗? 待那两人商量完毕,方案终于敲定下来,他们决定先去地面上把那只竹笋挖出来。 竹笋是可以被挖出来的,当初万笋齐发的画面至今回想仍觉惊心动魄。 关键就在于怎么挖,他们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法器,偏偏那竹笋又不是凡物…… 当然,如果三名元婴修士使出全力一击,竹笋应该是抵挡不住的——这样做的前提是他们不介意竹笋碎成渣渣…… 朵萌和燕文卿使出御空之术,拎着柳南溪从深深的地坑里冒出来,外面的天又已经黑了,如水的月光下,形状宛如一枚炮弹的竹笋静静地伫立着。 柳南溪的脑袋其实还有些晕,看着眼前这只大胖竹笋,他一脸纠结:“为什么海岛上也能长竹笋?难不成竹根是从海底蔓延过来的?” 燕文卿耸肩:“至今没人弄明白这个问题。”说着他忽然灵光一现,“要不你使用土遁术往下挖挖看?” 柳南溪将信将疑,顺着竹根一直往下挖,该不会挖到这座仙人洞府的核心吧? 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燕文卿赶紧拦住他:“逗你玩呢!天亮之前你不能用任何法术了,否则神识枯竭,会变成傻子。” 朵萌一边围着竹笋打量,一边漫不经心地吐槽:“都这样了,还能傻到哪里去?” 柳南溪保持微笑,一点也不生气呢,他都已经习惯了。 第84章 李知雪绝笔 虽然柳南溪短时间内不能使用土遁术了,但是朵萌和燕文卿原本就没指望他,他俩一人施术,一人在旁戒备,以防会有危险发生,很快就在竹笋根部挖出一个深五六十公分的坑。 然而出乎两人预料的是,已经挖到这么深了,居然没看到竹根。 不愧是仙人洞府的竹笋,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就是不一样! 于是,继续往下挖,很快就挖了三四米。 依旧没有竹根。 这就有点离谱了,什么竹笋埋这么深?该不会是从地心长出来的吧? 柳南溪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看似离谱,却合情合理的念头突然冒出来:“该不会这竹笋就是仙人本尊吧?他就盘踞在地心深处,一旦感受到有强大的法器威胁到他的安全,他就立刻出现,把人和法器一起送出洞府?” 燕文卿很佩服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还是提醒他:“什么法器能威胁到仙人?再说了,若真是害怕危险,为何还要允许别人进来?” “说起这个……为什么您说这里是仙人洞府,有什么依据吗?您见过这里的仙人?” “怎么可能?你以为仙人是路边的大白菜,想见就能见的吗?” “那您为何说是仙人洞府?” “前辈们都这么说啊!”燕文卿急了,“要不然这是什么地方?!另一个世界?” 柳南溪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您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大家进来后,都会变成元婴期?不是化神期?也不是渡劫期?对仙人而言,就算这里有一万個渡劫期,也没法把他的洞府拆了吧?” “到时候你又要问,为何将所有人的修为限制在渡劫期了!” “那破开这一点不说,为何让人在此炼器呢?炼制出能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才能离开仙人洞府,这个规定没人觉得奇怪吗?” “这……” “哪怕仙人再任性,做事总要有个缘由吧?” 燕文卿说不出话了。 柳南溪这才道出自己的真实看法:“所以我认为,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人洞府,而是这只竹笋的洞府!所以它才能无处不在,就连距离大陆这么遥远的海岛上,它都能在瞬间出现!并且它的修为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恐怖,它很有可能只是一位元婴修士,最高也不会超过化神期!” “为什么?” “一是因为他修为不够,无法阻止别人进入他的洞府,二是因为他的修为更高的话,就能把大家的修为压制的更低了,而让我们处于元婴期,已经是它的极限!”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 “那炼器……” “炼器不过是它转移人们注意力的一个幌子而已,专注于炼器,就会忘记它的存在,当有人成功炼制出能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时,它便趁人不备一击出手,把人赶出洞府去!” 好像有点道理,但又好像哪哪都不对…… 说了那么多,柳南溪终于将话题拉回最初:“所以,或许有一种不炼器也能离开洞府的办法!” “什么?” “往下挖,找到竹笋的本体所在,打死它!” 燕文卿和朵萌齐齐看着柳南溪,夜风习习,乌云遮天,这话听着格外渗人。 安静半晌,朵萌突然摇了摇头:“你分析的不对。” “哪里不对?” “你忘了江俢篁?凭什么一只元婴期的竹笋精,能压制住渡劫期的修为?即便没有江俢篁,那么多化神、炼虚,难道是摆着看的吗?” 啊这……说的有道理啊,可这样一来事情就没法解释了,为什么洞府的主人要把他们困在这里炼器呢?既然困住他们,又为何要给出一条生路呢? 燕文卿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他在这里七十年,已经消磨掉了大部分好奇心。 朵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一件事!你们知道江俢篁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这话题转的太快了,此情此景,难不成祖师爷的名字还能和这里扯上关系? 见柳南溪和燕文卿求知若渴地盯着自己,朵萌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据传,江俢篁其实不是人。” “什么!”柳南溪大吃一惊,他猛地想起不久之前,清市公安局局长李向明说过的话,他说祖师爷不是人,那一次,从来都不悲不喜的祖师爷忽然就生气了! 他一直以为那次祖师爷生气,是因为对方骂得太难听,难不成是因为李向明阴差阳错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想要杀人灭口? “不是人是什么?”柳南溪急急追问。 “难不成咱们祖上是妖怪?”燕文卿也迫不及待地问。 “据说,他是日月交辉时的天地精华附于一丛青竹之上,诞生出的一缕神识,在长江边屹立千年之后,化作一男婴……” 这熟悉的开头,怎么这么像西游记…… 见他一脸不信,朵萌急急道:“我骗你做什么!后来他被一个到江边洗衣服的老婆婆捡到,便给他取名江俢篁,意为江边一修篁!” 柳南溪叹气,他居然会相信朵萌的胡说八道,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那位老婆婆还挺有文化哈!” 朵萌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名字不是老婆婆取的,是老婆婆让村里的秀才取的!” “好的好的……我们接下来怎么挖笋?”柳南溪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趴到土坑边研究下一步行动。 朵萌急得跳脚:“你以为我为什么忽然说江俢篁的事情啊!你就不想想,他叫江俢篁,这里又全是竹笋……” 柳南溪斜眼看他。 “竹笋出现后,他是不是再也没回来过?” “你该不会想说,这竹笋就是祖师爷吧?” “怎么不可能!竹笋是分身,江俢篁是本体,现在融合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竹笋是本体,祖师爷是分身。” 朵萌被柳南溪怼得脸红脖子粗:“还挖什么挖,既然这是江俢篁,那让他自己出来不行吗?” 柳南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既然这是祖师爷,那我们还要拿他炼器吗?” 朵萌的脑子忽然卡壳了,对啊,既然这是江俢篁,还要拿他炼器吗?还炼什么器啊!商量一声把他们放出去不就行了? 思及此,他冲土坑里的竹笋大喊:“老江!不管你这会儿忙着干嘛,要不把我们先送出去?” 夜风吹过,无人回应。 朵萌向柳南溪和燕文卿解释:“正常,他本来就不爱搭理人。”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喊:“江俢篁!听见了你就吱一声!” 并没有人吱一声。 朵萌抓抓头,终于有些尴尬了:“正常正常,平常在家里不也这样吗?不想理伱的时候,你喊破嗓子他都不会理你的。”他想了想,朝柳南溪招招手。 柳南溪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却被朵萌一把掐住脖子,没用力,但是也挺吓人的。 朵萌再次朝竹笋喊话:“你再不吭声,我把这小子掐死了啊!” 竹笋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朵萌有些绷不住了。 柳南溪无语地把他推开:“你污蔑祖师爷不是人这件事,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说漏嘴。” 朵萌瞪眼:“柳南溪!你这个黑心鬼!” 燕文卿在旁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哭笑不得地把两人分开:“好了好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把竹笋弄出来吧,看天气要下雨了,海上的雨不比陆地上的,人根本没法待在外面。” 原来不知何时,天边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乌云,明明是黎明时分,天色却没有任何要变亮的迹象。 柳南溪在坑边坐下,虽然他和朵萌的猜测都被推翻了,但至少证明了一件事:竹笋不是仙人,也不是祖师爷。 那就挖吧。 柳南溪休息这么久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趁着雨还没有落下来,三人抓紧时间往地下挖。 然而,即便是他们三人轮番出力,竹笋依旧深不见底。 挖了十多米之后,朵萌不干了:“别挖了!” 柳南溪和燕文卿停下动作看他。 “瞎忙活半天,咱们都忘了挖竹笋是干嘛的。” 这话惊醒了两个沉迷于挖地的人,对啊,他们挖竹笋是为了炼制火箭,这都十米了,早就够了,再往下管他是什么,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三人一合计,决定就在这个高度把竹笋掰断。 然而徒手尝试了半天也无法掰断竹笋,又怕法术把竹笋打碎,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朵萌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大嘴。 一只元婴期食铁兽的大嘴。 竹笋很粗,比水桶还粗。 朵萌的嘴再大,也啃得很吃力。 柳南溪不确定朵萌能不能把竹笋啃断,毕竟朵萌不久前还被竹笋打晕过。 五分钟后,看着巨型竹笋上出现的啃咬痕迹,朵萌揉了揉酸胀到合不上的腮帮子。 “至少证明这东西是罕见的天材地宝。” 也只能这么想了。 三人索性一起啃竹笋,争取在大雨落下之前完成这项伟大工程。 柳南溪觉得,这很有可能是自己有史以来干过的最牛逼的事情——和大熊猫一起啃竹子。 历时两个小时,在三个元婴期修士孜孜不倦的努力下,硕大的竹笋终于被啃断了。 竹笋啃断的一刹那,没有惨叫声,没有天地异象,一切都很平常。 天上开始打雷,那是因为要下雨了。 三人灰头土脸地离开地坑,十米长的竹子无法塞进乾坤袋中,除非将它折断。 可那就得再花两个小时了…… 所以他们只能将竹子扛在肩上,往不远处那座小木屋走。 小木屋也塞不下这个竹笋,但至少可以给他们一个避雨的地方,也能够让他们在屋子里安心地继续啃竹笋。 根据朵萌的设计,火箭并不需要十米高,因此他打算将这个竹笋从中间断开,笋尖用作火箭头部,剩下的部分刚好能够制作火箭的中段。 三人只在刚刚上岛的时候进过这间木屋,当时就已经搜索过一遍,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估计屋子的前主人也仅是拿它遮风挡雨罢了。 进了木屋没多久,岛上就开始狂风大作,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还有被吹落的叶子砸到木屋的屋顶上、墙壁上,动静大得像是鬼怪妖魔试图进屋。 木屋的门没有关上——竹笋太长了,屋子里塞不下,丢在外面又不放心,只能这样不尴不尬地藏头露腚。 朵萌坐在门边啃竹笋,他大概是对这里的竹笋又怨气,啃得面目狰狞,但就是不吃。 燕文卿在木屋中间生起一堆火,又从朵萌那里要来一些零食,跟柳南溪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天。 聊得无非是外面的世界如今什么样子了,有哪些新奇的东西,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聊着聊着,柳南溪突然不啃声了,他疑惑地看着燕文卿背后的墙壁,看着看着,眼中透出惊恐。 燕文卿一抬头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怎么回事?有东西在自己身后? 念头冒出的一瞬间,燕文卿跃起翻身,掌心雷轰然落下。 然而什么也没有。 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再看一眼身旁的柳南溪,对方眼中的恐惧几乎已经化作实质。 该不会让人摄去魂魄了吧? 正在燕文卿惊疑不定的时候,柳南溪突然站起来,指着墙壁喊道:“这是什么!” 光线昏暗的木屋内,只有昏黄的火堆勉强照亮,燕文卿刚才的注意力并不在墙上,此时看去,却见粗糙的木屋墙壁上,竟然有数百个巴掌大的字。 不是云篆,是寻常的文字。 ----------------- 困此囹圄已三秋,不知人间几度春。 近来常忆起幼时顽劣不堪,幸得师尊与师兄们偏爱,于是一生顺遂,破丹成婴,化神在即。 本以为仙途坦荡,未曾想师尊断我生路,困我在此。 然未生而养,百世难还。师尊之恩,知雪无以为报,唯有一死。 若有后来者至此,可将遗物取走,代我跪谢师尊养育之恩。 李知雪绝笔 ----------------- 轰隆—— 一道惊雷从头顶炸响,柳南溪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朵萌,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恐惧。 “这不可能!”朵萌涩声道,“李知雪成仙了,她不可能死在这里!” 第85章 真面目 海岛上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木屋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江俢篁为何要杀死李知雪?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柳南溪的脑子里滚过,让他浑身发麻。 他不相信。 虽然才认识祖师爷两个多月,可是短短两月的相处,他自认为已经很清楚祖师爷的为人了。 他虽然修为深不可测,却从未恃强凌弱。 他会耐着性子适应普通人的生活,脾气好到可以被徒孙说教。 当然他也有脾气,发脾气的时候极其恐怖,可至今为止他手上都没沾过一滴血。 即便是面对讨厌到极点的合欢宗女修南曼丽,几次出手也都未曾要人性命。 他还会在意程茵这个陌生人的将来,会用两枚生子丹帮这个陌生人打抱不平。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徒弟? 古旧墙壁上,寥寥百余字,每個字都异常恐怖,它们仿佛地狱里的魑魅魍魉,张着血盆大口想把人撕碎,柳南溪死死盯着“李知雪绝笔”五个大字,试图找到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来为祖师爷洗脱弑徒的恶名。 对了!是同名同姓!肯定是同名同姓! 就连柳南溪这种不多见的名字都能遇到同名同姓的,更何况李知雪呢? 还有那封信,他看过李知雪留给祖师爷的信,信上说她马上就要飞升成仙了,也就是说,她至少活到了渡劫期! 柳南溪强忍着嗓子里的干涩,慎之又慎地整篇绝笔书读了一遍。 破丹成婴,化神在即。 没错了! 这个李知雪被困在此处时才元婴期,一个在元婴期就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在渡劫期又给祖师爷留了一封信呢?!即便她侥幸并未死于此地,那么经历了这件事的李知雪,怎么可能在飞升之前,给曾经要杀死自己的师尊留信呢? 再退一万步讲,哪怕她不计前嫌,出于对师尊的盲目孝顺,最后还是写了那封信,那么祖师爷作为一个曾经想要弑徒的人,还会相信信中所说吗? 绝不可能。 而事实却是,祖师爷看了李知雪的信后,决定入世修行。 由此可见,祖师爷是非常信任这个徒弟的。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个李知雪,根本就不是祖师爷的徒弟! 有一个同样做叫李知雪的人,被他(她)师尊困在这座仙人洞府中,出于种种原因,他(她)未能炼制出能够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并且在短短三年内,就走向了死亡。 死之前,他(她)留下了这些文字,若干年后,这些文字又被他们看到,引发了一场误会。 肯定是这样!至于遗物和遗骸,这么多年过去,或许早就被人捡走了。 柳南溪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真相,他看向朵萌,后者显然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那张胡渣邋遢的脸上冷汗涔涔。 他赶紧把自己的猜测和朵萌一说,原以为对方听后会恍然大悟,谁知朵萌摇了摇头:“你想的都不对。” “为何不对?如果真是那位李知雪,事情就没法解释了。” 朵萌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你说的那些前因后果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可是有一件事我非常确定。”他伸手一指墙壁上的绝笔书,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这就是李知雪的字迹!” “李知雪在突破到化神期之前,确实闭关了很久,这不是她的风格,她这个人……从小到大片刻也坐不住,整天招猫逗狗惹人烦。”朵萌说着咽了口口水,颤声道,“可是那次闭关出来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惹江俢篁生气,也不再欺负她那些师兄,甚至还收了两个徒弟。” 柳南溪感觉嗓子里又有些痒痒的了,什么叫做变了个人?难不成…… “朵、朵萌前辈……难不成你想说,原来那个李知雪早就死在这里了?后来的李知雪是有人假扮的?” “不,我不知道!”朵萌显得有些沮丧,“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柳南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如果这真的是李知雪的笔记,那当年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为什么又是元婴期? 燕文卿并不认识李知雪,他幼时天下局势动荡,并不像柳南溪这样可以有事没事翻着籍册认字玩,除了儿时他的师父将他名字写入籍册那一次,以及后来他将夜惊雷名字写入籍册那一次,他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那本古旧的册子。 更何况那本籍册的最前面两页还是黏在一起的,偏偏江俢篁和他几个弟子的名字都在那一页上,要不是柳南溪告诉他青华宗的祖师爷叫江俢篁,他连自家祖宗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不过听两人说了那么多,他也隐隐也有了一些猜测,墙上那些字,是祖师爷一位叫做李知雪的弟子临死之前留下的,而这位李知雪之所以会死在这里,就是因为江俢篁将她囚禁在此。 燕文卿努力回忆江俢篁长什么模样,才发现自己对这位祖师爷的印象十分模糊,他当时连看一眼祖师爷的脸都没敢,只依稀记得对方穿着一件浅色风衣,长发并未剪短,而是扎了个高马尾…… 祖师爷会做这种事吗?他还真没有立场发表观点。 …… …… 这场大雨下了不知道多久,等到风声渐弱,已经是三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天又黑了。 按理来说风雨停了,他们应该继续炼器,但这一次三人谁也没动。 最后还是燕文卿提醒道:“不管这件事真相如何,总得先想办法出去,哪怕祖师爷真的杀了自己的徒弟……”斟酌了一下,他硬着头皮道,“那也还是咱们的祖师爷,大不了以后不做正道修士了,咱们当魔修。” 柳南溪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半晌才苦笑道:“还能怎么办呢,先出去再说吧!” 于是三人继续折腾那根竹笋,只是这一次,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话明显少了很多。 他们将竹笋分作上下两段,其中下段有四个竹节,每一个竹节都是一间舱室。剩下的部分都是上端,是整个火箭的头部,头部不仅要受大气摩擦,还要预防出口处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那只大扇贝最终还是被煮了,好在那仅仅只是一只扇贝,并没有在被煮的时候口吐人言。 鲜美的扇贝肉让三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他们很默契地都不再提李知雪的事,也不再进那间屋子,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三天之后,炼器正式开始,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们不再选择用木柴烧火,而是特意教会柳南溪三昧真火和灵气吐纳。 在整个炼器过程中,柳南溪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证火焰的稳定,该大的时候大,该小的时候小,并且不能熄灭。 换言之,他是一台人形燃气灶。 随着柳南溪一道法诀打出,幽幽的蓝色火焰燃起,果然是燃气灶的模样,连形状都没有分毫差别。 朵萌和燕文卿对视一眼,开始默契地往两片扇贝上刻画符咒。 ----------------- 江俢篁已经在高山之巅站了整整七天。 他可以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可在他尝试强行破开洞府禁制、却遭到反噬后,还想不起来就不应该了。 这是当年关押李知雪的秘境。 他这辈子共收过四个弟子,大弟子敦厚老实,二弟子勤勉刻苦,三弟子聪慧机灵,天资固然有高低区别,却从未让他操过心。 他一心静修,三个徒弟便从不敢扰他清净,即便后来有了青华宗,宗门里的事情也从来不需要他出面,三个弟子各有所长,修行也好、庶务也罢,总是让他挑不出一点错来。 直到有了李知雪。 那是他从一堆死婴里捡回来的孩子,当时他已经处在合体后期,就连修为最低的二弟子也已经结婴多年,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婴儿,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平日里懂事的三个徒弟谁都不敢接手这个婴儿,最老实的大徒弟甚至都借口游历跑出去三四年。 那段时间他根本无法修炼,每天光是给孩子收集奶水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更别说还要换尿布、哄睡觉。 合体期的大能修士,硬生生被一个小婴儿折磨得险些走火入魔。 大徒弟在外游历三年回来,见他憔悴不似人形,还以为他要死了。 再后来,李知雪顺利长大,不过大概是他不会养孩子,这姑娘生得娇俏可爱,性格却顽劣不堪,偏偏又修仙天赋极佳,于是更加无法无天,年纪虽小,辈分却大,一天天摆着师叔祖的名头去祸害门中小弟子,所过之处鸡飞狗跳。 再后来,他就把李知雪丢进了这里。 只有一事他想不通,这处秘境早在当年便已经废弃,为何如今又出现了?何况秘境中的禁制本就是他亲手设下,为何如今想要打开,却会遭受反噬? 他试过很多方法解开禁制,甚至尝试过在此秘境中开辟一个新的秘境,以此来打破空间平衡。 然后他发现一件被他遗忘了的事——他现在只有元婴期。 如此种种,这座秘境就像是铁了心要把他困在这里,一如当初他把李知雪关在这里一样。 冥冥之中有个念头呼之欲出,江俢篁身形一闪,离开了这处位于极西之地的山巅。 夜色浓重,天幕之上群星快速地自东向西移动着,很快天又要亮了。 一直往东,穿过浓烟滚滚的平原大地,茂密的竹林在脚下一闪而过,眼前便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极目远眺,海天相接处已经泛起隐隐白光。 在大海深处的一座小岛上,一道孤烟直上天穹,那是有人在此炼器。 江俢篁心念一动,身形已经出现在海岛上方,然而不等他落到地面上,便看见三道人影正围着一座庞然巨物忙得热火朝天。 “柳南溪,烧这里,加大火力!好,停!” “这里要刻画疾风术,三个,不,四个,这里的衔接处记得刻画一个天甲明咒。” “这个还是有些大,朵萌前辈,你再把它啃一下吧!” “柳南溪,火太大了,小一些!这两边要一起烧,你不是有两只手吗?” 看着忙忙碌碌的三道人影,江俢篁忽然觉得,他们好像也不是很需要自己。 ----------------- 柳南溪正忙得脚不点地,他此时不再是燃气灶了,自从炼器进入到组装阶段,他就成了焊枪,指哪焊哪,随叫随到。 以前他从来没想过,竹笋和扇贝壳居然还能被焊接到一起,他知道焊接金属要用焊药,却不知道焊接天材地宝可以用阵法。 真是长见识了。 正在他又忙又累却心满意足的时候,身边光线忽然一暗,他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瞄了一眼,瞬间呆若木鸡。 “祖祖祖祖……祖师爷!”他几乎喊劈了嗓子,手一抖,把刚刚做好的火箭机翼烧出个洞。 可他不在意!他就知道!祖师爷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这不就来了! 江俢篁嗯了一声,视线落在那个怪异的庞然大物上,这东西被放置在一个土坑里,头部是一截竹笋,其上已经被打满疾风咒、防护阵之类的小阵法,笋尖后面是四节粗壮的竹筒,也已经被刻画上许多阵法。底部在土坑里,暂时还看不到是什么样子。 “这是什么?”江俢篁问。 柳南溪一脸纠结,不是纠结怎么回答祖师爷的问题,而是纠结怎么面对祖师爷。 他原本都已经忘记了李知雪的事情,此时此刻看到祖师爷,那些字又像是有魔力一样纷纷跃入脑海,把他的脑子搅得乱七八糟的。 他很想开门见山的问一句,李知雪真的死了吗?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可他不敢,虽然祖师爷总是很好脾气,可他毕竟是一位渡劫期的修士……哦,现在是元婴期了,但他还是感到有些畏惧,如果李知雪真是祖师爷杀死的,那自己还傻乎乎的凑上去问,该不会被灭口吧? 可是又不能装作不知道,除非李知雪罪大恶极,否则祖师爷杀了她,不就成了滥杀无辜的魔修了? 柳南溪自以为把情绪隐藏得很好,然而朵萌和燕文卿眼睁睁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就差往脸上写字了。 两人恨铁不成钢,你还能再傻一点吗!对面要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这反应早就被杀死一百次了! 江俢篁看着欲言又止的柳南溪,又看向不远处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的朵萌和燕文卿,最后看向晨光中简陋破败的小木屋。 他静了片刻,眼底缓缓浮起些许笑意:“原来在这里。” 原来在这里。 这句台词多吓人啊!柳南溪捂住嘴巴,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不是恐怖电影里大反派找到躲在衣柜或者床底的主角时,必然会说的一句话吗?! 祖师爷终于决定撕开伪装了吗?! 第86章 大火 江修篁并未过多关注那只奇怪的拼装竹笋,他朝木屋走了过去。 柳南溪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如果江修篁真的是杀死李知雪的凶手,那么当他走进木屋,看到地上的篝火余烬时就会知道——他们已经看过了李知雪的绝笔书。 他们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了。 届时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只能去和李知雪作伴。 正好那屋子里还有三面墙空着,写上他们的遗书在合适不过。 谁也没想过要反抗,虽然江俢篁只有一个人。 想到即将面临的事,柳南溪感到遍体生寒,他看了一眼朵萌和燕文卿,忽然大叫:“祖师爷!” 朵萌和燕文卿本就心惊胆战,他这一嗓子险些把两人的魂魄给吓飞,然而当他俩看向柳南溪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一手背在身后,正疯狂比划手势。 他一边用手做出三昧真火的印诀,一边使劲指着不远处的木屋。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指土坑里的火箭,笑得一脸灿烂:“祖师爷,您看这个怎么样?!” 于是朵萌和燕文卿都懂了,那意思是,你们快去把木屋烧了,我来拖住祖师爷! 这一招毁尸灭迹实在太妙了!只要木屋没了,江俢篁还怎么知道他们进没进去过呢?到时候再扯个慌,说他们其实也才刚刚上岸。 妥了! 趁着江俢篁在看火箭,朵萌和燕文卿交流了一下眼神,矮身朝木屋跑了过去。 江俢篁并未多想,他正蹙眉看那东西,这也只能算一个“东西”,高大笨重,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只是看着柳南溪那一脸灿烂的笑容,他最终还是吐出两个字:“尚可。” 柳南溪强忍着心底的焦灼,努力表现出一脸激动:“真的吗?那它能抵挡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吧?” 此话一出,江俢篁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你是说……这是你们炼制的法器?” 柳南溪一愣,难不成祖师爷以为他们闲着没事玩过家家吗? 无视他的错愕,江俢篁又问:“已经完成了?” “快、快了……” “那继续。”江俢篁似乎放弃了去木屋那边看看的想法,他站在土坑边,示意柳南溪继续炼器工作。 拖延成功,本该高兴的柳南溪却是一阵头皮发麻。天知道他在整個炼器过程中,发挥的唯一作用就是烧火,这会儿让他来炼器,怕不是被要把这件半成品给拆了! 他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木屋的方向,并未看到朵萌和燕文卿的身影,不知道他俩还有多久才能好。 “怎么不动?”江俢篁的声音传来。 柳南溪忙道:“我在酝酿!” 于是江俢篁不再催促,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柳南溪不敢拖太久,唯恐会被江俢篁看出破绽。可他也不敢乱动,万一他一上手就把这件法器弄坏了怎么办? 这可是朵萌和燕文卿耗费数日心血炼制出来的,一旦被毁坏,他们再也没有多余的材料用来炼器了。 柳南溪进退两难,偏偏江俢篁那审度的视线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宛如死神的倒计时。 终于还是他抵挡不住来自江俢篁眼神的压力,手一抖,一道三昧真火朝着火箭打去。 轰的一声,幽蓝色的三昧真火落下,火舌将火箭周身舔舐了一遍。 火箭安然无恙。 然而…… 就在柳南溪战战兢兢地想着就算把火箭毁坏,也不要坏得太彻底,给朵萌留个补救的机会时,又是轰的一声传来。 这一次是从木屋方向传来的! 柳南溪手上的三昧真火失控了一瞬,可他顾不得检查火箭有没有被烧坏,所有注意力都被木屋吸引去了。 只见那座古旧的木屋,屋顶忽然被炸飞出去,紧接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升腾而起,整座木屋瞬间被熊熊烈火包围。 看到这里,柳南溪终于松了口气,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并不是紧张,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木屋没有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看见过李知雪的绝笔书,他们安全了。 不过还要再做一些补充工作。 柳南溪故作迷茫地对江俢篁道:“那屋子有些古怪,我们始终没敢进去看看,不曾想竟然无故自燃了。” 说话的时候他在悄悄观察江俢篁的神情,本以为对方至少会有一些表情波动,谁知他的神情十分平淡,似乎对他而言,那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木屋,烧了也好,炸了也好,他只是站在边上看个热闹。 可柳南溪不会真的这么认为,他清楚地记得祖师爷说的那句话,他说,原来在这里。 他在找这座木屋。 现在木屋烧了,无论祖师爷心情如何,至少他们三个应该没事了吧?想着这些,他再次往熊熊燃烧的火焰看了一眼,然后他脸上的庆幸缓缓凝固。 朵萌和燕文卿干完坏事,顶着两个西蓝花一样的爆炸头冲过来。 朵萌演技浮夸:“这屋子怎么突然烧起来了!我就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还没进去就差点被炸死!”言下之意,我们还没进去它就炸了,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屋子里有什么东西! 燕文卿对这位祖师爷有些发憷,但他的演技比朵萌朴实多了,他一边拍着身上的灰烬,一边苦着脸解释:“听说以前有修士采矿炼铁,很可能这里就堆积着采矿的炸药!我们刚一靠近就触发了什么禁制……”言下之意,我都能忘这么离谱的方向想了,我肯定没去过! 两人很努力地在撇清自己和这座木屋的关系,柳南溪却一点也不配合,他呆呆地看着大火,脸上一片空白。 熊熊烈火中,不时传来木材爆裂的噼啪声响,火舌舔舐着古老的木屋墙壁,把那一个个文字舔了下来,化作一横一竖、一弯一钩漂浮到空中。 朵萌和燕文卿察觉到不对,也下意识往身后看去,正好看到无数字迹笔画从火中飞出,在浓烟中缓缓拼合列阵,组成一篇龙飞凤舞的文章。 ----------------- 困此囹圄已三秋,不知人间几度春。 近来常忆起幼时顽劣不堪,幸得师尊与师兄们偏爱,于是一生顺遂,破丹成婴,化神在即。 本以为仙途坦荡,未曾想师尊断我生路,困我在此。 然未生而养,百世难还。师尊之恩,知雪无以为报,唯有一死。 若有后来者至此,可将遗物取走,代我跪谢师尊养育之恩。 李知雪绝笔 ----------------- 熊熊烈火、滚滚浓烟。 一个秘密被明晃晃地揭开了。 第87章 日记本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了。 柳南溪在想自己会怎么死。 以祖师爷的恐怖修为,或许只要轻飘飘一个眼神,自己就身死道消了。 但祖师爷现在是元婴期,自己也是元婴期,应该不会被一眼瞪死了。 那么,多瞪几眼总会死的。 只是,临死之前还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开,祖师爷究竟为什么要杀李知雪?李知雪到底死了吗?死了的话,后来写信的是谁?没死的话,她为什么还要给祖师爷写信? 这件事处处透着矛盾与悖论,令人不敢细想。 强行将视线从那些跳跃着的金色字符上挪开,柳南溪看向江俢篁,后者的表情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并没有真相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也没有秘密被公之于众后的雷霆震怒,他非常平静。 柳南溪终于忍不住了:“祖师爷,我能问个问题吗?” 江俢篁闻言看向他,态度一如从前:“什么?” 柳南溪狠狠攥了攥拳头,他不要死不瞑目,他要当个明白鬼!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问:“您为什么要杀死李知雪?” 此言一出,朵萌和燕文卿全都呆住了,虽然他们也很想知道真相,可是知道真相的代价他们给不起,所以他们宁愿当个聋子瞎子。就在刚才,他们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假装忽然失明了,根本看不见那些文字呢…… 没想到柳南溪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这会儿不仅要假装失明,还得假装失聪才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很是无力。 听到柳南溪的问题,江俢篁脸上终于露出诧异,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将视线从柳南溪身上挪开,看向漂浮在空中的文字,然后又看向不远处一脸纠结的朵萌和燕文卿。 半晌,他嘴角微微勾起,竟然露出淡淡笑意:“我杀了李知雪?” 柳南溪强忍着恐惧点头:“既然我敢问这個问题,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所以恳请祖师爷为我解惑,李知雪到底死了吗?” “没死。”江俢篁直截了当给出答案,没有任何犹豫。 柳南溪紧绷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一些了,既然李知雪没死,那么祖师爷就没有那么做,更不存在什么假冒的李知雪,他长舒一口气,忍不住追问:“您为何要杀她?虽然您没有杀死她,可她就这么算了吗?你们都说她最后成仙了,难道没有报复您?” 柳南溪本就是天马行空的思维。然而他这么一说,却像是提醒了江俢篁什么,他环顾四周,神情有些古怪。 或许,也不是没有报复。 江俢篁忽然一抬手,就在柳南溪以为这是要杀人灭口的时候,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突兀地出现在地面上。 这是一块通体漆黑的石碑,似乎是常年浸泡在水中,表面已经生出许多白花花的水垢,石碑的正面刻着五个大字。 “李知雪已死!” 大字下面,还有两行小字:“明日复明日,就是不炼器!” 石碑背面,还有几个中等大小的字:“气死江俢篁,宗主我来当!” 中二之气几乎要从石碑上溢出来了。 柳南溪一言难尽地看向江俢篁:“这也是李知雪留的?” 江俢篁略一颔首,他又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龟壳,龟壳有灼烧过的痕迹,其上同样刻着字。 “上上签,今日宜篡权夺位!” 朵萌和燕文卿这个时候也凑过来了,看着龟壳上的文字,燕文卿一脸钦佩:“这样都不杀啊?” 江俢篁不语,又取出一物,这次是一本书,翻开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本日记。 “九月初三,雨。被困在此月余,偶得竹子造纸之法,制作书册三本,随心记载日常琐事。” “九月初四,雨。心情不佳睡了一日,甚是想念三师兄炖的肘子,不知何时才能吃到。” “九月初五,晴。不想炼器,讨厌师尊。今又睡了一日,梦见肘子,魂牵梦萦。” “十月初一,晴。炼器失败。师尊可恶!想念大肘子!” “十二月十一,阴。秘境中冒出许多竹笋,师尊说可用于检验炼器成果,小试一番,无一通过,气极!讨要大肘子未成,气煞知雪!” “十二月廿八,小雪。说了随心记载,便是随心记载,今日无事,制作陷阱两个,待师尊来时可用。” “十二月廿九,大雪。好想过年!想看烟花!师尊可恶!丹器阵符皆为身外之物!不会炼器又如何?世间自有会炼器之人,买来夺来有何区别!” “正月初二,晴。今日炼制困仙索一根,可惜未能抵挡得住元婴修士全力一击,否则要让师尊尝尝困仙索的厉害。” “正月十五,雨。想打架,恳求师尊将大师兄送进秘境,被拒。” “二月初二,晴。今日炼器又失败!可恶可恶可恶!知雪何时才有翻身之日!” “四月十三,雨。师尊许久未来,定是又闭关了!放我出去!我来主持青华宗大局!” “六月初六,阴。秘境中光阴有异,待我明日细查。” “六月初八,雨。昨日强行突破秘境,遭到禁制反噬,不愧为大乘期,所用禁制十分玄妙,待我细细研究一番。” …… …… 日记本很厚,柳南溪并未看完,但仅仅是他看的这些,已经足够让他感受到李知雪这位仙人的性格有多么顽劣了。 不知道她在石碑上刻“李知雪已死”这几个字是出于什么想法,但是从后面日记的内容,他总算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江俢篁要让李知雪炼器,甚至为了逼她炼器,直接把人丢进秘境里,何时炼制出能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然而李知雪横竖就是不听话,从一开始摆烂不干,到后来挖陷阱坑师父,再后来宁愿研究秘境的禁制,也不高兴炼器…… 甚至她为了发泄满肚子怨气,在秘境里到处留下诸如“师尊断我生路”“气死江俢篁,宗主我来当”“今日宜谋权篡位”等等奇葩言论…… 如今看来,所谓的断她生路,很有可能是在怨恨祖师爷不给她吃大肘子! 这真的是一位仙人曾经做过的事吗?祖师爷没把她打死真是脾气太好了! 想着想着,柳南溪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他不可思议地望向江俢篁:“难不成这座仙人洞府是您开辟的?!” 江俢篁看他一眼:“这里是荒古秘境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