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月》 第一章 大厨李丰满 起这个名字,是源自李丰满的父母对李丰满本人将来身子骨横向发展的一种殷切期盼。 因为打从一出生,李丰满就是早产,才在李妈肚子里呆了七个月就着急着要出来看看,故而有点儿缺斤少两,只有四斤四两四钱。 挺不吉利的一个数字,眼看就要难以成活,要不是当时李爸李妈还算有些闲钱,李爷李奶在西安本地也算是有些关系,而且都不愿意放弃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大孙子。 这才求爷爷告奶奶,好不易请来了一位中医名宿为李丰满保命,否则的话,李丰满有很大的可能连胎毛都没退光就已经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在老李家,李丰满是第十九代单传,宝贝得不得了。尤其是李爷李奶,因为大孙子的出生,整整乐了一年都没合拢嘴,后来想合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下巴都已经笑脱臼了,想合也合不上了。 一开始一家人给李丰满起的名字叫李满意,虽不出彩,但至少代表了李家上下三代人一种心情,也算得上是群策群力。 不过在李丰满三周岁以后,家里人发现这孩子的竟然怎么吃也胖不起来,别人家与他同岁孩子都已经有二十几斤了,胖些的甚至都三十斤冒头了。 可是李丰满呢,才十四斤四两四钱。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反正又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小娃娃瘦得可怜,任谁看都说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这是病,得治。 李家是以厨传家,以前的十八代皆是大厨,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东西,油水不可谓不丰厚。 看看李爷一百八十斤的体重,李爸两百一十八斤的体重就能知道,他们老李家不缺好吃的。 但是李丰满就是吃不胖,胸前的两扇肉排凸显,黑瘦黑瘦的跟个非洲难民似的,看得家里人直心疼,想尽各种办法给他改善伙食,一些保健品营养品也可劲地往肚子里造,结果都不尽如人意,李三满仍然瘦得跟麻杆儿一样,风一吹就能飘起来的那种。 后来李爷不知从哪里淘来一本算命的书,很是笃信,说是李满意这个名字取得不好,满意满意,太骄傲了,容易遭天妒,所以才一直这么多灾多难,不如把名字给改了吧。 开始李爷中意的名字叫狗剩,依据是赖名好养活,以前村里有很多人都这么叫过,现在个赛个活得精壮。 李奶中意的名字叫孬娃,理由同上。 如果最后不是李爸李妈死活不同意,李丰满的名字极有可能就是李狗剩与李孬娃中的一个。 为此,李丰满也很庆幸,虽然他对丰满这个名字也不太满意,但至少已经甩“狗剩”与“孬娃”好几条街了不是吗? 不过,李丰满知道,不叫这两个名字,不是因为李爸李妈觉得不合适,而是李爸李妈也有私心,他们肯定是担心将来在为李丰满开家长会的时候会被老师叫“李狗剩的爸爸”或是“李孬娃的妈妈”,到时候丢不丢人,尴不尴尬? 家庭大会讨论到最后,还是李妈直接拍板,既然满意不行,那就叫丰满吧,丰满丰满,说不定咱们这么叫着叫着,人就胖起来了呢。 李爸是个妻管严,不管名字的意喻如何,他都严重拥护老婆的决定。 李爷李奶费尽心思取来的名字没有被采纳,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为了家庭和睦,而且也觉得丰满这个名字勉强应景,所以也就遂了李妈的意。 就这样,在上幼儿园之前,李丰满的名字总算是最终确定了下来。 这么一叫,就叫了三十年。 看李丰满现在这个身形,李爷李奶有时候还会经常在李妈的面前报怨,丰满这个名字,真是白瞎了,一米八的个头,却只有一百一十斤,瘦得根竹杆一样,一阵风就能给吹得飘起来,真给他们厨师世家丢脸。 当初如果叫“狗剩”或是“孬娃”的话,说不定他们这个大孙子早就吃得白白胖胖了。 如果大孙子能够吃得白白胖胖,早就能凭着他厚重的身形为他们找来一个孙媳妇儿了。 如果能够找到孙媳妇儿,他们老李家第二十代的传人自然也就有了着落,那样他们老两口在闭眼的时候也好意思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了。 归根结底,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催着李丰满娶媳妇儿生孩子,他们想抱重孙子了。 在这一点上,李爸李妈严重支持李爷李奶的决定,每次李爷李奶在李丰满的耳边絮叨时,李爸李妈绝对也会在旁边煽风点火,想要利用人海战术,强逼李丰满就范,去相亲。 三十岁了,不小了,再不结婚,难道你想要让李家绝后吗?李爸李妈时常会指着鼻子这样对李丰满念叨个没完,搞得李丰满满肚子的怨念。 天可怜见,他是真的不想找媳妇儿吗? 李爸李妈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们这个儿子,孰不知从青春荷尔蒙开始在李丰满的身上分泌开始,早熟的李丰满就已经开始在苦苦地追寻他的另一半了。 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再从大学毕业到参加工作,不管是早恋、单恋还是熟恋,他看上的女生有很多,但是能看上他的却没有一个。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迎合,再怎么表现自己的优秀品质,结果仿佛都已注定,很多恋爱甚至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失恋了,人生如此悲催,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李家的条件不错,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家里传了十八代的小餐馆,生意也一直是红红火火。 而李丰满本人,也称得上是老实本份,大学毕业之后,就响应李爷李爸的号召回家继承了他们家的餐馆事业,他本人的厨艺也在李爷李爸的连番熏陶之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毕竟,从小就对餐饮文化很感兴趣的李丰满,在大学所学的专业就是营养学,同时还辅修了食品科学,以及药膳食疗,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且年年都拿奖学金,在厨艺上的天赋也十分了得。 据说,只要材料足够,李丰满不只会做药膳,会为病人调养身体,甚至连满汉全席都能做得出来。 至于是不是在吹牛,也就只有李丰满自己心里清楚了。毕竟,可着整个西安城,也没有人来请他做过满汉全席。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丰满的物质条件总算是不错,有房有车有存款,但是奈何,他就是没有女人缘,很多女生宁愿找他当闺蜜也不愿做他的女朋友,他能怎么办? 难道让他随便到大街上去扒拉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回来就结婚? 李丰满一直都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追求的人,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凑合,没有feel的话,他宁愿用自己的右手或是左手去解决生理问题,也绝不会去随便找一个姑娘回来凑合。 为了躲避李爷李奶李爸李妈的狂轰乱炸,李丰满时常都会以店里生意太忙为借口,夜里在店中留宿不回。 这一天,天光蒙亮,李丰满伸个懒腰从床上穿戴起身,一看墙上的时钟,早上六点二十五分。 该起来准备食材了。 虽然他们知味轩不做早餐的买卖,但是后厨里面要整理的事情还有很多,随便一忙活,几个小时就过去了。每天早起,对李丰满来说,是常态。 当然,店里面也不是没有帮厨,不过像是整理食材这种事情,李丰满还是更喜欢自己亲力亲为,这是他从李爷还有李爸身上承传下来的一个习惯。 李家的爷们儿全都认为,只有你很好的了解了每一份食材的每一分特性,你才能够利用它来做出最能体现它味道的料理来。 尽管经营了十代,李家的知味轩还是只有两间店面大小,但是他们祖传菜谱做出来的饭菜却是越来越香,在西安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很多人都会慕名过来点餐,也不枉他们李家上下对这份厨艺的坚持与努力。 两个小时后,李丰满准备完毕,店里的帮厨不知为何还没有来,不过时间不等人,李丰满准备自己打开店门,开始迎接一些早来的食客。 拎起刚刚择菜时收拾出来的垃圾,李丰满走到店门前双手一推,然后他整个人就懵了。店门外竟然不是他所熟悉的正阳大街,而是一个长满了荷叶的清水小湖! 清风徐徐,荷花摇曳,恍惚之间,李丰满甚至还瞄到了湖水之中竟然还有几条红尾鲤鱼躲在浅浅的湖水里面悠哉游哉地游啊游啊游。 李丰满没有心情去欣赏眼前的这片荷塘景色,因为刚才开门的时候他用力有点儿猛,一个猝不及防,已然一脚踏空,直接栽倒在了湖水里。 扑通! 在落水的一瞬间,一向自谕脾气很好的李丰满也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是谁这么缺德,竟然在我的餐馆门前挖坑养鱼?还有没有一点儿功德心了?! 还有,我特么还不会游泳啊!! 救命啊…… ----- 同一时间,另外一个时空的一个高府大院之中,有家仆在惊慌地高声叫嚷: “快来人啊,老爷溺水了!” “快来人啊,老爷溺水了!” 扑通! 扑通! 不断有人跳到水里去捞人。 李丰满在湖里胡乱扑通了几下,连着喝了几口湖水之后,听到耳边的惊呼声与入水声,心中不由一松,死不了了。 这个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啊,总算是有人下来救他了! 不过,他们口中叫嚷着的老爷是谁,是在说我吗?哥们儿没有这样一个外号啊,这么叫太客气了吧? 知道有人来救自己,李丰满在水里扑腾得越发努力,可是越扑腾他却喝得越多,下沉得越快,意识什么的也渐渐地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丰满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02章 四女一儿 春日的阳光洒在脸上,温润舒适。 微风拂面,没有一丝冷意。 李丰满安逸地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那个身材壮硕穿着一身古装的家仆在默默地打扫着院子中的些许落叶,如大腿一般的胳膊裸露在外,肌肉一鼓一鼓地蠕动着,看上去似乎很不好惹。 屋檐外,几只麻雀意外落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度打破了这片宅院的清静。 外面的春光明媚,温度宜人,如果不是肚子里的饥饿感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他的肠胃,而且他的手脚都被人用绳子给紧紧地绑在椅子上限制了他的自由,李丰满一定会觉得这里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最起码环境很好,古风浓郁。 空气很清新,院子很大,周围的摆件都是正儿八经的古物,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很客气,见了他有叫少爷的,有叫老爷的,甚至连叫爹的都有好几个,一度让他觉得受宠若惊,人生三十载,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这么客气过。 但是再客气,也不能不给饭吃啊! 从落水昏迷到现在,他都醒过来快有一整天了,却还是滴米未尽,白开水还有苦苦的汤药倒是被人给灌着喝了不少,可是水饱有个毛用,它根本就不顶饿啊。 难道这些人只是表面恭敬,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把我给饿死? 李丰满开始有点儿心慌,身为一个厨师世家十九代单传出来的独苗,他一向都很珍惜自己的身体,几乎从来都没有饿过肚子的经历,饿死这种事情想想都很恐怖。 李爸李妈李爷李奶可都还等着他去给他们老李家传继第二十代的香火呢,怎么能这么随便地死在这里? 而且,身为一个厨师,被饿死的话,绝对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死后让他有何颜面去见李家故去的那些历代的祖宗? “那个谁,过来一下……” 李丰满眼巴巴地看着外面那个围着院子已经扫了快一个下午地的大块头,出声叫了一句。 名字什么的,完全没有印象,不过李丰满记得很清楚,刚醒过来那会儿,这个看上去比施瓦辛格还要强壮一倍的家伙还给他鞠躬来着,一口一个少爷的叫着,相当地客气。 虽然比之那几个叫爹的略有不如,但他脸上恭敬的神态却是真真儿的,诚意十足,两米多高的壮汉,九十度不打折的深躬,这样的待遇,李丰满还是第一次体会,自然是印象深刻。 想到这些,李丰满就免不了感觉有些懊恼。 如果不是早上他乍一清醒没有明白状况还以为自己是被别人给绑架了表现得多少有些亢奋,说了一些胡言乱语,让这些人误以为遇到了神经病,他们也不会把他给绑在这张椅子上而且还强逼着喂他喝了那么多的汤药。 毕竟,那些人对着他连叫老爷叫爹的都有,明显都是一群脑子不太正常的神经病,如果当时他稍微灵醒一点儿,略微地配合他们一下,满足一下他们心中的变态愿望,给他们当当老爷当当爹什么的也不吃亏,再怎么也不会被他们给绑了而且还饿了一整天不是。 还有,他们给他灌下去的那些苦药水也不知到是什么成份,万一真的有毒了怎么办? “少爷,您叫我?”大块头的耳朵很敏锐,听到李丰满的召唤,手中的扫帚一扔,身形如风,眨眼间就到了窗前,神态一如继往地恭敬。 “你叫什么名字?”李丰满没好意思直接开口要吃的,而是想要迂回一把,慢慢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眼前这个莽汉看上去似乎很好忽悠的样子。 怎料他的话音方落,大块头身形猛地就往后一冽,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犹如张飞一样的大黑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与惊恐不安,两边的络腮胡一颤一颤的打着摆子,看向李丰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少爷,您真的不认得我了?!我是根福啊少啊!这名字还是少爷您亲自赐下的,您怎么能不记得呢?” “不行不行,我得再去跟我爹还有小姐们再去禀报一声,少爷又犯病了!” 壮汉好像是被李丰满给吓了个不轻,自言自语了几句之后,嗖的一下,跑了。 屋檐上的麻雀被惊走,整个院子一片寂静,只有一缕春风在肆意地徜徉。 李丰满一脸地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他只是问了一句别人的名字,就把一个两米多高的大汉给吓得像是见鬼了一样,这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那个大块头脑子有病?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遍地都是奇葩? “我也是嘴欠,明知道这些人全是神经病,我还迂回个什么劲儿,直接跟他们要吃的不就完了……” 李丰满再次开始懊恼,他从小最怕挨饿,跟与一群神经病演戏相比,肚子里的饥饿感才是最可怕的好不好? 哒哒哒! 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刚刚跑出去的大块头转眼间又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爷子,以及三个年龄不一的小女娃。 这些人李丰满并不陌生,早上刚醒来时候已然见过,上岁数的那个老爷子喊他老爷,三个小孩子全都叫他爹,那叫一个亲热。 早上的时候,李丰满就是被这几声爹给叫得直接乍了毛,还以为是碰上了什么新型骗局,结果直接被这帮人给当成疯子绑了起来。 “爹!你没事了吧?” “爹!我好想你!” “爹!我要抱抱!” 人还未到近前,三个女娃子就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同时还小跑着到了李丰满的身前,亲昵又担心地看着李丰满,眼中还泛着泪花,晶莹剔透,让李丰满看着心里面一揪一揪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小孩子的目光最是纯净,她们这一个个全都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的表情算是肿么回事儿,在今天之前,我可是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们啊! 李丰满心中忐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喜当爹?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孩他娘是谁? 不过说起来,这三个小女娃儿生得倒是白净可爱,大的五六岁,小的不过三岁左右,这样围在身前,看着确实很招人喜欢,这让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的李丰满简直有点儿招架不住。 如果不是她们嘴里一口一个爹的叫着,叫得李丰满心里着慌,他这会儿肯定会很欢喜地把这几个小娃娃给抱在怀里好好的亲昵一番。 有了早上的经验,这一次李丰满沉稳了不少,打量了三个小娃娃一眼,没有言语,最后直接把目光盯向了随后而来的那个老者身上。 三个孩子不懂事话说不清楚,大块头脑子似乎也不太正常一惊一乍的没办法正常交流,五个人中,也就只有这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爷子看上去靠谱一些。 “老爷,您好点儿了吗?”迎着李丰满的目光,老者上前躬身一礼,轻声询问以示关怀。 李丰满轻点了点头,长吸了口气,语气也极为和缓地向老者说道:“老人家,我的脑袋可能是出了一些问题,有许多事情都感觉有些迷糊,能问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吗?还有为什么要把我给绑起来?” 为了尽快跟这群神经病打成一片,李丰满也不得不神经一次,装失忆装迷糊,总之先把眼前的危局给解了再说其他。 “回老爷话,这里是您的王府,老奴与根福都是您最忠诚的仆人。”老者很有礼貌地恭声向李丰满讲解道:“您之前落水受了惊吓,得了失心疯,不得已老奴才让根福把老爷给暂时绑了起来,还望老爷莫要怪罪。” 说完,老者回头向身侧的大块头吩咐道:“根福,老爷既然已经清醒,还不快给老爷松绑去!” “哎,知道了,爹!” 大块头嗡嗡地应了一声,三两步上前,伸出蒲扇一样大小的手掌在李丰满的胳膊上随便一划拉,四根绳索随即断开。 李丰满的嘴角一抽,这傻大个好大的力气,拇指一样粗细的绳子,竟然徒手就给拽断了。若是换成李丰满自己,纵是拿着刀子去割,估计也得割上半分钟吧,绝对不会有根福这么利索。 这算不算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绳子的强度李丰满早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他在椅子上挣了半天,身上的皮肉都快要被磨破了绳子也没有一点儿要开裂的意思,根本就不存在作假的可能。 这个叫根福的大块头,绝对是一个非正常人类,不可招惹。 伸开手臂,活动了一下身子,李丰满轻轻站起身来,原本还想要趁机逃出这个神经病窝的心思因为根福的非人表现一下就熄灭了,听说神经病杀人,死了也是白死,李丰满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以前的事情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李丰满瞄了一眼根福,又看了看地上断裂的绳索,再次出声向老者说道:“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着那,咱们可以慢慢回忆。现在重要的是本老爷饿了,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快给我端上来!” 李丰满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直奔主题,就算是要死他也要做一个饱死鬼。 老者的眼圈一红,颤声向李丰满禀道:“老爷,吃饭什么的都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少爷。 从昨日开始,小少爷就一直高热不退,现在更是昏迷不醒,连口水都灌不下去,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您既然清醒过来了,还是快去看看吧!” 李丰满:“……”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个小女娃也就算了,现在怎么又蹦出了一个小少爷来,我特么到底有多少个孩子? “老伯啊,”李丰满一脸忧伤地看向老者,道:“您老实告诉我,我到底有多少个子女?” 不过是想要口吃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老者闻言连忙摇头摆首:“老爷折煞老奴了,可当不得老爷这么称呼,您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老富贵儿好了。” 自己介绍完,老富贵儿轻叹一声,接着说道:“看来老爷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咱们府里一共有四位小小姐,一位小少爷。” 说着,老富贵儿抬手一指眼前的三个小女娃,向李丰满介绍道:“这三位分别是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大小姐与小少爷在后宅,小少爷病危,大小姐正在旁边照看。” “老爷,咱们就别在这里耗着了,还是快去看看小少爷吧!” 第03章 大小姐 四女一男,超生游击队吗这是? 这一瞬间,李丰满感觉很迷茫,很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老富贵儿,根福,还有三个粉嫩粉嫩的可爱小女娃,个赛个的演技在线,感情真挚,眼泪说出就出,一皱眉,一声叹,方方面面都是戏,感觉就跟是真的一样,一度让李丰满有一种穿越了千百年时空回到了古代封建王朝的感觉。 这哪里是神经病,个个都是戏精好不好?带得我也快要入戏了! “爹,小弟病得真的很严重,你还是快去看看吧!”年龄稍大些的二丫头拽着李丰满右手的食指,小声催促,粉嫩的小脸上一脸着急。 “是呀是呀,小弟好可怜,咱们快去看看吧,爹!”三丫头也不甘示弱,拽着李丰满另外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一个劲儿地往门外拉动。 只有最小的四丫头没有催促,而是双臂一张,眼巴巴地看着李丰满,撅着肉嘟嘟的小嘴巴,娇声道:“爹爹抱抱!” 瞬间,李丰满被降服。 去特么地神经病,就当是陪这三个小可爱做场游戏好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拽了,我去还不行吗!” 李丰满小心地挣开二丫头与三丫头的拉扯,弯下身,双臂一揽,把闹着要抱抱的四丫头给抱在怀里,扭头看了眼还在那里候着的老富贵儿与根福,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前面带路呀!” “诶,诶!老爷您这边请!”见李丰满竟然主动抱起了四小姐,老富贵一脸地意外与惊喜,连忙侧身应和,小跑着在前面为李丰满引路。 李府的宅院分前后两个院落,前宅有一个主厅以及四个厢房,用来会客与留宿外客。 后宅分东西两院,西院住家仆,有灶房、柴房与茅房分布,东院住主家,是东家与女眷日常歇息的地方。 李丰满被绑的位置是在前宅的一个厢房之中,估计是怕李丰满发疯会吓到后宅的孩子,所以才把他给远远地隔开。 老富贵儿与根福在前面带路,李丰满一手抱着四丫头,一手牵着三丫头与二丫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李丰满忍不住小声地逗弄着怀中的小不点。 四丫头愣了下,两条小胳膊抱着李丰满的脖子,脆声回道:“爹爹羞羞,连我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说完,小家伙昂着脑袋一脸傲骄地向李丰满说道:“告诉你吧,我叫豆豆,今年三岁啦!” “原来你叫豆豆啊,真是个好名字!”看到豆豆娇憨可爱的样子,李丰满忍不住在她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 “爹爹,爹爹,我,你还没问我呢!”左手边的三丫头有点儿迫不及待地抬头看着李丰满,一脸地表现欲。 这样的小孩心性惹得李丰满呵呵一笑,脚步不由又放慢了些,扭头看向三丫头与二丫头,温声道:“好,那你们两个也来说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答好了,一会儿叔叔给你们买糖吃!” 三丫头闻言不由舔了舔小嘴唇,切声回答道:“我来答,爹爹我来答!” “我叫思琪,今年四岁了。二姐叫思语,今年六岁了!我们都很乖,很听话!”三丫头的嘴巴很快,连二丫头的词也给抢着说了出来。 思语,思琪,豆豆,很显然,三丫头说的是大名,而四丫头说的是小名。 二丫头很安静,哪怕是被三丫头抢了词也没有生气,眼睛时不时地往后面的宅院瞧看,看样子似乎是很担心那个生病的弟弟。才六岁的孩子就这么懂事,真是让不得不喜欢。 看着眼前这三个可爱到极点的小女娃,李丰满心中忍不住一声长叹,如果这仨女娃子真是他自己的女儿就好了,李爸李妈还有李爷李奶肯定会乐疯,下巴再笑掉一次都有可能。 不管带不带把,只要是他们老李家的种,家里的那老四位都会欢喜得不得了。 前面带路的父子俩,听到后面李丰满与三个孩子的对话,老富贵儿默然不语,大块头根福却忍不住小声向老富贵儿嘟囔道:“爹,少爷连三位小小姐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是不是傻了?” “你给老子闭嘴!”老富贵儿狠瞪了大块头一眼,厉声训斥道:“老爷这是得了失心疯,能缓过来就算是万幸了,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也就算了,你可不能对老爷无礼,否则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爹!”大块头缩了缩脖子,对老富贵儿很是惧怕。 前后两宅,总共也就不到百米的距离,没几步路就到了。 现在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天还没黑,李丰满这一路走来,竟然连一个别的人影都没有看到,若大一所宅院,显得极为空旷。 过了东院的院门,二丫头思语,三丫头思琪,不由全都松开了李丰满的大手,小跑着向左侧第一间厢房跑去。 “大姐大姐,爹爹来了,爹爹来了!” 两个小丫头兴冲冲地跑过去推门而入,一口一个大姐的叫着,李丰满心中多少有些失落,貌似对于她们的这位大姐,两个小女娃似乎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亲昵依赖得多。 不止是前面的两个小丫头,就连李丰满怀里的小不点,似乎也想要闹着下来,抱着李丰满的两条小胳膊已然松开,两只小手不停地向着前面的屋子摇摆招呼着。 “大姐姐大姐姐,我要大姐姐……” 这一瞬间,李丰满感觉很受伤,仿佛是被人硬灌了一瓶醋,酸。 “瞎嚷嚷什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像什么话,还不快把门给关上,冻着了小弟怎么办?!” 屋里传来一声清冷的喝斥,犹如一盆冷水泼来,思语、思琪全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房门再次关闭,屋子里面再度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就连李丰满怀里的小豆豆,在听到了屋里人的声音之后,也明显安静了不少,又乖乖地坐回了李丰满的怀抱。 听声音,里面的小姑娘年龄似乎也不大,但是她在三个小女娃的跟前似乎很有威严,三个小丫头对她颇有几分又敬又爱又怕的意味,否则的话不可能一句话就会起到这么大的效果。 李丰满抱着豆豆站在门外,还未进屋,他就已经感觉到了里面那个大姑娘对他这个当爹的似乎并不怎么友好,明明已经知道自己过来了却还不出门迎一迎,这跟老富贵儿他们对待自己的客气态度有着明显地迥异。 这父女俩的关系估计够呛。 不自觉得,李丰满已经把自己给代入到了当爹的这个角色当中,还扮演得有滋有味。 “老爷,大小姐还有小少爷就在里面,咱们快进去吧!”老富贵儿轻轻地为李丰满打开房门,一如既往地恭敬。 李丰满轻点了点头,抱着小豆豆微弯了下腰身迈过门槛跨步进入房间。 第04章 肠胃炎 一进屋,李丰满就感觉有一股热浪袭来,这屋里面的温度竟然比外面高了近一半的样子,伴随着高温,李丰满还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酸臭味儿,乍闻之下,让他忍不住泛起了恶心。 李丰满不由皱起了眉头,温度很高,空气污浊,这样的环境,别说是生病的孩子,就算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呆得久了怕是也受不住吧。 抬眼观瞧,房间不大,十几平米的样子,一张床,几件简单的家具,较之前宅待客的厢房,这后宅住房的摆设明显简陋了不少。 床榻的正前,摆了一个瓷盆,盆里面堆放着正在燃烧的炭火,屋子里面的高温算是有了源头。 房间内,除了刚刚进入的二丫头与三丫头,还有一个年纪在八九岁的小姑娘,正娴熟地拿着一块温湿的毛巾为床上的一个小婴儿擦拭着屁股上的污垢。 这应该就是三个丫头口中的大姐,面容端庄,身材干瘦,屋里的光线不是很好,但是李丰满还是很清楚地看到,这丫头的面色枯黄,手臂纤瘦,严重地营养不良征兆。 床上的婴儿约有一岁左右,上身裹得严实,只有两条小腿和屁股露在外面,大便稀黄,哪怕有尿布托底,小屁屁上还是被糊了一片。 大丫头擦得很仔细,屁股,下阴,大腿,小腿,在确定没有一丝残留之后才重新将小婴儿给包裹起来,再次盖上厚厚的被子。从头到尾,小姑娘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地不耐烦。 小小的年纪,侍候起小孩子来却是如此地娴熟,看样子,之前是没少做过类似的活计。 李丰满一进屋,老富贵又随手把半开的房门掩上,整个卧室又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瞬时,李丰满便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老富贵儿,把门开着点儿,窗户也打开一些,屋里面太闷。”李丰满随声就冲老富贵儿吩咐了一句。 老富贵儿稍作犹豫,轻声向李丰满禀报道:“老爷,刘郎中说小少爷外感风寒,肠胃不适,这几日需要背风,这房门……” “哼!”老富贵话音未落,床前的大小姐一声冷哼,回头瞥了李丰满一眼,冷声道:“嫌闷的话就出去呆着,这里不欢迎你来!” 一句话,怨念满满。 果然,李丰满之前的猜测不错,大丫头跟他这个当爹的确实有些不对付。 “思语,给我倒碗温水过来!”目光从李丰满身上收回,大小姐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地吩咐二丫头,思语应了一声,蹬蹬蹬小跑着去旁边的桌上倒了一碗温水给大小姐端到近前。 大小姐伸手接过,拿起旁边备着的汤匙小心地舀了一勺温水凑到小婴儿的嘴边。 呕! 一口水还未咽下,床上的小不点儿就开始不停地呕吐,吐出来的全是一些稀汤寡水,没有一点儿干货,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吐了。 李丰满不由把目光移到这个小不点儿的身上。 上吐下泻,脸蛋殷红,高热不退,确实像是得了肠胃方面的炎症。嘴唇泛白、嘴角干裂,已经有了明显的脱水迹象,如果不及时补充体液,这小家伙怕是真的会很危险。 李丰满好歹也在医学院呆过两年,这么简单的症状瞒不过他的眼睛,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孩子都病得这么重了,为毛不给他输液? 就算输液来不及,至少也要先给他物理降温把身上的高烧扑灭吧,现在这样把他给裹得这么严实闷在这么空气这么污浊的一个房间里面算是怎么回事儿? 一岁大的孩子不可能会演什么戏,他身体的一切表现都是他最真实的感受。 所以,李丰满怒了。 这是在虐待儿童!这是在草菅人命! 这群人果然都是神经病,根本就没拿床上的小娃儿当条命来看,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李丰满的面色阴沉,弯下身,缓缓把怀中的豆豆给放下地,目光朝着床上的小男娃瞄了一眼之后,突然回头向正守在门口的大块头吩咐道:“根福,本老爷饿了,去给厨房给我拿点儿吃的来!” “知道了少爷!”根福扭头看了一眼他爹,见老富贵儿点头,遂爽快地应了一声,抬脚就走。 哗啦! 一声脆响,却是大小姐把手中的水碗给摔在了地上。 “吃吃吃,每天就知道吃!小弟都这个样子了你也不知道想想办法,这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爹吗?!你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们姐弟几人的死活?!小弟的性命甚至还不如你的一顿酒饭!” 大丫头终于爆发了,眼中沁泪,歇斯底里,对着李丰满高声咆哮。 在李丰满的眼中,这就是神经病人开始发作了,这个时候一定要千万小心,天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扑上来咬你两口。 把豆豆远远地拉到一边,靠墙站好,李丰满小心地探步走到床上,看了眼床上的孩子,尝试着与爆发中的大丫头沟通:“好像病得确实挺严重,能让我抱起来看看吗?” 老富贵儿这时也凑过来帮着李丰满讲话:“大小姐,老爷刚刚清醒,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就连二小姐他们的名字也是刚刚才知道,您可千万别与他计较。” “是呀大姐,刚才爹爹还问了我的名字呢,爹爹跟以前确实不一样了,他都对我笑了呢!还有还有,他刚刚还亲了豆豆一下,还说要给我们买糖吃呢!”三丫头思琪也在边上为李丰满美言。 思语也扯了扯大小姐的衣袖,低声道:“大姐,我觉得爹真的变了,我喜欢这样的爹爹!” 大小姐神色一怔,不由抬头看了眼李丰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有所改观,这个混蛋爹还真是让人意外呢。 李丰满脸上保持着和善的微笑,抬手指着床上的小娃儿,轻声向大小姐说道:“他好像很不好受,我能抱抱他吗?放心,我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伤害到他!” 哼! 大小姐一声轻哼,把脸扭过一边,算是默许了。 李丰满大喜,探下身形,双手一抄,就把裹在被窝儿里的小男娃从床上抱起,抬右手放在孩子的额头,李丰满心中不禁一颤。 烫! 孩子的前额就跟一个火炉一般,烫得烧手,至少也有四十度了!再这么烧下去,这孩子就算是毁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要带他去看医生,他必须要马上输液退烧!否则的话可就真的没救了!” 留下一句话,李丰满“嗖”的一下夺门而出,没有了根福那个大块头儿的阻挠,就凭着老富贵儿与几个孩子,根本就阻拦不下李丰满的脚步。 刚刚过来的时候,李丰满就已经悄悄记下了这里的地形,后宅的西侧有一个小门虚掩着,有九成的可能是后门。所以从厢房里跑出来之后,李丰满直奔西院,一溜儿烟地从后门逃出生天。 “老爷,您慢点儿……” “爹,等等我……” “小弟……” 身后传来阵阵焦急的呼喊,李丰满根本不予理会,抱着孩子一个劲儿的猛冲,他刚才并不是在说笑,他怀里的这个孩子再不看医生,真的会死。 只是,当他真的通过后门逃离了那个他自认为是神经病之家的地方来到了大街上之后,李丰满整个人都傻了。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但是车是马车,人是古人,路是青石所铺,房是石木所筑。 没有柏油,没有路灯,没有他所熟悉的汽车尾气与喇叭轰鸣,这里,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现代社会! 第05章 租来的 犹如晴天霹雳。 李丰满抱着孩子,傻傻地站在当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原以为逃出了那个不正常的府宅就可以得到彻底的解脱,他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怀中的小娃儿也能得到及时的救治。 但是现在,所有的希望全都破灭了。 他从一个小水坑一步跳到了一个更大的水坑,完全望不到边际,这满街的行人与古朴自然的生活状态,无一不告诉着李丰满,他确实已经穿越到了一个古代的社会。 其实从落水清醒的那一刻,李丰满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丝怀疑,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接受,脑子里面还存在着一丝幻想,所以他故意的去忽略了许多细节,装傻充愣把别人全都当成神经病一样去对待,不愿去多想。 现在,幻想破灭,一切归于真实。 他穿越了,成为了另外一个人,成了五个孩子的爹。 “咦,这不是李家的那个酒鬼吗,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没看他抱着孩子吗,估计是孩子病了,晌午的时候我还看见刘郎中从他们家出来……” “这倒是难得啊,他今天竟然没有喝酒,而且还知道给孩子看病了……” “……” 李丰满站在正当街发呆,周围已经有些许邻居开始对他指指点点,小声地窃窃私语。对此李丰满充耳不闻,落日的余晕洒在他的脸上,红彤彤的日光照得他有点儿头晕目眩。 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时代? 李爸李妈李爷李奶如果发现他们的宝贝儿子宝贝孙子不见了,他们会不会火烧火燎?十九代单传下来的一根独苗说没就没了,他们怎么受得了? “哇哇哇~~~” 怀里的孩子突然大声哭鸣起来,把李丰满从懵懵懂懂之中惊醒,低头看了一眼,孩子的整张脸都烧得通红,刚刚又吐了一些苦水出来。 怎么办?! 李丰满突然感觉有些心慌。 这里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现代社会,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更何况他怀里这个生了重病的孩子? 没有抗生素,没有消炎药,没有退烧针,没有葡萄糖,这孩子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他? 蹬蹬蹬! 身后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老富贵、根福还有剩下的那四个女娃子全都小跑着跟了出来。 见李丰满站在当街一脸地迷茫与担忧,老富贵儿恍过神儿来,道:“老爷不是发疯,他是真的着急在为小少爷找郎中。只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肯定是把刘郎中家的位置也给忘掉了,看看,现在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了。” 原本很气愤的大小姐,看到李丰满抱着小弟一脸忧心焦急的样子,心中的火气瞬间便消了一大半,虽然晚了点儿,但是老爹能够真正为小弟担忧,也总算是一大进步。 “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大小姐嘴上仍不饶人。 几人快步走到近前,老富贵儿喘着气向李丰满道:“老爷,您不必太着急,刘郎中家就在附近,老奴在前面给您带路!” 说完,老富贵儿抬步往左边的街道走动,李丰满抱着孩子没有动弹,微摇着脑袋低声自语:“现在找谁也没用了,上吐下泻,有药也灌不下肚子里。那个什么郎中要是真有办法的话,这孩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没救了!中医见效太慢,而这又是急症,这孩子挺不了多久了!” 老富贵儿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早上刘郎中过来的时候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小少爷的病来势凶猛,他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最终能不能活下来全得看天意。 老富贵心中不由一暗,没想到老爷虽然得了失心疯,以前的事情忘了大半,但是这脑子却是越发地清明起来,竟然一下就看出了小少爷已是时日无多。 可怜大小姐,一直都还没有明白状况,一心还盼着小少爷能够康复,要是让她知道了小少爷的真实情况,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老富贵的目光不由瞄向了刚刚走到李丰满身边的大小姐身上,果然,大丫头听到李丰满的言语,小脸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呸呸呸!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带他看什么医生要输什么液退烧吗,现在怎么又说这种丧气话,这天底下有你这么当爹的吗,竟然咒自己的孩子!” “小弟只是吃坏了肚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大小姐气呼呼地伸手把孩子从李丰满的怀里抢过来,然后抬头向老富贵吩咐道:“老富贵儿,反正已然出来了,你就陪我到刘郎中家里走一趟,刘郎中医术高明,他一定能医好小弟!” “哎哎,大小姐说得是,刘郎中肯定会有办法,咱们这就走!” 老富贵满口应声,虽然明知希望不大,他心中依然企及着能够出现奇迹。 “我也去!”“我也去!” 思语、思琪小跑着跟在后面,她们难得有机会能够跑出府门外来,显得很兴奋。 豆豆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三个姐姐,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爹爹,然后双臂一张向李丰满扑来:“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瞬间,李丰满败退。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缺点之一,只要有小朋友求抱,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臂,肯定会第一时间弯下身去满足小朋友的要求。 李爸李妈也知道他有这个毛病,所以时常都会以此为借口,催促着李丰满尽快去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原话是: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找个媳妇儿去生一个不就可以一次抱个够了?小满满,加油!你可以的! “去看看也好,说不定那个郎中真有办法呢!” 佳人入怀,李丰满心中充满了温馨,希望再度重燃,抬起脚步缓缓地跟在老富贵与大丫头的后面。 根福这时凑到李丰满的身边,扯着他的大嗓门向李丰满问道:“少爷不是饿了么,我刚刚去灶房拿了两个窝头,你现在要吃吗?” 李丰满身子一僵,目光落在根福手中两个泛着乌光的椭圆形的物件上,嘴角一抽再抽,这两个黑拉吧唧的玩意儿,也配叫窝头?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从小相对优沃的生活环境,以及李爷李爸的绝活手艺,让李丰满对食物的要求已经达到了相当苛刻的水准,入口的食物,色香味如果不能达到他的心理预期,他宁愿一直饿着肚子也不进食。 嘴刁,这是李丰满的另外一个毛病。 不同的食物经不同人的手所烹饪出来的效果有着很大的差异。就窝头这种食物而言,李丰满本人心里从来都不曾嫌弃过粗粮,不管是红薯粉还是棒子面,他都很喜欢,小时候也没少吃过棒子面做的窝窝头。 但是那些都是经李爷李爸精心烹制之后出来的艺术品,状如碗,色如浆,外形好看不说,吃起来的味道也是让人赞不绝口。 对于一个绝顶的厨师而言,把豆腐干做出牛肉干的味道来,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李爷与李爸两个,无疑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粗粮在他们的手中,亦是美味。 而根福现在拿出来的这坨东东算什么? 黑不溜秋,毫无规则,没有半点儿美感可言,看一眼李丰满就觉着有些辣眼睛,更别说是要把它们给吃下肚子里面了。 “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李丰满示意根福赶快把眼前这两坨黑乎乎的东西拿走,再看一眼,他真的有可能会被辣出眼泪来。 “啊!”根福随手把窝头揣进怀里,一脸理所当然道:“这是咱们府里的主食,回头热一热更好吃!” “不是,”李丰满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宅子,诧声向根福问道:“咱们的家境看上去似乎还可以,怎么会……” 前后两个宅院,占地足有一亩开外,怎么看都算得上是个大宅门,每天都以窝头度日,这怎么听上去那么地不靠谱呢? 这个大块头不是在忽悠我吧? 根福抬头看了李丰满一眼,没有一点儿避讳地大刺刺回答道:“家里的钱不是都被少爷拿去喝酒了么,听我爹说,今天请郎中的钱都是从王大叔那里借来的……” 李丰满:“呃……” 这是要破产的意思吧? 连看病的钱都需要向邻居去借,要不要这么落魄? 所幸,还有这么大一片宅子,总算是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不行还可以把宅院变现,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生存压力。 “还有,”根福接着说道:“少爷你不记得了,咱们现在住的这片府坻,是从牙行那里租来的,再有两个月,就该交租金了……” 喀嚓! 李丰满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裂的声音。 第06章 一个偏方 感觉自己掉到了坑里,泥足深陷。 李丰满现在严重怀疑,老富贵儿口中的老爷,根福嘴里的少爷,豆豆、思语、思琪三个小丫头的老爹,昨日里并不是真的意外失足落水,而是面临困境不堪重负想要自溺。 以自杀来逃避现实中的困境,这是一个十足的懦夫! 自己败光了家业,不想着东山再起、重振门风,就这样抛家舍业,弃五个这么可爱的子女于不顾,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李丰满很鄙视这样性格懦弱且又没有一点儿责任心的人,但不幸的是,他现在似乎就穿越到了这样一个人的身上,承受着周围这样那样的指指点点。 这具身体真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吗?为什么我醒过来这么久却没有感觉到有一丝异常? 李丰满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常年握菜刀形成的老茧还在,手背上亦有炒菜时溅上热油所残留的痕迹,这明明就是他自己的手臂,唯一有些区别的是,这只手掌要比以前白了许多,手指还有手背上肉脂的分布也厚了几分。 是昨天水泡得久了有点儿发胀,还是鸠占鹊巢真的另外换了一个身体? 还是说这具身体的主人,恰巧也是一个厨师,因为是同行,所以才长了一双类似的手掌? 现在,李丰满迫切地想要找到一面镜子,他想要看一看,现在的他是一副什么模样,是不是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爹爹快走呀,爹爹快走呀!” 李丰满站在原地愣神儿,怀里的孩子开始不情愿了,抱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的摇晃。李丰满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老富贵还有三个丫头已然走远,豆豆有些急了。 “好好好,咱们走!” 虽然没有孩子,可是李丰满骨子里面却是一个十足的宠娃狂魔,哪怕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也能喜欢得不得了,更何况怀里的这个小豆豆还是这么地娇憨可爱。 老富贵儿刚才说得不错,刘郎中的家,或者说是刘郎中所开设的医馆距离他们所在住的宅院并不是很远,往左走了大概两百米,李丰满就看到了一个挂着“妙手回春”牌匾的小诊所。 大小姐已经抱着小少爷走了进去,老富贵与思语、思琪紧随其后。 李丰满与根富跟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人正摇着脑袋与老富贵几人说话,应该就是老富贵他们所说医术高明的刘郎中了。 “李小姐,老管家,不是刘某不愿再开方拿药,实在是某医术浅薄,已然尽了全力,之前开的药已然够了,你们还是带着李少爷回家静养……” 正说着,抬头看见李丰满也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刘郎中止住声音,绕过老富贵与大丫头,直接走到李丰满的身前,拱手一礼。 “李公子来得正好,令公子的病刘某之前确实已然尽了全力,现在这种状况真是非某所愿,还望李公子能够谅解。” 很显然,这个刘郎中应该之前就认识李丰满,或是说认识李丰满现在所占据的这个身份,知道李丰满才是这家的主事之人,是以才把老富贵与大丫头给撇在了一边,直接向李丰满来说道。 李丰满皱着眉头沉声问道:“刘郎中,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刘郎中沉重地微摇了摇头,身为医者,他也不想见死不救,但是凡事都有一个限度,李家这小少爷的病症已然超出了他的医术水准之外。 想了一下,刘郎中又耐心向李丰满解释道:“药石无功,内热难消,更严重的是令公子现在体内气津两虚,血气干涸又不能补水益气,刘某医术有限,实在是惭愧得紧。” “所以,李公子,还请节哀。最迟明日中午,令公子可能就会……” 对着大丫头一个小女娃,刘郎中不好把话讲得太明白,但是在李丰满这个主事人的跟前,他就没有了那么多的忌讳,直接把小少爷的病症给摆在了台面上,还给出最后的通牒。 “不!”李丰满还没有什么反应,刘郎中身后的大丫头就忍不住失声大叫起来,眼中含泪,紧紧地抱着小娃儿,嘶喊道:“不可能!小弈才一岁,他才刚刚开始学着走路,他还有大把的时间,他怎么能死?我不要他死!” “大小姐……”老富贵儿张嘴想要劝说两句,结果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声来。 思语、思琪两个孩子一脸懵懂,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大姐突然哭了起来,也全都被吓到了,撇着嘴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医馆内哭声一片,好不悲切。 刘郎中轻叹摇头,生离死别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不希望有病人死在自己的眼前。 看着大丫头抱着弟弟伤心欲绝的样子,李丰满揪揪着有些心疼,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结果确实有些过于残酷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时候,李丰满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所以他探声向刘郎中说道:“如果我能有办法让这孩子止吐,并且在短时间内缓解他发热的症状,不知刘郎中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 刘郎中一怔,有点儿不确定地向李丰满询问道:“李公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贵公子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呕吐不止,高热难消,如果你真有办法能把这两个难题解决掉,刘某自然有办法能将贵公子医好。”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刘郎中道:“孩子这么小,针灸与推拿之法都不适用,药浴熏蒸之法也见效甚微,某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贵公子。” 刘郎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告诉李丰满,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想要让李丰满知难而退,至少不要胡搅蛮缠。 “还真就巧了。”李丰满朗声道:“我知道一个偏方,专门针治小儿呕吐、发热,嗯,有奇效!” 嘎! 像是按了暂停键,屋子里的哭声立止,大小姐忍住悲切,梨花带雨,满脸希翼地抬头向李丰满看来。 刘郎中斜着眼睛,同样盯着李丰满,眼中充满了怀疑,一个整日里只知道醉生梦死的酒鬼,难道会比他这样的杏林高手还有办法? 这牛皮,吹大了! 第07章 一贴膏药 “老爷,以前的事情你不是全都不记得了吗,怎么……?”老富贵儿轻声上前,喜声向李丰满问道:“老爷,难道你已经完全恢复了?!” 李丰满瞬间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冥想片刻,皱眉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刚才一着急,脑子里面灵光乍现,突然就想到了一个方子,好像是我小时候一位老中医的独门偏方。” 以前看穿越类的小说时,总是觉得失忆什么的太过狗血,但是真的轮到自己身上时,才知道失忆之类的桥段才是最好的挡箭牌。就好比现在,挡得那叫一个舒爽。 老富贵儿闻言倒是没有什么怀疑,老爷与小少爷父子连心,情况危急之下想起些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爷以前接触到的那些医师,在整个太原府都能数得上名号,个个都称得上是神医,他们开的方子,应该作不得假,可以一试。” 老富贵儿轻声向刘郎中解释了一句,刘郎中闻言,瞬间败退,太原府靠近京师,人杰地灵,那里的名医自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乡野郎中所能比拟。 收起心中的轻视与猜疑,刘郎手向李丰满请教道:“还请李公子开方,某可亲自为贵公子抓熬药汤,绝对不会有半点儿差错!” “哦哦,没问题,刘郎中稍待。” 李丰满也在持续懵逼之中,没想到他随口扯了一句老中医,竟然让老富贵儿与刘郎中如此笃信,甚至还蹦出了太原府、神医之类的信息。 貌似,自己以前的身世,好像很牛逼啊?随便看个病都有神医相侍,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待遇。 随手跟医馆中的学徒要了一些笔墨纸张,在老富贵儿、大小姐与刘郎中的殷切注视之下,李丰满顿时尴尬起来。 怎特么是毛笔? 更重要的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世纪的李丰满,从小学的都是简体字,就算是他能用毛笔写出来,别人也不一定能够认全啊。 “那个,方子就算了吧。”把起毛笔在手里掂了掂,李丰满又轻轻放下,淡声道:“所谓法不传六耳,那位老中医曾经嘱咐过我,此方乃是其祖上秘传,我自己用可以,但不能留于纸上,是以……” 瞬间,刘郎中心中的算盘落空,失望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逝,陪笑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只是没有方子,我们该如何配药?总不能李公子您亲自出手吧?” 是药三分毒,药方的配比绝对不能儿戏,刘郎中可不相信李丰满这个出了名的酒鬼还有自己抓药的本事。 “还真是巧了。”李丰满一拍手,道:“小时候我还真跟那个老中医学过一些辩药抓药的手段,我自己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丰满特意留意了一下屋里几个人脸上的神色。 老富贵儿、大小姐还有根福他们这些自己人,全都一脸地理所当然,好似没有一点儿怀疑与担忧。 而刘郎中,则是半信半疑,还有几分隐藏得很好的失望之色。 这特么就很有意思了有木有? 刘郎中半信半疑很好理解,失望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与一个可能是神医所开的秘方失之交臂,是个医生估计都会有些失落。 但是老富贵儿他们这是中了什么邪,怎么李丰满说什么他们都相信? “难道真的有这么巧,这个混蛋也跟我一样这么有才,除了会做饭之外,还曾学过医?否则的话该怎么解释这些亲近之人对他的这种迷之自信?” 李丰满心中猜疑,这件事情毕竟关系着小娃娃的性命,不是儿戏,如果不是他们对李丰满有着绝对的信任,定然不会如此淡然。 尤其是大丫头,从一开始就对李丰满很是敌视,现在一听李丰满要出手为小娃医治,却变得跟个乖宝宝一样,这很不正常好嘛。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给他行了许多的方便,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以救人为上。眼看着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在自己的面前失去生命,绝对不是李丰满所愿,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试着去救一救。 随手把怀中的豆豆递到老富贵的怀里,然后李丰满便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了抓药郎中。 “人参、白术、茯苓、甘草……黄芪、党参、蒲黄、当归、川芎……” 李丰满在药柜上东抓一把西抓一把,刘郎中则在一边小声地报着药名,并用心地记着这些药材的名字,看上去似乎还未死心。 不过看了一会儿,刘郎中脸上的表情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淡定了,感觉有些慌。 “好了!” 几分钟后,李丰满爽快地拍了拍手,结束了自己的抓药行动。 “李公子,这……这样就好了,不再称量称量?” 看着柜台上堆了一堆的杂乱草药,刘郎中的内心是崩溃的,这简直就是胡来嘛,就算是你想要遮掩秘方,也没有必要糊弄得这么明显吧? 不称分量,不照配比,不管什么药,全特么是一把一把的抓,如稚童涂鸦一般,毫无章法,这样的药别说是给一个孩子吃,就算是一个正常的成人吃下去,也会减去半条命吧? 这难道就是老富贵儿口中所说神医给出的秘方?那个神医,不会是个山寨货吧? 李丰满一摆手,信心百倍道:“完全没有必要,你这就让人去处理吧,把这些药全都给我研碎了,能磨成细粉最好。” 刘郎中心中忐忑,探声问道:“李公子,我能问一下,你是打算把这些药全都给令公子服用吗?” “这怎么可能!这么多药吃下去,谁能受得了?”李丰满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刘郎中一眼,感觉这个可能是个假中医。 瞬间,刘郎中被李丰满的眼神给打击到了。完全没有想到,在医道这方面,他竟然还有被一个外行人给鄙视的一天。 “那,”刘郎中压下心中的抑郁之气,再次向李丰满请教道:“冒昧地问一句,不知这些药,李公子打算如何使用?” “放心,刘某并不是在觊觎李公子的偏方,而是身为一个医者,某实在是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刘郎中道:“说句不客气的话,李公子毕竟是个外行,这行医用药,差不得毫厘,须得小心为上。” 李丰满轻点了点头,这个刘郎中倒是生得一副好脾气,嗯,医德也不错。 “刘郎中放心,我有分寸。”李丰满直言道:“这些药并不是口服所用,我要用它们做上一贴膏药。” 膏药?! 刘郎中一脸懵逼中,外敷治肠胃,这是什么鬼套路? 第08章 主心骨 膏药这种东西,刘郎中并不陌生,做为一个医术还算不错的医师,他自己也时常会为病人配制膏药治病。 “膏药能治病,无殊汤药,用之得法,其响立应。” 这是无数杏林先贤在医书中都有提过的情况,不针灸、不吃药,不伤肠胃,没有什么痛苦,只要将药膏敷在患处,见效很快。 但是那也只是针对个别病症。 诸如疮疖、外伤肿痛之类的外伤病症,用膏药贴于患处,局部医治确有奇效。 而刘郎中面前的这个小公子,病灶起于肠胃,血热气躁,皆起于内因,膏药什么的根本就不适用嘛! “李公子莫闹!”刘郎中的面色很不好看,“膏药治疗肠胃腥热之症,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你这是在拿令公子的性命开玩笑!” 刘郎中不同意,店里的学徒也不敢擅自行动,并没有依着李丰满的吩咐去将桌上的那堆草药打碎。 李丰满眉头一皱,这个刘郎中虽然医德还过得去,但是为人太过固执古板,你自己都已经要放弃治疗了,还不许别人剑走偏锋去尝试一下? “刘郎中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再作多言!不管我的方法合不合常理,只要能救命,那就够了!”李丰满面色微沉,不再给刘郎中好脸色。 “我……我……” 刘郎中被噎得面色通红,如果他有办法的话,刚刚也就不会让李丰满去给孩子准备后世了。 “刘郎中!”大小姐突然开口,走上前轻轻对着刘郎中行了一礼,道:“我阿爹这两年虽然有些浑浑噩噩,每日醉酒不知归处,但是小弈毕竟是他的幼子,我相信他不会胡来,还请刘郎中能够行个方便。” 李丰满意外地看了大丫头一眼,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小姑娘并没有像在家里时一样跟自己对着干,而且选择了相信自己。 更重要的是,李丰满终于听她叫了一声阿爹,说明在她的心里,还是很倚重这个父亲的,只是之前那个醉鬼并没有真正地成为这个孩子的依靠,才让她心有所怨。 老富贵儿也适时地开口劝说:“刘郎中的好意我们都明白,不过我家老爷既然说有把握,那就一定不会是虚言,刘郎中尽管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我等都不会因此而迁罪于您。” “既如此,那就依李公子所言吧!” 刘郎中轻摇了摇头做了妥协,抬手冲旁边的学徒摆了摆,学徒应声,抱起桌上的草药去了里屋,里屋里有专门的石臼,可以快速地把那些草药研磨成沫。 这个时间,李丰满也没有闲着,他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刚才在过来的路上,他已经从根福的口中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大概位置。 现在是唐朝贞观十七年,他们这里是黔州治下的涪川县,正好跟贵州接壤,地处贵州东北方向。 李丰满之所以会想到要用膏药来为小娃娃治病救命,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一个很好的先天条件。 那就是艾纳香,又叫大风叶、毛药、大枫草、大艾,是一种只有在贵州、云南一带才会四季都有生长的草本植物。 通过这种草药可以熬制提炼出一种后世中医称之为艾粉或是冰片的成份结晶,这种结晶就是膏药之所以能够渗入肌肤、医治小儿肠疾的根本所在。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替代品,比之后世那些常用的小儿贴剂,艾粉的渗透效果要差上许多,但是这里是唐朝,没有专门的化学试剂,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暂时解个燃眉之急。 根福人高马大,跑得也快,所以收集新鲜大艾叶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处理。 “还有,蜂蜜,少许的油脂,另外再想办法去搞一些晒制的狗皮……” 李丰满话未说完,刘郎中便插声打断:“你说的这些东西敝馆都有储备,就不要再去另外找寻了。” 李丰满点头,刚才他也发现,这所医馆之中确实也有配好的膏药在售卖,像这种制做膏药所需的原料他们有所储备并不奇怪,这样也能帮他节省不少时间。 “如此,就多谢了。”李丰满冲刘郎中点头致谢,然后冲大丫头招了招手,示意她把孩子递过来。 小娃娃身上穿得很厚,现在的气温大概在二十五六度的样子,他的身上却还穿着厚厚的棉衣,不过即使这样,他的头上也没有丝毫的汗迹。 高热不退,毛孔闭合,汗液不出,整个人又被棉衣紧紧包裹,小小的身子就像是被放在了一个蒸笼之中,小脸小手全都热得通红。 “去准备一盆温水还有两块吸水的毛巾过来,另外,老富贵儿,你再去外面买些烈酒回来……” 李丰满一句一句地吩咐着,同时把怀中的小娃娃抱到医馆左侧类似于病房的小房间内,在一张铺有薄被的小床上将小娃娃平躺放好,然后小心地为他解去身上的衣带,一层一层地把外面的棉衣除去。 这时大丫头突然冲过来,伸手拦住李丰满:“你在干什么,为何要解小弟的衣衫?!” 大丫头之后,刘郎中、老富贵儿还有三个小丫头也都跟了进来,同样一脸不解地看着李丰满。 李丰满有些不耐,现在并不是跟他们讲解物理降温原理的好时机,就算是他讲得再细致,这些古人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更重要的是,小孩子的发热时间不能过长,尤其是这种三十八九度的高热,持续时间长了小孩子会浑身抽搐昏迷不说,还会造成一些不可逆的严重伤害。 李丰满要抢时间,因为他并不确定这孩子到底烧了多长时间,谁知道会不会突然间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想救人的话,就全都给我乖乖的呆着,照我说的去做!”李丰满盯着大丫头看了片刻,声音严厉道:“现在你们只能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再怎么不合常理,也都是为了能够救活他!” “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质疑我的决定,既然你还认我这个爹,爹就不会让你失望!” 大丫头怔怔地看着李丰满没有说话,像是被李丰满的话给镇住了,乖乖让到了一边,静静地看着。 李丰满低头继续,很快,小娃娃就被脱得只剩下一身薄薄的内衬,见此情形,刘郎中嘴巴微张,想要出声劝说,不过一想到李丰满方才的态度,不由亦是一声轻叹,不再言语。 不过任谁都看得出,刘郎中对李丰满的如此举动,并不认同,心中颇有微词。 这里不是卧房,房门、窗户都敞开着,说是四处通风也不为过,李丰满这样把一个生病的孩子脱光了给晾在床上,就不怕会加重孩子的病症吗? “老爷,你说的那个烈酒……”老富贵凑上来小心翼翼地再次向李丰满请示着,他很担心这个酒鬼要烈酒的动机。 李丰满双目一瞪,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大声冲老富贵儿吼道:“你怎么还没去?!老子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没,没……,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老富贵一个激灵,果断转身,小跑着就出了房门,发脾气时的老爷,还是像以前一样霸气。 这,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姿态。 第09章 这也算是烈酒? 膏药一时半刻还做不出来,所以为小娃娃物理降温就成了当务之急。 温水很快有人送来,李丰满亲自下手将水温调到与人体的温度相宜的程度,拿起毛巾浸水微微拧控,然后把半湿的毛巾折叠成巴掌大的长形小块轻轻放置在小孩子的额头。 而后又拿起另外一块毛巾,同样蘸湿控水,用湿毛开始在小娃儿的腋下、手掌心、脚掌心三处位置不停地擦拭。 温水的作用虽然不及酒精那么明显,但是在烈酒未到之前,也能起到一些降温的作用。 孩子身上实在是太热了,身上的皮肤全部都像是沁了血一样殷红,手掌摸上去都感觉很是烫手。 额上的毛巾暖热了就要即刻再换上新的,要始终让毛巾的温度低于小娃娃现在的体温。 手心、脚心、还有腋下亦是要来回地擦拭,没有一会儿的功夫,李丰满的额前已然见汗。 大小姐牵着三个妹妹的手静静地站在一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李丰满在小弟的身上不停地翻腾。 效果如何暂时还不明了,不过看到酒鬼老爹难得的认真模样,大小姐心中一阵莫名的安心。 正如李丰满方才所言,他们现在已然是没有任何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李丰满,相信他这个爹。 一个大男人侍候起孩子来显得相对有些笨拙,看了一会儿,大小姐已然清楚了大致的步骤,便主动上前请缨:“阿爹,还是让我来吧,你这么粗手粗脚的,再伤到了小弟。” “你?”李丰满回头看了小姑娘一眼,感觉这姑娘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很大的好转,这都知道心疼他这个阿爹了,遂轻点了点头,交待道:“好吧,你就照我刚才的方法,毛巾不用太湿,只要有些水迹就够了。” 大丫头点头不言,上前两步把李丰满挤到一边,拿起盆中的湿由继续起了李丰满之前的动作。 嗯,有条不紊,很娴熟。 李丰满满意点头,同时也略有一些心疼,才八九岁的女娃娃就这么会侍候人,显然是平素里没少做过类似的事情,真是造孽啊,他这个当爹的真是不可饶恕,太混蛋了。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要把小弈身上的衣物全都除去吗?现在我可以跟你稍稍地讲解一下。” 得了空闲,李丰满也想要再接近一些与大女儿的距离,遂开始了他来到大唐之后的第一堂物理常识课。 “最简单的道理,往半盆热水中倒入半盆冷水会怎么样?不错,它会变成温水。人的身体也是一样,发热了不能一味的捂闷,那样只会适得其反,我们要想办法把体内的热量引导出来……” 李丰满没有讲什么能量守恒,没有讲蒸发散热,而是用最简单浅显的例子表述了一下大概的原理。 小孩子自然是听不太明白,不过一旁的刘郎中却是有些一知半解,忍不住问道:“发热多是因为内躁不稳、汗津不生,不是应该穿得厚实一些,或是干脆捂在被窝里发汗么?似你这般,以冷水相激,何时才能内外通透,汗液自生?” “药都不能下肚,内躁不消,如何发汗?”李丰满反问了刘郎中一句,不吃退烧药的话,你见过几个在高烧中能够捂出汗来的? 刘郎中再次哑口,李弈现在的这种情况,确实不同寻常,以往他也遇到过不少类似的孩子,不过最后全都不幸离世,少有能够熬过三日的情况。 也许,李丰满的方法真的可以一试。 如果真能成功,这将是一场不小的功德,以后再遇到类似的病症,他也能多一种应对的方法,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束手无册。 “老爷,老爷,酒来了!”这时,老富贵儿抱着一个小坛子从外面小跑着回来,嘴里高声向李丰满禀报:“望三江的毛曲酒,是涪川一带最烈的,很少有人能挺过三碗而不醉。” 李丰满停下与刘郎中的争执,看着老富贵带来的所谓烈酒,不禁来了些兴趣,抬手招道:“拿来我尝尝,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李丰满本身并不喜饮酒,不过唐朝时期的古酒他还从来都没有喝过,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 只是他的话音一落,老富贵与屋子里的四个女娃子全都在同一时间变了脸色,李丰满喝醉之后是个什么德行他们全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他沾酒。 老富贵儿抱着酒坛子的双手不由紧了紧,离着李丰满老远就停了下来,“老爷,您要喝酒老奴不敢阻拦,不过现在小少爷还在险境,实在是不合时宜,要不这酒老奴先给您放着,等小少爷痊愈了您再行品鉴?” 看到几人如此紧张,李丰满不由微摇了摇头,他差点儿都忘记了,在这些人的眼中他可是一个十足的酒鬼。看老富贵与几个女娃子的过激反应,肯定是这个酒鬼以前没少发过酒疯,身边的人全都有心理阴影了。 “放心,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喝酒,只是想要试一下这酒水合不合用。”李丰满轻声解释道:“稍后我要用这烈酒为小弈擦拭身子,酒不够浓烈的话效果会差很多。” 以酒洗身?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老富贵儿半信半疑,不过还是乖乖地把酒坛递了过来,嘴里轻声叨念道:“老爷要尝一下也可以,不过一定要浅尝辄止,轻轻地抿一下就好了。” 李丰满伸手把酒坛接过,把开腊封,在老富贵与几个丫头的监督下,伸出右手食指在坛中稍稍地蘸了一滴酒水放在口中。 “啧!” 舌头上传来的感触让李丰满的眉头不由一皱,味道有些古怪,酸涩、甘辛,甚至还有一股子麦芽糖的味道,酒精的浓度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几度的样子,这样的饮料也能算得上是烈酒?开玩笑吧? “老富贵儿,你不是被人给骗了吧,这种酒寡淡如水,也能说是烈酒?”李丰满忍不住向老富贵质问。 老富贵儿连忙摇头:“不可能,望三江的老板我认得,他不敢骗我,这毛曲酒确实是他们店里最烈的酒了。” 刘郎中也在一旁边插言:“老管家说得不错,毛曲酒在咱们涪川这里确实是最烈的好酒了。方才李公子酒一开封,某就闻到一股浓郁至极的酒香,应该不会错。” 李丰满直接无语。 还浓郁至极的酒香,就这种程度的酒水在这些人的眼中就已经算得上是佳酿了,如果让他们尝到后世的茅台、二锅头之类的高度酒,还不得吹到天上去? “行了,虽然达不到要求,不过暂时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又把酒坛递还给老富贵儿,让他去把酒稍微温烫一下,这一坛酒差不多有两斤装,省着点儿用,还能多洗几次。 第10章 初见成效 酒精的浓度再低也总比直接用水洗要有效果得多,现在条件不允许也只能先将就了。 把方法教给大丫头,很快温好的酒水就被端了过来,大丫头把温水放到一边,开始认真仔细地用温酒为李弈擦拭起全身。 这一次的效果明显比刚才显著,仅过了几分钟,酒水擦过的地方,红润的皮肤在渐渐地变白,摸上去已然有了一丝凉意,再不像之前那样手还未曾放到身上就已经感觉到了腾腾的热意。 “好像真的有效!”大丫头长松了口气,手头上的动作做得越发卖力。 刘郎中不信邪,也试着在李弈的小肚子上摸了一下,面上震惊不已,温度竟然真的降下了! 不针灸不吃药,只是用酒水这么轻轻一擦,之前那么高的温度竟然这么快就有所缓解,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刘郎中忍不住又伸手探了一下李弈的额头,凉湿的毛巾确实让他的前额显得有些冰凉,小脸上的红晕虽未消散,却也只有鼻头的两端还明显一些,其余部位已然红得不再那么显眼。 伸出手指放在李弈的右手脉搏,刘郎中眯眼细辨,片刻之后收回手掌轻叹:“只治标不治本,外热虽消,内在的病灶却仍然存在。不过即使是如此,也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至少能让孩子再多撑两日。” 现在,刘郎中已经不敢再小视李丰满的这种奇异疗法了,毕竟在此之前,他甚至连这种缓解外症的治标之法都想不到,仅这一点,在医治李弈这件事情上,李丰满就比他这个郎中要强得多。 “如此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老富贵不由用力握了握拳头,老爷的方法见效,说明小少爷应该是有救了! 大丫头的面色也是一缓,有刘郎中这个正经医师的肯定,她的心中更安,不由地偷偷抬头看了李丰满一眼,感觉他们的父亲今天比往常要靠谱得多,好似真的变了。 李丰满这个时候并没有心情关心这些,物理降温会有效果他确信无疑,根本就不必用姓刘的郎中去肯定。 现在真正的问题是,小孩子体内的炎症不消,高热稍后还是会再次反复。李丰满看得很清楚,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娃娃又拉了一次,吐了两次,哪怕身上的高热已然有所缓解,嘴唇上的干裂却是越发严重。 脱水了。 再不快点儿给他止吐止泻,这小娃娃肯定会因为大量脱水而导致体内的电解质失衡,小命随时都有会挂掉的危险。 “盐呢,怎么还没有拿过来?”李丰满不由出声催促。 现在体温稍降,整个人应该都会感觉舒适一些,这时候喂一些盐水应该能喝得下去,只要盐水能够进肚,至少短时间内不必担心他会失水过多的问题了。 “来了,来了!” 医馆的学徒小跑着从后院拿来一小包盐来,李丰满急忙上前接过,盐是那种颗粒很大粗盐,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讲究什么了,直接捏了一小撮放进碗底,拎起已然不是很热的开水壶把白开水倒入。 “啧!” 端起尝了一口,入口稍咸,浓度适宜,李丰满轻点了点头,之后把盐水递给老富贵儿,“把这些水给小弈喂下,一次可以少喂一些,但这碗水,一个时辰内必须要全部喂完。” 老富贵儿应声领命,双手接过水碗,小心地端到床前,拿起小汤匙开始一点一点儿地往小娃娃的嘴巴里喂送。 “嘤嘤嘤……” 小娃娃嘴巴一张一合,很配合地吞咽着汤匙中的盐水,看上去似乎真的渴极了,喝了两口之后,眼睛睁开,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见此情形,老富贵儿与大丫头全都精神振奋,从昨天下午病发一直到现在,小家伙终于开口吃东西了。虽然只是一些盐水,但总算是有了改善不是吗。 有改善,那就是好的兆头! 蹬蹬蹬! 外在传来厚重的跑步声,李丰满闻声向外瞧看,是根福那个大块头小跑着回来了,背上背了一整筐的绿色草药。 吩咐老富贵儿与大丫头在屋里照看好小娃娃,李丰满抬步向根福迎了上去。刘郎中稍作犹豫,也缓步跟了过来,对于李丰满口中可以治疗肠胃病症的膏药,他一直都有着很强烈的好奇心。 李丰满前面的法子已然凑效,效果明显得让刘郎中都有点儿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对于李丰满后面的手段,他更是不想错过。 也许,这个李公子真的能够创造奇迹呢? “少爷,你要的草药我给买来了,二十二斤,一共五十文钱!”根福嗡声嗡气地向李丰满汇报着。 李丰满伸手抓起几片枝叶瞧看,之后满意点头,跟记忆中的图形一致,确实是他所需要的那种艾纳香,没想到根福这么快就收集一了这么大一堆,二十二斤,足够用了。 “刘郎中,家里可有大锅?”李丰满扭头向刘郎中问了一句,问得刘郎中直愣神儿。 “锅自然是有,就在后院的灶台之上。”刘郎中恍神道:“李公子若有所需,可尽管到后院去用!” 李丰满冲其拱了拱手:“如此,多谢了!” “李公子客气了。”刘郎中有些扭捏道:“不过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李公子能够同意。就是李公子在制作膏药的时候,某能不能……” 李丰满了然道:“刘郎中不必多言,我在医道之上只通皮毛,许多地方还要依仗刘郎中在旁指点,就算你不提我也会邀请刘郎中在旁边协助,就是不知刘郎中会不会嫌麻烦?” “不会不会不会!刘某乐意之至,又怎会嫌麻烦?”刘郎中连忙摆手,知道李丰满这是在照顾他的面子,心中不免对李丰满多有感激。 以前不是说这个酒鬼对人对事都甚是无礼,甚至还搅得四邻不安么,怎么今日却显得如此练达通透? 刘郎中心有所疑,暗叹果然是流言最不可信,这么通情达理的一个好人,怎么会被一些长舌妇给传成了腌臜人物? “只是如此的话,会不会让李公子陷于不义之中?毕竟这膏药的方子李公子也是得承于他人。”不知不觉当中,刘郎中又开始为李丰满着想起来:“若是真不方便的,刘某还是不要……” “无妨。”李丰满正色浩然道:“当初我只是答应那位老先生不将此方宣于纸上,如此并不算是违信弃义。” “况且,若是此方真有奇效,就算是真的要违信弃义,某也无怨无悔。只要全天下像小弈那样的稚童都能因此方而得避灾疾,我李某人个人的信誉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有特效的话,李丰满感觉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身上当有佛光迸现。 看到刘郎中对他肃然起敬的神态,李丰满给自己方才的表现打了一个满分。 既然酒鬼的身份已然无法改变,那么,这就是李丰满为自己洗白的第一步。 第11章 这简直就是奇迹(1) “李公子义薄云天,刘某佩服!” 刘郎中冲着李丰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脸上除了敬仰之外还有无尽的感激。 无论哪个时代,背信弃义确实都会令人很不齿,但是李丰满现在的做派,却让刘郎中怎么也鄙夷不起来。 刘郎中是医师,同时也是一名虔诚的佛教信徒,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丰满今日此举,又岂止是救人一命那么简单? 如果这个方子真的有效,那么在不久之后的整个大唐朝,会有多少人会因为李丰满今日的背信弃义而得以存活? 这些,都是无尽的功德! 这样的背信弃义,如果可能的话,刘郎中希望能来得更多一些! “过奖了。”李丰满轻笑着还了一礼,然后不着痕迹地轻声向旁边傻站着的根福问道:“根福啊,你手里还剩下多少银钱了?老爷我还需要一些东西要买,你可能还得再去跑一趟。” 根福苦着个脸,摇着头嗡声回道:“少爷,我兜里就只有五文钱了,刚刚我爹就给了我五十五文钱,买药花了五十文,现在就只剩下五文了。五文钱除了买几个馒头,啥也买不住。” “那就再去要些过来,就说是我吩咐的。”李丰满不以为意地吩咐着,好似分毫没把些许钱财放在眼里。 根福原地没动,撇了下嘴,没有一点儿顾忌道:“少爷,谁吩咐的也没用,我可是亲眼看到的,昨天我爹就跟隔壁王大叔借了两百文,给你还有小小少爷看病就花去了一百四十五文,现在他的身上一个子了没得了!” “呃,是这样吗?” 李丰满面上好似有些挂不住,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摸了又摸,亦是空空如也,不由尴尬又不太好意思地朝刘郎中看了一眼,讪讪地向根福说道:“如此的话那就先这样吧,咱们先把药材送到后院去。”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说得就是他们现在这个状态。李丰满不再多言,拉着根福就往后走,好像是被人揭了短处,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刘郎中。 结果往前走了不到三步,就听后面的刘郎中朗声开口呼唤:“李公子,且留步!” 李丰满的脚步应声而止,同时心中一喜,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可能已经不再需要为手头拮据而担心了。 “之前是刘某思虑不周。”见李丰满转过身来,刘郎中诚声道:“学人技艺,自然要以薪相酬,稍后某会让人送来银钱三贯,算是某向李公子学习膏药配方的一点儿心意,望李公子万莫推辞!否则,某可就真是无颜相随了。” “这,怕是不太好吧?我可从来都没有要向刘郎中收钱的意思。” 李丰满嘴上欲拒还休,而他旁边的大个子根福却已是双眼放光,贼愣愣地盯着刘郎中,三贯钱,也就是三千文,足够他们家撑上好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这个干巴瘦的小郎中竟还是个大户,张口就能拿出三贯钱来。 刘郎中铿声道:“李公子高义,某甚是钦佩。不过这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若非刘某家当不多,别说是三贯,就是三十贯,某也愿出!” 李丰满一个医道外的人,为了医术传承都宁愿背上一个背信弃义的黑锅,区区三贯钱,他刘某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多不好意思。”李丰满又客气了两句,之后突然话锋一转,爽快应声道:“不过如果刘郎中非要坚持的话,那李某就只好贪财,厚颜收下了。” “理当如此!”刘郎中面现喜色,然后伸手邀请李丰满主仆一同走向后院。 李丰满弯身致意,请刘郎中在前面带路,他与根福缓步在后跟随。 “根福,刚才做得不错!晚上给你加俩鸡腿!” 看刘郎中走得稍远了一些,李丰满忍不住抬手轻拍了拍根福的肩膀,口头表扬两句,然后疾步向刘郎中追去。 根福傻愣,完全不知道李丰满刚才所谓何意,刚才他似乎什么也没做吧?不过得了少爷的夸赞,又得了两只鸡腿的许诺,他心里还是蛮高兴,毕竟他已经有快一个月都没有沾过荤腥了。 想着,根福嘴巴里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看到刘郎中与李丰满都已走了老远,这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刘郎中是个办事很干脆的人,说给钱那就必须要给,他们一行刚到后院灶房不久,就有下人揣着一个小包裹把三贯钱送了过来。 这次李丰满倒是不再客气,再怎么说他这也算是靠技术赚钱吃饭,不丢人。 况且,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没有钱的话难道让五个孩子跟着他每天啃窝头?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李丰满就觉着心酸,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跟上怎么能行? 爽快地把钱接过转手交给根福,之后又趴在他的耳边耳语交待了一番,傻大个就拎着三贯钱一脸欢快地小跑着出去了。 “好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工吧!” 李丰满一拍手,吩咐刘郎中去把灶台引燃,而他则抄起厨房中的菜刀,把药筐中的绿色草药倒出一半,直接放在案板上就是一顿乱切,没一会儿功夫就全都剁得稀碎。 本来这些活随便找一个下人过来都能做,不过刘郎中怕下人们粗手粗脚坏了章程,在赶过来前就把灶房中的下人全都给打发了出去,所以剩下的这些活计就得他们两个亲力亲为了。 找块干净的麻布把案板上的碎药材全都兜起来,放在木盆中用木槌不停地敲打,把药材中的新鲜汁液一点点地挤控出来。 二十余斤药材,最后挤出了大概有两碗汁液。 放在锅中煮沸熬干,最后锅底处有一层薄薄的淡白色晶体汇聚凝结,看上去就跟平素里吃到的食盐一般模样。 “李公子,这是何物?”刘郎中一脸惊奇,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现象,也从来都不知道把药材的汁液煮干之后竟然会有这样的晶体出现。 李丰满淡然地拿起锅铲把锅底的晶体粉末全都刮起收集在碗中,随声道:“你可以叫它艾粉。嗯,这一次是事急从权,直接以艾草的汁液干煮,所以只得了这么一些。” “稍后你可以试着把剩下的那些碎叶全都放在锅中以水煮沸泡烂,而后再将烂叶捞出控水,那样虽耗时会久一些,但一次性得一的艾粉定然会更多。” 刘郎中点头受教,继而再次问道:“敢问李公子,这么大费周折地熬制此物,不知这艾粉,到底有何功用?” “具体有何功用,稍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还是治病救人最为紧要!” 李丰满没有多做解释,把收集好的艾粉用纸包好揣进怀里,而后就急冲冲地去了前面医馆。 第12章 这简直就是奇迹(2) 严格来讲,李丰满这种熬制艾粉的方法过于简单粗暴,说是粗制滥造也不过。 没有经过蒸馏、过虑、净化、结晶等等一系列严格的工序管制,所制做出来的艾粉距离后世常用的那些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还是那句话,条件所限,事急从权,这里毕竟是唐朝,很多事情都只能先凑合着将就了。 前院医馆之中,馆内的学徒早已把之前李丰满选定的那些药材研磨成了细粉,蜂蜜、油脂、狗皮之类的东西也已备齐。 在刘郎中、老富贵儿还有几个孩子的密切注视下,李丰满不慌不忙地用药匙把所有的药粉全都放入早已备好的木制容器内,然后蜂蜜适量,油脂适量,放在一起照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拌。 这样的工序刘郎中很是熟悉,就跟他平时制作狗皮膏药的步骤没什么两样,干了加蜂蜜,稀了加药粉,最终把药膏调到一个干湿相济的程度为最佳。 片刻之后,药膏调好,看上去就如一团黑色的泥浆。 因为油脂是加热成液态放温之后才放入调和,所以药膏之中除了草药的苦涩与蜂蜜的甘甜之外,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油香。 在油脂彻底冷却变成固态胶脂之前,李丰满把刚刚从后院提炼出来的艾粉拿出,在刘郎中几人的注视之下,一股脑的全都倒入药膏之中。 搅拌均匀,之后又把容器中的药膏分别涂抹到三块裁好的圆形狗皮之上。 “大功告成!” 李丰满直起身来长舒了口气,许久不曾摆弄这些草药,他小时候炼就的手艺都有些生疏了。 随手拿起一块还没有彻底冷却下来的膏药进屋,同时轻声向老富贵吩咐道:“剩下的两块放凉之后收起来,晚上还要用!” 老富贵慌忙点头,当宝贝一样地把剩下的两块膏药护了起来。 病房里,小娃娃身上的内衫已然穿上,不过前额的湿巾还在,大丫头也在时不时地为他擦拭着手心脚心。床头放着一个空碗,显然那些盐水都已灌入腹中。 看见李丰满拿着一贴黑乎乎的膏药进来,大丫头双眼乍然一亮,整个人都提起神来,一脸希翼地看着李丰满。 “看样子小弈恢复得不错!”李丰满的目光在小娃娃的脸上扫了一眼,面上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 “刚刚喝了一碗盐水,已然睡着了,睡得很踏实。”大丫头脆声回道:“还有,他身上已经没有那么热了,而且过了这么久,他也没有再吐。” 一切都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任谁都看得出,大丫头现在终于没有刚来时那么紧绷,对李丰满说起话时也显得温和有礼了许多。 刘郎中亦是一脸惊奇,急走两步从李丰满的身后穿到前面来,二话不说就探指为床上的小娃娃诊起脉来。 见此,李丰满不由摇头轻笑,抬手冲大丫头招了招手,道:“既然温度已然有所下降,那就不必再这么频繁地给他擦拭身体了,只要注意他额上的湿巾勤换就好。” 大丫头乖乖点头,轻步移到李丰满的身前,低声道:“多谢阿爹。” “不必这么见外。”李丰满抬手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温声道:“虽然以前的许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这总没错吧,当爹的救自己的孩子,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顿了一下,李丰满郑声说道:“我不管以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酒鬼也好,浑蛋也罢,都过去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姑娘,以后的我,别的不敢说会怎么样,但是一定会是一个好爹!” “至少,这个家,不会再让你一个小姑娘这么辛苦支撑了!” 啪嗒!啪嗒! 大丫头眼中的泪水瞬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的落了一地,小姑娘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李丰满,喜极而泣:“太好了,阿爹,你终于又振作起来了,我的阿爹又回来了!” 瞬时,李丰满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融化了一般,暖暖的,很温馨。 “好了好了,不管怎样,以前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人一定会越过越好!”李丰满轻拍着大姑娘的后背,道:“乖,莫哭了,咱们现在该给小弈上药了。” “嗯嗯!”松开抱着李丰满的双手,大丫头抬手擦着眼泪,不停地点着脑袋,那小模样看上去,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唯一的缺点就是孩子太瘦了,八九岁的孩子,干巴巴地看着让人心酸,与后世那些营养过盛的一零后,根本没法比。 李丰满抬手帮她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珠,宠溺地在她的头上揉了揉,而后才拿着膏药向床前走去。 这个时候,刘郎中已然诊脉结束,抬头揪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一个劲地点着脑袋,嘴里奇声道:“脉相较之刚才明显更为有力,病症也确实有所减轻,可是这是为何呢?只是喂了他一碗普通的盐水而已,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功效?” 刘郎中想不通,有心想要向李丰满请教,却见李丰满已经在烤制膏药,遂暂时将问题压在心里。 不过,高热缺水之后向病人喂食盐水这个方法,刘郎中却是已经在心底牢牢记下,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病人,他也免不了要试上一试。 李丰满在燃起的油灯上缓缓地烘烤着手上的狗皮,膏药虽温,却达不到使用时所需要的那种粘度,烤一烤,有助于药力的融合发散,贴在身上也更有利于药力的渗透。 膏药不大,只有巴掌大小,烤了不一会儿就已经完全化开,吩咐大丫头把小娃娃身上的衣物掀起,肚皮露出,李丰满把膏药反扣,轻轻地贴在了小娃娃的肚脐之上,然后稍稍用力,把膏药紧紧地贴在孩子的肌肤之上。 “哇哇哇!!” 膏药可能有些烫,才一贴上,小娃娃就被惊醒,不安份地扭动着,哭闹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安抚下来。 “好了!”李丰满直起身来长舒了口气,道:“接下来咱们就静静地候着好了,期间可以喂他喝一些面汤,至于之前刘郎中所开的汤药,暂时就不要再喂了,免得有所冲突。” 大丫头乖乖点头,刘郎中适时开口:“不若今晚就让小公子暂时安置在敝馆,期间若有什么变动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还是算了吧。”李丰满微摇了摇头,“麻烦了刘郎中这么久我已是有些过意不去,又怎好再彻夜相扰?” “反正咱们两家相距不远,真要有事相烦,来往也方便。”说着,李丰满冲刘郎手道:“现在既然小儿已然安稳了许多,且天色将晚,我们就不再多做叨扰了。” 说完,冲大丫头使了个眼色,大丫头当即开始为李弈穿起衣服。 见此,刘郎中虽多有遗憾,却也没有多作阻拦,亲自将李丰满一行送出了医馆。 第13章 身份 回到家里,根福早已恭候多时。 饭菜摆满了一桌,刚进大门,一群孩子就闻到了浓郁了肉香,欢呼一声全都小跑着进了院子,直冲大厅。 老富贵儿与大丫头亦是一脸惊奇,远远地看着正门大厅的方桌上摆满得满满堂堂,鸡鸭鱼肉,应有应有。 见根福一个人站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菜肴傻呵呵地流着口水,老富贵心里就是一慌,急着上前两步高声向根福喝问道:“根福,你个瓜娃子,这些东西你哪来的?!” 根福回神,目光从鸡腿上收回,扭头看了老富贵儿一眼,笑眯眯的献功道:“爹,这些全是我买回来的,都是好吃的!” 老富贵一阵肝颤:“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又去打家劫舍了?” “你个瓜娃子,老子不是告诉过你嘛,哪怕是穷死饿死也不能做违法的买卖啊,我打死你这个不肖子!” 说着,老富贵直接把脚上的靴子脱下,拎起鞋底就要上去揍人。 而李丰满的注意力则被老富贵儿刚才那句“是不是又去打家劫舍去了?”给牢牢地吸引住了,一个“又”字,耐人寻味。 这特么是怎么个情况,为什么老富贵儿要用“又”,莫不是这傻根福之前就已经有过前科? 看着根福两米多的大高个,非人一般的神力,如果手里拎着一把大砍刀或是一根狼牙棒的话,还真有几分悍匪的气质。 “这老李家以前莫非还做过无本的买卖?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前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怎么了解得越多我越是有点儿心慌?” 李丰满也有点儿肝颤,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大唐贞观,盛世初显,律法严苛,可别哪天犯了事儿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阶下之囚。 “爹,我没有去抢,是少爷给我的钱,不信你问少爷!” 在鞋底就要印到脸上的前一秒,根福机智地高声辩白,直接就把李丰满给推出了前台。 老富贵儿身形一顿,不由疑惑地回头看了李丰满一眼,然后经过零点几秒的思考,“啪!”的一下,鞋底子到底还是印在了根福的脸上。 “让你给老子扯谎!老爷身上有没有钱老子难道还不清楚么?好你个瓜娃子,才几天没有收拾你,都有胆子敢骗老子了!” 老富贵儿别看年纪大,抽起人来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啪啪啪的听着李丰满都觉着脸疼。 说实话都没有人相信,不止根福的心里阴影面积不小,李丰满自己也是颇为郁闷。 见微知著,老富贵儿对根福的不信任,归根结底还是源自于对李丰满这个老爷的不信任。 刚刚在听到钱是李丰满给的消息时,老富贵甚至连一秒钟的考虑时间都没有,就直接断定根福是在撒谎,由此可见,李家的这个大老爷在老富贵儿的心中到底是有多么地不堪。 “咳咳!”李丰满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轻声插言叫住了老富贵儿:“老富贵儿,根福说得不错,买菜的那些钱,确实是我给他的,你错怪他了。” “真的?”老富贵儿终于放下了高举的鞋底,身子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老爷,咱们府里早就已经拮据,这两天请郎中的钱都是我向隔壁老王借来的,你给根福的这些钱是从哪得来的?不会是又……” 一个“又”字,再一次让李丰满心惊肉跳,深怕老富贵儿再揭露出什么不堪的过往来,李丰满急忙出声将其打断:“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钱是我从刘郎中那里赚来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首尾,也不会有半点儿麻烦。” “对啊对啊,我亲眼所见!”根福委屈地捂着自己左脸,高声道:“钱是刘郎中给的,足足有三贯呢!” “三贯!这么多?!” 老富贵儿很受惊,直觉得不太可能。 涪川县地处山郊,环境恶劣,这里的人是出了名的穷,三贯钱对于一个小郎中来说,应该已经算是家里的全部积蓄了。 看刘郎中平素里那般抠抠索索的样子,刚才他们一家在医馆又是用药又是用水劳神费力,刘郎中没有收一文钱老富贵儿就已经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了,现在他又怎么可能会一下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出来送给他们,脑子有病么? 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老富贵儿面色一变,紧张地向李丰满问道:“老爷,你老实告诉老奴,你是不是暗地里向刘郎中泄露你的身份了?” “身份?什么身份?”李丰满一脸地呆懵,什么样的身份一经泄露就能让人乖乖地把钱送上来,强盗还是强权? 在这里呆得越久,李丰满心中的疑惑就越是纷乱多杂,他到底附身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身上? “阿爹!老富贵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知道阿爹到底跟刘郎中做了什么买卖,他竟舍得拿出这么多钱来。”大丫头瞥了老富贵儿一眼,老富贵自知失言,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其实我也想知道呢,阿爹你快点儿告诉我嘛!” 大丫头突然撒起娇来,让李丰满心里一阵猝不及防,心里的猜疑、迷惑瞬间全都甩到了一边,直接开口道:“其实很简单,他想要膏药的配方,而我很缺钱,所以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大家各取所需,公平合理,所以你们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现在,咱们吃饭!” 老富贵儿与大丫头皆是一愣,一个方子竟然这么值钱? 李丰满没有理会两人的惊诧,直接走到餐桌的主位坐好,看着三个正眼巴巴盯着饭菜却不敢轻易动筷的小丫头,李丰满心中不由一赞,真是三个懂事的小可爱,明明全都馋得要死,却能强忍着贪吃的欲望等大人上桌。 咕辘辘! 李丰满的肚子也开始乱叫,一整天没有吃饭,他也是饿得快要晕倒了。 “好了,都不要拘着了,开动吧!” 说完,李丰满最先起筷,分别为三个小可爱各自夹了一个鸡腿,三个小丫头一声欢呼,拿起筷子就开始与碗里的鸡腿大战起来,不一会儿就弄得油光满面。 看到孩子们吃得这么开心,李丰满一肚子的心满意足,比他自己吃饱喝足了还要来得畅快。 大丫头抱着李弈在李丰满的旁边坐下,老富贵儿与根福则恭敬地站在一旁,没有一点儿要参与进来的意思,尤其是根福,哪怕口水都已经流湿了衣襟,也是强忍着不敢逾越。 “老爷,不是老奴多嘴,就算是有钱了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这么一大桌子菜,着实是有些浪费了。”老富贵儿嘴里叨念着:“现在咱们府里没有什么进项,这所宅院的租期将近,又是一大笔开支……” “行了,老富贵儿。”李丰满出声将老富贵儿的碎碎念打断,淡然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以后的事情咱们稍后再讲,现在咱们首要的目标是填饱肚子。” “根福!”李丰满唤了一声,抬手指着桌上还未动筷的几道肉食向根福吩咐道:“把这几盘菜端下去与你爹共食,都忙活了一天了,就不要再这里候着了。快点吃饱喝足,晚上可能还要守夜呢。” 根福眼睛一亮,高应声道:“诶!谢谢少爷!” 三下五除二,根福就把几道菜撤下,然后不顾老富贵儿的劝阻,直接拉着老富贵儿出了厅门,去旁边的侧屋用饭。 第14章 热汤面 “嗯嗯嗯,谢谢爹!”二丫头思语。 “谢谢爹!”三丫头思琪。 “我喜欢不喝酒时的爹爹!嗯嗯!”小豆豆。 三个小丫头全都满眼小星星地看着李丰满,一脸的幸福味道。大丫头抱着小弈埋头吃着碗中李丰满给她夹的鸡腿,眼泪啪啪啪地往下落。 李丰满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温声道:“一会儿吃完饭,你带着三个妹妹全都去睡个好觉,晚上小弈就由我跟老富贵儿守着就好。” “嗯。”大丫头用力点头,然后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泪痕,圆圆的小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阿爹,我也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你真的失忆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想起以前的事情!就现在这样!” 心中一暖,李丰满不由爽朗地大笑了起来,四个丫头的态度,说明她们已经完全接受了他这个爹,他很欣慰。 吃完饭后,李丰满就把四个丫头撵到了后宅休息,他与老富贵儿还有根福三人守在厢房看护着生病的李弈。 贴上膏药之后,小家伙的表现一直很安静,一个多时辰内只拉了一次,再也没有呕吐的症状。同时,身上的高热也在缓缓消散,老富贵儿会时不时地给他替换额上的湿巾。 晚上约有七点多钟的时候,李丰满亲自去灶房,用根福新买回来的一些面粉为小家伙做了一碗清淡的面汤,少油、少盐,只加了一点点爆香的葱花与些许白菜叶在里面。 一碗简单的热汤面,李丰满特意多煮了一会儿,把面煮烂成糊,小孩子吃了更好消化。 端进屋的时候,老富贵与根福两只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提着鼻子嗅来嗅去。 “一碗面饼,竟然做出了肉香的味道,老爷好本事!” 这是老富贵的原话,感觉李丰满端来的这碗面汤,竟然比晚饭时他们所吃到的那些肉食都要香得多,诱人肠胃。 根福的表现更为直观,口水流了一地,明明是刚吃过的晚饭,肚子却又开始咕咕叫了。 可惜,这碗面汤是李丰满专门为李弈准备的,他们两个注定无缘。 “咝咝!咝咝!” 小家伙咬着汤匙,吃得很香,小小的肚子,竟然一下吃下了半碗的面汤。如果不是李丰满怕一次吃得太多再伤了肠胃,说不得一整碗他都能全部吃下。 吃饱喝足,小家伙双眼一闭,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少爷少爷,剩下的这半碗面饼,可不可以……”根福眼巴巴地望着李丰满手中的半碗面汤,舔着舌头,一脸馋相。 李丰满不由摇头轻笑,双手一推,碗筷递出:“行了,剩下的全都给你了!” 虽说剩下的夜里也可以热一热再喂一次,但是李丰满宁愿再麻烦一些重新活面再做一次,也不愿让小孩子吃剩饭。 “谢谢少爷!” 根福一声欢呼,双手把面汤接过,张开大嘴,哧溜一下,大半碗的面汤就全都进了他的肚子。胡吃海喝,说得应该就是他现在这个状态。 “呼!实在是太太太太好吃了!” 根福脑子里的词藻匮乏,太好吃三个字已经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评价了。 “一碗面汤而已,喜欢吃的话明天我多煮一些。” 做为一个厨师,李丰满最喜欢看到的就是类似于根福这样因为吃到他所烹出的美食而露出的幸福笑容与诚心夸赞。 一夜无话。 除了半夜为李弈换了一次膏药之外,小娃娃睡得一直都很安稳。李丰满知道,膏药已然起了效用,这孩子的命算是保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天空刚刚泛白,李丰满、老富贵儿、根福主仆三人全都在李弈的床前打着盹的时候,前院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刘郎中几乎是一夜未睡,心里一直挂念着李家小公子的病情,挂念着李丰满所制膏药的药效。所以,天还没完全放亮,他就急不可待地登门拜访。 根福去为他开门并一路将其迎到后宅厢房,一进屋,招呼都没顾上打一个,刘郎中就一下窜到床前,认真地为李弈诊起脉来。 “大善!” 片刻之后,刘郎中面现喜色,高呼一声拱手向李丰满道喜:“恭喜李公子,小少爷已然转危为安,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有劳刘郎中了。”李丰满轻笑着拱手回礼。 刘郎中不好意思摆手道:“刘某惭愧,全是李公子的膏药效用神奇,让人叹为观止。” 才一夜之间,就让一个他束手无策并断了死期的病人起死回生,刘郎中在被打脸的同时也不免对李丰满钦佩不已。 第15章 过往 刘郎中没有多呆,在确定了李弈的病情大有好转,确实已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又再次匆匆离去。 老富贵亲自将其送出府门外,回来之后叹声向李丰满言道:“见小少爷大好,刘郎中好像真的很高兴,回去的时候脚步轻快,就好像突然年轻了好多岁。真是医者仁心,令人钦佩啊!” 对此,李丰满摇头轻笑:“他自然要高兴得跳起来,三贯钱换来了一个可以救命的良方,一回身就可以变现成无尽的名声与钱财,换作是我,我也会高兴得整晚都睡不着觉。” 对于刘郎中的来意,李丰满心知肚明。 瞧看李弈只是顺带,更重要的是他要知道他昨晚花了三贯钱买来的方子效用如何,验货的心思明显要重要给孩子瞧病的心思。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家是花过钱的,总要知道这钱花得值不值当。 老富贵儿一怔,然后颇为欣慰地冲李丰满弯身行了一礼,激动道:“老爷目光敏锐,心思清明,看样子您是真的恢复了!” “这真是太好了!您终于不再像是以前那样颓废,能够在有生之前见到您再度恢复往昔的风采,老奴就是死也值了!” 李丰满:“……” 不要动不动就这么激动好不好? 什么叫恢复了往昔的风采,哥一直都是这么英明神武的好不啦? “老富贵儿,你也知道,以前的事情我是真的全都忘了。”李丰满轻声向老富贵儿说道:“现在既然有暇,你就给我讲一讲我以前的事情来听听。” “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我以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老富贵儿与大丫头偶然间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让李丰满不止一次地感觉到,他这个身体的前主人以前好像是一个很牛逼的人物。 至少在变成酒鬼和混蛋之前,不管是老富贵儿还是大丫头,似乎都很信任他。 “老爷是一个大好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老富贵儿一开口,就拍着胸脯给李丰满发了一张好人卡。 李丰满一脸讪讪,一听到“好人”这两个字,他就知道这应该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自古以来,好人似乎都很少会有好报,否则他在穿过来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也就不会成为一个别人眼中的酒鬼与混蛋,更不会郁闷到想要跳湖自杀了。 李丰,字承德。 这是李丰满现在这个身体的名字。 李丰,没有满,同样是个十足的瘦子。 再一次有人实际行动来证明,想要靠名字来改变体型,一点儿也不科学,李爷李妈他们当年是真的失算了。 照老富贵儿口中所言,李丰一家以前是在长安城讨生活,日子过得不错,祖上蒙荫,留下一片不菲的家业,十分富足,平日里所接触的圈子也尽是一些权贵之流。 后来不知怎么的,李家的财富遭人觊觎,就有人故意设计给李丰准备了一个连环套,成功地把一个不法不尊的帽子戴到了李丰的头上。 从此,家破人亡,祖业易主,全府被发配到了黔州。 来的路上,家里的老人与两位夫人相继过逝,只留下了几个孩子,还有老富贵儿与根福父子跟在李丰的身边。 这才刚在这里立足不到半年,李丰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开始愤懑社会,整日醉酒沉沦,对家里的一切不管不问,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到了老富贵儿与大丫头的肩上。 “就这些?” 李丰满一脸猜疑地看着老富贵儿,总感觉这老仆所言不尽,有太多的保留。 “既然是获罪发配,那咱们这片宅子是怎么回事儿?周围似乎也没有官差监管,出入府门亦无人阻拦,哪有一点儿像是囚犯的样子了?” 不管是不是被人陷害,既然罪名已经落实,没有道理还能像是个大爷一样整日里来去自如,饮酒作乐,这不科学嘛。 老富贵儿道:“那是因为老爷在长安也有一些朋友,他们虽然不能帮老爷洗脱罪名,但是却也极力为老爷争取了一些便利。” “在这黔州之地,老爷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犯律法,没有人敢来强行干涉。不过,这也只限在黔州,一旦出了黔州的地界,很快就会有官差出面将老爷驱逐回来。” 李丰满一愣,竟然还有这种操作,画地为牢吗,只是画的这地也忒大了点儿吧? “来的时候咱们还带了一些积蓄,所以就有了现在这所宅院,还有城东郊外的三十亩良田。本来节省一些的话,咱们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般清苦,只是……” 老富贵儿不由又把目光挪到了李丰满的身上,若不是他这个大老爷整日饮酒浇愁,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他们也不至于会连看病的钱都需要向邻居去借。 “还有三十亩良田?”李丰满眼前一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有地就意味着有收成,有进项,总算不是一穷二白。 其实细想一想,在封建王朝当个小地主其实也不赖。 老富贵儿出声打击道:“现在才是春分,距离秋收尚有数月,老爷,昨天那三贯前,如果不省着点儿用,交完房租,咱们根本就撑不到秋收时节。” 老富贵儿变着法儿的劝说,像昨夜那种席面,实在是太浪费了。 “那个,房租是多少钱来着?” “一贯。” “才一贯,也不是很多嘛!” “是一贯一个月,老爷。” “……” 李丰满的脸有点儿黑,不由在心底骂了一句败家子。 一贯钱是多少,李丰满通过昨天晚上的根福买那些饭菜的对比已经有了一些计较。 一桌子鸡鸭鱼肉,虽然做得差强人意,但却都是实打实的硬菜,总共才花了五十文。 一文钱换成后世的人民币的话,差不多是两块多一点儿。 一贯是一千文,差不多是两千多块钱。 放在后世,两千多块钱一个月租这么大一个古色古香院子绝对是超值。但是这里是唐朝,而且还是在没有开发过的四川与贵州一带,整个就是一山窝窝儿,刘郎中一年的营业额也就才不过一两贯而已。 李丰能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月花一贯钱租这么大一座宅子来摆谱,真有余钱的话还可以理解,说是在享受生活。可就李府现在这种状况来看,某人纯粹就是脑子秀逗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宅子真的是很不错啊。 有花有草,有山有水,布局合理,结构复古,绝对是李丰满以前梦想中的豪宅范本,很适合他这个未来的厨神居住。 “所以,老爷,等这个月租期到了,咱们要不要换个小一些的院子?” 老富贵儿轻声建议道:“反正咱们人也不多,随便找个独门小院都能住得下。现在这么大的院子,着实是有些浪费了。” “换?为什么要换?”李丰满悠然道:“我觉得这里很不错嘛,住着很舒服。” “嗯,唯一的缺点就是府中的下人太少了,回头你再去招几个勤快心细的丫环回来,孩子们还小,需要有人在旁边时刻照看着,总不能老是让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忙前忙后吧。” 老富贵嘴角儿一抽,感觉老爷才好了没一会儿,又犯病了。 第16章 水煎包 “就这么定了!”李丰满一拍手,直接向老富贵儿吩咐道:“一会儿用过早饭你就去找寻合适的丫环,也不太多,三五个就好。” 三妻四妾眼下还做不到,但是找几个洗衣叠被的丫环还是木有一点儿问题。 奢侈点儿怕什么,有我这个未来的厨神在,将来还怕会没钱? 有技术在手的人,就是这么自信! 不得不说,迷一样的自信来源,是李丰满为数不多的另外一个性格缺陷之一。 在他短短三十年的人生中,其中的后二十年他一直都很坚信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饭。 对于自己的厨艺,他永远都是那么地坚定不移。以至于在追求女生的时候,他的套路永远都是——给她做一顿饭。 结果,三十岁的老处男,就已经很说明了问题。 第一次跟人约会,不请人k歌,不看电影也就罢了,送人的第一件礼物竟然永远都是他自己下厨精心烹制的臭豆腐,约会的地点永远就是他临时租来的小厨房。 这么奇葩的约会方式,除了真正的吃货之外,有几个正常的女孩子能够接受得了这么重口味的男朋友? 总之一句话,往事不堪回首,努力了十几年,李丰满始终都没有找到那个与他志趣相投的人生伴侣。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别怕花钱,心灵手巧者优先。” “嗯,长相也要能过得去,别整几个歪瓜裂枣回来,看着影响心情。” 坐在床边,李丰满有一句没一句地提着要求,看上去很上心,兴趣盎然。 老富贵儿的老脸乌黑,李丰满每说一句,他的心就会疼上一分,雇丫环回来容易,但是钱呢? 这个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穷苦人家的孩子大都会被送到一些大户人家做些短工,雇佣一个丫环回来也确实要不了多少钱。 但是雇回来之后,吃喝拉撒,还有每月的例银,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开支,就他们刚到手的那三贯钱,根本就不够看。 “老爷,其实很多事情老奴与根福就能做得了,用不着再额外雇人回来。” 老富贵儿轻声劝说,看李丰满面色有些不愉,遂改口道:“就算是真的要雇,也用不了三五个那么多,依老奴看,也就大小姐身边需要一个帮衬的丫环,要不老奴今天就去市集选一个回来?” “不用了!我这里不需要别人侍候!” 这时候,门外传来大丫头李轻寒的声音,小姑娘抬步进门,语气坚决,一脸防备。 “阿爹,咱们府里不需要再有外人进来,我,还有弟弟妹妹们,都不喜欢,很不喜欢!” 李丰满一愣,老富贵儿的话他可以不在意,但是这宝贝女儿的态度他却是不能不考虑。 况且看大丫头的神态,她之所以不愿意雇丫环回来,似乎并不止是因为钱财的问题,而是真的很排斥。 这又是什么原因?小姑娘在防备什么? 难道这个李丰以前还有过生活作风上的问题,所以一听到要雇丫环回来,大丫头才会如此地戒备? “既然如此,那这个问题就先暂时缓一缓,咱们容后再议。”面对着大女儿的强烈反对,李丰满瞬间败退,决定先把问题放在一边,日后弄清楚根结之后再徐徐图之。 老富贵儿松了口气,大丫头满面欢颜,显是没想到她能这么轻易地就说服了李丰。 要知道,以前的李丰可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劝动。尤其是来到涪川县这半年来,更是一意孤行,谁的话也听不进,孩子更是基本没管过,惹烦了甚至还曾动手打过几个丫头。 是以现在见李丰突然间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他们一时之间竟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如果失心疯真的这么管用,他们宁愿李丰能够再多疯几次。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去准备早餐!” 看了看天色,旭日东升,天光大亮,李丰满轻车熟路地走向西院的灶房。 待李丰满远去,李轻寒轻声向老富贵儿说道:“老富贵儿,你有没有觉得,阿爹他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是说,在咱们来到涪川之前。” “以前的阿爹虽然脾气也很不错,但是对我还有思语、思琪她们,从来都不会这么宠溺依从。” “他以前总是说,女子早晚都会嫁作他人妇,男丁才是李家的根本所在。所以哪怕是在长安时,他也很少会主动关心我们,思语、思琪还有豆豆,他更是连抱都很少抱过。” “但是现在,从他看向我还有思语、思琪及豆豆的眼神中,我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宠爱,这样的目光我以前只在他看向小弟时才见到过,是我的感觉错了吗?” 老富贵儿恭声道:“大小姐自幼聪慧过人,自然不会看错,老爷他,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不管他再怎么变,老爷总归还是老爷,只有他在,咱们李家才会屹立不倒。所以老爷能够重新振作起来,老奴是打心底里高兴。” 稍顿了一下,老富贵儿轻声向李轻寒提醒道:“至于以前的事情,既然老爷全都忘记了,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依老奴之见,长安的那些往事与故人,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老爷面前提起了。” 李轻寒点着脑袋,深以为然。 后厨,李丰满动力十足的钻进厨房,本来他还想着要再下一锅热汤面给孩子们尝尝,毕竟昨晚根福在喝过面条之后似乎就极为推崇,想来孩子们应该也会喜欢。 不过,李丰满毕竟是北方人,大早上就喝面条他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所以一进厨房,看到昨晚发好的面团,他瞬间就改变了主意。 豆浆、油条之类的早餐现在已经来不及,厨房里的油全都是一些动物油脂,并不适合炸制食物。豆浆的话更麻烦,没有豆浆机的时代,一切都只能靠手动磨制,绝对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够完成的工作。 所以,李丰满现在想要做的是另外一种在北方比较常见的小吃——水煎包。 上等的水煎包做好之后,脆而不硬,香而不腻,味道鲜美,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很适宜。这是李丰满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早餐之一,现在有机会,他自然也想要让几个孩子来尝一尝。 第17章 千里驹 水煎包是鲁豫一带有名的小吃,曾一度风靡全国,后世的国人,很多人在选择早餐的时候,除了豆浆、油条、大米粥之外,水煎包也是必不可少之物。 其中在河南一带,水煎包搭配河南逍遥镇的胡辣汤亦是一绝,许多人吃过之后,都会赞不绝口。 当然,除了一些早餐店面与街边的小吃摊位之外,稍微正规一些的酒店饭店都不会有专门的小吃供应。 李家的知味轩也是一样,不过这并挡不住一个合格吃货的心,水煎包的做法简单,易学易做,只要掌握了窍门与秘方,李丰满做起来相当地得心应手。 就连李爷李爸那样的老厨师,都极为欣赏李丰满做水煎包的手艺,只要他得暇在家,早餐都会让他来负责。 所以做起水煎包来,李丰满得心应手。就比如现在,他熟练地一手揉着面团,一手和着馅料,双手齐飞,一个个椭圆形的小包子就这样极速地在他的手中成形。 如光幻影,快,却极其规则,每个小包子的形状大小,皆是如出一辙,极具观赏性。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水煎包的形状,各地都有不同,有的就是一个正常的包子放在锅底,有的像是饺子随意一捏,也有的外观就像是一个个圆形的小馒头,馅料藏在其中。 总之,各式各样,随君喜欢。 李丰满最喜欢的就是他现在所做的这种,外观呈椭圆形,扁平状,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馅饼,整齐地放在锅中贴制,馅饼一样的扁平外观,可以让它与底锅有更多的接触面,这样做出来的水煎包色泽更好看,焦底更多,一口下去,焦脆香鲜,炸裂舌尖。 因为没有平底锅,所以李丰满每次只能在圆形的锅底少放一些包好的包子,一次约有十几只。 锅底抹油之后,将包子紧挨着贴在锅底,然后大火猛烧,待油温上升,锅内起烟之后,把事先备好的水淀粉缓缓地浇入锅中,水面温过包子的三分之一高度,盖上锅盖焖火蒸煮。 水淀粉在锅内沸腾翻滚,剧烈的水蒸汽将包子蒸熟之后,水份蒸发,残余的淀粉就会在锅底形成一层金黄色犹如锅巴一样的锅贴,把锅内所有的包子全部连成一片。 根福帮着在灶台烧火,听着锅内滋滋的煎炸之声,闻着透过锅盖弥散在整个灶房中的香气,喉结一鼓一鼓上下耸动,哈喇子流了满怀,两只眼睛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锅内,若不是李丰满接二连三的提醒,这傻大个可能连干柴都忘了往灶台里填放。 “什么东西这么香?” “哇,真的好香!真的是爹爹在里面做饭吗,爹爹的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爹爹!爹爹!我要吃我要吃!” “……” 三个小吃货好像是掐着点一样,在李丰满准备的第一锅水煎包刚刚要出锅的时候,李思语、李思琪还有小豆豆,全都在起床之后闻着味儿跑了过来。 隔着老远就听到她们流着口水的声音,尤其是小豆豆,二话不说,直接向李丰满撒起娇来。 “好好好,都有都有!” 李丰满再次败退,脸上的笑容褶得就跟一朵花一样,一个锅铲下去,锅底十几个已然煎得焦黄的水煎包犹如连体婴儿一样被他一块起底。 十五个包子,正好放了一个整盘,头朝下,底朝上,金黄色的平整贴底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咬上几口。 李丰满拿出几个小碗,三个姑娘每人分了五个,小丫头们一声欢呼,说了句谢谢爹爹之后,全都端着小碗跑了出去。看方向,似乎是向她们大姐献宝去了。 “水煎包一定要趁热才好吃,不过要小心烫,吃前记得吹一吹!” 李丰满在后面高声地嘱咐交待着,听到三个丫头咦咦吖吖的答复,这才又收回心神,继续做起了第二锅。 旁边的根福,眼巴巴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与锅底,心里也空落落的,他不好意思与三位小小姐抢吃的,可是少爷做的那个叫做水煎包的东西,看上去真的很好吃的样子,好想也要一个尝一尝味道啊。 “根福别发愣,继续添火!”李丰满轻声向根福催促着,道:“你也不要着急,剩下的还有很多,今天这水煎包,本老爷管饱!” 根福没精打采的脸上一阵抖擞,两只眼睛犹如灯泡,兴奋地盯着李丰满道:“真的吗少爷?!” “那是自然,本老爷说话算话!下一锅就给你吃,算是你在这里帮忙添柴的奖赏!” “本老爷”三个字,说起来很有带感,李丰满已然有要把它给发展成为自己口头禅的趋势。 不过他很快就开始后悔对根福许下的这个管饱的承诺。 大块头有大胃口,能吃一点儿他很理解,毕竟两米多的个头,两百多斤的分量在那竖着,吃的多些也属正常。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根福这个傻小子竟然这么能吃。 一口气吃了十锅水煎包,却连半饱都没有,如果不是后来老富贵儿过来把他给支走,剩下的那半盆面估计也得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老爷见谅,根福的肚子打小就是个无底洞,吃起东西来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饥饱。” 老富贵儿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向李丰满解释道:“以往每餐吃饭,老奴都会给他限量,吃完之后就不会让他再吃,否则就是一座金山他也能全都吃干败净。” “哦?”李丰满一愣:“这么说,根福这孩子从来都没有真正吃饱过了?” 老富贵儿点头道:“自打十岁那年他曾独自一人吃了整锅米饭之后,老奴就不敢让他再敞开了吃了,一是养不起,二则是怕他吃坏了身子。” “不过还好,这孩子还算听话,哪怕每顿饭只能吃个三分饱,也没有耽误长身体,才十九岁就长了这么大的个子,也有很有一把子力气,平日里看家护院,足够了。” 瞬间,李丰满就想到了那个流传了很久的千里马的故事。 明明是日行千里的宝驹,却吃着喂食普通骡马的劣等草料,做着普通骡马日常拉货推磨的寻常工作,根本就体现不出一匹千里马该有的特质与本领。 而这个根福,说不定就是一匹尚未被发掘出来的千里驹。 至少,他很能吃不是么? 第18章 低贱营生 “以后就让根福跟着我吧,我看他似乎有些身手,给我做个贴身保镖应该能够胜任。”李丰满这样对老富贵儿说道。 老富贵儿感恩戴德,躬身道:“老爷能够看上他,那是他的造化。就怕根福脑子太过愚笨,时常会惹老爷生气。” 根福平时在府里本就充当着护卫之职,只是李丰以前老是嫌他灵性不足,出门不愿让他相随,说是怕会被他的愚蠢给传染到,遭友人讥笑。 李丰满则没有这方面的顾忌,狗腿子嘛,只要够忠心,有本事,肯拼命就够了,要那么聪明做什么? 有句老话不是说吗,红花还需绿叶配,哪个美女的旁边没有一个或是几个恐龙妹帮衬着、映照着?有这么一个粗犷野蛮的大块头跟在身边,不正好能够衬托出本老爷的英俊与儒雅么? “就这么定了。”李丰满很愉快地决定道:“以后根福就正式跟着我了,我会负责他的所有衣食所需。” “日后想吃什么就让他吃,别再特意限着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我的性命安危,可要比几顿饭几口吃的金贵多了。” 就当是提前投资了,万一真的能够喂出一匹千里驹来,岂不是赚大了? 至于能吃什么的,当厨师的人还有会怕这个的吗? “多谢老爷,回头老奴就去交待,让根福一定要誓死守护老爷!”老富贵儿应声接下,傻儿子能得老爷的看重,他也与有荣焉。 “爹爹,爹爹,我们还要吃,我们还要吃!” 刚刚把根福的事情敲定,思语、思琪、豆豆三个小馋猫又端着空碗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跑边嚷嚷,满嘴的油光。 大丫头轻寒抱着已经睡醒的李弈跟在后面,嘴上也泛着油光,看样子三个小家伙并没有吃独食,也把刚刚带走的水煎包分给了她们的大姐吃。 李弈的气色有了明显的好转,两只大眼睛已然恢复了小娃娃该有的灵动与清明,在李轻寒的怀里东瞅瞅西看看,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几个孩子进了厨房,刚刚好,李丰满又做好了一锅水煎包出来,放在盘子里,底面焦黄,热气腾腾,香味满屋。 三个小丫头一声欢呼,直接伸手去抓,想要分而食之,却被李丰满一个巴掌把她们的小爪子都给拍到了一边。 “着什么急!没看是刚出锅的吗,小心烫到你们!” 故意板着脸责怪地训斥了她们两句,李丰满这才拿起筷子,又往三个丫头的碗里分别又夹了两个。 东西再好吃,也要有个度量,尤其是小孩子,吃得太多反而会伤到肠胃。 当然,根福那个饭桶另当别论。 把三个小家伙打发好,看到大丫头也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李丰满随即又拿了一副新的碗筷,把剩下的几个水煎包全都扒到了碗里给大丫头递过去。 至于怀中的孩子,老富贵儿早已伸手接过,好让李轻寒能腾出手来赶紧吃饭。不过屋里有些烟,怕呛到孩子,所以接过孩子之后,老富贵儿就直接出了灶房,在门外院子里溜达。 “不要光吃煎包,这里还煮的有米粥,就着一起吃,味道更好。” 说着,李丰满又为几个孩子把已然煮好并放温的米粥盛出,一人舀了一小碗,放入汤匙摆在桌上。 几个孩子就这样围着一张圆桌,在厨房里就大口吃喝起来。 “谢谢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馒头了!”二丫头思语在吃饭的时候还不忘拍一下李丰满的马屁。 “错,爹爹刚才明明说这是煎包,应该说是最好吃的煎包才对!”三丫头思琪一脸正经地郑声纠正,小嘴巴鼓囔着一刻不停。 “嗯嗯,好吃好吃!”豆豆吭哧吭哧地点头附和,嘴里一点儿也没闲着。 唯一安静点儿的就只有大丫头轻寒了,抱着李丰满递给他的小碗,一口包子一口粥,吃得快而安静,年纪虽小,却已颇有几分淑女风范。 看孩子们吃得高兴,李丰满心满意足,脸上笑意盎然。 “说实话,老爷做的这个叫……嗯,水煎包,对,这个水煎包确实美味无比,以前便是在长安时咱们也从没吃过,端是好吃!” 站在门口,听到小姐们一个劲地评论称赞,老富贵儿也忍不住凑着热闹。 李丰满笑道:“好吃的话以后得空再给你们做,跟着我别的不敢说,在吃喝这两个字上,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 这一次做的水煎包在李丰满眼里,无论是品相还是口味,都只能算得上是勉强合格,距离美味精品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毕竟没有平底锅,贴底受热有些不均,焦黄分布不匀,影响口感。 还有,馅料过于简单,只有葱、姜、盐来简单调味,没有秘制酱油、蚝油、十三香之类的提鲜调料,吃起来不是那么鲜香可口。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让几个孩子及老富贵儿、根福这些从来都没有吃过水煎包的人吃得惊喜连连。 接下来,李丰满又做了几锅,待几个孩子吃饱之后,他才与老富贵儿坐下来正式用餐。 他坐主位,老富贵儿端着碗坐在灶台边,与李丰满相距甚远。 哪怕是在灶房内,老富贵儿也守着不与主人同桌的规矩,无论李丰满怎么劝说,他都不愿坐到李丰满的身边。 “老富贵儿,家里除了城外的三十亩地,可还有别的营生?”喝了一口稀粥,李丰满轻声向老富贵儿询问。 老富贵儿摇头。 “就没有租过店铺卖过东西什么的小买卖?”李丰满不死心,继续探询。 老富贵继续摇头,“老爷说笑了,咱们老李家之前可是豪门大家,怎么能做那种东买西卖的低贱营生?以后这种话老爷可千万莫再说了,说出去会被人笑话。” “老爷现在虽说是遭了难,落魄了,可再怎么也不能自贱身份开什么店铺,有辱门风,绝对不可以!” 李丰满微摇着脑袋,知道他可能有些想当然了,这里毕竟是唐朝,士农工商,商排最末,远不如后世那么开明。 看样子,如果他说想要开个饭店赚些余钱来养家的话,应该会遇到不少的阻力。 第19章 唐时风月 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只要一想到赚钱糊口,李丰满本能地就想要重操旧业,把他们老李家传承了十九代的『知味轩』从新开办起来。 他可是未来注定要成为厨神的男人,怎么能没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餐馆呢? 李丰满抬起手臂,认真地看了下自己的双手,有刀痕,有油渍,妥妥的一个厨师的双手。 李丰那厮以前一定也是没少下厨自己做饭,否则的话,他的手上不会有这种厨师的专属印章,且李丰满之前他亲自下厨做饭,老富贵儿与孩子们不会一点儿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这里可是唐朝,君子远庖厨的思想当是还特别的流行,李丰身为一家之主,长安里的豪门大少,竟然会下厨做饭,这本身就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好么。 “我以前在长安时,也会时常自己煮饭么?”李丰满轻声向老富贵儿询问。 老富贵儿恭声道:“老爷以前确实有这个爱好,只是这种举止与您尊贵的身份实在不符,所以老太爷每次见到都会严厉训斥,后来老爷就很少再在人前烹饪了。” 李丰满点头,既然李丰之前有前科,本身就有厨艺在身,那倒是省了他不少的麻烦与口舌。 “行了。”李丰满放下碗筷,淡声向老富贵儿吩咐道:“你把这灶房收拾一下,家里的孩子们也照看着点儿,稍后我会带着根福一起出去转转。” 老富贵儿低头应声,没有多作劝阻,起身恭送着李丰满离开。 前院里,根福听从老富贵儿的吩咐,正在门房里看守。 虽说李府近半年来都没有什么访客,但是门房不空的规矩老富贵儿却一直都保留着,除非有特别的情况,根福白天和夜里,一般都会呆在门房里守着,以防真有外客到来却没有一点儿照应失了礼数。 李丰满从后宅走来,看到根福正在门房前面的空地上活动着身子,练着拳脚。 两米多高的大个子,身体下扎,龙拳虎步,大开大合,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威风。 看到李丰满走到近前,根福拳脚一收,小跑着迎了上来,躬身见礼:“见过少爷!” 李丰满笑着问道:“刚才耍的是什么名堂,看上去似乎颇有章法,不是随意乱打吧?” “回少爷话,是五行拳。”根福憨声回道:“是我爹以前教我的,说是行伍之中常用的杀敌拳,练好了可以以一挡十。” 李丰满一愣:“行伍之中的拳法,这老富贵儿以前莫不是还当过兵不成?” 根福道:“怎么不是,听我爹说,他以前还是个伍长呢,可厉害了!” 李丰满哂然,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老富贵儿平素里看上去慢悠悠絮叨叨的一个老实人,竟然还当过兵,做过伍长,想来身手也该是不错。 这样更好,有他在家守着,倒不必担心孩子们的安全问题。 “是吗?”李丰满直声向根福问道:“那你跟你爹比,谁更厉害一点儿?” “当然是我了!”根福大脸一昂,傲娇道:“自我十岁之后,我爹就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现在他上了岁数,气血虚减,更不是我的对手,我让他两只手,稳赢。” 李丰满嘴角一抽,心里面不由开始计算起老富贵儿这个当爹的被十岁的儿子打败之后的心理阴影面积。 一个正值壮年的成年人,却打不过一个只有十岁大的小孩子,这要是传出去,得有多丢人? 怪不得十岁之后,老富贵儿就限了根福的饭量,除了是真的养不起外,也未免没有要敲打教训这个熊孩子的意思。 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了根福的天赋异禀。一个能够当上伍长的老兵自然不会是弱者,可是根福从十岁时就能战而胜之,不是怪胎是什么。 能够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来,也不知老富贵儿的心里是怎么个心情,是该骄傲呢,还是该懊恼呢? “不错不错,继续保持!”李丰满夸赞了根福一句,然后直奔主题:“昨天让你带回来的钱还剩下多少?” 根福苦着一张脸:“一文钱也没得了,昨晚吃完饭就全都被我爹给收走了。我爹说府里没了余钱,又欠了外债,剩下的那些钱要节省一些,不能再大手大脚了。” 李丰满一阵无语。 怪不得他刚才在后院跟老富贵儿说要带着根福出去转转的时候,依着老富贵儿抠搜的性子竟然一句劝导的话也没有,答应得那么干脆,闹了半天,原来是钱袋子早就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 没有钱,就算他与根福出去再怎么放浪,也玩不出花来。 “算了,没钱也有没钱的玩法。”李丰满没有再回去找老富贵儿要钱的意思,冲着根福一挥手,道:“走,陪老爷我到外面去走一走。” 唐朝时的风土人情,以及这个时代居民的生活状态,李丰满还是蛮有好奇心。 根福乐呵呵地点头:“诶!我听少爷的!” 然后小跑着走在前面为李丰满打开大门,主仆二人就这么溜达着来到了街上。 街边的景色,李丰满昨天并没有来得及细看,一是天色将晚,光线不好。二则是孩子病重,实在没那心思。 现在则不然,天光大亮,旭日东升,入眼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明亮清楚,周围的一切景象,李丰满都能毫无阻碍地收入眼底。 看太阳在天空挂着的位置,现在应该是上午的八点到九点钟之间,阳光明媚,街上的行人渐多,尤其是根福领着李丰满到了涪川县的主街之后,街道上多了一些叫卖之声,显得更加热闹了一些。 街上的行人都身着古装,长衫长袖,白底黑靴,衣服的颜色多以青灰为主,材质有九成都是麻布面料,跟李丰满身上所穿着的这件白色的丝稠面料根本没法比。 李丰满这样一身行头,带着根福这样一位两米多高的黑面大汉,走在大街上尤如鹤立鸡群,十分的醒目、出众,回头率绝对能让后世那些喜欢街拍的小姑娘羡慕死。 唐朝时,民风彪悍,男女之妨并不严苛,所以走在街上的行人之中,女子也有不少,其中也不乏有一些耐看可人的古风美人。 被这些行人时不时地盯着瞧看,李丰满不仅没有觉着不好意思,反而脚步轻飘,越发地荡漾起来。 蕴藏在体内的骚包属性开始抬头,李丰满昂首挺胸,尤如一只开屏的孔雀,时刻展现着自己的英姿。 第20章 唐朝人的审美 李丰满是一个自我感觉特别良好且内心还有点儿小闷骚的人。 三十年的人生阅历,别的地方没有太多的增长,唯有脸皮变得越来越厚,心变得越来越大,至少在看到女同志时,不会再像年轻时那么心慌敏感,连句话都不敢说上一句。 不止如此,可能是因为单身的时间太久,又或者是在饭馆里当老板当得时间长了,李丰满又被动拥有了一些人来疯的属性,身前的人越多,他就越会觉得兴奋,根本就不存在怯场这一说法。 就好比现在,被满大街的陌生人这么看着、评论着,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指指点点儿,李丰满不觉得一点儿羞涩,整个人都有点儿要荡漾起来的感觉。 飘逸,舒服,就是这个feel! “可惜,本老爷现在手中没有一把折扇,或是有一把镶满宝石闪闪发光的宝剑也可以,那样的话肯定会更加的耀眼夺目。” 李丰满脸上多少有些遗憾,文人怎能没有折扇,武人怎能没有宝剑,像他这样一看就知道文武双全的美男子,手中却空空如也,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周围这些可爱的观众。 嗯,下次再出门,一定要注意一些,该带的全都带出来,那样才会更帅更有威严。 旁边的根福被人瞅得老脸通红,本来就有些黝黑的皮肤,红得都有些泛紫。 “少爷,咱们还是快走吧。” 根福明显有些紧张,在李丰满的耳边小声催促着:“每次小人上街,都会被这些无聊的人盯看,尤其是那些妇人,有时候还会走过来拉拉扯扯说是要为小人拉媒说亲,不胜其烦。如果不是我爹曾交待过,我真想一巴掌把他们全都呼到一边去。” 根福一脸的苦恼与不好意思。 而悠哉游哉心里正美不滋儿的李丰满却如遭电击,整个身子都是一僵。 “根福,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耳朵有些不太好使,怎么好像听到你说街上的这些人全都是在看你来着?” 李丰满很是鄙视地看着根福,傻大个,一脸的横肉,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一个粗人,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自信,竟然会错以为这些人都是在对他暗送秋波? “嗯那!”根福很自然地点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尤其是小人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这些人更是过份,总是没事找事往小人身上凑,烦死人了。” 李丰满突然停身止步,而根福却依然惯性向前。 李丰满趁机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些人的目光,顿时头上冒起了一万点暴击伤害,身子踉跄,有些目眩。 那些人、尤其是那些女人的目光,竟然真的是随着根福的身形在移动,原来有错觉的不是根福,而是他这个未来的厨神! 瞎吗? 这个时代女人的品味都是这么地重口味吗? 一瘦一胖,一白一黑,一个五官精致眉清目秀,一个五大三粗熊鼻阔口,是个人也知道是谁更有吸引力才对吧? 可是事实却是,似乎根福这个傻大个才更受欢迎,而他这个红唇齿白的玉面小郎君却成了一个妥妥的陪衬。 这不科学! 李丰满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些崩溃,如果根福真的比他帅比他有范儿也就罢了,就算心里不服气,面子上至少也能过得去。 但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李丰满表示不服。 李丰的长相,李丰满昨晚已经找铜镜验证过,与他在后世的长相相比,这个李丰明显更英俊一些也更年轻一些,虽然同样很瘦,但李丰却比李丰满白了很多,且五官周正,剑眉虎目,妥妥的一个小白脸的范本,看得李丰满很是满意,很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李丰满没有想到,一向都长得又黑又瘦的他,也有变白变嫩的一天。 颜值即一切! 这正是他刚刚在人群中内心充满了自信的根本,这么帅的小伙一枚,没有道理会不受欢迎。 万没想到,现实的打击竟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这个时代,似乎并不流行小白脸,而是黑面大汉在大行其道。 以前老是听说唐朝人是以胖为美,审美的眼光与现代人甚为迥异,似乎传说中美得冒泡的杨贵妃就是一个肉肉的小胖子。 现在这种情况来看,果然不错。算起来根福唯一比他有些优势的,也就是他那一身壮硕丰满的肌肉了,乍眼一看,根福可不就是一个体形巨大的胖子么? 一时间,再没有了刚才那种飘逸舒服的心态,一个大写的尴尬铺在李丰满的脸上。 看来无论是在哪个时代,他李某人都是注定跟不上主流了。 李丰满二话不说,抬脚疾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冲过人群。 这个时候李丰满才深刻地感觉到,以前李丰之所以不爱带根福出门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想他堂堂李府的大老爷,竟然成了一个傻大个的陪衬,搁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少爷,等等我!” 根福三两步追上,摆脱了那些奇怪的人群,他整个人都感觉轻快了许多。 李丰满长吸了口气,从刚才的尴尬与打击中恢复过来,深看了根福一眼,道:“以后出门,记得不要离我太近,尤其是人多的时候,一定要距我五步开外,知道吗!” 离得太近,李丰满担心自己的品位与审美也会变得奇怪。 根福挠头:“可是少爷不是说要让我做你的贴身侍卫吗,离得远了,万一少爷有危险我怕会赶不及护卫。” “你想多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那么多危险?” 看根福一脸忠心的样子,李丰满不由一声轻叹,道:“算了算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你还是该怎么跟就怎么跟吧,总之,安全第一。” 这种事情跟根福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因为别人眼瞎而让自己去嫉妒一个傻大个吧,那样的话也未免太没品了,更显得他李某人没有自信。 这绝对不是一个骄傲的厨神该有的心态。 “走,带我去附近最好的几个酒楼去转转!”李丰满抬手拍了拍根福的肩膀,彻底摆脱了之前的不愉。 现在最要紧的是调研,看一看这个时代的餐饮水准,将来『知味轩』开业,这些人极有可能都是他的竟争对手,不管怎么样,都要事先了解一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根福闻言,一摸自己的口袋,苦着脸道:“少爷,咱们没钱。” 李丰满不以为意地潇洒摆手:“没钱怕什么,谁规定去饭店一定要带钱的?少啰嗦,走啦!” “诶,我听少爷的!” 根福迷糊地应了一声,在前面为李丰满引路,朝着不远处的一家酒店走去。 第21章 望江楼 涪川县城不大。 因为少有楼房,最高的建筑也不过是一处三层小楼,在城中随便寻一高地观瞧,一眼就能将整个县城尽收眼底。 而且街道房屋整体都显破旧,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很多商铺的木质结构都已经开始有些老化腐朽,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会塌下来的样子。 李丰满给这个县城的评价是: 一个字,穷。 两个字,寒酸。 这样的县城,甚至还不及西安一带的很多乡镇。 看来老富贵儿昨晚并没有忽悠他,三贯钱在这个地方,真的能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这个地方人们的生活状态,安全抹杀了李丰满一直以来对盛唐风月的无限向往。 贞观盛世,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史书上形容的那么美好。 根福领着李丰满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酒馆儿,一个十几公分长宽的小牌匾,上面写着“如意酒家”四个墨字。 牌匾有些干裂,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泛白、模糊,若不认真打量,初一看还会以为是“如音酉家”。 这个牌匾的年龄至少也有十年往上,过了这么久小酒馆依然健在,且里面时有人进进出出,说明它的生意不错。 “少爷,这家酒店是老字号,听说在涪川已经开店足有百年。”根福小声地向李丰满讲解道:“他们家的酒不错,饭菜也很受欢迎,以前少爷你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呆在这里饮酒取食。” 李丰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稍稍地往里打量。 饭馆来往的顾客多是一些身着粗布衣服的普通人,有好多身上的长衫甚至还打着几块补丁。看穿着就知道,这些人的收入水平应当是并不宽裕。 “他们家的酒菜,应该不贵吧?” 根福回道:“如意的酒菜在涪川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又便宜又好吃。昨天咱们吃的那些饭菜,全都是从他们这里买的。” 想起昨晚那一桌的白水煮肉,李丰满顿时兴趣缺缺。 看来李丰他们在来到涪川之后,日子确实不太好过。否则他堂堂的一个豪门大少,又怎会屈居于这样一个不上档次的小酒馆中吃喝? 哪怕这个朝代的厨艺再怎么滞后,李丰满也不相信,长安城的那些豪门大族之中,会没有真正的美食。 “少爷,咱们还进去吗?”根福轻声询问。 李丰满摇头道:“没必要了,咱们换下一家。” “嗯,这样,你直接带我去整个县城之中最豪华的那一家好了。” 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也没有见有人出来招呼,服务意识缺失,差评! “最好的,那就只有望江楼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根福的嘴里就叫出了“望江楼”三个字,李丰满顿时就来了兴趣。 “少爷你看!”走出“如意酒家”不远,根福抬手向县城的正中方向指了指,道:“看到那处高楼了吗?涪川县唯一的一座三层酒楼,记得咱们初到涪川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里面的酒菜,不管是菜品还是味道,全都不比长安的那些酒楼逊色。” 根福的话让李丰满的眼前不由一亮,尤其是最后那句不比长安的酒楼逊色,更是让他心中充满了期待。 长安是大唐的国都,应该是这个时代所有精英的聚集之地,那里的厨师所代表着的,大体也应该是这个时代厨艺的最高水准了。 根福到底是从长安出来的,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说出的话应该会靠谱一些。 “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啊!”催促了一声,李丰满抬脚就走。 有了目标,也不用根福再特意带路,李丰满在前,根福小步随后,一主一仆就这样一步步地向县城中心最高的那处楼阁走去。 距离不远,三五分钟也就到了。 还未到近前,远远地李丰满就听到前面的酒楼之中有丝竹之声传出,似乎是有人在哼唱小曲儿。 抬眼观瞧,望江楼座北朝南,大开的门脸,光是一个前门,左右就有近五米长三米高,再加上两边的墙面,仅是临街这一排的占地,就足有三十米。 门脸的前面,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广场,广场上三三两两的停放着各式各样的马车。现在虽然还不到正午,不是饭点儿,可是望江楼里的生意却已是出人意料的红火。 酒楼里面莺歌燕舞,丝竹阵阵,与刚刚在“如意酒家”看到的那些感觉完全都不在一个层面。 “这才有点儿意思嘛!”李丰满整个人都嗨了起来,“我就知道,哪怕是再穷的地方,也不会少了土豪金的存在。” 没有丝毫犹豫,李丰满直接跨步向望江楼的正门迈去。 根福再一次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脸上有些纠结,不过见李丰满已然进去了,他也不得不随脚跟上。 不就是一顿霸王餐么,大不了一会儿挨打的时候我不还手好了。 根福的心里已经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心里甚至都在想着一会少爷点菜的时候让他多点一些,怎么也要回本不是。 “这位公子里面请!” 李丰满刚到门前,就有店小二满脸喜意地迎了过来,热情满满地为李丰满找座并介绍店内的菜色。 从入门开始,李丰满的目光就在不停地打量着这家酒店的布局与装饰,心里面不停做着计较,并没有太过留意小二的介绍。说得再好,也不如自己切实的亲身体会,反正已经进来了,这里的饭菜到底如何,他很快就能亲眼所见。 店里的装潢很有格调,走的是温润、华贵的风格,唯一的不足是大部分的部件有些老旧,很多桌椅都磨圆了棱角,看样子这家酒楼的年份也不短了。 一楼的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个散客。 李丰满无意停留,直接拾阶上了二楼,唱曲的声音越发清晰,抬头望了眼,声音是从三楼传出。李丰满有意再往上走,却被引路的小二给拦了下来:“公子请恕罪,今日您来得不巧,敝店的三楼已被贵客预订,暂不对外开放,公子用餐的话,二楼也可以。” 竟然被人包了。 李丰满稍愣,却也没有故生事端,随声向小二吩咐道:“那就帮我找一个临窗的位置好了。” 二楼的客人比一楼要多一些,足有二三十人,三五一群,各自饮酒作乐。 李丰满注意到,这些人大多都是一身丝绸制衣,颜色也比方才在街上那种一水儿的青灰要鲜艳了不少,有深蓝,有淡紫,有浅白,一看就知道当是价值不菲。 当都是不缺钱的主儿。 李丰满满意点头,不过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了这些人所点的那些菜肴上,毕竟这才是他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 第22章 故意刁难 生鱼片。 这是李丰满入眼的第一道菜。 但是跟后世人们常吃的那种三文鱼不同,盘子里被切得一片一片整齐摆放着的白嫩鱼肉,看上去竟像是鲤鱼,而且是没有经过任何烹饪处理的生鲤鱼! 生吃鲤鱼片,好重的口味。 哪怕在生鱼片的盘子里同时还摆放着葱段、蒜片、生姜沫之类的调味品压制腥味,李丰满也很难想像,这样的东西吃在嘴里会是怎样一种难言的味道。反正如果换作是他的话,他肯定是吃不下。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在座的这些客人,面对着这样的生鱼吃得似乎都还挺香甜,一盘生鱼片刚刚放下,三两下就吃得只剩下一个空盘。吃完之后,还有人在不停地赞叹:“望江楼果然名不虚传,这鲤鱼的味道竟是前所未有的鲜美……” 李丰满闻言,不由心生怜悯。 这些人连吃一些生鲤鱼片都能吃得这么荡气回肠,如果让他们吃到红烧鱼、糖醋鱼、酸菜鱼、麻辣鱼的话,他们岂不是连自己的舌头都能咬下来? 身为一个有责任的感的厨师,未来的大唐厨神,李丰满觉得他有必要也有义务把他所掌握的那些美食逐一烹饪出来,让这些生活在饮食文化如此落后时代的人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食。 所以,“知味轩”的开放已是势在必行。 目光流转,在生鱼片的旁边,李丰满看到了一只已经吃了一半的烤鸡,外皮金黄,肉质坚实,看上去倒是还能入眼,至少比昨晚他们吃的那些水煮鸡要更能入味一些。 接下来是烤羊排,凉拌芹菜,小炒苋菜,还有一只鹅肚包饭。 菜式简单,却也是荤素搭配,较之“如意酒家”那样的小饭馆来说,这望江楼的酒菜确实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不过这样的饭菜却是很难入得了李丰满这个从小在厨房里长大的孩子的法眼,仅是看一眼这里的菜式,他就已经没有了想要进食的欲望,顿时兴趣缺缺。 “公子爷,不知您想要吃点儿什么,小人这就去后厨交待,让他们马上为您烹制。” 店小二见李丰满站在这里这么久却没有一点儿要点菜的意思,而且看着别人桌上的饭菜还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惜,店小二的眼中已经开始有些耐,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敦促与不喜。 李丰满身上的衣衫虽然华贵,可是已略显破旧,再加上他干瘦的身材,一脸的菜色,以及根福身上甚至还有几块补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主仆二人的处境可能有些堪忧,是以店小二的心态也不免开始有些转变。 “当然了,如果您今日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改日再来亦是一样。”店小二腰都懒得再弯,直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要不,小的这就送您二位出去?” “嗯?”李丰满眉头一皱,心情顿时就变得不甚美丽,瞥眼看了店小二一眼,施放然在临窗的一张桌前坐下,定然开口道:“谁说我要出去了?爷今天来就是吃饭的,没有吃饱喝足,为何要走?” 店小二一乐:“那敢情好,不知客官您想吃点儿什么?” “什么菜都可以点吗?”李丰满手放在桌案上轻敲了敲,轻声向小二询问。 小二以为李丰满这是在虚张声势,一点儿也不含糊,扬声道:“只要您付得起钱,就算是天上的龙肉,我们望江楼也能给您弄来!” 言外之意,没钱就别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放心,钱爷有的是,少不了你的!”李丰满不再客气,直声道:“你这就去知会一声,给我来一只红烧鲤鱼,一盘孜然羊肉,一份麻婆豆腐,一碟竹笋炒肉。” 说完,冲小二摆了摆手,道:“嗯,暂时就先上这四样好了,记得要快一些,我已经有些饿了。” 店小二:“……” 两个大写的尴尬贴在脑门儿上,店小二直接傻眼儿,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丰满点的这四样菜,除了竹笋炒肉小二哥稍稍知道一些外,其实三个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鲤鱼怎么红烧? 羊肉他们店里有,但是孜然是什么鬼? 还有麻婆豆腐,是豆腐的新品种吗? 至于竹笋炒肉,其实他们店里也没有这道菜,不过小二曾听后厨里的大师傅提起过,知道那是炒菜的一种,大师傅曾经见过,却不曾自己亲手烹制过。 换句话说就是,李丰满所点的这四道菜,他们望江楼根本就是一道也做不出来。 这俩人不会是信口胡诌,故意来踢场子的吧? 店小二的目光不由往李丰满身后的根福身上飘了飘,这大个子,一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根福两只大眼一瞪,暴脾气直接上来,嗡声向店小二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我家少爷已经点过菜了,还不快下去准备!” 根福的嗓门跟他的人一样,粗犷有力,一声吼出,震得整个楼层都有略微的晃动,把整个二层的食客全都惊动了,不由得扭头向他们这里观瞧。 就连三楼的女音小曲儿,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显是也受到了根福这种魔音贯耳的影响。 “根福,小声点儿!”李丰满感觉耳朵有些震荡,不由皱收训斥了根福两句,然后起身拱手向周围几位食客赔罪:“家仆鲁莽,诸位见谅!” 诸人见根福长得五大三粗,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加上李丰满表现得还算有礼,这才收回目光,不予计较。 不过临近的一桌的两位食客倒是仍一脸兴致地看着他们这里,刚刚李丰满点的菜色他们听着新鲜,很有一种不明觉厉的味道,免不了心生好奇,也想要看一看那四道菜品相如何。 “这位客官。”店小二陪着笑,低声道:“不巧得很,您点的这四道菜,小店……” “小三儿,刚刚是怎么回事儿,声音是从哪传来的,吵到了贵客你吃罪得起吗?!” 店小二的话还没说完,三楼的楼梯口处有一个矮胖中年探头走下,还未到近前,就开始出声向店小二训斥,同时目光也不停地在李丰满与根福的身上来回流转打量。 “掌柜的!” 见到此人下来,店小二就像是遇到了救星,唤了一声之后便小跑着过去,低声向他交待了一下刚才的情况。 中年人狠瞪了小二一眼,然后挥手把他打发下去,之后脸上换了笑意,缓步向李丰满他们主仆走来,到了近前,拱手一礼:“这位公子请了,鄙人刘万山,添为望江楼的掌柜,刚才多有怠慢,还望客官恕罪!” “刘掌柜客气。”李丰满道:“是我的随从太过急躁,惊扰了贵店的宾客,还望刘掌柜见谅。” 刘万山赔礼道:“是我们先有怠慢,怪不得贵仆。” 稍顿了下,刘万山目光在李丰满及根福的身上一扫,探声问道:“若是鄙人猜得不错,公子可是从长安来?” 李丰满点头:“生在长安,旅居此地,已半载有余。” “怪不得。”刘万山恍然道:“想来公子刚才所点的菜色,都是源自长安,怪不得鄙人竟然全无所闻。” 李丰满含蓄一笑,并没有多作解释。 他刚刚点这四道菜,一个是为了试探,想要探探这望江楼的底,二一个也未免没有几分想要敲打刁难那个店小二的意思。 虽然他兜里确实没什么钱,可就这样被一个小伙计看轻,他还是很不喜欢。 李丰满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矫情,死要面子。 第23章 挑事儿 “这样,为了给您赔罪,今天这顿饭,算我刘某人的,稍后我会吩咐后厨做几道拿手菜给您送上来。” 刘万山很干脆地为李丰满免了单,躬身赔笑道:“当然了,咱们这里毕竟是小地方,菜色自然是没法跟长安城相提并论,还望客官您多担待。” 根福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欢喜,就差口水没有直接滴到地上来。 不管怎么说,这望江楼都是涪川本地最好的一座酒楼,这里面的饭菜在根福的心中亦是美味无比。现在有机会能在这里白吃一顿,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怪不得少爷之前说没钱也能吃饭,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根福心中期待满满,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有所显露,刘万山看在眼里,眉眼之间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由仆看主,想来面对这样的邀请,李丰满也不会拒绝。 “不必了。”李丰满冷着脸,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果断摇头,“我李某人可没有吃白食的习惯,刘掌柜的好意,某心领了。” 目光朝旁边的几桌扫了一眼,李丰满一脸失望地叹声道:“再者说,贵店的酒菜虽然精致,但是却还不足以让李某有分毫的进食欲望,这些酒菜,唉,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 “既然之前那四道菜贵店做不出来,我也就不再多叨扰了,告辞。” 刘万山的面色微变,没想到李丰满这么不给面子,不吃请也就罢了,竟然还当面打脸,这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换作任何一家饭店的老板,被人当着面指责店内的饭菜不如人意、难以下咽,估计脸上都会挂不住。 刘万山还算是有些涵养,心有不愉,却也忍着没有当场发作。 不过旁边几桌的食客却是有些不太乐意了,他们吃得正香的东西突然被人如此指责,岂不是在间接地诋毁他们的品味,这如何能忍? 其中一个看上去并不怎么强壮的年青人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直接无视了根福这个傻大个无声的威胁,高声与李丰满理论:“这位公子的话有些过了吧?” “长安虽远,却也不是没人去过。某虽不才,亦是刚刚从长安游历归来,对于长安的美食,多少也有些研究,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酒肆,某也曾多有涉猎。” “这望江楼的酒菜,与长安城那些知名的大厨相比可能确实略有不如,但也是相差无几,绝对不是如公子方才所讲的那般不堪!” “是吗?”李丰满颇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甘示弱的年轻人,淡声道:“既然你认为这里的酒菜不错,与长安亦是相差无几,那你就在这里尽情地享用好了。” “如果说之前我所说的那些大实话冒犯到了你还有各位的尊严,我在这里诚挚地向各位道歉。” 李丰满拱手道歉,之后低声自责道:“我也是,明知道夏虫不可语冰,对于一些从来都没有品尝过真正美食的人,就算是说得再多,他们也理解不了。” 说完,李丰满摇头晃脑,颇有些落寞地抬步就要下楼。 这一下,可把在场的人全都给刺激得不轻。 能够在这望江楼吃饭的人,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岂能受得了李丰满如此地轻视挤兑? 夏虫不可语冰,这不是在说他们全都是一些井底之蛙么? 不能忍! “站住!” “不能走!” “给我把话说清楚!” “……” 身后的叫嚣之声不绝于耳,根福大步一迈,直接挡在李丰满的身前,怒目圆睁,大吼道:“吵什么吵,全都给老子闭嘴!” “我家少爷说你们是夏虫,你们就是夏虫!” “我家少爷当年在长安所吃到过的美食,你们这些人,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能吃上一次,说给你们听,那是在抬举你们,别不识好歹!” 根福的大嗓门,一个人就力压全场,仇恨也是拉得响当当,引得所有人都对李丰满主仆怒目而视。 “根福,不得无礼!”李丰满适时地喝斥了根福两句,然后淡笑着向从人赔礼:“诸位见谅,我这个家仆一向都是这么耿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言语上若有冒犯,大家见谅。” 根福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横在身前,李丰满自然是毫无畏惧,说起话来,自然随心。 刚刚初上二楼的时候他就已然有了计较,二楼的食客多是一些文人,看上去很是羸弱可欺,真要是打起来,根福完全可以以一挡十,毫无压力。 所以,刚才放嘲讽拉仇恨的时候,李丰满始终面容淡定,现在所有人的情绪都被他给挑逗了起来,可谓是群情激奋,他自己感觉也很有成就感。 “李丰!你是李丰没错吧?”这时,离得较远的一桌有人站出来,抬手指着李丰满,高声讥讽道:“别人不认得你,我朱毛志可是很清楚你的底细。” “你不就是从长安出来的一个破落户么,每日里在街边小店喝着劣酒,吃着素食,家里没有一点儿营生,似你这样的穷酸酒鬼,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 “依我看,你不会是因为囊中羞涩,吃不起这望江楼的酒饭,所以才在这里故意贬低望江楼的厨艺,想借故离去吧?” 朱毛志一脸我已经看穿你的样子,周围的几个人闻言,也不由面现鄙夷。 吃不起饭还说别人饭菜难吃的人,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像李丰满今日这样高调宣扬的,他们还是头一次遇见,简直就是无耻之极。 李丰满一愣,没想到这么巧,这里竟有相熟的人,且还被人给揭了老底儿。 “一派胡言!你这是在污蔑!” 李丰满气愤地冲朱毛志甩了下衣袖,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若是李某想在这望江楼吃酒,刚才刘掌柜相请的时候又岂会拒绝,直接顺应下来岂不更好?” “我李丰一生光明磊落,清清白白,岂容你个猪头大耳在此污蔑?!” 李丰满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白纸,好整以待地高声向众人说道:“为了防止宵小中伤,败坏我李丰的名誉,今日李某说不得真要让你们开开眼了。” “刘掌柜!”李丰满气场十足地冲刘万山招了招手,直声交待道:“这是我以前在长安时所抄录的一份食谱,你让后面的大厨依谱烹制。所制美食让在场的人全都尝一尝,看看是不是我李某人在这里胡吹大气!” 刘万山小眼一眯,定定地看了李丰满一眼,他有一种感觉,觉得眼前这个瘦弱公子之所以在这里搞了这么多事情,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把这份食谱拿出来。 否则的话,谁上酒楼来吃饭,身上竟还会随身带着食谱来? 第24章 购置产业 半个时辰后。 根福肩上背着一个布制褡裢,满面欢喜地跟着李丰满走出了望江楼的大门,褡裢里面鼓鼓囊囊,放满了铜钱。 足足有三十贯,是昨天从刘郎中那里得来的十倍! 自来到这涪川县之后,根福已经有好久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现钱了,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看着李丰满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跟没事儿人一样,仿佛刚才他们经历的那些事情完全都没放在心上,三十贯钱,也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根福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崇拜,李丰满瘦弱削薄的身形在他的心里面不断的膨胀变大,威猛非凡。 “少爷真是太厉害了,这才一个上午的时间,不费吹灰之力,他竟然又白赚了三十贯钱!” “不过话说回来,那只‘叫花鸡’还真是香,一端出来,熏得整个望江楼都是醉人的香气,现在想想都还让人忍不住流口水。也难怪那个刘万山直接就开出了三十贯的高价。” 一想到刚刚吃到的那只“叫花鸡”的鸡小腿,根福的口水再一次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从小到大,从长安到黔州,他还从来都没有吃到过这么香的鸡肉。 肉酥皮嫩,色泽郁金,每块肉,每一根骨头,仿佛都充满了迷人的味道。嚼在嘴里,口齿生香,咽入肚中,腹内盈盈。 口腹之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种此生不负的幸福感由心而生。 这就是美食的魅力,极致的美食可以给人带来极致的满足感与幸福感,刚才在酒楼内,整个二层的食客,几乎是在瞬间,就全都被那只“叫花鸡”给彻底征服,对李丰满的态度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由之前的鄙夷、愤怒与不屑,全都变成了惊奇、欣喜与感激。 如果没有李丰满今日的无私奉献,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无缘尝得这种极至的美食。 每个人都开口向李丰满道歉,纷纷承认李丰满之前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是一群可怜的夏虫,一群没有品尝过真正美食的井底之蛙。 吃过“叫花鸡”之后,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美味,才知道李丰满之前为何会说望江楼的酒菜难以下咽。 事实上,有那只“叫花鸡”珠玉在前,他们再回头去看望江楼的那些普通菜色时,也已是再无味口。 这也是刘万山为何会一口敲定要将李丰满那张食谱高价买断的原因所在。 如果他今日不把菜谱买到手,以后还有谁会再来他这望江楼里吃饭? 一道新型美食的出现,足以改变一座酒楼的命运,做为望江楼的掌柜,刘万山很清楚“叫花鸡”的份量与价值。 同时他也很庆幸李丰满今天来的是他望江楼,而不是别的其他同行那里,否则的话,他望江楼在涪川县内第一酒楼的位置很有可能就要易主了。 “根福,怎么那么慢,还不快点儿跟上!” 李丰满不耐地在前面催促,根福应了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前,殷切地嗡声向李丰满问道:“少爷,咱们这是要回去吗?” “着什么急?现在既然有了本钱,自然是要去找个合适的店面,老爷我也不能老在家里闲着吃白饭,怎么也要找点儿事做不是?” 根福一怔:“少爷你这是要做生意?!” “怎么,不行吗?”李丰满随即反问。 根福叨囔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不管少爷要做什么我都跟着就是了。但是我爹那里可能会有些问题,他老是说经商是贱业,少爷的身份尊贵,哪怕是饿死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 “哪那么多废话,我是老爷还是你爹是老爷?我决定的事情你爹他敢违背吗?”李丰满身上王霸之气一震,逼得根福喏喏说不出话来。 李丰满轻哼一声,斜眼睥睨,什么贱业不贱业,老子靠本事吃饭,哪里贱了? 这个老富贵儿也真是,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在那里瞎讲究,愚昧而又固执。 李丰满信心十足,说到底他还是李家的一家之主,真决心要开店经营酒楼,老富贵儿也阻拦不下。 “三十贯钱,能买下一个像样点儿的店面吗?”这才是李丰满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根福果断摇头:“在闹市少爷就不要想了,听说一个简单的门面,光是一年的租金就要三五十贯,更别说是买了。” “如果少爷实在不想租赁,真想要买一间,可以去西市。那里距离咱们府上不远,三十贯,完全可以买下一间不错的商铺。” 李丰满果断点头,一挥手:“那咱们还等什么,走着!” 半刻钟之后,站在西市的大街上,李丰满兴致勃勃。 这里确实很冷清,大中午的,街面上竟然没有多少行人,饭店要是开在这里,一般人可能连半个月都坚持不了就得歇菜。 这个地方唯一的优点就是,房价便宜,临街的商铺只要二十几贯就能随便挑选,而且面积还不小,相当的宽敞。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是十铺九空,零零散散,并没有多少商家入驻。 李丰满特意挑了一处离家近且排面宽敞的小店,里面有三间房,原本就是一家倒闭掉的小酒馆儿,里面的装饰不用大改,可以直接拿来使用,倒是可以节省去不少的时间。 交钱画押,拿了房契,只要李丰满愿意,随时都能入驻开业。 三十贯钱,直接用去了二十五贯,根福肩上原本鼓囊饱满的褡裢,一下就干瘪了下来,根福一个劲儿的心疼,心里不止一次地非议李丰满这种败家行为。 在这种地方开饭店,完全就是在拿钱打水漂,后悔了想捞都捞不出来。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带李丰满来西市了,如果让他爹知道这件事情是他在背后怂恿,一顿胖揍肯定是跑不了了。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跟家里人说,尤其是你爹,不要让他知道。”回去的路上,李丰满特别向根福交待道:“我不是怕他,本老爷天不怕地不怕,只是暂时还不想跟他摊牌而已。” “还有,剩下的这五贯钱你也要找个地方放好,千万不要再被你爹给收罗了去。这是咱们日后开店的办工经费,你以后能不能吃香喝辣,每顿饭都有鸡腿吃,就全指着这些本钱了。” 根福连连点头,这种一定会挨揍的事情,借他俩胆儿他也不敢主动去跟他爹坦白,找揍么不是? 至于吃香喝辣,每顿饭都有鸡腿什么的,根福已经不敢去想了。 在这么冷清的街面儿上开酒馆儿,不把老底儿全赔进去,就是万幸了。 只希望以后东窗事发的时候,老爷子揍人的时候能够轻一点儿。 第25章 竟然是同行?(1) 望江楼外。 目送着李丰满主仆走远,刘万山仍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店里的二掌柜,也就是刘万山的小舅子王茂才从里面出来,轻声向刘万山道:“姐夫怎么在此停留了这般许久,楼上的贵人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了。” 刘万山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朝着楼顶看了一眼,并没有着急回去。 “不急,贵人的身份虽然尊贵,但是却未必真的有把咱们放在心上,且攀附上他也并不能让我望江楼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刘万山轻摇了摇头,转而向王茂才问道:“刚才的香气你在楼上可闻到了?” 王茂才道:“那是自然,香味萦梁,久久不散,只要鼻子没有毛病,自然都闻得到。” “贵人之所以不耐并开尊口让我下来寻你,就是因为闻到了楼下的香气,对桌上的酒菜再无胃口,这才让我下来催促一声。” “店里有上等的美味佳肴却未第一时间给贵人呈上,看得出,贵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了。” “无妨,稍后我自会向贵人解释。” “这是一道新菜,我也是刚刚才从别人手中购得。”刘万山叹道:“刚才只是试做,没想到竟能引起如此轰动,仅是一只独特些的烤鸡,香气竟然能够笼罩整个望江楼,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此菜一出,我望江楼其它的那些菜色,怕是都再难入人眼了。只花了区区三十贯,就换来了这样一道足以传世的绝世佳肴,值了!” 王茂才一脸问号,急声向刘万山一询究竟。 刘万山未做隐瞒,直接把李丰满在望江楼的所做所为一一叙述了一遍,王茂才听后,切声嚷道:“姐夫糊涂!一只‘叫花鸡’就已如此神奇,为何这么轻易就将他放走?” “我敢肯定,他手中的菜谱绝对不止一份!” “况且,他今天过来望江楼的动机不纯,先是把你引出,再是调动在场食客的好奇,其目的,明显就是为了售卖‘叫花鸡’的菜谱,既然他有意要卖,姐夫为何不趁机多买几份?” 刘万山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当老夫是老糊涂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岂能看不出来?” “‘叫花鸡’的菜谱我们已然看过,而且还照着做出了成品,就算是不出一文钱,‘叫花鸡’也会成为我望江楼的特色菜肴。 我之所以会再出高价明购、对李丰主仆一再客气礼遇,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怕他手中还有别的菜谱,会危及到我望江楼日后的生意吗?” 稍顿了下,刘万山道:“李丰先前报出了四道菜名,分别是红烧鱼、孜然羊肉、麻婆豆腐与竹笋炒肉,显然并不是在无的放矢。 我料定,这四样菜肴的菜谱,也必然在他的手中。只是他不愿出手,我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刘万山心中亦是懊恼,刚刚在出钱收购“叫花鸡”的菜谱时,他就曾不止一次地向李丰暗示探问,奈何李丰一直含糊其辞,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王茂才满面可惜,“那可知道他的身份,实在不行咱们可以三顾茅庐,就算是死缠硬泡也不能让他把那些佳肴的食谱卖给别家酒店。” 刘万山点头:“放心,我心中已有计较。刚刚我已经派人尾随其后,想来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传来。” 这时,之前招待李丰满的那个叫做小三儿的店小二从里面出来,躬身向刘万山禀道:“掌柜的,第二只‘叫花鸡’已然做好,不知……” 刘万山神情一振,抬手向王茂才招呼道:“茂才,走,随我一起去将这道珍馐献于楼上的贵人!” 王茂才应声相随,对于那只‘叫花鸡’,他心中也是好奇得紧,忍不住想要一睹其真容。 一楼灶房,刘万山与王茂才走过来的时候,入眼的是餐盘里摆放着的一个还冒着白烟的圆形黑球。 见两位掌柜进来,掌勺大厨马来笑脸相迎,同时向刘万山请示道:“大掌柜,鸡已烤好,是不是现在就敲壳取鸡?” “不急不急。”刘万山摆手道:“连同这外面的泥壳,一同端到三楼去,到时候我亲自为楼上的贵人讲解。” 叫花鸡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外面的泥壳没有破封之前,所有的香味全都锁在这泥封之内。在外表的泥壳被敲裂的那一瞬间,里面整只烤鸡的香味刹那释放,不经是视觉还是味觉上的冲击力,都是常人所难以抵挡。 至少,在第一次闻到“叫花鸡”那种浓郁到化不开的香味时,刘万山整个人都为之迷醉了片刻。 做为望江楼的大掌柜,刘万山的口舌也可谓是相当的刁钻,对于美食的鉴赏能力,也远远超于常人。连他这样的美食达人都能受到如此强力的冲击,更别说那些普通的食客了。 “姐夫,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叫花鸡’?”王茂才眉头微皱,“这表象也太差了些,这黑乎乎的全都是烤熟的泥巴吧,里面包裹着的东西能吃吗?” 这是第一次见到“叫花鸡”原貌时正常人都有的心态,跟泥巴拌在一起的东西,脏不脏? 第一印象就很倒味口。 “哈哈哈,就知道你会如此!”刘万山哈哈大笑,道:“岂不知有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鸡有进修其实也是一样。这其中的隐秘,稍后到了楼上,你自然就能见分晓。” 没有与王茂才明言,刘万山吩咐小三儿端起“叫花鸡”,三人一起出了灶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刘万山又特意回头向马来嘱咐道:“马来,稍后再多做几只出来,一会儿贵人走的时候,肯定会捎带一些回去,别到时候措手不及让贵人久候不喜。” “大掌柜放心,锅里现在还有,刚刚有客人连着点了十只,我都有些忙不及了。”马来道笑声接言,能有机会学到一种新式菜肴,他心中也一直兴奋得不能自己。 “那就好。”刘万山交待道:“以后这‘叫花鸡’就做为我望江楼的特色菜对外宣扬,食谱一定要注意保密,切勿对外宣扬。” 马来脸上的笑意一收,郑重回复道:“大掌柜放心,我省得。现在菜谱只有我一人看过,绝对不会有丝毫外泄!” 厨师的菜谱,就跟那些世家的传家宝一样,轻易不会外传,马来做为望江楼的掌勺,自然不会不知晓。 事实上,马来心中也一直在疑惑,不知是哪个败家子,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这种摇钱树一样的珍贵食谱拿出来贩卖,真是目光短浅。 这样的东西,若是在他马某人的手中,别说是三十贯,就是三百贯,三千贯,他也不会舍得卖予他人。 第26章 竟然是同行?(2) 根福看上去脑袋似乎不怎么灵光,对很多事情反应都有些迟钝,不过藏起钱来他却是贼精贼精。 五贯钱,说是不多,但细算下来也是五千枚大钱,至少也有四十几斤的份量,没有褡裢遮掩,就这样藏在身上还要让人从外面看去毫无所觉,其实也并不简单。 好在根福体型巨大,身上的衣衫也都是增肥增大版,他把几吊钱分别绑在腿上、胳膊上,用碎布缠绕防止响动,衣袖再外稍一遮挡,只要不是近身拍打触摸,还真是很难发现。 说起这些铜钱的份量,李丰满就忍不住一阵吐槽。 刚刚在买房付帐的时候他好奇心重,特意拿起一吊钱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一串钱绑在一起,竟然有七八斤的份量,三十贯钱加起来也就是两百斤往上。 也就是根福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力气,否则这三十贯钱,两百多斤的分量,就李丰满这单薄的小身膀,还真撑不住,怎么从望江楼带出来都会是个大问题。 古人用的这些钱币,动辄就是几十上百斤,难怪以往电视上老是看到有人用马车来运钱财,纵是寻常百姓出门,肩上也老是会背一个大口布袋一样的褡裢。 新店面距离李府不远,也就隔了两条街,走路的话三五分钟也就到了。 从新店出门,主仆两人悠哉慢走,现在距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不着急回去。 “去铁匠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身为一个专业的厨师,一套好的厨具是怎么也少不了的。 李丰满一声令下,根福就带着他往相熟的铁匠那里走去。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小尾巴始终在悄悄跟随。 “少爷,要不要我去警醒一番?”根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厮从望江楼一路盯梢至此,我看八成是惦记上咱们刚得的这些银钱了,我这就去揍他一顿,给他长长教训!” 李丰满摇头否决:“此人应该是望江楼那个刘掌柜特意派来探咱们底细的,不必在意,人家毕竟是金主,花了那么多钱怎么也要买个安心。” “就是不知道当刘掌柜知道咱们与他竟是同行的话,他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刘万山的心思,李丰满很理解。 无非就是怕李丰满再把“叫花鸡”或是别的类似菜谱售与其他酒楼,担心会对他们望江楼的生意构成威胁。 根福双目一瞪,随口言道:“他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竟然敢私自派人跟踪少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看他这望江楼是不想再开下去了!” 李丰满一个踉跄,不由回头看了根福一眼,这么一本正经的吹牛皮,听得他差点儿都信了。 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勇气,竟然便便随随就敢扬言让涪川县排名第一的酒楼闭门歇业? 当这里还是长安城么? 当他们还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有权又有钱的豪门大户吗? 动不动就灭了这个,平了那个,简直牛的一批。 李丰满摇头,根福这小子,太暴躁,好像还没有完全适应现在的处境啊。 落魄了就是落魄了,再回味往昔的风光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李丰满在穿越过来之前,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而已,无权无势,从没有享受过什么特权待遇,也做不出那种仗势欺人的举动,所以对于现在这个身份,他心中并无太大的落差,反而很容易就能接受、适应。 当平头百姓,做一个简单的餐饮老板,他是专业的,且有着三十余年的丰富经验。 这时,后面的那个尾巴好像察觉到了自己已然暴露,果断放弃尾随,片刻间不见了踪影。 根福一声冷哼:“算他溜得快,再晚一点儿,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李丰满:“……” 同一时间,望江楼的三楼之上。 刘万山一个木锤敲下,“叫花鸡”表面的泥制硬壳应声而裂,一股浓郁到极至的清香瞬间在整个包厢炸裂。 所有人都忍不住狠狠地呼吸猛嗅着这涌入鼻端的极至味道,身心陶醉。 “对对对,就是这种香气,沁人心脾,令人闻之难忘!” 包厢内唯一坐着的一位华服公子忍不住出声赞叹:“既有荷叶的清香,又将山鸡最本源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致,还有鸡腹中所装填的那些滋补草药,非但没有任何青苦之气,反而还散发着一股更为醉人的独特药香,端是神奇。” 说着,不等刘万山用刀具将整鸡分解,年轻公子直接伸出双手,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只鸡腿就送到了口中。 “果然!鲜嫩清香,肉质酥软,便是稍上了些岁数的老年人,也能大快朵颐,丝毫不必担心牙口的问题。” “能够想到用这种方式来烹饪烤制鸡肉的人,绝对是一个天才!” “合该我爹我娘有口福,没想到我一时心血来潮到了涪川县,竟能发现如此合口的美味佳肴。” 三两口就把手中的鸡腿全部啃净,年轻公子一点儿也不避讳地向刘万山吩咐道:“刘掌柜,回头将这道菜的食谱给我抄写一份,我要带回去让府里的厨娘试做一下,如果能成,也不必再大老远地跑到这涪川县来了。” 刘万山面色微变,没想到这位贵人会这般的得寸进尽,不顾一点颜面,竟直接把主意打到了菜谱上。 “小公爷既然开口,小人自当遵从,稍后小人就会亲自将菜谱奉上。” 年轻公子看了刘万山一眼,随声道:“行了,别说得这么不情愿,好似我仗势欺人,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 “放心吧,菜谱我不会白要你的,我这里有一条消息透露与你,免得你稀里糊涂的闯了大祸而不自知。” 刘万山心神一凛,连忙躬身一礼:“还请小公爷赐教!” 年轻公子正色说道:“卖你菜谱的那个人,我认识。” “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不便言明,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好,那就是,他是一个你绝对绝对惹不起的人,招惹了他,就等于是招惹上了无尽的麻烦。” “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收起你心中的那点儿龌龊打算,否则惹出泼天大祸,谁也救不了你!” 第27章 惹不起的人(求收藏推荐) 刘万山与王茂才心中皆是一紧,谁也没有想到,这位贵人竟然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那个李丰,竟然大有来头?! “小公爷,您不是在说笑吧?”刘万山小心地探声询问:“我听人说,那个李丰就是一破落户,家里面穷得连点儿好酒都吃不起,他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大人物?” “刚才在二楼,我观他行事乖张,言语无状,最多也就是一个寻常的意气书生罢了,眉宇之间毫无贵气可言。” “小公爷,您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年轻人怜悯地瞥了刘万山一眼,一声冷笑:“看来刘掌柜似乎还不甘心,也罢,好言难劝该死鬼,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由得你去。反正该说的我已说完,听不听在你。” 言罢,年轻人便不再多言,仿佛对李丰的真实身份他也是讳莫如深。 刘万山忙陪着笑脸:“小公爷言重了,您的话小人怎么敢不听?您放心,小人这就将人撤回来,对李丰还有其家人,绝对秋毫无犯!” 小心无大错。 刘万山这些年之所以能在涪川县混得风生水起,靠得就是谨慎二字。 眼前这位小公爷身份尊贵,没有必要故意扯谎来蒙骗于他,现在他既然这么郑重提起,那只能说明,李丰的身份真的是很有问题。 “再劝你一句。”似乎猜透了刘万山的心思,小公爷淡声言道:“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去调查那个人的底细,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是是是,小人谨记!”刘万山连连点头,心中的疑惑更甚。 年轻人不耐摆手:“行了行了,我要用餐,不必你们在这侍候,全都下去吧!” 刘万山与王茂才躬身退出。 下了一楼,到了隔间,王茂才忍不住出声向刘万山问道:“姐夫,你真的准备放弃了?” “不然还能如何?”刘万山道:“小公爷绝对不是危言耸听,那个李丰毕竟是从长安来的,说不准真有什么通天的背景,咱们还是谨慎一些为好。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这次就不要用了。” “可是,那些菜谱……” 王茂才心有不甘,一只“叫花鸡”就已经造成了如此轰动,若是能再从李丰的手中得来更多的菜谱,他们望江楼的生意必将会如日中天。 财帛动人心,眼看着数之不尽的财富就这样在眼前白白溜走,王茂才心疼得很。 “放心。”刘万山老神在在,道:“有些事情,就算是我们不做,也会有别的人忍不住替我们去做。你当今日在二楼吃鸡的那些人,全都是什么善男信女么?” “咱们能够看出那‘叫花鸡’的价值,能够猜出李丰身上极有可能还有别的菜谱,那些人自然也能想到。 如果那个李丰真有什么来头,让这些替死鬼去探探路也没什么不好,省得咱们自己去引火烧身。” 王茂才眼前一亮:“姐夫,要说还是您足够老谋深算。如果李丰连那些小鱼小虾都应付不了,那可就怪不得咱们兄弟不顾道义了。” 啪啪啪! 外间有人敲门,刘万山给王茂才使了个眼色,王茂才遂起身开门。 “阿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到来人,王茂才一愣,忙侧身让过,阿亮躬身而入。 刘万山切声问道:“阿亮,可是探出了什么消息?” “回老爷话。”阿亮恭声禀道:“您让我跟踪的那个人,从咱们望江楼出去之后,直奔城西,在西市花了二十五贯购了一处临街的酒馆,拟定三日后开门营业。” 刘万山一愣:“买了一处酒馆?而且还是在西市那么偏僻的地方,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要开门做生意不成?” 这不应该啊? 按小公爷所言,那个人的身世贵不可言,来头大得吓人,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可能会经营这种他们一向都看不起的贱业? 开酒楼,听上去似乎很风光,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侍候人的行业,很多时候都要看客人的脸色行事,赚得是辛苦钱,这绝对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愿意做的活计。 王茂才直接乍呼起来:“姐夫,咱们该不会是遇到同行了吧?” “他来这里卖菜谱,合着就是为了凑本钱开店,这是个竟手对手啊姐夫!” “他手中有堪比‘叫花鸡’一样的菜谱,便是在西市开店也绝对能够轰动整个涪川。要我说,咱们就不该心慈手软,要不咱们现在就去……” “你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刘万山狠瞪了王茂才一眼,这个蠢材,这么大声是要让整个酒楼的人全都听到吗? 况且,小公爷的警告犹在耳边,这么冲动行事,简直就是在找死。 “阿亮,你来说,后来他们又做了什么?”刘万山再次把目光转向阿亮。 阿亮继续禀道:“那人身边跟随的仆从是个高手,对我的行踪似乎有些察觉,是以在他们欲要回头寻我时我便放弃跟踪,转而去打探那人的身世来历。” “哦?”刘万山眉头一挑,“可探出了什么来?” “李丰,字承德,今年二十有四,半年前从长安旅居于此。家住城西广通街,家中有四女一子,皆是幼儿。府中仆从两人,加上李丰,李府之中共有八人。” “府坻是从牙行租赁,月租一贯。城西购有三十亩良田,此外再无营生。” “还有,前夜李丰落水,其幼子病重,家中无钱,是其老仆向邻人借了两百钱才勉强渡过难关。” 王茂才再次忍不住出声:“果然,他就是一个穷光蛋!今日过来咱们望江楼,打的就是借鸡生蛋的主意!” “姐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大人物?小公爷他八成是搞错了!” 刘万山再次瞪了他一眼,继续向阿亮看来。 “老爷恕罪,”阿亮躬身道:“小人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么多,至于他在长安时是什么身份,还有他为何会定居在涪川,小人派人多方打探,却无一丝消息,就好像是……” 刘万山紧声问道:“好像什么?你直接说,不要有什么顾忌!” 阿亮道:“就好像这一家人是凭空出现在涪川一样,所有的过往痕迹,全都被人在暗中给抹除得一干二净!” “小人觉得,这个人的身世可能有大问题,轻易不能碰触,否则可能会有大麻烦上身。所以小人就擅作主张,提前撤了回来。” 刘万山与王茂才同时一震,楼上贵人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他是一个你绝对绝对惹不起的人,招惹了他,就等于是招惹上了无尽的麻烦。” 阿亮的判断,与小公爷之前的警告,竟是如此地相似! 第28章 传家宝 半个时辰之后,小公爷在刘万山与王茂才的恭送之下,悠然离开,走的时候他带走了“叫花鸡”的菜谱及五只已然烤好的叫花鸡。 一文钱也没留下,一文钱也没留下,一文钱也没留下。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王茂才全程黑脸,在小公爷的马车走远之后,狠狠地冲着他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口。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就这样贪婪无度且又不知避讳遮掩之人,也配称得上是县公?” “他这县公若是能做得长久,我把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用!” “茂才慎言!”刘万山轻斥了一句,淡声道:“若是小公爷所言不假,那个李丰真是大有来头的话,仅这一则消息,就相当于是救了你我兄弟的性命,区区一顿饭、一张食谱又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按照以往的习惯,遇到李丰这种看似没钱没势的外来户,刘万山可是从来都没有心慈手软过,到时候他给出的那三十贯钱会被原封不动地讨回来不说,李丰身上所有的菜谱都会归他们望江楼所有。 期间,为了逼迫李丰就范,他们难免会使出一些特别的手段,伤人、绑架,各式各样的威胁,肯定会往死里去得罪李丰,还有其背后隐藏着的势力。 如若不是小公爷提前警醒,再加上阿亮提前察觉到的异常之处,说不得他现在已经开始让人这么做了。 而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若李丰真有大靠山,刘万山也就是等于自己把自己给逼到了绝路上。 “回去告诉阿亮一声,李丰那里他只管暗中监视,静观其变就好。若有异常,即刻来报。”刘万山轻声向王茂才吩咐了一句。 王茂才应声依言,不敢违背。 --- 铁匠铺。 老铁匠冯才对李丰满异想天开的头脑以及他天才一般的设计思路给震惊得无以加复。 光是菜刀,李丰满就给他画了五副草图,什么切肉刀,剔骨刀,刮皮刀,碎肉刀,看得他是眼花缭乱。 剩下的什么平底锅,高压锅,鸳鸯锅,漏勺,刮铲,绞肉机等等等等,看得他亦是一阵头晕。 这些东西全都是他闻所未闻之物,尤其是那个叫做“绞肉机”的东西,设计得更是巧夺天工,一度让冯才觉得他是不是遇到了鲁班再世。 几个齿轮,加上几片锋利的铁片,放在一个容器内,用力一绞外面的手柄,竟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一块块肉块变成细碎的肉馅,如此省时省力的设计,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大概就这些吧,需要多久能够全部完成?”把草图画好,几个复杂的结构与老铁匠讲解完成之后,李丰满轻声向冯才询问。 冯才从刚才“绞肉机”的狂想中回过神来,认真计算了一下李丰满所需要的这些部件,道:“三天,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一定能够完成!” “其它的都好办,虽然新奇,但实际制作时却也费不了太多的功夫。”老铁匠抬手指了指眼前的“绞肉机”图纸,以及刚刚那个“高压锅”的设计要求,轻声道:“主要是这两件东西,很考验匠人的手艺,恐怕一次两次并不能成型,要多试几次才可以。” 李丰满点头:“没问题,三天不够的话往后延个五天十天的都不是问题,关键的是做出来的东西一定要达到我所说的要求。” “尤其是这个高压锅,我不要求你做得有多美观,但是它里面的密封性一定要好,而且材质一定要足够结实,否则在使用的过程中一旦发生破裂,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冯才傲然道:“公子放心,我老铁匠打了一辈子的铁,做出来的东西有口皆碑,保证皮实耐用,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自是再好不过,需要多少钱?” “这酬劳嘛,因为东西新奇,制作的时候难免会有差错废料,且费时费力,所以较以往可能会贵一些。”冯才思忖片刻,朝着李丰满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文,不二价。” “三百文!你怎么不去抢?!就几块铁疙瘩你也敢狮子大开口?!” 李丰满还没说话,根福在旁边就直接炸了毛,声音振得整个铁匠铺都是一颤,屋里面正在打铁的几个学徒还以为是有人来闹事儿,直接拎着铁锤与烧红的烙铁就冲了出来,六双眼睛全都瞪着李丰满主仆,威胁意味十足。 “你们这是做什么?没看到我正在跟客人们讲价钱呢,没你们事儿,都去忙活去吧!”老铁匠淡定摆手,把徒弟们打发下去,然后笑呵呵地看着根福与李丰满。 对于这样的威胁,根福视而不见,脸上没有一点儿惧意,人出来得再多,也不能多要他一文钱。 对于钱这种东西,这个傻大个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很执着。 当然,对于这样的一根筋,老铁匠也是一点儿没脾气,总不能真个动手打起来吧。 一方服软,接下来就好说多了。 整个过程,不用李丰满插手分毫,根福直接与老铁匠对话,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之后,最终把价钱定在了二百五十文。 二百五,这个数字让李丰满感觉到有些莫名的喜感,不过看到根福一副欢天喜地心满意足好似占了很大便宜省了许多钱的样子,他也就懒得再多说什么了。 这里是唐朝,二百五这个数字还没有被赋予一些特别的含义,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价钱谈妥,根福下摆一提,裤腿一缕,腿上挂着的一串铜钱瞬时显露出来,弯身解下细数了两百五十文递给老铁匠,然后又重新将剩下的钱绑回原位。 接过钱,老铁匠再看向根福的目光已经开始带着一丝丝崇拜,这么新奇的藏钱方式比在内裤上缝个口袋什么的可要魔性多了,这个傻大个绝对是个人才,不嫌沉不嫌硌的慌么? 目送着这对奇怪的主仆离去,老铁匠转身走回打铁铺,一拍手掌,高声向在场的学徒吩咐道:“先把手上的活计放一下,过来我这里,每人拿一张图纸,捡自己能做的尽快赶制出来,做不了的留给我亲自出手。” “记得全都给我小心着点儿,这些图纸可都金贵着呢,千万莫弄脏弄破了,老汉我以后还想留着当传家宝呢!” 三个徒弟不以为意,嬉笑着打趣:“至于么师父,以往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带图来打造的器具,也没见你哪一次这么着紧啊!” 老铁匠一瞪眼:“你们几个小崽子知道个锤锤!老汉我打了一辈子的铁,就从来都没有见过画得这么精细的东西,这些东西要是做出来,肯定会不愁卖,独门的生意,懂?” 第29章 办个幼儿园! 回到家。 思语,思琪正领着小豆豆在院子里玩耍,用布蒙着眼,捉迷藏。 大丫头抱着小弟李弈坐在当门乐呵呵地看着。 老管家老福贵儿在忙前忙后的打扫卫生,修剪花草。 见李丰满与根福跨大门进来,院子里的三个小女娃一声欢呼,同时向李丰满这里跑来。 “爹爹回来啦!” “爹爹我想你啦!” “抱抱抱抱,爹爹抱抱!” 思语、思琪一左一右抱着李丰满的两用胳膊,小豆豆跟得慢些,只能抱着李丰满的大腿,可怜巴巴地仰头求抱。 李丰满哈哈一笑,扭头看了身旁的根福一眼,根福会意,把手中刚买的一些疏菜放在地上,伸出两只大手,小心翼翼地把豆豆恰起来轻轻放在李丰满的脖子上。 “咯咯咯,骑马马喽!骑马马喽!”小豆豆双腿夹紧,两只小手抱着李丰满的脑袋,在他的脖子上肆意欢呼:“驾!驾!” 完美解决! perfect! 李丰满就这样脖子上驼着一个小的,两只手牵着两个大的,一路欢喜从大门处走来。 这时,李轻寒也抱着李弈从里面迎出,看着阿爹与三个妹妹相处得这么和谐,李轻寒的心里一股股暖意在流淌。 以前那个重男轻女的阿爹,真的完全变了。 “丫头,怎么样,小弈还好吗?” 走到近前,李丰满温和地向李轻寒询问,同时亦很随意地抬手在李轻寒的脑袋上轻抚了抚,然后目光放在了李弈的小脸上。 小家伙面色微黄,嘴唇略紫,气色仍然不是很好。 不过与昨天下午时相比较,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了。 “刚刚刘郎中又来过一次。”感受到头顶上手掌所传来的温暖,李轻寒甜甜一笑,轻声说道:“说是小弟的肠胃已然恢复,只是这次的病症来得急而猛烈,亏了元气,想要完全恢复,估计还得过上一段时间。” 李丰满放心点头,没想到那个刘郎中竟然如此地敬业,原本还以为在早上来过之后,确定了膏药的功效以后,他就不会再登门了呢。 这个人,虽然贪心了点儿,不过医德还算不错,以后可以考虑多交往。 “恢复了就好。”李丰满伸手在李弈的小鼻上轻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我给他多做一些好吃的,很快他就能够完全恢复!” 补元气,恢复气血,还有什么是比药膳食疗更安全更靠谱的,这些可都是李丰满的老本行。 有一个未来的厨神当爹,这几个孩子的运气简直不要太好,李丰满都开始有些羡慕起这几个小宝贝儿了。 “老爷,您回来了。” 老富贵儿也收起了家把什向李丰满这里迎了过来,不过当他看到富贵手上大包小篮地拎满了东西,鸡鸭鱼肉、青菜豆腐,应有尽有,老脸就是一哆嗦。 “老爷,您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昨天夜里剩下的都还没有吃完,现在又买了这么多,实在是太浪费了。” 报怨着,老富贵儿突然一回神儿,“不对啊,老爷,你们出门的时候不是没带钱吗,怎么会……” 李丰满淡定回答:“别多想了,这是老爷我的私房钱。” 老富贵儿幽怨地看了李丰满一眼,喏喏地不再多言,他能从根福手里把钱收罗过去,但是李丰满身上的钱他却没那个胆子。 “便是私房钱也不能这么浪费……” 李丰满抱着孩子往后宅走动,老富贵儿随在后面,嘴里还是很不甘心的又小声叨叨了两句。 李丰满直当没听到,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向老富贵问道:“老富贵儿,咱们家附近可有开设的学堂?轻寒、思语与思琪她们都不小了,也该去学堂读些书识些字了。” “读书明理,开阔视野,本老爷的孩子决不能当目不识丁的文盲!”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上学识字的好时机,怎么能每天都呆在家里无所是事、浪费大好的光阴? “这……”老富贵儿迟疑道:“老奴倒是从来都没有留意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女孩子到学堂整日里与男子为舞,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以前咱们府上也从未有过先例啊。” “阿爹!”李丰满的面色变得有些不愉,这时李轻寒适时插言:“以前在长安时我曾跟府里的先生学过两年,《千字文》与《急就章》我都已学全,不用再去学堂了。” “还有,三位妹妹我得空的时候已经在教了,她们都很聪明,也都识得了一些简单的字体,暂时也不用去外面的学堂。” “哦?”李丰满颇为意外地打量着李轻寒:“小寒竟然这么厉害,不仅自己识字,而且还知道教给妹妹们,不错不错,值得表扬,晚上阿爹奖你个鸡腿儿!” 这孩子真是懂事,不愿到学堂估计也是在担心学费的问题,毕竟他们之前的日子过得确实很苦逼。 不过李轻寒竟然已经识字倒是让李丰满很意外,同时李轻寒刚刚提到的《千字文》与《急就章》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就是这个时代孩子们初开始习字时的启蒙教材吗? 《千字文》他以前倒是听说过,不过也就只限于知道前面“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两句,毕竟在他上学的时候,最开始学的是汉语拼音与《三字经》,《弟子规》还有一些童话故事之类的启蒙读物,《千字文》这种老古董,他根本就没机会接触。 至于《急就章》,李丰满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很显然,与《千字文》相比,《急就章》更是名声不显。 不过仅《千字文》的内容对李丰满来说就已经是极为晦涩,相比于《三字经》、《弟子规》及那些有趣的童话故事,《千字文》无疑要难学得多,也难怪后世的启蒙教材当中会把《千字文》给淘汰掉。 这是社会进步的必然,新的蒙学淘汰掉旧的蒙学,新的科技器具淘汰掉旧的科技器具。 李丰满的心思突然一动,既然他心中有更好的启蒙教材,为何还要让孩子们去学习那种老旧的教材?那不是舍近而求远,弃易而逐难吗? 更重要的是,古人的思想僵化,教出来的弟子大多都是一些书呆子,傻得一批,李丰满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的孩子身上? “反正本老爷现在有的是时间,正好闲得有点儿发毛,不如就由我亲自来教好了!” “嗯嗯,五个孩子,开办一个幼儿班,刚刚好。”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李丰满突然双掌一击,高声宣布道:“本老爷要在家里办个幼儿园,亲自来教我的宝贝女儿读书识字!” 众人懵逼,傻傻地看着突然发神经的李丰满。 第30章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幼儿园是什么鬼? 李丰满这个亲爹要亲自教她们读书习字,她们自然是很高兴,思语、思琪已经兴奋得跳了起来,豆豆看二姐三姐这么高兴,也跟着凑热闹,呵呵哈哈个不停。 根福这厮无所谓,只要少爷高兴就好。 李弈太小还不能自如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自动过滤。 在场的人中,唯有老富贵儿与李轻寒心情不是那么美丽。 李轻寒是因为自己的工作被李丰满给抢了,她平日里在照顾小弟之余就会显得有些无所事是,没办法打发多余的时间,更是少了在妹妹们面前竖立长姐威严的机会。 而老富贵儿则是更为实际,李丰满身为一家之主,不思量着该如何赚钱养家糊口,却整日里窝在家中跟孩子玩儿算怎么回事儿,还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了? 尽管心里不太满意,老富贵儿也只能憋在心里,没敢明言。 不管怎么说,李丰满都是老爷,贵为一家之主,主尊奴卑的规矩不能破。 以前李丰没失忆的时候,整日不着家,在外饮酒作乐,不赚钱养家不说,还大手大脚挥霍无度,那个时候眼见着家底一天天被耗了个干净,老富贵儿心疼得厉害,也都只是在旁边轻言劝诫,也没敢有丝毫僭越。 现在李丰满只是呆在家里陪孩子,老富贵儿更是没有话说。 至少,呆在家里,他很省钱不是么? “老富贵儿,一会儿你同根福一起把后宅收拾一下,整理出一间教室出来,摆上桌椅板凳,以后每日的八点到……” “呃,不对,应该是每日的早饭后到午饭前这段时间,本老爷要为轻寒、思语、思琪还有豆豆她们四个上课。” 李丰满习惯性地用后世的计时方法安排,说到一半恍然过来,连忙改口。 古人都是以时辰来计量时间,把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相当于后世的两个小时。 而李丰满初来乍到,脑子里还是二十四小时计时法,对于这个时代的计时方法并不习惯。 他甚至连十二个时辰分别都叫什么名字都说不上来,只是很粗略地知道“午时”是正午,“子时”是半夜,其他的就很模糊了。 “看来本老爷要想在这里过得舒适自在,以后要学习和适应的东西还有很多,时间,钱币,字形,言语……” “真是麻烦啊,三十年余年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贞操观,biu的一下就全都不再那么适用了,真是让人很不习惯啊。” 李丰满心中吐槽不停,老富贵儿人老成精,很善解人意,直接道:“老爷的意思是每日的辰时跟巳时吧?没有问题,一会老奴来安排!” 李丰满点头,辰时、巳时,嗯,这两个时辰要先记住,加上午时跟子时,十二个时辰这一下就知道了三分之一,牛得一批,赞一个。 “阿爹,我也要跟着学吗?”李轻寒的小脸由阴转晴,跃跃欲试。 李丰满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你的年岁也不大,正是需要多学多看的时候,自然也要跟着一起。” “不过你的基础好一点儿,我会专门教你一些新的东西。”抬手拍了拍大丫头的肩膀,李丰满强灌了一碗鸡汤:“你当记住,知识改变命运,教育成就未来,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多读些书,多开阔一些眼界,总是不错的。” 说到这里,李丰满突然想起了一首很有气魄的劝学诗,便随声吟了出来: “少小多才学, 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 我有笔如刀。” “这是阿爹刚刚脑子里面突然出现的一阙小诗,从哪里见过的我记不起来了,现在转赠予你,望你能够勤学不缀,给弟弟妹妹们做个好的榜样!” 李轻寒很受激励,以往她在随府里的先生识字时,李丰的态度一直都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像是今天这样明确的表态支持激励,还是头一次。 “知识改变命运,教育成就未来。” 这句话说得真好,虽简单直白,听上去却很有带感,让李轻寒的整个身心都是一个激灵,很振奋。 还有李丰满最后吟出的这首小诗,短短二十余字,却气魄十足,让人不由心怀向往,恨不得能多读些诗书,多积攒些才气,企及着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够运笔如刀,改天换地。 李轻寒一个女孩子,自认为并没有那么大的气魄,但是她还是很感激阿爹能够这么看重于她。 “阿爹放心,日后轻寒定会努力学习,不负阿爹厚望。” 小丫头激动得眼圈有些发红,看向李丰满时多了几分亲近与崇拜。 李丰满心中得意不已,没想到随便几句话就把大丫头说得这么激动,一定是被他的才气给惊到了,看来以后在孩子们的面前要收敛一点儿,免得日后在经意间嘴里又蹦出了什么名言警句来,把孩子给吓坏了。 哈哈哈! 李丰满得儿意得笑。 一直骑在他脖子上的豆豆也跟着上下其手,一会儿就把李丰满的飘飘长发给弄成了鸟窝。 这该死的长头发,李丰满心中发狠,以后一定要这头乌黑的长发给咔嚓掉,就算是剃个光头,也总好过这长发及腰的造型。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李丰满还觉着里面的人物挺酷,扎个发髻,戴个帽子,文质彬彬,一身儒雅,很有一派古典君子之风。 但是真个轮到了他的头上,已经习惯了小平头的脑袋,突然间多了这么厚厚的一层,实在是受不了。 晚上睡觉硌得慌,早上起床乱糟糟,麻烦。 “豆豆,快停下,看看你把阿爹的发髻都弄乱了!”察觉到李丰满的窘迫,李轻寒轻笑着止住了小捣蛋的进一步动作。 豆豆不喜,顿时撅起了小嘴,宝宝不高兴。 不过,慑于轻寒这个大姐头平日里的威压,小丫头还是乖乖地收回了自己的小手,不再李丰满的头上胡乱揪扯。 “好了好了!”感觉到头上的小捣蛋鬼似乎不高兴了,李丰满轻笑着道:“一会阿爹给你还有姐姐们做好吃的,保证比早上的水煎包还要美味哦!” 话音一落,李丰满就感觉到周围几个人的眼睛同时亮了几个大度,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似乎还听到了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又是一群被他这个未来厨神的绝世厨艺所俘虏的贪吃鬼。 哈哈哈! 李丰满得儿意得笑。 第31章 会穿越的垃圾袋 到了后宅,把老富贵儿还有几个孩子全都支走,李丰满带着根福到西院灶房准备午饭。 到了厨房,把手中的菜篮放下,根福“哧溜”一下就没了踪影,藏钱去了。 以这家伙对钱财的敏感程度,李丰满很放心,只要不是根福故意泄露,老富贵儿肯定发现不了。 “两条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羊排,当然是烤啦。” “五花肉,东坡呢还是回锅呢,要不一样一个?” “豆腐,嗯,正好买得有点儿多,吃一半留一半,好久都没有吃过臭豆腐了,待过几天臭好了,让孩子们也都尝尝本老爷的最爱!” “好习惯要从小培养,臭豆腐这么美味的东西,一定要让他们从小吃起!” 李丰满熟练地摆弄着带回来的食材,嘴里也不停地叨念着,连根福什么时候又回来了都没留意。 “少爷,臭豆腐是什么豆腐,不会是臭掉的豆腐吧?” 根福的求知欲很强,尤其是在他嘴特别馋的时候,啰嗦的会像个八婆。 “还有,少爷刚刚说的红烧鱼,是不是就是少爷在望江楼时提到的那种红烧鱼?跟叫花鸡一样好吃吗?” “东坡还有回锅是什么,能吃吗?” “……” 平时话并不多的傻大个,现在嘴巴就跟个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的说个没完。 “停!”李丰满停下手中的活计,出声叫停,同时转身回头看向根福,“根福啊,要不,你跟我学做菜怎么样,我的手下现在还缺一个切墩儿的学徒,我看你就不错,要不要考虑一下?” 根福果断摇头,秒拒:“我不要!” “为何?”李丰满傻眼。 “厨师是贱业,我将来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怎可从事贱业?”根福给出了一个很高大尚的理由。 李丰满嘴角一抽,感觉自己的人格尊严与职业尊严似乎全都受到了污辱,所以他很愉快地决定对根福施行一个厨师所能做到的最残酷的制裁:“一会儿吃饭,没你的菜。” 根福挠头,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怎么就生气了呢,我说的是实话啊? “少爷我错了!”吃饭没菜的压迫,让根福秒怂,直接丢掉了自己的节操与理想,向李丰满的饭菜低头:“我这就给您切墩儿!” “嗯,孺子可教也!”李丰满这才满意点头。 从此,一个未来真有可能会做大将军的大块头,正式成为李丰满厨房里的一位光荣帮厨。 就是不知道老富贵儿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他们家老爷给带到了他最不喜的贱业上,会不会找李丰满拼命。 两个人一阵忙活,李丰满主厨,根福打下手,工作效率明显有所提升。 半个时辰之后,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午饭摆在了东院的小厅之中。 孩子们闻香而至。 不用人招呼,哗啦一下全都围到了桌子前,两只眼睛紧巴巴地盯着桌子上一道道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菜肴,口水直流。 “豆豆!你在干什么?” “思琪,把你的小爪子给我收回来!” “思语,你嘴巴里嚼的是什么?” “……” 李轻寒摆起了长姐的威严,一个个的点名批评,大手一挥,道:“你们三个,全都给我洗手去!以后再敢这样不洗手就上桌,看我怎么惩罚你们!” 三个小丫头全都冲李轻寒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然后争先恐后地冲向门后的洗脸盆,盆里面有老富贵儿刚刚端上来的清水与毛巾。 这个时候,看到没人注意自己,李轻寒小手一探,飞速地捏起盘子里的一块红烧肉放到嘴里,在三个丫头还有老富贵儿回过头来之前,迅速地咀嚼吞咽,一脸的幸福满足。 这一幕,正好被从外面端菜进来的李丰满给看了个正着,李丰满心中感觉好笑,原来你是这样的小妮子。 不过这样才对嘛,小孩子就应该有具小孩子的样子,贪吃馋嘴,顽皮好动,这才是天性嘛! 之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心态,现在卸了枷锁,回归本源,正是李丰满愿意看到的。 在李丰满的心中,孩子,就应该在大人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展露本性,回归自我。 装作没有看到大丫头偷吃,李丰满跨步进屋,扭头对三个正在洗手的小丫头道: “这就对了,饭前便后一定要洗手,不止要洗,而且还要洗得干干净净,否则的话,病从口入,用你们的脏手拿东西吃饭,你们也会跟弟弟一样闹肚子,喝那些苦苦的汤药!” 三个丫头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乖乖地点头,不再毛躁,而是认真地清洗起自己的双手来。 李丰满满意点头,笑呵呵地把手上的菜放到桌子上,然后目光盯着李轻寒看了一会儿,看得小丫头紧张兮兮,还以为偷吃被发现,小手在袖口紧攥,抹掉刚刚沾在手上的油迹。 “还有你,别以为你大一些就可以例外。” 李丰满伸手在李轻寒的脑袋上轻点了一下,命令道:“小弈先由我来看着,你也去洗手,洗完手才能吃东西!” 李轻寒松了口气,冲着李丰满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也小跑着去了脸盆旁。 李弈穿着厚衫独自坐在椅子上玩耍,一岁多的孩子,会爬会坐,也差不多能学着走路了,最是需要有人在身边看着的时候,否则一个不留神,他就不知道会爬到哪里去了。 “嗯,气色好了不少,一会儿喝了阿爹特意给你煮的山药莲子粥,好得就更快了!”李丰满伸手在李弈的内嘟嘟的小脸蛋上捏了捏,手感不错。 老富贵儿这时走到近前,恭声向李丰满说道:“老爷,小少爷还是先交给老奴吧,等你们用完饭,再跟他玩也不迟。” 李丰满点头,知道老富贵儿的倔脾气,故而也不再留他一起吃饭。 老富贵儿伸手把李弈抱起,就要出去,突然想起了什么,遂又回头向李丰满说道:“老爷,前天你落水时手里似乎还攥着一个黑色的口袋,当时老奴也一同捞了起来,就放在旁边的厢房。” “刚刚我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些许臭味传出,估计是什么东西坏掉了,不知您还要不要?” 李丰满一怔:“什么样的口袋?你也知道,以前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 老富贵儿伸手比划着:“就是那种跟纸一样薄,摸上去软软的还有些透明,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袋子,以前老奴从来都没见过。 而且里面的东西有些杂,有葱姜的皮屑,有蛋壳,还有一些老奴不认识的东西,感觉就像是专门盛放杂物的口袋,味道很难闻……” 瞬时,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李丰满震惊莫名,老富贵儿所叙述的东西,怎么听上去竟像是他穿越之前拎着的那袋垃圾呢? 难道,那袋垃圾,也穿越了?! 第32章 都是宝贝(求收藏推荐) 这是怎么个情况? 李丰满二话不说,直接小跑着冲出房门,奔向老富贵儿所说的那间厢房。 这间厢房是一间杂物室,一些不用的桌椅板凳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堆积在这里。 一进门,李丰满就看到了放在角落一张破旧桌子上的黑色袋子。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不管是多么地狗血与操蛋,眼前这袋东西,这还真就是那天他要拎着准备扔掉的那袋垃圾! 连垃圾都能跟着穿越过来,要不要这么扯?这算是附带的穿越大礼包吗? 凭什么啊? 凭什么连垃圾都能完整无缺地跟着垃圾袋穿越过来,而他李丰满这个大活人,却丢掉了一身皮囊,只有灵魂穿越了过来? 这算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吗,嘲讽他李丰满的身体竟然连一袋垃圾一个垃圾袋都不如? 心中不忿,不过李丰满下手的速度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就把垃圾袋解开,把里面的垃圾倒了个底朝天。下一秒,他就很干脆地趴在地上,对着一堆垃圾认真地研究起来。 “土豆!哈哈哈,我就说嘛,我记得有两块发芽的土豆被我给丢掉了,果然在这里!” “朝天椒!还有青椒!啧啧,虽然表皮已经腐烂,但好在种子都还完好,还能用!” “玉米粒,得亏本老爷挑得精细,凡是有坏点儿的玉米全都给挑拣出来扔到了垃圾桶里,这么多玉米粒,总能找到几粒能用的!” “糙米,没有脱干净壳的糙米,若是我记得不错,店里的大米这应该一直都是东北的五常米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根发芽……” 李丰满不顾脏臭,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在垃圾堆里扒拉着,每扒出一个有用的东西,他都会惊喜兴奋半天,嘴巴里嘟嘟囔囔一刻也不停歇。 李家的“知味轩”在西安很有名气,除了是因为李家爷们儿的手艺出众之外,“知味轩”对所用食材的认真与考究也很值得称道。 不管是米、面,还是肉食青菜,“知味轩”都只用最新鲜最饱满的那一部分,哪怕进价比别的地方要高上一成,他们也始终坚持。 就好比土豆,他们只用云南与贵州一带产出的土豆,而且储放的时间是没有超过一年的新生土豆。 因为云贵高原一带的气候适宜,种出的土豆不止高产,且里面积蓄的淀粉与糖份十分充足,吃起来口感最好。 再有是大米,“知味轩”只用新米,而且是正宗的东北五常米,去壳也不是那种机器脱壳,而是最原始的舂米去壳,这样得来的大米口感更佳。 唯一的缺点是,有时候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每次蒸米总会有几粒没有完全脱壳的糙米存在,这就需要李丰满或是店里的帮厨去认真挑选出来。 所以,李丰满的垃圾袋里才会有这么多的糙米存在。 而现在。 这些原来在二十一世纪,只能当垃圾被李丰满给随手扔掉的小东西,却彻彻底底的成了李丰满眼中的宝贝,让他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细细摸索。 “这里是唐朝啊!” 李丰满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 这里没有土豆,没有玉米,甚至连辣椒、西红柿这些后世餐桌上的家常菜都没得,更不要说不管是产量还是口感都好到爆的五常大米了。 “宝贝啊,这些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如果不是这些种子上面沾满了污垢,异味明显,李丰满说不得还会抱着它们狠狠地亲上两口。 “老爷,这些东西很重要吗?”老富贵儿一直跟在后面,看到李丰满竟然如此地失态,不由出声询问。 李丰满扒拉出来的那些东西,老富贵儿一个也不认识,他想不明白对着这些东西,李丰满激动个什么劲儿。 得亏他之前没有把这些东西随手扔掉,否则老爷不得急死? 李丰满趴在地上,头也不回:“何止是重要,这么跟你说吧,老富贵儿,咱们一家老小,以后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可就全都指着这些东西了,你说重要不重要?” 不管这袋垃圾是怎么穿越过来的,现在都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李丰满觉得,这应该就是老天对他的一种补偿,一脚把他踢到了唐朝,却也不忘又随手扔了一些福利。 老富贵儿也激动起来:“这些东西很值钱?” “呃,这怎么说呢。”把能用的东西都拣了出来,李丰满直起身来,道:“这要分谁来看,在懂行人眼中,这里的东西,每一粒都价值千金,甚至千金都不会换。而在不懂行人的眼中,这也就只是几颗菜种而已,值不了几个钱。” 老富贵儿顿时兴趣缺缺,只是几粒菜种而已,看把老爷给激动的? 看来老爷的失心疯还没有完全好啊,又开始说胡话了,害得老夫也跟着瞎激动了半天。 看老富贵儿没兴趣,李丰满也懒得再跟他详细讲解,反正在他的眼中,这些种子每一粒都价值连城。 尤其是蕃茄、辣椒这两样东西,都是他的最爱,原以为到了这里之后,这辈子估计再也没有机会能够吃到了,毕竟这两样东西的原产地都在地球的另外一头,凭着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一点儿戏也没有。 没成想,才一转眼间,惊喜就来得这么突然,一个垃圾袋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从今以后,这些东西的原产地,也可以加上一个东土大唐了。 现在正值春暖花开之时,赶紧找块地种上,过不了两个月,就有新鲜的西红柿与辣椒可以吃了。到时候店里多了这两样菜,妥妥的独门生意。 嗯,还有土豆,土豆的做法多样,口味独特,一直都是很多小孩子的最爱,想来思语、思琪那几个孩子一定会喜欢! 土豆泥,土豆丝,薯片,薯条,一道道关于土豆的食谱在李丰满的脑袋里面浮现。 做为一个合格的厨师,一个极度宠爱孩子的父亲,李丰满首先想到的永远都是食材与孩子。 至于农业推广之类的事情,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太麻烦,顺其自然就好。 第33章 无言的感动 熟透的烂蕃茄一个,种子约有近百颗,是所有种子里面数量最多的一个。 朝天椒三个,其中有一个破损严重,里面的椒瓤已空,种子只有两三粒。另外两个外型完整,只是外皮有斑不能食用,不过里面的种子全都无恙,整理后得种子五十余粒。 土豆只有两块,已然发芽,必须尽快处理,所幸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埋到土里应该能够成活。 玉米粒有近二十粒,有一些是从胚芽上开始有坏点,不能用,直接淘汰,挑挑拣拣之后,只剩下八粒。 最后是五常糙米,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五粒,如果真要种植的话,即便五粒全部都能顺利成活,至少要两到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初步形成规模。 李丰满很认真地把垃圾袋内的东西分门别类,用清水全部清洗干净进行晾晒。 因为怕会被风吹走,或是被孩子们好奇拿去玩耍,所以李丰满放得很小心,把所有的种子全都放在一个大簸箩里面,铺开摊平,让根福搭了下梯子放在了房顶上。 今天的天气不错,现在又正值晌午,在太阳光的暴晒之下,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晒得干爽。 “少爷,该吃饭了。” 从房顶上下来,根福肚子咕咕叫着提醒李丰满,再不去吃的话,那些美味的菜肴可就要凉了。 “急什么?”李丰满不慌不忙地瞥了他一眼,“刚才在灶房里也没见你少吃,你现在应该是最饱的一个才对。” 根福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大肚汗,没有人权。 “行了行了,跟你爹一起到偏房用饭吧,反正本老爷已经答应过你爹,以后不再限你的饭量,让你吃饱为止,本老爷岂能食言?今天的那一满锅米饭,可都是为你准备的!” 看到他的宝贝种子已然放好,李丰满心情不错,直接冲根福与老富贵儿摆了摆手,不用他们在一旁侍候。根福欣喜,快步疾走。 弯身拿起地上余下的两块土豆,李丰满拿了一把柴刀,找了一个废弃不用的大木盆,在院子随便找了块空地挖了一盆的泥土,然后把每块土豆按照出芽的情况切开了几瓣,小心地埋在盆中的土壤之中。 浇水,而后放到一处朝阳的地方,搞定。 “以前的生物课总算是没有白上,至少我还记得这土豆该怎么播种!”拍了拍手,李丰满一脸得意。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是六块,每块上至少有三株土豆苗,算下来也就是十八株。” “听说土豆的产量奇高,一株土豆苗至少能长出三到五颗土豆,这么算的话,那本老爷在三个月后岂不是能收获到七八十颗完整的土豆?” 李丰满心中盘算,土豆在很多地方都可以一年两季,有这第一批土豆打底,到夏天时还能再种一次,到时候土豆的产量必然会成几何倍数往上疯涨,到那时,李丰满就再也不必担心会有土豆不够吃的情况发生了。 “城西不是还有三十亩地么,到了八月份,腾出几亩地来全种上土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心中有了计较,李丰满迈着轻快的脚步重返餐厅。 当厅里,孩子们吃得正欢,一个个满脸油光,欢畅淋漓。 “阿爹!”见李丰满进来,大丫头轻寒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轻声向李丰满解释道:“刚才见阿爹久去未归,妹妹们又全都饿了,所以就没等阿爹提前开动了,还望阿爹不要怪罪。” 李丰满不以为意地摆手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刚刚不是说过要让你们先吃吗,在自己家里,没有必要这么拘谨。” “多谢阿爹!”李轻寒展露欢颜,抬手指了下旁边单独的一个方桌,敬声向李丰满说道:“在妹妹们用饭之前,我给阿爹事先留出了几道菜,请阿爹用饭!” 李丰满一愣,目光朝桌上一扫,发现红烧肉、红烧鱼及烤羊排等几道最好吃的荤菜全都留了下来,心中不由一暖,眼圈竟有些酸。 身为一个正统出身的厨师,从小都在厨房里长大,李丰满什么好吃的没有吃到过?区区几道小菜搁在平时他根本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此刻,看着孩子们竟然能够忍住自己的小馋嘴,把她们心中认为最好吃的肉食留给了自己,李丰满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 这种感觉,跟父母对自己的关心与宠溺不同,很奇妙,也更为震动人心。反正李丰满这个大老爷们已然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己。 “好好好!得女如此,夫复何求,阿爹总算是没有白疼你们!” 李丰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跨步走到孩子们的身边,伸出大手在每个小女娃儿的脑袋上面都很宠溺地使劲揉了揉。 “记得,以后不必再如此了,阿爹可是未来的厨神,什么好吃的做不出来,什么好吃的没有尝过,用不着你们几个小娃娃给我留口食。” 说着,李丰满伸手把小方桌上的几道菜全都又端到了大圆桌上,让几个孩子一起吃。 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留意到,思语、思琪还有小豆豆,三个人六双眼睛,时不时的都会往那张小方桌上瞄上两眼,很显然,她们惦记着这几道菜已经不是一会半会儿了。 此刻见李丰满把菜又端了回来,三个丫头眼睛同时一亮,口水直咽,不过她们却没敢直接伸筷去夹,而是小心翼翼地瞅着李轻寒。 看得出,李轻寒这个长姐的威严已经深入人心,没有她的点头,哪怕是得到了李丰满的应允,三个小丫头也不敢吃。 “看什么,还不赶快谢谢阿爹!” 这一次,李轻寒眼中含着笑意没再阻拦,三个小丫头一声欢呼,齐声向李丰满道:“谢谢阿爹!” 然后,勺子、筷子一齐开动,餐桌上再次热闹起来。 这样的情形让李丰满感觉到很是欣慰,同时心里面也不免有些吃味,看样子他这个阿爹还并没有真正走进孩子们的心中,他的威严,竟还不如一个八岁大的孩子。 做为一个父亲,李丰满不得不在心里鄙视以前的李丰,当爹当成这样,已经不足以用失败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个渣渣啊,鄙视之。 不过没关系,孩子们还小,而且这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以后有的是机会来弥补和改变他在孩子们心中的位置。 “慢点吃,不要急。” “吃鱼的时候小心些,不要被刺卡到了。” “还有那盘红烧肉,不要吃太多,吃多了会变成小胖子的!” 跟孩子们在一起,李丰满秒变家庭主妇,一会儿给这个夹菜,一会帮那个挑鱼刺,好似李妈附体,嘴里也不停地念念叨叨。 结果,“小胖子”三个字一出口,就好像是一下子点燃了几个孩子心中的小宇宙,九道菜里面,就数红烧肉下得最快,满满的一整盘,足有两斤重,四个孩子竟然全都吃光了。 李丰满傻眼,唐朝人的审美观,竟然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吗? 第34章 黑板,粉笔 我胖故我美。 我胖我骄傲。 这里的人,人人皆以胖为美。 可是奇怪的是,今天走在大街上,李丰满看到的胖子却是寥寥,也就是在望江楼的时候,才看到了几个体型稍微富态一些的中年男子。 那种真正意义水桶腰、双下巴的大胖子,一个也没有看到。 是因为本身的生活条件太差很难吃到肥胖圆润,所以才会对肥胖这么向往吗? 中国人一般都很喜欢缺什么补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才会觉得是最好的,大唐人民对于肥胖的追求,估计也是一个道理。 看到眼前这几个才几岁的小孩子为了能够吃得稍胖一些,视红烧肉如至宝,分毫不在意李丰满所讲的胆固醇以及肥胖之后所带来的三高问题。 当然了,这些问题距离这些孩子们还很遥远,但是如果这种病态的审美观念不扭转过来,没有一个良好的健康饮食习惯,三高什么迟早都会找上他们。 不由得,李丰满开始孩子们的将来,为整个大唐朝人民的身体健康担忧起来。 现在普遍的生活条件不高还好一些,若是再过些年,贞观盛世以及开元盛世到来之后,生活条件水涨船高,肥胖的人群必然会随之增加,到时候三高人群成倍增涨,心脑血管疾病必然会大范围暴发。 大唐朝的前途堪忧啊。 李丰满摸着下巴,开始操心起整个帝国的将来。 不过很快,他就很干脆地放弃了这个命题。 因为他发现,做为一个厨师,而且是厨艺一级棒、超级棒的未来厨神,把饭菜做好,努力地提升自己的技艺水准才是他的本份。 国家大事什么的,离他太远,够不着。 做为一个专业级的平民百姓,李丰满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以后,他只要负责管理好眼前这几个孩子的健康,就够了。 很快,午餐愉快结束,孩子们吃得心满意足。 老富贵儿与根福出来收拾碗筷,李丰满抱着李弈,带着几个小肚子吃得鼓鼓的孩子,一同到东院卧房午睡。 吃饱喝足了之后,再睡一觉才是人生之中最大的幸福。 尤其是在这春日的正午,困意袭身,躺在暖暖的被窝儿里,享受。 吃饱了就睡,原则上来讲并不利于养生,但是他舒服啊。 这一刻,科学不科学,养生不养生的,在李丰满睡意上头的时候,全都得靠边站。 嗯,就是这么任性,就问你服不服? 一觉醒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穿衣起床,老富贵儿与根福已经在收拾屋子,准备明天上课要用的教室。孩子们没有一点儿声音,应该是还没醒来。 李丰满没有去帮忙,睡醒之后,他的头脑一阵清明,想起屋顶还晒着的那些种子,便心随意动,搬着梯子去了西院。 爬上房顶,看到簸箩内的种子已然全部晒干了水份,顿时满面欢喜,小心地把里面的种子一样样的装到他事前准备好的小瓷瓶内,用塞子塞好,防止返潮。 这些宝贝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全部都是绝无仅有的东西,每一粒都异常珍贵,由不得李丰满不小心一些。 “少爷,您小心些。”根福从东院跟了过来,看到李丰满竟亲自爬到了屋顶,不由紧走了两步扶牢下面的木梯,“少爷,以后这种事情你直接招呼小人来做就行,我皮肉结实,就是掉下来也摔不坏。您可不行,您的身子金贵,可不能有个好歹。” 李丰满神清气爽,低头看了根福一眼,道:“放心,本老爷有分寸。” 说着,把空簸箩随手递了下来,根福伸手接过放在一边,然后虚扶着李丰满从木梯上下来。 “授课的房间收拾好了吗?”李丰满随声询问。 “好了,桌椅以及笔黑纸砚府里面都有现成的,不必刻意去准备,我跟我爹只是随便收拾了一下。”根福老实回禀,同时把木梯放回原位。 李丰满冲他招了招手,道:“一会儿你再去取些钱来,到坊市给我买一块黑色的木板回来,长宽大约有一米左右,表面稍稍有些粗糙最佳。” 根福摇头:“不用的,少爷。你说的那种黑色木板咱们府就有,以前老旧的桌面随便拆下一块就是。” “哦,不错哟,这倒是省钱了。”李丰满投给根福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又问道:“那石灰之类的东西,家里也有吗?” 有了黑板,怎么能缺了粉笔这种神器? 只是,李丰满有些不太确定,石灰这种东西,在唐朝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被发现。 “咱们家没有,”根福抬手一指:“不过咱们隔壁老王家有,老王是匠人,专门给别人修筑房子,石灰之类的东西他们家多的是。少爷如果需要,我这就去给您取来一些。” 还真有! 李丰满眼前一亮,世界观再次被刷新,紧接着他又探声问道:“那水泥呢,老王他们家有没有?” “水泥是什么东西,水和的泥吗?” 根福的小白反应很明确地告诉李丰满,水泥神马的,完全是他想多了。 不过他也并没有太多的失望,毕竟他要做的是粉笔,而不是房子,有石灰就够了。 根福的速度很快,甚至连正门都没有走,直接很娴熟地翻墙而过,没两分钟就拎着一桶已经碎好的石灰再度翻墙回来。 这一刻,李丰满很想去拜访一下隔壁老王,摊上这样一个喜欢翻墙窜门的邻居,不知道他的心里面会不会残留下什么阴影。 “很好,做得不错。”看了眼桶中的石灰,成色出奇不错,李丰满满意点头,然后又随声交待道:“还有,下次,记得走门。” “如果隔壁老王敢像你这样翻墙进咱们家,我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根福双目一亮,满面欢喜地看着李丰满,就像是遇到了知音,双拳紧握:“我就知道!少爷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这就叫做英雄所见略同!” “少爷你忘了,上次老王要跳过来,我已经把他的腿打断过一次了。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翻咱们家墙了!” 神特么英雄所见略同?! 李丰满一脸嫌弃,摊上你这样的恶邻,隔壁老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即便是这样,前天隔壁老王竟还愿意借老富贵儿两百文钱来救急,真是难得的好人啊。 不知不觉间,李丰满给这位还没见过面的王姓邻居发了一张好人卡。 事实证明,并非所有的隔壁老王都是隔壁老王。 第35章 自削为奴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李丰满的第一批粉笔已然成型,正当他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练习久违的粉笔字时,刘郎中再次登门看诊。 为李弈诊过脉之后,刘郎中这才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吐泻皆止,高热已消,病情没有反复,李弈这孩子确实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命保住了。 再一次的,刘敬对李丰满表达了无尽的敬仰之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丰满才确切的知道了刘郎中的名字。 刘敬,字三蛰。 “李公子的膏药,简直就是妙药灵丹,此方一出,日后不知会有多少孩子因此得保全性命。仅此一贴,李公子就可在杏林之中名传千古!” 诊脉过后,刘敬对于李丰满的赞叹便不绝于口,得啵得的说了十几分钟都不停歇。 饶是李丰满久经沙场磨得了一副厚脸皮,也是听得面色微红,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越发觉得刘敬这个郎中是个值得依赖的好人,恨不得他今天一天都不要离开。 继续说,不要停!保持这个愉快的节奏! 李丰满很享受这种被别人不停夸赞吹捧的时刻。 “李公子,某有个不情这请,不知道当不当讲?”夸赞了半天,终于词穷了,刘敬这才有些扭捏地奔向主题。 李丰满也不矫情,直接摆手客气:“不当讲不当讲!” 刘三蛰直接懵逼,傻傻地看着李丰满,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特喵的是什么套路? 正常来讲,别人有话问你当不当讲时,出于礼貌你不是应该很客气地说一句“但讲无妨”吗? 现在李丰满的嘴里直接整出了一句“不当讲不当讲”,让他怎么接茬儿?就算是你真的不想让我讲,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 刘敬很郁闷,心里在纠结,他倒底是该讲,还是不该讲呢? “阿爹,刘郎中可是一个老实人,以前没少帮过咱们,你别这么开玩笑好不好?” 最后还是李轻寒有点儿看不下去,嗔怪地出声提醒了李丰满一句,算是为刘敬解了眼前的尴尬。 李丰满轻轻一笑,从刚刚刘敬开始不停向他说奉承话的时候,李丰满就感觉刘敬一定是有事相求。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那句“不当讲不当讲”可不止是在开玩笑,而是李丰满不想有奇怪的麻烦上门而提前给刘敬打的一个预防针。 不过现在大丫头发话为他求情,李丰满不能不给面子,遂面容一改,正色道:“一句玩笑,刘郎中不必放在心上,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刘敬长松了口气,突然感觉好心酸,跟李丰这样的人说话好心塞,这句“但讲无妨”等得他好辛苦。 下次再与别人、尤其是与李丰说话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说“当不当讲”之类的蠢问题,有什么话直接了当的挑明言罢,图个心里清爽。 否则若是再遇到一次“不当讲不当讲”的奇葩情况,刘敬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 不过还好,现在谈话又步入了正轨,李丰又变成了正常人,希望接下来他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首先,刘某想要从李公子这里得到一个正式的许诺,希望李公子那副膏药的配方能够允许我日后在行医的过程中可以自行使用,以便可能更好的救治更多类似病症的孩子。” 李丰满点头:“这个刘郎中可以自便,完全没有必要向我请示。从你昨日拿出那三贯钱之后,那副方子就已经属于你了,你以后可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那某就当是李公子已然同意了。”刘敬心中一松,除了那句“不当讲不当讲”,这个李丰还是蛮好说话的嘛。 “再一个就是,”刘敬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李丰满一眼,探声问道:“某想知道,公子的手中,是不是还有别的方子……” 见李丰满面色一沉,刘敬的心也跟着就是一阵紧缩,生怕李丰满嘴里再蹦出一句类似于“不当讲不当讲”的话来,连出声解释道:“李公子不要误会,刘某此举并非完全出自于私心,而是在为黔州一地数万乃至于十数万贫苦百姓多求几副可以在关键时刻活命的良方罢了。” “刘某祖上,世代行医,深知民间百姓之疾苦……” “行了!苦情戏就不要在这里唱了。”李丰满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出声将刘敬的话打断。 “刘郎中的来意我已明了。不过可惜,我并不是医师,脑袋里面记得的方子也只是仅此一副而已,帮不到刘郎中慈济天下、救治万民。刘郎中还是请便吧!” 说完,李丰满瞄了老富贵儿一眼,吩咐道:“老富贵儿,我有些乏了,要去休息一会儿,你替本老爷送客人出府。” 刘敬面色一慌,忙上前两步高声冲李丰满叫嚷道:“李公子误会了,某真的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某……” 李丰满充耳不闻,直接跨步出了厅门。 老富贵儿沉着脸,面色不愉地直接挺身挡住刘敬对李丰满的骚扰,冷声道:“刘郎中请自重,我家老爷刚刚已然说得很明白,刘郎中请回吧!” 这个时候,就连李轻寒也不再帮着刘敬说话,哪怕她才八岁,素有早慧的她也听明白了刘敬刚才话中的意思。 拿大义来压人,逼迫阿爹手中其它的治病良方,这个刘敬,真当他们都是那种无知的百姓,可以随意欺哄么? 可恨,可恶,不为君子! 眼看着李丰满越走越远,马上就要在视线之中消失,刘敬心中一急,直接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刘敬愿自削为奴,世世代代奉李家为主!只求公子大义,能够赐下救命良方,布施天下百姓!” 轰! 刘敬的声音一落,在场的人无不面露惊色,李丰满远去的身形也是不由一顿,止住了脚步。 自削为奴,奉他人为主,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尤其是在这种封建社会,奴仆的身份可是合法合情的存在,一旦在官衙落了籍,世代为奴为仆,生死全由主人一念而定,想要再翻身,可就难了。 “刘三蛰,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你真的愿意为了几个方子就这样把自己给卖掉?” 李丰满回转过身,缓步又走了回来,及到刘敬的跟前,深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所谓的大义而甘愿降身为奴的人。 是傻瓜,还是圣人? 又或者是,直到现在,他都还是在做戏? 刘敬眼前一亮,神态痴狂道:“我就知道,公子手中果然还有良方!” “你猜得不错,类似的方子我这里确实还有一些,全都给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丰满静静地看着刘敬,想要确定这厮是不是还在表演,“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真的甘愿入我李府,终身为奴吗? 刘敬身子一挺:“公子若是不信,某现在就可随公子到县衙去落籍!” 第36章 弟子规(求收藏推荐) 诚挚的眼神,坚定的信念,疯狂的举动。 好吧,李丰满开始相信,他确实是遇到了一个自以为是圣人的神经病。 又或者说是,他遇到了一个在医道追求上已然达到痴迷程度的狂热信徒。平常还真没看出来,刘敬这个看上去很冷静也很稳重的一个郎中,竟然还有这么疯狂的隐藏属性。 这种人的思维是常人所不能理解,因为这已经无关名利是非,只单单是一个人的个人信念而已。 每一个职业里面几乎都有一些这样的人,他们纯粹而狂热地热爱着自己的职业,为了自己的职业信念,他们不惜抛家舍业,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 对于这样的人,李丰满心中怀有敬意,但却并不完全认同他们的做法。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李丰满本人也是一个对职业素养有着很高追求的人,他始终坚信自己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厨师界神一样的男人,为此,他每天都会坚持不懈地锤炼自己的厨艺。 唯一不同的是,除了厨艺之外,李丰满的生命里还有亲情,友情,以及未来不远处的爱情。 “老富贵儿,带他去县衙换籍,以后他归你管!” 李丰满没有推脱,因为他并不确定刘敬这么做是不在以退为进,故作试探。反正现在家里正好缺人手,有人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落了户的奴仆才是最好的奴仆,因为生死皆由东家掌控,背叛或是逃离,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刘敬敢入籍落户,无论他安的什么心思,打的哪个主意,都再逃不脱李丰满的手掌心。 老富贵儿没有反对,伸手冲刘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刘郎中,咱们到县衙去更改一下户籍,我可以全权代表我家老爷。” 刘敬身子一僵,眼睛里面出现了几分挣扎。 现在他的目的已然达到,知道了李丰满的手中确实还有类似的良方,如果这个时候收手,一切都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而一旦落了籍,他这辈子可就真的完了,到时想要反悔也是无用。 为了几个还不曾得到验证的方子,真的值得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吗? 真正的事到临头时,刘敬退缩了。 气息一弱,身子一软,之前的气概全无。 李丰满眼中闪现一丝鄙夷,轻声劝道:“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仅是靠着我给你的那贴膏药,就足以让你名利双收,此生无虞,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李丰满摆了摆手,视之如敝屣。 “不必了,我去!” 刘敬长吸了口气,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从地上站起身来,淡然说道:“刘某这一生,天赋平平,在医道上不能承先辈之志,在生活中不能重振门风。” “妻早亡,子早夭,现在孑然一身,没有什么舍不得。” 说完,恭敬地向李丰满行了一礼,而后走到老富贵儿的身边,紧身相随。 李丰满心中起腻,这话说的,好像是他在逼良为娼一样,真是岂有此理,以后必须要给他多穿两双小鞋。 “阿爹,刘郎中这是为了什么啊?”李轻寒好奇,不解,完全想不通。 别的奴仆都是想着法的想要脱了奴籍恢复自由之身,而刘敬放着一个好好的郎中不当,却偏偏要自己削籍为奴,这完全不合常理! “没有为什么,每个人的追求不同,选择自然也就不会一样。” 李丰满拍了拍手,愉快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咱们家以后也有一个专门的私人医生了,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再也不必往外跑了。” 李轻寒轻点了点头,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也就不再多想。 李丰满冲她招了招手,带着她一起到了书房。 书房内,文房四宝准备齐当,李丰满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着李轻寒:“小寒啊,你也知道,阿爹落水之后,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不但是人和事,还有以前看过的书与习过的字,也都有的没的忘记了许多,现在我有些东西需要书写出来,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帮阿爹?” “当然可以!”小姑娘一点儿也不怯场,听说能够帮到李丰满,反而表现得有些跃跃欲试:“阿爹是要写医方吗?” 李丰满微摇了摇头,笑道:“医方什么的不着急,以后得空的时候再写也是不迟。阿爹让你写的是明天我要给思语、思琪她们授课用的教材。” “《千字文》吗?咱们书房里就有!”李轻寒抬手一指书架,轻声向李丰满提醒。 “不是《千字文》,《千字文》太过晦涩,不适合没有任何基础的小孩子。”李丰满道:“我让你写的是另外一篇启蒙书册。它的名字叫《弟子规》,我念你写,可以吗?” 李轻寒执笔点头,小小的身体挺直,双目专注直视,很有一副书法家的做派。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李丰满念一句,李轻寒写一句,父女配合,速度很快。 李轻寒虽才八岁,可是已然学过《千字文》与《急就章》两篇蒙学,认识的字已有千余,书写《弟子规》这样简单的词句,竟无一点儿障碍停滞,看得李丰满在旁边点头不已。 这小丫头确实聪慧,识得字多不说,写出来的行书小楷在干净整洁之余,竟然亦是笔锋凌厉,隐有风骨在其中。 李丰满可以肯定,以前教李轻寒识字的那个先生,必然是位书法大家,否则的话,这丫头现在所写出来的字体不会有如此的造诣。 这不免让李丰满对他们家之前的境遇又多了一些猜测。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写到这几句的时候,李轻寒不由狐疑地看了李丰满一眼,严重质疑道:“阿爹,这个《弟子规》不会是你为了管教弟弟妹妹们才特意临时编纂出来的吧?” 第37章 有如神助 李丰满大窘,感觉很羞涩,原来他在大丫头的心中已经如此牛批了吗? 这可是《弟子规》,是清代大教育家李毓秀耗时数载,几经修改才编纂而成,被后世诸多教育大拿奉为蒙学经典,岂是他李丰满这个国学半瓶水所能比拟? “不错!”李丰满一挺胸,一抬头,果断有力地点头承认:“没想到我隐藏得这么深都被你看出来了,这篇《弟子规》确实是为父为了鞭策你们姐弟几人,几经思忖才编写出来的临时教材。” “哼!我就知道!”李轻寒骄傲地一昂头,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样子。 李丰满轻声一笑,“感觉怎么样,能理解这些字句之间的意思吗?要不要阿爹先给你讲解一段儿?” “不用了阿爹。”李轻寒摇头拒绝,道:“阿爹的这篇《弟子规》字体简单,通俗易懂,而且还很便于记忆,虽然只写了一遍,可是我已然记下了大半,其中的意思也大体能够理解。” “阿爹之前说得不错,它确实比《千字文》与《急就章》更易学易记,很适合思语思琪他们这些刚刚开始学识字的小孩子。” 李轻寒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观,因为年龄与眼界的限制,她并没有看出《弟子规》中所蕴含着的种种深意与诗词典故,只是觉得简单好学,琅琅上口,弟弟妹妹们以后学起来应该会很容易。 说到底,这丫头还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对于《弟子规》的感观只停留在最表层的字面上。如果换作是一位熟读读书的秀才,或是教书育人的学究,肯定能够看出《弟子规》内所蕴含着的更多闪光点,肯定会对这章蒙学新篇的出现震惊连连。 “阿爹,下面是不是还有,咱们继续吧!”小丫头跃跃欲试,能够第一个书写出阿爹专门为他们姐弟做出的文章,李轻寒感觉很兴奋。 “好,咱们继续!” 李丰满呵呵一笑,很享受大丫头这种亲近中又带着一丝崇拜的目光。 “接下来是: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事虽小,勿擅为。苟擅为,子道亏……” 一字一句,简单明了。 李丰满这个时候好似如有神助,头脑份外清明,小时候所读过的这篇《弟子规》,竟然一字不差地全都回忆了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类蒙学读物,他当年也就是在幼儿园时期有过接触,之后上了小学认识了更多字、阅读了更多读物之后就再少有接触,按理来说他不可能会记得这么清楚才对。 但是现在,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它就切实地发生了。 一开始,李丰满也只是想要把他记忆中还有些印象的几段先写出来应付几天,没想到这记忆的闸门一开启,幼年时的那些蒙学记忆就如滚滚洪流熙攘而来,一发而不可收拾,想拦都拦不住。 现在李丰满的脑子里面不止有《弟子规》的全篇,《三字经》也是一字不落地全都印在脑中。 此外还有《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等等等等,他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儿童读物竟全都如在眼前,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朗声诵读出来。 “果然,本老爷的记忆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牛批!” 李丰满再一次为自己的记忆力骄傲了一波,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么神奇的事情,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只要他知道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也就够了。 心胸豁达,随遇而安,遇事不通则放,不钻牛角尖,这李丰满另外一个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也是他在失恋了那么多次之后还能对生活对爱情充满期待向往的原因所在。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李轻寒就将《弟子规》全篇一字不落地全都写了出来,字迹工整,隽秀之中有凌云之势,看得李丰满连连点头,一个劲儿地夸赞,夸得大丫头即骄傲又害羞,脸都红了。 这不怪李轻寒面皮薄,而是李丰之前很少有夸赞她的时候,且古人对于感情的表露,一般都是含而不露,断没有像李丰满这样简单直接地夸赞。 “哇,小寒你写得好棒,都快赶上王右军的书法了!” “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认得这么多字,小寒,你果然是个天才!” “小寒加油,以后你一定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女文豪,到时候阿爹都会为你骄傲!” “……” 在孩子的面前,李丰满的话唠属性全面打开,夸起孩子来更是不遗余力。 他一直都相信,好孩子不是被训出来的,而是被夸出来的,尤其是像李轻寒这样聪慧且骄傲的小丫头,只要给了她足够的信心与支持,将来大唐的历史上说不定真的会多出一个像是蔡琰、李清照一样的女才子。 “阿爹过奖了,轻寒还没您说的那么好……”小丫头害羞了。 “哈哈哈!”李丰满畅声大笑,抬手摸了摸李轻寒的小脑袋,道:“在阿爹的眼中,你永远都是最棒的!小寒,阿爹为你骄傲,继续努力!” “谢谢阿爹,我会努力的!”小丫头用力握紧拳头,感动之余,亦是干劲儿十足,信心满满。 把写好的教材整理好,父女两个一同走出书房。 书房外面,老富贵儿与刘敬已经恭候多时,刘敬这时已经换上了跟老富贵儿与根福一个样式的衣服,说明换籍之事已毕,他们李府又添了一个新的下人。 见李丰满有正事要处理,李轻寒懂事地轻声告退,去找弟弟妹妹们玩去了。 李丰满看了老富贵儿一眼,老富贵儿会意,上前两步,将手中一份盖有印章与手印的书册递上,同时出声禀报:“老爷,这是刘敬的换籍文书,县丞老爷那里已经做了鉴证,从今往后,刘敬的一切,皆属于李府。” 李丰满点头表示认可,同时扭头向刘敬看来。 “小人刘敬,见过老爷!”刘敬先是躬身一礼,明确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向李丰满问道:“老爷,现在小人已然正式归纳入府,不知老爷之前所说的那些良方什么时候可以……” “放肆!”老富贵儿一声厉喝,神色不愉地冲着刘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怎么跟老爷说话呢,不要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老爷的东西,给你了,那是恩赐,不给你,亦是恩德,似你般开口讨要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 刘敬直接傻眼儿,不由抬头向李丰满看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第38章 敲打 老富贵儿前后态度的变化,让刘敬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 早上他过来时,老富贵儿还忙前忙后的照应,一口一个刘郎中,显得很是恭敬和善,刘敬对这个老管家的印象也是不错。 而现在,才是下午,天都还没黑,老富贵儿的脸却已经变得刘敬不敢相认。 只是变更了一个身份,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由自主地,刘敬就把目光瞄向了李丰满,现在的他已然意识到,木已成舟,如果李丰满突然反悔把之前的约定作废,那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太冲动了! 现在的他已然没了话语权,成了李府砧板上的鱼肉,随他们怎么切都不能自主。 “是我赌输了吗?”见李丰满并没有阻止老富贵儿训斥自己的意思,刘敬心下一沉,面色灰败如土,“果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与信义之上,是最不靠谱的一件事情,我刘三蛰不止天赋低微,就连看人的眼光也是差得出奇。” 刘敬的神色变化,李丰满全都看在眼里。没有出言阻止老富贵儿,亦是他在故意为之,老富贵儿是李府的大管家,出言训斥新进的下人,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真正有毛病的是正在挨训的刘敬,好好的太夫不去做,非要跑到别人家里来做奴才,不管是为了什么,这都是脑袋有病的表现,需要有人在恰当的时候来给他提提神醒醒恼,让他能够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而老富贵儿这个把主仆之间的尊卑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老顽固,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刘敬,你看看你,这是何苦来哉?好好的郎中不去做,偏偏要自降身份来受人驱使,啧啧啧!” 李丰满低头看着被老富贵儿训得已然有些抬不起头的刘敬,悠然开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哎呀,不好意思,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情我突然之间反悔了,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你会怎么想?” “是不是特别的懊恼,感叹自己遇人不淑,识人不明,有一种想要扑上来掐死我的冲动?” 李丰满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是一个大反派,邪邪一笑,轻蔑地看着刘敬:“可惜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已是贱籍,已经没有了可以与本老爷平等对话的权利,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要东要西?” 李丰满的声音骤转冷:“到现在你都还没有认清你自己的身份,看来本老爷有必要来发发善心,好好的敲打敲打你,让你知道一下,身为一个卑贱的奴才,该怎么好好的跟自己的主人说话!” “老富贵儿,柴房里不是还有一批受了潮的木柴没劈吗?就让这位刘郎中去吧,劈不完的话,别给他饭吃,还有,今晚就让他睡在柴房好了。” 说完,李丰满转身回了书房,再没有看刘敬一眼。刘敬瞬时心灰意冷,气得浑身直哆嗦。 老富贵儿忠实地执行着李丰满的命令,毫不客气地把刘敬给赶到了后院西宅的柴房之中,并亲自守在那里,冷着脸监督着刘敬一斧头一斧头地劈着木柴。 回到书房,李丰满又把李轻寒之前誊写出来的《弟子规》认真看了一遍,把上面一些常见的繁体字用心记在心里。 提笔临摹,把李轻寒写的《弟子规》整个再抄写一遍,因为用的是毛笔,笔尖柔软,发力不匀,故而李丰满写出来的字每一个都像是一幅抽像画,曲里拐弯,不知所云。 一遍,两遍,三遍…… 半个时辰内,李丰满整整抄写了十遍,字体勉强能看,已经达到了类似于硬笔字小学生级别的水准。 李丰满一脸苦逼,不过却并不气馁。 当年为了能够用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来写情书,提高恋爱的成功率,他硬是拿着《庞中华字贴》练了整整两年,写出来的硬笔字最后硬是比庞中华还要庞中华,不知羡慕死了多少单身狗。 现在不过是硬笔换成了软笔,怎么可能会难得倒他?毕竟每种字型笔画的写法,其实都是相通的,只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熟悉了毛笔的发力技巧,分分钟就能秒杀一切书法大家! 又写了两遍,手酸停笔,李丰满站起身活动放松了片刻,,之后又在书房里翻腾了一阵,找到了一本《说文解字》,也就是类似于后世字典一样的东西,然后再次趴在桌子上一点儿一点儿地重新学习认字、写字。 好在,简体字亦是脱胎于繁体字,很多字的字形都极为相似,辨认出来难度不大,李丰满勉强可以做到无障阅读,但是若让他下手去写的话,他有很多字都不知该怎么下笔。 又过了半个时辰,夕阳西坠,天光变暗。 书房里的采光不是很好,再看下去已然有些吃力,所以李丰满就稍稍收拾一下,合上书,收起笔,拿着几页他刚刚写出来的作品走了出来。 穿门过院,直奔西宅柴房。 刘敬还在那里举着斧头劈着木柴,老富贵儿也不嫌无聊,就这样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刘敬劈了一块又一块。 见李丰满过来,老富贵儿慌忙起身,上前与李丰满见礼,而刘敬却浑然未觉,仍然抡着斧头,一刻不停。 老富贵儿眉头一皱,又要上前训斥,却被李丰满抬手给拦了下来。 “他的表现如何?”看了刘敬一眼,李丰满轻声向老富贵儿问道:“可有要走极端的迹象?” 老富贵儿恭声回道:“老爷放心,有老奴在这看着,他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魄力。没有自杀的迹象,也没有要捅人拼命的征兆,好像是已经认命了。” “嗯,倒是沉稳了不少,还算有救。”李丰满满意点头,而后冲老富贵儿招了招手,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背对着刘敬的目光,把手中的两页书稿递给老富贵儿,并轻声交待道:“一会儿放他回去的时候,把这两页医方交给他。” “是,老爷。”老富贵儿双手接过书稿,继而探声问道:“不知他的奴籍是不是也一并给他……” “不必。”李丰满果断摇头:“等过个十年八年,确定他确实值得依赖之后再给他也是不迟。没有把柄在手,本老爷我如何能放心地去培养他,万一养出一个白眼狼来,本老爷岂不是亏大了?” “老爷睿智!” 老富贵儿一记马屁拍上,李丰满得意离开。 第39章 《千金要方》 晚饭,李丰满没有再像中午时那么大张旗鼓,只是简单地煮了一锅白米粥,炒了一大份的红烧豆腐。 他担心如果不加节制放任几个孩子这么胡吃海喝,要不了多久,四个原本很清秀的小女孩,全都得变成小肥妞。 那种场面,李丰满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怕。 以肥为美的观念,李丰满打死都不会接受,哪怕以前李爷李奶李爸李妈全都盼着他能吃得胖点儿,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他的体重超标太多。 毕竟李爷李爸两个人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两个肥胖得有点儿过份的老头儿,一水儿的高血压、高血糖外加高血脂,走几步路就踹得厉害。 医生曾不止一次地建议过他们减肥,但这一身膘吃上去容易,想要瘦下来却是难得离谱。 在李丰满穿越过来之前的那几年,两个老头儿每天都在节食,每到吃饭的时候都眼巴巴地看着家里其他人痛快吃喝,而他们的碗里,永远都是清汤寡水,连口肉腥都不让沾,可怜兮兮。 所以,李丰满绝不能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们也步入李爷李爸他们的后尘。 出乎李丰满意料之外的是,中午吃了那么丰盛的一顿午饭之后,晚上几个孩子在看到晚饭竟然只米粥与红烧豆腐的时候,非但没有一点儿不满,反而个赛个的吃得开心愉快。 细问之下,李丰满才从李轻寒的口中得到答案。 “相比于前段时间我们一直吃的那些窝头而言,阿爹现在做的这些饭菜,简直就是琼浆玉食,我们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而且,我们都知道咱们家里已经没有多少余钱了,这一次跟阿爹还有小弟看病的情都是老富贵儿从隔壁借来的,我们不想让阿爹为难。现在能有这么可口的粥饭,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李丰满再次被感动得无以复加。这四个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酸心疼。 原本应该无忧无虑、不必为生计忧心的孩子们,就因为摊上了一个极不靠谱的酒鬼败家老爹,日子竟然过得这么清苦,才几岁大的孩子就已经被现实逼迫得要去学会精打细算了。 昨天李丰满从刘敬那里得了三贯钱的事情,仅限于老富贵儿与根福几个大人知道,李轻寒他们姐弟并不知详情,所以他们的认知大半还停留在李丰满穿越过来之前那个阶段。 正因如此,才更加显示出了孩子们的懂事与乖巧,这辈子能够拥有四个这么懂事女儿,还有什么不能知足的? 饭吃到一半,老富贵儿从外间走来,站在门口向里探望,看到李丰满已然注意到他并朝门外看来,遂躬身施了一礼。 李丰满会意,跟孩子们轻声交待了一句,便放下碗筷从厅里走出,“人可是已经送走了?” 老福贵恭声道:“刘郎中刚刚离去,他让我代他向老爷问好,说是日后老爷但有所需,他必将地竭尽全力以报此德。” 李丰满眉头一挑,颇有些意外:“他真是这么说的,这次被咱们坑得这么惨,他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怨言?” 虽然最终还是兑现了承诺,而且还给了刘敬一定程度的尊重与自由,但是之前为了李丰满与老富贵儿的所作所为,一会儿天一会儿地,对刘敬本人从身到心都可谓是极尽了羞辱之能,正常人心中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儿怨气? 李丰满可还清楚的记得,下午当听到他要反悔不再兑现之前定好的承诺时,刘敬双目之中所涌现出来的一缕寒意与彻骨的绝望。 否则事到临头时,李丰满也不会特意嘱咐老富贵儿一定要时刻跟在刘敬的身边,防的就是刘敬在极度的绝望与愤怒之中会走极端,要么心生戾气疯狂报复,要么内心崩溃自我了结,而这些,都不是李丰满愿意看到的场面。 “老爷您多虑了。”老富贵儿正色道:“我观他非但没有丝毫怨愤之色,对老爷您,反而是感恩戴德更多一些。” “尤其是在看到老爷让老奴交给他的那两页医方之后,老奴亲眼看到刘郎中激动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一个劲儿地向老爷道谢。刚才如果不是老奴拦着,他还非要亲自过来与老爷见礼呢。” 李丰满恍然。 他刚才倒是忘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那个刘敬已经算不得是正常人的范畴了,在追求医术造诣的道路上,他已经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看到李丰满特意为他准备的医方之后,怕是整个人又要魔障了。 那可是药王孙思邈的《千金要方》,按照正常的时间节奏,要等到十几年之后才会正式成书,现在被李丰满提前拿了出来,虽然不是全书,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也足以让刘敬这样的正统医师为之痴狂了。 “这还真是让人意外呢。”李丰满轻声感叹。 李丰满出生时先天不足,自幼体弱,所以在三到十岁之间,他时常都会寄居在当初那个在他刚出生时就救了他一命的老中医家里,受了几年熏陶,再加上老中医的刻意教授,所以李丰满在中医上颇有几分基础。 医书背了不少,草药也能识得一些,虽说从未真正与人看过病,但是有关于中医的基础理论,他却是甚为理解。 正是因为这些经历与基础,所以他在长大之后才更为精通药膳的烹制。 之前在书房书写《弟子规》的时候,李丰满脑子的记忆仿佛又重新回溯了一遍,以前看过的书,做过的事,又一次极为清晰地在脑海之中浮现,这其中,就有他小时候背诵过的那些医书。 《千金要方》只是其中的一部,此外还有《外台秘要》、《活人书》、《济生方》、《伤寒明理论》等等等等,都是中医著作中的经典。 这些医书,随便拿出来一部,都足以在这个时代翻起滔天巨浪,让现世所有的医者趋之若鹜。 刘敬是这个时代第一个看到《千金要方》的人,再加上他对医道的痴迷程度已近癫狂,他的激动,可以理解。 “在老奴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老富贵儿道:“老爷莫要忘了,他现在已是奴籍。” “之前老爷让老奴对他所做的一切,虽然举止激烈了一些,言语毒辣了一些,但是效果却也极为明显,已然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地认清了他自己的奴才身份。” “主尊奴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谁也不能逾越!” 老富贵儿轻声向李丰满解释道:“身为一个低贱的奴仆,老爷不止将他奉为门客,给他自由,而且还将他梦寐以求的医道良方慷慨相赠,他有什么理由不对老爷感恩戴德?” 第40章 唐时的茶叶 在老富贵儿的观念里,主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存在,身为奴仆,别说只是对你言语羞辱,就算是直接把你赐死,你也得躬然受领而不得有半点怨言。 李丰满对刘敬的那点儿折磨,在老富贵儿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反而是后来给他的那些善待与福利让老富贵儿觉得有些太过仁厚了。 如果换作是老富贵儿来敲打调教,绝对会比现在严厉十倍,劈几个时辰的柴算什么,掏茅房,倒夜香,挨板子上家法,老富贵儿有足够的手段让他屈服。 想要收一个小郎中归心,实在是没有必要给他这么优厚的条件待遇。 把一个低贱的奴仆尊奉为府上的门客,有些坏了规矩了。 不过李丰满是老爷,他的决定老富贵儿不敢置喙。唯一让老富贵儿觉得不错的是,李丰满决定以后刘敬还是归他这个老管家来管辖,这就让老富贵儿有了不少可以发挥的余地。 作为李府最忠心的老管家,老富贵儿觉得他有责任把刘敬调教得服服贴贴,以便日后能够更好的为老爷及小姐们所用。 “行了,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先下去吃饭吧。”李丰满不置可否地冲老富贵儿摆了摆手,对于刘敬是否真正顺服感恩,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观察。 不服的话,接着再驯也就是了,反奴籍与秘籍全都在手,刘敬这个对医术痴迷到不行的小郎中,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老富贵儿依言告退,去偏厅用饭。 结果刚进偏厅没两分钟,李丰满就在外面听到了老富贵儿怒声训斥: “你个小兔崽子,每天就知道吃吃吃,菜呢?怎么全都吃完了,连菜汤都不剩一点儿,你个不肖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爹,爹!这真的不怪我,是少爷他做得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就多吃了点儿,真不是有心的!”根福急声解释,声音飘忽,像是在左躲右闪。 “你还有理了是吧?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 听到里面的动静,李丰满不由摇头轻笑,不过并没有要过去劝阻的意思,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而且根福这个傻大个,也确实欠收拾。 转身回屋,孩子们吃得正香,看到他的碗里好像多了几块豆腐,应该是他刚出去时,几个孩子偷偷给他夹到碗里的,李丰满不由得意一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边都是儿女,看看根福那小子,再看看眼前这几个小宝贝儿,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油然而升,骄傲。 怪不得常有人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这个暖和劲儿,而且还是四合一加强型的小棉袄,暖和得让李丰满整个人都快要醉倒了,幸福满满。 吃完饭,李丰满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之后,再次钻进了书房,抱着《说文解字》继续钻研。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回去的渠道与可能,那就即来之则安之,尽可能早一些融入这里的生活。 文字无疑是除了家人之外的第一要点。 不管写得好不好看,至少要先能写得出来、认得出来,否则以后在孩子们面前闹了笑话,让他这个阿爹的老脸往哪放? 蹬蹬蹬,门外脚步声起。 李丰满停笔抬头,看到是根福跛着脚,一拽一拽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掂着一壶冒着白烟的开水。 “少爷,我来给你添茶!”进了门,根福恭声禀报,得了李丰满的应允,这才跨步进来。 看到他不止瘸着腿,而且脸上还有些乌青,李丰满心中不由好笑,没想到老富贵儿发起飙来这么牛批,看把这孩子给揍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舒爽。 水壶放桌上,根福熟练地拿起茶杯往里注水,茶水的颜色呈黄,一入茶杯,便有一种独特的香味从中逸起。 这种香味李丰满很熟悉,不是后世那种茶叶固有的清香,而是葱花与姜末用开水沸煮之后所散发出来的菜香。 往茶水里面加葱花加姜末,有时候甚至还有盐有茱萸,这是在喝茶,又不是在喝汤,有必要弄得这么花里胡哨的吗? 这样混合杂交的味道,李丰满实在是喝不惯,白天喝过一次他就差点儿没吐出来,着实不想再来第二次。 此刻看到根福竟然又拿了这样的茶水过来,李丰满眉头微皱:“我不是说过吗,以后给我喝的茶水不要再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白开水就好,怎么又忘记了?” 根福一怔,随即便不好意思地挠头赔罪:“少爷恕罪,只是一往煮习惯了,一时没有想起来。” “我记得少爷以前看书的时候最喜欢饮茶,而且咱们府里的茶饼还是从长安来时带过来的上等品相,少爷应该喜欢才对,所以……” 李丰满轻轻撇嘴,斜眼瞥了一下杯中泛着油腥气的茶水。 就这种东东,根福还好意思说是从长安带来的最好茶叶? 真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就算是没有加入那些乱七八糟的调料,这种茶饼冲泡出来的茶水,亦是有着一股焦糊味蕴在其中,放在后世,摆在大街上免费赠送估计都不会有人喝上一口。 “啧啧!” 一想起茶叶,李丰满不由巴咂了两下嘴,有一句话根福刚刚说得不错,茶叶这种东西,不止李丰喜欢,李丰满以前也是极度热爱,每天下午不喝一杯浓茶,他会觉得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之前不说还不觉得,现在经根福这么一引诱,李丰满越发怀念起后世那种他常喝的普洱浓茶的清香来,恨不得现在就能饮上一杯,消渴提神。 “根福,附近的山上有茶树吗?”李丰满随声向根福询问。 这里是古之黔州,也就是四川与贵州相交之处,记忆中无论是贵州还是四川,好像都有茶叶产出。而李丰满最喜欢的普洱茶,在贵州境内也有几处产地。 “实在不行的话,本老爷可以自己炒茶制茶啊?” 李丰满心中意动,虽然没什么经验,但茶味炒制烘培的大制流程在后世的网络上几乎是随处可见,李丰满因为爱茶,以前也没少浏览过类似的网站,对于制茶,他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陌生。 大不了多试几次,万一成功了呢? 听到李丰满的问话,根福恭声回道:“周围的山上皆有茶树,少爷想饮新茶的话,小人明日就去附近的茶店买一些回来。” “好!”李丰满大手一挥,吩咐道:“不要成茶,明天你去山上给我收一些新鲜的茶树叶来!老爷我要自己制茶!” 第41章 根福的文化水平 自己制茶? 根福一脸懵逼,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家少爷还有这种技能。 别又是在瞎胡闹吧? 有一点儿钱就开始得瑟,买了一家酒店也就算了,毕竟还有一些基础,至少饭菜做得甚是美味,开个酒楼也不算离谱,丢人不丢钱,不亏。 但是自己制茶,却是有些玩乐了吧,真当自己是万事通,什么都能做吗?玩物丧志,耗时耗钱,不值当。 “少爷,你确定不用买成茶,而是买新鲜的茶树叶?”根福再一次向李丰满确定,看到李丰满肯定点头,根福屁股一紧,久违的预感再次袭来,他觉得他可能又要挨揍了。 以前每次都是这样,李丰犯了过错,老富贵儿不敢拿他如何,不能打不能骂,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敢讲,只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根福的身上,让根福代李丰受过。 每次打起自己儿子来,老富贵儿都心安理得,为了能让李丰警醒,汲取教训,打得那个响,下手那个狠,每每都让李丰在旁边看着心惊肉跳。 稍后几日,为了不让根福再挨揍,李丰的作为多少有些改观与收敛,这让老富贵儿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教育老爷的最佳方法,很受鼓舞。 是以,时间一长,李丰犯错,根福挨揍,在李府已是常态。 每次感觉李丰要出什么幺蛾子的时候,根福就会感觉到自己的屁股疼。就好比现在,根福已经不自觉地把手放在了屁股上。 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根福觉得这一次他必须要勇敢一点儿,坚决劝阻李丰,别再犯浑了,合着每次看他爹打儿子,都很过瘾不是? 结果,根福一张嘴,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却是:“好嘞少爷,您想要多少,我明天就去给您弄来!” 啪! 刚说完,根福就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果然,想要拒绝他们家少爷的要求,对他来说真的是很困难。 明明心里已经想好,可是嘴里就是说不出来,这顿打,八成是又跑不了了。 “好端端的抽自己做什么?”李丰满诧异问道。 “蚊……蚊子……”根福认真回答。 李丰满怜悯地看了根福一眼,这孩子八成是被他爹给打傻了,这才三月份,哪来的蚊子? “哦,对了。”李丰满看了眼手中的书,随声向根福问道:“你可识字?” 根福回过神来,挺直身形,傲然道:“那是自然,小人可是立志要当将军的人,不识字的话怎么能熟读兵书,决胜敌人于千里之外?” 听闻此言,李丰满不由得高看了根福一眼,不是说古人的文盲率很高么,怎么根福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下人竟然也能识得字学得文? 难得啊! “那好,你把这一页文章给我读一遍!”李丰满当即拿出一本论语递给根福,随便选了一页让他试读。 头一句李丰满认得,上面写的是: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是《论语》为政篇中的一句,稍微读过书的人,应该都难不住。毕竟《论语》在古代可是圣人之学,很多人甚至连给孩子启蒙都用的是《论语》。 根福既然识字,对《论语》应该不会陌生。 根福分毫不惧,大咧咧地伸手接过,看了一遍,随即便高声诵读起来:“子日:道之以政,齐之以开,民免而无止……” 短短一句,李丰满直接泪奔。 哥,那是子曰,子曰好吗? 似你这样直接读成了子日,你想要日谁?是想要把孔夫子给气得再活过来一次吗? 还齐之以开,民免而无止,那是“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好吗? 就这样的水平你还想要熟读兵法,想要做大做将军,梦呢吧? “行了行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这读书识字的本事,是谁教给你的?”李丰满直接摆手止住根福,短短一句,根福的水平就已完全暴露。 这让李丰满忍不住想要研究一下,这货的老师到底是谁,竟然能教出这么高水平的学生。 “我爹啊!”根福回道:“是我爹从小教的我!少爷,是不是很厉害?以前我爹还老是夸我聪明呢,什么字都是一学就会!” 看到根福这么得意洋洋的劲儿,李丰满再次扶额轻叹。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心里又凉了半截儿,看来家里人除了大丫头外,其他人都是指望不上了。不是不识字,就是半桶水,根本就帮不上忙。 “行了,这没你什么事儿了,去休息吧!”李丰满无力地冲根福摆了摆手,把他打发下去。 “哦!”根福乖乖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也没问问为何李丰满会让他读那些句子。 “根福啊!”走了几步,李丰满的声音再次在根福的背后响起:“如果你以后真的想做大将军的话,从明天开始,本老爷教思语、思琪她们读书的时候,你也在旁边跟着学着点吧,就当是陪读。” “少爷,我已经能读兵书了,《孙子兵法》、《尉缭子》之类,我已然能够倒背如流!” 根福转过身来看着李丰满,似乎很不情愿,明明我都已经这么牛批了,为毛还要跟着几个小娃娃一起读书?完全是在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李丰满心中直抽抽儿,就你这种水平,兵书读得越多,到了战场上肯定会死得越快,连字都识不全,更不要说是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别那么多废话,你就告诉我,愿不愿吧?”李丰满双目一瞪,直声询问。 根福脑袋一低,低眉顺眼地回道:“全凭老爷吩咐!” 啪! 根福忍不住又抽了自己一下,看到李丰满向他看来,再次出声解释道:“蚊子,今天蚊子真多!明天我就去找些艾草来熏一下……” 李丰满轻摇了摇头,再次冲他摆了摆手,根福应声而退。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李丰满继续挑灯夜战,实在不认识的字先放在一边,用纸笔誊录出来,以后再找人请教。 现在他的主要目标就是,先把他能认出来的繁体字全都熟悉一遍,记在心里,真要用到的时候,不至于麻手麻脚,连写都写不出来。 第42章 五禽戏(求收藏推荐) 一夜无事。 李丰满这一觉睡得很沉,无梦无尿,一觉到天明。 凌晨六点钟左右,生物钟一如往常地发挥着它的作用,李丰满自然醒来。 先是起来洗了把脸,准备在院子中活动一下身体,然后再给孩子们准备早餐。 卧房的门一打开,李丰满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门前的院子里辗转腾挪,练飞着某种武学套路,应该就是他之前说的军中武学了,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很凌厉。 “可以啊,这么早就起来了,应该算得上是闻鸡起舞了吧!” 李丰满轻声赞叹了一句,见根福的额前已然见汗,显然已经练了有不短的时间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起这么早。 “少爷,你醒了,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洗漱!” 看到李丰满从卧房出来,根福停下身形,躬身上前见礼问候,然后转身就要去前面的水缸中去取水。 李丰满出声把他拦住,示意根福继续练功,他自己也摆开了架子,练起了从那位老中医师傅那里学来的五禽戏。 强身健体,通筋活络,那位老中医九十岁了还能牙齿康健,行动如风,靠的就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练习这种健身套路。 李丰满能够平平安安的从一个四斤四两四钱的小不点长大成一个一米八几大高个,五禽戏亦是功不可没。 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 每戏两动,共十个动作,看似简单,实则想要做到标准,连动全身,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从三岁开始,李丰满一共练了二十七年,这才堪堪将五戏十动练入身心,可以心随意动,活络全身。每次做完,都会畅汗淋漓,连吃饭都能多吃两碗。 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 五禽戏,先虎后鹿再熊、猿、鸟,依次而动,李丰满先做的是虎戏,四脚着地,腰身长引,手脚并动,前后相移,看上去动作有些别扭,根本不是人体正常该有的形态。 根福再次停止住身形,一脸惊诧地看着李丰满,四肢着地,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还时不时地来回地扭来扭去,前爬几步,又后退几步,看上去甚不雅观。 少爷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又疯了? “少……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根福紧张地探声询问:“没事儿你趴在地上玩,不太好吧?地上多凉多脏啊,要不要小人扶您起来?” “一边去!”李丰满狠瞪了正在探身过来扶自己的根福,鄙视道:“老爷我练的是五禽戏,懂?” 根福挠头,没听说过。 “老爷说的可是古之华佗所创的那部养生引气之术?”这时老富贵儿正好从前院走来,听到李丰满的话不由惊诧出声。 李丰满满意点头,总算是遇到了一个有点儿见识的人了。 “不是说已经失传了吗,老爷是从哪得来的?” 老富贵儿走到近前,轻声道:“听说华佗的五禽戏是华佗年老时受神仙点化所创,常练可强身健体,力能拔山,气血浑壮,益寿延年,是好多豪门士族尤其是那些将门世家都渴望得到的顶级修炼之法。” “听说就连当今圣上也曾派人苦苦寻求,寻了数年却无一点踪迹,说是真正的五禽戏早已随着华佗的故去而皆尽失传了。” 老富贵儿说了这么多,意思只有一个,五禽戏这么牛批的东西,连皇上都苦寻而不至,李丰满练的这个,多半是假的。 李丰满不由摇头轻笑,五禽戏的流传确实不广,但要说它已失传那就纯粹是无稽之谈了。 后世早已有专家做过考证,陶弘景在《养性延命录》中亦有详细描述。这个时代的人找不到,只能说明是没有找对地方而已。 再说,五禽戏只不过是一套活动身体舒张筋骨的模仿动作而已,哪有老富贵儿说得那么神奇,还力可拔山浑壮气血,是那些将门世家苦寻的顶级修炼之法,说得也太玄乎了。 后世练习五禽戏的人多了,也没见哪个人可以牛批到力可拔山的地步,别说拔山了,就算是单手能够托起三十四公斤重物的选手都没有几个。 李丰满练了二十几年,还不是普通人一个,最多也就是手脚较寻常人灵活一些罢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李丰满趴在地上,四肢着地,继续拉伸着身体,口中淡声说道:“不管我得到的五禽戏是真是假,多活动一下身体总是没有坏处。况且我现在的感觉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说完,不再理会这爷俩儿,李丰满自顾自地继续着他的动作。 虎戏做完,接着是鹿戏,鹿戏的开始亦是要四脚着地,模仿鹿的站立姿态,然后奔走,翻滚,外人看来,如同玩闹。 只有李丰满自己能够切实地体会到,他这具身体随着这几个动作的模仿运转,体内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肌肉颤抖,筋骨收缩,胸膛内的各个脏气似生出了一股暖意,由内而外,温暖着周身。 这不是错觉! 李丰满神情振奋,这样的状态可是他以前炼习五禽戏时所没有遇到过的,难道是因为这具身体与五禽戏极为契合? 胸膛中的那股暖意,像极了老中医曾经跟他提过的内气感应,李丰满的心中有些激动莫名。 据老中医自己讲述,他练了八十年,才堪堪在体内感觉到了内息的变化,食气强身,身强体健。 而李丰满在前世坚持练了二十七年,除了能多吃两碗饭外,屁也没有感应到,曾一度以为所谓的内气内息,应该是老中医为了激励他坚持练习五禽戏而特意编纂出来忽悠他的。 没想到现在,他用李丰的这具身体,仅仅是第一次开始练习,只做了虎戏与鹿戏就感应到了传说中的内息感应。 要不要这么牛批? 难道这个酒鬼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哪怕这具疑似练武奇才的身体已然完全被他占据,李丰满的心中依然充满了各种羡慕嫉妒恨,深深地为他自己以前的二十七年感到不值。 天赋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 不过一想到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苦练了八十年才感应到气感,李丰满心中瞬间就又平衡了不少。幸亏那位老中医没有看到他现在这种状况,否则李丰满很担心老人家会不会直接被刺激得吐血三升,秒秒钟怀疑自己以前的人生。 既然身体有了感应,李丰满决定趁热打铁,继续把熊戏、猿戏与鸟戏他全都炼习了一遍。 练过之后,李丰满身上汗水直流,但却不觉疲累,身心皆畅快无比。 老富贵儿与根福父子两个站在旁边一直看着,开始时还不以为意,以为李丰满就是在故意玩闹。 不过,当他们看到李丰满练到猿戏的时候,双目如电,口鼻之中隐有雾气升腾,不由全都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就算是傻瓜也能想到,他们主子所修炼的这种五禽戏法,绝对不是西贝货。 这,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五禽戏! 第43章 凶杀案(1) 哐当!哐当!哐当! “敬告各位乡里,昨夜盗匪入城,袭伤人命,请各位乡民多加留意,举报匪踪者,可得赏钱二十贯!” “敬告各位乡里,昨夜盗匪入城,袭伤人命,请各位乡民多加留意,举报匪踪者,可得赏钱二十贯!” 大清早,太阳刚刚冒头,涪川县城的城西便开始莫名地宣闹起来,有人敲着锣满大街叫嚷,亦有县里的差役挨家挨户地检查通知。 昨天晚上,城西接连闹出了五条人命,县衙为了安全,全城戒严,让各家各户全都协同调查,注意防范,尤其是那些陌生的外乡人,要分外注意。 听到外面的响动,李丰满已然练习完毕,正在洗脸擦汗,享受着老富贵儿与根福的连番拍马。 尤其是根福,看向李丰满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一脸地殷切与期盼,就差没有直接跪在地上拜师恳求了。 听到外面的宣闹,李丰满放下净手的丝巾,轻声向老富贵儿询问:“外面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吵闹?” 老富贵儿不以为意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夜有盗匪入城,杀了个把人,县府正在满县城搜捕呢。” 李丰满一怔,颇为意外地看了老富贵儿一眼。 这老头儿要不要这么淡定,都出了人命了,在他这里都还不是什么大事儿,怎么这个时代的老府兵,都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吗,还是以前见得多了,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还有,涪川县城本就不大,如果真有盗匪藏匿的话,他们这里会不会有危险,这里这么多孩子,难道老富贵儿竟一点儿也不担心? “没想到这里竟然如此不太平,咱们府里不会也有什么危险吧?”李丰满心下紧张,直接提议道:“不若今天再去招几个护卫回来,多少有些保障。” 老富贵儿面色一黑,直接给了李丰满一个软钉子:“老爷,您要招护卫老奴不反对。但是您知道招一个底子清白可以放心留用且武艺也不俗的护卫需要多少钱吗?” “一年至少要耗费十贯!若再加上吃穿用度,十五贯也打不住,就咱们府里现在这般境况,别说是几个,怕是连一个半个都养不起。” 李丰满闻言,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不就是钱么,只要他想,分分钟就能再赚几十贯回来。 他心中的菜谱多如牛毛,随便扒拉出来几个送到望江楼,那里的掌柜定然会亲自驾车把钱送来。 昨天收购“叫花鸡”的菜谱时,那个刘万山就一直在旁敲侧击,想要再多求购几道,只是李丰满当时目的已达,就没再怎么搭理他。 “爹!不是我说你,你是怎么跟少爷说话呢?!心里还有没有一点儿尊卑观念了,啊?!” 根福这时候义正言辞地跳出身来,当在李丰满的面前,与老富贵儿强势硬怼:“少爷刚刚得了失心疯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的事情记不起来,心有所系也在情理之中,咱们跟少爷好好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老富贵儿一愣。 李丰满一愣。 两个人皆有点儿不可思议地看着根福,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有种,竟然敢指着他爹的鼻子大吼大叫,皮痒了么? “少爷。”语气一柔,话锋一转,根福突然一脸媚笑地转过身来,弯下腰身凑到李丰满的近前,谄声道:“少爷你不知道,以前咱们府里的护卫皆是由我爹与我充当,我爹上岁数也就算了,可是我的身手你是见过的,一个打十个绝对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如果少爷开恩,把刚刚你练的那套五禽戏再传授一点儿给我,我敢保证,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小命不要,也会拼死护卫少爷与小小姐们的安危。” 平时看上去傻拉巴唧的大个头,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会这么灵醒,这小马屁拍的,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这个机灵劲儿,连老富贵儿这个当爹的都惊诧不已,原本胸中充斥着的怒气也瞬时消散了不少。老富贵儿本就有这样的心思,只是没想到竟提前被根福给提了出来,而且时机选得也很不错。 这孩子,不愧是我的种。 李丰满反应神速,直接伸手按在根福的脑门上,把他这张一直往前凑的大黑脸从自己的眼前推出一尺开外。 这小子的笑容恶心兮兮的,李丰满害怕会被传染。 “行了行了,你想学我教你就是,离本老爷远点儿!”李丰满一脸嫌弃,这小子不仅脸黑,口气也很严重啊,离得近了真的受不了。 “真的?!” 老富贵儿与根福皆是双眼放光,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儿颤抖,没想到李丰满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下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有点儿接受不了。 啪! 老富贵儿激动之余,一脚踹在根福的屁股蛋子上,高声斥责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老爷磕头,谢谢老爷的恩典!” 根福应声而跪,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然后咚咚咚咚就是一阵磕,声声震耳,头头着地。 “行了行了,只不过是一套强身健体的武戏而已,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神奇与珍贵。”李丰满摆了摆手,示意根福起来。 别说五禽戏在李丰满的眼中就是一套与太极拳、广播体操相差不多的健身运动,就算真个是什么绝顶的武功秘籍,他也不会敝帚自珍,连身边最忠心的保镖都不传授。 以后真的遇到凶险,李丰满还指着根福顶在前面当肉盾呢,根福越牛批,他的安全也就越有保障不是。 啪啪啪! 啪啪啪! 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后院主仆三人的叙话,同时也把旁边房间的几个孩子给吵醒了,里面已经传来了小娃娃的哭声以及大丫头二丫头的低声轻哄。 李丰满眉头一皱,面露不喜之色,来人实在是太没礼貌,叫个门而已,有必要这么大声吗? “可能是县衙里的差役,他们一惯都是这个德行,老奴这就去前宅看看。”老富贵儿向李丰满请示了一句,然后匆匆走向前院儿。 “少爷放心,有我爹在,没有人敢来咱们府上撒野。就算是县尊来了我爹也能应付。”根福轻声安慰了一句,然后兴冲冲地向李丰满问道:“少爷,趁现在还有些时间,要不你先教我一些?” 第44章 有间密室 李丰满无语。 没人敢来他们府上撒野,就连县尊来了也能应付? 这牛皮吹的,已经开始上天了。 李丰满仿佛看到了满天的小母牛在飞舞。 如果老富贵儿或是说他们李府真有那么牛批的话,前两天也就不会借钱看病,一家人也就不会一直以窝头度日了。 真当他们还是在长安时那么风光无俩吗? 果然,根福的话音刚落不久,李丰满就听到前院“扑通”一声巨响,像是水缸被砸破的声音。 根福面色一变,嗖的一下就穿了出去,速度之快,犹如一阵疾风。 李丰满的心里也是一阵提溜,不由为老富贵儿那老胳膊老腿儿担心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像根福那样急匆匆地冲向前院儿,而是静静地呆在原地没有动摊儿,旁边的房间里毕竟还有五个年幼孩子,如果他也走了,万一有人从后门闯进来,岂不凶险? 谁能保证这不是一出调虎离山的把戏? 吱哑! 听到动静,孩子们所在卧房的房门被打开,李轻寒从里面探出脑袋,看到李丰满站在院中,原本紧张的面色不由一松,遂开声问道:“阿爹,刚才是什么声音,听上去好像是有人在打斗?” 李丰满长吸了口气,表面上气定神闲,淡声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几个县衙来的差役过来问案,老富贵儿与根福在前面应付着,不必担心。” 李轻寒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把头缩回房内。 紧接着房间内一阵悉悉索索,几分钟后,房门再次打开,几个孩子已然穿戴整齐全都走了出来。 李丰满疑惑地看着几个孩子,最终目光落在大丫头的脸上。 “阿爹是一家之主,遇事怎么能这般缩在后宅不露头脸?” 李轻寒抱着李弈轻声向李丰满道:“我知道阿爹其实也想去前院一探究竟,只是担心我们姐弟几人少了看护会有危险,所以我决定,我们陪阿爹一起去前院,看看究竟是哪个包了天胆的差役,竟然敢在咱们李家的府坻放肆喧闹!” 李丰满的嘴角一抽儿。 这孩子,怎么与根福一个毛病,吹起牛皮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都还没有认清楚现实么? 这里是涪川,他们李家满门严格来说都是囚犯,本来就归人家涪川县衙监管,还有什么好牛批的? 不过,看李轻寒板着小脸,神色肃穆,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不可侵犯的架势。李丰满不禁有些恍惚,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该有的表现,这样的气质与气势,也不是寻常小户人家能够培养得出来。 这个李丰一家,以前在长安到底是做什么的,连个八岁大的小孩子都这么气魄十足、临危不惧,他们家大人又会牛批到什么程度? “还是不要了,万一有什么凶险,你们几个孩子被伤到了就不好了。”李丰满轻摇了摇头,他还是觉得大人之间的冲突还是少让孩子们跟着掺和,接触得太早,并不利于他们的身心发展。 孩子就应该有个孩子的样,天真烂漫一些,没有什么不好。 李轻寒微微一怔,没想到李丰满会这么干脆地拒绝她的提议,以往遇到类似的事情,阿爹可是都会把他们几个带在身边,只为增长他们的见识,锤炼他们的胆魄。 “李家的儿女,个个都当顶天立地,胆气逼人。哪怕有一天身陷绝境,也当是毋宁死亦不低头!” 这是李丰以前经常对李轻寒他们几个姐弟讲的原话,李轻寒一直记忆犹新。 没想到,仅是一个失忆,竟然让阿爹的性格有了如此大的转变,好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变得更温和,更慈善,更像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了! 从小就学会了察颜观色的李轻寒,很轻易地就从李丰满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宠溺与担心,同时也感觉到了李丰满意念的坚决。 这并不是在作戏,而是他真的在担心他们姐弟的安危。 “既然如此,”李轻寒不再坚持,扭头朝着李丰满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道:“那就让我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暂躲在阿爹房间的密室之中好了,密室藏于地底,墙坚壁厚,位置隐密,常人难以发现。” “竟然还有密室?” 李丰满心中的疑惑更甚,这里不就是他们临时租赁来的一处宅院吗,怎么还专门修建了密室? 是这座宅院原本修建的就有,还是李丰他们入住之后才特意修建? 如果是前者还好一些,只是一个巧合,无伤大雅。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他们耗费人力物力修建密室的目的是什么,是大户人家的习惯使然,还是他们在防备着什么危险? “阿爹不记得了?”见李丰满面现疑惑,李轻寒轻声向他解释道:“这密室还是咱们初至涪川时,阿爹你担心会被长安那些人房间报复才执意修建的,初建好的那段时间,阿爹几乎每天都会带着我们姐弟五人在密室之中安睡。” 李丰满:“……” 有点儿蛋疼,它很忧伤。 这得多大的仇怨,多牛批的势力,才能把一个出身不俗且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给吓到要倦缩在地下室之中才能安然入睡? 这个李丰以前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这屁股后的麻烦,以后会不会再次找上门来? 说话间,李轻寒已然轻车熟路地推开了李丰满卧室的门,带着弟弟妹妹一同进入。 在卧室的小厅之中,李轻寒轻轻踩了一下门后墙角处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凸起,就见小厅中间的圆桌下面,有两块木板自然翻起,一个有一米见方的地下通道显露出来。 “思语,思琪,豆豆,不许吵闹,一个一个慢慢下去!跟以前一样,到了下面不许大声喧闹,注意保持安静。” 李轻寒目光在三个小丫头身上扫了一眼,轻声吩咐了一句,三个孩子齐声点头,全都闭上了嘴巴,乖乖地弯下腰,爬到桌子底下顺着台阶缓缓下去。 “阿爹不必担心我们,密室中有灯光,有干粮,有净水,我们就算是在里面呆上三五天也不会有碍。”临下去前,李轻寒静声向李丰满说道:“阿爹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们不想成为阿爹的拖累。” 说完,不待李丰满答话,李轻寒便伸手把头顶的木板复回原位,卧房内再度恢复宁静。 李丰满怔怔地看着桌子底下的木质地板,如果不是刚才他亲眼所见,就算是想破脑袋他也不会想到,在这块地板之下,竟然还另有乾坤。 只是几个孩子就这样躲在一间密室之中,真的没什么问题么? 第45章 习惯使然 不管怎么说,孩子们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安置的地方。 李丰满不再耽搁,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异常,这才退身出去把卧室的门关好,急步向前宅迈去。 前宅,客厅前与正门后的一大片空地上,一片狼藉。 李丰满赶到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地的水渍与瓷质水缸的碎片。 院子里水来浇花净手的大水缸不知道被谁给打破了,水缸里的水流了满地。刚才他们在后院听到的巨大声响,应该就是水缸破裂时发出的声音。 人呢? 空荡荡的院子,没有一个人影,明明刚才还噼里啪啦的很是热闹,怎么才几分钟的功夫就全都没了? 李丰满举目四顾,很快就发现一串沾了水渍的脚印在青石砖地上一路延绵全都去向了与隔壁老王家相临的那堵墙边。 李丰满惑然地顺着脚印跟了过去,结果还没等他走到墙角,墙头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来。 “咦,少爷,你怎么过来了?” 根福趴在墙头,正要翻身过来,看到李丰满靠近不由诧声问道:“是不是刚刚的动静吵到少爷了?我就说嘛,应该早点儿把那几个蠢货扔过去的,没想到还是惊到少爷了。” 说着,根福纵身一跃,娴熟无比地翻墙落地,正好落在李丰满的身前一米处,一脸若无其事道:“少爷放心,都已经解决了,一会儿我就把这里收拾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些差役呢?”李丰满感觉自己有点儿跟不上根福的节奏,目光扫了一下墙头,探声问道:“不会是全都被你给扔到隔壁去了吧?” “老富贵儿呢,有没有受伤,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少爷放心,我爹好着呢,几个新入行的差役还难不倒我爹。”根福轻松回道:“我爹现在正在隔壁忙着善后,跟人谈心呢,刚刚若不是怕动静太大会惊到少爷还有小小姐他们,我们也不会把那些差役全都给请到隔壁老王家了。” 李丰满直接懵逼。 这是什么节奏? 在这个时代殴打差役,应该跟后世的袭警差不多一个罪名吧,根福竟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谁给他的这般底气? 还有,老富贵儿那么老成持重的一个人,怎么也会跟着根福一起疯,根福脑袋缺根弦下手没个轻重,难道老富贵儿也被传染了? “没事儿吧?”李丰满提着噪子向根福问道:“我的意思是,那些差役没事儿吧,你们没把他们给怎么样吧?” 李丰满突然很担心,根福口中的善后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毁尸体灭迹。 现在李丰满已是越来越疑惑起他这具身体的具体身份了。 因为他发现,从老富贵儿到根福,再到才八岁大的小轻寒,他们好像都没有太把这涪川县的差役给当一回事儿,全都牛批得不行。 在李丰满有限的思维见识当中,不把官差给当回事儿的人,除了官就是匪,反正绝对不会是平平凡凡的平头百姓。 他们老李家到底是官还是匪? 根福这个傻大个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而且好似还有过抢夺别人财物的前科,还动不动就翻别人家墙头,根本就不是一个老实本份的主儿。 “这家人以前不会是干黑活的吧?” 李丰满心里揪揪着,穿越跟投胎一样,都是个技术活,本来穿越到一个一无是处的酒鬼身上就已经够倒霉的了,如果这个酒鬼的身份还有大问题,那还要不要活了? “少爷你想哪去了,我们可都是老实本份的正经人家,犯法的买卖我们可是从来都不做的。” 根福正气凛然地向李丰满解释道:“那些差役全都好好的,不缺胳膊不缺腿儿,我爹正在很和善地请他们喝茶呢。” 李丰满嘴角一抽。 看着根福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儿忍不住想要问一句:根福,老爷我看上去很像是傻缺吗,这种一斥就穿谎话你也能说得出口,骗鬼呢? 那些差役若是没事儿的话,院子里的水缸是怎么破的? 地上的脚印凌乱,却没有一个是通往大门,难道那些差役全都会水上飘,踏雪无痕,又或者是与根福一样,练就了一身不俗的翻墙本事? “没事儿就好。”李丰满抬头朝墙头看了一眼,接声道:“正好我现在得空,也想知道那些差役找来是为了什么,你陪我一起去会会他们好了!” 根福眼神飘忽,顾左而言他:“小小姐和小少爷他们还在后院儿,怎能把他们撇在家里……时辰不早了,该吃饭了……” 李丰满出声将他打断:“他们现在密室之中,很安全。早餐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并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根福:“……” “那好吧!”根福一耸肩,认命道:“既然少爷铁了心要亲自去接待那些身份低微的差役,小人不敢阻拦,我这就带少爷过去!” 说完,根福伸手一探,一把揪住李丰满的腰带,使劲一提一纵,“嗖!”的一下,李丰满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就被根福给隔着墙扔到了隔壁老王家的院子里。 我擦! 李丰满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一阵头晕目眩外加劲风扫脸气血上涌之后,他的双脚安全着地,腹中一阵反胃。 根福那个杀千刀的,竟然直接把他给扔了过来。 我本来是想要走正门的好吗? 扑通一声轻响,根福再次熟悉地翻墙过来,正好落在李丰满的身边,脸上带着憨笑献宝讨好道:“少爷感觉怎么样,我刚刚投掷的力道拿捏得可是刚刚好,既能把少爷安全快速地送过来,又不会伤到少爷分毫,更重要的是,少爷落的地时候,衣袂飘飘,恍若神仙临世,帅得简直是一塌糊涂!” 李丰满强忍着想要在根福的大脸蛋子上踹一脚的冲动,强镇心神,点头敷衍道:“确实是不错,简直是神乎其技。不过下次再动手之前能不能提前跟我招呼一声,让我也好有所准备?” “是少爷,我记着了。”根福连忙点头应是,同时轻声向李丰满赔罪解释:“我这也是习惯使然,竟忘了少爷已经全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若是惊到了少爷,请少爷恕罪。” 一句习惯使然,让李丰满直接无语。 如果不是根福在这里故意跟他装傻的话,那李丰满还真是有点儿佩服起以前的李丰了,竟然敢玩得这么刺激,让根福没事拿他当沙包扔。 这样的胆色,这么另类的玩法,真是让人不服不行啊。 第46章 凶杀案(2) “人呢?” 李丰满举目四顾,老王家的庭院布置比之李府稍差了一些,没有那么大的面积,而且院子里种植的花木也少了许多,整体看上去略显残破,少了几分生气。 关键的是,李丰满与根福两个大活人从墙头跃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也没有个人出来看一看。这里面的人,心也忒大了点儿吧,就不怕真有歹人? “少爷你跟我来,我知道人都在哪里!” 根福轻车熟路,带着李丰满穿门过府,感觉比在李府时还要熟悉。 “老王没在家,昨天就带着人出去给人建造宅院去了,少爷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什么麻烦,他这一出去,一般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在前面带路的同时,根福也不忘轻声向李丰满介绍邻居的情况。 李丰满问道:“那他们家的家眷呢?做工的时候不至于连女人孩子都一起带着吧?” “老王是个鳏汉,妻子病逝,孩子早夭,若大一片宅子,就他一个人,连个下人都没请。”根福解释。 李丰满点头:“倒也是个可怜人。” 怪不得根福每次翻墙都如入无人之境,闹了半天,人家院子里根本就没住人。 左拐右拐,主仆二人到了隔壁老王家的柴房,柴房内,老富贵儿正一脸和善地与三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友好交谈。 三个人身着青灰色的皂衣,头上的锥帽散落在地,眼圈乌青,嘴角带着残血,神色惊恐。 李丰满不由扭头看了根福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的? 根福无辜地看着李丰满:“少爷明鉴,他们这样可不是我动的手,我从后院到前院的时候,他们已经这个样了。” “我只是后来帮忙把他们给扔到老王他们家里而已。” 根福一推二六五,把所有的锅都甩给了老富贵儿。摊上这样一个坑爹的孩子,老富贵儿也是够倒霉的。 李丰满满面狐疑地往老富贵儿的身上打量了两眼,有点儿不敢想相信,这样一个在他面前一直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语的老管家,竟然也能这么生猛吗? 这时,柴房里的人已经察觉到了李丰满与根福二人的到来,老富贵儿扭头外探,看到李丰满后连忙起身出迎,“老爷,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这点儿小事儿,交给老奴来办就够了,哪用得着您亲自出马?” 老富贵儿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不过他在李丰满心中的形象已经在无形中拔高了许多,很有一点儿黑帮小头目的感觉。 冲老富贵儿点了点头,李丰满没有多言语,而是直接探身进了柴房,三个差役看到李丰满进来,身子皆是一抖,齐齐向后退缩。 “老富贵儿,这是怎么回事儿?”李丰满抬手指着眼前这三个已经被吓破胆的年轻人,淡声向老富贵儿询问:“这几位差爷怎么还受伤了?” 结果,还没等老富贵儿回答,里面的三个差役已然吓得跪地求饶:“这位老爷,小人们可当不起‘差爷’这两个字,之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府,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还请这位老爷能高抬贵手,放过我等这一次!” 李丰满:“……” 这是已经得罪惨了的节奏啊,看把这三个孩子给吓得,都特么给跪了。 真要把这些人给放回去的话,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就会招来更多的人,展开更为疯狂的报复。 “要不,全都宰掉?”李丰满瞥了三个差役一眼,试探地向老富贵儿询问。 老富贵儿吓得小心肝一个激灵,惊得两只眼球都往外凸出了好几个点。 跪在地上的三个差役亦没想到新来的这位竟然更狠,吓得差点儿尿了,惊慌失措,不停地磕头求饶。 “老爷,您不会是认真的吧?”老富贵儿小心地凑到李丰满的身前,道:“老奴的意思是吓吓他们就得了,取他们性命的话,倒还不至于。再怎么他们也是官差,真个宰掉的话,麻烦太大。” 李丰满注意到老富贵儿的措辞,是麻烦太大,而不是不能宰掉,这其中的意味可就深了去了。 没想到老富贵儿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真有杀人的心思。 孰不知老富贵儿现在心里也是在这么想李丰满,没想到他家老爷竟然变得这么杀伐决断,动辄就要取人性命,是不是太残暴了些? “哈哈,开个玩笑罢了,咱可是守法奉公的良民,怎么能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李丰满打了个哈哈,直接把话题岔开,再继续说下去的话,里面的三个人可能真的要尿出来了。 老富贵儿赶紧附和:“老爷说得是。” 谈笑间,几个差役的性命就这么保住了,三个人趴在地上,继续磕头,小脸煞白,身上的虚汗直冒。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早知道之前就不那么用力敲门了。 谁能想到,就是因为敲门的声音大了点儿,说话的语气嚣张了点儿,竟然会惹到这样一群煞星。 先是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老头,开门后没说两句话,噼里啪啦对他们就是一顿胖揍。 后又是一个黑脸的大汉,从后院出来,二话不说,掂起脚就把他们一个个地给甩到了现在这个院落,他们的屁股到现在都还红肿未消,坐都不能坐实。 最后这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小公子更是心狠手辣,一过来就要把他们给宰掉,听他说话的语气,就跟决定要宰掉一只鸡一只鸭那么轻松淡定,太特么吓人了,简直就是没人性啊。 “行了,都说说吧。”李丰满缓缓地探下身,面带着微笑,看着已经吓得破了胆的三个人,轻轻问道:“到本老爷的府上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回李老爷话。”三个人中稍年长些的差役磕头回话:“我等此来,真的只是为了公干,绝对没有成心要冒犯李老爷的意思。” “城西的朱有志您认识吧?” “我们此来,就是为了朱有志昨夜被杀一案,想要来找您了解一些情况。” 李丰满一愣:“朱有志,谁啊?” 第47章 凶杀案(3) 李丰满不是在故意装糊涂,而是真的不记得了。 “您这是贵人多忘事。不过跟您比起来,朱有志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您不记得他也属正常,这不奇怪,一点儿也不奇怪。” 赵炳,也就是三个差役中年龄最长的这个人,小心翼翼地拍着李丰满的马屁,李丰满什么都还没说,他就已经替李丰满把所有的理由都给想到了。 “要不,我现在就给您提个醒?”赵炳谨慎地抬头看着李丰满,见李丰满点头应允,遂轻声言道:“李老爷是否还记得,昨日在望江楼的二楼,您曾经跟一个人起过冲突,有过口角,然后才当众拿出了一道唤做是‘叫花鸡’的菜谱?”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李丰满脑袋开动,恍然过来:“不会这么巧吧,那个朱有志,就是这次凶杀案的主角?” 李丰满一下就明白过来。 怪不得县衙里的差役会把他们这里当作是重点排查对象,说起来他与那个朱有志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过节。 昨日在望江楼,朱有志对李丰满的态度似乎并不怎么友善,很多人都有目共睹。 前脚刚起过冲突,后脚人直接就挂掉了,不怀疑你怀疑谁? “您在望江楼卖了一份菜谱,得钱三十贯,这也没错吧?” 李丰满没有否认,直接点头。 赵炳继续讲述道:“李老爷是外乡人,在涪川似乎并没有什么根脚,乍然间得到这么一大笔外财,难免会被人惦记。而这个朱有志,似乎就做着这样敲诈勒索的买卖,最爱打外乡人的主意。” “所以我们猜测,朱有志还有他身边那四个护卫的身死,是不是就是因为夜袭李府所致。这才有了我们三人想要进来查探的后续事宜。” 李丰满心神一振,不由扭头向老富贵儿与根福看来。 如果这个差役所言不假,那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也就只有眼前这父子二人了。 “老富贵儿,这事儿你怎么看?”李丰满淡声向老富贵儿问道:“昨夜你可听到了什么响动?” 老富贵儿直接否认:“老爷,昨天老奴酉时就上床睡下了,一觉天明,并没有听到院内外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三位差爷十有八九是猜错了,那个朱有志还有什么护卫并没有来过咱们府里。” “如果今天不是三位差爷过来,老奴甚至都不知道朱有志被杀这件事情。” 老富贵儿推得很干净,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根福也在旁边插言:“还有我,我也什么都没听到,昨天晚上咱们府里很安静,根本就没有外人闯入。杀人行凶之事,纯属扯淡。” “对对对对,两位说得不错。”赵炳与另外两位同事连忙点头附和,道:“我们之前实在是太过草率,一定是猜错了,这件事情怎么可能会与贵府有关系,那个朱有志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冒犯李老爷。” 李丰满鄙夷地看了三人一眼,言不由衷,说得应该就是他们三个,明明心中已经认定了根福与老富贵儿甚至还有他李丰满就是真凶,却还在这里跟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要不还是宰掉吧!” 李丰满旧事重提,吓得赵炳三人腿脚一软,再次瘫坐在地上。 “李老爷,求求您就别再玩我们了。”赵炳泣声求饶:“就凭您的身份,别说是没有杀人,就算是真的杀了又能如何,难道我们县尊老爷还能把您给抓起来不成?” 李丰满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李某人在县尊老爷的跟前竟会这么有面子么? 同一时间,望江楼。 李丰满没有记住那个在望江楼给他捣过乱的微胖中年,但是有人却一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比如望江楼的大掌柜刘万山与二掌柜王茂才。 在听到阿亮昨日后半夜送来的禀报之后,两个人吓得皆是一阵哆嗦,彼此眼中都写满了后怕。 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可要远比官府早得多,知道的具体细节也要详尽得多,所以他们才会觉得更加地恐惧。 “事发的时候,小人还有几个属下就躲在暗处。” “朱有志派出的四个护卫准备要趁夜闯入李府,逼问李丰剩下的菜谱及抢夺李丰今日从咱们这里换走的那三十贯钱。” “那四个护卫穿着夜行衣偷摸到李府的墙头准备要翻过去的时候,小人亲眼看到,一道剑光闪过,四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全部毙命!” “之后,有人影从李府院内窜出,一根绳将四具尸体全部捆绑起来,只用了一只手就把近四百斤的尸体轻松提起,一个飞跃消失不见。” “再之后,就有其他兄弟传来了朱有志与四个护卫在家中遇险毙命的消息。” “朱有志被吊死在他们府坻的正门门梁之上,那四个护卫散落倒在他的脚下,并被伪装成为盗匪拼杀的境况。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五个人都已经再没半点儿声息。” 说出这些消息的时候,阿亮的神色苍白,面上心有余悸。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他来说,震撼很大,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利落的杀人方式,心中惶恐。 “这一切,可是李丰身边的那个家仆所为?”刘万山轻声询问。 阿亮直接摇头:“身形不对,那个人身材纤瘦,个头不高,不似李府内的任何一人。” 李府内的成员分布,阿亮早已调查清楚,李丰,五个孩子,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家仆,这其中并没有他昨夜看到的那个冷血杀手。 “我怀疑,在李府的周围,还有一个或是几个护卫隐藏在暗中,时刻守护着李府上下的周全。”阿亮向刘万山建议道:“这些人极度危险,全都视人命如草芥,万不可与之为敌。” 刘万山长叹一声:“我知道了,你去把藏在暗中的探卫撤了吧,以后李府的一切都不要再去接触了,凡是碰到李府的人与事,全都给我退避三舍,一点儿冲突都不要起。” “小公爷说得不错,这个李丰,确实不好招惹。”章节内容缺失或章节不存在!请稍后重新尝试! 第48章 长大了 李府的门前。 李丰满面带微笑,冲赵炳三人挥手告别,客气道:“以后有空常来玩啊!” 老富贵儿与根福一左一右立在李丰满的身后,板着脸,犹如门神。 赵炳三人腿一软,差点儿又给跪了。 这里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再来一次的话他们的小心脏真的会受不了。 蹭蹭蹭! 三人没敢回头,脚下走得反而更快了,最后几乎就是在狂奔,没几秒钟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李丰满三人的视线之中。 “老富贵儿,你说,他们回去之后,会不会带人回来报复?”再次进入府门,李丰满轻声向老富贵儿询问。 根福与老富贵儿下手够狠,刚才李丰满也把赵炳三人吓得够呛,身上全是伤不说,其中有一个小年轻甚至还尿了裤子,算是把人给得罪狠了。 到了这种程度,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李丰满还真的有点儿想要把这三人彻底留下的打算。 “借他们十个胆子!”老富贵儿的迷之自信再度附体,“老爷放心,咱们家虽然落魄了,但是烂船也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小小的涪川县衙,还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李丰满轻轻点头,没有再过度深问。因为他发现,不管是老富贵儿还是李轻寒,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对他隐瞒着一些以前的事情。 既然他们不愿说,李丰满也懒得去自寻烦恼,毕竟他现在还在假装失忆,没有人向他探究以前的过往,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对于李丰满而言,不管以前的李丰再怎么牛批,那也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他是李丰满,大厨李丰满。 “老爷,刚刚我听那差役似乎提到了望江楼,还有什么三十贯钱,不知道……” 老富贵儿目光在李丰满与根福的身上扫视,昨天他就感觉有些奇怪,明明两个人出门的时候身上没有带出半文钱,结果回来的时候却买了那么多的东西。 还说是什么私房钱,李丰身上有没有藏着钱,他这个帐房兼管家能不知道么? “这个嘛……”李丰满把目光瞄向根福,结果根福很没义气地把脸转向一边,李丰满讪笑着道:“那不是碰巧了嘛,正好转到了望江楼,又正好碰到了望江楼的刘掌柜,又正好我的手中有一道菜的谱方他很感兴趣,所以就半卖半送给了他。” “那钱呢?”老富贵儿直声询问,同时嘴里也开始盘算着:“三十贯也不少了,省着点儿用的话足够咱们坚持到秋收时节,说不定还能找人买两头耕牛……” 根福小声在旁边提醒道:“爹,你就别算了,那些钱少爷都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说话的时候,根福不自觉地用手捂了捂自己的屁股,他有预感,这次可能又要挨揍。 果不其然,根福的话音一落,老富贵儿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大阶:“什么?!花得差不多了?!” “花哪了,买了什么?那可是三十贯,不是几文几钱,怎么可能会花得这么快?!” 老富贵儿记得很清楚,从李丰满带着根福出门开始,到他们买菜回来,前后也就不过是两个时辰而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怎么可能会花掉那么多钱? 这里又不是长安城,就算是想要败家,也没有那么贵的销金窟啊。 “那个……”根福再次低声回道:“少爷用那些钱买了一家酒馆儿,就在距咱们府门不远的西街那里。” 老富贵儿眉头直跳,不由扭头向李丰满看来,李丰满浑然未觉,悠然地抬头望天,发现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青天那个青,白云那个白。 根福菊花一缩,觉得自己的屁股更疼了。 “老爷,按理说,这钱是您自己赚来的,该怎么花老奴插不得嘴,可是您花那么多钱买一家酒馆儿做什么,难道您还想要开门做生意不成?”老富贵儿长吸了口气,试图平心静气地与李丰满沟通。 李丰满把目光从天边的云彩上收回,收拾心情,淡然地看着老富贵儿:“老富贵儿,你说这些,可是在质问我?” 老富贵儿低头躬身:“老奴不敢。” “不敢的话,那就不要再问了。”李丰满决然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心中自有衡量,你不必再多言。” “总之,有我在,咱们府里的日子只会过得越来越好。至于以前的种种,我都已经忘了,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尊卑低贱,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现在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我希望你们也一样,忘记过去,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现在,是时候跟过去的经历说一句再见了。” 李丰满拿足了老爷的派头,丢下几句话后,就抬步去了后院儿,那里五个孩子还呆在地下室不知情况。 老富贵儿呆愣在原地,没想到李丰满竟会说出这样一段话来,他从李丰满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豁达与解脱。 “也许,忘记了过去的那段经历,对于老爷来说,真的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以前的老爷,绝对不会有如此洒脱的心境。” 老富贵儿轻声感叹。 根福则踮着脚,想要从老富贵儿的身边溜走,跟上李丰满的脚步。 结果他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老富贵儿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根福,那边有个扫帚,你去给爹拿过来。” 根福身子一颤,连忙转身跪倒在地:“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任由少爷在外面胡作妄为,不该帮着少爷一起欺瞒您,我再也不敢了,爹,能不能不用扫帚……” 老富贵儿狠瞪了他一眼,厉声斥道:“没出息的东西,老子有说过要揍你么,还不快去把扫帚拿来,把院子里的水渍与碎屑打扫干净?!” “呃?”根福一愣,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狐疑地看着老富贵儿:“真的不打了?” 老富贵儿心气一顿,整个人不由都软趴了几分,摇头叹息道:“不打了,以后都不会再打了,老爷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就算是我把你的屁股打成八瓣儿,估计也再影响不到他半点儿了。既如此,我还打你何用?” “那感情好!”根福没心没肺地傻笑起来。 他才不管少爷是不是长大了,有没有自己的主意,只要老富贵儿不再打他,那就比什么都强。 根福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愉快地拿起扫帚打扫起了院子里的狼籍,老富贵儿看着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再次摇头:“这个傻小子,你什么时候能真正地长大呢。” 第49章 制茶 旭日东升。 春日的阳光洒满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树荫下,李丰满靠在长椅上,双目微闭,耳边不时传来几个孩子稚嫩的读书声。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 一字一句,清脆悦耳,恍惚间,李丰满好似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又一次地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时代,在幼儿园里跟着老师高声朗诵。 不得不说,大丫头轻寒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而且在几个孩子的心中也颇有威严,教授起她们读书识字,竟比李丰满这个当爹的还要顺手。 做为一个无药可救的宠娃狂魔,在孩子们的面前,李丰满实在是没有办法严厉得起来,之前他确实是有点儿高估自己的教学水平了。 现在既然有个现成的老师,索性,李丰满就放弃了好为人师的打算。由台前转到幕后,只负责教材的编纂工作。 “做为小星星幼儿园的园长,本老爷自然是要坐镇后方,古往今来,除非是万不得已,哪有当统帅的会亲自冲锋陷阵的?” 李丰满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合适的理由。 嗯,小星星幼儿园是他刚刚才想到的名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几个孩子们。 根福犹如一座铁塔,坚定地矗立在李丰满的身后,看到李丰满此刻的心情似乎不错,便探下腰,小声乞求道:“少爷,既然您不用再亲自教导小小姐们,不如趁着这个空当,教教我那个五禽戏吧?” 李丰满伸了个懒腰,好似直到现在才察觉到根福的存在,不悦道:“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昨夜我不是说过,让你今天去山里收些新鲜的茶叶回来吗?” 巴咂了下嘴,茶瘾犯了。 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喝上一杯浓茶,绝对是一种无尽的享受。 根福不慌不忙地回道:“少爷的吩咐我怎么敢忘?只不过是早上那些差役过来打扰,我怕少爷会有危险,所以才一直跟随守候。” “收茶的事情,我已经托我爹去收购了,早在半个时辰前我爹就已经将新鲜的茶叶带了回来,总共有五十余斤,现在就在西院儿堆放着,少爷若是需要,我即刻就能取来。” 蹭! 李丰满整个人精神一振,直接从长椅上坐直了身体:“怎么不早说,快,陪我一同去看看!” 根福躬身应是,小步跟随,同时小声向李丰满解释道:“刚刚茶叶到的时候,少爷正在屋里陪小小姐们读书,就没有冒然打扰。” “后来我不是出来了吗,怎么也没听你提起?”李丰满不满埋怨。 根福羞涩低头:“那不是,给忘了吗?” 李丰满身形猛地一顿,不由回身深看了根福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面竟然有一种想要一巴掌拍死这眼前厮的冲动。 根福缩着脖子,讪笑着:“少爷莫急,茶叶就在前面,跑不了。” 西院正当间,两筐鲜嫩的茶树叶摆在那里,李丰满疾步走到近前,随手抄起一把嫩叶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都是三片叶,茶树上最顶端新发出来的嫩牙。 叶色成碧,叶梗翠嫩,叶片从中撕开轻嗅,有一丝淡淡的芬芳散出。放在嘴中慢嚼,涩中泛苦,苦中回甘,竟真有几分普洱的神韵。 “带着这两筐荷叶,跟我到厨房!” 随声向根福吩咐了一句,李丰满便兴冲冲地向厨房走去。 熟悉地引火热灶,待大锅起热,内温上升,李丰满示意根福,直接抓了两大把嫩叶进去。 用筷子不停地在热锅内搅动茶叶,很快茶叶上就有白色的雾气升腾,水份在蒸发,叶面在倦缩。 七八分钟后,将已经半干缩紧的茶叶铲出放在簸箕里,趁热不停地揉搓,就跟搓面团一样,力道适中,既能保证每一片叶子受力,又不能因为力道过猛而让叶片有所损破。 “看到我是怎么做的了吗?”李丰满边搓着簸箕中的茶叶,边轻声向正在烧火的根福询问。 根福点头,表示没有难度。 “很好。”李丰满满意点头,“我只做一遍,剩下的那些茶叶,你就照着我现在的做法,把它们全都给我炒出来。” 制茶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复杂,尤其是绿茶,没有那么多繁琐的前期准备工作,只要有新鲜的茶叶,随时都能开始炒制杀青。 炒,搓,炒,搓,循环往复,两把茶叶,差不多一斤左右的样子,李丰满就这样来回炒制搓弄,重复了整整八次才停下来。 这时簸箕中的茶叶已然倦缩成团,有了几分后世茶叶的形态,茶叶的香气也随着这八次反复的炒制弥散了整个院落。 李丰满为之迷醉,根福的鼻子也没闲着,一个劲儿地轻嗅,竟有口水溢出。 “少爷,这茶可真香!” “怪不得你不喜欢以前的那些茶水,现在仅是闻着这锅中茶叶的香气,就连小人也开始有点儿嫌弃那些从长安带来的茶团饼了。” 根福眼巴巴地看着李丰满搓弄好的那些茶叶,恨不得现在就能沏上一杯好好尝尝。 “想喝的话,一会儿你自己来炒。”李丰满伸手指了指剩下的那两筐嫩叶,吩咐道:“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茶叶全都炒制出来。” “制成现在这种形态,然后拿到外面阳光底下暴晒两日,之后再用干燥的木盒储藏起来。” 说完,李丰满就抱着他刚刚制出的这些半成品疾走到了东院儿,好多天没有尝过后世茶叶的清香,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些茶叶的水份没有清除干净,还缺一道烘培的工序,不过李丰满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他现在就要试尝一下,他亲手炒制出来的茶叶,口感究竟如何。 进了书房,取五六粒叶团放入杯中,拎开水直接冲泡。 第一泡润洗,除浮灰,去杂质,倒掉。 第二泡茶香已起,闻之泌心入肺,让李丰满不由提鼻猛嗅,脸上很是满足。 这才是茶叶的真正味道! 跟前两天他喝过的那些加了调味料的茶饼相比起来,现在他眼前的这第二泡茶水,简直就是天上的琼浆玉液! 第50章 此茶一出,天下无茶 独特的茶香不仅勾起了李丰满的茶瘾,就连在前院守门的老富贵儿都闻香而至。 堵在灶房门前,老富贵儿看着正在认真翻炒着锅中茶叶的根福,不由神色一怔,没想到这茶香的出处竟是他自己的儿子搞出来的。 “爹,快来帮忙!” 根福欣喜地冲老富贵儿招手,李丰满偷懒离去,只留根福一人在灶房继续炒制茶叶,又是烧火又是翻炒又是揉搓,根福已经感觉有些吃紧,这不是一个人就能轻松完成的工作。老富贵儿的到来,无疑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 老富贵儿抬脚进屋,诧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老爷呢?” “少爷吃茶去了!”根福手不离锅,不停地在翻炒着锅内的茶叶,同时出声向老富贵儿解释道:“我之前不是跟您说过吗,少爷要收新鲜的茶叶制茶,这不就是啰!” “这个我知道,这些茶叶还是我去给张罗回来的。我说的是为什么要把茶叶下锅翻炒?是少爷的主意吗?” 老富贵儿指着簸箕中已经做出来的成品茶叶,一个个倦缩得跟小虫子一样的东西,跟他所熟知的茶叶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嘛。 不过这个味道,还真是足够的芬芳浓郁! 老富贵儿忍不住又长吸了口气,鼻端的嗅觉令人迷醉,没错,他刚刚在前院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以前喝的茶叶,虽然也有茶香,但是它们的味道绝对没有眼前这般浓郁。而且喝起来入口苦涩之气太重,还稍有些腐酸的味道,所以才不得不在饮用的时候添加一些调剂。 “全都是少爷的吩咐。”根福点头,同时报怨道:“少爷亲自示范了一遍,就拿着他新炒好的茶叶离开了,剩下的这么多鲜叶全都交给我来炒制,我一个人又要烧火又要翻炒又要重复不停地揉搓,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爹你来得正好……” 没有理会根福的报怨,老富贵儿伸手从簸箕里抓起了一把成茶放在鼻端轻嗅,更加迷人的香气袭遍整个嗅觉神经,老富贵儿感觉自己都有些醉了。 “这个要怎么喝?还是放在沸水中真接烹煮吗?”老富贵儿切声询问,他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那倒不用。”根福随声答道:“少爷说这种茶叶只要用沸水简单地冲泡一下就能直接饮用,而且还不必再添加什么葱姜之类的东西调味,说是那样会破坏茶叶原本的茶香。” “少爷就是因为突然间喝不惯以前的茶饼,所以才想到要自己来炒茶制茶。” “嗯,知道了。那你接着忙你的,前院不能离人,我先走了!”老富贵儿点头,然后抓起一把茶叶就走。 根福一怔,傻傻地看着老富贵儿飞一般奔走的身影,这是什么破爹啊,都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的儿子吗?累死我得了! 报怨了两句,根福手脚不停,继续翻炒。 没办法,少爷偷懒,老爹又不靠谱,根福只得继续一个人埋头苦干,苦逼兮兮。 前院儿,门房。 老富贵儿烧好了一壶热水,然后满是期待地把他从后宅拿来的那些茶叶放了几片到茶杯里,开水冲泡,白烟袅袅,醉人的茶香再次在房间内弥散。 唐人皆爱茶,老富贵儿也不例外。 不管是上等的茶饼,还是便宜的茶沫,老富贵儿没事儿的时候都喜欢饮上几杯,冬日里胃暖身心,夏日里消渴解热,已然养成了一种习惯。 李丰满捣鼓出来的这种炒制茶叶,老富贵儿还是头一次见到,不过仅是闻到它的茶香,老富贵儿就知道,这种茶叶差不了。 以前老富贵儿在长安时没少用那些堪称极品的茶饼煮过茶汤,茶饼的香味他亦是极为熟识,对于茶叶品质的好坏,他仅是靠一只鼻子就能分辨得出来。 李丰满制的这种茶叶,其色绿,其味香,虽尚未入口,仅是其色香外在,就已经比之那些最上等的茶饼强上数倍。 茶叶在杯中翻滚。 有了热水的浸泡,原本倦缩一团的小球球吸收到了足够多的水份之后,开始渐渐地舒展还原,再度变成了一片片碧绿色的茶叶。 同时,原本无色透明的开水,也被舒展开的茶叶给染成了碧色,色泽微黄,隐有绿意在其中。 茶水清澈,一眼可入杯底。 跟用茶杯煮出来的那种混浊浓汤相比,眼前这种茶水更具观赏性,也越发地让人有一种想要一饮一品的渴望。 老富贵儿轻轻把茶杯端起,嗅着茶香,观着茶色,心情不自觉地就变得愉悦了起来。 “滋滋!!” 溜边儿小口,茶汤入喉,老富贵儿的双眼陡然睁大,一种前所未有的味觉感观在他的口中迸发扩散,一发而不可收拾。 “入口苦,回味甘,入腹温热,馥郁满怀,这当才是茶叶的真正味道,与之相比,我老富贵儿以前喝的那些,全都是如马尿一般的东西!” 一口热茶入腹,老富贵儿不由出声长叹。 “怪不得古人常常有言:朝闻道,夕死而无憾。今日老夫我能有幸饮得如此佳酿,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放下茶杯,老富贵儿没有贪杯再饮,而是急匆匆地奔向后宅。 找了一圈儿,最后在书房里发现了正在独自饮茶的李丰满,老富贵儿切声向前:“老爷,老奴有事禀报!” “是老富贵儿啊,来来来,先尝尝本老爷亲制的新茶!”李丰满正好又冲泡出一茶清茶,见老富贵儿过来,冲其招手,“你来替我品一品,看这茶味的成色如何?” 李丰满自语道:“刚刚我已沏了一杯,细品之下总感觉似乎少了点儿什么东西。应该是火候太大了,毕竟是第一次炒制,手法难免生疏,还需再多试几次才好……” 老富贵儿闻言,顿时便有一种身在井底的感觉,对李丰满的景仰之情犹如江水滔滔。 在他看来已经是犹如琼浆玉液一样的茶水,李丰满竟然还不满意,老爷的要求也未免太高了。 “多谢老爷。” 老富贵儿双手接过李丰满递来的茶杯,小口轻抿,眼前不由一亮,这味道,竟比他刚才所冲泡的那杯还要醇郁,不愧是老爷亲手炒出的新茶,比根福那小子炒出来的茶叶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原本以为根福炒出为的那些茶叶就已然是天下少有,是玉液琼浆,现在一品李丰满的茶叶,老富贵儿瞬时觉得,他之前抓的那把茶叶,可以扔了。 “此茶一出,天下无茶!” 放下茶杯,老富贵儿正色品评,脸上的神色虔诚,双目之中,神情激荡。 第51章 承德茶 “老爷您不是一心想要做生意么,不如咱们就贩茶吧?” 老富贵儿直接道出了此来的目的。 原本最反对做生意,认为从商是贱业最瞧为起生意人的一个老顽固,此刻却显得这么地积极,新茶的魅力由此就可见一斑。 “现在正值采茶的盛季,根福的制茶流程看上去也并不复杂,多招几个人手日夜赶工,当可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制出大量的新茶。” “到时候不用老爷出面,”老富贵儿意气风发,指点江山道:“只需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在外代首,既可落得实惠,又不必置身贱籍贱业之中遭人口舌,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以前在长安城里,那些大门大户,都是用的这种暗渡陈仓的手段来闷声发财,大家皆是如此,谁也别说谁。” 李丰满悠然点头,对于老富贵儿的建议他并没有什么异议,他的兴趣是做饭,他的目标是成为一代厨神,贩卖茶叶这种事情,他的兴趣并不大。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里的茶叶实在是太难喝,李丰满也不会想到要自己去炒茶制茶。 “既然你这么有兴趣,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好了。”李丰满没有丝毫犹豫,大手一挥,直接授权:“制茶之法根福已经知晓,只需多实验几次,找到最佳口感的炒制步骤,便可直接对外出售。” 老富贵儿激动得直接躬下身来,高声道:“多谢老爷如此信任,老奴必定竭尽全力,让这种新茶售遍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老富贵儿的信心十足。 唐人爱茶,这是一种风气使然,已然浸透了大唐的上上下下,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文士,还是在底层平淡无奇的平民,皆爱饮。 无关茶叶的贵贱,只是一种习惯,如一日三餐,不吃会饿,不饮会渴。 新茶的味道,老富贵儿亲有体会,他坚信,这种茶叶一但流传出去,必然会形成一种新的潮流,以一种无敌之姿傲视群茶,会将那些旧茶市场给冲激得七零八落。 这种独门的生意,如果再赚不来钱,那他老富贵儿就可以找块豆腐直接撞死了。 “行了,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李丰满轻挥了挥手,交待道:“不过有一点,制茶的工艺你也见到了,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繁琐,一但茶叶对外出售,很快就会有人琢磨出炒制的方法,你想要做独门生意的话,估计也做不长久。” 老富贵儿面色微变,这倒是个问题。 一但有人跟风仿制,那他们最多也就只能占一个先手的优势,断然没有独门生意那么好赚。 “所以,我这里有一个建议。”李丰满悠然交待道:“竖立品牌优势,给新茶取个响亮的名号,直接做高端品牌,率先抢占住大唐最顶端的这一层市场,先把名气打出去。” “然后,所产的茶叶一定要精益求精,不管是外观还是口感,都要对得起它的名声与价格,免得以后会遭人病诟。” “一但品牌确立,名气打出,就算是日后有人发现了炒茶的秘密想要跟风,也再撼动不了咱们行业老一的位置。” 老富贵儿愣了下神,不明觉厉,感觉老爷说得这些东西都好牛批,就是一点儿也听不懂,很朦胧。 “老爷,您说这个品牌是什么东西,请恕老奴孤陋寡闻,之前从没听说过。”老富贵儿不耻下问。 李丰满明显被噎了一下,耐心解释道:“你可以把把理解成为名气与口碑,就像是一些名酒名店,大家一提起它的名字,就会不自觉地相信它的品质。” “就是老字号呗,我懂!” 老富贵儿一下反应过来,瞬间明白了李丰满之前话中的意思,顿时对李丰满的经营理念景仰如山。 “老爷说得不错,一定要先把字号竖起来,到时候但凡是爱茶之人,只要一提到咱们的新茶,必然都会心生向往。就如那杜康酒,哪怕卖得再贵,也有的是爱酒之士对它趋之若鹜。” “只是这新茶的名字……”老富贵儿沉吟了片刻,悄悄抬头看了李丰满一眼,探声问道:“不若就叫承德茶如何?” “承德?嗯,上善至承,德行天下。”李丰满轻声赞道:“这个名字不错,寓意很好,那就以此为名吧!” “呃?”老富贵儿诧异地看了李丰满一眼,轻声向李丰满解释道:“老爷,您不会是连自己的名字都给忘记了吧,这承德二字,可是您的表字啊!” 自己夸自己,很好玩吗? 老富贵儿有一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感觉,李丰满根本没有get到他说的那个点,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以李丰满的名字命名,哪有想那么多? 上善至承,德行天下。 解释得真好,只是自己这么夸奖自己的表字,是不是有点儿表脸? “哦,是吗?我还真是有点儿不太记得了。” 李丰满直接尴尬得不行,他刚才是真的把李丰的表字给忘记了,怪不得听老富贵儿提议承德茶这个名字时,他听着感觉那么耳熟,合着这个承德就是他自己。 “看来少爷的记忆力真的减退得很厉害,连自己的名字都给忘记了。” 老富贵儿不疑有他,轻声劝慰道:“不过老爷也不必担心,刘郎中之前说过,只是暂时失忆而已,对您的身体并不会有任何不利影响。” “既然老爷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那咱们这种新茶以后就叫承德茶了!” 老富贵儿一锤定音,敲定了茶叶的名字,然后就起身告退,直接奔向后宅,去寻根福去了。 李丰满坐在原位,伸手搓了搓自己脸皮,心里再一次告诫自己:“同样的错误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了,这里是大唐贞观年间,我不再是李丰满,我现在的名字叫李丰,字承德,以后绝对不能再忘记了。” 虽然有失忆症做挡箭牌,暂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是如果李丰满想要彻底地融入这个时代,融入这个家,他就必须要尽快地适应他现在的身份与人设。 不求与以前的李丰完全一样,但是也不能太过出格,至少不能让人怀疑是鬼上身不是? 第52章 契合体质 继续读书识字。 时间就在李丰满看书写字的空当,一点点地溜走流逝。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李丰满的进步也是神速,现在的他,基本上已经可以无障碍通读大部分古文书籍。 嗯,虽然很多书上所写的东西并看不懂,但至少字已经认识了,也算是脱盲了。 且抄抄写写间,常用的一些字他现在也能够勉强写得出来,歪歪扭扭不要紧,重要的是看到它能认出它是个字来就够了。 毛笔毕竟不是常态,习惯了用硬笔尖写字,忽然间改成了狼毫小笔,总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李丰满满意地看着他刚刚写出来的另一篇蒙学经典,得意地诵读了几句。 《三字经》相较于《弟子规》,内容更丰富了一些,相比于《弟子规》的教条规章,《三字经》则更偏重于对道理的解释,其中的典故颇多,文学性相对更强一些。 所以李丰满准备让《三字经》做为《弟子规》的进阶篇,循序渐进地教孩子们一些规矩,明白一些道理。 至少,要把一些普遍的大家都认可的正确的价值观,一点点儿地印在孩子们的脑子里,在潜移默化中去影响去改观。 李丰满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浑浑噩噩,不明事理,不辩是非。 “接下来是寓言故事,嗯,《龟兔赛跑》、《井底之蛙》、《乌鸦喝水》,还有……” 李丰满一点儿一点儿地,把他脑子里还记着的那些比较有教育意义的小故事也一一记录了下来,做为以后孩子们的课外读物。 四个女孩子,除了豆豆还小一些之外,李轻寒、李思语与李思琪她们三个的年龄都已经不算小了,学习和接受陌生知识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幼儿园小朋友的水准。 李轻寒就不必说了,之前就已经识了很多字,而且又当起了代课老师,《弟子规》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思语,思琪两个也是相当地聪明,三天时间,《弟子规》的内容她们已经能够熟练地背诵出前面的三分之一,其中最前面的三十几个字,就算拆分开来,她们两个也能分别读出它们的发音。 平均一天识十个字左右,哪怕还不能熟练地书写出来,也已经是非常地迅速了。 所以李丰满必须要提前为她们把接下来的教材准备好,免得到时慌乱中会出什么差错,耽误了孩子们的课业。 啪啪啪! 房门外传来大力的敲门声,不用问也知道定是根福过来了。 这小子自两天前跟李丰满学会了五禽戏的虎戏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狂躁,气息紊乱,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开始变得有些不协调,就好像是神经错乱了一样,手脚动的时候时常会指东打西,不止是方向,连力道都有些不受控制。 这种非常态的变化,让李丰满一度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啪啪啪! 声音高低不一,时轻时重,时大时小,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行了,别再敲了,有事直接进来说!” 李丰满出声招呼,再敲下去的话,他怕书房的门会像一天前灶房内的铁锅一样,被根福一铲子给捅了个大窟窿。 吱哑! 根福推门进来,侧着身,东扭西扭地走到李丰满的书案前,恭声禀道:“少爷,老铁匠那边来信儿了,您订制的那些灶具他们已经全都做好。不过他们不确定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合少爷的要求,所以想请您亲自过去检验一二。” 李丰满不禁喜上眉梢,放下手中的狼毫小笔,直接站起身来,:“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走,随我一同去看看!” 明天餐馆就要正式开业,老铁匠做的那些厨具正好能用得上。 “记得多带些钱,咱们顺便把明天需要用到的食材也一并备齐。”李丰满向根福吩咐道。 根福点头应声,然后一扭一扭地走着s形的轨迹离开。 “根福啊,要不五禽戏你就不要再练了。”李丰满起身离座,跟在根福的后面,看到根福现在竟然连直线都走不成了,不由轻声建议道:“看你现在这个状态,再继续下去的话,我担心你以后可能连路都不会走了。” “那可不行!”根福直接就急了:“我才刚刚找到一点儿窍门儿,怎能半途放弃?” “我爹说我现在之所以会内息错乱,五体不听使唤,就是因为五禽戏的运行方式刺激到了我体内的经脉气血,这正好证明少爷的五禽戏与我的体质十分契合,这是血脉被激发的正常现象,只要我能熬过最开始的这段时间,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李丰满嘴角微抽,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练五禽戏还能把人给练成帕金森的,这抖来抖去跟脑血脉后遗症一样的状态,真是难为老富贵儿还能给出这样一种励志的解释来。 这两天,李丰满自己也是每天都在坚持练习五禽戏,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除了时不时地会有一些温润的气感在体内涌动让他感觉很舒服外,一切都还算正常。 这才是五禽戏的正确打开方式,只练习了一遍就有气感产生,这才是真正的契合体质。 似根福这样的,整个身体都在排斥反应,明显就不正常好伐? “行,既然你坚持,那你就继续好了。” 根福一直都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底,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李丰满不再多劝,只是好言提醒道:“不过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立马停下来,真要伤到身体那就不好了。” 原则上来讲,五禽戏并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寻常人操练不当,最多也就是抻到筋骨或是肌肉拉伤,再了不起也就是崴到脚或是胳膊脱臼,休养一阵自然就会痊愈,怎么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不可磨灭的损伤。 不过碰到根福这样的不正常体质,那就不太好讲了。至少在根福之前,李丰满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帕金森病例。 根福抖着脑袋鞠了一躬,眼睛看着李丰满,可是躬身的方向却偏航了七八十度,都快变成侧身对着李丰满了。 “少爷放心,我……我有分寸!” 李丰满无语地看着根福的侧身,偏了这么多,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分寸? 这才是第一节虎戏你就变成了如此这般,若是到了后面的鹿、熊、猿、鸟,天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模样? 李丰满突然间有些犹豫,带着这样一个脑血栓后遗症的患者出门,到底是谁要保护谁? 就根福现在的准头儿,真要出拳对敌的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拳头会打到哪个人的身上去吧? 第53章 老铁匠的手艺 被少爷给嫌弃了,根福却没有一点儿自觉,仍然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李丰满的身后。 他现在这个状态,在府里面呆着也基本就是一个摆设。 干活就等于是在捣乱,自昨天他单手破锅,毁了几斤新茶之后,老富贵儿就已经把灶房给划为禁地,严禁根福在灶房出没。 所幸的是炒茶的手艺老富贵儿基本上已经掌握,就算是没有根福帮忙,老富贵儿一个人也能做得出来。 一主一仆一同出门,李丰满在前,根福打着摆子跟在身后。 铁匠铺距离宅门不远,李丰满来过一次就已然记下了路径,不用根福再在前面引路,他迈着方步,配合着根福的摇摆速度,悠哉游哉地向铁匠铺走去。 “少爷,你等等我!”根福口中呼喊,抬脚向前,结果却在原地走了个圈,然后才斜刺时朝着李丰满所在的方位横着挪了过来。 这螃蟹步走得,何其风骚! 李丰满伸手扶额,光看着都替他觉得累得慌,不由一声轻叹,索性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他。 “根福,你这样,听我的号令,每次你只迈一边的腿,胳膊也是一样,只甩一边的胳膊。目光直视,脑子不要胡思乱想,我数一二一,你跟着我喊的节奏摆动身体。” 李丰满忍不住出声指点,直接把那些脑血栓后遗症患者的复健手段给用了出来,反正根福现在的情况跟他们差不多,说不定真的会有效果。 根福依言,马上停止了手脚并用的混乱状态,依着李丰满的吩咐,收拢手脚,每次都只用一边的身体发力。 一二一! 一二一! 还别说,效果十分明显,根福的身子僵直,左边一扭,右边一扭,虽然姿势怪异,但是却不再似之前那般混乱,都能走直线了,没几下的功夫就顺利地走到了李丰满的身前。 “少爷,这招好使唉!”根福兴奋高喊:“你看你看,我的手脚又归我管了!这么好的办法少爷你该早告诉我的!” 兴奋的同时,根福反倒埋怨起李丰满来,明明有这么好的解决办法,李丰满却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当了两天的无头苍蝇,良心大大滴坏了。 李丰满摇头轻笑:“这你可不能怪我,我也是刚刚才想到,既然有效,那你以后就先这么着吧。” 既然脑中风与脑血栓后遗症的复健手段对他有效,李丰满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根福这厮,确实是病得不轻,五禽戏的健身方法可能真的不适合他。 原本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一拳能轰碎一张桌子的壮汉,好嘛,只练了两遍虎戏就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找对了方法,根福的行进速度有了明显的提升,三拐两拐之后,主仆二人就来到了老铁匠冯才的铺子。 听到声响,冯才停下手中的活计,亲自从里面迎了出来,脸上的那股热情劲儿,简直就是前所未有。 “李公子,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来来来,快里面请!” 冯才热情地把李丰满引到铺子里的左间仓库,里面安放着的全都是他们这段时间以前赶出来的铁制成品,李丰满所订做的那些厨具皆在其中。 到了里面,不用冯才介绍,李丰满一眼就看到了他所需要的那些工具。 切肉刀,剔骨刀,刮皮刀,碎肉刀。 平底锅,高压锅,鸳鸯锅,漏勺,刮铲。 还有摆在中间最显眼位置的那台手摇式绞肉机,更是让李丰满意外连连,没想到这么多的东西,老铁匠竟然这么快就赶制了出来。 尤其是这台手摇式绞肉机,看上去似乎很简单,也就是几个齿轮,几片刀片的事情,但是李丰满很清楚,简单那是相对于后世发达的机械制造水准。 这里可是唐朝,没有车床、铣床,更没有内外圆磨、加工中心之类的现代化自动化器具,这里所有的机器零件几乎全都需要用手工来制作。 精度很难保证,工艺全靠手感,想要把这台至少需要十几个零部件才能组装完成的绞肉机制作出来,难度很大,至少一般人应该是做不出来。 这个老铁匠,很有几把刷子嘛! 伸手在绞肉机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李丰满不由扭头向老铁匠冯才看来:“我可以试一下吗?” 外观跟李丰满当初图纸上画的相差不大,该有的把手,进、出肉口也都留有余地,就是不知道它内部的结构是否契合,真正使用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当然可以!”冯才爽快点头同意:“这次请公子过来,就是为了听取公子的意见,如果公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随时改动。” 说完,冯才一招手,片刻就有徒弟拿了一块切好的五花肉走了过来,双手递到李丰满的身前。 根福双手想要去接,结果身子一歪,正好与盛肉的盘子错开了九十度,铁匠徒弟一脸懵逼地看着根福与他错开的双手,抬头看向根福,正好与根福的目光隔空相碰,这厮是要搞事情吗? 看到根福似乎有些懊恼,但是却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及解释的意思,感觉自己好像被耍,铁匠学徒的小暴脾气直接燃起,两只眼睛都瞪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根福,一点儿也不怵根福的人高马大。 “你瞅啥?!” “瞅你咋滴?!” 根福想也没想,瞬间回嘴,李丰满直接崩溃,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东北。 “咳咳!”李丰满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直接探身上前,伸手将盘子接过,轻声向冯才与铁匠徒弟解释道:“他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眼神也不太好,火气也有些旺盛,你们不要见怪。” “没关系,没关系,谁没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位小哥刚刚进来的时候老汉我就已经发现他有些不太对劲了,理解。” “我们打铁的成年与火打交道,全都是暴脾气,一水儿的粗人,不懂规矩,还望李公子不要见怪。” 冯才一脚把徒弟踢到一边,顺便同情地看了根福一眼,然后迅速地把话题扳正,热切地向李丰满说道:“李公子,咱们还是快点试试这台绞肉机吧,看看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