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焚天》 第一章:自在 “陈大叔啊,您这身子可是损伤得够厉害的啊!” 南赡部洲,广汉国西,一座位于晓东山脚下的无名小村之中,时年一十四岁的林初一此刻正一面用左手盘着一小串透着幽幽彩光的珠串,一面一脸坏笑的如是对着坐在他对面的一位粗壮农人戏谑道。 由于每隔几个月,作为师父的清霄子便会带着女儿林音杳和徒弟林初一下到村中来为百姓免费看诊,故而在面对这些自己早已相熟的乡民之时,稚子心境的林初一在言语之间总是少不了些许玩笑与调侃。 “不是吧,林小哥,你可莫要吓我,一家老小可都等着我这膀子力气挣饭钱呢!” 望着林初一那张严肃之中蕴着些许戏谑的笑脸,已经被林初一刚才在为自己把脉过程中的那,张写满了沉重的脸孔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乡民禁不住带着些惶恐的,如是焦急地向林初一问询道。 “吓你?咱俩无仇无怨的,为何要吓你。你看啊,大叔您这脉象细微数涩,口中舌干唾少,嘴唇爆裂,再加上刚来的时候您就说自己食不甘味,夜难成寐,这可都是阴液亏损之相。想来是近日秋收甚忙,大叔你忙于农事,饮食不节,再加上这秋燥天干,方才落下这么个毛病来......” 带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幸灾乐祸,林初一一面从桌上拿起条墨块在砚台之中研出些墨来,一面如是调皮地歪着头,向面前的农人仔细地分析起对方发病的原因来。 虽说由于年纪尚幼的缘故,在为人处世之上,稚气未脱的林初一并不像师父清霄子一般持重老成。 然而在医道之上,自六岁之时起便跟随师父修习医道的林初一身上,此时却已隐隐有了那么些名医风采。 随着林初一的一句“陈大叔啊,拿着我这个方子,等会儿到我师姐那儿去拿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日睡前服下即可!”出口,知道自己并无大碍的农人便千恩万谢地找林初一的师姐林音杳欢天喜地的拿药去了。 “初一啊,师父说过你多少遍了,给人看诊的时候,切莫神态怪异,言语夸张。这都是乡里乡亲的,万一吓出个好歹可如何收场?!” 正当送走农人的林初一打算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的时候,在他的身后,一个威严之中透出些无奈的男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一看,只见老师清霄子此刻正一脸严肃地站在他的身后,而在老师的右手之上,更是赫然出现了一条通身由硬竹雕成、半尺来长、足以令林初一心惊胆战的可怕戒尺...... “嘿嘿,这不是还有师父您在的嘛,更何况陈大叔那不过就是个阴液内耗,厥阳外越而已嘛。怎么看,也不至于把人吓死吧?” 眼见老师似乎因为自己刚才在看诊之时吓唬病患的行为而颇为生气,原本还一脸戏谑的林初一连忙换上一副乖巧的表情,如是颇带着些谄媚地对着师父小声撒娇道。 作为被师父清霄子一手带大的弃婴,对于自家师父的脾气,自幼跟随师父一起长大的林初一自然再清楚不过。 而面对眼前这个虽然年纪长到一十四岁,却依旧大大咧咧、没个正形的小徒弟,本来也没打算动手的清霄子此刻也只得苦笑着放下手上的戒尺,颇为无奈地从嘴里抛出一句“强词夺理,说说看,你刚才给那位陈居士开了个什么方子?” “阴液内耗,自然是酸枣仁汤最具奇效。炒黑枣仁三钱勿研,知母一钱半,云茯神三钱,生甘草五分、川芎五分,用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每夜睡前服下......师父,您说,徒弟这方子,开得可有问题啊?” 眼见自己逃过一劫,心中一阵窃喜的林初一连忙将自己刚才开的方子向着师父和盘而出。 而还没等师父清霄子对他给那位农人开得药方做出点评,随着师姐林音杳那如银铃般的一声“爹!小师弟!吃饭了!” 明白今天自己的娇臀绝对不会挨上戒尺的林初一连忙撒着欢的朝着师姐那边飞奔而去,只留下师父清霄子一脸苦笑地看着手中的戒尺,无奈地摇着头叹上一句“这孽障,就知道吃......” “师姐啊,今天中午,有没有加菜啊?” 嗅着师姐林音杳手中那个盖了块布的小竹篮中所传来的阵阵饭菜的香气,迫不及待地跑到师姐身边的林初一一面很没出息的使劲咽了口口水,一面像只顽皮的小猴子般绕着师姐不停地如是追问道。 而面对自己这个唯独在吃上绝对不会有丝毫将就的小师弟,被林初一此刻那憨态可掬的淘气表情逗得不禁莞尔的林音杳,似乎也只能一脸宠溺地骂上一句“臭小子,就知道吃,放心,今年村里收成不错,中午给你加了俩蛋!” 一面将竹篮之中放着的一碗,在上面卧有两颗被香油煎得焦香金黄的鸡蛋的素面递给眼前这个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口中那随时可能喷涌而出的口水的小师弟。 “嘿嘿,还是师姐待我好!” 带着种颇为夸张的享受表情,将手中这碗以鲜美菌菇作为汤底,以三种不同谷物作为面条,并在上面卧有两颗酥脆可口的香油煎蛋的精致素面挑入口中,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的林初一禁不住如是由衷地感慨道。 而面对自己这个似乎唯独在“吃”这件事上拥有一种超乎寻常执著的小徒弟,从女儿手中接过午饭的师父清霄子也只能在报以一声无奈的叹息之后,端着自己的饭碗找了块清净的地方一声不吭的闷着头吃了起来...... “初一啊,不是师姐我说你,说你小子不讲究吧,在这吃上,你可是比谁都想得多。说你小子讲究吧,一天天的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你这样,当心将来找不着媳妇!” 眼见父亲走远,之前在父亲面前略显拘谨的林音杳终于开始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看着眼前这个即使是在前往作为本宗的“玄灵仙门”上贡丹药之时,也依旧套着件被洗的发白的破旧道袍,并只是将头上那如同蓬草一般的黑发胡乱的找条草绳随意扎束起来的小师弟,作为师姐的林音杳禁不住带着些埋怨的如是教训道。 而就在距离两人不远的草垛后面,村中的一些胆大的少女,此刻正两靥微红地望着林初一,这个虽然不修边幅,却偏偏在身上有着那么种奇妙魅力的独特少年所在的方向窃窃私语...... “嘿嘿,师姐您这就多虑了。这些乡野村姑怎能入得了你师弟我的眼。就是真要娶媳妇,最少也要娶上次咱们去‘玄灵仙门’上贡丹药那回接待咱们的那位雅清师姐那样的出尘仙子!要是娶不着,一辈子守在师父身边倒也没啥不好的!” 对于师姐的教训,将碗中的煎蛋细细咀嚼之后慢慢地吞入腹中的林初一只是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如是颇为戏谑的笑着回应道。 “臭小子,你想得倒美,雅清师姐,那可是‘玄灵仙门’代掌门玄玑师祖的掌上明珠,想娶她,就凭咱们这寄人篱下,炼了还丹、法宝都要先交给人家挑选的玄门小支?” 提起那位“玄灵仙门”的雅清师姐,原本还和林初一有说有笑的林音杳只是颇为黯然的这么回了一句道。 虽说作为师姐,对于小师弟林初一此时所表现出的那种志气,林音杳是颇感欣慰的。 然而,由于统领天下玄门的“一宗五仙门”长久以来对于如自家这般的小门小户的管制与打压,在林音杳看来,纵然自家小师弟天资聪颖、天赋极高,他的那份志气,恐怕也只有在梦中方能舒展了...... “嘿,师姐你这就妄自菲薄了不是。虽说咱们当下是借着‘玄灵仙门’这颗大树才能在这晓东山上安然修道,可若要论起真本事,咱们却是一点也不虚他们的。抛开修为不论,如果那个‘玄灵仙门’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的话,干嘛还要每过几个月就从咱们这些小门小户里收集些法器、还丹分给本宗弟子啊?” 大概是因为年纪尚幼,对于自己所处的这个等级分明的世间没有一个清醒认知的缘故吧。相较于谈到自家门派的未来便一脸黯然的师姐,林初一的想法似乎便要开阔、狂妄许多。 作为一个自六岁开始随师父清霄子修行,并于一十二岁炼出第一件法器且修为早已远超身旁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上六岁的师姐林音杳的天才少年,自己在炼器与武道修行之上的过人天赋便是他林初一敢于狂妄的最大底气。 而与他相比,那些虽然拜在“玄灵仙门”门下进行所谓的“正统”修行,却在空耗了十几甚至几十载光阴之后,依旧无法让肉体承受“化神四境”中的第一重境界“苦境”修行的、头上顶着块所谓的“玄门正统”名号的“玄灵仙门”弟子确实废物无疑了...... 当下不就是这么个世道么,自打千年前‘一宗五仙门’代替原本的‘神华正宗’一统‘五洲六境’、‘八百玄门’之后,不顺从这‘一宗五仙门’统治的其他玄门道友不是被毁山灭派,便是被打为异端魔道。寄人篱下,不就是要按着人家的约束活着么......” 虽说作为将师弟林初一从小带大的师姐,对于林初一其实更像是母亲的林音杳非常清楚自己这个师弟的过人天赋与不俗实力。 然而,作为曾经有幸跟随父亲清霄子参加过“一宗五仙门”每隔五十年才会在中比天洲中的“擎天神柱”举行一次的“问天大醮”,见识过“一宗五仙门”中那些修为已臻“化神四境”之中位于顶点的“灭境”甚至“道境”的高手修为的人来说,林音杳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师弟此时的这点修为,在那些人的面前不过就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罢了...... “嘿,之前我不是说过嘛,那些自诩为‘正宗’的家伙所依仗的,其实不过是他们背后宗门的庞大势力以及本宗之中的超凡高手罢了。若有一天,你师弟我的修为达至‘道境至高,不生不灭,无垠无涯’,什么雅清散人,都还入不了你师弟我的眼呢!” 望着师姐林音杳那双因为想到“一宗五仙门”中的那些超凡高手而突然神色黯淡的、如同春日的湖水般静谧、温柔的眼睛。仰着头将碗中的菌汤一饮而尽的林初一只是一脸豪迈的如是安慰道。 或许是因为脑后天生反骨的缘故吧,自打懂事以来,对于那高高在上,将如自家这般的玄门小户踩在脚下的“一宗五仙门”,他林初一心中便只有厌恶与抵触而已。 “臭小子,倒是有志气......行啊,师姐我就等着有那么一天,我们家的小初一出息了,能让咱们再也不用过这种仰人鼻息的糟心日子......” 闻听得小师弟心中那堪比天高的远大志向,比起姐姐,其实更像是母亲一般照顾了林初一一十四年的林音杳竟然莫名的感到了那么一丝温暖与感动。 而在她的心中,又何尝没有一种想要摆脱“一宗五仙门”对于自家这似乎永无止境的压榨,真正自在逍遥的强烈渴望。 “嘿嘿,真要有那么一天,师弟我一定帮师姐你说媒,给师姐你找个长得好看的称心夫婿!” 正当林音杳开始因为小师弟林初一的那番豪言壮语而开始对于未来产生了某些充满阳光的温暖幻想之时,林初一那戏谑意十足的、贱兮兮的声音却突然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臭小子!你、你胡说些什么?!” 面对小师弟林初一的调侃,并未婚配的林音杳禁不住俏脸一红。 而还没等她对着林初一这戏谑意味十足的调侃反驳些什么,随着林初一的一句“谁胡说了,上次咱们去‘玄灵仙门’上贡丹药,师姐你还不是看那位雅玄子师兄看得眼都直了?”出口,被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林音杳抛下手中的篮子便开始追打起自己这个口不择言的小师弟来。 “师父,救我啊!” 眼见师姐大有要将自己那张言语阴损的小嘴整个撕开的架势,林初一一面抱着他那个早已空了的饭碗躲避着师姐的“殴打”,一面如是大声地向着师父清霄子求助道。 而面对自己这两个似乎永远也长不大的子女,被两人间这种似乎终日不断的闹腾追打吵得头昏脑涨的清霄子此刻也只能颇为无奈地撂下一句“聒噪,你们两个小孽障都给我老实点!” 第二章:无妄之灾 因为水热充足、矿脉丰饶、邦国林立、人口众多的缘故,自有“玄修成神”之事开始,作为天下五洲之一的南赡部洲便因为凡人升仙之念而成了天下玄门云集之地。 作为于千年前联手剿灭彼时坠入魔道的“神华正宗”的“一宗五仙门”之一,地处南赡部洲,广汉国外海,灵台胜境之中的“玄灵仙门”更是凭借其在剿灭“神华正宗”之后所获得的力量与声望,按照“一宗五仙门”共同订立的“宗门之法”将南赡部洲之上的诸多玄门在短时间内统合为一。 凭借麾下众多玄门旁支日复一日的丹药、法器供奉以及南赡部洲诸多邦国的长期供奉。 近百年来,除了本门之中尚无一位修为能够到达“化神四境”之中位于顶点的“道境至高,无垠无涯,不生不灭”境界的高手之外,实力蒸蒸日上的“玄灵仙门”已然隐隐有了些超越位于“一宗五仙门”顶点的“金光正宗”的势头。 或许为了维持座下“五仙门”间的力量均势,亦或是单纯不想看着“玄灵仙门”一步步的就此做大。 在八年前举办的那场、由天下玄门共同参与的“问天大醮”之上,“金光正宗”的代掌教金明善以“一宗五仙门”宗主的名义,向着“玄灵仙门”强制下达了每月必须上缴法器五十件、各类丹药五千丸至“金光正宗”,并由“金光正宗”按照需求合理分配给其它“四仙门”的“宗主令”。 虽说对于这明摆着是用来打压自家实力、遏制自己发展的所谓“宗主令”,作为“玄灵仙门”代掌门的玄玑子自然是打心眼里不愿接受的。 然而,奈何其余的“四仙门”均对这条“宗主令”毫无异议,考虑到以自家当下的实力,同时对抗拥有“道境”高手的“金光正宗”与其余“四仙门”多少有那么点自取灭亡。 于是乎,为了满足这道奔着自家命门猛戳的“宗主令”,同时,也是为了使自家的实力不至于因为这条“宗主令”而受到太大损伤,权衡利弊之下,作为“玄灵仙门”代掌门的玄玑子也只得再“苦一苦”门下的众多玄门旁支,让他们放弃所有的功课、修行,一门心思地扑到那炼器与炼丹之上...... “清靖师弟,贵派最近上贡丹药的效力可是愈发的好了啊。怎么,你们玄灵这是换了新的丹方啊?还是换了新的丹婢了啊?” 灵台胜境内岛,悬浮于半空之中的“玄灵仙门”中部,一众“玄灵仙门”三代弟子修行、生活的“三清堂”正堂之上,一位身着与其外貌极不相称的、由金丝银线细细织就的华丽道袍,头上只余几绺枯黄散发的、骨瘦如柴、面如死灰的枯槁老者此刻正一边用他那双几乎占据了头上一半空间的、内里散发着一种颇为迷人的、璀璨如浩瀚星河一般的有神却极为的大眼睛盯着手上的一枚冒着幽幽蓝光的细小丹丸,一面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身旁站着的一名高大男子如是问道。 “至仁师兄这话是怎么说的,自八年前接到‘宗主令’以来,我玄灵每年上贡给金光的丹药,都是品相最好,效力最强的......” 闻听得对方似是对自家上贡的丹药颇有些意见,刚刚还在殷勤地为面前这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的道友添续茶水的高大男子连忙以一种蕴着十二万分惊恐的语气如是小心地辩解道。 虽说同样是“一宗五仙门”中的第三代宗家亲传弟子,从理论上来说,作为此地的主人,身为“玄灵仙门”之中三代弟子的大师兄,许清靖的地位理应比他面前这位只是“金光正宗”普通三代弟子的金至仁高上一些才是。 然而,由于这位外号“浮花掠影”的金至仁的修为已然达到“化神四境”之中“集境”的第二阶段“逆练生克”,再加上其背后的靠山,正是位于“一宗五仙门”顶点的金光正宗。 于是乎,即使作为“主家”,面对眼前这位言谈举止间仿若一个讨债的“债主”般咄咄逼人的所谓“上差”,许清靖也只得以一种近乎谄媚的方式奴颜以对...... “清靖师弟多心了,为兄我刚才的言语确实并无指摘之意,只是近几个月来,门下弟子常对我言,唯有此种成色的丹药对于他们的修为最有提升,故而有此一问。” 面对眼前这位有资格统领“玄灵仙门”之中所有三代弟子的“清靖子”许清靖在面对自己之时那副诚惶诚恐的滑稽表情,金至仁一面在心中暗暗嘲讽只有这点料子的“玄灵仙门”居然就敢动起与“金光正宗”抗衡的胆子,一面继续皮笑肉不笑的如是回答道。 而随着金至仁将自己那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肉皮紧贴在骨头之上的、青筋暴起的左手缓缓放到许清靖的面前,看清眼前这枚泛着神采蓝光的丹药的许清靖这才明白,对方,原来真的只是为了一探这丹药的出处而来...... “原来如此,我还道是上贡金光的丹药出了岔子,至仁师兄您,刚才可真是吓煞小弟了......” 眼见金至仁似乎并非因为自家上贡丹药的成色与效力而代表“金光正宗”前来兴师问罪,刚刚还因为紧张而周身冷汗直冒的许清靖一瞬之间竟突然感到了那么一丝说不出的轻松与畅快。 “至仁师兄容禀,咱们玄灵每月至少要上贡给金光丹药五千,而我玄灵门下又旁支众多,您单单拿出这么粒丹药,恕小弟无能,实是无法确定,这种丹药到底是由哪家旁支所炼的啊......” 既然对方的来意并非兴师问罪,那么许清靖便也很快恢复了其三代弟子“大师兄”的身份,以一种平和之中透出些为难的语气如是媚笑着问道。 虽说在许清靖的言语之间,此时依旧充满了一种对于“金光正宗”的奴颜与谄媚。 然而在许清靖的心中,其实也开始对这位居然能够引起“金光正宗”兴趣的丹士提起了不小的兴趣。 毕竟,如果这位丹士所炼的丹丸真的如金至仁所言神效异常的话,那么,将之收归玄灵本门,假以时日,必定可令整个“玄灵仙门”的修为更上层楼。 而到了自家仙门的实力从各个层面都足以与“金光正宗”一较高下的那一天,这玄门领袖的位置到底花落谁家,似乎便是未知之数了...... “如此,倒是为兄唐突了,这个便是放置这种丹药的小瓶,瓶底印有‘晓东’二字,不知清靖师弟你可否知晓,这‘晓东’丹药究竟是何人炼制?” 对于许清靖此时的心中所想,早已习惯了“金光正宗”之下的“五仙门”徒众在面对自己之时的谄媚屈膝的金至仁自然不会有哪怕丝毫的关注。 随着金至仁用他那几近枯槁的右手将一个普通的白瓷小瓶递给许清靖,许镜清这才终于知道,原来,这枚能够引起“金光正宗”重视的丹丸,居然出自那个只剩下包括师父在内三人的,连原本的门派名字都已随着过往千年的沧桑剧变而彻底湮没的晓东山一派...... “不瞒至仁师兄,这种丹药乃是由本门旁支,晓东山一派的清霄子师弟炼制而成......虽说这位古怪师弟在炼丹与炼器之上确实颇有造诣,然而多年以来,他家的丹药都并未出现如您所言之神奇功效。至于为何近日他家所炼之丹药开始出现神效,想是因为换了炼丹之人的缘故吧......” 为了防止能够炼出这种足以引起“金光正宗”重视的神奇丹药的丹士清霄子被金至仁带走,许清靖连忙扯谎说最近这些奇效异常的丹药均是出自清霄子门中另外两人之手。 而在得到许清靖的这个答复之后,用一根手指顶着自己的太阳穴若有所思的金至仁过了好半天才从嘴里冒出一句“原来如此,田野埋麒麟啊......” “若是至仁师兄对这炼丹之人感兴趣,大可在灵台岛上多住些时日,五日之后,便是我门旁支向本门进献法器、上贡丹药之日,届时至仁师兄你当可亲自问问那位漂亮的小姑娘,究竟是如何配料,又是如何炼丹的......” 眼见金至仁似乎已经开始对那位丹士充满了兴趣,为了不让清霄子,这位许清靖自己以为的炼丹之人引起金至仁的太多关注,许清靖干脆颇为阴损的将五日之后便会上岛朝贡的林音杳推了出来。 而正如许清靖所料,当听到这位能够引起自家宗门注意的丹士竟然是名女子之时,一种被欲火所完全引燃的淫邪之色瞬间便已在金至仁那双奇大无比的眼眸之中快速升腾起来。 看金至仁那双被无法熄灭的欲火所完全染红的血色双瞳,谁能想象,这位,居然是统领天下玄门的“一宗五仙门”中位于顶点的“金光正宗”的本宗弟子...... 看金至仁那因为某种欲望即将被满足而开始充满了血色的枯槁身体,又有谁能想象,这位因为其令人发指的“摧花”手段“名满天下”的大淫贼居然会是一位以“化神登仙”为终极目标的玄修之人...... “既如此,那为兄我,便打扰清靖师弟了!” 第三章:登岛 “师姐,你说,为啥同是修道之人,咱们想要到这灵台岛上只能坐船,而那些玄灵本宗的家伙却能那么自由的飞着来去呢?” 灵台胜境外海,海不扬波,一艘普通的渔船之上,颇为慵懒的躺在船头的甲板之上,望着不远处那座悬浮于半空之中,虽然因为某种巨大的力量而被明显的分裂为上、中、下三个部分,却又因为数十条巨大大锁链的链接而不得已成为一个整体的“玄灵仙门”本宗。 因为过往两日的海上漂泊而头昏脑涨的林初一禁不住带着些怨怒的如是对着师姐林音杳抱怨道。 或许是为了彰显那些本宗弟子的特殊地位吧,按照“玄灵仙门”本宗定下的规矩,除了那些拥有在灵台胜境修行资格的“玄灵仙门”本宗弟子以及“一宗五仙门”中其余五门的本宗弟子之外,其他修士若是想要进入这灵台胜境,便只能依靠船只从海上横渡而来。 若是有人敢不遵此令,一经发现,轻则直接将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重则将其筋脉毁绝,“仙根”斩断,让其永生永世不得再养息练炁,得窥天道...... 据传某年,灵台胜境周遭有飓风突然升于海面,为了救助被飓风吹落海中之渔民百姓,某位不属于“一宗五仙门”宗家弟子的散修之士曾凭御剑飞行之术分多次将大量落水百姓救至灵台胜境。 原本,这位修士那拯救黎民的义举是应该被千人传颂、万人敬仰的。 然而,就因为他此番拯救百姓的举动违背了“玄灵仙门”的那条所谓的“规矩”。 不顾这位为了拯救无辜百姓而被累到精疲力竭的修士那声嘶力竭的呐喊,“玄灵仙门”之中专司刑罚的“刑劫司”主簿灵岩真人亲自动手,在一众被其所救的百姓面前,引动九天雷鸣,将这位正义之士当场殛为齑粉...... 自这之后,纵然“玄灵仙门”所制定的那些所谓的“规矩”如何离谱。南赡部洲之中,那些依附“玄灵仙门”生存、修行的玄门旁支都再没有一个敢于违抗的了...... “嘘,初一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咱们这小门小户的,自然是要遵守本宗的规矩了,再说,你师姐我又不会飞......” 闻听得林初一这怨气十足的“狂悖”之语,身为师姐的林音杳第一反应便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用手将自家小师弟那张毫无遮拦的小嘴捂上。 而在确定了自己周围没什么其他人后,林音杳这才松开了捂在林初一嘴上的那只,因为终年与丹药为伍而变得纤细、柔嫩的雪白手掌。并带着那么些羡慕的这么对林初一抱怨了一句道。 虽说作为师姐,修行时间比林初一早了足足六年的林音杳此时的修为理应比身为师弟的林初一高上不少才是。 然而,或许是因为身为女性的林音杳天性善良,不愿提升那些有可能会被用来杀伤他人的修为;亦或是因为心性慈爱的她将自身的全部天赋都放在了医道与炼丹之上的缘故吧。 直到跟随父亲清霄子修行了一十四年之后的今天,别说强筋健骨,将肉身修炼到足以承受“化神四境”修行的程度了,身为玄修之人的林音杳此刻就连最为基本的借炁悬浮都无法做到...... “嘿嘿,不好意思啊,忘了师姐不会飞了......” 眼见自己似是说到了师姐的痛处,自幼时起便被自家师姐如同儿子一般爱护、抚养的林初一连忙满脸愧疚的挠着头,如是傻笑着向师姐道歉道。 虽说自打过了十二岁生日之后,由于每月向“玄灵仙门”上贡法器与丹药的事情被身为师父的清霄子交给了林音杳与林初一姐弟来完成的缘故。这回已经不是林初一第一次来到这灵台胜境之中了。 然而,由于“玄灵仙门”所定下的那一条条看上去明显是针对如自己这般的仙门旁支的、所谓“规矩”,从第一次来到这灵台胜境开始,林初一便开始对这所谓“胜境”、所谓“仙门”的一切充满了厌恶与抵触...... “好啦,小傻瓜,师姐又没生你的气。这船可马上就要靠岸了。等会儿上了岛,你小子可一定要把自己那嘴给我闭严实了。在这灵台岛上,修为到达‘集境’的高手可到处都是,千万不要因为你这张破嘴生出什么事端来......” 望着眼前这位一脸娇憨的小师弟,从来就没有因为自身修为不济而苦恼过的林音杳一面轻轻用她那修长如玉的手指点了一下林初一的额头,一面如是温柔地笑着告诫自己的这位小师弟道。 “是是是,咱俩又不是第一次到这灵台岛来了,每次上岛之前,师姐你都要唠叨我一遍,这么多年了,你不嫌烦,我都嫌烦了......” 海风轻轻拂过林音杳额前那被汗水沾湿的乱发,在这位温婉女性的眼中,此时尽是对于身旁师弟那无限的温柔与怜爱。而与之相对的,面对师姐这满含爱意的唠叨,似是被说教得有些厌烦了的林初一只是以一种充满了戏谑的语气如是回了师姐一句道。 “小心无大错,初一你不是一直想要靠着自己的修为来给咱们晓东山争一口气的么?假如命都没了,你小子还拿什么来争气啊?” 眼见师弟似乎并没有将自己刚才的话放在心里,摇头叹息的林音杳干脆换了种方式如是笑着劝诫林初一道。 令人没想到的是,林音杳的这番带着那么些威胁意味的说辞,却似乎正对了性子叛逆的林初一的胃口。 随着林初一颇为认真的一句“好啦师姐,我知道啦。您放心,上岛之后,我绝对不会乱说一句话!”出口,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码头影子的林音杳这才放心地回到船舱之中收拾起两人的东西来...... “师姐,别说,如果不是这灵台岛上有着那个什么仙门的话,师弟我倒还真是不介意到这个地方多来几次......” 船只靠岸,两人下船。 望着眼前码头之上那熙熙攘攘的各式人群以及不远处那林林总总的各式店铺,微闭双目,细细地嗅索着空气之中逸散着的各式美食香气的林初一禁不住对着身旁的师姐林音杳如是一脸沉醉的赞叹道。 由于“玄灵仙门”选择这灵台胜境作为宗门根基的缘故,千百年来,随着“玄灵仙门”的不断壮大,为了能够有机会得遇“仙缘”,玄修成仙,除了原本那些以打渔为生的岛民之外,这南赡部洲之中的各国王室、名商巨贾亦是大量聚集在这灵台岛外岛之中。 随着这些挥金如土的豪商巨宦的到来,不过区区十数载,整座灵台岛外岛便已被建设成为一座商贾繁荣、百业兴旺,繁华程度丝毫不逊于南赡部洲诸国都城的“人间天堂”。 而凭借居住在这外岛之上的富商巨宦及其后人数百年如一日的持续贡养,悬浮于灵台岛内岛镜泊湖上的“玄灵仙门”本宗亦是褪去了玄修宗门所应有的简单与质朴,而被修建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臭小子,刚才在船上怎么答应我来着,慎言啊,慎言!” 眼见小师弟似乎已经忘了之前在船上答应自己在登岛之后要“谨言慎行”的事情,深感无奈的林音杳只得一边猛敲林初一的后脑一下,一面用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絮叨的语气如是再度告诫林初一道。 而正当林音杳打算再多跟自己这位小师弟交待上几句之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林初一那瘦削的身影便已在林音杳尚未觉察之际出现在了一家摆满了各式烧烤的店铺门口...... “师姐,你快来啊,这家的烤鱼好香啊!” 望着眼前这一条条被店家烤到鲜香酥脆,透发出阵阵由充满油脂的、被烤至金黄的海鱼鱼皮所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焦香的烤鱼,被勾引到食指大动的林初一只是发了疯似的如是大声地冲着师姐林音杳所在的方向吆喝道。 看林初一此时这元气十足的活泼状态,谁能想象,就在不过半柱香前,他还是一个被海上的颠簸搞到快将腹内的黄胆水尽数从口中呕出的晕船之人...... 由于深知自己这个小徒弟那一见到美食便走不动道的“好习惯”,为了防止姐弟两人那本就不多的旅费都被林初一变成了腹中的美食,每次出门之前,身为师父的清霄子都会将全部的旅费交给自己那位温柔贤惠、善于持家的女儿保管。 也正是因了这个缘故,面对眼前的美食,除了一边咽口水,一边拼了命地呼唤师姐前来为自己买单之外。 被眼前那一条条焦香四溢,鲜美无比的烤鱼折磨得抓心挠肝的林初一此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烤鱼被一条条的端到其他客人的桌上去...... “小吃货,咱们上岛来可不是为了吃饭的,你一个修行之人,怎能如此重视口腹之欲呢?” 望着林初一那被面前的美食折磨到抓耳挠腮的滑稽模样,因为父亲清霄子的缘故而认为玄修之人应当清心寡欲、布衣蔬食的林音杳禁不住如是一脸严肃的训诫林小师弟初一道。 而还没等因为可能无法吃到眼前的美食而一脸委屈的林初一对着师姐争辩些什么,随着一阵因为饥饿而产生的“咕噜”声响从林音杳那扁平的小腹之中慢慢升腾,林音杳那强行绷起的俊俏脸庞瞬间便已仿若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变得绯红起来...... “师姐,要不,咱俩今天,就在这儿吃了?” 面对眼前这个被羞到满脸通红的师姐,用一副夸张到滑稽的可笑表情,将脑袋贱兮兮地移动到林音杳小腹附近仔细倾听的林初一一面努力绷住自己的脸孔,以让自己不至于笑出声来,一面颇为认真地如是对着师姐林音杳建议道。 还没等林初一的话音落下,随着耳朵上传来的一阵刺痛,林初一整个人便已被一脸羞愤的林音杳揪着耳朵“掂”进了这家店铺之中...... 而令林音杳、林初一姐弟无法预料的是,下一次,当这对姐弟有机会再度坐在一起吃饭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第四章:闲事 “师姐,你也快吃啊,这烤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灵台胜境,灵台岛外岛的码头之上,一间装潢简单的饭铺之内。 刚刚上岛没多久的林初一此刻正一面拼尽全力地向自己的嘴中填充着面前的美味,一面如是用一种含混不清的声音对着师姐林音杳说道。 而面对眼前这个已然因为贪食面前的美味而两眼放光、满嘴油花的小师弟。只是端着手中的茶杯细细品味着杯中那毫无回甘可言的苦涩茶汤的师姐林音杳只是回以一个充满慈爱的温柔笑容。 由于晓东山一门经济拮据,外加作为门长的清霄子坚持自力更生、自耕自种,并不愿意下山向那些在土里艰难刨食的普通百姓寻求布施的缘故,每次出门,林音杳与林初一所能够得到的旅费都极为有限。 为了尽可能的满足自己这位食欲异常旺盛的小师弟那对于美食的极端钟爱,同时,也是为了尽可能的多省下一些盘缠防备不时之需。 作为师姐的林音杳便只能以“自己胃口不好”为借口,使用减少自己饮食的方式来让面前这位还处在长身体年纪的小师弟多吃一些。 而这一切,见到美食之后就走不动道的林初一似乎并无察觉...... “孙大爷,我家爹爹可是为了给您家采明珠方才于海中遇难的啊!我们不敢奢求什么抚恤,只求孙大爷您看在我一家老小生计的份上,把我爹爹上个月采珠的工钱给结一下吧!小女子我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正当林初一对着面前那条被烤到通体金黄、焦香四溢的海鱼大快朵颐之际,一个满含悲愤的哭腔却突然令正在如报仇雪恨般进食的林初一猛的将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距离这家小食摊不远的地方,正有一位年纪不过十来岁上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瘦弱少女跪在地上,不住地朝她面前的一位一脸横肉的壮硕男子一面磕头、一面苦苦地哀求着。 而面对眼前这位身体因为长时间的饥饿而显得异常消瘦、身上因为没有时间打理而透出阵阵腥臭之气的可怜少女那令人动容的悲声请求,除了一个“滚”字之外,这名急于离开的壮硕男子便再没了半点回应。 “孙大爷,求求您了,我家真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来求您开恩施舍的!听说内岛那些玄修的仙长各个都以慈悲为怀。如果您实在为难,能不能求您跟清虚仙长禀告一声,让他老人家可怜可怜我们一家......” 眼见面前的壮硕男子对于自家的悲惨遭遇似乎连一丝怜悯都没有,这名可怜的少女便干脆将这位“孙大爷”背后的那位清虚子给扯了出来。 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随着“孙大爷”那满含恼怒的一声“闭嘴,你这贱人哪配提清虚仙长大名”,无数如同沙包大小的拳头便已不由分说的落在这名少女那瘦弱不堪的可怜身躯之上。 很快,伴随着这位“孙大爷”那如同犁地老牛一般重浊的喘息之声,这位原本只是想要为因为父亲的意外惨死而顿失经济来源的家庭求告些抚恤的可怜少女,便已在这位“孙大爷”那无情的铁拳之下逐渐失去了生气...... 而面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惨剧,围观的众人居然连一个敢上前阻拦的都没有。 因为,这位真名唤作“孙美龙”的孙大爷,其真实身份乃是“玄灵仙门”本宗第三代弟子,道号清虚真人,在暗中控制灵台岛及其周边海域珠贝生意的吴清虚家的一名管事。 而这位清虚真人的父亲,便是“玄灵仙门”中主管刑罚的“刑劫司”主簿,在“玄灵仙门”之中地位尊崇的灵岩真人,吴灵岩...... “这位大叔,既然人家的爹爹既已因尊驾而死,尊驾又何故还要对这无辜稚子赶尽杀绝呢?” 正当孙美龙打算下死手让眼前这位敢于将控制灵台岛附近珠贝生意的幕后老板吴清虚的大名当众说出的少女彻底消失之时,一只骨结暴起的瘦削小手,却猛地将他即将砸下的重拳生生止住。 而阻挡这位孙管事的并非旁人,正是不久之前还坐在饭铺之中,一脸陶醉地享受鲜香烤鱼的林初一。 “哪里来的野小子?你知道老子是谁么?还不快给老子撒开!” 相较于自己那沙包大的拳头被眼前这位身型瘦削,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钳住这件事,令孙美龙更为惊讶的是,在这灵台岛外岛之上,居然有人敢挺身反抗身为清虚真人府上四大管事之一的自己这件事。 毕竟,自打跟随吴清虚为奴之后,除了自家的主人以及那些有资格进入“玄灵仙门”本宗玄修的所谓“真人”之外,在这灵台岛外岛之上,还没有哪个人敢于对他孙美龙不敬的。 “撒手?好啊,我这就撒。” 望着眼前这位一边叫嚣自己“高级奴仆”的高贵身份,一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向着后方费劲地扯拽着手臂的孙美龙,一脸坏笑的林初一只是轻轻地将自己那如同铁钳一般紧紧箍在孙美龙右腕之上的小手猛地一松。 由于之前用力过猛的缘故,在林初一突然松手的几乎同时,并没有过多时间反应的孙美龙顿时便被自己身上的力道狠狠地甩了出去。 然而,作为清虚真人的家奴,在这位孙管事的身上确实还是有着那么些功夫的。 凭借一个与他那壮硕身形极不相称的灵活转身,在身体挨近地面的一刹,扭转身形将自己从地上强行“拔”起的孙美龙并没有如林初一最初的设想般、以一种滑稽的姿态,将整个人都俯趴在码头上那遍地的污水之中。 “呦呵,厉害啊,没想到大叔你坨子这么大,在如此力道之下居然没有摔个狗啃屎。果然,这灵台岛上藏龙卧虎啊!” 望着孙美龙那因为刚才那一连串接近其生理极限的动作而不停起伏的肥厚胸膛,不知何时已然闪现至孙美龙近前的林初一一面贱兮兮地安抚着孙美龙那因为气喘而疯狂地上下起伏着的圆润肚皮,一面如是一脸戏谑地笑着调侃道。 直到此刻,在这灵台岛外岛之上横行惯了的孙美龙方才明白,自己眼前这位爱管闲事的穷小子,似乎是如同自家主人一般的玄修之人。而想要和这种人动手,十个自己摞在一起怕是也难以匹敌...... “你、你到底想干嘛?” 眼见无法与对方匹敌,不久前还一脸蛮横、硬气无比,打算取走面前这“烦人”少女性命的孙美龙的态度瞬间便已软了下来。 而就在孙美龙向着林初一询问要求的时候,随着简单地替躺在地上的少女诊过脉后的林音杳将一粒青绿色的丹药灌入那名少女口中,不过盏茶的功夫,刚刚还奄奄一息、几近气绝的可怜少女竟然慢慢地睁开了她那紧闭的眼睛。 随着这位在林音杳丹药的帮助之下逐渐苏醒过来的少女的眼睛完全打开,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林音杳那充满了母亲般慈爱的温柔面庞。 首先传入她耳中的,便是林音杳那温柔的一句“小妹妹,你没事了吧?别怕,这位孙大爷这会儿愿意听听你的要求了。” “真的?” 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刚刚才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的少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随着身上疼痛逐渐消散的她的目光缓缓转向不远处那如同一只打了败仗的斗鸡般耷拉着脑袋站在林初一旁边的孙美龙身上时。目光所见的一切却又在无比清晰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孙大爷,求您把我爹爹上个月采珠的工钱给结一下吧!这钱对您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对我全家来说,却是可以救命的啊!” 不顾身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彻骨疼痛,知道自己的要求大概率能够得到满足的少女第一时间便疯也似的爬跪到孙美龙面前,以一种卑微到尘埃之中的姿态如是大声地哭求道。 而面对眼前少女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知道今天如果不将这件事情了结,便绝无可能安然离开的孙美龙此刻也只得阴沉着他那张黑脸,极不情愿的自怀中掏出一枚八分来重的小银粒子,如同施舍乞丐一般地丢在了那位少女的面前。 “多谢孙大爷,多谢孙大爷!大爷您公侯万代,大爷您长命百岁!” 望着眼前这颗几乎可以说是由自家父亲的性命所换来的、不过只有八分来重的小银粒子,少女一面将它如同什么稀世奇珍一般小心地收入怀中,一面如是意态癫狂地朝着面前这位刚刚才差点将她打死的“大善人”疯狂地磕头感谢道。 而面对眼前这位因为这绝对算不得很多的、本来就是他们家所应得的银钱,便不得不将自己的尊严无奈地碾入尘埃的可怜少女,心情颇感沉重的林初一只是对着孙美龙冷冷地问了一句“人家家死了人,您是不是也该奉上一份奠仪”......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眼见林初一此刻似乎心情不好,只知道对方乃是玄修之人,对于对方的门派、背景、来历均一无所知的孙美龙此刻只得如是满脸陪笑着应和道。 随着这位平日里在这灵台岛外岛之上横行惯了的恶奴将身上所带的银钱全部堆到那位少女面前,终于觉得气顺了的林初一这才任他灰溜溜地从自己眼前逃离...... 虽说凭借这番整治恶奴、见义勇为的举动,此时的林初一终于感到那口自打他登上这灵台岛上以来便一直郁结在心中的恶气得以烟消云散。 然而,林初一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因为自己这见义勇为的善举,等待着师姐和自己的,将会是怎样万劫不复的可怕地狱...... 第五章:祸事 “师姐啊,你说,咱俩刚才,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可为啥周围百姓看咱俩的那种眼神,就那么让人不舒服呢?” 未时二刻,灵台胜境,外岛码头通往内岛的石板路上,瞥着周遭百姓望向自己和师姐林音杳时的那种畏缩之中又多少带着那么点敬佩与惋惜的怪异眼光。 手中拿着几串碳烤鳗鱼边吃边走的林初一禁不住带着些不悦的如是向师姐林音杳抱怨道。 自打林初一在不久之前小小的“惩戒”了一下那位清虚真人家的孙管事、孙美龙后,不仅林初一和师姐林音杳之前吃饭的那家小饭铺拒绝了两人的饭钱,并用十几串碳烤鳗鱼将两人“礼送”出来,就连街面上的诸多店铺,也都好像送瘟神般,对着二人避之唯恐不及。 虽说附近百姓这突然的抵触让刚刚做了好事的林初一心中颇为不悦,然而与之相比,那名原本因为父亲惨死而不得不向孙美龙跪求抚恤的可怜少女的表现才是最令林初一恼火的。 除了自己父亲用命换来的那八分多银子之外,对于孙美龙在林初一的“建议”之下,不情不愿地从身上掏出的那些用作补偿的银钱,那位少女居然连碰都没敢碰一下。 不只是她,在那条人声鼎沸的繁华街道之上,其他的路人居然也没有一个敢动地上那些银钱分毫的,直到林初一与师姐离开,那一小堆银钱都依旧像是一道奇怪的路标一般,被异常突兀的堆放在那条人来人往的小街之上...... “兴许那位孙大爷身后的势力是这岛上的普通百姓都不敢招惹的吧......” 回忆起那名拒绝了自己帮其检查伤势好意的少女在离开自己之时那双充满了惊惶与恐惧的眼睛,心地善良的林音杳也只是颇为无奈的这么回了小师弟一句道。 虽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只是出手阻止了那位孙管事继续殴打他人行为的自家师弟的行为其实都没有任何可以被指摘的地方。 然而,奈何两人此刻身处的,就是这么一个不怎么讲理的怪异世道。在林音杳看来,为了自己和身边之人的安全,有些时候,缄默,似乎才是处理类似问题的最佳方式...... “不能吧,那人的身子虽然挺灵活的,可也不过就是坨子比旁人大些、力气比旁人大些而已。就他那点料子,别说是玄修了,就算是习武,恐怕也都只能勉强算得上是刚刚入门的碎料而已......” 对于师姐的担忧,已然快将手中的碳烤鳗鱼尽数啃完的林初一只是颇为不屑地这么回了一句道。 由于刚才在阻止那位孙美龙之时,林初一曾经短暂的将手扣在对方的腕脉之上。 凭借对方的脉息,林初一清楚的知道,除了一身蛮力以及还算灵活的身法之外,在这位体格健硕、身形高大的孙管事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内功的底子。 而在林初一的认知之中,那些信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哲学的所谓“真人”们,是断断不会让这种下等货色成为自己的亲支近派的。 “但愿如此吧......算了,不想那么多了。现下咱们要做的,就是赶快把这包袱里的丹药给本宗送过去。虽说因为咱家门户小,本宗平时也就要求每个月上贡一次丹药,可因为这半年多,咱都没有上贡法器的缘故,本宗的那些仙长们可是没少了遣人到咱们晓东山去数落爹爹啊......” 听罢林初一的分析,原本就因为周边百姓的怪异眼神而心神不整的林音杳此刻也只能如是苦笑着催促自家师弟道。 由于胸中一直有着一些什么不祥的感觉在“砰砰”乱跳的缘故,此时的林音杳格外的想要快些将手头的事情办完,好赶快离开这片所谓的玄修胜境...... “是、是不师父怎么把这送丹药的活计派到咱俩这还没获受‘道号’的无名小辈身上了呢?” 望着师姐林音杳那因为心中莫名的焦虑而略显慌张无措的白净面庞,终于将手中的碳烤鳗鱼尽数消灭的林初一一面在心中暗笑师姐“多虑”,一面如是以一种玩笑般的口吻怪笑着回应师姐道。 按照“一宗五仙门”所共同制定的“道规”,除了本宗仙长的亲传弟子之外,其余依附“一宗五仙门”玄修的门派之中的玄修之人,必须在满足了某些条件之后,方能被本宗授予“道号”。 拥有“道号”之后,这些玄修之人才算是正式成为了被“一宗五仙门”所认可的玄门中人。 凭借其身上那层获得“认可”的身份,这些玄修之人除了拥有向所属宗门上贡丹药、法器的权利之外,更是可以于其所处的邦国之中接受布施,收教弟子。 而如果一个玄修之人在没有获得“一宗五仙门”授予“道号”的情况之下便随意接受布施、教化弟子的话,那么,按照“道规”,五洲六境之中获得“道号”的玄修之人尽可将之随意击杀,不问缘由...... “好啦,少说两句吧,等今天的事完了,师姐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眼见林初一身上又开始冒出了那么些讽刺“一宗五仙门”所制定的那些、对于本宗之外的其他玄修之人无比苛刻的“道规”的念头。 生怕小师弟会在这灵台岛上因言获罪的林音杳连忙用手捂住了林初一那张依旧残留着油花与调料的嘴巴,用一种充满无奈的宠溺声音如是小声地保证道。 而在得到师姐林音杳给出的这个,在回到晓东山后会让自己大快朵颐的保证之后,原本还阴阳怪气的林初一瞬间便仿佛换了张脸般,抬起他那傻气四溢的脸孔,以一种异常憨厚的声音笑着回了师姐一句“嘿嘿,还是师姐对我好,那我便先谢谢师姐了”...... “小姐,就是他们!” 正当林初一一脸憨相的幻想着回到晓东山后,师姐林音杳会为自己安排些什么美食之际,不久前才在林初一的“建议”之下,不情不愿地赔偿过那位痛失生父的少女的孙美龙却突然带人将两人前行的道路完全挡住。 抬眼望去,只见在因为找到帮手助拳而一脸凌人盛气的孙美龙以及一众身着皂衣的家奴的簇拥之下,一位手执长剑、英姿飒爽的娇俏少女此刻正一脸傲然地斜睨着林初一所在的方向。 虽说这名少女的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然而,在她那对灵光四射、英气勃发的杏眼之中,却隐隐透露出些许得道高手的超然气息。 虽说这名少女身上穿着的,乃是一件由亮银雪丝所织就的素色道装,然而与她那如同白瓷一般细腻、精致的雪肤相比,这件白净无瑕的素色道装亦是要黯淡许多。 而在除了师姐以及一众野村之中的妇人外,并未接触过太多其他女人的林初一看来,除去对方眼中那令人生厌的不屑与傲慢,眼前这乌发如漆、眼若星月、樱唇似血、粉雕玉砌,仿若由冰雪所化的出尘仙子,着实不失为一个未来妻子的合适人选...... “哎呦,这不是孙大爷么?怎么着?这是把家长叫来了?我看您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丢不丢人啊?” 带着些不屑的,将手中握着的竹签随意的扔到地上,并用衣袖将嘴上油渍与调料的残迹擦拭干净的林初一只是一脸坏笑地这么嘲讽了孙美龙一句道。 虽说此时,林初一所戏谑调侃的对象乃是那位曾遭自己戏耍的孙美龙,然而自打见到眼前这位周身素白的“冰雪仙子”之后,林初一那双闪烁着某种名为“渴慕”的异样光芒的眼睛,便再没有从那位被孙美龙称为“小姐”的少女身上挪开哪怕半刻。 “呸,小兔崽子,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知道这位是谁么?这位可是灵虚真人最为钟爱的女儿,道号雅真子的吴雅真、吴小姐!” 对于林初一这绝对算得上刻薄的阴损嘲讽,心中清楚自己不过只是清虚子家养的一条看门狗的孙美龙自然无法反驳。 而随着孙美龙那充满自豪的介绍,林初一与林音杳这才得知,原来眼前这位,便是“玄灵仙门”专管刑罚的“刑劫司”主簿灵岩真人最为钟爱的小孙女,清虚真人之女,自出生之日起便已贵为“玄灵仙门”本宗第四代弟子的雅真散人,吴雅真。 “哼!什么雅真子?鸭胗本少爷倒是吃过不少!” 面对眼前这位自从降生之日起便已拥有“道号”,并享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吴雅真,在心中对于这些天生便拥有特权之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抵触与厌恶的林初一只是没好气的这么冷冷地嘲讽了一声道。 自打从师父清霄子处得知,如自己这般的玄门旁支弟子如果想要获得“玄灵仙门”本宗赐下的“道号”,就必须至少炼出“璞质续丹”一万粒,或是法器五百件后。 对于那些只是因为出生在“玄灵仙门”本宗之中,便可自出生之日起、在不用付出任何努力的情况之下获得“道号”的本宗之人,林初一心中有的,便只有鄙夷与不服。 此刻,当一名靠着父祖的恩荫,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自己拼尽全力,却依旧难以获得的“身份”的“天之骄子”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林初一面前之时,一种混杂着愤怒与不甘的情感瞬间便已让林初一那张原本因为贪看美人而充满了戏谑、诙谐的脸孔变得阴冷无比。 而像是呼应主人此时那颇为复杂却又无比单纯的愤怒心境一般。 随着心生怒意的林初一不自觉地运起玄功,长久以来一直被他绑在左手之上的那八颗珠子,此刻亦开始随着主人心境的不断变化而隐隐透出些摄人心魄的瑰丽神采...... 第六章:私斗 “初一,冷静,别动手,按照宗门规矩,在这灵台胜境之中,可是禁止私斗的......” 望着自家师弟左腕之上戴着的那串,因为林初一体内真气的不断翻涌而开始泛起点点瑰丽奇光的珠串,熟谙“玄灵仙门”诸多规矩,深知在这灵台岛上绝对不可动武的林音杳连忙上前握住林初一的左手如是小声地劝慰道。 而随着林音杳手上的那种温暖感觉传进林初一的体内,原本打算凭着一腔血气,狠狠地教训一下眼前这位自打出生之日起便拥有一切的吴大小姐的林初一,这才慢慢将自己那早已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开来...... “这位吴师兄,我与师弟乃是未受道号的乡野愚人,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眼见师弟已经在自己的安抚之下逐渐冷静下来,作为师姐的林音杳连忙以一种颇为谦卑的方式,如是满怀歉意地对着吴雅真道歉道。 虽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和师弟林初一都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原来是没受道号的乡野散修啊,难怪会不懂这灵台胜境的规矩。听说你们刚才跟我家这位孙管事动过手,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如果想让本小姐包涵你们倒也不难,给我趴在地上狗叫三声,然后从这位孙管事的胯下钻过去,这事,就算了了!” 面对林音杳这极近谦卑的口头道歉,素来在长辈的荫庇之下嚣张惯了的吴雅真明显并不满意。 而随着她将自己原谅林音杳两人的条件从口中讲出,原本躬着身子站在她的身旁小心侍奉的孙美龙此刻更是如同得了主人命令的恶犬一般,趾高气昂地大步走到林音杳与林初一的面前,以一种写满得意的无耻表情,大大咧咧地撩起长袍,用他那两条肥硕的狗腿就那么撑开了一个半圆形的狗洞...... “大家都是玄修之人,师兄你这么做,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望着面前孙美龙那张,快要因心中那无法抑制的得意而将脸上的油脂尽数从笑纹之中挤出的、泛着油光的恶心脸孔。 极力压抑心中那不断涌起的恶心感觉的林音杳只是阴沉着脸这么冷冷地问了一句道。 虽说由于天性温婉的缘故,林音杳在平日里几乎不会因为什么事情生气,然而此刻,面对吴雅真这无礼至极的恶心要求,素来性子平和的她竟然也颇为罕见的动起怒来。 “不想学狗叫,钻裤裆啊?那可以啊,只要你们二位当中的任意一个,能够挡得下本小姐三剑,今天这事儿,本小姐就当它没发生过!” 眼见林音杳与林初一似是对自己提出的这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满意,这位吴大小姐倒是也并不生气。而面对她所提出的这第二种解决问题的方案,出言反对的,却是她家的那位孙管事。 “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宗门有令,非经允许,所有玄门弟子不得在这灵台岛上妄动刀兵......您这么做,不是要让太老爷和老爷难堪么?” 作为侍奉了吴家将近三十年的老人儿,对于“玄灵仙门”在这灵台胜境之中所定下的各种规矩,孙美龙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虽说从理论上来说,吴雅真让林音杳或林初一接她三剑的行为本身其实并不算犯了“玄修之人,不得于胜境私斗”的规矩。 然而,由于担心林音杳、林初一因为反抗这明显是想要取走二人性命的三剑而闹出什么动静,从而招来“刑劫司”的巡查,故而,对于吴雅真所提出的这个方案,作为“苦主”的孙美龙并不是非常认可。 “怕什么,且不说这里是外岛,离着内岛还有那么几十里地远呢。就算真有人发现我在这儿动了兵刃,‘刑劫司’里可都是祖父、父亲的弟子,难道他们还会与我为难不成?” 面对忠仆孙美龙的担忧,吴雅真只是颇不耐烦地这么回怼了一句道。 如她所言,由于负责整个“玄灵仙门”规矩、刑罚的“刑劫司”几乎可以算是她吴家私兵的缘故,对于“私斗”,这种一经发现,最轻也要获刑百鞭的“小错误”,作为“刑劫司”主簿吴灵岩孙女的吴雅真从一开始就没当回事。 “不就是三剑么,我答应你!” 眼见不用受胯下之辱,连考虑的时间都没用,想要早些解决眼前这些糟心事情的林初一只是颇为爽快地这么回了吴雅真一句道。 而随着答应吴雅真要求的林初一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交到师姐林音杳的手上,明白修为有限的自己没法在这件事上帮到小师弟分毫的林音杳此刻也只能乖乖地退到林初一的身后,紧张地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地为小师弟祈祷起来。 “倒是个爽快人,看本小姐的第一剑!” 既然林初一答应得异常爽快,早就想试试新上手的这柄堪称“灵宝”的长剑“方寸”的锋锐程度的吴雅真倒也并不废话。 随着眼前寒光一闪,林初一直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个巨大且锋锐的牢笼困锁一般。在这个牢笼之中,别说是动上一动,就连呼吸,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悬在自己周身的这些锋锐气息而损伤脏器...... 来不及反应,面对这近在咫尺、直击面门的夺命一剑,左手迅速捻诀的林初一只是用一种细微到无法被外人察觉的声音,轻轻的在口中念出了“霸下”二字。 而就在林初一念出“霸下”二字的几乎同时,随着林初一左腕之上的一颗宝珠闪出一霎青芒,手持长剑“方寸”,自半空劈砍而下的吴雅真,直感到自己这劈在林初一身上的一剑就彷如劈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巨大山石之上一般。 虽说由于自己在劈下这一剑时有所保留的缘故,被刚才那巨大的冲击震得飞退老远的吴雅真此刻尚能保证长剑“方寸”依旧被自己握在手中。 然而,由于刚才那一击所带来的反震之力着实不小,过了许久,吴雅真才终于得以借着内息将手上不断传来的阵阵痛麻之感尽数压下...... “你还真是有点本事啊,接我第二剑!” 眼见自己的第一剑并没有给林初一造成任何损伤,知道对方并非易与的吴雅真倒是也没生气。 随着将手中长剑缓缓举起的吴雅真让自身的气息与她手中的长剑“方寸”融为一体,林初一只觉得周遭的生灵之气都仿佛被吴雅真手中的长剑尽数吸取了一般。 而正如林初一所感觉的那样,随着吴雅真身上的生灵之气越聚越多,不仅周遭的各类植物开始因为自身的生命灵气被尽数吸取而开始疾速地枯萎下去,就连两人周遭百步之内的各类颜色,也都仿佛被吸干了精华一般而开始变得晦暗不明...... “这也算是被那些‘真人’亲手调教出来的?小美人,没了兵刃,你可什么都算不上啊......” 面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种种异象,将眼睛死死盯在吴雅真那柄持续蓄力的长剑“方寸”之上的林初一,只是暗暗地这么在心中嘲讽了一句道。 虽说从见到吴雅真开始,林初一就从对方那因为不知收敛而精光四射的漂亮眼眸之中看出,这位吴雅真的修为,其实根本无法与自己抗衡。 然而,由于担心“龙子霸下”所制造的防御会被吴雅真手中那柄能够将周遭生灵之气化为己用的长剑“方寸”所破,除了暗暗将被自己沉在腹中的“龙子囚牛”平日里吸收的天地灵气散入四肢百骸,以提升自身力量之外,林初一更是将“龙子蒲牢”之力凝在喉头以为突袭之用。 就在林初一将自己所炼的那串“九龙应心珠”中所蕴含的龙子之力在体内分配停当的几乎同时,吴雅真那蕴满周遭生灵之气的强猛横斩便已距林初一最为脆弱的脖颈之处不过寸许...... 原本,按照吴雅真的设想,纵然面前这个邋遢散修身上的护体罡气如何强横,在自己这尽纳周遭生灵之气的强横一击之下,对方也只有引颈就戮,身首分离的份儿。 然而,令吴雅真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手中长剑接近林初一咽喉的一霎,随着林初一那一声蕴满“龙子蒲牢”神力的惊天暴喝,只一瞬,吴雅真便已被震到神志昏沉、颓然跪地。 而原本站在吴雅真附近,一脸得意的欣赏着自家小姐英姿的孙美龙以及一众吴家家奴,此刻亦是在林初一这指向性极强的音波攻击之下尽数耳膜爆裂、昏死过去...... 由于之前为了击杀林初一而在“方寸”之中吸摄了太多生灵之气的缘故,就在吴雅真颓然跪地的几乎同时,原本被她强行灌入“方寸”之中的生灵之气瞬间便已如决堤洪水般朝着四周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去。 如果不是林初一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而赶在这些生灵之气完全失控之前将“方寸”握在手中,并使用体内的“龙子囚牛”将这些生灵之气强行化纳的话,此刻吴雅真就算不死,恐怕也会落得个筋脉尽碎,全身瘫痪的悲惨下场...... “小姑娘,只剩下一剑了哟,不过看你这样,今天怕是没法再砍我了吧......” 在确认过身后的师姐林音杳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那得意忘形的“怒吼”而受到什么损伤之后,俯下身去,将被自己吸干生灵之气的长剑“方寸”交回到吴雅真手中的林初一,只是颇为轻浮地撩起吴雅真散在耳后的乱发,用一种充满了嘲讽意味的语气,如是大声地朝着吴雅真喊了一句道。 而对于林初一此时的这种轻浮举动,已然被内力反噬与林初一刚才的声波攻击搞得内创不轻、四肢无力的吴雅真此刻根本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不知是因为少年心性,想要恶作剧一番,还是因为单纯的对面前这个眉目清雅,气质出尘的“仙子”心生好感。 正当重新拿回佩剑“方寸”的吴雅真打算拼尽全力再给林初一一剑之时,林初一的嘴唇,却突然毫无征兆的,紧紧地贴在了吴雅真那小巧精致、仿若红珠的樱唇之上...... 第七章:待客之道 “初一啊,你说,咱俩啥时候才能有资格进入这灵台胜境的内岛之中呢?” 申时初刻,灵台胜境,望着远处那浮于半空之中、紫气氤氲、仙霞渺渺、仿若仙境一般的“玄灵仙门”本宗所在之地。 因为未受“道号”的缘故,此刻只能漫无目的的等在脚下这座剔透玲珑,熠熠生光、通体皆是由天然水晶精雕细琢而成的、长逾二里、横跨在作为灵台胜境内外二岛分界的“渡仙水”上的“引仙桥”桥头的林音杳,禁不住带着些怅然的如是对着小师弟林初一感慨道。 虽说按照“玄灵仙门”的门规,只要是“一宗五仙门”中正式获得“道号”的玄修之人皆可随意出入这“玄灵仙门”本宗所在的灵台胜境内岛之中。 然而,由于多年以来,“一宗五仙门”的本宗只是将那些依附在自己旗下的旁门小支当做仆从一般,故而,除了每十年一次的宗门法会以及某些特殊的情况之外,那些获得“道号”的宗门旁支,是没有太多机会能够进入这玉宇琼楼、仙气袅袅、云蒸霞蔚、花木繁盛的灵台胜境内岛之中的...... “不过是一群仗着修为比别人高的老混蛋们强占的地方罢了,这种地方,就算进去了,又能怎样?” 相较于只是远望灵台胜境内岛那仿若仙境一般的美妙景致,便已在心中生出无限向往的师姐林音杳,向来不喜欢这些高高在上的所谓“本宗”的林初一的反应似乎就要冷淡许多。 在林初一看来,既然这所谓“胜境”生于天地之间,那么它们便不应因为某些“人”的存在而被强行划定归属。 再加上由于自己已经和师姐在这“引仙桥”上等待了将近三刻的缘故,本就对“玄灵仙门”强令自家上贡丹药、法器的所谓“门规”充满了抵触的林初一此时只觉得心中异常的烦躁。 “有什么好的?有什么不好的?你想啊,每日里,你住的都是这种与天相接,云霞笼罩的人间仙境;围在你身边的,也尽是些儒雅风流、衣袂飘然的翩翩仙人。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人,我就不信初一你会不心生向往......” 由于早已习惯了师弟林初一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本宗之人那发自内心的抵触与厌恶,此刻的林音杳只是自顾自地将自己喜欢这灵台胜境的缘由向着小师弟小声地唠叨道。 而当听罢师姐林音杳对于远处那悬浮于半空之中的灵台胜境内岛心生向往的缘由之后,本来还一脸冷漠的林初一竟然突然从嘴里略带娇羞的冒出一句“翩翩仙子啊,好像也不错”来...... “初一啊,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位吴师兄了?” 望着林初一那张,因为想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而呈现出一种怪异“痴态”的奇怪脸孔,明白自家小师弟此刻正在回味着之前与吴雅真间那唐突一吻的林音杳只是突然以一种长辈所特有的严肃声音如是对着师弟质问道。 虽说之前在前往这灵台胜境内岛的路上,林音杳已经算是勉强接受了林初一的那番“只有轻薄于吴雅真,才会让对方因为顾忌名节而不敢将双方私斗的事情端上台面,从而让自己和师姐避免受到‘刑劫司’惩戒”的狡辩。 然而,每当林音杳回忆起自己和师弟离开披头散发、仙气尽失的吴雅真之时,吴雅真望向二人的那种被汹汹怒意以及滔天杀意所充满的冰凉眼神,一种深深的不安感觉便搅扰得林音杳片刻不得安宁的...... “是啊,俗话说,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怎么说,她也是你师弟我真正接触到的第一个女人,我不过就是在心里稍稍回味一下,不算过分吧?” 不同于师姐林音杳在面对自己强吻吴雅真这件事上的不安与焦虑,直到此刻依旧不认为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的林初一只是满不在乎地这么回了师姐一句道。 在林初一看来,虽然自己当时那情不自禁的轻薄之行确有不妥之处,然而,既然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只有自己,师姐以及那位被自己那突然的举动惊到浑身颤抖的吴雅真,那么,只要自己和师姐不满世界的吆喝,那位雅真散人的声誉便算不得受了损伤...... 而还没等林音杳提醒自家师弟,一定要在这件事上将嘴巴闭紧,随着弥漫在四周空气之中的一种令人如坠仙境的沁人芬芳,“玄灵仙门”“丹道司”总管灵犀真人座下首席弟子,“玄灵仙门”三代弟子之首,清靖真人许清靖的座驾便已出现在距离二人不远的地方。 “嚯,这是哪个大人物要出巡啊,师姐你看,拉车的应该就是就是传说之中的龙驹了吧?” 望着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的那辆,由两匹四蹄和脖颈长满雪白龙鳞、头上生有两支醒目龙角、意态凛然、不怒而威的龙驹作为畜力的华丽车驾,下意识地和师姐一起让开道路,好让对方通过的林初一禁不住如是“啧啧”地感慨道。 作为兽界之中交游最为广泛、子孙最为驳杂的神兽,龙,向来都是不缺各种身上流有它部分血脉的“后代子孙”的。 在龙那数量众多、种类驳杂的后辈儿孙之中,除了少数一些能够继承些许父辈那行云施雨、擎雷掣电的异能的存在之外,这些拥有龙血的子孙大多数都只是凭借来自父系的血脉将得自母系的一些能力强化些许而已。 由于自己炼制的那件“灵宝”“九龙应心珠”的原料乃是九种继承了龙族部分能力的龙子鳞甲,故而,对于那些身上流有龙族血脉的灵兽,林初一的心中向来都是有着一种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的、天然的亲切感觉的。 “你,就是晓东山清霄师弟的弟子林音杳么?” 就在林初一对着那两匹拉车的龙驹啧啧称奇之时,一个洪亮浑厚的中年男声却突然将林初一和师姐林音杳吓了一激灵。 抬眼望去,只见在两人的面前,此刻正赫然站着一位身长九尺挂零,身着银蓝道袍,头戴子午阴阳冠,面如紫玉,意态威严的长髯尊者。 不消说,拥有如此气度、排场,且称呼林初一的师父清霄子为“师弟”的人,便是“玄灵仙门”“丹道司”总管灵犀真人座下首席弟子,“玄灵仙门”三代弟子之首,清靖真人许清靖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