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不遥》 第一章 三千 二零一六年盛夏这天，西川省省会成川市天气异常闷热。上午十点，天上黑云压顶，雷声轰隆不断，眼看暴雨将至。三十三岁的覃雨燕身穿白色短袖衬衣、廉价黑色短裙，挎着个黑色皮包，踩着一双鞋尖已磨破皮的半高跟鞋，从科盛路一栋写字楼急匆匆地走出来，这上面三楼是一家大型保险公司的办公区。她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这天似乎马上就要崩塌下来，街上行道树也被吹得哗啦作响，她满面的愁容更甚了些，跨下台阶径直一路小跑，朝着马路对面公交站台的方向而去，一米六的个子看上去十分瘦弱，刚巧这时绿灯亮了，雨燕正跑到斑马线中间，天上又一个连环炸雷袭来，暴大的雨点子下来了。 覃雨燕大跨步跑上公交站台，她要坐的公交车还没有来，这时电话铃声响了，一看是妹妹覃丹阳打来的，就赶紧按了接听。“姐，你打电话找我什么事？我正在厂里验货，刚才没听到”，那头的电话声音中夹着些许嘈杂。 “哦，没事，我想问问你最近手头宽不宽裕，借我三千块钱用一两个月”，雨燕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捂着，她说话音量故意压着，不好意思让人听见似的，夹杂着公交站台上嘈杂的人声、越下越大的雨声，她心里一阵酸楚涌上来，鼻子也跟着一酸。 “三千？姐，你现在什么情况？怎么连三千块钱还找我借”？雨燕顿时眼圈红了，丹阳顿了一下，接着说：“前两天给妈转了两千生活费，这又还了房贷车贷，现在卡里还剩不到一千，这个月工资还有十来天才发呢，你着不着急用？等发了我马上转给你？”“哦，这会儿要去医院给爸开药，开药的钱是够，但就明后天要还信用卡了，下个月再开药还得想办法……”，覃雨燕眼里含着泪，喉咙变得有点哽咽，说：“那就算了吧，我自己再想办法……你继续忙吧，不说了”！雨燕赶紧挂断电话，眼泪唰就流下来了。妹妹那句“怎么连三千块钱还找我借”戳中了她这几年心酸伤痛的泪点。顷刻间大雨如注，公交站台顶棚太窄，站在下面的人纷纷湿了身，340路公交车缓缓驶进了站，覃雨燕脸上混着雨水和泪水，头顶着皮包从站台直接一个大跨步，最后一个上了车，摇摇晃晃到最后一排靠窗坐下，她侧脸望着窗外哗哗的雨，滚滚的眼泪往下流。 这几年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在她脑海里浮现，生活已经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想想当年从偏远农村考上成川的二本大学多不容易，她是全村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是让父亲在人前提起来就感到无比骄傲的那个人！覃家湾那一条沟出来好几个村的人都知道：覃家有个学习成绩好的女儿！这让父亲覃勇纪脸上一直泛着幸福和荣光，即使再苦再累也要咬着牙把这个女儿供出来。靠着自己做木匠活、爱人汤淑芬在家做农活干副业养猪的收入，覃家父母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两个女儿辛苦养大。终于盼来了大女儿雨燕大学毕业，四五年间在成川谈了恋爱、结了婚、买了个小房、生了女儿，还买了辆代步车。同时，父亲还靠做木工和卖掉农村老房子攒下的一万多块钱，支持小女儿丹阳也在县城买了房，小两口常年在沿海服装厂打工，只有过年才回来住几天。对覃勇纪来说，这人生一辈子的大事都完成了，从前历经的那些辛苦都千值万值了，以后挣的钱只管养活自己老两口就行，就要苦尽甘来只剩下幸福。 可天有不测风云，二零一二年秋，就在雨燕生了女儿子璇刚出月子不久，母亲汤淑芬因急性胰腺炎、糖尿病住进了医院，从老家县医院转到省城华川医院治了近一个月，一家人就只有那么丁点儿积蓄，都花了个干净，最后终于把母亲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从此每个月近千元的药费少不了。覃勇纪操心劳累断断续续在县城挣点儿苦力钱，靠着雨燕每个月寄的一千元生活费，老两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而雨燕因为那段时间整天跑医院再加上压力大，奶水越来越少，子璇只吃了五个月母乳就断奶了。第二年四月，覃勇纪从工地三层楼高的架子上掉下来多处严重骨折，从此几乎没法外出做工挣钱，雨燕给家里寄的生活费一下子每个月加到两千元。对雨燕来说，自己和老公收入本来就不高，还要供房贷、车贷、养孩子，压力可想而知。凭着这两年在房地产公司积累的策划经验，脑子灵活的雨燕换了份工作，从年薪不到五万翻倍到了十万，经济压力稍稍小了些，但老公方舟在工作总是不顺心，在每家公司都呆不过一年，隔一段又变成失业人员，在家一待就是几个月半年，这也让雨燕头痛得很，日子总是过得担惊受怕！可更头痛更怕的事情还没有来。 一年以后，覃勇纪的骨伤终于养得快好了，吵着嚷着要去干木工活挣钱，想给女儿减轻负担，可随后又出现咳嗽带血丝的症状，吃什么感冒药也不管用，结果一查出来：肺癌晚期，已经扩散。医生说手术化疗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二十万以上，治愈的几率微乎其微。全家人犹如晴天霹雳，家里的天塌了总得有人顶着。雨燕是老大，这时候家里做决定只能是她，父亲是远近出了名的急性子，一旦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怕是更要加速病情恶化，听说很多人在不知情地情况下生存时间更长久，晚期化疗不但特别痛苦遭罪，治好的几率也渺茫。千难万难中，雨燕和母亲、妹妹商量，决定暂时瞒着父亲，采用“中西医保守治疗，避免手术化疗痛苦，尽量延长父亲生命”的方案。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雨燕每月的经济负担陡然增加，父亲每月中药钱和镇痛的西药不下2000元，还时不时需要住院治疗，虽然妹妹多少能分担一部分，但毕竟能力有限。当年丹阳为了支持姐姐读书，自己只上了初中就外出打工去了，雨燕一直觉得亏欠妹妹。自己挣得多点儿，自然该多分担一些，谁让自己当年读书花了家里大部分的钱呢？雨燕是这么想的，也是这做的。父亲病情的日益加重，雨燕在第二家房地产公司受到排挤失了业，存的那四五万块钱每个月支撑着父母的医药费和生活费，而自己的小家就只能靠方舟那不稳定的收入勉强撑下去。 这一年，投出去的上千份简历就跟石沉了大海一样，为了时间相对自由能兼顾照顾父亲，雨燕没办法最后去了保险公司做代理人，同时继续找策划工作。可雨燕哪是做销售的料啊，几个月下来不但没咋卖出去保险，反倒为了保住工作还不得不买了两份保险，挣的钱入不敷出。雨燕失业已经一年了，两口子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和工资，女儿要上幼儿园，房贷车贷、一家老小的生活费全指着方舟，每个月紧紧巴巴，家里一分多余的钱都拿不出来。 又是一个炸雷，雨燕被惊得回过神来。公交车播报华川医院站到了，雨燕赶紧冲下车，雨小了很多，她沿着医院的绿植门廊一路小跑着进了门诊大楼，顾不得快湿透的衣服鞋子，径直来到三楼呼吸内科，每个月底她都会来这里找王主任给父亲开一次镇痛药。今天她挂的是便民门诊靠后面的号，只要1元挂号费。雨燕进到诊室：“王医生，麻烦再帮我父亲开一个月的镇痛药。”王医生接过就诊卡道：“这个药的镇痛效果，随着病情加重，越往后管的时间越短，你父亲最近情况怎样？”雨燕脸愁成一团道：“我明白，最近就是早上吃一颗只能管到傍晚，就又开始疼了，有时疼得晚上睡不着觉。王主任还有什么办法吗？”王主任平静而无奈地说：“到这个时候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加大剂量，从现在起改成每天早晚一颗吧。但便民门诊最多只能开这么多药，你以后半个月就来开一次吧。”雨燕听了只能点点头，刷了卡拿了药，雨燕来到旁边一个菜鸟驿站把药寄了，然后拨通电话：“妈，爸下个月的药我刚给你寄回去了，中药也得兼顾着吃。爸今天怎么样？”电话里头汤淑芬道：“知道了。你爸挺好的，我陪他在楼下转转，这会儿累了，坐椅子上休息呢。”“那好，爸的镇痛药，王主任说晚上疼了就再吃一颗，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雨燕站在街边哽咽着说出这话，混着街上的嘈杂，母亲没有听出来，只小声说：“那不是以后每个月光这镇痛药就得上千？哎，你现在又没上班，这以后日子可咋过？”雨燕的泪一下又滚落出来，她忙用手拂去，强撑着说：“妈，你别担心了，照顾好爸，我会想办法的。” 随后，雨燕来到旁边农行提款机查余额：13.2元！她拔出卡有气无力地往外走，又想起早上主管的斥责：覃雨燕，你前两个月业绩都不达标，这个月再不开单就自动淘汰了。靠刷信用卡度日已经两个月了，雨燕不好意思张口向老公要钱，毕竟这些年因为自己家里的事太多，老公多有抱怨，伸手找男人要钱的滋味不好受，只能自己想办法。可是信用卡刷了是要还的呀？过两天就是还款日期了。自己大学本科毕业，混了快十年了却连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都找不到，人都说职场的瓶颈期在35岁，可自己的瓶颈期来得更早，想到这儿，雨燕更是难受得泪水止不住……所有不顺的事都在这几年接连发生，生活不断雪上加霜，看周围的人都过得越来越好，可为什自己就这么难？！ 第二章 去江州 雨燕一路情绪低落到谷底，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回到家，换了身衣服，擦干了头发，这时电话响了，是个外地的座机。“喂，是覃雨燕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是的，我是，请问您是哪里？”雨燕有气无力地问。“这里是江州卓信置业有限公司，我们在网络上搜索到您的简历，想邀请你后天上午过来面试策划岗位，您有时间吗？”“江州？川北的江州市吗？”雨燕疑惑地问。 “对，我们的项目在江州城郊，千亩大盘，预计未来还要开发近十年，所以请您到项目上来面试，覃女士，请问您常住在哪里呢？”“我呀，家在成川啊，离江州两百多公里呢。”“覃女士，您放心，我们项目包吃包住，会解决您工作期间所有的生活后顾之忧。我们有一半员工都是家住成川的，他们都每周末回一次家。”女孩热心地介绍。 “哦哦……那我考虑一下吧。”雨燕有些迟疑。“好的，我们领导后天上午有时间，您想清楚了最迟明天上午给我电话，再见。”挂断电话，雨燕走到阳台上，外面的雨还没停，只不过下得小了些。雨燕陷入了纠结地沉思：两百多公里什么概念？意味着长期两地分居！一周才能回一次家，那家里怎么办？父亲病情越来越重，需要时不时回去照顾，到最后母亲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女儿才刚刚四岁，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老公方舟估计也不会同意，而自己从来没有跑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上过班，想想心里就发怵。可这也是一次机会，不去面试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雨燕突然觉得头痛起来，估计是刚才淋了雨，她赶紧进屋给自己兑了杯感冒冲剂喝下，头愈来愈痛，思绪也乱成了麻。雨燕赶紧去床上捂着被子混天黑地的睡下了。 这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雨燕感觉头不疼了脑子也清醒了，突然想起那个招聘电话，一骨碌爬起来，她再次走到阳台上，雨已经停了，天空泛着亮光，云跑得很快，估计接下来几天又是烈日炎炎。她望着远处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拨通了电话：“您好，我是上午电话通知面试的覃雨燕，我后天上午可以过来面试。”放下电话雨燕只觉得一阵饿，原来还没吃午饭，就赶紧去冰箱里找了早晨剩下的切片面包，填一下肚子。 晚上，方舟下班回来了，进屋后闷不声地径直去到餐桌边。雨燕见老公耷拉着脸，一边从厨房往外端菜，一边问：“怎么啦，老公？”方舟自顾自开他的电脑也不吭声，眉头紧锁，一副压力山大的样子。雨燕又问：“到底怎么啦？” 方舟突然起火道：“哎，这设计方案都改了第六稿了，甲方还是不满意，今晚不知道又要熬到几点！我快烦死了。”对于方舟抱怨工作这德行，雨燕早已司空见惯，她赶紧拿过碗来盛饭：“哦，要不先吃饭吧，晚点儿跟女儿视频，等脑子休息会儿说不定修改得更快呢？”雨燕关切地说。 一听到说跟女儿视频，方舟马上把电脑推到一边，拨通了父亲方胜国的微信视频。“哎呀，这么急干嘛，吃了饭再看嘛”。“那不行，我一天没看到我乖女了。”视频通了，方胜国在那头喊：“璇璇，快，和爸爸视频了！”子璇一口奶音地叫着：“爸爸，妈妈，你们想我了没？”“想，想，想死了……“方舟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顿时眼睛都笑眯了，雨燕也凑过来问：“宝贝，那你想妈妈没有呀？”“想，最想妈妈了。等过完暑假我回来那天，你要来车站接我哦！”“好好，妈妈肯定要来接你的。你好好听爷爷奶奶和姑姑的话，要乖哦。”方舟最宠女儿，但子璇还是最黏妈妈。 第三天早上，雨燕依旧穿着那套已洗得有些发毛的白衬衣黑短裙，跟方舟说要去拜访客户，一大早就搭动车去了江州市。出了火车站，再看看手机上对方发的定位：天啊，还有三十多公里！雨燕找了个出租车司机问车费要多少？对方说“金河那个地方啊，打表不去，除非一百块钱一趟”。这得是多偏僻的地方？雨燕心里凉了半截，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去看看吧。雨燕包里只剩一百现金，这可是来回的路费，她只能挨个找等客的司机讲价，问对方是否愿意五十块钱拉她去？问了一圈没人搭理她，雨燕站在太阳下急得开始冒汗，最后过来个滴滴司机吼着：“三十块进城，还差一位！”雨燕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狂跑过去问：“我去金河新区，你搭我一个呗？！”司机瞄了一眼急得满头大汗的雨燕，勉强道：“你至少得加十块，三十块只是进城，金河穿城出去还有十多公里呢！”雨燕赶紧点头同意挤上了后座。 滴滴车一路穿过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东拐西拐，陆陆续续放下另外三个人，然后出城沿着一条江边大道往前开，越走越偏，最后连一座房子都看不到了，感觉来到了郊区乡下。雨燕有点怕了，忐忑不安地问：“师傅，你确定这路线是对的吗”？司机瞟了一下后视镜说：“你第一次来这边吧？放心，没走错路。再往前面开一段，我们要过一座桥到河那边去，金河新区在对岸，那边不属于江州市，是安溪县的远郊区，所以出租车基本都不去那儿，除非给高价！”“哦……”雨燕越听越觉得心凉。 果然，出租车再往前开了一段路，就驶上了一座高坝拦河大桥，随后又进入一条狭窄的乡间水泥路，左拐弯，右拐弯，慢慢看到路两边出现房地产广告道旗。车继续往前开，驶入了一条宽阔的大马路，路两边的绿化带修剪得整整齐齐，两边路灯灯杆上的地产广告一字排开，在空旷的大马路上格外显眼。接着左侧半山坡上出现一栋白色大楼，再往前是一个还在修建的住宅项目，左前方是一片灰白色的低矮老旧小区，右前方一个大型的英式风格现代小区也随即映入眼帘。又拐了两个弯，出租车来到英式风格现代小区旁，在一个玫瑰花坛环绕、门前流水潺潺的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美女，到了！”雨燕摇下玻璃窗，伸出头看房顶上写着“金松湖花园销售中心”，确实是到了！她正要下车，车门被轻轻打开了，“您好，欢迎来到金松湖花园！”车外一名穿着白衬衣戴着白手套的保安，十分专业地一手拉车门，一手敬礼问好。“您好，我是来面试的，请问行政部怎么走？”雨燕边下车边问。“行政部办公室在二楼，请您从这边木平台上去。”保安语气温和地回复并轻轻关上车门，随后一个侧转身，右手一抬指向木平台的入口。 二楼一整层都是办公室，一路经过工程部、技术部、预算部、财务部，两边墙上挂着好些企业文化口号，最后来到综合部门口，门口座椅上已经等了三个人。雨燕进去打了招呼，填了资料，和其他三位一起被招聘专员小邱领进了一间会议室。天啊，四个人同时面试，这也太血腥了吧！雨燕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里面坐着两位面试官，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一副公司老总派头，女的稍稍年轻几岁，成熟稳重，职业范儿十足。小邱指着男面试官，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卓信集团江宁分公司总经理倪总，”又指着女面试官介绍说：“这位是金松湖项目营销总监张总。首先请你们按顺序作一下自我介绍……从覃女士这边开始吧。” 雨燕刚要张口，会议室门嘎吱一声，推门进来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子弹头发型，雪白短袖衬衣搭配笔直赞青色西裤，手拿一个笔记本。小邱眉头一紧，给他暗示：这儿正面试呢！男子看了一眼小邱，但却完全不理，径直绕到面试者背后靠墙的座椅坐下。这几个面试者也故作镇定地侧脸往后看看，才发现背后这男子眼神犀利地上下打量着前排面试的人，恨不得把他们个个都看穿。雨燕心想：天！前有考官，后有侦探，这公司要不要这么贼？！ 倪总给了小邱一个眼色，小邱便不作声了，道：“继续吧。” 等各位应聘者自我介绍完，两位面试官开始发问了，不是一个一个问，而是一骨碌抛出五六个问题： “远郊楼盘和市区楼盘在营销手法上，有哪些侧重点？” “根据你们来时一路上的初步印象，请总结一下金松湖项目的六个核心卖点。” “当公司品牌遭遇危机的时候，你作为策划负责人计划如何公关？” “我们是异地项目，未来你将如何平衡工作与家庭？” “用一分钟，讲讲你个人从事这份工作的优势有哪些？” ……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关键是问题一下太多，根本就记不住，其他几位都不同程度地急得涨红了脸，显得坐立不安，回答问题多少有些文不对题，东拉西扯。雨燕天生记性好，本就抱着来看一看的心态，自然不慌不忙，回答起问题来侃侃而谈，思路清晰，让两位面试官频频互递眼色，最后相视而笑。 面试结束已经中午十二点了，面试官和小邱还在里面合计，其它三位面试者也都快速下楼离开了，可能只有雨燕是从外地来的，还摸摸索索地站在楼道口思考着该怎么走。这时小邱和那子弹头男子从办公室出来，见雨燕还没走，那男子凑近小邱耳朵说着什么，小邱点了点头。 周围办公室的人一波一波地出来下楼去，雨燕也不好意思在那儿站太久，也跟着一起下楼，她想着先到外边树荫下去站一会儿，再慢慢打车也行。刚走到木平台，小邱追了上来：“覃女士，你稍等一下！这会儿正中午了，附近也不好找吃的，请跟我一起去公司食堂用午饭吧，你回去路还远着呢！”雨燕本想拒绝，但小邱一把挽着她胳膊就往人群去的方向拉，雨燕只好客气地同意：“那太不好意思了，麻烦您了！” 食堂门口打餐区排着两列队伍，全是白衬衣打领带、深色西裤黑皮鞋一身职业装，或者是蓝色职业套裙，他们前前后后有说有笑，这样规范的着装再加上都是帅哥美女很是养眼！雨燕今天的穿着站在他们中间，倒也和谐！餐厅里餐桌一排排整整齐齐，四人一桌，六七十人在同时就餐，有的在聊天谈笑，有的在边吃边看电视，有的吃完了起身端起餐盘擦净桌面，再去到角落收餐区倒掉食物残渣……一派井然有序。该到雨燕取餐了，台面餐盘有标牌“员工使用”和“访客使用”。雨燕自觉地拿了访客使用的餐盘，再看菜品，几荤几素一字排开，随意选取，颇为丰盛，还有热汤和水果，这伙食真不错！ 小邱也打来饭菜坐在雨燕对面，边吃边介绍说：“我们这儿一日三餐免费提供，宿舍也都在旁边小区里，一套房子住三到四个人，每人一个单间，我们员工只需要全情投入工作就好。入职后转正前会有为期两至四周的一次军训，军训合格才能转正。”雨燕礼貌地笑着回应，心里跟着倒吸一口凉气。天，军训一个月！我这八十多斤的身板儿扛得住吗？ 雨燕和小邱从餐厅出来，迎面又碰上那子弹头男子，他微笑着朝小邱说了句：“回来了！”便小跑步冲进了食堂。小邱比了个OK的手势，外边确实热浪袭人，两人顾不得说话一路快步来到售楼部门口，小邱指着跟前一辆周身贴着金松湖广告的商务车说：“覃女士，这辆看房车将直接送您到江州动车站，请回去等通知吧，三天内我们会有结果的。再见！”这时心里正愁如何低价打车进城的雨燕，瞬间有些莫名地感动，她连连道谢上车，挥手告别。 晚上方舟回来，进门就问：“老婆，你今天客户拜访得怎么样？”他也想老婆能早点开单，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雨燕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哦，说还要考虑一下。对了，你昨晚熬到十二点改的方案今天过了吗？”雨燕怕方舟再追问下去，只能假装镇定地反问。“哎，没有，遇到纠结症的客户，慢慢磨呗！”方舟一脸疲惫地回答！雨燕定了定，鼓足勇气问：“老公，你这个月的工资还了房贷车贷，现在还剩下多少？”方舟放下包，进厨房洗手：“差不多还有四千多，上次送女儿去我妹那儿又花了点钱，怎么啦？”雨燕迟疑了一下，心一横道：“我那个，前两个月都没开单，这一阵儿买东西也都是刷的信用卡，明天得还了……”方舟转过头有些发愁地问：“要还多少啊？”“三-千-吧。”雨燕磕巴地说出这个数字，不敢看方舟的反应。“怎么这么多？！以后信用卡还是少用吧，这东西刷起来痛快但心里没数，还起来就不那么痛快了……”方舟皱眉想了一下说：“转你四千，你身上也留点生活费吧，下个月发工资还早，省着点用！”方舟说完，一身疲惫地来到饭桌前坐下。“嗯，行！开饭了啊！”雨燕犹如即将溺水的人被拉了上岸，长舒一口气。 第三章 又见子弹头 过了一天，雨燕正在职场里电话拜访客户：“王姐，这两天你的单子能定下来吗？您都考虑两个月了！”对方：“我已经买了别家的了，同样的保额，比你们便宜很多，不好意思哈”！雨燕顿时觉得急火攻心，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主管又过来催：“覃雨燕，还不出去拜访客户？！每天就这样干坐着，空想能开单啊？！”雨燕硬着头皮往外走，找客户对她来说就跟大海捞针：熟人朋友拉不下面子，陌生人更难以接近！这保险业务似乎早就被人挖干挖净了！雨燕没精打采地溜到楼下，正犯愁：今天去哪儿拜访呢？这时电话响了，一看是那个招聘座机，赶紧接了。 “覃女士，您好，我们正式通知您，您被录取了。月薪一万二，试用期发百分之八十，五险一金，包吃包住，下周一您能来入职吗？”是小邱的声音。雨燕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录取了！“好的，我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明天回复您吧！”挂了电话，雨燕犯难了：真要去吗？那么偏远的地方！寒窗苦读十多年来到大城市，最后又要回到小县城工作，自己都觉得没面子！不去的话，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摆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有去的路，闲了一年才等到这个机会！离家两百多公里，去偏远县城工作的机会！可女儿怎么办呢？家里怎么办呢？ 晚上方舟回来了，雨燕全盘托出，想听听老公的意见。方舟说：“感觉各方面都不错，又是你擅长的工作，就是距离太远了点，一周才能回来一次，你能接受得了？我尊重的你选择。” 雨燕似乎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淡定地说：“我想去试一试！还有两年，等子璇上小学了，我就回来！”“行吧，我支持你，老婆!我妈在帮我妹带小的那个，肯定走不开。等快开学了，要不让我爸一起过来，接送孩子上下学？”方舟想得倒是挺快。“行，谢谢老公支持！我们吃了饭跟女儿视频吧……”雨燕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第二天，雨燕果断去保险公司辞了职，按照小邱说的要求，逞周末两天准备了各种生活用品，就准备去入职了。这两天雨燕思前想后，几次想给母亲打电话说要去异地上班的事，但最终都没拨号，她心里很打鼓：这工作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万一干不了几天被……这个家已经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特别是母亲！ 周一早上，方舟特地请了半天假，开车送雨燕来报到！到了金松湖花园售楼部前，方舟也下车帮雨燕卸东西，望望四周说：“老婆，这地方太远太偏了，你平时可千万注意安全，周五回成川记得提前订票，临时买不一定能够能买到，这地方我以前出差来过，刚好就周五下午，去了现场买只剩晚上9点多的票。”“嗯，我知道了”雨燕也急忙下车。 这时一辆白色大众快速驶过来，停在雨燕他们旁边，车门呼啦啦打开，从后排和副驾钻出四个挎着背包、提着电脑包、身穿工作装的小年轻，一看就是这儿上班的人，几人麻溜地关车门、开后备箱、拿东西、关后备箱，然后对驾驶员说：“路费我转给你了哈。”“姐，我上去就转给你。”“路费你收一下，谢啦!”雨燕一看，是个成川的车牌号，主驾驶位上坐着个女司机，方脸长头发，休闲装，年龄跟自己差不太多，那女司机伸出头打量了雨燕一眼，对那几个坐车的人说：周五要坐车，记得提前给我说。”雨燕一听，哎，这不是送上门的滴滴司机吗？赶紧留个电话，指不定哪天没订上票用得着，正要张口问，白色大众一溜烟就跑了。雨燕只好作罢，赶紧提着大包小包上楼，临走前方舟有些不放心地说：“晚上下班跟同事一起走！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办完入职，小邱带着雨燕去办公室，边走边说：“覃姐，我们上班要求统一穿工装裙，你穿什么号？我今天给你订，320元一条需要你自费，大概本周内就能到。”雨燕一听有点犯难，刚来屁股还没坐热就买这么贵的工装，卓信在业界对员工是出了名的要求高，万一自己胜任不了这钱岂不是白花了？正想该如何回答，小邱又说：“还有些之前离职的同事，她们有同样款式的旧工装要转出来的，大概就一百二三，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找找。”雨燕觉得这个价还行，就勉为其难地说：“行，麻烦你帮我找一条旧的吧，谢谢。” 小邱带雨燕来到一间门口没有挂牌的办公室，摆放着八个工位，里面空无一人，小邱指着第二排摆放着电脑和文件筐的工位说：“覃姐，这是刚布置出来的投拓部办公室，除了这个位置你可以随便坐。”雨燕往里走，环顾了四周，就选了紧挨着第三排的工位，放下背包，箱子和口袋放到后边墙角，心想：这个位置跟前面同事好交流！雨燕正想问接下来怎么开展工作，一转头发现小邱早不见了。这时电话铃声响了，雨燕看是个成川的陌生手机号，本不想接但电话一直响，也不像是打错了的，无奈只好按了接听键：“你好，覃雨燕，我是江州卓信投拓部的钱晓天，欢迎你的加入！”雨燕顿时一头雾水：“我才刚入职，还不认识你啊！”对方哈哈笑着说：“但我认识你，办公室有人坐的那个位置就是我的，快下来吧，带你去看地！到窗户边来看，我在下边车上等你！香槟色的斯柯达！”对方说完就挂了。 雨燕一下纳了闷：这公司我怎么可能有熟人？她将信将疑地走到窗边往外看，楼下果真停着一辆香槟色的轿车！有个人坐在驾驶位，在挡风玻璃处探头向上张望着，还摁了下喇叭，就这车没错了！但这人谁啊，雨燕没戴眼镜看不太清！她立马拿起手机，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雨燕来到车边，正想往里瞧，车窗玻璃自动降了下来，那人一边拿纸巾擦着左侧后视镜，一边慢慢转过头来，雨燕顿时愣住了：子弹头男子！见雨燕迟疑的表情，钱晓天老熟人一般地笑着招手道：“覃雨燕，快上来吧！坐这儿”他招手让雨燕上去坐副驾，接着说：“上周面试，我们见过的，你忘啦？” 雨燕有些尴尬地拉开车门道：“没忘！那天小邱也没介绍，不知道是你！”钱晓天打着哈哈：“没事，现在不就正式认识了嘛。今天你刚入职，倪总和张总都不在，让我带你先熟悉熟悉！以后我俩就是搭档！”雨燕哦了一声，问：“那咱是去哪儿？”钱晓天一脚油门，车就窜了出去：“坐好了，江东新区！” 钱晓天打开电台音乐一路进城，他说：“哎，你要是早来两个月，说不定咱们都把江东那块拿到手了，结果便宜了正蓝集团！”雨燕听了尴尬不已，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怎么接触过拿地。”钱晓天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从扶手箱前边的烟盒里拿支烟衔嘴上，再拿起打火机点燃，然后换右手握方向盘，左手拿着烟吸一口随后伸出窗外，同时转头朝车窗外吐气，任香烟在窗外燃着，才道：“拿地我在行啊，但我缺研究市场的搭档，那天我听了你面试回答的几个问题，我觉得你行！” “就那么几个问题，你咋的就那么肯定呢？”雨燕不解地问，钱晓天哈哈一笑：“直觉！对了，我看你简历了，我家跟你住那儿就隔一条街！”雨燕有些吃惊：“真的假的？这么巧！” 钱晓天把烟拿进来再吸一口，又伸出去吊在车窗外，说：“这还能骗你？我几年前买的鹭岛上城，一楼带花园的，卓信开发的，是不是你家隔条街嘛？卓信的房子品质高、绿化好，关键是物业服务没的说。”雨燕在脑子里搜索：隔条街是有个鹭岛上城，妥妥的高档社区！雨燕口中应着：“是，那小区挺出名的，知道！”但同时却在心里嘀咕：才认识几分钟就自报隐私话题，从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感觉有点不着调！ 钱晓天接着说：“但我还没住过去，等钱装修呢，那边是学区房，等我女儿上一年级前必须得搬过去，到时咱们就是邻居了。”雨燕略显尴尬地说：“行，隔条街的邻居！” 两人开车路过江东新区繁华地段，钱晓天兴奋地说：“看见没？万达广场！马上就要开业了，旁边是江州市政府，周边一公里范围内全市最好的医院学校应有尽有，对面桥头那块空地下半年就要推出，前边步行五分钟还有四块连襟地，也已经纳入明年的推地计划，让我们在这儿大干一场吧！” 雨燕跟着钱晓天指的方向看，思绪也从刚才的疑惑状态调整为有点小兴奋：“好啊，这方面我还得多跟你学学，我以前做的都是后期营销策划。”雨燕看他这一路把自己当熟人，也不再露怯，应和着实话实说。 钱晓天一盘子左转，把车停在桥头树荫下，跳下车道：“走，去转转！”雨燕跟着下车绕地走一圈，这地块平整方正，路口斜对面是万达，门前就是主干道，北侧不远有座学校，南侧桥下河水静静地流淌而过，沿河休闲景观木栈道正在打造：真是好一块好地！雨燕禁不住心里赞叹，顾不得这太阳晒得头顶发烫，背上也直淌汗。走在前面的钱晓天早已打湿了衬衣后背，他突然回头问：“覃雨燕，你觉得怎么样？那学校是江州最好的私立学校，中小学一体！”雨燕用手罩着额头，太阳太刺眼，兴奋地大声回答：“确实是好地！但估计不便宜吧？”钱晓天表情瞬间变得不轻松，道：“现在这行情，房价一天一个涨！你看成川这两个月，各大售楼部就跟抢似的！好地自然不便宜！”随后两人又开车去看四块连襟地，下车前钱晓天问：“你右边门上有把伞，要不你打上？”雨燕想了一下说：“没事，没那么矫情！”两人一前一后绕地一圈，钱晓天就跟看到了一见钟情的富家千金，眉飞色舞地与雨燕说着这几地块怎么怎么好，雨燕也慢慢被这种热情所感染，逐渐有了想要跟着大干一场的信心！ 第四章 滴滴司机 下午钱晓天又带着覃雨燕转了转周边几个楼盘，回到办公室已是下午五点多，小邱过来通知：“覃姐，张总回来了，她找你，一楼营销总办公室！对了，你还没去寝室对吧？等你上来，我带你去！”“好！”雨燕赶紧拿着笔记本，小跑着下楼，见营销总监办公室门半开着，雨燕敲了敲门，张总抬头看，脸上微笑盈盈，亲和温婉地说：“雨燕啊，快进来！上午来的哈，我这才回来，你这个岗位编制目前在我们金松湖营销部。虽然暂时你主要配合倪总那边拓展新项目，但空闲时你也参与参与金松湖营销策划的工作，根据那天面试的了解，看你更擅长后期营销对吧？”雨燕有点拘谨地笑着点头。 张总把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更加正式地道：“我们每天晚上六点半在旁边会议室开金松湖的营销晚会，你有空一起来参加，多熟悉熟悉项目。这眼下就有个事，我们项目位于县城新区，较为偏远，客户自然到访太少，一套房子总价才四十来万，但今年我们要完成三个亿销售回款，下半年压力还是很大，所以接下来我们要重点拓宽渠道。最近政府出台了货币化安置政策，但这是个新东西，大家都还不是很明白。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你抽空全面研究一下，做个课件出来，下周找时间给大家分享分享，作为我们下一步挖掘安溪县拆迁户购房需求的基础，你看怎么样？”张总笑着问。 “好的，没问题，张总。”雨燕爽快地答应，这下终于正式认了门，也被安排了实质性工作，心里一下有了劲儿。随即她又开始犯难，货币化安置？这概念之前压根儿没听说过啊？怎么弄？！ 雨燕上楼，正碰上小邱往外走，便问：“邱莉，我们这会儿去寝室可以吗？”邱莉想了想道：“覃姐，晚餐时间到了，要不咱吃完再去，食堂去晚了就没菜了。”雨燕只好说：“那行。”但转念一想，六点半张总让去开会啊，便说：“那这样吧，你把地址房号给我，我晚上忙完自己找过去，也不耽误你七点下班，好吧？”小邱自然爽快答应：“就食堂往前走一百多米左拐，马路对面，金松湖一期六栋，房号我等下发你微信，房门钥匙我待会儿放你办公桌上，就进门那个空房间。” 晚上六点半，雨燕提前几分钟来到楼下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一屋子俊男靓女，见雨燕进来，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张总随即谈笑风生地进来，看到雨燕在靠边位置坐着，便关上门道：“会前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也是我们营销部的一员。来，雨燕，自我介绍一下。”雨燕微微脸红地站起来道：“大家好，我叫覃雨燕，目前在投拓部工作，以后将跟着大家多多学习，感谢关照。”屋里子响起一片掌声，雨燕注意到唯独对面坐第一个位置的年轻女孩没有鼓掌，她傲娇地瞟了一眼雨燕后又表情故作平淡，转头开始在笔记本上她的东西。张总转头看向那女孩，道：“陈欢颜，以后策划类工作可以跟雨燕保持沟通交流，多带带她。雨燕，有空就跟着陈主管多多熟悉项目。”雨燕再次站起来点头回应，可陈主管只回了张总“好的”，看都没看雨燕这边一眼，让雨燕顿时有种莫名的意味。 说是晚会，本以为半小时就结束，结果汇报当日数据、逐一分析客户、培训六期项目价值点，这会拉拉杂杂地开到了九点钟，这群帅哥美女们也被磨得没了生气，抱怨连天地走出会议室：“哎哟，天天夜总会，我快撑不住了！”“饿死我了啊，刚才签合同，晚饭都没吃！”“哎，六期这几页价值点，天天拖着培训，就不能让我们回去自己消化吗？真是多余！”……雨燕好久没参与过这样的会议，倒是觉得新鲜充实，全程听得认真，记得细致。转眼间，这一群人就冲出销售部大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雨燕突然想起：天啊！还没找到寝室！她跑下大门台阶，左转上了木平台，二楼办公室几乎都熄了灯，看来大家都下班了！雨燕上楼拿起钥匙，抓起背包、拉杆箱、被褥口袋，半提半拖地下楼，出了木平台，她放下东西，打算歇一歇再走，却看到朦胧夜色下路边停了辆白色的车，车旁边有个女的背对着在怒气冲冲地打电话：“我给你们是说过多少次了，他快三十岁的人了，你们还要管他到什么时候？他离婚也是他咎由自取，这些事都不要和我说，你们十多年前都没管我了，现在反倒要我来管他？我们能管他一辈子吗？要管你们自己管！反正我不会管！”电话里对方又说了句什么，那女的更怒了：“她是我弟弟我就得管他啊？我宁愿没有这么个弟弟！”那女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气呼呼地转过身来，雨燕站在有点亮堂的路灯下，渐渐看清对面那个打电话的女子：不是早上那个滴滴车女司机吗？照旧那身休闲装，难道她还在等这儿客人？ 那女子抬头看到雨燕在看着她，就慢步过到马路这边来，雨燕正想着要不找她要个联系方式，对方却先开了：“你是今上午来报到的那个投拓部的？这么大晚上还没找到寝室吗？”雨燕顿时有点吃惊，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会儿才下班，正要去寝室呢。你是？”“我预算部丁一岚，刚从外面接待回来，也正要回去呢。你住几栋？”雨燕更尴尬了：妈呀，差点把别人认成滴滴司机！她连忙道：“你穿的休闲装，我还以为你不是的这儿员工，不好意思啊！我叫覃雨燕。我寝室在一期，具体房号我看看手机……哦，一期六栋501！” 丁一岚道：“哦，我今儿一整天都在外边考察六期供方，晚上又去接待，所以没穿工装。六栋啊，就我住那栋，我载你过去吧。你稍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个水杯就下来！”雨燕很不好意思地道：“那太感谢你了，我不着急。”等丁一岚走后，雨燕吐吐舌头：妈呀，差点就把“师傅留个电话”说出口了，还不得尴尬地钻进地缝！ 丁一岚载着雨燕从地下车库进了小区，帮着搬东西进电梯上楼，到了四楼道：“我住402，先下了，你上去慢慢收拾。”雨燕对一岚说了感谢，拖着大包小包出电梯开门开灯，这屋子是个大户型，一看就是公司专门装修来做员工宿舍的，十分简约，连厨房都没装，只有卫生间、卧室和客厅的基本功能，其它几个卧室都关着门，门缝亮着灯。 进到房间，里面一张板床一个布衣柜，别无他物，清爽极简：真是只满足了最基本的睡觉功能！但雨燕心里想的是：不怕简陋，就怕住不长！真希望能一直住下去！ 第五章 伤自尊 第二天七点，闹钟叮咛咛作响，雨燕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昨天忙得还没来得熟悉周边环境，她想趁着上班前出去转转，再说现在正值七月酷暑天，也只有早上凉快点儿。 雨燕下楼出了单元门，顿时被满院子绽放的各色玫瑰花惊呆了，花坛里红的、粉的、纯白的，每一片花瓣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儿，她们在晨曦下、在微风中轻摇慢舞着身姿！雨燕从没见过在小区里种植这么多玫瑰花的，与之衔接的是茂密的多层景观打造的花园，衬托着一栋栋红砖墙的英式建筑，人行步道上、草坪里见不到一丁点儿垃圾，真是太美了！雨燕在心里想：果真如钱晓天所说，卓信的房子品质高、绿化好，物业服务没得说！ 雨燕出了小区左转，踏上去往餐厅的步道，顺着石梯缓缓而下的草坡长得葱茏翠绿，绵延的草坡之下一片狭长偌大的湖泊映入眼帘，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湖岸之上有篮球场、露天游泳池，环湖一圈是镶嵌在草坡上的人行步道，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有人在湖边跑步，草坡上盛开着一小团一小团各色的玫瑰花，真是美不胜收！哦，果真有个湖，原来金松湖是这样来的。 雨燕从石梯而下，也想去湖岸走一走，走到石梯的最下端与右侧游步道拐角处，雨燕差点与迎面跑来一个女子撞个满怀：丁一岚，这么早！对方也异口同声：覃雨燕，早啊！一岚便停下与雨燕一起走，雨燕道：“要不继续跑呗，我耽误你时间了。”一岚抹着额头直冒的汗水道：“我已经跑完三圈了，正准备回去冲澡呢。没事儿，陪你走一圈，现在时间还早！”雨燕惊讶地问：“你几点起床？现在才七点二十都跑完三圈了！这一圈得有一公里吧？”“这环湖一圈1.3公里，我每天早上基本就跑两圈而已，有时下雨跑不了也就算了，趁机偷偷懒！”丁一岚云淡风轻地一说，把雨燕惊得目瞪口呆：“你这太自律了！我七点起床，以为都算早的呢！我都好久没锻炼了，真是佩服你！”一岚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算什么，你看湖对面那位，我们领导殷智明总，每天早上跑三圈雷打不动，即使是下雨天，打着伞也要来散步走两圈！我每次早晨来跑步，都能遇到他！”雨燕顺着一岚指的方向看，对岸果真有个人在慢跑，灰色运动装、中等个头，正朝着雨燕这边前进的方向而来。等两组人相距五六米，丁一岚招呼道：“领导，早，第几圈了？”雨燕也点头微笑致意。殷智明也放慢速度边跑边微笑着点头，回道：“第四圈。”丁一岚回头看着殷总逐渐远去，才道：“看见没！他才是个自律控！管起我们来，绝不含糊！”雨燕有些感慨地道：“卓信的军事化管理在业界早出了名，今天终于在你们身上看到了！但要我天天这么早起来跑步，估计我得上班打瞌睡啊。”雨燕说完自己都笑了，丁一岚道：“这个锻炼的习惯因人而异，你也可以晚上夜跑啊！不一定非得早上！”“嗯……等我这段时间环境工作熟悉了，我试试！”雨燕乐呵呵地回应着，同时也在心里暗笑自己：怕也只是试试而已！ 雨燕吃过早饭，来到办公室，见钱晓天已经坐在他位置上了，他抬头看一眼，随即拿起笔记本，起身就走：“覃雨燕，九点大会议室投拓部开会，倪总快到了！”雨燕来不及反应，也抓起笔记本，就跟着跑了出去。进到会议室，雨燕愣住了，丁一岚也坐在里面，还有其他两位男同事。雨燕朝一岚点头笑笑，选了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正想问她怎么也来参会，倪总和一位女士踏着急促有力的步子一前一后进来了，那位女士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岁，金色齐肩短发，成熟干练中透着亲和与自信，她进来后随手轻轻关上门，然后坐在了倪总旁边。雨燕赶紧住了嘴，正襟危坐。 倪总打量了雨燕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开始道：“都齐了哈。今天是我们新项目第一次正式会议，前几个月只有钱晓天一个人，这周我们欢迎新员工覃雨燕的加入，又从公司工程板块抽调了预算丁一岚、设计邓科、工程陈力三位同事参与，共同组成了投拓部这个临时部门，暂由综合行政部王丹瑶经理牵头管理，欢迎大家加入。就覃雨燕是新员工，你们相互认识一下。”雨燕起来作了简短自我介绍，又侧身转头跟那两位男同事也认识了。 倪董随即步入正题：“卓信集团在江州市已经发展4年了，目前还只有金松湖这一个项目，虽然这个项目还要近开发十年，但这是郊区，是时候该进主城区了，以后我们还要走出江州，去到更远的城市。拓展新项目是江州卓信今年的战略重心，本周内我们要对乐丰市一百亩地块作出一个完整的可研究方案，争取在九月前完成项目收购，这样才能赶上春节返乡购房潮。时间紧迫，在座各位就是项目先遣队，大家务必紧密配合，高效工作。覃雨燕，你负责市调和前期策划部分，最后要形成完整科学的可研报告。钱晓天，你负责与土地方进行前期谈判对接，还有相关政策咨询和手续办理。项目强排方案由技术部邓科负责，前期成本预算由丁一岚负责，工程勘查工期排布由陈力负责。财务测算这一块，过两天要来新同事。钱晓天，你带他们几个今天去看看地。另外，市调部分时间紧，覃雨燕你会后去一楼找一下嘉悦营销郝总，今天他刚好在这边，请他派个人协助你一下，散会。”倪总噼里啪啦一大段说完，听得下面的几位只有点头的份，谁也没机会插嘴问话。 会后，王丹瑶招呼大家先不走，继续开小会，她很坦诚正式地道：“我也是昨晚从集团开会回来，才临时被倪总通知来负责代管投拓部的工作。今天团队刚组建，看大家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向我提出来，你们作为技术端只管在前边冲锋，我将尽全力做好大家的后勤保障和向上汇报链接。”说完，她微笑着看向雨燕道：“覃雨燕，你刚来公司，有哪些需求和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说，特别是寝室安排、日常生活这一块是否还需要帮助？”雨燕被重点关注，一时有点脸色泛红，她礼貌地站起来道：“暂时都挺好的！谢谢王经理关心！”其他几个人都还在思考，倒是丁一岚先开口了：“丹瑶姐，我们接下来要经常出差，是不是都开自己车去？那油费差旅费是不是跟之前的报销标准一样？是走投拓部单独报？还是在我们原部门报？”王丹瑶想了一下道：“我向倪总汇报一下，就都走投拓部报销吧，你们都是主管级的标准。”说完散会，钱晓天着急地道：“赶紧，赶紧！你们今天就收拾了都搬过来。”陈力道：“是啊，赚钱不赚钱，摊子要扯圆。”大家听了都哈哈一阵笑，钱晓天看看表道：“给你们四十分钟，我们十点正式出发！今天我开车！“ 刚才听倪总说本周内要完成可研方案，雨燕心里就开始打鼓：前期可研这块没怎么接触，这可要赶鸭子上架了！随即又听到说可以找郝总协助，她高兴极了，心里的石头轻了一半。雨燕立即向钱晓天打听了谁是郝总，得知他是金松湖花园营销顾问公司的郝俊峰，每月要定期过来汇报月度营销方案。雨燕找到了郝总办公室，礼貌地向他转达了倪总的意思。郝总一手扶着金丝眼镜，一手划着他的苹果手机，半天才抬头似笑非笑地说：“哦，需要我派个人啊？你一个人应该能完成吧？我们的项目都是一个主策就能独立搞定的。主要是太不巧了，这两天嘉悦的策划都派出去了。”然后定定地看着雨燕。这一问，让雨燕顿时觉得像鱼刺卡住了喉咙，血轰地一下上了头，这样冰冷嘲讽式的拒绝让她猝不及防，但雨燕故作镇定地说：“我可以的，只是倪总交代了，我过来向您问问，那您忙吧！”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门。 对于十分要强的雨燕来说，这句话已经伤了她的自尊心。走出一楼大门，雨燕赶紧逞周边没有人擦了眼角即将泛出的泪花。这一刻，她暗暗下定决心：覃雨燕，你有手有脚有脑子，为什么要倚靠别人呢？当年你能从那个穷山沟靠读书来到成川，这几年你能撑起一家人的伤痛苦难，再苦再难你都得撑着，而且你也必须撑住！今天工作上你为什么不能靠自己一个人站起来？你在害怕什么？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带着这股子狠劲儿，雨燕在那个最酷热难耐的七月，重新出发了。 第六章 烧烤夜话 七月底，是西川省盆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即使在家里都酷热难耐，更别提出去看地、满大街跑市场！钱晓天车里带着四个人，开车两个多小时，一路意气风发、谈笑风生地来到乐丰看地。钱晓天介绍道：“这块地我两周前来过，这是新城区核心位置，抬眼就能看到通往成川的高铁站，四十分钟就到成川东站，东侧主干道五分钟到达老城区中心，对面两个商业综合体大部分楼栋已经封顶，广告宣传上说未来将引进红星美凯龙和伊藤洋华堂，预计明年国庆前开业。”雨燕问：“这地位置这么好，他们干嘛转让？” 钱晓天说：“这地什么都好，但有个问题，目前还是商业用地，不过出让方保证会在三个月内完成土地性质变更，变成商住用地。”大家听了似懂非懂，一行人里里外外看了地，周边转了几圈，个个兴高采烈，就跟捡了宝似的。技术部邓科和工程部陈力看完地说手里还有其它工作要忙，就先坐高铁回去了，留下雨燕做市场调查、钱晓天跑政府单位进一步了解政策流程、丁一岚了解乐丰当地材料价格。 乐丰市城区分好几个区，大大小小的楼盘加起来起码三四十个，直到下午六点多售楼部关门，雨燕才看了三个项目。这么多项目得多少天才能看完？雨燕暗自叫苦。另一边，钱晓天第二天约了自然资源局咨询事情，丁一岚的地材价格也还没了解完，三人商量在旁边全季酒店住一晚。 到了房间，雨燕赶紧拿出电脑整理下午踩盘的信息数据，丁一岚也开始在旁边忙自己的。怎样才能加快踩盘速度而且信息完整准确呢？雨燕左思右想，她决定先在电脑上通过房产信息网把乐丰市所有楼盘拉通了解一遍，分析出各区域的重点楼盘，每个楼盘的项目概况、销售阶段和踩盘重点，然后按照交通路线，每个楼盘预计半个小时，排一个踩盘计划行程表，而那些小项目和尾盘项目，就列后顺带看一下，花几分钟问几句就走。晚上十点半，计划制定出来了，雨燕松了一口气。虽然乐丰是她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但她有信心两天内完成这个城市的市场调查。 这时钱晓天过来敲门问：“两位美女，能否赏光，我请你们吃个宵夜？”刚才他们在路边小店随便吃了点快餐，雨燕和一岚这会儿也饿了，就同意了提议。 乐丰特色美食众多，晚上十点以后大街小巷依然人头撺动，夜生活十分火爆。乐丰烧烤远近闻名，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不能错过，钱晓天经常搞接待，对于找好吃的好玩的这方面自然贼精！他们很快找到一家食客较多的烧烤店，挑了个门外街边小桌坐下，麻利儿地点了些烧烤和啤酒。 “一岚，听说你是老员工，在卓信多少年了？”钱晓天开始无聊找话说。丁一岚半遮着脸答：“我啊，快十年了。这不，还什么都没干成，什么都不是！” 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苦笑着。“怎么会呢，你好几年前就是管理层了啊？”钱晓天疑惑地问。“哎，以前的事不提也罢，现在来到江州又是基层员工了呗！而且还离家越来越远，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一岚说着有些伤感了，这时烧烤和酒都上来了。 钱晓天马上提议：“来，来，先喝酒！”雨燕也跟着附和，带动气氛。喝了好一会儿，钱晓天又说：“我可比你惨烈多了！我之前也在卓信最鼎盛的时候待过几年，然后自信心爆棚地出去开了个小公司，结果不到半年就关张，后来帮别人干了两年，现在又狼狈不堪地回来了！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就偏不信这个，我相信我们这一群人总能干成点什么。这不，好项目就等着咱们呢！”说到这儿，钱晓天和丁一岚都已经揭了自己的底，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雨燕就这么听着，才来上班第二天，也不想多说话。 这时，一岚转头问：“雨燕，说说你呗，你为什么来这么远的地方啊？”雨燕鼻子有些酸酸的，自嘲着说：“要说惨，我最惨！这几年我经历了我妈生病住院、我爸摔伤骨折，现在我爸又是肺癌晚期无治。我自己失业也有一段时间了，入不敷出，毕业十年了，到现在没有一分存款。我这几年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喝凉水都塞牙，说了你们可能都不信 ……可能是老天爷在考验我，可我不能垮，也不能认输，所以就来这儿了。”雨燕说着说着就掉了泪。 “信，我们信！别难过了！”一岚赶紧拍拍雨燕的肩膀安慰，抽了张纸巾递到她手里，接着说：“人一辈子都会遇到这些难事，特别是父母生病，只不过你稍微早了些，我们努力向前看，困难总会过去的！” 雨燕擦了泪，端起杯子喝口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才说：“嗯，让你们见笑了。”钱晓天放下手中的酒杯，点上一根烟使劲儿地吸了一口，转头吐出个烟圈儿，然后盯着烧烤盘道：“看来我们都不容易，其实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后谁有不开心了，有过不去的坎了，就相互吐槽吐槽，说出来心里就好了一半，你们觉得怎么样？”钱晓天为活跃气氛，灵机一动这么提议。 “好啊，以后咱不定期就出来吃个小烧烤呗！”雨燕和一岚都同意，三个人举酒共饮。吃完到了酒店门口，雨燕才想起还有个难题没有攻克，便把张总派的活儿跟钱晓天边走边讲，然后进了电梯道：“基础政策和数据我倒是可以在网上查到一些，但毕竟我对这个的敏感度不够，怎么最大化运用这个政策让金松湖花园去分一杯羹，麻烦你帮我分析分析呗！”电梯到了七楼，钱晓天一拍手：“这你算找对人了，这政策刚出炉，上周五我才去安溪县政府办公室和房管局咨询过。但现在太晚了，我明天给你讲？”雨燕一把拉住他，急迫地道：“别啊，就现在吧，我也只有这会儿晚上有时间，明天还得出去跑项目呢。这周两个方案等着做，我就是不睡觉也得赶出来呀！拜托，拜托。”雨燕说完还没等钱晓天反应，又道：“你现在回去应该也睡不着，我去你房间聊吧，不打扰一岚休息。”钱晓天瞬间被惊着了，皱眉盯着雨燕，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你这个女的也太拼了吧，这么大晚上要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避避嫌！一岚也道：“雨燕，没必要这么拼吧？还有好几天呢！”雨燕跟着钱晓天后头，完全没打算进自己房间，她回头道：“没事儿，你先睡！顶多半个小时，我就过来，我这儿有房卡！” 钱晓天刷卡开门，雨燕麻溜滴跟着进了房间，进门就去拿了酒店桌上的便签本和铅笔，一屁股在椅子坐下道，看着钱晓天道：“来，我们开始吧！”钱晓天原本想进门冲个澡换个衣服的，雨燕这倒逼的节奏着实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没办法，总不能打击革命同志的工作积极性吧，他只好作罢，换上一次性拖鞋坐了过来，他看雨燕还穿着白天那双跑了一天的跟鞋，就过去把另外那双一次性拖鞋拿过来放在雨燕旁边，问：“你要不换双拖鞋，舒服点？”雨燕正在考虑问题，摆手道：“不用，不用。”钱晓天顺手拿了瓶房间赠送的矿泉水放在雨燕面前，自己也开了一瓶仰头喝了一大口，才道：“先说说你有哪些问题嘛？”雨燕立即把脑子里的一连串问题倒出来，钱晓天一个个仔细地讲，遇到难理解的还举个例子，雨燕就跟个上一对一辅导课的学生似的，全神贯注飞快地记着笔记，看着雨燕这份认真劲儿，钱晓天既配合又满意，他又想起那天面试的场景，心里得意地想：我看人向来准，这次也一样！ 第二天下午，钱晓天和丁一岚都陆续完成手头工作，返回江州去了。雨燕一个人留下来，继续完成市调工作。按照昨晚的计划，工作开展起来果然事半功倍，但天气实在是热啊，这两天正赶上大暑，户外的温度接近四十度，整个乐丰城区就像一个烧烤炉，烤得路上行人滋滋冒油。雨燕频繁地在各个售楼部、街面上、出租车、三轮车里转场，一会儿酷热流汗，一会儿又被空调冷风吹得直打冷颤，一天下来，她已经跑一半项目。天黑前，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酒店去，走到大堂，她突然感觉浑身发冷，头开始剧痛起来了。雨燕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暑，马上去旁边药店买了藿香正气液和风热感冒药。回到房间，她赶紧把药吃了，靠在床头眯了几分钟，然后拿出电脑和包里的厚厚一叠各楼盘的户型图、宣传单等资料，在电脑前开始整理调查报告了，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忙完。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完成了剩余项目的踩盘工作，晚上又加班到凌晨整理报告。三天的忙碌还是小有成果的，至少所有大大小小的项目雨燕都已经了然于胸，接下来就是有挑战的分析研判了，雨燕找了地产圈的朋友要了几个最新模版，深入地学习了一遍，她提炼出了框架结构，结合这几天的市调分析，给出了目标地块的定位和产品建议，周四傍晚才回到江州，晚上又组织新项目成员一起开会讨论，最终确定了一致的产品建议给到邓科做设计，散会后又继续加班做营销策略建议，最后只剩下资金筹措和投资测算，只有等下周财务来了再说。 把这个可研方案暂时放到一边，雨燕开始攻克货币化安置的PPT，这几天真是连轴转，除了吃饭喝水，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有时晚上方舟打来电话问情况，她也只是三言两语就挂了，一头栽进方案里直到凌晨，但她似乎一点也没觉得累，反而像被一直打着鸡血，每个细胞都充满了能量。也许是潜意识一直在告诉她：覃雨燕，你没有资格说累！是啊，要是这种累能减轻家里的伤痛，她宁愿再累十倍！ 第七章 挨斥儿 一晃到了周五下午，雨燕终于把货币化安置方案做了个大概，转过去电脑让钱晓天看：“帮我看看那天你说的这些点有没有遗漏？表述是否准确。”丁一岚从外边进来打着电话：“我那车还剩一个位置了，你们三个人坐不下……”雨燕一拍脑门，猛地惊呼道：“糟糕，我忘记订票了！”一岚看看雨燕，对电话里说：“要不你们三个找找其它车吧，下次可以早点跟我约哈。”挂断电话，一岚道：“雨燕，我车上还有个位置，你可以跟我一起回成川，帮我分担点油费和路费就行了，还省去你两头到车站打车的钱。”雨燕顿时明白了周一早上“乘客下车纷纷转账”的一幕，她愉快地道：“好呀，那我把车票钱转给你。”一岚笑着说道：“不用那么多，每次五十就行，单边的过路费和油费几个人摊下来就这么多！”雨燕不好意思道：“那要是车上坐不满，岂不是让你吃亏了，开车还要辛苦你！” 钱晓天抬头取笑道：“丁一岚，你真不愧是做成本的，这点账都算这么细！至于吗？”一岚也不尴尬，反讥道：“怎么不至于？我是穷人出身，过日子不得精打细算啊？不像你天生有钱！”钱晓天嘴不饶人继续呛道：“丁姐，你还装，全公司谁不知道你是丁千万？”这一说，雨燕有点被惊掉下巴，但她也不好让他俩为自己而起再互怼下去，立马打圆场道：“一岚，太感谢你了，万一临时买不到票，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你真是人美心善，可能以后就要经常给你添麻烦咯！”一岚不再理晓天，回到她自己电脑前道：“没事儿，就是捎带顺路！也不一定我每周都开车，到时就提前买票或者坐其他人车也行！” 周末晚上，雨燕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让方舟给父亲拨打视频，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女儿，一见到雨燕，子璇就带着点儿委屈地嚷嚷道：“妈妈，我好几天没见你了，听爸爸说你上班去了。你在哪里上班？为什么晚上都不回家？”雨燕一听有点鼻子发酸，回道：“妈妈去江州上班了，实在太远，晚上回不了家。”子璇又问：“那我以后开学了，你晚上也不回家吗？那我怎么办？”子璇这一问，让雨燕差点没控住情绪，她想了想强装镇定地说：“到时候爸爸和爷爷在家，会好好照顾你的，每天晚上都可以和妈妈发视频，就像现在这样。周一到周五，你就好好学习，妈妈也认真工作，周五晚上妈妈就回家了，周末就可以好好陪你啦！你觉得这样行吗？”子璇思索一下道：“行是行，但我还是想每天能在家里看见你！”雨燕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补充道：“宝贝，我们先试一试，如果你实在太想妈妈，妈妈就早点回家来！”“好吧，妈妈，那你加油！我们一起加油！”雨燕把头移出手机摄像头范围，眼泪一下就绑不住了，方舟见状，一边搂搂她的肩膀安慰，一边跟女儿继续逗趣。 随后，雨燕又给母亲发了视频，问父亲这两天的情况，母亲道：“你寄回来的药，现在早晚吃一颗，没喊疼了，下午精神好我带他在楼下多走了两圈，吃了晚饭他说累了，刚睡下。你要不要跟他说说，我叫他？”雨燕连忙道：“不用不用，让爸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跟他视频。”母亲又问：“这几天你都没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忙？”雨燕还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上班，况且也还没稳定，她回道：“这周见了几个客户，又准备了两个面试，所以没顾得上给你电话，不过你要是有任何事情，随时给我打过来，我要是当时没空接，过后看到了就马上给你打过去。” 两母女又说了些家常，最后母亲叹息道：“你爸这情况，后面要是再严重下去，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雨燕听了满是心痛无奈，母亲对父亲病情日益加重和自己能否照顾的处境愈加担忧，她几乎每次都会说这句话，雨燕赶紧给母亲吃定心丸：“妈，真到那时候，我和丹阳肯定都要回来的，你放心吧！”每次挂断电话，雨燕自己心里也越来越害怕，说是害怕，其实是对死亡的恐惧！她也尝试跟方舟说自己的害怕恐惧，方舟也只是认命般地说：“没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医生都说了，这病发现时就已经转移到骨头了，有钱也治不了，况且咱们现在还没钱，有时间多回去陪陪他吧！” 雨燕人生第一次即将要面临生死，而这恐惧正一天天无情地袭来，每当闲着的时候，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经常深陷痛苦的情绪无法自拔！一个月以前，她在电脑上看了网友推荐的《西藏生死书》，本以为能让自己更坦然一些，但面对的是最疼爱自己的父亲的生死，她依然从伤痛恐惧中出不来，时常半夜被噩梦惊醒，出一身冷汗再难入睡，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忙得没时间去想！ 接下来的周末两天，雨燕都没有休息，觉得自己这一年与行业发展有些脱节了，她求着方舟当司机，到处去假装客户看楼盘。从南门到东门，再到西门，看了十来个最新的知名楼盘，别人一线开发商的营销手法真的让她大开眼界。雨燕终于找到自己长时间失业的原因了，是自己这几年因为家里事太多，工作学习上没有与时俱进，已经远远地落伍了。虽然只是看了看，但雨燕仿佛又找回了地产人的那重身份和那股子干劲儿！ 周一上班，雨燕把周末晚上精心打磨的货币化安置PPT发给了张总审核，随后参与投拓部乐丰项目第一次正式方案评审会，倪总听了雨燕的市调汇报，满意地点头，随即提出：“我们这个项目的融资将采用GP+LP的形式。在座的你们都可以入股成为小股东，这种模式在我们卓信是有成功先例的，风险共担，利润共享。那大家就不只是在公司上班，而是在替自己打工。丁一岚，你作为老员工，可以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的项目跟投经验。另外，这个项目我们的目标投资收益率按照百分之八来测算，要求设计上要注重创新，最大化提升产品溢价能力，其他营销口、工程口、财务口要确保成本控制最优，同时最大化节约现金流。本周工作重点就是优化设计和调整投资测算，拿出你们最佳的方案来。下周我们将带着方案与土地出让方，进行首轮正式收购谈判。” 说完，倪总转头问王丹瑶：“上周面的那个财务不是说今天报到吗，怎么没来参会？”王丹瑶听出了倪总的责备，赶紧解释道：“原本是说的今天一早来，我刚刚会前让小邱给他打了电话，说家里有事耽误了，晚点儿到。”倪总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重重地说：“这岗位招了几周了。测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财务测算，时间不能再耽搁了！”王丹瑶脸上仅存的一点笑意瞬间凝固，她低头道：“总经理，我明白！”倪伟宏一句带着气的“散会”，甩手出了会议室，在座的几个都觉察到了一丝火药味，纷纷尴尬地起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大家气嘴八舌地讨论起跟投的事，丁一岚谈了她之前几次跟投的经历，大部分都赚到了钱，邓科也兴奋地说这事能干，他前两年在金松湖投的钱，现在已经分了一点五倍，钱晓天在讲他之前跟投的项目几年下来只赚了个银行利息，大家都在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只有覃雨燕沉默地翻看着笔记本，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倪总讲投资那一段：什么GP+LP模式？怎么入股成为小股东？为什么收益率要定在百分之八，是怎么算出来的？各端口有哪些途径控制成本？怎么节约现金流？这些问题一下子涌到雨燕的脑子里，就跟顷刻间蹦落一地的珠子，每个都想捡起来，但都来不及。雨燕刚才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连笔记都没怎么记全，项目投策真是一门系统高深的课题研究，哪像后期营销策划那么纯粹！雨燕觉得自己还完全是个门外汉，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投资这事对她来讲还太遥远，仿佛是触不到的云端。 快到中午时分，小邱领着一个中等个头，身材敦实的微胖男子进来，道：“各位，这是投拓部新来的财务章光华，他是在卓信工作了多年的资深财务经理，你们互相认识一下。”那男子打着哈哈道：“对不住大家，我来晚了，听说有个项目测算，谁把基础资料发给我，我下午就弄出来！”钱晓天站起来，一把握住章光华的手，逗趣地说：“财务哥，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这项目赚不赚钱，跟不跟投，就等你给句话！”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邓科也跟着打趣道：“华哥，我这边技术资料分分钟发给你。”雨燕也抬头站起来道：“来，华哥，先加个微信，马上转给你。”随即分头合作，各忙各的。 晚饭后，雨燕抱着电脑去参加楼下的营销晚会，下午张总看完只提了两个小修改，让她晚上去跟营销部的同事们分享。会上雨燕把手机关了静音，专心致志地听日报数据和客户分析，随后又上台讲解分享PPT，等她讲完，张总带着大家一起鼓掌，从销售内业手中拿过来一个红包，递给雨燕道：“辛苦了，这几天出去跑项目调研，还能抽出时间来帮我们完成这个政策分析解读，这是给你的小小奖励！”雨燕受宠若惊地接过红包，顿时有说不出的成就感！ 这时，会议室门突然开了，钱晓天伸进来个脑袋，一脸焦急地向张总招手，张总见状立马移步到门口，两人说两句什么，张总脸色一下收住了笑意，道：“雨燕，上去忙你的吧！”覃雨燕赶紧拿了桌上的手机、电脑和本子，快步跑了出去。 “姑奶奶，你电话怎么打不通，我都找你半个小时了……楼上都等着你开会！”钱晓天拉着覃雨燕就往外跑。雨燕边跑边问：“什么时候通知的开会？我咋不知道？！”钱晓天窜上木平台，回头问：“你怎么不看手机呢？就半个小时前通知的。”雨燕如梦初醒：妈妈呀，完全没想过晚上还要开会！ 进了会议室，一屋子人都在坐着，王丹瑶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对面盯着投影屏，脸色铁青，见钱晓天和覃雨燕进来，板着脸没好气地问：“覃雨燕，一发会议通知其他人都秒回，大家找你半个多小时，跑哪儿去了？”雨燕立即解释：“去参加楼下营销部的晚会了，给他们讲货币化安置，手机静音，没注意到消息！对不起！”王丹瑶顿时来了火：“你都看到了，今早上倪总对这方案有多着急。不干好投拓部本职工作，跑去营销部瞎凑什么热闹？！倪总刚才通知我，明天之内务必拿出一稿最优的可研方案，周四就得跟出让方首次面谈！这时间我们还耽误得起吗？这几天你们要日夜加班，随时待命！”这一顿毫不留情面地当场痛批，让雨燕顿时大脑充血涨红了脸，但她知道再多解释也没用，自己是撞到枪口上了。其他几个人也没想到王丹瑶会发这么大火，都闷声儿坐着一动不动，等着这场风波平息！ 一行人加班到了十一点多才下班，雨燕和一岚才相伴回寝室，走在路上一岚关切地问：“刚才没事吧？她那人就那样！别往心里去！”雨燕心情有些低落，回道：“确实是我没看到会议通知，事情也着急。以后我就知道了，要随时看手机信息！可能是我失业太久，还没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怪我！”一岚又说了些安慰的话，雨燕突然转头问一岚：“咱们现在是临时部门，我们的编制都在原部门，如果两个部门都给我们安排紧急工作，该怎么协调？”一岚直截了当地回道：“我在调到投拓部之前，已经跟领导们都明确了，预算部的工作我就不再负责了，就专心做好这边的事情！”雨燕一下子明白了，刚才这顿斥儿，究其原因还是自己的工作职责不明确导致的，她很快打定主意：不能做职场的“夹心饼干”！ 第八章 全都喝趴下 第二天一早上班，雨燕第一时间就来到行政部经理办公室找王丹瑶。王丹瑶正在跟邱莉交代给新员工办理社保的事情，见雨燕敲门，抬头说“请进”，然后平心静气地问：“雨燕你找有什么事吗？”等这时邱莉也说完工作带上门出去，雨燕才带着歉意地道：“王经理，昨晚开会迟到的事，让大家等太久，我表示很抱歉。我回去也想了，主要是我对自己的工作职责没有搞清楚造成的。上周一我来报到时，张总说我的编织在营销部，让我有空都去楼下参加晚会，多跟营销同事们沟通学习，还给我安排了货币化安置政策分享的工作。接下来，我会把投拓部工作放在第一位，这两天我会找机会向张总解释一下，营销部那边我暂时就参加不了了，请她理解。您看这样处理可以吗？”王丹瑶听了这雨燕这一番解释考虑，脸上变得和气了很多，她微微带着笑意说：“你早说嘛，我上周开会就说了，让你们有问题随时找我！没事儿，现在意识到了问题就好，也不迟，就按照你说的来调整吧！张总那边你不用担心，这几天她可能顾不上你，你安心做好乐丰项目的可研方案，倪总很看好你的，去忙吧。”雨燕点头退出办公室，她长舒一口气：这边搞定，再找合适机会向张总解释了。 经过三天没日没夜的加班优化，投拓部提交了一份倪总满意的方案。周四的首次会谈在乐丰如期举行，双方都十分重视。卓信这边倪总带队，投拓部浩浩荡荡地开往乐丰，在土地出让方山东泰南集团最大会议室，双方就土地转让的意向价格、性质变更、手续办理、税务财务、具体推进计划等问题一一进行详细地商榷，对方明确将在三个月内完成土地规划性质变更，接下来将在两周内进行《土地收购框架协议》的拟定签署。双方都兴致高昂，中午由泰南集团做东，晚上则由卓信答谢对方。对于这样的接待，王丹瑶和钱晓天早已进行了充分准备：商务礼盒、中华烟、茅台酒、红酒塞满了两辆车的后备箱。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晚宴在乐丰大酒店的豪包已经开场，泰南集团一行来了六南一女，清一色的山东彪形大汉身材。早就听闻山东人能喝，倪总、钱晓天和章光华三人，提前半个小时就服下了海王金樽，作为公司酒量一梯队的组合，再加上王丹瑶行政接待的辅助，还是信心满满地准备打赢这一场硬仗。对于这种男人们对决的商务场合，雨燕和一岚自然是最不起眼的角色，坐在包间的入门位置，通常也是上菜的位置。倪总和对方高总坐在主位相谈甚欢，热菜开始上桌，倪总提议道：“高总，要不我们边吃边聊？中午时间紧，都没好好和你喝一杯，今晚务必尽兴！”然后又起身招呼：“今天和泰南集团的会面十分愉快，真诚感谢大家，希望未来我们能早日顺利签约，合作愉快！请大家今晚都不要拘谨，务必喝高兴。”倪总说完，端起面前一口容量的高脚茅台杯邀约大家一起。”高总见状，起身乐呵呵地道：“倪总，这不合规矩！我们山东人向来以热情好客著称，这种一口闷的小酒杯完全不足以表达我们对贵宾的心意。服务员，来，把这种小酒杯都换成最小的那种玻璃分酒壶。我们山东人酒桌的规矩就是，上桌先来这么三杯。服务员，都满上！……” 这话一出，钱晓天和章光华都面面相觑，开始脸色泛红，雨燕和一岚都开始捏一把汗。倪总委婉地劝说道：“高总，我们今晚慢慢喝，喝高兴就行！”但这是双方首次宴请，又是在别人的地盘，倪总拗不过只能客随主便，就这样还没来得及吃一口菜，在场的男士们就接连干了三个分酒壶的茅台，女士们也随着节奏喝了少量红酒。三壶酒下肚，对方个个像没事人一样，就跟刚才喝是凉白开。卓信这几人明显招架不住，但都强装镇定，随后进入小火力持久战，双方觥筹交错，钱晓天和章光华强撑着喝了一圈又敬一圈，已经趴在桌上抬不起头，倪总也早已思绪漂浮说话结巴。等对方一群人高兴离场，倪总身子一斜便倾倒在桌下地毯上，顿时人事不醒！其他人都惊呼着跑过去，王丹瑶喝得不算多，还保持着清醒，她立马安排：“陈力，一岚，我们得把倪总送医院去！邓科，你没什么事吧？雨燕，你和邓科把晓天和光华送回酒店去，照顾一下。”邓科搀扶着章光华，雨燕搀扶着钱晓天，歪歪倒倒地来到街边打车，一行人正要上车，钱晓天趔趔趄趄跑向花台一阵狂吐，雨燕连忙跟着跑过去看他有没有事。钱晓天见雨燕过来，还保持着一丝清醒地他，连忙抬起左手示意雨燕别过去。司机看这是一群醉酒的不想搭载，一溜烟就跑了。等雨燕把钱晓天再扶过来，钱晓天已然站不住身子往下坠，雨燕的力气根本搀扶不住他。眼见钱晓天一股子坐在了马路牙子上，身子快要倒地，雨燕只有站在他旁边，让他靠着自己的腿。旁边的邓科今晚也喝了不少，走路摇摇晃晃，还搀扶着一路都闭着眼的章光华，章光华满脸通红，胡言乱语地嚷嚷着。雨燕一边让钱晓天靠着，一边挥手招呼出租车，等了半天又才有个司机过来搭载，雨燕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钱晓天搀扶上车。 进了酒店房间，钱晓天一头栽倒在床上，完全地昏睡了过去！雨燕从来没有照顾过醉酒的人，一时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帮他脱掉鞋子，把腿抬上床，盖上被子。雨燕去到隔壁房间，见章光华已经睡下，邓科也倒在床上起不来，雨燕问他们喝不喝水，都说不喝，然后给他们盖上被子。雨燕又来到钱晓天房间，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她突然想起方舟之前讲过和领导出差醉酒后，领导独自一人在酒店房间猝死的事情，她立马打电话给方舟问：“老公，我们有个男同事喝醉了，现在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现在脸色发白，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事，该咋弄啊？”方舟一听着急道：“男同事喝醉了，找个男同事来照顾他啊，你怎么能照顾？”雨燕叹气道：“哎，其他男同事也都喝醉了，现在没人照顾！他刚才吐了很多，会不会出事啊？”方舟道：“你们搞什么醉成这样？！吐了就好，脸色有点发白是正常的，可以给他喝点温水，把被子盖好，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免得着凉。”雨燕解释道：“公司接待，全都喝趴下了，我还好，只喝了一杯红酒。”方舟又说：“那你自己小心点儿！”挂了电话，雨燕立马找到热水壶烧了点热水，又用矿泉水兑成了温水，使劲地摇醒钱晓天，让他喝了两口。看钱晓天躺好，她调整了空调温度，才关灯离开。回到房间，雨燕问一岚倪总那边有没有事，一岚回复说倪总已经有些清醒了，陈力在陪着输液，她和王丹瑶已经在回酒店的路上了。 雨燕这才一屁股坐在床上，顿时感觉得头晕脑涨，身子也跟着瘫软起来，其实今晚上她也是第一次喝这么多红酒，以前也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接待酒局，刚才还意识清醒，怎么突然就醉意来袭？看来自己真不是喝酒的料！她愈发觉得头晕，于是把鞋子一扔，顺势倒在床上睡下，洗不洗漱，干不干净已经不顾上了。 第二天快中午时分，这一群人才陆陆续续从醉意中醒来。回江州的路上，钱晓天回忆起昨晚的彻底沦陷，直呼：“真是活见鬼，我们几个可都是一斤半、两斤白酒量的人，居然都干不过他们！”其他人听了也纷纷吐槽摇头，王丹瑶倒是能抓着重点：“晓天、光华，你们俩回去跟严律师一道，抓紧周末这两天把收购框架协议拟定出来，下周发给他们过会，争取两周内能签约！”钱晓天马上满血复活地道：“好，华哥，咱们周末就在成川一起弄吧，加班都要弄出来，等这协议一签，以后再也不跟这群人上酒桌了！”引得一车人哈哈大笑。 第九章 郝总登场 周五傍晚，钱晓天开车回家路上，老婆何露打来电话着急地问：“到哪儿了？”“才上绕城高速，怎么啦？”“你直接到儿童医院来吧，晨晨又发高烧了，39.7度！正输液呢！下午老师打电话让我去接的。”何露无奈地说。钱晓天不慌不忙地道：“怎么又发烧？别急哈，我马上过来！”他挂断电话，开始适当加速，刚一脚油门下去，母亲又打来电话：“晓天，今天周五，你回成川了没有？晚上能不能过来一趟，想跟你商量个事情。”钱晓天不假思索地回道：“妈，我这会儿正要赶去儿童医院，晨晨又发烧了！何露一个人在那里。我可能今晚上过不来，或者你电话里跟我说？要不我明天去找你也行。”母亲一听孙女又发烧，忍不住抱怨道：“何露是怎么当妈的？天天给孩子吃外卖，也不做饭，家里零食成箱成箱地买，这么小的孩子隔三差五就发烧输液，以后长大了身体可怎么办？健康都不顾，家里弄得再干净有什么用？儿子，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说她？” 钱晓天只觉得耳朵一顿嗡嗡响，这样的埋怨他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但母亲说的都是事实，他也无法反驳，只有平心静气地劝道：“妈，三四岁的孩子感冒发烧不是很正常的吗？等她再过两年长大一点，抵抗力增强一些就好了吧，你别担心了！我不跟你说了，正开车呢，我过来之前给你打电话。”母亲一声叹息挂了电话，钱晓天随着车流前行，脑子里想着到底母亲什么事要让他过去当面说。 钱晓天来到医院，在急诊输液室找到母女俩，钱晓天关切地问：“还要多久输完？这么晚都还没吃东西吧？”何露道：“我一个人弄她，哪顾得上吃东西！刚刚量了体温，降到38度了，还有半个小时输完液就可以回家了，医生开了药。待会儿回家路上点个外卖吧！”钱晓天一听到点外卖，简直哭笑不得，他抚住着额头有点带气地道：“孩子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吃外卖？！算了，等会儿回去我下点儿饺子得了，给晨晨熬点儿白粥吧。”钱晓天摸着晨晨的头问：“好点儿没？吃不吃爸爸熬的白粥？”晨晨眼巴巴地道：“爸爸，我要吃白粥，不想吃外卖！”何露自知理亏，只有瞪了晨晨一眼。 这周末又该去给父亲开药了，雨燕故技重施又去信用卡里套了现，这两周上班、出差来来回回的交通，又买了些零星的生活用品，上次方舟多给的那一千块早已见底。好在卓信上班不用买衣服鞋子，雨燕心里很感谢小邱给她找到的那条二手工装裙，就这条裙子搭配已经穿了两年的黑色带跟单鞋上班打天下，每天晚上回去洗了第二天继续穿，真是省到指甲缝里了。 第二天下午，钱晓天终于结束了跟章光华、严律师的腾讯视频会议，他跟何露借口说出去洗车，直接开车去了南边哥哥家那边。到了哥哥家楼下，他正要上去，却见母亲已在那儿等他。母亲说：“你哥嫂带孩子公园玩去了，我们就在这儿坐下说会儿话。”母亲拉着他坐到旁边树荫下的椅子上，然后神情黯淡地说：“晓天，九月份韬韬就上初一了，再也不需要接送了。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我做的饭他们也不爱吃，所以我想回老家去住，那里街坊邻居熟人多，还图个清静，你看行不行？”钱晓天一听这话，就知道母亲这回是下了决心了，之前也提过几次，但因为侄子需要接送照顾，都不了了之。但晓天还是只有劝道：“妈，还有几年你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你一个人回老家住，我们怎么放心？”晓天母亲说：“我现在身体还挺好，买菜做饭、坐车出门什么都行，老家什么都是熟悉的，不怕！”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有些伤感落寂的，晓天听得心里发酸，母亲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在两个儿子家里都不想住了啊。自己家里倒是需要母亲去照顾，但何露和母亲天生就合不来，何露有洁癖、从不做饭还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母亲老早就看不惯；老年人的卫生习惯和对婆媳矛盾的敏感，何露结婚时就跟钱晓天约法三章，这辈子绝不跟婆婆一起住，况且家里现在还住着套二，即使母亲去了也没有房间住，钱晓天真是头疼！他想了想道：“妈，你也别着急，我跟哥再商量一下。”母亲道：“商量也是这么个结果，你哥还不是什么都听你嫂子的？现在我也用不上了，你嫂子自然是巴不得我能回老家去！”晓天听了知道母亲在埋怨养了两个儿子没用，母亲跟哥嫂住一起这些年婆媳矛盾也时有发生。他挪了挪屁股，更靠近了母亲一点，搂着她肩膀道：“妈，你别这么想，嫂子也不可能这么想的。这些年，你是功不可没的，你看你把韬韬照顾得好多！”母亲埋怨道：“照顾得再好，我也落不到一个好！你们都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白把你们养那么大！”说着说着母亲眼角就泛了泪花，钱晓天连忙认错带哄地说：“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你放宽心，这不离开学还有个把月嘛，等我和哥商量好了，我给你电话。”随即又道：“我这段时间也有些忙，没法每周都过来看你，你自己注意身体！”两母子又拉了些家常后告别，回到车上，钱晓天心里五味杂陈，此刻的他太想赶快挣一笔钱去把鹭岛上城的房子装修了，这样就能把小房子腾出来让母亲住，母亲一个人住回老家去也不是长久之计。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三十多岁就守寡到现在，辛辛苦苦把两兄弟拉拔长大，现在又帮着把大孙儿带大，到老了却孤苦地住回老家去，不惹得街坊邻居戳脊梁骨吗？！ 周一上午，公司二楼大会议室，每半个月的大周会即将开始，偌大的会议室坐满了各部门管理层，投拓部也被临时通知参会，当然他们是公司最不起眼的、排位最靠后的，根本上不了大会议室桌，几个人都挨着靠墙的一排椅子坐着。参会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雨燕都不认识，但有一个人她印象深刻：梳着油头的郝俊峰，西装革履地坐在他前面这一排，每进来一个人，郝总都微笑着点头致意打招呼，超乎寻常的亲和热情！雨燕正想着，旁边的一岚指指郝总，小声问晓天：“怎么他也来参加公司周会？”晓天问而不答：“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一岚道：“装什么神秘？！” 说话间，会议正式开始，王丹瑶主持会议，她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利落地起身道：“会前，先给大家通报一下公司人事变动，营销部张总因为个人原因离职，经公司领导议定，现由嘉悦营销郝总正式接任营销部总监职位，大家欢迎郝总加入卓信团队，带领营销部下半年创造佳绩！”随着哗啦一片掌声响起，雨燕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她转头看看旁边同事们反映，发现一岚也吃惊不小，只有钱晓天一脸的云淡风轻。郝总起身向大家表达谢意，倪总随即发话：“郝总，下半年你工作重心当然是完成金松湖的年度目标，但也要分配一些精力出来关注新项目，比如我们即将签定《收购框架协议》的乐丰项目，第一次进乐丰市场，营销这仗怎么打，你要早些着手思考准备！”郝总立马斩钉截铁地道：“好的，倪总，我下来马上启动工作！”倪总接着说：“投拓部覃雨燕那里已经有比较详细的市场调研，你们可以先对接了解一下。”郝总回头看了看坐在他侧后面的雨燕，脸上带着友好的笑意道：“好，我们会后就对接。”雨燕还在想张总的离职会不会跟自己上周开会迟到的事情有关，这下又无意中被倪总点名，顿时有种被躺枪的感觉，而且还跟这个鼻孔朝天的郝总扯上关系，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这是本职工作，想绕不绕不过的。 会后，其他人都一窝蜂地匆忙出去，雨燕坐在会议室最靠里头位置，自然走在最后头。郝总也没急着出去，等大部分同事都出去了，他脸上略过一丝尴尬，然后故作亲和地叫住雨燕：“覃主管，上周确实是不好意思，没能抽调出人手来帮你！今天会上倪总专门提了项目后续营销准备，让我跟你对接市场调研这一块，你看方便跟我分享一下你的方案吧？”雨燕此时心里已有准备，她也不想跟这个郝总有多一分钟的纠结，她爽快地道：“没问题，郝总，但您也知道，我一个人做的时间仓促，分析研判难免粗浅，我生怕影响您专业的判断就不好了，仅供参考哈。稍后我就发给你。”郝总肯定也听出了雨燕的话里有话，但他丝毫不动声色，依然脸上堆笑地道：“你谦虚了，我完全相信你的实力！感谢分享，来，咱们先把微信加上，我扫你！”说完快速划开手机屏，点开二维码，递到雨燕面前。雨燕扫完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她心里突然有些郁闷：自己编织在营销部，等投拓部临时工作结束，自己多半会被归于营销部统管，那这郝总不就成了自己顶头上级？哎，真是不愿什么来什么！？咋这么多阴差阳错的烦心事儿！ 中午去食堂路上，雨燕和晓天、一岚同行，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张总真是自身原因离职吗？会不会跟我上周开会迟到那事有关呢？”一岚道：“是不是自身原因离职这不好说，但跟你那事儿应该关系不大吧？！”晓天也取笑道：“你想太多了，你那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谁在乎啊？”雨燕又说：“我还想着这两天去向张总解释，说我这段时间暂时不能参与营销部晚会了，没想到今天听到这么个结果，心里挺难过的。” 钱晓天一声叹息，有些唏嘘地道：“哎，营销端口管理者命都不长，特别是营销总监这个岗位，背负着全公司的业绩指标，压力之大难以想象。当然，还有逃不过的人事斗争，可能都有原因。”一岚马上反应道：“哦，对哈，张总是行政营销双总监，这下行政部也没有总监了。”钱晓天急忙道：“你别瞎会意，我可什么都没说哈，”然后转头跟雨燕说：“在卓信有句名言：房子卖得好是销售的功劳，房子卖得不好就是策划的问题。”钱晓天又顿了几秒，说：“不过雨燕，我是很看好你的，你要是去管策划部，绝对稳稳的。”钱晓天这高情商，不愧是做投拓工作的，雨燕一下子被逗笑了，不可相信地反问道：“你看好我？你才认识我几天？”一岚回过头，取笑钱晓天道：“哟，钱总，这下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钱晓天被一岚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他随即道：“人这么多，你们先去吃，我去打个电话。”说完他就去往前边不远处的树荫下，掏出一根女士细烟点着，随即拨打电话。雨燕和一岚顺着人流排队进入餐厅。雨燕排着队陷入了思索：是啊，营销难做，策划更是难上加难！自己之前的失业经历，已经深刻体会了“房子卖得好是销售的功劳，房子卖得不好就是策划的问题”这残酷的行业现实。一年前，雨燕所在的成川市郊的高端别墅盘，因为半年业绩未达成，营销总被换，新的营销总一上台，整个策划部都被裁员，彻底换血！之后自己一直失业在家，陷入一地鸡毛的生活泥潭，多么痛的领悟！这不只是卓信的名言，业绩就像一把无形的大刀，架在所有房地产营销人、特别是策划人的脖子上，随时都可能落下来，断送工作！自己当年旅游管理专业毕业，怎么就阴差阳错地走上了这么风口浪尖的职业道路呢？但既来之，则安之，唯有硬着头皮去闯！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总要杀出一条活路来！ 钱晓天拨通的是哥哥的电话，他专挑哥哥在上班的时候打过去，避免被嫂子听见。他跟哥哥讲了前两天与母亲见面时聊的话题，哥哥在电话那头道：“咱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还特别情绪敏感！一起住的这些年，他们婆媳是有些小矛盾，但也不至于让她搬回老家住，我们可绝没有这个意思，都是他想多了！”晓天道：“听妈那个意思，她想这事想了很久了，像是下定决心的，是不是最近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哥哥一声叹息道：“哎，就前两周，你嫂子因为韬韬小升初没考好，放暑假又天天家玩游戏，把韬韬用衣架抽了一顿，咱妈心疼孙子想护着，两人又呛了几句，你嫂子在气头上就说了句：你实在看不惯，就回老家去住，也落个清静！就这样，可能咱妈听着以为你嫂子撵她回去！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不都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嘛！”晓天又问：“咱妈现在明确跟我提出来这个事，那咱们商量商量咋办呗。”哥哥有些无奈地道：“能咋办？我绝没有真想让妈走的意思！她要实在想回去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她要是想去你那儿住，我也不拦着！”哥哥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却像一个无影掌把晓天啪地一声击落在地，他又何尝不想让母亲去自己那儿住，可又怎么住呢？他停顿了几秒道：“行，你回去抽空看能不能私下劝劝咱妈，我也再想想，你休息吧！”晓天挂断电话，眉毛愁成了一团，把手中的烟头重重地按进旁边垃圾桶的灭烟缸里，烟头火星瞬间熄灭，晓天盯着这烟头心想：家里的火，要是也能这么好灭就好了！ 第十章 大河之舞 想要尽快入投拓的门，只有快速地学习成长！雨燕就像个一年级入学的小学生，对投策各个方面都充满了好奇，想要尽快熟悉卓信、尽快了解各个部门的工作，她始终保持着想学的冲劲，到处学习请教，有空就申请去旁听其它部门的会议，有几次她连工程部的内部分享会都去旁听，这让工程领导殷智明在大工程板块会上还提起了投拓部覃雨燕，让工程部员工都要保持这样的学习积极性，后来这事传到丁一岚那里，一岚对雨燕说：“殷总那么细节控、那么严苛的人，从来不当众表扬谁，你还是头一个！”雨燕没接触过这个殷总，自然也只能当玩笑话听听！ 两周过后，投拓部的辛苦付出终于没有白费，卓信与土地出让方正式签署了《土地收购的框架协议》，大家心里都有了着落！办公室里一群人又展开了跟投的讨论，晚上回到寝室，雨燕给方舟打电话说了乐丰项目的好消息，还说可以入股当小股东。方舟不太相信：“我在设计院干了这么些年，没听说哪家公司让员工入股的。你可别被骗了，再说，我们现在这情况，哪里有钱投资？”雨燕想想道：“咱家现在啥情况我能不知道吗？就是跟你随便聊聊！”雨燕回头一想，自己之前也在两三家房产公司待过，都没听说过员工入股的事，兴许倪总就是那么一说呢！ 接下来，行政部在乐丰落实了办公场地，投拓部几个人就开始过去办公了。钱晓天每天跑泰南集团，跟进土地性质变更进度，而雨燕也忙着寻找临时售楼部、广告资源前期对接等工作，丁一岚也开始启动与总包的前期接触，乐丰项目似乎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土地性质变更，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这周五，雨燕正和钱晓天在讨论临时售楼部选址，突然接到小邱电话：“覃姐，鉴于乐丰项目还未正式启动，经领导研究决定，通知你下周一去参加卓信军事特训营，为期两周。参训要求和需要准备的东西，我发你微信，你周一直接去报到。我特别提醒你，务必要拿到结业证，不然回来没法转正！”雨燕问：“公司同事有跟我一起去的吗？比如章经理，他跟我来的时间差不多。”小邱道：“这期就你一个人，章经理本来就是老卓信，之前参加过，暂时不用去。” “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周一得去军训两周！”雨燕放下电话，仿佛要去渡劫一般的心情。卓信军事特训营素来严苛，被业内人士称为“炼钢炉”、“魔鬼营”，本来还想着有同事一起，能有些照应，这下好了，单枪匹马啊！雨燕问钱晓天：“这特训真那么严？万一我拿不到结业证怎么办？”钱晓天有些唏嘘地道：“拿不到就惨了呗！只有打道回府！两周啊，现在才军训两周？我们以前可是整整一个月，最后的拉练我们回来徒步走了六十多公里！现在这特训真是太水了，太水了！”说完轻视地摇摇头，又带着肯定的口吻道：“也别怕，只要认真参训，大部分人都能拿到结业证，最重要的是不要随意请假，必须完成全部课程！”雨燕点点头，横下心想：等转正了才能告诉母亲自己在卓信上班的事，就是脱层皮也得拿到结业证啊！钱晓天又补充道：“正好，等你训练回来，地也差不多到手了，咱们的大好事业就开干！”雨燕听了哈哈笑，这虽是钱晓天打气的话，但确实能让人立即产生一股甩开膀子往前奔的劲，顿时让她全身充满了去迎接挑战的力量！ 这是九月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六，雨燕两口子去动车站接回子璇和爷爷，把孩子上学前的东西准备好，晚上她照例给父母发了视频，看着父亲已经消瘦得凹陷的脸，她心疼不已，母亲说这几日父亲又开始有些咳嗽，胃口也没有前几日好了，雨燕甚是担心，她给母亲说：“妈，等子璇开学了，下下个周末我争取回来一趟！明天你去中医院找王院长，请他开些清肺镇咳的中药加到现在的方子里，给爸喝几天看看。等一下，我给你转一千块钱过去，你明天去取。”母亲喃喃地道：“也只有这样先看看效果，如果不行，还是只有去医院。”雨燕也无计可施地道：“嗯，先试试吧，不行咱们就去医院。”放下电话，她心里的难过焦虑顿时加了倍，这已经是父亲从华川医院回去，第四次有病情加重的迹象，前面已经在老家中医院住了三次院了，每次好些了他就闹着出院，但回去后身体每况愈下，每次住院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她感觉自己头上悬着一颗即将再次引爆的炸弹，让她惶恐不安！ 周一的卓信军事特训营，说是特训营，其实这是位于成川市城东绕城外十多公里处的一片千亩别墅区，里面绿树葱茏，如华盖般掩映着一座座大小独栋，这是卓信集团早年开发的高端别墅中的标杆项目，曾经是当年闻名全国的红盘，一度掀起业界前来参观学习的热潮。在别墅区西侧的绿树繁花之中，矗立着好几栋办公用房和多层洋房，就是卓信学校的所在地。 学员们在排队领取作训服和寝室号牌，这群人最小有二十来岁的，年长的有近五十的。看着清一色的迷彩服、黄胶鞋、行军背包等，雨燕前面的两名学员开始窃窃私语地嫌弃抱怨：“我这么帅的地产精英身份，怎么能穿这个？”“就是，我都工作快十年了，还让我参加军训，真变态！”“哎，你知道吗？咱这期碰上了魔鬼教官，堪称卓信裁员头把刀，听说每次带班都有三分之一的淘汰率，合格率全校最低。”“真的吗？咱们这班真是倒霉！”雨燕听了深深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十分钟内上楼换完作训服，手机不许带，这里集合！”远处一名吹着口哨的瘦高个教官小快步过来，扯着中气十足的嗓子朝这群穿着工装裙和西装革履的人喊道。这一群人还来不及反应，这教官捏着手里的计时器喊道：“计时开始！”随即口哨声响起，这群人顿时撒开腿作鸟兽散，消失在各楼梯口，几分钟后，又一个个从楼梯口狂奔而出，个个喘着粗气立在教官面前，雨燕是最后倒数两个出来的，她一边飞快地跑着，一边调整着腰带松紧，又拉拉戴歪了的帽沿儿，终于在哨声响起的最后一刻站到了教官面前，忍不住拍拍胸口压压惊：谢天谢地，没迟到！ “全体都有，两纵队，向右转！跟紧我，五公里环湖跑！从现在起，掉队的扣1分， 3分扣完滚回家去！”一群人刚刚上楼再下楼，脚还没站稳，又开始了跟着教官一路狂奔，要不要这么血腥？！雨燕想：这魔鬼教官，果真不假！刚开始那一两公里，雨燕感觉全身暴汗而出，马上就要累断气，其他人也都龇牙咧嘴青筋暴鼓，队伍跑得歪歪扭扭，一副溃不成军的样子，可谁也不敢掉队，都拼了老命地跟上！“保持队形，均匀呼吸，还有两公里！”教官又吹着哨子吼起来。慢慢地，心跳均了些，步子稳了点，队伍也稍稍整齐了。雨燕用意念坚持着跑，她开始把注意力从脚下转移到远处，这才发现这环湖的宽阔步道串联着三四个湖泊，这些湖泊大小不一，错落有致地静卧在蓝天白云之下，连着草坪，嵌着绿荫，真是好美好美！跑完五公里，个个喘着粗气累成狗似的瘫在地上，可魔鬼教官怎会让这群人有片刻松懈，哨子一吹：“集合！” 这群仿佛打了败仗的人，立马从地上撑起来排好队！魔鬼教官讲了几分钟班规，就进入了下一个项目：顶水杯！全班四十六个人，每人头上顶着一个装有半杯水的纸杯站军姿，46分钟起步，双腿膝盖处还要夹张扑克牌，掉一个杯子或扑克牌加一分钟。这些平日里都在办公室吹惯了空调的娇男弱女们，在炙烤的烈日下，不到二十分钟陆续开始大腿打闪、身子摇晃，纸杯接连掉落，可谁也不敢吭声，只能纹丝不动地站着，魔鬼教官又重新给放上水杯！魔鬼教官不间断地大声叫着：“55分钟。”“再加1分钟，60分钟！”“我带过100多人的大班，从100分钟站起，最后站了两个多小时！你们这期才46个人，算你们走运，我倒要看你们今天要站多少分钟！”雨燕咬牙坚持着，她想着自己的水杯一定不能掉，就算晕倒在地，也不能掉！可越是这么想身体却越不听使唤，纸杯啪地一声掉地。“68分钟！看你们这自暴自弃的熊样，还来卓信干什么？你们不配成为卓信人！”魔鬼教练带着侮辱地叫嚣着，又给雨燕顶上了一个纸杯。看魔鬼教练这么幸灾乐祸地嚣张咆哮，这群看似娇弱的人似乎都从心底发了狠，掉的杯子逐渐减少，最后以全班站立74分钟收场，居然没有一个昏倒的！ 接下来几天，魔鬼教练狠招不断，晨跑十公里、举原木、翻轮胎墙、匍匐钻钢丝网、半夜拉练等绝招层出不穷，已有一半学员陆续扣分，这些全靠个人意志力的项目，雨燕都拿出了命来拼，硬是咬牙扛下了，居然没扣一分！周五晚上，魔鬼教练一反常态：“辛苦了五天，今晚犒劳大家，给你们上一个娱乐舞蹈项目——大河之舞！”全体一片欢呼！ “注意听规则：看到地上那根二十五米长的大绳没？哪两个力气大去舞起来！全班抽三分之二的人一个挨着一个进去跳，人员可以轮换，但必须达到30个人才开始计数，全体一起完成50个跳绳就算成功！”妈呀，这哪是娱乐项目，不是考验团体的协同作战和信任牺牲精神吗？谁也不是傻子，全场一片“切！”“今晚完不成，全都别睡觉！若能半个小时完成，就半个小时解散！全程我不参与，我只监督规则、计数！”魔鬼教练露出了本性地吼着，谁不想赶快结束游戏离开这个鬼地方！一群人立马聚到场地中间商量：哪几个轮流舞大绳？谁负责排队进入？谁来报数？雨燕个子小，主动承担了喊口号的角色，大绳随即被两个高大健壮的男学员舞起来，雨燕也跟着喊起来：“进！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第五……”绳子一下被绊住了，大家只好退出。雨燕大声喊着：“重来！进！第一个、第二个……第十、第十一……”妈呀，绳子又被绊住了！快半个小时了，跳了几十遍，还是没有进到30个人，更别说开始计数一起跳50个了！雨燕喊道：“休息五分钟！总结经验！”大家都抱怨道：“什么鬼项目，这么多人跳绳，怎么可能一起完成！”“是啊，就算十个人一起跳，也很难完成！”雨燕虽然也有些泄气，但她还是在想着办法，她道：“我们得朝着一个方向进去，朝着一个方向跳，不能跳着跳着就打转了，碰着前后的膝盖，这样很容易被绳绊住。”其他人也开始总结：“咱们排队得按个子从低到高，再到低，跟绳子舞起来的高低幅度才匹配！”“先进去的人得慢慢往前挪，给后面人腾出足够的空间！”……大家七嘴八舌一阵，再次开干，这下好了很多，进入的人数差点就到了三十个，但人数到了这个极限，跳的节拍总有人跟不上，还是几次被绊住！雨燕开始着急了，她发现有两个节奏感不强的、个子太高的老是出错，她大喊着：“请大家必须全神贯注，心里数着节拍！到了三十个人，我们一起计数，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成功！”雨燕嗓子开始嘶哑，大家再次鼓足干劲，但试了很多次还是没成功，舞绳的、跳绳的集体泄气！雨燕也开始怀疑：什么鬼的大河之舞，怎么可能成功？！一群人陷入放弃绝望状态，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雨燕跑到魔鬼教官面前问：“厉教官，我们已经跳了快两个小时了，你是不是忽悠我们？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魔鬼教官站起来呵斥道：“我之前带的上百个班都能完成，就你们完成不了？不要质疑这个活动的操作性，是你们烂泥扶不上墙！”雨燕顿时气愤地反驳：“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我们不是没有尽力！”说完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其他几个领头的学员看到魔鬼教官开始发火，跟着跑过来劝雨燕。 魔鬼教官不再理雨燕，他径直走到学员们面前咆哮道：“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没有战胜过困难，没有负过重荷的人，不能成为真正的人。我之前带的班，有4个小时完成，有5个小时完成的，有的班因为人数太多，还是分成两个队一起完成。你们这点儿人数居然完不成？你们要成为卓信学校历届学员的笑话吗？说你们烂泥扶不上墙都是轻的，要想成为人，就给我拿出个人样来！要证明你是个人，就做给我看！”这简直是对人格的侮辱，这群地产精英哪个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大家陆续从地上爬起来，雨燕也被这魔鬼教练的讽刺轻视彻底激怒，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大声音吼道：“同学们，我们决不允许有人这么轻视我们！保险行业有句话：当你下定决心去完成目标业绩时，全世界都会帮助你。今天我们靠不了全世界，只能靠我们自己！不就是几个小时吗？拿出你们的意志力，我们必须证明我们不但是人，而且能成为优秀的卓信人！”听了这话，最后几个躺地上的人都一骨碌爬起来，雨燕接着吼道：“跟我一起喊：加油！加油！必胜！必胜！”这群人顿时又恢复了生气，继续投入到活动中，雨燕一遍一遍地喊着，声音越来越嘶哑，中间哑了嗓子换人来喊，一群人纯靠意志力坚持着、无数遍地跳着。计数不断上涨：“……38，39，40……”又被绊住！再来！ 坐在二十米开外的魔鬼教官，默默地看着这群发了疯的人，他脸上逐渐露出了笑意，他开始掏出手机，给他们拍照片拍视频，像在欣赏一座雕塑，不，是一个雕塑群！又过了半个小时，全体计数的吼声逐渐拉高：“……46，47，48，49，50！”舞绳的扔掉绳子，场边等待的也奔跑过来，与跳绳的三十个人紧紧地抱成一团，欢呼着，雀跃着！这场触及灵魂的大河之舞，最终以3个小时20分钟完成！所有人都忘记了累，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魔鬼教练一路鼓着掌过来，话语温和却又无比坚定地大声宣告：“恭喜你们挑战成功！请记住：人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世界没有逾越不了的高山！未来余生，请记住今晚这场大河之舞，它将是你们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全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第十一章 是魔鬼是天使 学员们筋疲力尽地回到宿舍，已是晚上十点二十分！魔鬼教练在楼下吹哨：“十点半准时熄灯！”雨燕拿起手机看消息，居然有五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打的，她顿觉热血上涌，预感不祥。她马上拨过去，母亲在电话里焦急无助地哭诉道：“你爸晚上咳嗽吐了好多血，我打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你干什么去了啊？我实在没办法，只有找你舅舅来帮忙，现在我们刚到中医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雨燕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她焦急地问：“那我爸现在怎么样？”母亲停止了哭泣，故作坚强地哽咽道：“现在咳起来还是有血，他已经被吓坏了，虚弱得很！医生来了，我不说了，看你要不要回来……”。 雨燕抓过旁边入营时的背包、手机和充电线，塞了两件衣服，就往外面跑，室友背后问：“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我要出去！”雨燕头也不回地冲下楼，抹干眼泪，朝魔鬼教练喊道：“厉教官，我现在申请出营，我父亲住院了，要请两天假！”魔鬼教练正色道：“出营一次扣三分！你家里没其他人了吗？结业证你还要不要？”雨燕带着哭腔说：“我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必须出去！”魔鬼教练哪里容得了学员这样挑衅自己的权威，呵斥道：“要出去可以，拿你们总经理签批的假条来，我就放行！一旦出去，别想结业！后果自负！”雨燕急了蛮横地道：“现在这么晚，事情这么突然，我怎么可能有假条！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必须出去！”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大门出口的方向。 保安还没来得反应，雨燕就冲出来大门，她在路边打上车想往家里赶，随后立即拨打了方舟电话说了：“老公，我现在要回趟蓬城，我爸吐了好多血住院了，你赶紧开车在小区大门口等我。”方舟回道：“怎么这么急，我今天到潼安出差了，离家里三百多公里，明天要跟开发商这边技术交底，现在也回不去啊！这么晚也买不到火车票，要不你明早上一早回去？”雨燕无奈挂断电话，她思考了三秒：“师傅，去火车南站。”她打开购票软件确认，十点过后确实没有去蓬城的班次了，雨燕顿时陷入无助，但她必须要回去。她想了想拨通了钱晓天的电话：“晓天，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爸病情加重进医院了，我妈一个人在家，现在我从军训营跑出来了，我得回去几天！教官说必须要倪总签字的请假条，可我现在上哪儿弄去？麻烦你周一的时候帮我给公司请个假，现在这么晚了，我不好给领导们打电话。”钱晓天完全没想到这时候覃雨燕会给他打这样的电话，他着急问：“你说什么？你从培训学校私自跑出来了？你胆子也太大了！”雨燕急出了哭腔：“我有什么办法，我口头请假了，可那教官完全不通人情！我现在要去火车南站，找车回蓬城去！不跟你说了。”钱晓天问：“这么晚了，找车回蓬城？！你老公呢？”雨燕道：“他出差了回不来，没事儿，我会注意的，我挂了。”钱晓天立即阻拦道：“别，别……你先别挂！是去苍南县途中的那个蓬城吗？”雨燕回道：“苍南县距离我们老家县城还有六十多公里！”钱晓天立即道：“那你在南站广场路边等我，我来接你，二十分钟到！”雨燕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就挂了电话。 到了火车南站，雨燕在路边着急地站了一会儿，看见钱晓天车子过来，她立马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位，正想说点感谢的话，旁边钱晓天开口了：“我正打算明天早上送我妈回苍南去，现在提前走，刚好路上也不堵车！”雨燕一转头，见后座上的老太太正慈祥地看着她，也或许是对她这一身迷彩服打扮奇怪，雨燕尴尬地打招呼：“阿姨，太不好意思了，这么晚让您跟着受累！晓天，太谢谢你了！”晓天母亲和颜悦色地道：“没事，没事，谁没遇上个难事！我年纪大了觉少，晚上走也一样。只是晚上不太安全，晓天，你开慢点儿！”晓天道：“你们放心，我今天中午在办公室眯了半个小时，这会儿精神正好！即使在家里，也得十二点多才睡，一回事！” 雨燕听得出，晓天故意这么说，想让她减少愧疚感！趁着深夜路上车少，车子一路加速，很快上了高速，晓天突然问：“对了，你们那个教官叫什么？”雨燕回道：“是个姓厉的，叫厉挺！”晓天哦了一声，又道：“你回去先处理家里的事，如果处理好了周一就继续去培训学校，怎么说也要完成所有的培训课程！”雨燕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她又给母亲去了电话，母亲说父亲正在输液，已经睡着了。 斯柯达在黑沉沉地夜色中一路狂飙，两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蓬城县中医院楼下，雨燕抓起背包下车，正要关门时，钱晓天伸长脖子道：“我后天才回去，你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离得不远！”雨燕回头道：“你们赶紧走吧，早点回去休息，今天辛苦你和阿姨了。”雨燕再看后排，发现老太太已经靠着车门睡着了，她朝晓天挥了挥手，迈开步子就朝医院大门跑去。 雨燕进了病房，见母亲坐着趴在病床前，她的脚步声尽管很轻，但还是惊动了母亲，母亲抬头见到雨燕，眼泪决堤似的流了下来。雨燕抱着母亲，拍着她的后背，两分钟后母亲才反应过来问：“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雨燕只好把这段工作经历告诉了母亲，母亲十分自责地道：“燕儿啊，你怎么不早说，这么难还跑回来？”说完又开始抹泪。雨燕安慰了母亲，把她送到楼下打车，让她回家去休息，自己再上到病房来，她去卫生间换了自己的衣服，又到护士站去问了父亲输液的情况，护士说这瓶输完就可以了，她会来取瓶子。雨燕这才放心回了病房，她握着父亲干瘦的手，趴在病床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她实在是太累了，谁也不知道，她是跳了三个多小时大绳之后一路长途奔袭赶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父亲醒来，见雨燕趴在自己床前，顿时老泪纵横！随即查房的医生到来，说父亲需要输血提升免疫力，还要连续输两天液，强力镇咳止血。好在上个月发了半个月工资，再加上之前从信用卡套取的现金，雨燕去交了五千住院费，随即她又去找了王院长。王院长很遗憾地道：“你父亲目前的症状，是病情逐渐加重的必经过程，我们只有想办法减轻他的痛苦，通过增加药物来延缓病情的发展，延长生存时间。建议每天给他吃1-2勺极细的三七粉，减少出血症状，提高抵抗力……”雨燕强装笑脸回到病房，见母亲已经过来在给父亲喂粥，她退出来去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望着远方的天空逐渐出了神。 周日下午，父亲出院回家，雨燕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嘱咐了母亲，夜幕降临时她登上回成川的最后一班动车。在无人的车厢连接处，她给丹阳打了电话：“妹，下个月底是爸的生日，你们都回来一趟吧，咱爸这辈子还没正式过过生日……”话音未落，眼泪已顺流直下。她随后给方舟发了视频，强装笑脸跟子璇逗乐了一阵，便直接去了卓信学校。接下来一周的文化课，她都在拿不到结业证的惶恐阴影中度过，翻过4.2米的毕业墙，走完最后拉练的30公里，学员们终于等到拿结业证这一刻。魔鬼教官先念了七个严重违纪扣分拿不到结业证的人，覃雨燕位列其中。其他人都行兴高采烈地拿到了结业证散去，雨燕一动不动站到最后逐渐陷入绝望。她正要离去，魔鬼教官却叫住她，走到她跟前降低音量道：“覃雨燕，算你是把硬骨头！你的结业证，下周给你寄到公司去！”雨燕顿时惊得呆在原地，她不解地问：“怎么又……”厉教官露出微笑道：“你要感谢姓钱的那家伙，他说要让你留在卓信！”雨燕顿时喜极而泣，真是遇到贵人，老天眷顾，她立即弯腰九十度边抹泪边道谢：“谢谢厉教官，你真是个活菩萨！”厉教官皱眉问：“我不是魔鬼吗？”“不，你是天使……”雨燕哈哈大笑着回答，转身跑向远处的回城大巴车。 第十二章 深夜来电 雨燕故意选了大巴车最后一排空座，她急忙给钱晓天发了条微信：天使，结业证到手，万分感谢！随即钱晓天发过来几段语音，雨燕一一点开听： 恭喜恭喜！有啥可谢的，我就是帮你写了个情况说明让倪总签了字，然后发给了学校！ 姓厉那家伙是我钓友，也是我以前的教官，我们认识好几年了，我给他说了你的特殊情况，他也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就放过你了！ 赶紧回来转正吧，我们一起挣钱去！ 雨燕听了哈哈笑着，此刻，她真是太高兴了太幸福了，真的就是：当你下定决心想去完成一件事时，全世界都会帮助你！这么快，这句话就在自己身上应验了！这个周末，雨燕哪儿也没去，已经半个月没看见孩子了，她一刻不离陪在女儿身边，满心满眼都是子璇！ 周日晚上，雨燕给一岚发微信：明早能不能搭你的车？一岚回复：忘给你说了，明天我请假了，得去帮我弟找离婚律师打官司！雨燕突然想到自己高中同学季敏是颇有名的离婚律师，她马上给一岚拨了电话过去问：“一岚，你找到合适的人了吗？”一岚叹气道：“没呢，我身边也没有律师资源，真是头疼！我在网上查了些律师事务所的电话，打算明天周一去实地看看。”雨燕道：“我有个高中同学是政法大学毕业的，现在在成川一家有名的律所专做离婚案，要不要推荐给你了解下？”一岚惊喜道：“你还有律师同学呢，可以啊，发我个联系方式呗！”雨燕又说：“我稍后就把微信名片和电话发给你，就当作一个备选吧，你也可以多咨询几家。”雨燕想了想又说：“你先自己联系，如果真选中了他们，我到时候可以跟他打个电话，让他给你最优惠的价格，免得你们花冤枉钱！”一岚没想到雨燕这么为她考虑，有些小感动地道：“你自己家的事这么多，还能想到我！谢谢你，雨燕！对了，你军训合格了吧？”一岚突然想起来问，雨燕高兴地道：“拿是拿到了，但过程比坐过山车还惊险刺激！改天到公司了再给你讲，早点休息吧。”挂断电话，雨燕想起了刚入职那天晚上在路边的情景，她摇摇头笑了：当时的一岚说着那么决绝的话，看来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啊！ 第二天一早，一岚送走老公孩子后正要出门，接到父亲电话：“给你弟找的律师，你找好了吗?我今天也要跟着去看看，快下来，我们在大门口路边等你！那女的想要分咱家房子门儿都没有，她要把孩子带走我不拦着，正好你弟重新找，给我生个孙子！”一岚听到这话，火一下就上了头：“他们俩自己闹还不够吗？你跟着瞎闹什么？你去了有什么用？等我马上下来！”一岚小跑着出了门，见弟弟的捷达车停在了路边，她拉开车门上去，父亲丁大全气呼呼地坐在后座道：“上周就打电话让你找律师，你到现在还没找到，你当姐的能不能上点心？”一岚冷冷地道：“赶紧走吧，上午约了两个律师，先去看看。以后这些破事儿别找我，我一天正事都操心不完！”父亲看一岚这态度，放了狠话：“你弟离婚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说是破事？你心咋这么凉薄？！这事你不帮忙解决好，房子要是被那女的拿走了，你是让我们睡大街还是都去你那里住？”一岚怒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家小两口过日子，你就爱去掺和，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你造成的！现在知道天天打电话让我找律师了，你还要闹着上法庭，你以为法官都会站在你们这边？”丁一俊开着车丧着脸，一声低吼：“别吵了！你们烦不烦？！” 上午的投拓部办公室，小邱拿过来一些表格道：“覃姐，恭喜你拿到结业证，今天把这些表填了交给我，从这个月起就可以转正了！”雨燕惊讶地问：“真的吗？这不是提前了？”小邱高兴地道：“是，王总考虑你的工作和特训表现都很优秀，考虑提前给你转正！”雨燕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她立马接过表格道：“我马上填！中午前就交给你！”雨燕瞬间反应过来问：“王总?哪个王总？”小邱道：“王丹瑶总啊！周五下午发的公司任命，你没看到吗？”雨燕一拍脑门：“哦，不好意思，周五下午我还在军训拉练，没注意看手机消息！幸亏你提醒了，不然我可能下次见了还会叫王经理。”雨燕吐了下舌头，为缓解尴尬，她问小邱：“他们几个工位都空着，是都没来还是都去乐丰办公了呢？”小邱道：“听说乐丰那边有点事，他们今天应该都去那边了。”雨燕立马拿出笔坐下，准备填表：“行，谢谢你，邱莉，那我赶紧把这个表填完给你送过去，下午好赶去乐丰！”小邱道：“你去之前先问问钱晓天，看那边什么情况！”“好呢。”雨燕开始埋头专注地填表，她想尽快去跟乐丰的大部队汇合。 而此时，泰南集团办公区已经乱作一团，一辆辆警车进进出出，大门口戒备森严，外来人员和车辆一律不许进入。钱晓天、邓科和陈力在马路对面的车上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进入时机。原来，昨晚深夜十一点，钱晓天正准备睡觉，却接到泰南集团前台小夏的来电：“钱哥，你们明天必须过来把临时办公室里你们的东西收走，不能让你们在这儿继续办公了！”钱晓天着急问：“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小夏顿了一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两个小时前高总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了。”说完电话就开始忙音，钱晓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立马给倪总打了电话：“领导，泰南集团小夏通知让我们明天去收拾东西……”倪总那边也语速急促地道：“我也刚听说了，你明天一早再带两个人去，把我们东西和资料全部收回来。乐丰以后不用去了！”钱晓天又问：“那咱们会不会也被？”倪总镇定地道：“不至于，我们就签了个框架协议，什么也不知情，什么也没干！别怕！”看来倪总比自己更早得到消息，钱晓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不好了：昨天还在幻想着乐丰项目怎么高歌猛进，今天竟是空欢喜一场！ 钱晓天赶紧向乐丰政府单位的朋友打听，原来分管规划国土的张副市长前两日被双规，全市各大相关单位企业都是一片风声鹤唳，前前后后被带走协助调查的人不在少数，泰南高总也是其中之一。这个档口谁还敢在土地上继续做文章？不是自投罗网吗？钱晓天坐在阳台上一阵后怕：天啊，要是早几个月推进这事，拿了地交了钱，不就把公司和自己陷进去了吗？这一夜他都没咋睡好，天一亮就给邓科、陈力打电话，接上他俩就往乐丰赶，到了泰南集团门口才八点，可好说歹说门卫都不让进，说里面相关单位在封锁办公，让他们下午再来！于是他们就只好在马路对面车上一直等着。 中午时分，三人等得没了脾气，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于是商量在旁边吃碗面再继续等。钱晓天的面刚端上来，雨燕的电话过来了：“晓天，我上午把公司这边事情处理完了，下午要去乐丰那边，你们要不要带什么东西？”钱晓天才一拍脑门，才想到：“这事覃雨燕还不知道呢！”他放下筷子，故作平静地说：“我想想啊！”然后起身走出门去，到了绿化带边上才说：“没啥可带的。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雨燕也正要去吃饭，见前面食堂排队人多，她就又往前走了一段，远离人群了道：“先听坏消息吧！”钱晓天道：“坏消息是吧？你不用来乐丰了，我们也马上回去……”接着简单说了张副市长的事，才道：“目前看来，土地性质变更这事应该是没有希望了。乐丰项目宣告失败！”“怎么会这样？他们当时不是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的吗？”雨燕仿佛是被当头一棒，这消息差点没把她打晕！钱晓天无奈地道：“谁知道他们是打这种不合规的擦边球，这帮龟孙子，差点把咱们也害了！事情现在爆出来也好，咱们也没什么损失！”雨燕顿觉自己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站也不想站，径直一屁股坐在旁边花台边上，看着草坡之下阴天里黯然失色的金松湖，有气无力地说：“天啊，真是火星撞地球了，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居然都能被我们遇到！那好消息呢？”钱晓天也郁闷到极致，他叹口气完全提不起劲地说：“没事儿，这个项目不成，还有下一个！好消息就是上午我向江东自然资源局打听了推地信息，咱上次去看的万达斜对面那块地，预计下周就要挂出来，我们瞄准下一个目标重振旗鼓开干吧！怎么的，也不能灰心啊！”雨燕听了似乎有了一点心力，她叹气道：“也只有这样了！以后咱得擦亮眼睛，可千万别再干这种白费力气的事了！”钱晓天若有所悟地说：“是啊，这收并购的水真是深，是浑是清，根本看不明，一不小心可能就碰到暗礁，船毁人亡！也许，通过公开的招拍挂拿地，才是我们该走的康庄大道！” 第十三章 高人 挂了电话，覃雨燕就像心刚被人掏空了一般，在花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她走到食堂去扒拉了几口饭菜，味同嚼蜡。趁着午休的时间，她沿着食堂背后的小路下到湖边步道，想要一个人去走走，让风把自己郁闷的心情吹散。她一路埋着头走得很慢，根本无心周围的风景，湖边上一群鸭子追打着腾起水花，嘎嘎地叫着，似乎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这时背后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雨燕正要回头，那人先出了声：“覃雨燕，一个人在这儿难过呢？”雨燕停下脚步回头看，原来是工程部领导殷智明，他走得稍微快一些，带着一脸微笑地关切问道。雨燕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但却好像什么都已经说了似得，在殷智明面前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心事，她尴尬地招呼：“殷总，中午好！”殷智明迈着小快步几下就赶上了雨燕，又问：“是为乐丰项目的事吧？”雨燕点点头，殷总继续往前走，他并没有停下来安慰的意思，走了四五步他突然回头道：“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有的只是日积月累的坚持。下一个会更好！”说完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走远了。 雨燕听了顿时愣在原地，她也不想走了，抬脚踏进了有些微微泛黄的草地，在湖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思绪开始从脑海里的那片阴云中转移到湖面，她捡起脚边一块石子，奋力朝湖中央扔去，想让这片死沉沉的湖水有一丝生气：秋日的金松湖，早已脱去了繁花绿草的华丽外装，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异常平静，它也即将迎来又一个漫漫长冬！是啊，大自然尚且要经历风霜雨雪，人又何尝不是呢？她看了看湖对岸已经走得很远的殷智明，心情渐渐释然。 晚上天黑时分，覃雨燕还在办公室电脑前坐着，她在查阅江州的地理人文，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随即是钱晓天的声音：“来，咱们赶紧把东西搬上去，再去找吃的，快饿死了！”雨燕一下冲到窗边，果真是投拓部几个人，她喊道：“你们才回来，我下来帮忙！”说完就冲下了楼，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地提资料袋，抬纸箱子，一路沉默着上楼，仿佛谁也不愿提起这烦心事！进了投拓部办公室，大家把这些东西堆在墙角，钱晓天招呼邓科、陈力道：“走，去金河CBD喝两杯！去去这晦气！”邓科也忿忿不平地道：“是真够晦气的，可惜了老子那几个通宵赶设计方案！”钱晓天走到门口，回头问：“雨燕，你吃没？要不要一起？”雨燕想了想回道：“我吃了。走吧，我陪你们说说话！”几个人走到楼下，碰上丁一岚也开车回来了，她熄火下车，问：“你们上哪儿去？”雨燕道：“他们还没吃饭，说是去吃烧烤！你去不？”男士们都往钱晓天车边走去。一岚爽快地道：“哎，正好，我也不用回寝室吃泡面了！都上我车吧，我搭你们过去。碰上这么倒霉的事儿，今天不喝点儿，怎么过得去？！”雨燕一听，想必一岚也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等大家都挤上了车，一岚点火出发，两分钟就到了金河家园安置小区前的小广场，这里白天是周围安置居民的农贸市场，晚上则是夜市美食摊儿的聚集地，什么烧烤、烤鱼、卤菜摊应有尽有，一百多米长的街上，超市、药店、银行网点也一应俱全，所以被卓信的员工们戏谑地取名为“金河CBD”。这家小烧烤还保留着传统炭烤的手艺，老板手艺巨好而且热情，见四五个人进来，连忙招呼：“钱总，有日子没来了，你们快坐！”钱晓天叫道：“老黄，五花肉、牛肉、锡箔脑花、鲫鱼、蒜蓉茄子、卤花生先上，不够我们再加。给我们抱箱啤酒过来！”“好呢，马上。”老黄在烤架前高兴地应着，一手不停地翻着烤串，一手撒着佐料粉，老黄媳妇立马过来接上老黄手上的活儿，老黄则小步快跑着去旁边抱来一箱啤酒，又端上来两盘儿卤花生，笑眯眯地道：“钱总，你们先剥花生喝会儿酒，菜很快就上来！”说完就转身忙去了。 一岚眼见大家都一片沉默，故意道：“哟，钱总，你真是走到哪儿都是名人啊！你才来了三四个月，就跟老板这么熟！我都来这儿一年多了，这烧烤也吃了不下十回，也不认识这老板！”钱晓天一脸沮丧地道：“丁千万，你是不是特想笑话我？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说乐丰项目马上要拿下，今天就被这天降横祸锁了喉？”一岚本想活跃下气氛，却没料到钱晓天这个反应，才正常地道：“谁想笑话你，大家都是一个团队！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失败，而是我们大家一起踩的坑！听到这消息，谁能不难受？”雨燕也道：“是啊，今晚咱趁着酒劲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明天接着看项目去！”邓科、陈力都停下剥花生，都端起酒杯喊道：“来，先整一个！”“干，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浪费了我们两个月时间！”钱晓天似乎也被带动了情绪，开始发泄：“来啊，喝！”一杯啤酒下去，他又道：“真是点儿背，我干了这么些年投拓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看来该去烧高香了！”雨燕故作神秘地道：“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高人，他站在云端回头对我说了句话，我很快就不那么难受了……”大家都十分好奇，纷纷放下酒杯问：他说什么了？雨燕道：“这位高人说：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有的只是日积月累的坚持。想必是在指点我们，不要气馁，下一个项目会更好！”一岚问：“你是做梦梦见的？”“不，我在湖边散步时遇见的！”说完，雨燕自己也没忍住笑。邓科问：“你说的高人不会是殷总吧？全公司就他中午会去湖边散步！”大家立刻会意，一阵狂笑！这时烤串开始上桌，雨燕立刻举起酒杯提议道：“来来，咱们往前看！我坚信：下个项目会更好！”大家纷纷举杯，一起喊道：“下个项目会更好！” 晚上一起回寝室，下了车往电梯间走，雨燕关切地问一岚：“你今天还顺利吧？”一岚道：“真是一言难尽，今上午去了两家律所，我们才刚开始聊，我爸就让人家律师保证必须要赢了这官司，人家说这个没法百分之百保证，我爸就说都不能保证赢那还花钱找律师干嘛？说完就非拉着我和我弟走了，然后人家都说接不了这案子，让我们另找别家。最后我实在没招就跟爸说：要让我管，你就别跟着，要跟着我就不管！最后他才妥协回家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雨燕进了电梯，拍拍一岚肩：“你也别太着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是吗？”一岚接着道：“下午我跟我弟去见了你同学季律师，他人真挺好的，了解了情况后细致全面给我们分析利弊，他说让我们回来慢慢考虑，确实需要他的帮助再去签委托书。我们出来商量后，决定就用他了，你有空帮忙给他去个电话呗。”雨燕爽快地道：“没问题。我只能说让他多关照你们，具体就你们自己谈哈。”一岚出了电梯，回头道：“嗯，嗯，能这么快找到合适的律师，已经很谢谢你了！上去早点睡！”回到寝室，雨燕先给季敏打了电话，然后又发视频想跟方舟说说乐丰项目的遭遇，可接通后却是一片哗啦作响的麻将声，方舟接起来就道：“子璇已经睡了，我爸在家呢。今天不用加班，我在老俞这里玩会儿，你也早点睡！”雨燕顿时一个字也不想说，直接挂了电话，望着窗外的零星灯火和黑沉沉的夜空，她知道：要穿过这片只有微光的黑暗，不知还要走好远好远的路。 第二天一早，王丹瑶临时通知：投拓部全体，九点，二会议室开会。经过一天的心情整理，大家都从郁闷中走了出来，倪总似乎也重拾了信心，他进来就开始鼓舞士气：“大家振作起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江东E地块公开招拍挂项目，再不会因为其它因素制约我们拿地的步伐了。我们在江州深耕了五年，有卓信的品牌优势和客户基础，团队是现成的，资金方面我们照常采用GP+LP融资模式，所以这块地我们必须拿下！这次，我们核心经营团队还是会众筹参股，但并不强制要求。E地块你们得好好下功夫研究，方案一定要做细。这次我们主要的对手有科华集团，作为全国一线房企，虽然不一定能看上这五十来亩的小地块，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有正蓝集团，他们是江州本地房企龙头，力量绝不容小觑。”这番话似乎一下又点燃了大家的激情，投拓部又擂起战鼓，齐心协力地展开夜以继日的加班模式。雨燕照旧一个人做市调和前策，这一次她对江州的城市经济、文化民情、购房喜好、在售项目都研究得更加仔细，特别是针对科华集团和正蓝集团，雨燕专门分别对他们的项目产品和营销手法进行细致地调研，又几次组织专题会议进行分析讨论，生怕自己的哪个疏忽耽误了领导拿地决策。 一个月后，这天是周一，也是拍地前一日，成川已进入寒冷的冬季。雨燕六点起床，先后换乘了两趟地铁，才赶到等一岚顺路接她的绕城东B入口。雨燕站在路边跺脚搓手，嘴里吐着白气，远远地看着一岚的车过来停在她的面前，一岚招手让她坐副驾。等雨燕上了车，一岚道：“今天就我俩。昨天我弟的案子终于和解了，季律师帮我弟保住了房子，适当多给了我前弟媳妇儿一些现金分配，这下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了，双方也没有撕破脸对孩子也好，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那很好啊，这么快就解决了，你也不用再烦心了！”雨燕听了也很高兴。一岚又道：“雨燕，还得谢谢你的推荐，帮我们律师费打了八折，省了好几千呢。改天请你吃饭！”雨燕一下不好意思了：“不用不用，举手之劳，我每周坐你车，也没有请你吃饭啊。”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赶往公司。 临近下班时分，钱晓天风风火火地从外边回来，进门就吼：“问清楚了，E地块十五家公司和自然人报名，必定是一场血战啊！”邓科起身问：“咱们是几号？正蓝和科华是几号？明天我好看拍地直播。”钱晓天道：“我们9号，正蓝7号，科华6号。”顺道他又问：“雨燕，你的喜报单图准备好了吗？”雨燕比了个OK手势，道：“已经发给倪总看了。”钱晓天一下子来了劲：“明天，就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传遍江州吧！”然后又盯着大家问：“哎，都说说，你们准备跟投多少？”邓科乐呵呵地道：“我只能拿出十万来，要是能贷点款就可以多投点。”陈力道：“我呀，就看今年公司年终奖，给我发多少我就投多少！”丁一岚笑道：“陈力，合着你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啊！”陈力反击道：“千万姐，我要是像你那么有钱，就投个几十上百万的！”一岚顿时无语：“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我顶多投二十万，跟投有风险，入手需谨慎！哎，我们先听听钱总投多少？”钱晓天一下子没了底气，自嘲道：“我怎能跟千万姐相比，我也投十万。”一群人就剩雨燕没发言了，大家都怔怔地看着她，雨燕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既没钱参与，公司情况也没看明，只能故作轻松地道：“大家放心，虽然我当不了股东，但我保证一定会和你们股东一样，为项目尽心尽力，全力以赴的。” 说话间，殷智明突然踱步走了进来，笑着问：“老远就听见你们办公室热闹，在说什么好事呢？”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投拓部的办公室。钱晓天哈哈地道：“殷总，我们在讨论E地块跟投的事，对了，你打算投多少？”殷总笑呵呵地回道：“我还没想好，等地拿了再说吧。与其投新项目，我倒建议大家多投金松湖，地价底利润高，储备土地多，未来还有八到十年周期。从长远看，没有哪个项目比得过金松湖。”钱晓天厚着脸皮问：“殷总，你咋不早说？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在金松湖入了多少？”钱晓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这么隐私的问题，让殷总一下微微红了脸，但殷总并没有避而不答，他道：“我在公司入了多少股，早已不是秘密，邓科、丁一岚、陈力你们都知道，我的投资额已经达到公司制度的上限。你们都得抓住机会啊！”说完，就转身出门离去！钱晓天深长脖子小声问：“他入了多少？”一岚和邓科都不约而同地比了个“六”的手势，钱晓天瞬间会意。 一岚开始忙手里的工作，不经意地道：“咱们这位高人早就实现财务自由了，来这儿只为上个班而已。反正他是个投资赚钱的能手，跟着他投资多半不会错！”雨燕好奇地问：“他怎么那么厉害？”晓天也跑过来问：“快说说，他是怎么实现财务自由的？”邓科不紧不慢地说：“他的赚钱之道，咱们怕是赶不上了。人家早年去深圳发展，零三零四年那会儿，当地房价才四五千，他先后在买了四套房，听说前两年房价最高时全部转手套了现，一下子就到手三四千万，再加上他工作这么多年，可不是早就自由了咋的？”晓天一脸羡慕，摇摇道：“啧啧，咱们普通人，能赚到这个数，确实算得上自由了！” 第十四章 五万之争 这时，章光华风尘仆仆地进来，边走边说：“这两周我为了E地块腿都快跑断了，好不容易融到四千万，第二笔土地款可算是不愁了！”钱晓天立马跑过去给章光华拧开水杯，递到面前殷勤地道：“章总，辛苦了，这项目成不成就靠你！”章光华接过水杯，大喝一口，被逗得哈哈笑：“钱总，你这张嘴，骗人的鬼！”随即放下杯子，又转头面向其他人道：“跟你们说，嘉悦营销参股百分之二十，意向协议都签了，郝总个人还跟投二十万，就差你们了，你们跟投的钱准备好了没？”钱晓天一拍胸脯：“咱们的金额都明确了！章总，就你还没定，你到底打算投多少?”章光华起身道：“你投多少我就投多少，这总可以了吧？不跟你白话了，我找倪总还有事！”晓天竖起大拇指：“章总，你果然是隐藏的实力派！” 翌日上午，江州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拍卖厅，人气满满，本来只能容纳三四十人的拍卖厅，现在绝大部分位置都坐满了，还有二十来号人在门口处站着，其中也不乏多家媒体人员。倪总、王丹瑶和钱晓天坐在第四排正中位置，钱晓天今天是举牌人。章光华和覃雨燕坐在第三排靠墙位置，观察着各方动态。这是覃雨燕第一次参加土地现场拍卖会，心里不免有些小紧张，钱晓天早已给她发了微信：正蓝集团蓝总，坐标第三排，穿蓝色羽绒服装！科华区域总盛兴，坐标第四排，穿黑色大衣戴眼镜。雨燕好奇地不时打望着四周，大部分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那位盛总也是正襟危坐，唯独那位蓝总在闭目养神，他一左一右是两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士，倒显得略为紧张，号牌被倒扣着放在他们面前。 主持人一上台，全场立刻安静下来。随着土地信息和竞买规则介绍完毕，主持人开始允许叫价：“江州市江东新区E地块，本次拍卖底价180万元每亩，请各位竞买人以10万元为加价单位，现在开始出价。”“190万！”“200万！”……现场立刻响起此起彼伏地竞价之声。雨燕想起钱晓天那句话：正蓝集团之前那块地底价成交，纯靠运气！这次决不能又便宜了他们！ 雨燕的心开始突突跳，她看看那位蓝总，依然像在打瞌睡，而他旁边两位还在看着手机。其他企业纷纷举起号牌，钱晓天还未开始举牌，价格一路被举到了270万，主持人开始重复：“江东新区E地块，中央核心区域、毗邻万达广场、名校近在咫尺、临河而居，是天然的理想人居地！”停顿了两秒，又大声喊道：“270万一次！” “280万！”钱晓天终于出手了。主持人重复喊道：“9号，出价280万，有没有应价的？”他环顾全场没有动静，等了几秒，随即喊道：“280万一次！”雨燕知道这两个主要对手都还没有出价，必定后面还有恶战，果然，6号号牌被举起：“290万！”钱晓天几乎是秒速反应：“300万！” 6号再举：“310万！”钱晓天毫不犹豫再举：“320万！”现场立即掀起一片喧哗议论之声：“疯了，疯了，杀红眼了！”“3200的楼面地价了，卓信真是疯了！”“是啊，上回正蓝那块地才1800楼面地价，现在也只能卖5800左右！”“天啊，这个价还敢争？不得连底裤都赔咯？”…… 主持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再次喊道：“9号，出价320万，还有没有应价的？……320万一次！”雨燕侧身看过去，发现盛总一脸轻松自如，似乎没有再追涨的意思。再看看蓝总，这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并给了举牌人一个眼神，那人立即举牌：“330万！” 主持人惊喜地喊道：“7号，出价330万！有没有继续跟进的？”钱晓天在倪总鼓励的眼神中再喊：“340万！”主持人的脸笑成了一朵花：“9号，出价340万！”“350万！”正蓝再次举牌。台上的主持人脸色绯红，激动不已：“7号，出价350万！有应价的吗？……稍等片刻。”他随即走到台上中央处，跟坐在两位领导模样的人小声嘀咕了两句，又回到司仪台前，喊道：“各位竞买人，鉴于现在出价较高，接下来加价以5万元为单位，请理性应价。”雨燕开始着急，眼见倪总的脸色也开始泛红，钱晓天望着倪总，倪总则是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主持人继续重复：“7号，出价350万！还有没有继续跟进的？”见全场一片鸦雀无声，他喊道：“350万一次，350万两次……”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落锤！“355万”钱晓天继续追涨，“360万”正蓝毫不示弱，几乎瞬间应价。主持人的脸色已经通红，想必他也被这杀红眼了的阵势上了头，他欣喜不已，但又强作镇定：“7号，出价360万！请各位竞买人理性出价。……360万一次”钱晓天和倪总均已脸色绯红，旁边的王丹瑶也紧张得用手撑住了额头，雨燕的心都快跳出来了。“360万两次……”主持人声音更大了，似乎要让全场每一个人都听清楚。钱晓天再次缓缓举起号牌：“365万！”台上的两位领导开始窃窃私语，主持人看了看他们，又拉了拉司仪台的话筒，他开始有些紧张地拉高嗓子道：“9号，出价365万！还有没有跟进的？……365万一次……365万两次……”全场都瞪圆了眼，雨燕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370万！”那蓝总抢过西装男手中的号牌，在主持人落槌前再次应价。主持人开始喊：“7号出价370万。370万一次、370万两次，370万三次！”随即是震耳欲聋的落锤之声，钱晓天一下子扑在桌上，失望透心。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如潮水一般涌出拍卖厅。 几个人跟着倪总，垂头丧气地下楼，来到路边停车的地方。钱晓天点燃一根烟，忿忿不平地道：“正蓝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上次楼面地价1800，这回3700，不到半年，地价翻了一倍都不止！我们的方案已经不能再精细了，不但舍掉了利润，连团队工资搭进去了，竟因为最后这5万的加价，被他们抢了去！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倪总闷声不发话，王丹瑶也皱紧了眉头，她随即招呼大家：“咱们先上车，回去总结总结，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章光华也不解地道：“财务费用我都只算了半年，已经省到极致了。正蓝前面那块地才刚开盘，现金流还没大量出来，这块地的财务费用他们也不会比我们少！真是奇了怪了！”雨燕上了车，立马掏出手机，点开利润测算表中营销费这部分仔细看了又看，她一拍脑门道：“我知道了，倪总，我们算了修建装修售楼部的费用250万，而他们离地块不到五百米就有现成的售楼部和营销团队，他们最后加的5万，刚好就这250万！”倪总听了一声叹息道：“覃雨燕，你说得对，但这一项成本我们没办法省！也或许，他们做了更高溢价的产品。”全车陷入一片哑然。 第十五章 床前嘱托 看到雨燕发在群里的失败原因，守在办公室里看直播的邓科和陈力，都郁闷得捶桌子。 钱晓天回到办公室也不作声，一个人跑到窗户边，探出头抽闷烟。一岚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叹息道：“这项目投拓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儿，咱们这叫屡战屡败，拿块地真是难啊！”钱晓天吐口烟气，转身回道：“可不嘛！合作项目隐患多，公开招拍挂又杀得头破血流，在土地拍卖市场，这样的无功而返是常有的事！不拿地是大概率，拿地才是小概率，毕竟有实力的企业太多太多！”为了不让大家太丧气，覃雨燕想了想道：“也不过才失败两次而已，开年肯定还有新地块推出来，咱们就屡败屡战呗，直到拿地那天为止！”陈力在一旁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时，小邱进来道：“请你们看看群里最新发的团拜会通知，投拓部也得出个节目，刚好这下你们有时间准备了，本周内把节目名称和类型报给我！”大家都一致把目光看向邓科，邓科摆摆手：“我可搞不定哈，你们别光看我！”一岚道：“邓科，你唱歌那么好听，又会弹吉他，还是个十足的幽默搞笑派，我们只有靠你啦！”大家都一片附和，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邓科唱主角，其他人配合！ 钱晓天最后提醒道：“节目归节目，继续找地看项目才是咱们正事儿！大伙儿别整反了。”丁一岚一个白眼儿过去，然后笑嘻嘻地道：“就你知道，我们都不知道！”中午间隙，母亲突然打来电话：“燕儿啊，现在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爸咳嗽也更加严重了。这两天，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雨燕像是早已打好了主意，她淡定地回复：“妈，周六我和丹阳就都回来了，你别太担心！”挂完电话，雨燕立即拨通了丹阳的电话：“妹，这周末回来后，你暂时就别走了，在家和妈一起照顾爸。接下来，咱爸可能会更加频繁地住院。我现在的工资稍微高一点儿，家里的生活费和爸的医药费，都由我来承担。”丹阳道：“姐，我也正想跟你商量这事呢，我们俩是该回去一个了，既然你考虑好了，就这样办吧。”和丹阳商量议定后，覃雨燕整个人都是阴云密布：虽说现在转了正，但新项目没落定之前，这工作稳不稳还很难说。 父亲逐日加重的病情，更像是一把尖刀在她心里越插越深，每当一个人闲下来时，都钻心的疼！ 周五晚上，雨燕正蹲在卧室收拾行李，一岚来电：“雨燕，明天要出大太阳，是难得的好天气，把你老公孩子带上，来我们这边一起烧烤吧，我老公准备了好多好多菜！正好让我家芮宝带着你们璇璇一起玩。”这时方舟拿着袋子进来：“这是我下午请假去给爸开的镇痛药，你赶紧装起来，别忘了带！”雨燕打手势让方舟放在箱子里，起身走到窗边难过地说：“谢谢你的邀请，一岚，明天一早我们都得回蓬城老家去，我们要给我爸过生日，估计这是他最后一个生日了……”说完这话，雨燕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一岚听完，一下子收住了喜悦之声，黯然地说：“哦，不知道你有这么重要的安排，咱们下次再约。那你回去好好陪陪你爸，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你一定告诉我。”雨燕嗯嗯地点头，这时子璇拿着玩具跑进屋，正碰见雨燕在抹泪，她跑上前去用小手帮雨燕擦眼泪：“妈妈，不哭，不哭！你叫要我做个勇敢的孩子，你也要做个勇敢的妈妈！来，给你个抱抱！”雨燕把子璇揽入怀中，亲着孩子的额头说：“宝贝，明天我们一起回去给覃爷爷过生日，你一定要给爷爷跳舞、唱生日歌，还要讲新学的故事，好吗？”子璇在妈妈怀里，懂事地道：“妈妈，我早就准备好了，我要让爷爷过一个最开心的生日！”周日这天是覃勇纪五十九岁的生日，鉴于父亲病情不能走远路，雨燕和丹阳就在家里操办了三桌生日宴。 父亲这天也精神不错，方舟陪着他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丹阳老公则进进出出提回来蛋糕、搬回来啤酒，两个孙女在客厅里玩耍打闹，在爷爷面前跑来跑去，一会儿又给爷爷剥糖喂到嘴边。 亲戚们陆续到来，父亲笑眯眯地打招呼，和他们愉快地说话聊天。舅舅、姨妈们都说：现在雨燕和丹阳都成家立业了，眼看这两个孙女也长大了，你要保重身体，好好养病，别操心太多！ 亲戚们都知道父亲的病情，他们都是来尽力地陪雨燕父亲开开心心地过这个生日的！ 雨燕和妹妹在厨房里忙碌着，她时不时往外张望，看见父亲今天笑得很开心，等转过身来，她好几次忍不住红了眼，但母亲也在旁边，今天怎么的她也不能哭，有泪只能往肚里咽！ 饭后，方舟端来大蛋糕放在茶几上，子璇和姐姐为爷爷带上生日帽，方舟点燃蜡烛，一屋子人拍着手齐唱生日歌。 覃勇纪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过一回生日，他看着这热闹的气氛听着祝福的生日歌顿时红了眼眶，激动落泪，雨燕赶紧帮父亲擦去泪水，方舟也在一旁用手机记录着这珍贵的瞬间。 下午时分，亲戚们陆续离开，家里又安静了下来。父亲对雨燕说累了，想回房睡一会儿，雨燕则赶紧扶着他回房间，等父亲上了床，雨燕帮他盖上被子。 父亲这时却并没有躺下要睡的意思，他靠在床头上有些虚弱地道：“燕儿啊，你坐下，爸有话给你说！”雨燕从旁边椅子上抓过来一个枕头，竖着垫在父亲背后，然后顺从地坐在了床边。 父亲拉过她的手道：“燕儿啊，谢谢你们两姐妹今天给我办了这么热闹的生日，爸爸很高兴，也很幸福！”雨燕强装笑脸：“哎呀，爸，你说什么谢啊，这不是我们做儿女的应该的嘛！”父亲还是笑着，继续有些费力地道：“我的病我都知道了，我的身体我也知道，已经时日不多了。”雨燕顿时泪如雨下，一声 “爸”然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时，丹阳碰巧进来，看见这场景也跟着一起刷刷落泪。 看着丹阳也跟着坐到床边，父亲又继续嘱咐道：“爸爸这辈子要强好面子，当年那么穷，一家子挣钱供我读了高中，但我也没奋斗出个样来，老了我也没有面子回覃家湾祖坟去见你爷爷。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就把我火化了，骨灰洒进西川江吧！”雨燕和丹阳两姐妹更加哭得泣不成声，父亲继续道：“等我走了，你们都别难过，要好好干工作，经营好家庭！”雨燕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滚滚而下的泪水，她用手背抹干眼泪，拉过丹阳的手，强颜欢笑地道：“爸，你放心，我和丹阳都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别想太多，你不会有事的！”父亲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慈祥而从容。 雨燕又道：“爸，这次丹阳回来就不走了，她和妈都在家好好陪你！我一有空了，就回来看你！”父亲忍着身体的不舒服，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道：“你们去吧，我要睡一会儿。”等父亲睡下，两姐妹来到客厅相拥而泣。 第十六章 倒补年终奖 二零一六年下半年，江州的楼市如涨潮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一个价。金松湖花园六期，也在几次开盘加推中均迎来购房热潮。倪伟宏在每次半月会上，几乎都在强调：“六期卖得这么快，工程建设跟不上。价格还是有些偏低，调价！必须马上调价！”可售价越长，销售越快！到了年底，金松湖项目不但补上了上半年落下的业绩差额，还超额完成了年度销售回款目标！郝俊峰自然成了每次公司会议和管理层聚餐会上的红人。而投拓部这边，忙活了半年依旧一无所获。 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这天下午，投拓部正在多媒体室排练节目，陈力突然进来喊：“丁一岚，预算部二楼窗户外有个供方爬到空调板平台要跳楼，你赶紧去劝一下！”邓科立即停了音乐，一岚道：“我现在又没在预算部工作，这种事应该找展经理处理啊！”陈力进来拉着一岚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展经理在现场，就是他让我过来请你去协助的！说那个单位招标当时是你谈的，你可能要熟悉一些，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她劝下来！”一岚不再抵触，立刻跟着陈力跑了出去，大伙儿也都跑向门口想跟着去看热闹，陈力道：“这事不能凑热闹，人越多她越来劲，你们继续排练你们的吧！”一岚进到预算部办公室，见里面围了好些工程预算的员工，大家都一脸焦急，展经理站在窗户边对着窗外说：“王姐，没说年前不给你们付，公司正在想办法。你没必要这么焦急啊！”一岚来到窗边，看看这女的她并不认识，展经理道：“五期工区装修单位颂华公司下面的工人，在颂华要不到钱，就跑我们这儿来了。”那女的在窗外鼻子冻得通红，一边抽泣一边嚷嚷道：“我家里有人住院，急等用钱交住院费，我都跑了几天了也没要到一分钱，你们这么大的公司都见死不救？！那我就死在这儿！”窗户下边物业人员早已拉开了充气垫。一岚见这情形，心想：这商业二楼的空调板才六米高，即使跳下去，落到充气垫上绝不会受伤，顶多疼一下，这不是吓唬人吗？但这空调板边缘就剩三十来公分的地儿，仅能容下一个人，也不知道她怎么爬过去的，保安站在窗边没法过去，伸手也够不着她，干着急。这女的坐在空调外机端头，摇摇晃晃，稍微动作大一点，就会掉下去似的，看着也挺吓人。 一岚向展经理问了颂华目前的支付情况，立即给了颂华唐总打了电话：“唐总，支付的事好好商量，过年过节的，你们派个工人过来演跳楼这出戏，有必要吗？”唐总故作惊讶地道：“你说谁去你们那儿跳楼？王惠英啊？可不是我们指使的，她自己要去跟我们公司没关系哈!五期都已经交房快半年了，我去你们公司要了好几次钱，可从来都是操正步的！”一岚正色道：“唐总，公司只是暂时付不出来，正在想办法，你给下面工人都好好说说。另外，你们的工人是跟你们签署的劳动合同，跟我们公司没有直接雇佣关系。她真在我们这儿出了事，也是你们管理不善，真追究法律责任，你第一个跑不掉！”对方听了这话，似乎立马有点虚了，不再狡辩，一岚继续道：“唐总，你赶紧给王惠英打个电话，把她叫回去！”对方支支吾吾地道：“好，我马上打电话，但关键是我的话她也不一定听啊，她确实急着用钱，我们公司现在账上也没钱啊！”一岚厉色地道：“你先试试，咱一起想办法！真出个什么事，这年你能过得安生吗？”对方道:“是，是，马上！” 一岚挂电话，立即转头问展经理：“这事儿倪总知不知道？还有财务部怎么说？”展经理凑过来小声道：“二十分钟前，我就给倪总和财务赵总打过电话了，赵总说公司账上这两天确实没钱付，倪总让我们稳住局面，等他消息！”一岚再探出头看看那女的，她正在接电话，情绪依然很激动：“我不管，你们都拖延了大半年了，反正我今天拿不到工钱，就死给你们看！”等那女的讲完电话，情绪看似平静了些，一岚道：“王姐，我们正在帮你想办法，外面怪冷的，要不你进来坐着等？”那女的慢慢站起来，情绪又开始激动失控：“我不会听你们的，干活儿的时候催着干，活儿干完该付钱了，你们就各种借口不付钱，我一个女人来工地上干这样的重活养一家子，我挣点钱我容易吗？”说完，那女的从包里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按在手腕上，哭诉道：“我不是吓唬你们的，信不信现在就死给你们看！”楼上楼下围观的人都吓得后退了一步，七嘴八舌地劝她：“别犯傻！”“命比钱重要！”“赶紧下来！”一岚听了也急红了脸，这种年前供方要债上演要死要活的戏码说辞，之前也遇到过，虽说大部分都是演戏，但今天这个像是真遇到了困难，要不是被逼得过不下去了，这年头谁会愿意以这种方式去要点血汗钱呢？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正在这时，楼下驶过来一辆黑色轿车，车门一打开，章光华从驾驶位下来快，一路跑着上了楼，他跑到展经理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刚刚银行通知，贷款明天上午就下来了！马上给颂华公司打电话，说明天下班前就给他们按合同支付，让他们今天先把这个女的工钱支付了。”一岚在旁边听了，着急地道：“我来打吧！”她马上给拨了过去：“唐总，公司领导已想到办法，让我通知你：明天给你们按合同支付，年前一分钱不欠你们的！你今天必须想办法，先把这个王惠英的工钱付了，现在给她电话，让她去你们公司拿钱！”过了两分钟，那女的接到电话，边听边哭着“嗯、嗯”地回复着对方，挂断电话，她一下子解脱似的“哇哇”地哭得更厉害了，逐渐慢慢回头往窗户口这边看。窗内保安立即递过去一根长杆子，那女的在众人一片劝说声中爬过两个空调外机，被保安一把抱进了室内来。那女的哽咽不止，一岚对她说：“王惠英，你现在就去唐总公司拿钱去吧！”那女的听到这句话，还没等站稳就趔趄地往门外冲了出去！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钱晓天从门外进来，笑嘻嘻地握着章光华道：“华哥，太惊险了！我越来越崇拜你了，公司过不过年就看你了！”展经理也附和道：“太谢谢你了，章经理，今天帮我们大忙了，改天请你吃饭！”章光华呵呵笑着往外走，回道：“本来这笔贷款是上次拿E地块就批下来的，倪总一直不让动，但不动这个钱，这个年又不好过啊！倪总昨天终于想通了，我上午刚跟银行那边对接了，先贷一部分出来应急吧。”钱晓天陪着章光华往投拓部办公室边走边问：“华哥，金松湖的销售回款任务不是都完成了吗？怎么公司年前支付还缺钱呢？”章光华无奈地道：“五期工程尾款、六期进度款，加起来支付额这么大，公司回款还要贡献很大一部分给集团，就今年这三个亿怎么能够用？这资金缺口不小啊！”说得两人都是摇头叹气。 周五上午，小邱来通知：“好消息来啦！请大家依次一个一个地去王总办公室算年终奖。”大家都一片惊喜：“好啊，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公司这么缺钱，还有年终奖领，真是太好了！”钱晓天最积极，第一个站起来道：“我先去，我先去！先给大家探探情况。”说完就兴高采烈地往行政部跑了去，5分钟后，表情怪异地回来了，大家都问：“怎么样？领了多少？领了多少？”钱晓天苦着脸道：“倒补钱！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大家都十分纳闷。果真，一个个都是高兴地去，回来都耷拉着脑袋。雨燕是最后一个去的，王丹瑶拿过一张印有表格的单子放在雨燕面前，笑盈盈地道：“覃雨燕，你进入公司不到半年，这是你年终奖的金额，但今年公司资金困难，这笔钱无法以现金形式发放。针对主管级以上员工，将以同等金额的公司股份来发放给大家，以后金松湖项目每次的利润分红，你们都能享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入股机会。但这个金额有零头，股份必须凑成整万，所以你需要补四千凑成整数，要么就减掉这个零头给你算整万。你考虑一下，下周一前把差额款补交到财务部。”雨燕顿时失落又矛盾，原本想着发点年终奖，父亲的住院费就又解决了一些，可现在还要倒补钱回去，这算个什么事儿？雨燕只好勉强地笑着说：“好的，我考虑一下。” 回到投拓部办公室，里面已经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地一片谴责之声：“年终奖一分钱不发还倒补钱，真是破天荒头一回遇到！”“是啊，我也真是长见识了！”“什么奇葩年终奖？还不如没有呢！”一个个抱怨连天。一岚抱怨了几句，最后叹气道：“建议大家还是补吧，殷总那天不是说了吗？金松湖还是很值得投资的，以后利润分配出来，不就是现金了吗？你们觉得呢？”邓科、陈力也冷静地想了想，都道：“是，从长远看，还是补要划算一些。”“嗯，我只补两千，就补呗！”钱晓天站起来有些郁闷地道：“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向我媳妇儿开口，我可是要补九千啊！”一岚呛道：“哟，堂堂钱总，区区九千块钱就把你难住了？！”众人一片哄笑。 晚上回到家，钱晓天坐在饭桌前，一边吃着何露点的外卖冒菜毛血旺，一边说了年终奖补钱这事，何露顿时啪地放下筷子，一副很不高兴地样子道：“你们堂堂卓信集团，现在怎么混成这副穷酸样，发个年终奖套路这么深？说出去都是个笑话！我还等着你发了年终奖，咱们过年出国旅游一趟呢！”钱晓天吃惊地问道：“又出国？咱们上半年不是才去了泰国吗！”何露不以为然地道：“你也知道是上半年啊？我都感觉好久没出去散心了，前几年我们可都是一年出去三次以上！给你说，现在去越南芽庄特别实惠，我还没去过越南呢！再说，你知道我都好久没有买包了，现在卡里就剩这么区区几万块钱，年后晨晨上幼儿园还要用，我动都不敢动！”这一番勤俭持家的说辞，顿时让钱晓天感到惭愧：“哎呀，都怪我，今年忙活这大半年没拿到项目，只挣了点基本工资。老婆，等明年挣了钱，咱们多出去两趟，多给你买个包，成不成？！对了，你们今年过年发钱不？”何露顿时理亏，又毫不掩饰地声讨道：“我们那个小房地产公司，工资低福利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年终奖就那两箱年年一模一样的白酒，今天我刚抱回来的，你慢慢喝吧。”钱晓天转头看看餐边柜，角落里果真放着两箱酒，顿时摇摇头笑道：“看吧，下半年楼市才刚有点儿起色，今年过年大小房地产公司都还处于财务紧张状态，哪有钱发现金嘛！”说完就看何露反应，随即又灵机一动地感叹道：“不过发股份也不错，咱凑够这四万，等以后分红出来，不也是现金吗？就跟现在存在银行一个道理啊！”何露想了想，又拿起筷子夹菜，道：“也是，总不能不要这一千吧！要是以后能多分两次红，这九千交进去也不亏！行，我马上就转你微信！”说完就拿过手机开始操作。钱晓天笑呵呵地道：“嗯，老婆，我就说你是个识大体有远见的人，我果真没有选错媳妇儿！”两句马屁就把何露逗得哈哈笑。 钱随即就到了账，钱晓天立马放下碗筷跑过去，站在何露身后帮她捏肩，还温柔体贴地道：“来，老婆，两箱酒这么沉，搬回来把你累坏了吧？又够我喝一年的了。我给你好好捏捏，放松放松！”何露立马反应过来，扭头盯着钱晓天问：“这九千加上你这个月一千五零花钱，相当于这个月你没往家拿钱啊？”钱晓天顿时赔笑道：“好像是哈，但之前每个月发了工资当天，我可是一分钱不留地都转给了你！怎么的也够抵消这个月的支出了吧？”何露一个白眼过去：“家里每项支出，我本子上可都记着的。看吧，这过年还得有一大笔花销！”钱晓天脑子一转：“老婆，说到过年，正想跟你商量个事，你看我妈回老家去半年了，过年她一个人在老家，我想去把她接过来住两天，你看成不？”何露转过身不高兴地反问道：“接来家里住？过年十来天的长假，难道我们都呆在家里？”钱晓天知道必躲不过出门旅游这茬儿，道：“没说都在家里，就大年三十、初一在家住就行，之后就出去玩呗！哎，咱们说了好几次要去西安的，要不今年去西安看雪？”何露的脸秒变严肃：“这可是你说的啊，就大年三十、初一两天，初二咱就出门！你妈就自己安排，要么她自己在家多住两天，要么去你哥那儿，但在我们回来之前就得离开！还记得结婚前定的规矩吧？”“行，行，我知道！她本来也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太久，更不会跟我们出去玩！”钱晓天立马作保证似的安抚何露，每次在老婆面前提起母亲的事，他都是这副满满求生欲的熊样。 睡前，雨燕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转头问坐在床上刷着手机的方舟：“老公，你说这钱要不要补啊？”方舟想了想道：“这点钱还是补吧，凑成三万整数，就当尝试一下投资，即使都亏了也能承受得住！”“嗯，那我周一去交钱！”雨燕没想到方舟这么爽快，顿时高兴应允。方舟揭开被角，靠在床头，略有心事地道：“这交了钱进去，咱们过年钱可得省着点花。我们设计院今年效益也不太好，已经通知了发不了什么钱，就靠这点死工资过！”雨燕回头道：“嗯，我知道。咱们今年回蓬城去过年，你给你爸妈说好没？”方舟道：“说过了，给她爷爷的票也买了，到时候我送他去动车站，他去我妹那儿过年，等过完年再回来。”雨燕见方舟已安排好这些，高兴地说：“谢谢老公，放假那天我就在金松湖等你，你带着子璇顺道接上我，我们就一起回去陪我爸了！”说完这些，雨燕看着镜子里不免黯然神伤：回去陪父亲好好过这个年，这可能是她能给父亲最后的一个念想了。 第十七章 去留抉择 对雨燕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热闹而又伤感的春节，父亲忍受着严重病痛折磨的同时，也享受着全家团圆子女绕膝的幸福时光。大年初一一大早，雨燕刚把一碗汤圆端到父亲床前，就收到一岚的微信祝福：雨燕，新年好呀！生活节节高！雨燕回道：一岚，你们也新年好！朋友圈看你们出发去云南玩了，祝你们旅途愉快！ 初十回见！ 离家那天，雨燕带着孩子走到楼下，回头往上看，见已经非常虚弱的父亲居然走出了家门，站在楼梯口的窗边正朝她挥着手，她深知：以前父亲都会送她到楼下，而现在父亲即便体力不支，但还是想多看她一眼，看着她上车离开。这样的道别，也将注定次数无多！ 这个春节，从外地务工返乡的民工、本地寻求理想养老居所的老人们，络绎不绝地涌入金松湖售楼部，作为远郊楼盘，金松湖在江州逐渐声名鹊起。初十的开工日，所有员工都兴高采烈地领到了“开工大吉”的现金红包，这是卓信一直以来的传统！雨燕收到红包这一刻，很是欣喜，工作了这么些年，唯独卓信对员工的关怀常常让雨燕很感动，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一直在这家企业干下去！ 开工第一周，投拓部又开启了忙碌的看地模式，只要哪个市县有地挂出来，就又是一轮奔赴考察、调研做方案。面对其它部门同事异样的眼光，投拓部几个人在微笑回应的同时，自己内心也充满了惆怅和迷茫。这天傍晚时分，在从洪安市回江州的高速上，钱晓天沉闷地开着车，雨燕和一岚坐在后排也望着窗外发呆。钱晓天突然自言自语道：“咱们这段时间快跑了十多个市县城市了吧，项目也研究了不少，要么市场过剩库存太大，要么地块区域位置不好，适合我们的项目还是太少，也不知道拿新项目还要等到何时！”雨燕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窗外远处田野里成片绽放的金黄油菜花，也感叹道：“是啊，阳春三月，又是一年播种希望的时候到了，可我们的希望在哪里？”钱晓天又问：“要是这样一直拿不到地，你们还能坚持多久？”一岚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直了直身子，语气不悦地道：“昨天在碰到营销部陈欢颜，她还问我说你们投拓部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拿新项目之类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感觉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据我所知，咱们卓信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在公开的招拍挂市场拿到过地吧？拿个项目太难了！”钱晓天回想了一下，说：“是，卓信以前都是通过产城打造大规模拿地，几十亩的小项目哪会看得上？！雨燕，你呢？”雨燕想了想道：“半年，一年，谁知道呢？再坚持坚持，总有拿地的那天吧！”钱晓天叹气道：“是啊，我也感觉我还能坚持至少半年，但咱们这样花销也挺大的！昨天华哥给我说咱们投拓部都花了公司上百万了，把我吓了一大跳！”一岚也摇头道：“不算不知道，花了这么多钱！只要没拿到项目，咱们六个人就等于没有为公司创造任何效益，所以其它部门看我们的眼神怪异也正常！”钱晓天突然大声道：“倪总都还没说什么，管他们那些人什么眼神？新项目对公司发展的意义，他们根本就不懂！” 到了公司，天色已黑，正要下车时，雨燕接到丹阳着急痛哭的电话：“姐，爸爸突然吐了好多血，快不行了！”雨燕也急了：“快打120，送爸去医院啊！我马上回来。”雨燕挂断电话就哭出了声：“我不跟你们去吃饭了，我妹打电话说我爸快不行了，我得马上买票回去！”说完，雨燕就哭着下了车，一边用手机买票，一边往木平台那边冲去：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当天的车票！雨燕跨上木平台的台阶，丹阳的电话又来了，里面嚎啕大哭：“120来了，急救医生看了，说爸已经走了！姐，爸已经走了！”雨燕听了瞬间哭出了声，她一下子身子瘫软，差点没站稳跌下台阶，一岚忙冲上去在旁边扶着她在台阶上坐下，问：“雨燕，怎么啦？”钱晓天也跟了过来，关切地问：“现在什么情况？”雨燕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地道：“120来了，说我爸已经走了……我都还没见到他最后一面！”雨燕说完，立即站起来，双手抹掉泪，哽咽着道：“我得马上回去，一岚，能帮我叫辆车吗？现在买不到票了！我得上去拿一下我的背包和身份证！”一岚点头道：“快去吧，我马上给你叫！” 几分钟后，雨燕跑下了楼，钱晓天的车子已经掉头，停在了木平台口，远远地就叫住她：“覃雨燕，快上车，我送你回去！”说完就钻进了车里，开始点火。雨燕跑过来，犹豫道：“那怎么行，你都开了一天的车了，还没吃饭！”这时，一岚从旁边小卖店跑出来，喊道：“雨燕上去吧，现在这里打不到车。我买了点面包和牛奶，你们带着路上吃。”她跑到车子边，把食品袋丢在副驾驶位上，然后转头说：“别犹豫了，快上来吧。对了，你钱够不够用，需要的话跟我说，我借你！”雨燕坐上车，听到一岚的话，悲伤感动的眼泪一下子又滚出来了，她道：“可能需要，但我现在还不知道要多少，回头再跟你联系！”晓天把车开了出去，一路加油加速，这时方舟也打来电话问覃雨燕打到车没，说自己已经开车从成川家里出发上高速了，丹阳也来电话说家里舅舅、表哥们已经过来在帮着张罗父亲的后事，让她路上别慌注意安全。雨燕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看看旁边专注开车的钱晓天，又想想一岚的话，她又泪目了：在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候，能主动帮你度过难关的人，能主动借钱给你的人，真是打着灯笼火把也找不着！作为萍水相逢的同事，这是多大的恩情，以后可怎么还？！ 这时，父亲过生日那天说的话又在她耳畔响起：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就把我火化了，骨灰洒进西川江吧！这是父亲的嘱托，但作为女儿的雨燕，她怎么忍心？！父亲一生是个骄傲好面子的人，还没来得及享几天清福，就这样早早离开，再苦再难也要让他风风光光地走！想到这里，雨燕随即拨了电话：“一岚，我想我可能需要向你借五万，我要让我爸风风光光地走！”一岚很爽快地答应道：“五万够不够，我马上转给你！”雨燕想了想道：“先就这么多吧，我会尽快还给你的，一岚，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哎，先别说这些，你们注意安全！”一岚说完就挂了电话。原来春节后离家后，雨燕已经让丹阳悄悄去了解了蓬城西山公墓。这一路上，雨燕已打定主意：就让父亲在蓬城西山公墓安息吧，也算这辈子走出了覃家湾，他一定会高兴的！雨燕抽了张驾驶台的纸巾，擦干眼泪，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从现在起，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能再掉眼泪，家里的大小事都等着你回去拿主意！ 几天后，安顿好父亲的后事，丹阳和老公重新踏上了去往南下打工的路途，雨燕帮着母亲收拾了所有的行李，把她接到了成川的家里住，希望子璇的陪伴能让她接下来少一些孤单和伤心。方舟又把父亲送去了妹妹家和母亲团聚。这一家子的生活啊，好不容易又回到了正轨。 这天上午，雨燕将伤痛藏于心底，回到公司上班，她走进投拓部办公室，里面只有钱晓天一个人，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埋头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框。雨燕正想问其他人呢，却被路过办公室门口的王丹瑶叫住：“覃雨燕，你跟我来一下！”雨燕有些纳闷，但也来不及多想，就跟了过去。王丹瑶待雨燕进到办公室内，她随手掩门，笑着问：“雨燕，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雨燕点点头道：“都处理好了，谢谢王总关心。”王丹瑶坐到位置上，拿过杯子喝了口水，再道：“开年后，公司各部门人员有些变动，特别是大工程板块和营销部好些岗位短缺。针对这个问题，倪总前几天对投拓部进行了架构调整：原来从工程板块调到投拓部的丁一岚、邓科和陈力，又继续回到原部门工作，章光华专门去负责融资，你这边没有原部门，公司安排你去营销部郝总那里，现在六期接近销售尾声，七期筹备也比较忙碌，你过去配合陈欢颜主管的策划工作，我这边已经跟郝总沟通好了，你今天就可以移到一楼策划部去办公……”听到这里，雨燕仿佛顷刻间掉入了冰窟窿，脑袋思绪也乱成了一团，她定了定神，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然后问：“那新项目就不拓展了吗？”王丹瑶看了看雨燕表情的变化，她继续说：“新项目拓展这边就暂停一下，不过倪总也说了，有了合适的项目，公司也不会放弃，还是会继续考虑拿地的。前几天开会你没在，所以我今天专门给你讲一下，这也是个正常的工作调整，你适应一下就好了……当然，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这个调整，也可以自行寻找出路……” 雨燕都没听到王丹瑶后来还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行政部办公室的，邱莉跟她打招呼，她也全然没有听见。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在刚刚平息的黑色风暴之后又来了一场寒冷彻骨的霜冻，让她如坠悬崖、欲哭无泪，她像行尸走肉一般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投拓部办公室，一屁股坐下半天不想动弹。钱晓天已不见了人影，她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发呆，过了半天才终于理清了王丹瑶说的中心思想：投拓部撤了，你，覃雨燕，要么去成为郝总和陈欢颜的下属，要么自己走！ 是去是留？就之前郝俊峰和陈欢颜对自己的态度，去营销部的处境可想而知，要么受夹板气，要么坐冷板凳！如果走，又谈何容易，哪里又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况且，一周前才刚刚借了一岚五万块钱，在这里欠下的债和人情，还得尽早还啊，怎能一走了之？雨燕越想越难受，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她走出办公区，到了湖边给方舟一个电话：“老公，我们投拓部就要解散了，要么离职，要么整合到金松湖策划部去，但是人家现在是有负责人的，去了肯定没好日子过。你说该怎么办呢？”方舟在电话里思索片刻，然后说：“你可以先去试试吧，等另外找到合适的工作了，你再走也不迟！现在为控制房价上涨，政府刚出台了限购政策，好些房地产公司都在收缩拿地，我们设计公司也受到影响，今年这几个月业务量跟去年比都下降了一半。我的合同也马上到期了，能不能续签还说不定呢。”这一问，似乎让雨燕更加无路可走，只有去金松湖！可是陈欢颜之前就误会雨燕会去跟她抢饭碗，对于自尊心极强的雨燕来说，去金松湖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啊！ 雨燕想找其他同事了解一下情况，于是拨通了一岚电话，问：“一岚，我回来上班了，可没想到你们都没在投拓部了?”一岚在一片挖掘机和泥土的翻腾声中，大声道：“是啊，上周五开的会，我从周一开始又回预算部上班了，现在在七期地块土方挖掘这边验收方量。七期要赶在国庆前开盘，就把我们几个又都调回来了。”雨燕说：“那你先忙吧！”这一整天，雨燕都在跟自己做心理斗争，到处闲逛，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既然考虑不清楚，就暂时不再想了。到了晚上下班时间，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打算回寝室去睡上一觉，走到木平台外，见钱晓天从外面开车回来，她跑到车窗前去问：“晓天，这一天都没看到你，你是去发展部了？” 钱晓天一脸倔强地道：“我才不去发展部呢，我去跟人谈块地去了！你呢？去营销部报到了吗？”雨燕摇摇头，没有一丝生气地道：“我不想去！”钱晓天看着覃雨燕情绪快要绷不住的样子，原本已经下车的他，又坐上车去，道：“走，咱们去老黄那儿喝一杯！老子也郁闷得不行！”雨燕顺势上了车，一脚油的功夫，就到了老黄的烧烤摊，他俩选了最边上的一个位置坐下，钱晓天朝烤架那边喊道：“老黄，来两瓶啤酒，我们两个人，烤串儿你看着上！”钱晓天转过头来，雨燕盯着钱晓天问：“咱们新项目真就这么放弃了吗？”“投拓部人都散了，还能怎么办？”晓天无奈地盯着远处，见老黄拿来啤酒，他一边撬瓶盖一边道：“但我们努力了这么久，我还是很不甘心，所以我想好了，我还是继续去跑项目，不管是合作的还是公开拍卖的，我继续去找，那天会后我就跟倪总说了，金松湖发展部我不想去，我再坚持半年，如果还是没成果，我就走人！”雨燕道：“我也不想去金松湖营销部，但王总却说已经跟郝总说好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爸刚走，又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太难了……”说着说着雨燕就绷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就往下流，这些天在家里她也一直绷着，这一刻仿佛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情绪释放的闸门，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泣着。 钱晓天立马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语气变得平和地说：“给你讲讲我的事吧。我爸也是肺癌去世的，那年我才七岁，还是个对死亡完全没有概念的小屁孩儿，直到我爸出殡的那天早上，我哥让我给我爸多磕几个头，说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爸了，我才一顿哇哇大哭！我爸以前在县国土局上班，原本家里的日子过得还行，但他去世后，我妈靠着我爸在世时买的两间小门面开了个杂货铺，一路拉扯着我们兄弟俩长大，从此再没嫁人。我妈十年如一日地守着铺子，根本没有时间照顾我的生活学习。每天早晨，我都会去固定的一家面馆吃碗面就去上学，我妈月底再去结账。我那时候没人管，成绩也很差，还经常伙同街娃们打架斗殴，天不怕地不怕，后来幸亏我哥的教育引导才没走上歧途。高二时我才收心读了点书，但只考了个大专。人生无常啊，要说痛失亲人，我比你更早，要不是家里有两张黑白照片，到现在我可能连我爸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 雨燕含着眼泪怔怔地听完，她完全没想到钱晓天会给她讲这样的身世，看他平时那么阳光开朗，甚至有时还带着些玩世不恭的傲娇模样，可内心也是有着隐藏伤痛的人。雨燕直了腰，她抽了张纸巾擦了鼻涕眼泪，端起酒杯道：“晓天，以前都没听你说起过这些，没想到咱们同病相怜！但你比我要坚强很多，还有，谢谢你那天晚上送我回去！”钱晓天见雨燕情绪好了些，也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一整杯倒进嘴里，道：“嗨，这都多少年的事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坚强还能咋办？以后工作上有心事、有情绪说出来就好了，跟我别那么客气！”说完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把雨燕面前的杯子也满上，接着说：“家人离开的现实我们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工作挣钱，以后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好。人嘛，得往前看！我们过好了，他们离去的人才能在底下安心不是吗？现在是你最难的时候，但伤心解决不了问题，你要振作起来！”雨燕吸了吸鼻子，端起面前的啤酒杯一口闷，然后问：“可是去金松湖营销部，我真不愿意在郝总和陈欢颜底下工作……”钱晓天想了想，道：“覃雨燕，以你的能力，绝对在陈欢颜之上，你就光明正大的去，用实力证明给郝俊峰看，怕他俩干什么？再说了，金松湖开发年限还长，做好了也是一份长久的好工作，不是吗？”听了晓天这一席话，雨燕似乎从自己这一天的苦闷纠结的情绪中跳脱了出来，她道：“你说的也是，这是公司的安排！即使他们给我小鞋穿，那也得能抓住我的问题才行。”钱晓天见雨燕有了些精气神，他抓起盘子里的一把牛肉烤串递给她：“这些天你应该都没怎么吃饭吧？来，多吃点牛肉！吃饱了才有劲挣钱去！记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雨燕接过烤串，坚定地道：“嗯，我想好了，明天一早就去营销部！” 第十八章 后备箱诱惑 就这样，第二天早上，雨燕去见了郝总，郝总这回倒是假装欢迎地安排道：“哦，王总上周跟我说了，你这就去陈欢颜那儿吧，策划部最近挺忙的，我已经跟她说过了。”雨燕随后来到策划部，陈欢颜还是那副只搭话不拿正眼看人的臭脸，指了指最角落那个位置道：“行，你坐那儿吧！自己熟悉项目吧！” 雨燕就开始熟悉六期、七期的项目，随后一两周过去了，雨燕果不其然被陈欢颜边缘化，但既不给安排具体工作，也不通知参加会议，雨燕问了几次可以帮忙做什么，她只说：“我这儿没什么，你问问他们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但实际上每项工作本就有专员在负责，大家哪怕自己加班熬夜的，都不愿意让雨燕帮忙似的，就都把她放一边晾着，雨燕明白肯定是陈欢颜给下面人都打了招呼的。雨燕也不跟她们争嘴置气，她就埋头做自己的想做事：看书学习也好，逛项目工地也好，在销售大厅看销冠陈浩然谈客户、帮他签合同也好，她就这样心态平和地上着这个被人遗弃一般的闲班。 过了一段时间，五一节前的那个周五。雨燕到家已经晚上八点了，母亲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子璇帮妈妈接过包包，跑向卧室里去放。雨燕见方舟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就跟发呆似的盯着电视，就问他：“你怎么啦？”方舟又叹一声气道：“我的合同到期了，公司不再续签了，嫌我年纪大了。我才三十八岁，怎么就年纪大了呢？”方舟说着就有些来气！这事儿方舟前不久提过，雨燕有些心理准备，她像是早已知道了这消息似的，不慌不忙地说：“那就再找呗，总能找到的。”方舟道：“找，哪儿那么容易啊，这周我都跑了几家设计院了，跟以前认识的同事也都问了，我这个年龄啊，现在设计院都不让进了！”这时，母亲叫上桌吃饭，方舟才拖着身子来到桌前坐下，他对雨燕说：“这两天我想一下，我这个年龄不好找工作，所幸我暂时不找了，听说这两年注册设备工程师挂靠费蛮高，一年十几万，要不我专心考试吧？等拿到证，一次就能拿到三年的挂靠费，那不比上班强？”雨燕不以为然地回答说：“哪有那么容易？你之前也参加过这类考试，不是都没有考过吗？”方舟道：“之前考的时候我在上班时，都没有时间认真看书复习，这回专职考，一定会过的！”雨燕见他下了决心似的，也没再阻拦他，就说：“要考你就认真复习吧，也没有几个月了！简历还是可以顺带投一投，万一找到呢？”方舟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复习！”一家人开始吃晚餐，雨燕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工作还在坐冷板凳呢，方舟又失业了！这种不消停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倔强的钱晓天，依然孤身一人在到处跑项目，需要了解市场时，就让闲着的雨燕帮他收集资料。八月的一个下午，金松湖花园的草坪上正在举行VIP客户盛夏音乐会，一边是乐队欢快轻松的旋律，另一边章光华和钱晓天正在激烈在争论着什么。章光华吸了口烟，又弹了弹烟头的烟灰，激动地道：“安溪这块地有一百三十亩，银行那边说他们自己员工可能都要团购三五百套。这几天，我在他们银行申请的两千万贷款马上就下来了，他们夏总跟我关系也极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反正我已经向倪总汇报了。”钱晓天紧皱眉头，一脸为难地道：“华哥，你那天提了这块地，我就去安溪县城跑了一趟，安溪这地方是江州最穷的县，没有购买力，烂尾楼遍地都是，这块地对面就是一个最大的烂尾盘，位置也在城边上，一去就是掉坑里啊。”章光华不服道：“当地那些小开发商烂了尾，我们去难道也要烂尾吗？我就不信！安溪虽然穷，总归有部分高收入的人群买得起房是吧？” 钱晓天摇头不认同道：“我觉得够呛，万一安溪人不买账呢？那我们不是砸手里了？”钱晓天眼见说不动章光华，语气里明显带着气。双方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叫雨燕过来，请她评判评判，雨燕只能说：“我也没去过安溪，对那儿不太了解，怎么能给出判断。给我两天时间，我可以先去调研一下，找相关部门拿一些真实的数据！”“对、对，那我们就等数据说话！”这两人都赞同了雨燕的说法。 第二天，雨燕跟陈欢颜打了个招呼说要外勤，陈欢颜巴不得她赶紧离开策划部，自然也不拦她。雨燕和钱晓天一起出发去安溪的路上，钱晓天神秘兮兮地道：“告诉你个秘密消息，财务部赵总上周五辞职了，他在金松湖的股份份额也退出来了，华哥昨晚悄悄告诉我的，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增股机会，你要不要考虑借钱入点儿？”雨燕一听有些意外和无奈：“这么好的事，哪能轮得到我？再说我借一岚的钱都还有一万多没还清，我哪有钱啊？”钱晓天乐呵呵地道：“现在知道这事儿的人还没几个！我打算找我妈借几万块钱，今天就投进去，你可以想想办法，晚了可就没机会了！”“哎，算了吧，还是先把我的欠账还了再说吧。”雨燕没再多想，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做好安溪的市调。 接下来两天，覃雨燕把安溪县城跑了个遍，包括停工烂尾的、在售在建的项目，还有周边工业厂区、繁华商业区、房管局等等，可结果让人唏嘘：这块地位于安溪县新区边缘地带，但却是入城门户位置。地块里全是两座高耸的山丘，土方量巨大。安溪县是一个以外出务工为主的农业县，是整个江州市经济发展最滞后的县域，城里常住人口大约不到十万，周边乡镇大部份人买房都选择去江东新区，仅有一半的乡镇会在县城买房。而县城里只有三五个本地小开发商建设的小项目，规划设计落后、工程质量差、物业服务还停留在看门大爷的水平，整体上完全没有品质可言，好几个楼盘烂尾停售，本地老百姓听到期房直摇头。整个县城平均每年只能卖1500套住房，基本都是刚性需求。这样的县城，拿了地就等于一个死字！但唯独让雨燕感兴趣是安溪房管局领导的一席话：“我们安溪的老百姓，虽然目前居住水平不高，但不代表没有高端居住需求，如果有大开发商进驻，就可以打破安溪目前低端项目扎堆的乱象格局，打造一些高品质的住宅小区，特别是好的物业服务，是一定能唤醒安溪老百姓的改善性居住需求的。” 按照这样的思路，再加上银行团购消息，雨燕向大家提交了一份“独辟蹊径，逆势而行——打造高端标杆住区”的可研方案建议。倪伟宏听完汇报，从椅子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子陷入了思考中，覃雨燕、钱晓天和章光华则坐在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突然他停下脚步，双手扶住座椅背道：“卓信企业文化中有句话‘危机就是机遇’，这或许是一个潜在的机遇。安溪虽然穷但地价低，投资额就小，市场混乱物业差，我们就去填补高端居住的市场空白。这块地是不是这周就要挂网？你们投拓部的原班人马，用一周时间做个详细的方案，白天有工作的就晚上加班赶出来！这次我们必须全力一搏！”对面三个人顿时差点高兴得跳起来，钱晓天立马在还没解散的投拓部群里发了条消息：投拓部全员，今晚七点二会议室集合，再出发！ 一个月后，这天钱晓天一大早就激动得睡不着了，看看表才六点多，他索性起床，收拾出门。他一个人要赶往安溪县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刚上车开出没走几步远，就接到章光华电话：“兄弟，你出门了吗？我和倪总、王总这会儿在成川上高速了，咱们十点钟汇合。”晓天答应道：“我也出门了，我在公共资源交易中心门口等你们，十点半拍卖会开始，你们千万别迟到了。”这三人头一天在卓信集团开会，只能一早赶到安溪去，倪伟宏有些不放心地问：“光华，安溪若拿了地，这第二笔土地款缴纳之前，开发贷你有把握吗？”章光华似乎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胸有成竹地回答：“倪总，您放心，拿地之前我已经跟银行那边汤总谈好了，等地一到咱们手，晓天一个月之内就把《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办齐，我马上就去申报贷款立项，汤总也会提前给各部分负责人沟通到位，第二笔土地款三个月之后才缴纳，开发贷绝对没问题。”倪伟宏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道：“光华，那汤总那边，你要提前打点到位，该花的接待费不能省！”“那是，那一定的，领导你放心！” 坐在后座的王丹瑶这时发话了：“倪总，我已经让小邱提前联系好了地块附近小区的几套出租房源，等今天拍了地，下午就过去签合同！办公桌椅设备那些我也让小邱准备了几套，随时都可以拉过去用！”倪伟宏听了，突然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拍着大腿说：“努力了一年多，终于看到希望了！等拿下这一百三十亩地，投拓部先前用掉的那一百多万，就千值万值了！” 钱晓天一路紧赶慢赶地出了安溪高速出口，沿着国道进城。刚到一个红绿灯路口踩下刹车，电话再次响起，一看是个陌生手机号码，但他还是接了：“你哪位？”对方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口音，操着江州本地口音道：“钱总，我是江州华道置业的总裁助理，我姓童，待会儿我们也要去参加安溪地块的拍卖。”钱晓天一惊，但很快镇定地道：“你好，童总，我知道你们公司。”对方又道：“钱总，我这边有一条对你们极为有利的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在项目地块十字路口右边非机动车道上等你，白色路虎就是我的车。对了，这儿路口上到处都是监控，你不用担心你的安全！”钱晓天一听，心想：嘿，这家伙想卖自己公司的底价赚一把！他瞬间装出一副势在必得地腔调道：“今天这块地我们一定会拿下的！至于你说的好消息嘛，我想我们肯定用不上！既然你都费了这么大功夫找到我电话，我就顺道问一下，你有什么条件？”对方爽快地回答道：“没什么条件，你来了就知道了！”钱晓天一下子更好奇了：什么人啊？卖消息居然不谈条件？真是奇了怪了！钱晓天想了想道：“等我五分钟吧！”于是，他放慢了速度，慢悠悠地把车开到了十字路口前，见对面红绿灯那前面五十来米远的路边，果然停着一辆白色路虎，还打着双闪。他从驾驶台上拿过手机，点开了录音功能，再退到手机桌面，关掉屏幕，然后揣进了裤兜里。 绿灯亮起，钱晓天一脚油门加速，就把车停在了路虎后边，嗯了一下喇叭。这时，前面车上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士，笑着朝钱晓天招招手，他来到车门边道：“钱总，你真是爽快人！今天你我都是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能否请你下来，我们借一步说话。”钱晓天见他没有什么恶意，就推开车门下了车。男子移步到自己的车辆尾部，面朝钱晓天低声说：“兄弟，安溪这个项目不好做，累死累活干几年还可能陷进去，你看街对面那烂尾的香雅苑，不就是活生生的失败例子吗？还不如我们今天来个一锤子买卖，让你轻轻松松就把钱挣了！”钱晓天终于听明白了，但他故作好奇地问：“哦？童总，还有这等好事呢？我蛮好奇，你说说怎么轻松挣这钱？挣多少？”见钱晓天露出好奇心，男子一脸喜色，他按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白色路虎的后备箱立即缓缓升起，男子拉过钱晓天道：“钱总，只要你想办法让卓信退出今天的拍卖会，这里面的就都是你的了！” 后备箱升到半高，钱晓天才往里看，这一看顿时让他惊呆了：偌大的后备箱里，满满地码着一捆一捆的红色百元大钞，跟小山似的！钱晓天差点眼睛都看直了。后备箱继续往上升，男子立即伸过手去一把按住，后备箱盖子就停在半空，男子道：“怎么样？兄弟，整整两百万现金！只要卓信退出今天的拍卖会，这两百万中午前就是你的了！当然，你也可以跟你上头商量一下，一起分这个蛋糕。”钱晓天做了这么多年投拓，这样巨大的诱惑还是第一次碰着，说不心动是假的，他顿时脸色微红，心潮涌动！随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退后了两步，才缓缓地说：“童总，你这个蛋糕真是满满的诚意，确实太诱人了！不会外面一层是钞票，里面都是纸糊的吧？”男子哈哈大笑道：“钱总，你说笑了，堂堂江州华道置业缺这点钱？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我们从来说一不二！”晓天赔笑道：“开个玩笑而已！童总，别介意！这么大笔买卖，我得好好考虑了一下，这样，我上车里去打个电话！”男子一抬手，笑眯眯地道：“你请，我这儿等你消息！”然后诚意满满地看着钱晓天，心想：有戏！ 钱晓天往左边挪了挪步，又偏低头看了看后备箱里露出大半截的钞票堆头，一脸垂涎三尺的样子，然后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边。他恋恋不舍地拉开车门，点火起步，然后摇开车窗对着还等在原地的那男子大声道：“童总，谢谢你的蛋糕！但我不喜欢吃甜食，热量太高，齁得慌！你拿回去自己吃吧！”说完，一脚油门下去就拐入了主干道。留下那男子在路边独自咆哮：“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后有你哭的！” 第十九章 终于拿地 即使是安溪这样糟烂的市场，同样也不缺乏竞争。上午十点，钱晓天跟倪总一行三人汇合，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参加土地拍卖会去了。今天七家公司竞拍，相互死咬着加价，卓信从85万每亩的起拍价，一路死咬着华道置业，最终追涨到170万每亩才拿到手，楼面地价接近一千，溢价率接近百分之百。安溪前两年拍出的土地最高楼面地价才不到七百元，这块地成了安溪县最新的地王，远远超出了投策方案里建议的120万的最高举牌价！看来，有了上回痛失江东E地块的教训，这回倪伟宏是铁了心要拿下这块地！ 在这么差的县城，以如此超高的价格拿了地！消息传回公司，雨燕马上把提前准备好的庆贺单图和配文发到了微信朋友圈，全公司上下一片欢呼！但一问地价，着实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待下午钱晓天回到公司，原投拓部的成员聚拢到投拓部办公室里，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自己的担忧。雨燕道：“这么高的地价，卖四千多的均价，哪儿还有利润？只有进一步提高品质，最大化提升产品溢价。”丁一岚也附和：“就是啊，再提高品质，那单方建安成本至少还要增加一到两百，这个项目怎么做啊？” 倒是钱晓天一副淡定的表情道：“我们既然做了高品质的产品，那就溢价销售，但高出多少，还得是你做营销的来提，是吧？”钱晓天看向雨燕。雨燕道：“这个还要系统算账，首批次必须结合团购低开高走，等打开了市场销路再溢价也不迟！”大家一致点头认同。雨燕又问：“哎，安溪项目你们都要去吧？”一岚收拾着桌上的文件，抬头回答：“我早就想去新项目了，金松湖这边干得再好，我也顶多是个小主管，我都在卓信干了十年了，换了人家早就是经理、项目总了。我从成川调到这边来，本以为会有发展，结果还是这样！”邓科也乐呵呵地说：“我也要去安溪，新项目可以多入股，傻子才不去呢！”入不入股份雨燕倒是没想，她巴不得早点离开金松湖营销部这个不待见她的地方。钱晓天就不用说了，他肯定早已内心雀跃地想要搬去安溪办公了。看来大家都乐意去安溪，雨燕心里也踏实了，这群志同道合的人又可以愉快地一起战斗了！ 钱晓天靠在自己桌子边，突然一拍大腿道：“天啊，我今天与两百万擦肩而过，现在都还后悔来着……”大家都问什么两百万，于是钱晓天把手机掏出来，录音放给大家听，听完后所有人也都大吃一惊，钱晓天问：“是不是很劲爆？！妈的，老子干投拓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一岚笑嘻嘻地道：“我们钱总是那见钱眼开的人吗？这人品我们绝对信得过！”雨燕也道：“是啊，你要是真后悔，你就不会在这儿说了，你真是敞亮！”邓科也道：“这手段真是不一般啊！”钱晓天马上带着一副教育的口吻道：“咋样？你们现在知道投拓的水有多深了吧？！每一次都能刷新你们的认知！我在这行干了快十年了，你们知道有多不容易了吧！”围观的一群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起哄道：“钱总，你真是令人佩服！”“钱总视金钱如粪土，你是真牛！”“钱总，以后我墙都不扶了，就服你！” 晚上，雨燕微信视频里给方舟报喜：“老公，我们在安溪拿地了。”“恭喜啊，老婆，看来你的坚持还是值得的。”方舟听了也很高兴。“不过，安溪市场很不理想！这件事是好是坏还不好说，估计我很快就要过去办公了，近半年我肯定会忙得脚不沾地，你可得全力支持我！”雨燕半喜半忧，顺道跟老公说自己接下来会很忙。“肯定的，双手双脚都支持你！周末回来，我们全家给你庆祝一下呗！”方舟笑着说，两口子在一片笑声中道别入睡。 第二天，倪总大张旗鼓地召开了经理级以上中高层人事会议，他红光满面地说：“我们江州卓信辛辛苦苦努力了的一年多，现在安溪项目终于拿地了，我们成功地迈出了对外扩张的第一步。我们作为卓信集团第一家在公开招拍挂市场拿地的公司，是可喜可贺的。林董在国外知道了我们拿地的好消息，昨天也非常高兴地亲自给我打电话道喜。我们今天开会主要讨论团队组建问题，中层管理团队是现成的，就是之前投拓部的成员。而项目总还空缺，在座的各位有没有毛遂自荐的？”公司副总殷智明、行政总王丹瑶、营销总郝俊峰、融资经理章光华等七八个人都埋着头，倪总看大家都不吭声，就站了起来，回来踱步思考着问题。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窃窃私语：“安溪人口少发展落后，单盘一年最多卖五百套房子，两千套房子岂不是要五年才能卖完？”“是啊，一年两个亿都卖不了，这项目总没法干！”…… 尽管大家都推来推去，但倪总似乎心里早已有了人选，最后笃定地说：“这个项目总就殷智明去吧，你是干工程出身的，性格沉稳，思维细腻，管理经验丰富，综合考虑你最合适！”殷总一脸诧异，赶紧说：“倪总，金松湖六期开春要交房，七期国庆开盘正在赶工期，目前正是工程管理最紧要的阶段，近半年我都走不开啊！”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却想的是：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我，我才不愿意去！倪总斩钉截铁地说：“没事，你下面工程、预算的几个经理都跟你几年了，也该独当一面了，再说这几个月不还有我在这边马？！你就辛苦点两边兼顾，最迟年后必须过去全面主持工作。”这番直截了当的安排，快速打消殷智明想要进一步推脱的念头。殷智明面露难色，但同时心里想：现在这么忙，那边我肯定是没空去管的。到时候你自然会换个人去。旁边的王丹瑶和郝俊峰，假模假式地纷纷道喜：“恭喜恭喜哈，殷总，预祝安溪项目早日大卖！”殷智明勉强笑笑也不搭话，不再作辩解，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情愿接这担子，但也只好暂时默认了。 接下来，公司在安溪租了几套住宅作为员工寝室和临时办公室，投拓部原来的班子均被任命为部门主管，只有章光华是兼任财务部负责人，原本他还是金松湖融资部经理。金松湖的销冠陈浩然被升为销售主管，与雨燕搭档，撑起营销板块，倪总还给雨燕抽调一个金松湖的策划专员蓝泉给雨燕当助手，即刻开赴安溪办公。在不到三十平米的客厅里，各部门的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启了白加黑的奋战模式。雨燕作为策划部开始地块打围、洽谈广告资源，租赁临时售楼部、策划专员招聘面试，忙得脚不沾地。倪总让雨燕和郝总同步在准备项目案名，但最后还是通过安溪中层投票，最终案名确定为“卓信未来城”。钱晓天跟邓科抱着设计方案天天跑规划局沟通方案，办证协调各种手续，忙得不亦乐乎。 丁一岚也为土方、地勘、总包等一系列招标日夜加班，忙得晕头转向。经过一周的折腾对比，一岚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根据倪总的建议，土方单位最终定了金松湖供方库里的江隆公司，倪总的理由是江隆公司是金松湖多次合作的老供方，在江州实力强机械多，报价也合理还抵两套房，听上去理由十分充足。钱晓天却在招标会上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说：“土方不比其它招标，本地势力这个因素我们必须作为最重要的条件来考虑，否则后期很容易生出事端。而且，安苍本地的安运达公司这次通过中间人几次给我递话，说他们必须要深度参与这个项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直接定江隆公司风险很大。”可倪总却不认这个邪门，强硬地道：“安运达这家小公司，比起江隆，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实力和条件，我们堂堂江州卓信还怕他威胁不成？”工程出身的殷智明虽然认同钱晓天的建议，但也不好违背倪总的决定，也附和道：“综合评定下来，江隆公司条件确实最优，定他们是没问题，为了确保后续工程进度和防范风险起见，丁一岚，给他们加一个商务条件：若因为各种人为制造施工障碍、扰乱施工秩序等，每延迟施工一天，必须支付我方一定金额的罚金，这个金额至少五万一天，必须对他们要有约束力度。倪总，你看这样行不？对我们也是一个保障。”倪总听了也顺势答应道：“对，我们要定就定最优质的单位，出了问题由他们负责来解决，毕竟人家能发展到那么大，也不是吃素的。”钱晓天也很无奈，只得郁闷地叹气摇头！定标第二天，陈力喜笑颜开地看着江隆公司几十台挖掘机、装载车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未来城工地，开启了愚公移山大战，工地上一度忙得热火朝天。第三天早上，钱晓天正打算和邓科一起去规划局沟通设计方案，就接到了陈力电话：“钱总，大事不好了！今天工地上两个口子都被大车堵上了，运土车进出不了了。工地上还来了一群当地农民，说他们之前在山坡上种的菜被咱们挖了，要求必须高额赔偿，十几个人站在挖掘机前阻碍施工，今天怕是啥也干不了，这怎么办？”钱晓天一听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但他却也假装无能为力的道：“这肯定是安运达搞出来的名堂，问题我早在定标时就说过了，你先上报领导，按合同扣罚金呗！我能有什么办法？”陈力补充说：“我刚刚给一岚和殷总都打过电话了，他们让我找你想办法呀！”晓天呵呵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根源在招标上，还得从源头解决！”陈力突然火急火燎地喊起来：“哎呀，他们爬上挖掘机了，现在里边也没法施工了。”一岚和陈力找江隆公司掰扯了一天，江隆公司找了几个关系去协调，可安运达公司根本不买账，真应了那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一岚也没有办法，定了的标没有双方领导的点头，她也没法单方面中止合约。第二天一早，陈力照旧向钱晓天倒苦水：“钱总，这工期本来就紧得不能再紧，再这样拖上两天，我都要交罚款了。江隆公司他们每天五万的罚款，时间长了保准不愿再交！”钱晓天一副事不关己地道：“你跟我说什么，你去向殷总汇报！我今天在规划局约了专家沟通方案，管不了你那事。”可转过身来，晓天就去找了建设局领导引荐本地关系梁爷，梁爷是安苍商业协会说一不二的老会长，江湖地位无人能及，自家业务也遍布江州各区县的各行各业，本地大小老板没有不给他面子的。安运达公司的晏总听了梁爷的话，自然十分乐意见主动找上门的钱晓天，全程热情和平地提出了他们的诉求：“钱总，你说的那些上工地捣乱的人真不是我们找的，那些堵门的大车也不是我们的，真跟我们没关系！但要是我们能合作，我保证帮你想办法，把那些捣乱的都揪出来，让他们滚蛋！但前提是我们得先有合作关系，不然我也不可能白帮你这忙，是吧？放心，如果我们真合作了，整个安苍，以后还有谁敢上你们那儿捣乱的，我姓晏的第一个不答应！”真是用着最温和的言语宣扬了他们最强硬的态度。随后晓天又请梁爷给江隆公司龙总带了话。这龙总早年受过梁爷的恩惠，现在也承接着部分梁爷在江州的生意，自不敢驳了梁爷这份情面。这梁爷出马，一天就解决了两家土方公司的问题，接下来只剩下龙总自愿退出了。殷智明正在发愁，钱晓天一通电话打过去提了解决方案：“江隆公司自愿退出合作，即时按施工量结算清账。我们重新与安运达公司签约，停工三天造成的罚款损失，两家公司私下协商。安运达公司接受江隆公司所有的商务条件，抵房再多加一套，延后的工程进度他们日夜加班赶上去。”解决方案到了倪伟宏那儿，倪总虽然心里特不痛快，但也只有默认，顺势把台阶下了。 这天上午殷智明突然到来，后面还跟着个身穿职业小西装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他一进门就笑呵呵地道：“大家都在呢！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今天入职的行政部经理冯媛媛，也是老卓信，之前还当过林董秘书，是倪总亲自请来帮咱们的！大家欢迎！”一屋子里的人都站起来，哗哗鼓掌，那冯媛媛上前两步，微笑着弯腰点头向大家表示感谢，然后自带气场地大声说：“谢谢大家，我之前离开过卓信一段时间，现在又回到卓信来，接下来一定为大家服好务！大家近来在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问题或者建议，都可以开诚布公地与我交流，我定会全力帮大家解决。”殷总转过脸看着冯媛媛说：“媛媛，接下来这边的行政工作，你尽快抓起来！”殷总也没具体说哪些方面，冯媛媛就点头道：“领导，你放心，我马上着手办，争取元旦前先让大家搬进固定办公区，把员工食堂办起来！”殷总一脸满意，他又转身对着大家说：“我今晚这边有个接待，顺道来看看你们，春节前项目必须开盘，大家有没有信心？”这是拿地一个多月以来，殷智明第一次来安溪看团队，大家似乎士气振奋，都异口同声地回答：“有！”接着钱晓天站起来拍着胸脯道：“殷总，设计方案专家委员会已经过了，就等月底的规委会了！我保证一个月内通过规划评审！”殷总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时陈力戴着安全帽，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跟殷总打招呼，看样子就是听说殷总来了，专程跑回来的。殷总问：“现在土方还剩多少？”陈力大声回答说：“前面十天挖了一半，还剩九十万方，南侧那块大岩石太硬了，根本挖不动，下午还要爆破！”殷总吩咐道：“爆破一定要找正规单位，千万千万注意安全！”陈力连连点头，丁一岚回答道：“领导，是找的正规单位，住建局推荐的，政府项目爆破都用的是他们这家！”殷智明又吩咐行政何旭：“小何，大家这样天天加班，你后勤要跟上，现在也没食堂，你多找几家馆子，让大家换换口味，加班吃的方便面、饼干面包多备一点儿！”何旭指着餐厅餐边柜上堆得高高的食品袋说：“殷总，这些都备着的，我每两天就要采购一次。现在联系了四家餐馆轮流吃！”殷智明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看也没其它事，就往外走，叫道：“陈力，上工地去看一下！”陈力连忙戴上自己安全帽，又抓了一顶安全帽立刻跟了上去。走到门口，殷智明又喊了一声：“覃雨燕，你也一起！” 第二十章 顾问之忧 雨燕也很快跟了上去，进了电梯，殷智明道：“覃雨燕，倪总昨天提了看是否让嘉悦营销来做未来城的营销顾问，让我们考虑，就跟金松湖的模式差不多，你研究一下，尽快给我个结论。”雨燕一听，这个结论怎么能自己来下呢，她想了想说：“殷总，我们拿地前做利润测算的时候，没有算这笔顾问费在里面，现在拿地总价高出了六千五百万，为了后面溢价销售，品质升级上我们又将增加业主会所、室外双泳池、健康荧光跑道、网球场、社区图书馆等设施，绿化和公区装修都要相应提升标准，工程成本自然也要增加不少，营销顾问费我先算算账看，明天我提交给您！”殷智明边听边思考着，最后嘱咐说：“你把这账必须算准确！”雨燕立即回道：“殷总，我让蓝泉找一份嘉悦营销跟金松湖签的合同原版，就按照里面约定的商务条件来算。”几个人到了项目工地，广告围挡已经立了起来，还没有上画面，蓝泉正在指挥工人们一阵忙活，蓝泉见殷总来检查工作，连忙上前问好，殷总问雨燕：“这画面还要等多久上完？”雨燕回答说：“画面已经请广告公司在设计了，预计下周就能制作安装完毕。”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殷总又说：“路口这个围挡这么高，要用两三年，制作单位有没有保障？要考虑后期维修问题。”蓝泉跟在后面回答说：“殷总，我们时间紧迫，直接使用的金松湖那家广告制作单位，已经跟公司合作几年了。”雨燕也说：“是的，领导，前期时间太紧，现找供方来不及，我们找金松湖推荐了一些合作资源。”殷总听了放心地点了点头，最后他环顾四周，看了看说：“哎，对面香雅苑地里那个单立柱你们了解一下，能不能租来用？”雨燕回答说：“已经了解了，那是他们自己建的，不对外租。”殷总道：“他们能建，我们也能，这样你们去申请建一个！”其实这个问题雨燕前几天也在跟部门讨论，正想单独上报方案，既然这时殷总主动提了，自然再好不过，雨燕马上回答说：“领导，单立柱选址我们策划部建议选择商业街出口这儿，正对十字路口，做成三角体形状，进出城两面都是绝佳的视角，另外一面就面朝商业内街里面。”殷总想了想说：“可以，你们尽快去落实！”雨燕连忙答应，随即就吩咐蓝泉：“蓝泉，叫广告公司尽快来看场地，出方案。”蓝泉一脸兴奋地接下任务，干劲十足地道：“好的，燕姐，我争取明天就把设计方案拿出，后天就开始去跑审批手续！”第二天，正奉公司召开第三季度运营总结会议，安溪项目这些新晋的小主管们也都一并参加。 会上听了各部门的工作汇报，倪总重点表扬了营销部：“金松湖今年前三季度，销售业绩都表现不错，今年超额完成五个亿的销售目标希望是很大的，希望你们能提一个令人激动挑战目标，怎么样？郝总，我相信你的能力！”郝总激动的站起来道：“倪总，请您放心，下来我马上提方案，四季度我们营销部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让您失望！”倪总听了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道：“对了，还有刚拿地的安溪未来城项目，接下来嘉悦营销那边可能也要尽快抽调人手和精力，不能顾此失彼！”郝俊峰就跟领了圣旨一般，连连笑着点头道：“好的，倪总，我今天就跟殷总这边对接需求。”倪总说完这话，坐在旁边的钱晓天用笔帽轻轻敲了敲雨燕笔记本，意思是问她听出倪总的意思没。 雨燕当然听明白了：公司的安排不可违抗呗！她看看对面殷总的脸色，殷总还是那副微微笑着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居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雨燕心里这样想着，随手就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句话，钱晓天看了，又在自己本子上写出 “进步很大”四个字，然后又在后边画了一个竖起的大拇指！会后，雨燕跟着殷总来到他的办公室，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测算表格和打印的合同文件，放在殷总面前，平静地说：“殷总，这是金松湖和嘉悦营销签订的合同原文件的复印件，商务条件我用红笔划线了，您可以看一下。按照这个上面的条件来测算，每月十五万的顾问服务月费，再加上按照年度销售金额千分之二到千分之四不等的跳点提佣，我们未来城每年完成三到四亿销售额的话，每年将产生二百八十万到三百五十万不等的顾问费和佣金。未来城整体货值是十二个亿，几年下来我们将会额外付出大约一千到一千二百万的营销成本，测算表格上有具体明细，请您过目。”殷总一边翻看这合同文件，一边听雨燕讲，原本舒展的眉头逐渐紧锁成一团，随后又看看测算表格，突然大手啪地盖在测算表格上，一副不再想看的样子！ 他把身子靠向椅背，然后重重地说了一声：“我好好考虑一下，你去忙吧！”从殷总办公室出来，雨燕心里忐忑不安，她边走边发微信语音问：“哎，晓天，你们在哪儿呢？我这儿忙完了，可以回去了。”晓天也回语音道：“我们都在楼下车上等你！”雨燕回道：“哦，我马上下来。”然后急匆匆地小跑起来，正跑到楼梯口，却与上楼的郝俊峰正面碰上。 郝俊峰异常热情地招呼：“哎，覃主管，我正要找你呢。未来城营销顾问的事，我正想找殷总和你对接一下具体的需求，方不方便今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雨燕心想：真是越不想什么越来什么！ 她礼貌地回绝道：“郝总，未来城营销的需求殷总也比较清楚，您直接跟他商议就好了，你们领导定了，我执行就行。感谢你的邀请，殷总刚刚给我安排了很紧急的工作，我现在正要赶回安溪去，我实在去不了，很不好意思哈。”雨燕笑笑，说完就下楼了，留下郝俊峰略显尴尬地站在原地，在后边讨好似的补救了一句：“好，好，你先忙，那咱们下次提前约！”回安溪的路上，雨燕吐槽道：“本以为来了安溪，就再也不用看到某些人了，结果还是绕不开啊！”钱晓天哈哈一笑说：“今天会上这安排，不是摆明了要让郝俊峰来管未来城营销吗？雨燕，我可真是同情你啊！”丁一岚安慰道：“这不是还没定吗?殷总是项目总，倪总说了也不一定。”雨燕顿时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一岚的手问：“你是说殷总敢反对倪总的提议啊？”一岚平静地道：“谁知道呢？反正在金松湖的时候，他们两个是一条心，至于现在嘛？谁说得准呢？”钱晓天开着车接话道：“哟，丁千万，看不出来啊，才发现你这么有见地！以前是我小看你了！”一岚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嘛，屁股决定脑袋，谁不会为自己项目的利益考虑，而去帮别人做嫁衣？！” “丁千万，这是我认识你这么久，听你说过的最有水平的话了！看来，以后我得重新认识你了！”钱晓天对一岚的话赞不绝口，雨燕也道：“一岚，你说得对，我们不能给别人当嫁衣！可是，也得殷总有这个魄力啊！”钱晓天马上补刀似说：“现在的殷总啊，有没有这个魄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现在的心思都还没过来呢！他压根儿不想来安溪，还想继续留在金松湖呢！”雨燕 “啊”了一声，紧接着埋头捂住脸道：“哎，那不就完蛋了吗？” 第二十一章 摇摆的心 覃雨燕回到安溪，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她担心：真让嘉悦营销来做了顾问，这以后的工作可怎么开展啊？！第二天上午一早，殷总就打来电话：“覃雨燕，跟嘉悦营销合作这事得尽快启动。昨天我跟郝总聊了，金松湖那种合作模式，我们项目确实不太适合，这个项目营销难度这么大，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鸡肋。但他们平面设计上有优势，我们可以在这一块合作，服务月费每个月四万。我让他们尽快派个平面设计师过来，你那儿不是正着急招这个岗位吗？对了，这个人工资从我们这边发，挂在物业公司！”雨燕听到殷总这一番指示，连忙回答道：“好的，殷总，我马上跟他们对接合同的事！”挂了电话，雨燕高兴坏了，她心里由衷地钦佩和感谢殷总的决策：只合作广告设计这一项，既遵照了倪总在会上说的与嘉悦营销合作的命令，从而保全了郝总的颜面，还让未来城项目只付出最小的而且是非常合理的经济代价，最重要的是杜绝了郝俊峰以后逐步掌控营销，最大化保留了我们自己操盘的权力！真是一石四鸟啊！ 中午出去吃午饭的时候，雨燕在路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晓天和一岚，他们都为雨燕感到高兴，但最后钱晓天补了一句：“这郝总，可能从此记住你了！”雨燕问：“为什么呀？我又没有反对过跟他们合作！”晓天一脸似笑非笑地道：“你啊，你那个账算得那么清楚？人家会不知道？！你挡人家财路了！”雨燕反驳道：“营销费用预算就那么多，这么大一笔额外支出难道我不该算清楚吗？”晓天被怼的哑口无言，一岚倒是满脸支持地道：“雨燕，你做得对！你看殷总，不是也站你这边吗？咱们只做对的事情，问心无愧就好了！”“是，是！你们都说的对！咱们得为公司考虑，为股东负责！”钱晓天自打圆场，三个人都哈哈笑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嘉悦营销就派了个女孩过来，说是驻场的平面设计师！加上刚招进来的易帆和黎梦，策划部的人就差不多齐了，又经过了半个月的辛苦忙碌，整体营销方案向倪总汇报顺利通过，雨燕即带领团队全力筹备项目入市推广宣传和临时销售中心开放工作，但在确定临时销售中心开放活动这个点上出问题了。那天，雨燕把活动方案提交到殷总面前，殷总一副很不很上心的样子，他看了看冷淡地说：“那只是个临时销售中心，也用不了几个月，现在我们也还没有房子可以卖，花十多万做这个活动合算吗？况且，我们首批次还有几百人的银行团购打底呢！”殷总这番态度，让雨燕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突然想起钱晓天说的话，到底是殷总的心思压根儿没放在未来城项目上？还是他工程出身不懂营销？雨燕试图解释道：“虽然我们现在还没开盘，但我们必须提前两个月做推广宣传，让安溪人都知道有未来城这个项目，让他们知道卓信集团在这儿开发高端楼盘了！有了一定知名度，我们后面才能开展意向客户排号。银行团购只是单位内小范围宣传，成效如何现在还无法判定，万一团购不成，至少还有大众市场作为后备！我们不能把鸡蛋刚在团购这一个篮子里，最好两手都抓！”殷总无法反驳雨燕这番正理，他拿起面前的方案往桌上文件筐上一放，随意地说：“你先出去忙吧，容我再想想，方案先放这里，过几天再定！”雨燕退出殷总办公室，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心里想：下面人加班熬夜费尽力气做出来的方案，殷总连看都懒得仔细看，更别说支持了，这以后的工作可怎么开展？！ 而另一边的金河新区，金松湖项目趁着房地产行情上涨，第四个季度才过了一个月，八千万的挑战目标就完成了一半，各级领导皆大欢喜。为了奖励提前完成年度目标，公司决定组织金松湖项目中高层和各部门优秀员工前往欧洲旅游。消息传开，着实让未来城这一群还在忙乱中奋战的人眼红了。中午出去吃饭的路上，大家忍不住私下抱怨，首先是丁一岚气呼呼地说：“太过分了，新项目才刚刚起步，我们每天累死累活地干，领导们却都跑欧洲旅游逍遥快活去了！” 邓科也说：“是啊，现在项目过规这么重要的事，也没领导管，全靠我和晓天两个人跑断腿。”钱晓天马上接过话：“你们抱怨有什么用？人家金松湖提前超额完成年度目标，本来就该奖励，该他们得意受宠！明年等咱们完成了任务，也申请出国旅游去！”邓科又道：“听说冯经理也要跟着殷总一起去，他们明天就要出发了！”一岚这一听，心里不平衡了，更加气愤地说：“殷总是金松湖的副总，去是应该的！但冯经理凭什么去？我们今年累死累活为公司干了整整一年，都没享受到这待遇，她才刚来几天，凭什么就可以去欧洲游？真是太不公平了！”雨燕没有搭话，对于才刚刚还完一岚五万借债的她来说，什么出国游她连想都没想过，她倒是对临时销售中心开放的活动方案还没签批有些着急。钱晓天又道：“你能跟人家比？人家好几年前就是林董的秘书了！”一岚还是不服气地说：“这跟她以前是林董秘书有什么关系？况且现在林董都出国好几年了！”邓科挠挠头道：“就这样想吧，殷总堂堂一个项目总，他出去身边总要带个助理吧！”一岚白了他一眼道：“金松湖所有领导都要去，王丹瑶自然要把所有行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殷总还有必要再带一个私人助理吗？咱们殷总什么时候这么矫情过？”“也是，也是！”邓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了。 倒是钱晓天不想再听丁一岚发牢骚了，兴许他也觉得不公平，但多说无益，他马上转移话题说：“哎，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江东新区那四块连襟地的一、二号地块要推出来了，一共一百亩，到万达广场步行五分钟还临河，听说起拍楼面价才两千多一点，要不我们也建议公司去参与竞拍？”钱晓天说完就看大家的反应。“那么好的位置肯定抢得头破血流，咱们公司才刚拿了新项目，哪有钱再去拿地啊？”雨燕随口聊天。丁一岚听了，也停止了刚才那不愉快的话题，说道：“是啊，马上年底了，大量的工程支付又要开始催账了。公司怕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先顺利过年吧……”钱晓天叹了口气，说：“公司确实没钱，但那块地真是好啊，不去参与真的是太可惜了。这样，我让华哥跟倪总先汇报一下，他们不是要一块儿去旅游嘛，参不参与都是其次，这块地我们之前也跟踪了很久，现在要推出来了总得让领导知道。”雨燕想想也是，钱晓天汇报也是尽他的本分，公司去不去拍，领导自会决策，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晓天，汇报归汇报，咱们还是先把未来城项目做好吧。看你一天忙得办公室都看不到人，哪还有功夫操那份心？即使要参与，倪总也会派别人的，你还是把项目过规抓紧吧。”钱晓天搓搓手道：“我知道，这不是闲聊嘛？快了，快了，下周五就开规委会了，专家会都已经沟通好几轮了，过规肯定没问题。”钱晓天就像在打包票。说话间，大伙儿三三两两地都到了定点餐馆，七嘴八舌地张罗着围桌点菜。雨燕没有坐下，她转身出了餐馆的门，掏出手机给殷总打电话：“领导，听说您明天起要出国一段时间，这个临时销售中心开放的活动报批筹备至少要一个月，等你们回来再定就来不及了，您看今天能定下来吗？我好开始准备。”殷智明这时候刚给金松湖工程团队开完会，部署他出国期间的工作，安溪未来城的工作会他根本就没打算开，也完全没想到覃雨燕会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明显停顿思考了一下，随即有些勉强地道：“行，我下午签！”雨燕松了口气说：“谢谢殷总，签完我让邱莉来帮我拿一下。” 领导们出国这十多天，安溪未来城在县城中心的临时销售中心和在项目附近的办公区都进入了紧锣密鼓地装修阶段，为临时销售中心开放确定的豪车巡游活动也开始筹备。十一月中旬，未来城项目顺利通过安溪县规划委员会审批。倪伟宏从欧洲回来，来到安溪请团队喝庆功酒吃火锅。酒过三巡，他高兴地说：“今年是我们江州卓信的丰收之年，金松湖项目热销，未来城项目顺利拿地过规，马上就要开工建设了，感谢有在座的各位兄弟姐妹一起打拼！希望明年你们也能像金松湖项目一样大卖。等公司现金流充裕了，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江东新区，这一次江东推的地，光华给我说了，这两块地保证金都要一个亿，我也想参与但有心无力啊，我们资金不足，团队也缺。”殷智明听了想了想问：“现阶段公司账上最多能拿出多少钱来？” 倪伟宏说：“最多就三千万吧，不然年底支付缺口就太大了。” “倪总，这些年我们都在郊区作战，这块地确实是我们进江州主城区最好的机会，我可以去找个工程总包作资方借七八千万，如果拿了地，这家资方就来作项目总包，同等条件优先中标。你若觉得这个方案可行，我马上去找钱！”殷智明站起来举起酒杯，信心十足地征求倪伟宏的意见。倪伟宏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端起酒杯跟殷智明碰了一下，然后道:“可以是可以，但这也只够保证金，后面的土地款至少还差三四个亿……”旁边章光华看出了倪总思想在变化，赶紧站起来添一把火，他举起酒杯说：“倪总，我再去银行申请两笔贷款，不过要用六期商业作抵押物，争取能凑两个亿。另外，这块地资源条件这么优质，我再找两家基金公司来看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投资。”倪伟宏略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他面露喜色地道：“那你们都抓紧落实，说不定我们还真能赶上这次拍地，行不行都争取去参与一下。”旁边的钱晓天听了顿时乐开了花，他也端起杯子道：“倪总，未来城规划也过了，后面一系列手续可以交给我们部门赵丹去办，我可以抽时间去跑跑一、二号地块的报名手续。”倪伟宏一看团队这么激情高涨，一拍桌子道：“晓天，明天上午你就去把一、二号地块最新的资料拿回来，我给马上林董汇报汇报。”庆功宴就在这满堂喜悦和希望畅想中愉快地结束。 第二天，是原定银行客户首场团购宣讲会的日子。雨燕一早就给章光华打电话：“章经理，银行团购宣讲会今天下午两点开始，这是第一次跟他们宣讲，你能过来吧？”章光华急促地道：“哎呀，不好说，上午我约了农商银行的黄行长谈江东项目贷款的事，现在我正开车去那边。结束得早我就赶过去！如果我赶不过去也没事，汤总那边我打好招呼了，你直接过去就行！对了，这个团购是我之前跟汤总谈好的，到时候可得算我的业绩，你赶紧跟公司申请一下，这种员工推荐资源每套怎么也得奖励两三千啊！”雨燕顿时无语，这章光华几句空话倒是说得漂亮，具体工作上也不来支持，要奖励倒是想得挺细！雨燕想了想回答道：“是，章经理，这边参与团购的客户都算你推荐的，但具体奖励政策还没定下来，我尽快落实一下！现在单方成本测算都要四千六，给他们的团购优惠价才四千五一平，价格已经是很优惠的了，但最重要的是看汤总那边还有什么诉求，需要你跟他多沟通一下，请他多推动推动，如果你能过来，那就最好了。”章光华明显有些敷衍地回答：“好好，我知道了！” 下午的宣讲会，策划销售全员出动，银行员工也济济一堂，汤总问了两次雨燕你们章总怎么没来，雨燕都只好说章总可能在路上了，可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结果到宣讲会结束也不见章光华的人影。汤总兴致勃勃地组织一场宣讲会，最后被冷落收场，内心不快地拂袖而去。会后雨燕本想找章光华一起，再去私下做几轮沟通，但章光华都以忙着跑江东项目融资没时间为由说没时间，十天团购报名时间截止时，确定要购买的人却寥寥无几。这天雨燕硬着头皮独自来拜访汤总，汤总甚是冷淡地解释说：“第一，之前的团购意向确实也是员工自己报的，但购房是员工个人自觉自愿的行为，我们现在也无法去强制要求大家必须购买；第二，你们也看得到，安溪烂尾楼盘较多，老百姓对期房吓怕了，你们虽然是品牌开发商，但大家依然持怀疑态度；第三，我们银行员工都是高知高智阶层，对风险感知更敏感，这也是他们现在不确定购买的主要原因。你们也知道，购买了对面的烂尾楼盘的业主天天在县政府门口拉横幅维权，搞得全县皆知，老百姓听闻是期房就摇头。”雨燕判定银行团购应该就是卖地的幌子，再使多大劲儿应该也不会有突出效果。 从汤总那儿出来，雨燕站在路边，给殷总打了电话：“领导，今天银行团购报名截止了，目前只有十二个人有购买意向。刚刚我找了汤总，他反馈说银行员工大都对期房不放心，只有等我们项目建设具备硬实力了，他们大部分人才会选择相信。看来首批次蓄客开盘，我们还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到大众市场，临时销售中心开放的活动我们真得好好宣传一把了。”殷总那边像是开会在谈什么重要的事，他急促地说：“我这两天在成川出差，今天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开放活动你就按照方案推进执行吧。”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雨燕很是郁闷，回到办公室，见只有一岚在，雨燕闷闷不乐问：“一岚，我感觉殷总都不关心我们项目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一岚盯着电脑，一脸不高兴地道：“忙什么？忙着跟硕丰集团谈合作呗，我费心费力地找了好几家总包来比价竞标，都快要定标了，今天他告诉我重新跟硕丰谈。”雨燕不解地问：“为什么呀？”一岚站起来，气呼呼地说：“还不是为了江东一、二号地块拍地融资互换条件，人家不但总包实力强，而且还是有钱的资方！下周二就要拍地了，你看钱晓天、章光华都好多天不见人，他们啊，心都还在摇摆，这山望着那山高呗！”雨燕听了更加郁闷了，她心一横道：“管他们的心在不在安溪这个穷项目上，临时销售中心开放活动后天就开始了，我马上给他们挨个打电话，后天的剪彩仪式他们必须都得在！” 周六这天，卓信未来城位于安溪县城最核心地段的临时销售中心盛大开放，锣鼓喧天，彩旗礼花绽放，剪彩环节殷智明、章光华、钱晓天、冯媛媛、丁一岚、覃雨燕六人同时登场，外模豪车在安溪全城浩浩荡荡地巡游了两天，销售中心内免费抽奖活动、全天演艺、街头快闪等一系列活动吸引了全城围观。临时销售中心里里外外人头攒动，就连门外街上和与街面连接的红旗桥上那一段也人山人海，钱晓天对雨燕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覃雨燕，我从来没见过安溪有这么多人！你把他们都吸引来看热闹了，这活动的钱花得值！”一旁的章光华也呵呵笑出了声。殷智明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对覃雨燕说：“雨燕，今天下午我要赶到成川去跟硕丰集团签署合作协议，没时间在这里多待。三天后的项目开工仪式，你跟冯媛媛商量着抓紧筹备，务必达到今天这样的效果！”冯媛媛在一旁道：“好的，领导，您先去忙大事，这儿您放心。”殷智明又转身看着丁一岚问：“丁一岚，你总包合同准备好了没？拿上跟我走，下午同时签。”殷智明说完就往外走，一岚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包，立马跑着跟了上去，回复道：“殷总，准备好了。只是这两天谈判时间太仓促，他们罗总又咬着不松口，但我觉得他们的价格还可以再……”“殷总有些不悦地厉声道：“行了，这时候要抓大放小。硕丰能一下子帮我们解决八千万的资金，撬动几个亿的项目，不能太纠结细枝末节的问题。”一岚顿时哑口无言，她郁闷地想：八千万又不是未来城要用，凭什么拿未来城的利益去交换？！ 第二十二章 入股 开工仪式前一天早上，雨燕正在办公室跟易帆确定赞助商空飘的数量，蓝泉急匆匆打来电话道：“燕姐，现在活动物料已经开始陆续进场了，上次殷总指定的活动区域靠近大路边上，但现在平场后这块实在太小，活动公司建议将场地更换到地块中间的大平台去。”雨燕顿时热血上涌，问道：“怎么搞得，这时候换场地？”蓝泉道：“没办法，这几天尽忙销售中心开放活动去了，这场地忘了跟工程部对接跟进，他们这几天又把这片平地挖掉了一大片。”“等一下，我来看看再说！”雨燕连忙对易帆说:“就画圈的这个十二个单位做空飘。”然后一趟子跑出了门。工地上各种作业机械一片繁忙，昔日的两座山已经被快被削平，偌大的地块形成了一个个台地。雨燕来到现场看了看，果真如蓝泉所说，原本偌大的活动场地，现在只剩下一小块，她当机立断给殷总打电话：“领导，您上次一起来看的开工典礼场地离主干道确实最近，嘉宾入场动线最短，但是现在工程部场平后这一片面积太小，搭建舞台后容纳不下嘉宾方阵和两边的工程车队，我建议将场地换到中间的大平坝去，跟您请示一下。”殷智明回复道：“你看着定吧，出了任何问题一切都由你负责！”雨燕被殷总的话怔了一下：这同是同意了，但却是甩锅的态度，听了很不舒服。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她作为策划部负责人必须优先保障整体活动效果，至于风险她会尽力去规避。“好的，殷总。”不服输的雨燕爽快地回答，她性格里一股子倔强，只想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做到最好，对得起公司，只要是她敢做的事情，她自然也不怕担责！放下电话，她朝等在不远处的蓝泉大喊道:“蓝泉，通知工程部立即平整中间的大平坝和进入的通道，让活动公司先布置周边的氛围。”随后，雨燕又找冯媛媛协调，调动了全公司的员工们都来工地上帮忙，十二月的寒冷天气，室外温度零度左右，这二三十号人顾不得肆虐的寒风和寒冷，一直忙到晚上十二点多才布置完场地。 第二天上午，活动顺利进行，各方嘉宾齐聚安溪未来城，随着倪总宣布项目开工，彩烟四起，礼炮机械齐鸣，开工仪式场面恢弘大气，震撼视听，各方来宾赞不绝口。活动结束后，郝俊峰叫住覃雨燕，他笑呵呵地道：“恭喜啊，覃主管，你现在不但账算得好，活动也做得这么出色！”雨燕听了顿时明白了他说的什么意思，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道：“谢谢郝总今天能来捧场！这都是团队的成果。至于我个人嘛，在投拓部学习了大半年，又跟着郝总您学了那么久，多多少少有点儿进步而已。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郝俊峰听出了雨燕话里有话，但脸上依然笑得灿烂地说：“好啊，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交流！”这时殷总面带笑颜走了过来，对雨燕说：“覃雨燕，干得不错！”雨燕如释重负地回答：“谢谢领导肯定，我先去忙了。”旁边郝俊峰也跟着道：“是啊，殷总，我也说覃主管的确优秀！”殷总谦虚地道：“哪里，哪里，还是你们陈欢颜厉害，追加目标又马上要完成了吧？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成绩，先恭喜你！”这话简直说到了郝俊峰的心坎儿上，他一阵大笑，随即又假装谦虚地说：“还不是殷总您工程建设上给力，才让我们一直都有充足的房源卖，营销的军功章也有您一半！”这马屁拍得，殷总也跟着哈哈大笑。就这样，未来城项目顺利开工，暂定在春节前开盘。 第二天上午，安溪县新城区某办公楼下，人声鼎沸。九点十八分吉时一到，随着殷智明手中的红色绸布一拉，大门左侧门柱上“安溪未来城置业有限公司”的牌匾露了出来，随即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等鞭炮声结束，冯媛媛大声说道:“各部门负责人，请大家今天有序组织部门员工搬运自己部门的资料物品，各部门办公区域都已经划定好了，大家先上去看看，别弄错了。行政部已经安排好了车辆，今天之内必须搬运整理完毕！”各部门负责人都纷纷响应，唯独钱晓天道：“冯经理，我下午还要去江东拍地，我们部门的赵丹负责哈。”冯媛媛点点头，她走到殷总身边问:“领导，您的办公室，都给您准备的是全新的家具和用品，您要不要上去看看？”殷总回复道：“没什么好看的，我和晓天着急去江州，下午要拍地，我就不上去了！”冯媛媛也看出了殷总的心思，不再追问，就说：“那我给你备车不？”殷总大手一挥：“不用，我就坐晓天的车去就行了。你忙吧！”雨燕带着蓝泉几下属来到策划部的区域，看着干净整洁的办公室，心里甚是欣喜，她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说：“这段时间连轴转，真是辛苦大家了。等搬完了办公室，这周五到下周一你们可以轮流回去，连休息三天，就当换休！”大家听了一阵欢喜。随后，她又叫住蓝泉道：“蓝泉，这两个月你加班最多，快有十来天了吧，要不你周四就提前回去换休吧！”易帆听了不乐意，问：“主管，我也已经加了四五天班了，可不可以也周四开始换休？”雨燕严肃地回道：“这周不行，但可以留着以后换休，人都跑光了，部门工作谁干？大家轮流换休！”这顿有弹性有原则的安排，大家都心服口服！ 下午果真传来江东拿地的好消息，公司群里一片欢腾，大家兴高采烈地转发着庆贺拿地的单图。雨燕正在整理自己的资料，放进背后的文件柜，办公桌就在雨燕旁边的丁一岚凑过来说：“太恐怖了，正蓝这次都败给咱们了，还有恒都等几家上市公司都不敢再举牌，四千八的楼面地价也敢拿，溢价率百分之百，又刷新了江东的地王啊！”一岚旁边的邓科也凑过来，不敢相信地说：“别说项目启动资金，光土地款都要六个多亿！真的是超高杠杆啊！”雨燕也有些疑惑地问：“卓信以前拿地也这么冒险吗？”一岚摇头说：“哪儿啊，我在卓信都十来年了，以前可从没见过！以前都是通过产城打造拿地。”“哦，那这么冒险，林董也能同意？”雨燕问。一岚道：“既然公司去拿了，肯定是林董同意的，听说林董指示这块地必须拿下！”一岚作为老卓信人消息灵通，公司有什么新鲜事都先知道。邓科喜上眉梢，乐滋滋地说:“今年公司连拿两块地，是要疯狂生长的节奏啊!”雨燕若有所思，公司有发展是好事，但这样的大跨步前进却是雨燕这样的小主管所不能理解的。丁一岚朝周围看看，又转过来头小声说：“江东这么好的项目，肯定公司好多人都争着去，特别是那些积极分子们！”邓科也凑过来，放低声音道：“谁看不出来啊？接下来公司高层肯定是明争暗抢一番，大家都想去江东项目赚大钱。谁都不想来安溪这个穷项目，都觉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雨燕单纯得像个傻子似的问：“不是才刚拿了地嘛，你们消息咋这么快？！”大家聊的这些，让雨燕很不可思议，自己只想把手头工作做好，其它的似乎都离自己很远很远。 周三上午，冯媛媛在管理群里紧急通知：倪总和殷总马上到安溪，立即进入会议室开会！雨燕才看到会议通知，就看见倪伟宏在殷智明和章光华的陪同下，风风火火地进了办公区，冯媛媛赶紧迎了上去问候倪总好，殷智明边走边介绍道：“倪总，这个办公区装修简单紧凑，各个部门都在中间这个大区域开放式办公，只有财务部是独立办公室。他们昨天才搬进来，今天食堂已经开伙了。”随后又指着靠边的一间说：“这是给您留的办公室，以后您过来就坐这间。”倪伟宏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平和地道：“没这必要，我不会有那么多时间过来，你们平时就当个会客室用吧！”殷智明和冯媛媛连连点头。待四人走进会议室，各部门负责人已经在会议桌进门这边齐刷刷地坐齐了。倪伟宏和殷智明在对面正中位置坐下，章光华和冯媛媛一左一右坐他们旁边。倪伟宏开门见山地道：“今天过来，主要是给大家讲讲未来城跟投入股的事。昨天我们又刚拿到了江东项目，这两个新项目都将实行‘核心团队跟投模式”，金松湖项目股改是十分成功的，股东们已经取得了良好的收益回报。未来城作为一个全新的项目，是成功还是失败，完全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为了支持大家，金松湖项目会马上进行一次利润分配，但股东不能拿现金走，只能全部入股到未来成项目中，以后在座的各位都是项目的小股东，你们不是给公司打工，而是在为自己打拼一份事业。下周五前你们自己完成认缴股份！大家都好好干，争取一年内让项目现金流回正，这样股本就可以退出来了！” 大家听了都喜上眉梢，除了雨燕，其他几位在金松湖股份都上了十万的，而且已经在之前的分配中尝到过甜头。殷总也发话了:“ 媛媛，你下来跟光华核对一下，把具体的跟投额度，今天之内跟大家落实一下，在总额度确定的情况下，职级要对等，尽量保持公平。”会议十分钟就开完了，随后殷智明跟随着倪伟宏进了独立办公室，开起了闭门会议，冯媛媛也跟着章光华去了财务室，留下这些中层火热地讨论了起来。钱晓天乐开了花，他拍拍雨燕，有些遗憾道：“看吧，我上次叫你借钱收点儿金松湖的股份，这么快就回本了，是不是超值？当时就我和华哥一人收了几万块，剩下的三十万全被王丹瑶给收了。”雨燕倒是没想那么多，对于自己只交了四千进去，这次能分出来更多来，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她笑笑说：“谁叫你是钱总呢，你天生有眼光有财运，恭喜你！人家王总近水楼台先得月，天时地利人和！我嘛，当时的情况你知道的，一样也占不到。”旁边的邓科问丁一岚：“岚姐，你这次打算投多少？”一岚回道：“金松湖分多少，我就投多少呗！安溪这个市场，你还敢自己加钱投进去？你呢？”丁一岚虽然不差钱，但也是怀着小心谨慎的态度，毕竟项目现在团购也失败了，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呢。邓科摸摸后脑勺说：“我倒想多投点，但我才刚买了二套房，欠了一大屁股债，现在也拿不出来钱来，也只能分多少投多少。”钱晓天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眉飞色舞地说：“哎，先说好了啊，你们不投的，我全部收了。”只有雨燕闷声儿不说话，入股她有心无力。这次大家肯定都要入股，自己再不入点怎么也说不过去，再说从内心里雨燕也想尝试投资，可是上哪儿找钱去呢？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钱晓天看了眼倪总办公室关上的门，凑到雨燕耳边小声说：“想不想调去江东项目？想去的话找机会给殷总说说。”然后给雨燕使了个秘密的眼色就走开了。雨燕就当顺耳听了，但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过，她知道金松湖团队那么多精兵强将，公司有的是人派去江东项目，她只想守着把安溪项目做好！ 晚上下班后，一岚让雨燕陪她去逛街买件像样的衣服，说是她弟弟又耍了个女朋友，这周末两家人正式见面。雨燕还在焦虑投资款，根本没心思逛街，她对一岚说：“这边县城里衣服的品牌选择少，你要不回成川去买？”一岚说：“周末现买也没时间，成川那些大商场的衣服多贵啊，我就在这边将就买一件就得了。”两人一起逛了县城商业中心的几家小店，一岚看的都是不超过五百的普通妮子大衣，还一路讨价还价，雨燕劝她：“咱们这一年这么辛苦，马上要过年了，你要不要挑件好的羊绒大衣？”一岚回道：“不用，咱们平时都穿工装，这些衣服买了也穿不了几次！买贵了都是浪费！”最后一岚跟老板娘讲了半天价，买了件三百多的长款大衣。雨燕心想：这大家口中的丁千万，简直比自己还节俭！ 回到寝室，雨燕就关上门给方舟打电话：“老公，公司要给所有中层配股份，必须在下周五前把钱交进去，我也想投点儿。你能不能想点办法上哪儿借点钱啊？”雨燕每次遇到困难，都想老公能帮帮自己，可是基本上希望都会落空。果然，方舟想了想说：“老婆，你看我现在才考完注册又还没有上班，咱家现在只有万把块钱，家里还要生活啊，明年女儿要上一年级了，咱们能不留点钱啊？你说要去借钱投资，这事我觉得不靠谱，救个急别人可能还会借，但投资别人肯定不会借，再说万一赔了拿什么还给人家？”方舟一向谨小慎微，做人做事墨守陈规，不思进取，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工作上没有起色的主要原因。“好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什么都指望不上你！我自己想办法。”雨燕生气地说，然后挂了电话。 雨燕靠在床头陷入了思考：就像方舟说的，投资都有风险，找别人借不太现实。自己公司的项目，再不济股本肯定是能保住的，一旦错过这次，可能以后永远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入股机会了。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十万块钱来入股投资。她想起信用卡经常给她发短信，说可以现金分期贷款。另外之前买的保险有个保单贷，自己是长期保险客户，应该也可以贷点钱出来，每个月的工资省着点花，就慢慢还呗！就当强制存钱。 第二天，雨燕给保险公司的朋友打电话：“珊姐，我想找你帮我申请个保单贷，看能贷多少钱？”“你已经是交费一年以上的客户吧？把保单发过来，我找专员帮你看看。“好的，我急用钱，顺便问问我马上办理的话下周三之前能不能把钱贷下来？”“你贷款干嘛用啊？”“我啊，我们最近不是拿个新项目嘛，公司让管理层投资入股，我也想投点儿。你知道我这几年的情况，没存下什么钱，所以才想到了这个法子。”“哦，你那个投资靠谱嘛？风险大不大？”路遥关切地问。“投资嘛，风险肯定是有的，但是我们自己在做项目，公司领导也都是股东，我想再怎么股本应该能保住吧。”雨燕这样说。“哦，只要你想好了就行，那我问清楚了回复你。” 接下来，雨燕又给信用卡中心打电话，客服回复说：“女士，您的现金分期最高可以贷三万元，第二天钱就可以到账。您现在需要马上办理吗？”“哦，我先咨询一下，需要的话明天给你电话。”这时候陈珊珊电话来了：“喂，亲爱的，你的保单银行专员审核了额度，说可以贷八万元，但是需要你亲自回来签字办理，手续办完三天内放款。明天周五，你要想下周三用钱，只有明天回来办理。”雨燕略微思考了片刻说：“行，你帮我申请吧，我明天请假回来办。看需要带哪些手续，你微信上给我发一下，谢谢珊珊姐。”挂了电话，雨燕马上跟殷总请了假，当天晚上就回了成川。晚上雨燕进家门，方舟问：“老婆，今天才周四，你怎么回来了呢？”雨燕说：“我明天在成川办点事儿。”雨燕知道，一旦说了办什么事，方舟多半会阻拦她，于是就想先不让知道。 晚上临睡前，方舟、雨燕和子璇挤在床上做游戏。子璇突然问：“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有自己秘密基地啊？”雨燕不解地问：“宝贝，什么是秘密基地啊？”“就是自己的房间，我们班很多小朋友都有自己的房间。他们生气了，不开心了，就可以去自己的秘密基地待一会儿”子璇嘟哝着小嘴说。“哦……”雨燕和方舟抬起头，对望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方舟想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宝贝，等爸爸挣了大钱换个大房子，你就有秘密基地了。”“好啊，好啊……”子璇开心地说。“好了，9点半了，宝贝，睡觉了。”雨燕拿过子璇手里的绘本，让孩子靠飘窗台一边睡了。 两口子各自看着手机坐了一会，看孩子睡着了，雨燕问方舟：“老公，这段时间忙，我都忘了问你，你那注册考得咋样？能不能过？”方舟漫不经心地刷手机道：“谁知道呢？今年挺难的，他们考了出来都说难，二月初出成绩！”雨燕一听心里凉了半截，然后说：“现在考试也考完了，你是不是该找找工作了？年后好上班去啊！那麻将天天打，也没什么意思！”方舟狡辩道：“我也没有天天打，只是有空的时候去打发一下时间，再说了，我只是去娱乐一下，又没有赌博输钱，都是赢着的！你看我平时买彩票的零花钱，都是赢的。”雨燕越听越觉得无语，她带着严肃的语气说：“老公，子璇确实该分床了睡了，马上就上一年级了，别人家孩子三岁就分床了。我们这套二的房子，我妈要住一间，要不咱们什么时候卖了换个套三的吧？”方舟抬起头来，为难地说：“八月份咱小区房子才卖七千多，这个月已经是快一万了，房价一天一个价，现在也不是换房子的时候。”“是啊，现在是不合适，以后房价还会越来越高，但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的。女儿现在五岁多，大不了再等一年，怎么也该让她分床睡了。”雨燕无奈地说，方舟听了但没有答话。一说房子就触碰到了方舟的痛点：方舟是不愿意卖掉这套房子的，一心只想另外买一套，但他那断断续续的收入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更别提再单独买套房子了？！现在成川三居室的房子起码上百万，买个二套房首付六成就得六十万，以两口子现在的收入，猴年马月有能力买二套房啊！这个话题已经成两口子的敏感话题，每次都是以陷入沉默的方式结束。 第二天，雨燕一大早去了银行跟陈珊珊汇合。陈珊珊去柜台问了一圈说：“亲爱的，办手续其中有个环节，得让你老公知晓同意。他知道这事吗？”雨燕知道最后肯定是要让方舟知道的，但她还是想最后一刻才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她想了想说：“我还没告诉他呢，我这会儿先给他说一下吧。”雨燕随即出了银行大门外，才给方舟打电话：“老公，我今天是回来办理保单贷款的，我还是想趁这次入点股，单靠工资收入，咱家什么时候能攒下钱来啊？昨晚没告诉你，就怕你不同意，现在还是要让你知道这个事儿。”方舟顿了一下，问：“你打算贷多少啊？每个月还得上吗？”“用我那张长期寿险保单可以贷八万，我打算贷三年，每个月还款三千多，现在我每个月工资能还得上，只是就存不下多少钱了。”雨燕如是说。“那你贷吧，但还是要注意风险。”不知是昨晚那扎心的对话还是雨燕刚才的说辞，在他心里起作用了，方舟就这么同意了。就这样，雨燕花了半天时间顺利地办完了保单贷款手续。 第二十三章 釜底抽薪 周五的晚上，钱晓天一进家门，就老婆何露：“今晚上点的啥菜？我得喝两口！”何露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回答：“点的干锅双拼，排骨和大虾，还有两样卤菜。晨晨在幼儿园已经吃过晚饭了，在那屋画画，就咱俩吃！马上就送来。”钱晓天把脏衣服袋子往沙发角落一扔，高兴地道：“何露，你老公我马上就要挣大钱了！”何露一听，立马放下手机问：“真的？多少钱？够不够买几个包包？”晓天鄙视地说：“何露，你也就那点儿出息！成天包、包的，赶紧给我倒酒去！”何露马上起身笑嘻嘻地跑向酒柜去，边拿酒边说：“挣什么大钱，快给我说说！”这时门铃响了，何露又跑去开门，是点的外卖到了，她接过来顺手摆上桌，又倒上公司发的白酒。钱晓天洗了手，过来坐在桌前道：“我们公司又在江东拿了个大项目，一开始就我提议让公司去拍的，最后也是你老公我亲自举下来的！现在我正在申请调到那个项目去！对了，安溪项目马上要入股，对了还有江东项目，等我调过去了，那边也要跟投入股，起码要准备三十万！”钱晓天越说越兴奋，何露听得脸上笑开了花，她一个劲儿地给老公夹大虾，又问：“你什么时候调过去？”晓天品了口小酒，道：“应该差不多就这两周吧，前两天殷总跟倪总单独谈这事谈了两个多小时呢，反正我跟殷总说好了，就凭前些年我们都在同一个项目的交情，他如果去江东，指定带着我去！咱以后三个项目都有股份，你就等着数钱吧！”何露笑眯了眼睛，随即又有点担忧地问：“但要投这么多钱啊，咱们上哪儿借去啊？”晓天一拍胸脯道：“不就是借钱吗？我哥那儿、我妈那儿、还有银行贷款，怎么也能凑个三四十万出来。你放心！”何露更是笑出了声，她站起来给晓天把酒满上，又坐下含情脉脉地看着晓天，道：“老公，我当年果真没有看错你！你尽管去好好干，家里有我呢！”钱晓天头往上一昂，道：“那是，像我这么帅的，能力这么强的，怎么就落你手里了呢？”这句自嘲的逗趣，把何露说得哈哈大笑。何露笑完，起身道：“老公，你慢慢喝，我去给你把衬衣手搓了，把其它衣服也洗上，下周你好穿！”说完就笑嘻嘻地忙去了，钱晓天看着老婆抱起自己的脏衣服去了阳台放进洗衣机，随后拿着几件白衬衣进了卫生间手搓，他满脸陶醉在幸福之中：老婆温柔体贴，事业前途光明，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值得多喝两口的呢？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啦！ 几天后，雨燕将东拼西凑的十二万元交到了公司，再加上金松湖分出来三万，一共是十五万的投资款，就这样人生头一回靠高杠杆走上投资的道路。交钱的这一刻，雨燕的心跳得怦怦的，刷卡的时候手心都出汗了。从财务室出来，覃雨燕全身充满了力量，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人生满是憧憬：不管别人怎么看安溪未来城，但她看好这个项目和平台，她要好好干，要在安溪要干出个成绩来！ 雨燕走向自己工位上，却见预算部、策划部一群人扎堆在看什么热闹，雨燕走上前去问大家在看什么，蓝泉小声说：“燕姐，快看集团发的人事任免通知！这下，殷总彻底去不成江东了！”雨燕赶紧道：“你们怎么这么八卦？快散了，都干活儿去！”蓝泉凑过来道：“不是我们八卦，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雨燕顿时吃了一惊：高层领导们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下边员工的顺风耳和千里眼！她赶紧掏出手机看公司微信群截图：殷智明被任命为安溪未来城置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王丹瑶被任命为江州江东置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即日起生效。安溪项目拿地已经三个多月了，殷智明的任命这时候和王丹瑶的任命同时发布，这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三个项目公司，大局已定。雨燕回到工位，一岚见了她道：“这下，他们那些内心摇摆的人，终于该定心了吧！”雨燕听了笑笑，回答说：“可能是吧！”她心想：殷总指定是去不成江东了，那晓天还能不能去呢？她很想当面问问他，可这一整天下来，都没有看到钱晓天的影子。 到了第二天早上，雨燕和一岚同行来上班，走到公司楼下，见钱晓天精神不振地从旁边车库里出来，雨燕问他：“昨天怎么一整天都没见你？！”钱晓天两手插在黑色的大衣口袋里，耷拉着脸说：“去金松湖那边了，有点事！”丁一岚倒是毫不掩饰地问：“那你还去不去江东了？”晓天停下脚步，板着脸说：“还去个屁！他都去不成了，自然也不放我去！哎，可惜我前段时间跑断了腿！”一岚呛他道：“早劝你不听，谁让你那么上赶子的？！江东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公司里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晓天不甘心地回道：“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呢？我昨天下午去跑了一圈，倪伟宏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现在地拿到了，我和殷总两个功臣就被他这样永久下放道安溪了，真是白白便宜了王丹瑶！她啥事儿也没干，白捡了总经理当！”雨燕见他这么忿忿不平，安慰说：“也没多大事儿，江东那个项目杠杆那么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好的。咱们安安心心把安溪项目做好才是正道！”钱晓天听了雨燕的话，心里似乎好受了些，他道：“我就不信，我在安溪照样能干出成绩来！看吧，不让我去，是他们的损失！哎呀，不跟你们说了，我得上去吃碗面，昨晚郁闷得都没怎么吃东西！”说完就一骨碌跑向了楼梯口，雨燕在后面喊：“钱总，一号楼预售，就看你的了！”晓天头也不回地往楼上撺，边跑边说：“放心，绝对搞定！” 上午雨燕给团队开会：“销售中心开放到现在已经两周了，目前已有大量的客户咨询登记，元旦当天我们开始正式启动全城排号，返乡潮推广也同步进行。今年是二月中旬日过年，根据最新工程进度，一号楼将在二月初达到预售条件，我们将暂定在春节前一周首批次开盘。所以我们还有四十天排号周期，大家全力以赴推广拓客，我们争取在开盘前排号两百组。接下来，我说一下分工……“雨燕把工作安排了下去，下面团队都十分给力，执行力也非常强，很快就忙开了：城区广告投放、乡镇路演、产品发布会等都全面有序推进。 元旦过后的一次营销会上，销售部主管何浩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包括元旦假期在内，我们总共才排了三十多个。燕姐，这几天我真的尽力了。对面烂尾的香雅苑这几天闹得正凶，业主天天在政府门前拉横幅，搞得全城老百姓都不敢买期房了。我们项目现场还什么都没呈现，给不了客户信心。所以来咨询的人多，但大部分都不愿意排号，说想要买现房。”雨燕冷静地说：“项目才刚刚开工，实景体验完全不具备条件，我们又必须在过年前开盘。现阶段我们只能在广告推广和渠道拓展上加大力度，总有一部分人是相信卓信品牌的，毕竟金松湖项目也属于安溪县，前面几期都交房了，好些安溪的客户都在那儿买了房。不要这么早泄气，我们还是要有信心。”然后接着说：“黎梦，接下来渠道上要增加人手，提前启动城区进店扫铺宣传工作，今天之内把各乡镇逢场的日期排出来，结合蓝泉的路演活动开始下乡拓客。易梵，推广上我们再增加一些汽车客运站广告和乡镇墙体广告，最大化扩大宣传。”这一波加大宣传力度似乎起到了作用，仅用了一周时间排号量就翻了倍。正当营销部要乘胜追击的紧要关头，金松湖一则通知直接让营销部炸了锅：全员参加春节团拜会。 这场号称投入百万的春节团拜会由倪总亲自督阵，邀请了卓信集团御用的知名导演，提前一个月开始筹备，今天破天荒地拿了两个新项目，必须在投资方和股东面前大展江州卓信美好形象。冯媛媛把安溪团队节目单和参与人员名单拿给雨燕时，她顿时一股心火窜到了头顶，但她还是压着火对冯媛媛说：“冯经理，我们还有半个月就开盘了，现在正是排号的关键时期。怎么能让营销板块的员工都去跳舞呢？就剩我、何浩然，还有两个置业顾问，就连嘉悦营销派来的平面设计都抽调了去，你能不能帮着协调一下？”冯媛媛也有些郁闷地道：“今天下午我去参加了协调会，你知道这次活动主策划谁吗？我越是帮咱们团队说话，他们越是不留余地。最后连我都被选去当主持人了！”雨燕问：“谁啊？不应该是王丹瑶总吗？”冯媛媛回道：“王总已经去江东任职了，新招的行政经理文丽娜刚入职又不熟悉公司情况，所以郝总是这次团拜会的主策划，包括节目和人员名单，都是他和导演一起定的。下午我争取了半天，他愣是拿着倪总当挡箭牌，说各个项目各个部门都要贡献力量，最后不留情面地给我拒了，还说这个集体舞对形象要求高，必须是营销版块的美女帅哥们才行。谁叫咱们新团队人数少，不像金松湖大团队人多，他们抽调了二十来个其它部门的，营销部就象征性地只抽了个内业。”雨燕听了捂住额头，她气愤地吼道：“这不是釜底抽薪吗？还开不开盘了？这个安排殷总知道吗？不行，我得给殷总打个电话。”雨燕不顾冯媛媛还坐在她桌前，掏出手机就去了旁边会议室拨号：“殷总，春节团拜会把我们营销版块的人都安排跳舞去了，现在正是返乡潮宣传推广和排号冲刺的关键时期，您看能不能帮忙向倪总请示一下，给我们营销版块多留几个人啊？”“哦，这事儿啊，我正在开会，也不方便去请示陈总。参与的人也不是每天24个小时都在跳舞，工作上你们灵活安排吧！”殷智明说完就挂了电话，他作为堂堂项目总，居然也是这套漠不关心的推脱之词，难道他也不关心项目的死活吗？覃雨燕真是欲哭无泪！ 覃雨燕回到工位，冯媛媛看她不说话，就问她：“找殷总是不是也没用嘛？你对卓信可能还不太了解。卓信历来有“在活动中熔炼团队”的传统，林董没有出国之前，遇到大的周年庆活动，我们得至少提前3个月准备，基本上全员参与，不管项目处于什么紧急阶段，被安排的员工就得马上放下手中的工作，全力投入活动中。公司今年连续拿了两个项目，肯定是要大办特办的。你就慢慢适应吧！”说完她就起身走了，雨燕再一次感觉到孤立无援，简直快爆炸了！正巧钱晓天从外面回来，看雨燕铁青的一张脸，就走近问：“咋啦？谁惹你了？”雨燕气急败坏地倒了苦水，随后道：“我看郝总就是趁机打击报复我，阻碍项目开盘大卖，真是卑鄙无耻！” 晓天平静地说：“也有这个可能！人家郝总同时管金松湖和江东两个项目的营销，还能抽时间为倪总策划百万团拜会，我们敢说我不派人去支持吗？人家现在是大红人，要想拿捏你还不是轻而易举！这个啊，你找殷总也不顶用，他现在心思都没在安溪。”本以为钱晓天要同仇敌忾地安慰她两句，结果却和冯媛媛一个强调，雨燕更加气愤了：“他不是去不了江东了吗？那他现在心思在哪儿？他是项目总，以前说六期交房脱不开身，现在六期也交房了。他总该管管我们这边吧。”钱晓天在桌上转着手机，道：“现在啊，他正发泄情绪呢！费那么大劲拿安溪总包去换回八千万融资，结果还没去成江东，他能不窝火吗？不像我，这么快就能看淡，心情很快平复了！”接着又说：“哎，也没多大事儿，我还不是剩下光杆司令一个！这都算轻的，以前卓信巅峰时期的周年庆，你是没见过：停下工作提前半年排练节目，我们都习惯了！”“一个活动准备那么长时间？这不是疯了吗？”在雨燕看来，这就是不务正业的笑话、行业的奇葩，简直无法理解！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一个人的力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只能顺其自然！ 第二十四章 冰火两重天 一个月后，江州最高端的五星级酒店——江东国际大酒店异常热闹，位于一楼大堂的卓信铂雅府临时展厅前一天刚开放。下午时分，丁一岚把车停在了地面停车场，覃雨燕、钱晓天等几个人从她车上下来，一行人走进酒店大门，见大堂里人就跟赶集市似的，铂雅府临时展厅里的每一张洽谈桌都坐满了人，置业顾问忙得不可开交，前来咨询排号的人在站厅外边排着长队，不得不说：实在太火爆了！钱晓天对雨燕说：“看到没？都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这话是真的。我们未来城想尽办法，一个月下来才排了不到一百个号，人家就打打广告，什么造势活动都没做，就昨天一天的登记咨询量都有近三百组，嘉悦营销代理了这个项目估计要赚翻了。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初全公司的人挤破头都想去了吧？”雨燕一脸苦笑：“是啊，真不愧是绝版地王项目，这影响力太大了！”邓科也说：“我听那边设计部同事说，公司内部都有几个本地的员工昨天去排号，他们排到两百多号的，都害怕到时选不到好的楼层！”一岚不以为然地道：“真有那么火吗？说不定是虚张声势！”随后又转头凑过来问晓天：“听说江东在开盘前还差三个多亿土地款，现在有着落了吗？”晓天讽刺道：“丁千万，你真是拿着一万多的工资操着几个亿的心！”然后看了看周围，又继续说道：“公司敢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这项目，肯定是有办法解决土地款的啊，顺天集团听说过没？今天这场百万团拜会，就是办给硕丰集团和顺天集团看的，以咱们卓信的品牌实力和这个项目可预见的超大现金流，怎么可能缺资方？！”一岚回怼道：“是啊，资方是不缺，净拿未来城作嫁衣了！” 大家顺着导视指引牌坐电梯上二楼，一出电梯口，就受到了接待组热情地迎接，沙发休息区早已坐满了卓信的中层们，大家一片谈笑风生，雨燕一眼就看见了章光华也在其中，他正跟一个长得又高又壮的男子聊着天。钱晓天走上前去跟章光华打招呼，那男子见了晓天，一把握住他的手道：“晓天，咱们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在安溪项目，我还说什么时候约你喝顿酒！”晓天道：“哎，我说韩天力，你来了江州卓信，也不跟我说一声，今天才见到你！你太不够意思了！”章光华在一旁道：“你们以前认识啊？晓天，韩总是来接任殷总的，主管金松湖大工程板块！”晓天逗趣地道:“哦，韩总，失敬失敬！”韩天力拍拍晓天的肩道：“你小子，差不多行了哈！咱俩谁跟谁啊？以前可是住一个员工寝室的兄弟！” 一岚和雨燕在旁边拍照区一起拍照留念。这时王丹瑶手推婴儿车陪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进来，那位女士怀里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旁边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她们有说有笑地地进了VIP休息区，这位能让王丹瑶鞍前马后的女人是谁？所有人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一岚见雨燕好奇，说道：“那是倪总的太太袁芳菲，平时一般不来公司，今晚是倪总的高光时刻，肯定是被王丹瑶盛邀而来的。人家儿女双全，老公又能干，真是个有福气的女人！不像咱们，都是典型的劳碌命。”雨燕看过去，那位倪太太个子中等，确实长得圆圆润润，一脸福相。她笑着说道：“是啊，人各有命，咱们不用羡慕！走，上前面看看去！”两人沿着宽阔走廊再往前走，红地毯铺设的走道两边，布满了发光的麦穗，一派丰收之年的时尚布景，宴会厅主入口被高大气派的新春拱门和鲜艳夺目的红梅树装点得喜庆十足，主入口外侧是堆成小山一样的礼品区，摆满了精致的伴手礼，而且区分了类别，有贵宾级的、员工级的。进入宴会厅，前方偌大的舞台背景是巨大的LED屏，投放着团拜会主画面，宴会厅里轻音乐环绕，舞台前方几十张大圆桌有序排列，桌上的鲜花、餐具、节目单摆得琳琅满目，尤其是靠近舞台的主桌，足足占了五六个普通圆桌的位置，雨燕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气派的桌子，对这一切都倍感新鲜，不得不说：卓信在这种接待投入上就是舍得花钱！ 丁一岚碰上原预算部的同事们，就地聊起天来，覃雨燕则到处转悠，她从大厅转到后台化妆间，看见冯媛媛和新来的行政经理文丽娜都身穿礼服和导演在交流，其他人则在化妆、整理道具一派忙碌。这样的场合，覃雨燕更多的是来学习的，她满眼都是策划这样一场高端活动的创意和要素！ 从后台出来，正碰上蓝泉和易帆从外面进来，他俩穿着表演服，脸上化着妆，雨燕见了笑道：“哎，别说，你们化上妆，还挺漂亮的！”蓝泉不好意思地吐槽道：“都不好意思见人，跟个唱戏的似的！”雨燕说：“言归正传，我找你们一圈了！昨天签批完的开盘方案，能保证明天各媒介同步出街推广吗？”蓝泉道：“你放心吧，燕姐，我这边活动都联系好了，相关物料都在准备，离开盘还有一周，来得及。”易帆也道：“开盘预告推广我已经约好了，明天上午十一点两个城市大微和项目官微上同时推送，户外广告保证明天全城更换完毕。”雨燕强调道：“行，那明天上班后，你们都去现场守着进度。”“嗯，好，那我们进去了补妆了！” 正如几位老卓信说的，这场春节团拜会办得就跟央视春晚一样盛大，让远道而来的硕丰集团董事长张硕斌、顺天集团董事长周顺天赞不绝口。周顺天被现场氛围深深地感染，频频起身祝酒，最后对倪伟宏道：“倪总啊，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恭喜您今年连下两城，给我们顺天也提供了发展机会，预祝明年再接再厉，大展宏图啊！合作愉快！”张硕斌举杯祝贺道：“倪总，今天这场晚会确实让我大开眼界，从未见过哪家公司能办出如此高水平的团拜会，卓信确实是大公司，我们还得向你们多多学习！”倪总谦虚地摆摆手道：“这都是我们内部员工自娱自乐，上不了台面。明年我们争取办一场更盛大的，我提议到时候邀请硕丰和顺天的团队精英们一起参与，熔炼团队，交流学习，看两位董事长觉得如何？”张硕斌连连点头，说:“这个主意好！我们硕丰一定积极参与！” 到了开盘前两天，未来城的排号量才九十多个，雨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除了加大策划上的宣传外，她每天晚上陪着何浩然和置业顾问们梳理所有的前期到访客户，挨个打电话强调卓信品牌实力和项目高品质的规划设计、告知首次开盘的价格优势。开盘头天晚上，排号量才冲到一百一十个，电话摸底统计，预计转化率大约百分之五十，雨燕默默地为开盘捏了把汗！ 第二天一早，天下着蒙蒙小雨，虽然户外寒冷刺骨，但红色基调的舞台、彩旗、等候区大棚等开盘氛围甚是抢眼，室内外音乐声也震天响，是把红旗桥头这半边街衬得热热闹闹的，安溪团队小伙伴们早已集合完毕，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严阵以待，准业主们稀稀拉拉地到来，到了预定的开盘时间排号客户仅有一半来签到，现场根本掀不起热闹的氛围。覃雨燕和钱晓天看到这场景，愁得都皱起了眉头，蓝泉从舞台边走过来，焦急地问雨燕：“燕姐，怎么办？人来这么少！什么时候开始？”雨燕跟钱晓天商量说：“是不是今天天气原因，大家都出门晚，要不我们再等二十分钟？！”钱晓天看看等候区的客户，个个手握热饮纸杯却都还是冷得跺脚，一个客户急不可耐地问吧员小妹：“什么时候开始？都等半个小时了！快冷死了！”钱晓天道：“要不十分钟后就开始吧？今天太冷了，时间长了，客户在户外待不住。”雨燕对蓝泉说：“你先播报一下，就说十分钟后开盘活动马上开始！”雨燕又转身进了销售中心里头，对何浩然说：“十分钟后开始，没来的客户都打过电话没？还有多少人在路上？”何浩然道：“都打了，路上还有十来组！”雨燕又转身出去，走到等候区给吧员小妹说：“天太冷了，给大家热饮续勤一点。”这时，站在街边的物业安保组小杨飞快地跑上台阶，对钱晓天说：“晓天哥，你看红旗桥对面马路上怎么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钱晓天原本在低头看手机，他猛地抬头看，见那一行百十来号人有男有女，手里拿着类似旗杆的东西，浩浩荡荡地走得飞快，他说：“你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这时覃雨燕也看到了桥头上的变化：那一大群人很快到了红旗桥头的斑马线上，趁着绿灯迅速在斑马线上拉起一道人墙，手中的旗杆顷刻间都举了起来，旗杆之间还连着横幅，只不过横幅上的字隔得太远看不清，这一下子就把从大半个县城过来的车流人流给截断了！雨燕一下子慌了，跑上台阶问钱晓天：“什么情况？是有人要破坏我们的开盘活动吗？”这时小杨飞跑了回来，他气喘吁吁地说：“是香雅苑的业主在维权！听说他们今天要来一百个人。”钱晓天一拍脑门：“他们是故意的，借着我们开盘，给有关部门施压！我马上报警！”雨燕也急了，问：“那我们马上开始吧，越往后等他们闹出动静越大，对我们开盘更不利！”雨燕马上给蓝泉说：“蓝泉，活动马上开始！”她马上跑进室内，让何浩然把置业顾问聚集到一起，镇定地道：“现在突发情况，香雅苑业主可能是看了我们的开盘预告，专门挑了今天来红旗桥头维权，这样就把桥对面的客户拦住了，那些还在路上的客户很可能过不来，但已经来到现场的客户大家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转定，大家记住：香雅苑业主维权跟我们项目没有丝毫关系，我们卓信是知名实力房企、未来城是高端品质楼盘、今天首次开盘价格绝对是最优惠的，今天买到就是赚到！开盘后我们会上调售价的！”大家听了这番临时危机处理说辞，都慌了神，雨燕再次强调：“镇定，镇定，咱不能自乱阵脚，该干嘛干嘛！开盘活动马上开始了！”何浩然也马上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说：“电话不用打了，外面快要开始叫号了，到门口排队，准备迎接客户选房！”雨燕又来到签约小组这边，把场外的突发情况和抗性说辞又给大家重复了一遍，才道：“各就各位，首次开盘，不要慌乱！”这时钱晓天冲了进来，凑到雨燕耳边说：“我已经给公安局打了电话，他们马上过来处理！但肯定要僵持很久，那边的客户多半过不来了！” 蓝泉已经开始叫号了，室外客户陆续进场选房，等雨燕再次出去，红旗桥头的人越聚越多，那群人大声吼着：“无良安欣房产，退我房款！”“垃圾香雅苑，一房多卖！”“安欣房产，大骗子该死！”…… 两边的车流人流都堵在了红旗桥上，有人骂骂咧咧，有人看热闹，被堵得寸步难移的车主开始狂按喇叭，现场一片混乱！等候区的客户见此情景，再也坐不住！一位男士开始起身要走，安保小组立即劝道：“哥，别着急走，再等等，马上就喊到你的号了！”但客户不听劝，毫不客气地道：“今天日子不好，改天再来定！”说完不顾阻拦，就跑到桥上看热闹了，其他客户纷纷跟风离开，雨燕见此情况，忙叫蓝泉加快喊号速度，尽快把剩余客户全都请进室内，本来就狭窄的临时销售中心里面更拥挤了，雨燕把门一关，置业顾问人不够，其他所有管理层都齐上阵，引导客户看房、选房、签合同一阵忙碌，管它外边闹翻天！ 尽管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挽救临时危机，但半天之内香雅苑业主红旗桥维权事件已传遍安溪全城，那些原本说下午来选房的排号客户都纷纷找借口说来不了。结果可想而知，惨淡得让人想哭：首次开盘当天仅售三十套！下班前，雨燕打电话把这个结果告诉殷总，殷总冷冷地道：“呵，三十套！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铂雅府排号才一周，已经六七百个号啦！真是冰火两重天啊！”在这个寒冬的夜晚，雨燕如同坠入了冰河里，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钱晓天、丁一岚和整个安溪团队也都透心凉！ 第二天，雨燕组织各部门负责人和营销板块开总结会，个个进会议室都丧着脸。雨燕道：“各位同事，针对昨天开盘，大家有什么想总结的，想吐槽的，想建议的，咱们今天都一吐为快。”冯媛媛率先开了场：“虽然是开会，大家都放松些，殷总也打电话说让我们好好总结一下，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覃雨燕打开手机录音，同时在笔记本上作记录，置业顾问王玉娇眼睛红红的，她站起来道：“我先来说，我在江州做了六年房产销售了，之前都是在几个本地小项目。今年我来到卓信，我期待着在大开发商大项目上能提升自己，希望开盘能大卖，但可惜现在的境况还不如我之前待过的小项目！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希望？”接下来其他几个置业顾问也吐槽：“我们销售最惨，待盘期每个月到手工资只有一千出头，本以为开盘后会好点儿，现在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对公司安排有意见，排号的关键时期，让我们去跳舞，如果不去，我的排号量肯定多得多！“蓝泉听了，也带着气抱怨道：“要不是我们策划销售都被拉去跳舞，情况肯定比现在好很多！最起码可以多卖二三十套房子！”易帆也道：“是啊，公司把春节团拜会看得那么重要，却不管我们营销上的死活，现在开盘业绩不好，也不要怪我们营销！要怪就怪领导们自己的决策！”营销板块的都纷纷附和：“就是！就是！”何浩然见大家都敢这么说，也索性站起来道：“冯经理，不是我们营销觉悟低，不想参与公司活动，而是团拜会的安排摆明了是给我们营销挖坑。殷总是项目总经理，他也不管！说得难听一点，现在的安溪项目就跟弃儿一样，爹不亲娘不爱！上下不同心，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把项目做好？” 看着营销部吐槽完，钱晓天终于忍不住发话了：“我倒觉得啊，你们说得这些只是部分原因，安溪项目一开始我就不太看好，烂尾楼遍地、老百姓穷，可公司非要拿！你们再看看江东铂雅府的排号速度，那就是天生的富贵地！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都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我们就一起慢慢熬呗！”一岚听了有些不服气，她说：“安溪虽然没有江东好，但我们既然选择了安溪，就要全身心地投入，我们现在是群龙无首的状态，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不管是上边项目总，还是下边员工，都不能就这么放弃！”冯媛媛也立即道：“大家提的都很好，我都做了记录，会找机会跟公司领导沟通的。马上就要放假了，大家不要带着怨气工作，过年还是要开心，各部分尽快把值班表排出来，今天之内汇总到何旭那儿。今天过年暂时没有年终奖，只有过节费，还请各部门负责人给部门员工做好解释安抚工作！”冯媛媛说完这些，大家的脸色更难看了，个个心里都在骂娘了：过年不发钱，还要值班？真是撞到鬼了！ 第二十五章 年难过 雨燕见状站起来道：“这个会是策划部组织的，我最后来打个总结：我原来在投拓部经历了两次拿地失败，后来又在金松湖策划部等待了大半年，才终于等到公司拿了安溪项目！对于这个开盘结果，我和大家的心情一样的糟糕，甚至比你们更难过！市场因素和领导原因都客观存在，但我们眼下首先要解决的是我们自己的内心因素，我觉得不能因为这一次开盘就丧失了希望！我们要从技术层面去解决问题：销售部的同事，接下来两天，给每一位已购买的和没购买的客户都打电话深度沟通，了解他们为什么买和为什么不买？我们策划部据此做一个详细的大数据统计分析，年后我们能做的，就是放大购买优势，弥补客户的抗性和项目短板！易帆，你协助销售部赶紧做一份电话问卷出来，后天把电话数据分析结果拿出来！最后，我再说一点，请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要保持信心，安溪过年的返乡潮购房我们必须抓住，营销上该做的宣传推广要加强。置业顾问们，请你们给自己定一个春节的销售目标，王玉娇：这个春节，你想卖多少套房子？”王玉娇被这突然一问激起了斗志似的，她想了想说：“我倒是想卖一百套！但条件和实力不允许，我想保底要卖十五套！”说完大家哄堂大笑，会议室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雨燕又问：“其他人呢？希望你们都能有王玉娇这样的信心，给自己定一个不少于十套的目标！不抛弃不放弃，积极乐观接待好服务好每一位客户。我们不能陷入沮丧挫败，虽然我们目前没有业绩、没有年终奖，但不代表没有希望。都说尽人事听天命，我们不能放弃努力，至于努力了能不能成功，那就交给上天吧！散会！” 而另一边的金松湖，每天售楼部客户络绎不绝，年度任务不但超额完成，并且随着返乡客户的到来，销售量和价格都节节攀升，刚推出的七期二批次两百多套房源，仅一月份就销售了大半，新的一年销售业绩已经过亿。不仅是金松湖项目，全国各地的开发商都在欢声笑语中瓜分着这一波行业上升期的市场红利。唯有安溪这个小县城的房子不好卖，特别是期房，只有一个本地扎根十年的小开发商推出的现房和二手房销售火爆。 过年前一天，覃雨燕一早就到了公司，办公室里只有财务还在上班。经过昨晚一晚上的深思熟虑，她打开电脑，把开盘总结会上大家发言的笔记整理和客户购买数据分析结果发到殷总的邮箱。至于他看不看，看了能不能消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以后对她心怀芥蒂，这些雨燕都不在乎，她只想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作为项目总，殷总理应知道项目的困难和下面团队的心声！发完邮件，雨燕才心事重重地往家里赶。在进家门前一刻，她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消沉。进门后，子璇抱住雨燕说：“妈妈，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放假好多天了？！上周末你没回来，我本来给你准备了礼物的，我还给你留着呢！”雨燕蹲下身道：“上周末啊，项目开盘，妈妈和公司的叔叔阿姨要一起加班呀。什么礼物啊？拿出来我看看呗！”子璇跑去拿礼物去了，母亲这时从外面拉着买菜车进门道：“回来了？我刚去市场买了些新鲜的菜，其它的年货也都买了。”雨燕看到母亲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来母亲是腊月二十的生日啊，她竟然都忘了，连忙帮母亲把买菜车拉进厨房，十分愧疚地说：“妈，太对不起了！这段时间我尽忙着筹备项目开盘，上周你过生日，我都给忘了，没顾得上赶回来！”说着说着雨燕有点动情，母亲忙说：“没事，我这都活了大半辈子了，生日过不过都不重要！你们房子卖得好不好？”母亲随口这一问，却触及到了雨燕的心事，她故作平淡地说：“才刚开始卖，还行……”这时子璇拿过来一张卡片：“妈妈，这是我给你做的新年贺卡！”雨燕接过卡片：“呀，谢谢宝贝女儿，妈妈有你真好！爱死你啦，让我看看哈……”雨燕打开贺卡，里面是用水彩笔画的长着翅膀的爱心，下面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妈妈，我爱你！雨燕不解地问：“宝贝，这个爱心怎么长着翅膀呢？”子璇说：“妈妈，我知道你很爱我，但你工作的地方太远了，又总是那么忙。爱心加上了翅膀，以后我想你的时候，你就能很快飞回来看我！”雨燕听了，一下子红了眼睛，她把子璇揽入怀里道：“妈妈检讨，最近陪宝贝的时间太少了，以后一定多抽时间陪你！过年了，妈妈天天和你在一起！” 这时方舟从阳台书桌电脑边起身，慢腾腾地进来，问：“老婆，回来啦？开盘卖得怎么样？”雨燕对子璇说：“宝贝自己玩，妈妈跟爸爸去房间有事商量！”说完就抓起包进了房间，方舟也跟着进了屋，雨燕关上门，小声叹气道：“很差，才卖了三十多套！”方舟听了很不高兴地道：“前两天和我们一起打牌的老俞在说，他摇了几个楼盘的号都没摇上。还有福彩店的杨姐，上个月去看房一万一没买，这个月再去看就涨到一万三了，现在成川的楼盘到处都跟抢似的！你们项目怎么那么差？那你投的那些钱还保不保险？当初不听我的，你非要投，这下好了吧？！”本以为方舟会安慰几句，却听到他满口的责怪，雨燕也跟着上火，她没好气地道：“这才刚投进去一两个月，项目刚开盘，你就问保不保险？难道你希望它不保险？出钱出力的时候靠不住你，有了问题就怪我？我投资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你好意思怪我？你满嘴都是麻将馆、彩票店，天天不务正业，就不能把时间花在找工作上吗？过完年之后你还想继续在家闲着不成？”方舟没想到雨燕反应这么大，他急忙争辩：“我哪是怪你，我只是在说事实。打麻将我又没有赌钱输钱，只是娱乐而已，顺便挣点儿零花钱，我现在没上班，又没找你要钱，不然我哪来的钱用？！谁说买彩票就是不务正业，万一哪天中了大奖你敢说不要？！”雨燕听了更气：“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志气？尽想着买彩票中大奖，这些年你每年买彩票花出去一两千，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这是投资吗？怎么没见你中奖回来？！”这时子璇推门进来问：“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啦？”雨燕这才意识到，声音太大了惊动了孩子，她立刻住了嘴，在床边坐下说：“没事，我们只是说话太大声了！宝贝出去玩吧！”方舟见状也不再多说，转身出了房间。见子璇出去了，母亲这才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才刚进家门，怎么就吵起来了？”雨燕板着脸道：“谁想跟他吵？！”母亲拉过雨燕的手拍了拍，道：“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好好说！你爸走的这大半年，我算是体会到了，一家人健健康康地在一起比什么都强！”雨燕顿时后悔没稳住自己的情绪，更没管住自己的嘴，她羞愧地说：“没事的，妈，只是工作上有点不顺心，向他发了几句牢骚而已。该做午饭了吧？我去给你帮忙！”母亲拦着她道：“哪需要你帮忙，上班那么累，家里也要你操心，看你现在都瘦成啥样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这几天在家就好好休息，妈给你做点好吃的，多陪陪孩子吧！”母亲说完就出了房间，雨燕两行热泪滚滚而下，这段时间她独自承受着开盘失败的压力和郁闷，无处述说，只有回到家，来自母亲和女儿的关怀温暖才让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得以释放。是啊，她也许早就想大哭一场了！ 此时的钱晓天正一个人开车飞驰在回老家的高速上，他一路板着脸，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昨晚跟何露的争吵。昨天晚上七点下班，他在食堂随意扒拉了几口，就马不停蹄地开车往家里赶，两口子商量第二天一早开车回何露老家过年。晚上十点多，晓天才疲倦地跨进家门，何露正在整理行李箱，一见他就跟憋着气似的地问：“你过年发的钱呢？怎么不转给我？！”晓天换了拖鞋，尴尬地说：“今年过年没有年终奖，今天只发了两千过节费，明天可能会提前发这个月工资！”何露听了就跟一颗炮仗被点燃似的：“才两千块钱？那你说这个年怎么过？你信誓旦旦地要投资，去年过年没往家拿一分钱，搭进去九千，今年又投进去二十多万，不但掏空家底还四处借钱！你不是说要调到江东去吗？不是说马上要挣大钱了吗？怎么就这两千块钱？过年回老家，连回来路费都不够！”钱晓天见何露这么咄咄逼人，还句句戳到他的痛处，他把一口袋脏衣服顺手丢在凳子上，也心里不痛快地吼了起来：“是，都是我盲目自大，信心膨胀，不但江东去不成了，安溪开盘也惨败，我不但没挣到大钱，还欠了一屁股债，给不了你富家小姐想要的生活，这下你满意了？”何露把刚整理好的箱子啪地扔地上，气愤地问：“安溪开盘惨败？你当初明明不看好那个项目，干嘛还要投那么多钱？你是不是疯了？这家里的日子还要不要过？！”钱晓天虽自知理亏，但他也心情郁闷，今天就是不想当出气筒：“过年不去旅游，不给你买包，难道这日子就不能过了吗？前些年在卓信挣的钱也不少，都紧着你花，什么时候亏待过你？！现在稍微日子紧一点，你就这副嘴脸，你那么见钱眼开，当初干嘛嫁给我？”何露顿时被激怒：“钱晓天，原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是吧？行，以后你挣的钱就留着你自己花吧，过年我们老家你也不用去了，我自己坐动车回去，等过完年我把晨晨从我妈那儿接回来，你自己带自己养去吧！”何露气得红了眼睛，说完就抓起地上的行李箱往往门口走，钱晓天也来了驴脾气，怒怼道：“不去就不去，你们那一大家子没钱还装的样子我早就看够了，去了也憋屈！我一个人，就是吃碗稀饭也照样过年！”何露气得眼泪都出来了，走到门口换了鞋，拉开门憋住眼泪说了句：“钱晓天，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算我瞎了眼！”说完嘭地一声关上了门走了。钱晓天不打算出去追，他自己的心情也糟透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原本以为回家过年能暂时淡忘工作的郁闷烦恼，没想到这个家也容不下他！这个年难道他真要一个人过吗？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明天我回来陪你过年！”晓天母亲明显很意外，忍不住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和你哥不是都说要去老丈人家过年吗？我一个人过年没事，家里什么年货都有！”母亲这话“我一个人过年没事”顿时触动了晓天的泪腺，他一下子眼圈泛红，心想：母亲常年一个人住，明明养了两个儿子，过年本该团团圆圆一大家子，可却是孤单一人！他这个儿子当得多么失败！他故作平静地说：“没事，我们商量好的，她已经提前回去了！”母亲半信半疑地说：“我真的不用你回来！”母亲越是这样说，晓天越是觉得自己该回去陪母亲过年，他坚决地说：“我明天中午前到家，你早点睡！”说完挂了电话，他坐在沙发上左思右想，然后拨了何露的电话，拨了两三个，可何露根本不接，他于是编了条微信发过去：刚才都在气头上，我不该说那些伤你心的话，都是我不好！这么晚了，你找个酒店住一晚，明早上再坐车回去！我这几天闭门思过，初二再去给咱爸妈拜年，接你们回家！ 这条微信从昨晚发出去到现在，何露依然没有回！钱晓天把车停在老家楼下，两手空空地上了单元楼，这是县城里老式的单位家属楼，是早年父亲在世时分配的房子，现在已经老旧得不成样子，而且还是步梯房，晓天一口爬上五楼，敲了敲门，母亲来开门，高兴地说：“累了吧，快进来！”晓天说：“不累，就是有点饿了！”母亲连忙说：“饭好了！我烧了半只鸡，马上出锅！”晓天走进客厅，他环顾四周，这是他小时候住了十多年的房子，家里还是老样子。他又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见母亲已经给他铺好了床单被子，他在床边坐下，这一刻，他的心瞬间就静了下来。随后，他又走进厨房说：“妈，家里的钥匙你给我也拿一把，下次回来开门方便！”母亲一边铲菜一边说：“你一年才回来一次，拿个钥匙也用不上，还怪沉的！”晓天坚持道：“给我拿一把，我放在车上，省得回家还要你给我开门！”母亲把一大盘红烧鸡端上桌，高兴地道：“等下我给你拿，这是今早上刚买的土鸡，饿了赶紧坐下吃！我还要炒个青菜！”晓天确实饿了，昨晚忙着赶回成川去在食堂吃得少，今早也只是啃了个面包，他坐下就开吃，边吃边夸：“妈，你这个红烧鸡，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太好吃了！”母亲在厨房里把青菜倒进油锅，滋啦作响，她没有回答晓天的话，随后把一盘青菜端上桌，母亲又拿出碗来添饭放在晓天面前，然后又给自己添了一小碗，才在饭桌前坐下，她感慨地说：“好吃就多吃！以前你们上学的时候，想给你们做饭没时间，现在有时间了吧，你们又都没时间回来吃了！妈现在能给你们做顿饭呀，就比过年还高兴！”晓天大口啃着鸡腿，母亲的话顿时让他心里酸酸的，他故意活跃气氛说：“我这不回来了嘛？这几年你顿顿给我做好吃的，我就喜欢你做的饭！初二我再走！”母亲试探性地问：“是不是何露又跟你闹了？”晓天说：“没有，我们没事！”母亲不相信地说：“我猜多半又是跟钱有关，我早就说过这个何露眼里只有钱，自己挣得少花钱大手大脚不说，从来不知道心疼你！儿子，多吃这个鸡！”晓天不接话，他知道这些都瞒不过母亲，他挑一块鸡头放到母亲碗里，说：“妈，你也吃啊！嗯，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鸡了！”午饭后，短信提示这个月工资已到账，晓天想了想，啪啪几下操作就把钱转到了何露卡里，并发了条微信：工资和过节费都转到你卡里了，我留一千块零用！ 一岚的团圆饭也吃得不欢而散。丁大全昨晚千年一遇地给一岚打电话，让她今中午带着老公孩子去弟弟家团年，一岚心想：可能是自己之前帮弟弟解决了离婚难题，最近弟弟又找到女朋友要结婚，父亲很高兴，一岚就答应了去团年。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地吃菜举杯时，丁大全发话了：“一岚，借今天过年给你说个事，上个月我们和王薇两家正式见了面，双方都觉得满意，现在正商量结婚的事！王薇不介意你弟离过婚，只提了一个要求，说要换个大房子，现在这个房子太小了。”一岚一听，就知道父亲这是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顿时放下筷子没了吃饭的心情，她看看丁一俊，丁一俊低着头都不敢正眼看她。丁大全接着说：“你弟的情况你也知道，离婚时钱都给了那女的，现在哪有钱换大房子，你这个当姐要支持他！”丁一俊的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一岚上火地说：“我今年也没挣到钱，他结婚，顶多送个大红包，要我怎么支持？” 丁大全理直气壮地说：“把这套卖了重新买，我们也没地方住！我想了想，要不你借五十万给你弟当首付，他们自己再凑点儿，王薇家也说了，她们也能出十万，现在房子贵，我们去看了几个楼盘，套三的二套房首付都要八十万以上，按揭以后他们自己还！”一岚顿时气红了脸，噌的一下站起来道：“真当我是摇钱树啊？我挣的也是辛苦钱，你们一张嘴就是五十万，真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说呢，今天这么好心请我来团年，原来给我准备的鸿门宴！丁一俊，你买这套房的时候，我给你借了五万，到现在你都没还吧？现在居然敢说借五十万，你们就是这么请我来团年的，还不如把我当只肥羊宰了算了！”一岚老公在旁边听了啥话也没说，但明显心里不舒坦，但他也不愿团年饭吃成受气饭，他看着女儿还在旁边，就拉拉一岚的袖子，示意让她坐下少说两句。可丁大全却全然不顾这些，他扯着嗓子吼道：“你现在房子几套，车子两台，挣得也多，让你借点钱怎么啦？一俊可是你亲弟弟，我们以前把你养大也花了很多钱，这点忙都不帮，我不是养了个白眼狼？！”一岚听到父亲说养自己花了很多钱，她顿时爆发了脾气：“是，我就是个白眼狼，以后不要假惺惺叫我过来吃饭，你们这饭我吃了消化不了！吴明辉，还坐着干什么，我们走！”一岚说完，就拉上女儿，抓起鞋柜上的包，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丁大全在后面吼着：“你滚，你滚，以后再也别来这里！” 这年真是难过，家家都不得安宁：雨燕方舟冷战好几天谁也不理谁；晓天倒是热脸贴上去，可何露给的却是冷屁股；一岚两口子的团年饭如同吃到了苍蝇，得恶心好一阵子！ 第二十六章 目标大会 整个春节期间，未来城依然是问的多买的少，到了正月十五，小县城的春节返乡潮差不多也结束了，未来城才卖了八十套房子，而一个本地扎根十年的小开发商的小楼盘却卖清了盘，全县城二手房销售了两百多套！ 这天，殷智明终于正式到安溪来上班了，他面色铁青地叫冯媛媛：“十分钟后，组织中层开会！”各部门负责人进到会议室，大气都不敢出，殷智明上来就问：“覃雨燕，现在营销这么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雨燕对这个问题早已深思熟虑，而且已经做好了上半年营销方案，她镇定地说：“从客户购买抗性数据分析和春节市场销售反馈来看，我们必须尽快修建项目现场的销售中心和意境区，让客户尽早实现零距离看房，做好现场的体验营销，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尽快解决品牌信任不足的问题，我建议带客户走出安溪，来一场‘成川行品牌活动’，去看看我们卓信在成川开发的千亩大盘和大型乐园、总部基地、酒店等产业，让他们相信卓信的企业实力。”殷总默默地听完，又问：“你们觉得呢？”钱晓天马上接过话：“我看可以，我们卓信历来有“先修环境，再造房屋”的传统，虽然我们是在小县城开发，但也要把我们核心开发理念的杀手锏拿出来亮给安溪人看！”其他中层也纷纷点头：“同意，大城市我们都能搞定，小县城我们一定行！”殷智明道：“那好，既然你们都觉得可以。那我们就即刻启动售楼部和业主会所的建设，销售中心兼顾业主会所功能，同时启动一标段实景园林区建设，争取在5月1日同步实现对外开放。陈力，你们能赶出来吗？”陈力是在卓信呆了十年的工程经理，他略一思索，然后说：“现在一标段地下室顶板已经全部浇筑完成，设计部尽快出园林方案，面积较大有一万五千平米，还有两个月时间，我们日夜抢工应该能完成。销售中心我们也日夜抢工，确保完成！”殷智明一拍桌子，掷地有声地道：“那就开干！覃雨燕，成川行品牌活动，你们作为上半年的重点活动来规划，3月中旬天气一暖和就开始执行吧。”雨燕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提议这么快就全部被殷总同意并落地实施，这一刻，她都有点受宠若惊想哭，她立刻鼓起了掌，其他人也都纷纷鼓掌！待掌声停下，殷智明接着说：“还有，江州卓信年度目标大会暂定下周五召开，冯媛媛，你组织各部门准备汇报材料，这周星期天之前把初稿发给我看。另外，所有管理层从明天开始，八点半到食堂吃早餐，八点五十前所有人必须吃完早餐，九点前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你们下去给部门都传达到，散会！冯媛媛，不定期抽查考勤！”从这个会议室出来，安溪团队似乎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整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第二周，江州卓信年度目标大会如期召开，近两百名员工济济一堂，各分公司代表上台轮流汇报去年工作总结和今年工作计划，钱晓天、雨燕、丁一岚三人坐成一排。公司给安溪项目定的目标是2018年销售回款三亿元，安溪营销团队觉得这就是个天文数字，根据目前的销售现状绝对是完成不了的。 首先上去汇报的是金松湖项目的销售经理钟楚楚，他们今年的回款目标是六亿。春节期间房价全面上涨了五百元不说，售楼部每天依然上演抢房大战，春节期间一个月销售了两百多套，现在回款加上应收未收账款已经达到一亿八千万，整个金河团队自信喜悦溢于言表，团队士气一片高涨，听得倪伟宏满脸笑容，频频点头，最后点评说：“金松湖团队是一支威武之师，对你们完成目标我充满信心，去年完成回款六亿两千万去了欧洲游，如果今年再次超额完成目标，年底我将带你们去美国游！”台下金松湖团队一片欢呼之声。 第二个上去汇报的是江东博雅府项目，他们是甲方工程总监和嘉悦营销销售经理上台汇报，他俩精神焕发，激情澎湃地提出了“抢五一之时，创十亿之功”的总体策略，今年把握住五一这个关键节点，就能实现目标回款十亿元。整个项目仅一千套房子，目前已经排号一千三百多组，保守估计截止五一开盘前，将累计排号超过两千组，一定会开盘即清盘。听得台下掌声不断，倪伟宏更是眉开眼笑，最后精神抖擞地点评说：“博雅府虽然是一支临时组合的新团队，但从目前的数据结果看，如果满分是一百分，我给你们近三个月的表现打九十五分。需要提醒是，你们的工程建设还需要加大力度推进，这两千组客户虽然听得诱人，但最终转化为定房客户才算落袋为安。期待你们最终的好消息，加油！”嘉悦营销郝俊峰作为代理公司老总也参了会，全程笑得阳光灿烂，对自己的营销团队一副骄傲十足地表情。而殷智明作为江州的二把手，坐在倪伟宏旁边全程沉默，听着前两个项目的汇报，他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马上轮到了未来城项目汇报了，钱晓天侧过头跟雨燕说：“覃雨燕，你得挺住啊！”等冯媛媛汇报完综合和工程版块工作，雨燕则代表营销版块上去汇报。这业绩确实拿不出手啊，雨燕只有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走上台，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当汇报到“累计销售八十三套，销售金额三千八百万元”和“2018年目标回款3亿元”时，台下其他分公司的员工都在交头接耳，一片议论之声，安溪团队的员工们都纷纷低着头，感觉完全没有脸面来参加这个会似的。待内容汇报完毕，雨燕临场发挥作了一个大胆的激情调动：“虽然我们目前的业绩很不理想，但我们依然有信心能完成年度目标，请公司领导放心。在座的所有安溪团队的小伙伴们，你们有没有信心？”台下的安溪团队三十来个人反应倒是挺快，整齐地扯着嗓子大声回答“有！”雨燕再次喊道：“声音再大一点，你们到底有没有信心？”伴随着冷眼笑话，全场为安溪团队响起了唯一一次热烈的掌声！ 殷智明全程沉默，这时终于跟着团队喊了两嗓子，他略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些。倪伟宏面色凝重，听了安溪团队响亮的回答，十分勉强地笑了笑，最后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安溪团队是从投拓部历时一年多培养起来的团队，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今天汇报的业绩只是暂时的，我希望你们要带着刚才喊口号的信心去完成三个亿的年度目标，接下来全力以赴地往前冲，我看你们表现。”可能是怕打击安溪团队的积极性，倪伟宏并没有说太多。雨燕长舒一口气，走下台来回到座位上，钱晓天、丁一岚、邓科几个都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随后午餐环节，吃的是自助餐，员工们有说有笑地取餐取水果。雨燕去得晚一点，她取好餐后，再给自己接一杯柠檬水，这时郝俊峰从旁边过来接咖啡，他见了雨燕，欣赏地夸赞道：“覃主管，每一次见你都让我惊喜啊，我为你今天台上的表现点赞！”雨燕谦虚地道：“郝总，你过奖了！我那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像金松湖和铂雅府，在你的带领下有那么过硬的业绩！我还需要多多向你们学习呢！”郝俊峰笑哈哈地道：“好啊，下来我让金松湖的钟楚楚和铂雅府的张珺跟你多多交流！我们也可以多多交流！”雨燕没有再搭话，她端起柠檬水去到安溪团队那边去了。见雨燕过来，钱晓天说：“多亏你最后那个临场发挥，提升了大家的自信，不然我们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真是好样的！”雨燕却是一脸抱歉地说：“都是我对不住大家，营销业绩不好，让大家跟着丢了脸面，我很抱歉！”丁一岚说：“他们还不是赶上市场好，有什么好得瑟的？市场不好的时候才见真本事！”雨燕更尴尬了：“是啊，全国各地现在市场都好，所有楼盘都卖得好，唯独安溪未来城卖得不好！这不是更说明问题吗？我愧对了现在的行情啊……”丁一岚感觉自己说错了话，马上补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雨燕！你也别难过了，我觉得我们会好起来的。”雨燕只是点点头，闷着头继续吃饭。对于安溪团队来说，年度目标大会在压力山大和前途渺茫中结束！坐在回安溪的车上，那种“众人皆好我独衰”的感觉越来越强，对比其他两个项目的数据，雨燕开始自我怀疑：我怎么就是最差的那个呢？难道我的能力真的不行？那种心情简直糟糕透了，随时都可能掉泪！ 这时一岚电话响了，她拿起手机看，居然是母亲王桂兰打来的。一岚想起团年那天的恶心事，根本不想接，就把手机放下扣在腿上，但母亲极少给她电话，她又怕会不会出了什么急事，左想右想还是接了：“什么事？”她连妈都不愿喊，就跟对陌生人说话一样直来直去。王桂兰在电话里慢慢吞吞地说：“一岚，你爸让我给你打个电话，他已经让一俊把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小套二拿去卖了，还了银行贷款，还剩六十万，加上王薇那边能出十万，现在首付还差十万，看你能不能借十万给一俊，现在买了房就能赶上五一结婚。一俊离婚已经一年多了，也该再成个家了……”一岚本完全没想到母亲是受父亲指示来当帮凶的，她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门质问：“你们六十多岁的人了，敢把这唯一住的房子拿去卖了，你们以后住哪儿去？再买套房还有一大笔贷款，你们又继续替他还？还到八十岁？他们两人结婚，说要买大房子就得给他买吗？别买！买了以后拖死你们！”王桂兰在电话里头磕磕巴巴地说：“来不及了，定金都交了十万了，五月二十号结婚的事也跟王薇家说好了！卖了房没事，我们就先租房住！”一岚顿时欲哭无泪，大声吼道：“你们是不是疯了？为了抱个孙子非要往火坑里跳吗？” 王桂兰唯唯诺诺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五月份结婚还要用钱，一俊工资又低，每个月付了抚养费，工资也存不下什么，你就帮帮一俊吧，你爸该想的办法也想了，就差这十万！”一岚感觉是被母亲架在了火上烤：借吧，她咽不下这口气；不借吧，感觉好像她故意阻碍一俊买房再婚，就跟背上了无情无义的罪名似的。她想了想道：“回去告诉丁一俊，他三十几岁的人了，成天不思进取，结婚让他自己想办法去，不要总想着来坑我们，我们谁上辈子都不欠他！我最近也手头紧得很，有点现金都投到项目里去了，顶多想办法帮你们凑五万，多了一分钱没有！”王桂兰看到了希望似的，连忙道：“也行，也行！你那忙吧！”一岚挂断电话，气得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生在这样的家里？！” 晓天开着车，看看后视镜里早已气红了脸的一岚，问：“丁千万，难道你还真要当扶弟魔?”雨燕听了也跟着难受，说：“一岚，你要是不愿意，就别勉强自己！”一岚也不搭晓天的话，痛苦心酸地憋着眼泪问：“你们说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让自家人来这么折磨我？！”雨燕也顾不得自己难受了，搂搂一岚的肩膀道：“别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只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而已！别太难受了哈！”钱晓天无奈地道：“可不是吗？我家那位从过年前就开始跟我赌气，到现在还对我不冷不热呢。哎，都是钱闹的！你们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都不再为钱发愁呢？”雨燕道：“哎，都是我们营销不给力，真希望我们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第二十七章 封盘 下午回到公司，心情再沮丧，工作还得继续。针对销售中心和业主会所五一开放的节点，冯媛媛组织会议汇总梳理了各部门的工作计划表，并转达殷总的指示：策划部在一个月内自行完成软装二十多项招标采购，不外包。雨燕听了甚是头大，自己之前从未接触过软装，对于这个艰巨的任务，她觉得不可能完成，更害怕自己搞砸，她心想：这个殷总定下这么严苛的任务，是不是故意的？明明可以找外包效果更好效率更高，非得让策划部自己操刀，累死团队不说效果不好咋办？会不会是自己之前锋芒太露被他记下了，这次给我颜色看呢？覃雨燕左想右想都觉得要把这事问清楚，于是她径直来到殷总办公室敲了两下门，见他正坐在沙发上换鞋运动鞋，一看就是马上要去工地，雨燕开门见山地问：“殷总，销售中心和业主会所软装现在不但时间紧，我们也没资源积累，我建议找外边专业公司来做效率更高效果更好，这样策划部就可以把主要精力用在成川品牌行活动和推广宣传上。”殷智明完全没有考虑雨燕的提议，马上答复说：“铂雅府找了一家专业公司做售楼部软装，据说要花一百万。我们自己做，全部单项采购，避免中间商赚差价，这样可以最大化节约成本，我初步估计起码可以节约三十万，把这三十万用于员工食堂改善伙食的话，够全公司吃上两年的。咱们就辛苦一点吧，这个项目每笔花出去的成本都要严格把控！”见殷总给出这么明确的理由，想必他早已深思熟虑，雨燕当即被说服，她不再争辩，只有坦诚地说：“只是软装我之前没经验，可能需要殷总您帮忙把把关！”殷智明换好了鞋，站起来道：“找成川最高端的家居城，考察上二三十个一线品牌，多比较多咨询，你自然就会了！把考察时间排出来，定标之前我可以去看一下。” 覃雨燕只好应承了下来，但心里依然打鼓：这堆成山一样的工作，仅凭部门这三个人如何完成得了？她头疼地回到工位，想了想便立即开始全面梳理部门工作，随即又召开了分工协调会，很快就把软装筹备、品牌行活动、渠道建设、宣传推广这四大板块工作落实到了具体人头，软装筹备这个最大的难题，她决定由自己亲力亲为。蓝泉和黎梦都积极地领了任务出去，唯独蓝泉在会上略显心不在焉，雨燕看在眼里，心想这两天得找时间跟他聊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果真，还没等到下班，蓝泉就突然过来说：“燕姐，我想跟你说个事…… ”雨燕放下手中工作，抬起头来看着蓝泉：“你说。”蓝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愣一下才说：“燕姐，我想辞职。”雨燕倍感意外，瞪大了眼睛问：“为什么呢？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嘛？”蓝泉有些尴尬地说：“我打算五一结婚，现在什么都还没准备，女朋友天天催。按照现在的工作计划，成川品牌行活动一忙起来，三四两个月周末我都得加班，婚礼就筹备不了，女朋友要我回去好好准备。我也考虑好几天了，今天才跟你说。”蓝泉说完表现得很难为情！雨燕连忙想办法挽留道：“你是部门骨干员工，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你能不能跟家里商量一下，即使周末要做活动，工作日每周也给你抽出一两天来换休，让你回去筹办婚礼！辞职就没必要吧？”蓝泉完全不接受雨燕的建议，仿佛去意已决地说：“不行的，燕姐，工作日我女朋友在上班，我们时间凑不到一起，很多事情都办不了！而且我也已经考虑好了，决定离开！”蓝泉说得毫不犹豫！雨燕又问：“除了筹备婚礼，你还有什么原因吗？是待遇问题？发展问题？我都可以帮你去跟公司申请。”蓝泉吞吞吐吐地道：“没有其它原因，就是要回去筹备婚礼！” 雨燕愣住了，她万万想不到，这个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她最看重的骨干员工要辞职，而且完全不听劝！她压住心里的急火，稳住情绪，用手撑住额头侧脸想了三秒钟，然后转过头看着蓝泉说：“行吧，既然你都考虑好了，我想留也留不住你！你手头工作尽快梳理出来，跟黎梦交接清楚，干完这周吧。”“好，谢谢燕姐”蓝泉也没想到，雨燕能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离职！雨燕靠在座椅上瞅得眉头紧锁，她顿时觉得压力倍增：活动板块这么大一摊子事，移交给谁合适呢？得赶紧招人才行。成川行活动迫在眉睫，而且又是难度极大的异地活动，即使马上招人多半也来不及，只能从现有的团队中物色人选，谁能挑起这副重担呢？ 正在这时，行政部冯媛媛微笑着过来了，她坐下就说：“雨燕，明天下午倪董要来项目检查工作，殷总吩咐各部门做好接待准备和工作汇报内容，我刚刚发了通知在群里。最后，还要辛苦你汇总一下汇报材料！我得准备行政接待这一块。”雨燕一听头都快炸了：“冯经理，你可真会安排，我这儿都快火烧眉毛了！”冯媛媛认真地说：“不是我会安排，是你的PPT和汇报全公司做得最好，殷总点名让你做！”雨燕撑住头说：“我正想去找你呢，你知道成川行活动下周就要开始执行了，刚刚蓝泉向我提了辞职，我劝都劝不住他，完全去意已决，你可得马上帮我招个人啊！我这儿还有软装二十多项招标、渠道建设、日常推广，工作堆得比山还高，真的要转不动了！”“蓝泉要离职？什么原因？”冯媛媛也不敢相信。“是啊，我也觉得突然，他刚刚来跟我提的，说要回去筹备婚礼，五一结婚。我分析应该是他不看好项目未来，打退堂鼓了吧！”冯媛媛略作思考，说道：“我去跟他聊聊，看是否有挽回的余地！同步马上启动招聘，但多半来不及，你最好考虑从现有人员中调配。那方案汇总的事就辛苦你了，你先忙，我去帮你落实招人的事！”冯媛媛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雨燕来不及约谈部门其他的人，又马上与何浩然商量接待讲解流程和营销板块的汇报内容！晚上加班汇总整理各部门材料，第二天上午又提交给殷总评审，修改优化忙了一上午！下午时分，临时销售中心前，安溪团队所有管理人员都在太阳底下站得整整齐齐，列队迎接倪伟宏的到来，冯媛媛站在最前面。这是卓信不成文的企业文化，上面领导来视察工作，下面项目团队再忙也得放下手头工作列队迎接。一辆黑色的奥迪Q7缓缓行驶过来，在临时销售中心前还没停稳，冯媛媛赶紧小跑着上前拉开车子后门，脸上笑成花似地说：“倪总，辛苦了，欢迎您来给我们指导工作！”后面的人也都异口同声：“欢迎倪总！”倪总从后座下来，站在欢迎人群中左顾右盼了一阵，又转身朝街面上打望了一番，然后径直走进了销售中心，站在沙盘边说：“来个置业顾问，给我讲讲盘。”雨燕赶紧朝何浩然做个手势，何浩然微笑地说：“倪总，这是置业顾问王玉娇，由她来为您讲盘。”提前准备好的王玉娇，赶紧从侧面来到倪总身旁，略带紧张地开始讲解起来。讲完后，倪总说：“覃雨燕、何浩然，说辞和讲解都还需要加强，特别是对于卓信品牌和项目规划定位的部分，还要重新优化提炼升级。针对现在项目现场销售中心和意境区样板房还没呈现，你们从明天起到五一这两个月，就暂停销售吧，只接待不定房，晚上加强培训修炼好内功！等五一之后再启动销售吧。”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愣住了，雨燕正向说：那这两个月我们得损失多少客户啊？话还没说出口，殷总发话了：“倪总，我完全同意您的决定。我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事，正想给他们说，与其现在销售不温不火，客户犹豫不决，还不如索性不卖了，吊吊市场胃口，反正现在安溪市场其它项目也没货。等我们现场销售中心出来，再重新开盘销售。”覃雨燕和何浩然两个面面相觑，本以为殷总会帮忙争取继续销售，却没曾想他还帮着倪总火上浇油。 覃雨燕顿时跟掉进了冰窟窿一样，一时竟找不到任何可以推脱的说辞。从销售中心出来，倪总又去了项目现场看建设进度，所有管理层都紧随其后，随时解答倪总的疑问，听从领导工作指示。站在销售中心施工现场，倪伟宏对覃雨燕说：“雨燕，开放营销活动得赶紧筹备了！我们这个高大上的销售中心，一定要通过活动全城造势，让所有的安溪人都到这儿来看看！”雨燕赶紧调整了失落表情，微笑地上前回答说：“好的，倪总，我们策划部已经开始在考虑活动方案了，请您放心！”最后又回到办公室汇具体工作，倪伟宏听了也不点评，最后严肃地说：“给你们两个月时间调整，希望五一后你们能改头换面！”会议结束后，倪总和殷总先行离开，钱晓天对其他人说：“听明白这啥意思没？下最后通牒了！”一岚怼他道：“就你乌鸦嘴！”钱晓天白了一眼丁一岚道：“不要看领导说了什么，而要去想他没说什么！”雨燕默默地听了，拿起笔记本就往外走去，她一句话也不想说，这两天遭遇不断，她又累又难过，已经到心理承受的极限了！ 这天晚上丁一岚带着部门团建去了，雨燕在办公室待到最后，才一个人走出办公室，此时的她依然处于极度的郁闷失落之中，她走出楼梯口，来到街边一个人往前走，开始忍不住掉泪：兰权的离职犹如釜底抽薪，倪总宣布封盘更犹如直接把她打入了冷宫。这些工作的难处委屈根本无处诉说，方舟上次对项目开盘惨淡的态度，已经让雨燕和他心有芥蒂，每当在她遇到困境的时候，这个男人她完全指望不上！雨燕又想起上周末的事：上周六晚上，在雨燕的再三追问下，方舟才不好意思地说注册工程师没有考过，还说今年的考题出得稀奇古怪，是通过率最低的一年！原来成绩早已出来大半个月了，他就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不通报结果不说，找工作也不上心，没事就往小区麻将馆里钻，倒是和麻将桌上的哪些闲散大叔大妈混得乐乐呵呵！这个男人，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总拿一堆理由找借口！ 母亲见方舟这副德行，时间久了也看不惯，更心疼自己的女儿在外边这么辛苦，于是周末就忍不住跟雨燕抱怨。可她哪有那么多精力管方舟的事，但完全不管也不可能，雨燕就催方舟找工作，方舟倒是不以为然地道：“我那画图的工作现在哪儿还找得到？我想我干脆创业算了！”雨燕问他：“创业？你也真敢说，资金你有吗？资源你有吗？你这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创业！”两口子又意见不合，一番争论，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背靠背倒头各睡各的！工作上诸事不顺，家里也一团糟！雨燕心想：自己为啥这么悲催，投入了全身心精力也没有把工作干好，又想起成川家里的女儿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自己却没有时间陪伴，生活为什么磕着她一个人使劲折腾不放呢？雨燕摸出手机，播放了王杰的《回家》，此时此刻，她好想回家，好想回到女儿的身边！ 雨燕一边低着头听着王杰惆怅伤感的歌声，一边哭得更伤心了，似乎要通过眼泪的释放，把心里的委屈和苦水都统统倒出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迎宾大道的十字街口，这时突然有个人叫她：“覃雨燕，你才下班啊？”雨燕抬头循声看去，街边树下站着个正在抽烟的人，是钱晓天。雨燕赶紧抬手擦了擦眼泪，用哽咽的声音回答：“嗯，你怎么在这儿？！”钱晓天明显听出了覃雨燕的哭腔，他指着街口的进口啤酒馆说：“我啊，刚刚跟业务上的人在这儿喝了两杯。他刚走，我抽完这根烟也打算回去了！”雨燕望了一眼这家进口啤酒馆，又转头盯着地下，她完全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熟人，而且还是钱晓天，又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悲催落魄的样子，甚是尴尬不已。她吸了吸了鼻子，努力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了些，才道：“哦，那我也回去了！”说完，雨燕就往斑马线走，晓天叫住她：“覃雨燕，现在还不到十点，我请你喝一杯去！”雨燕停住了脚步回头问：“你不是要回去了吗？”晓天扔下烟头，用脚踩灭道：“不着急，这么早回去也睡不着！走吧，就这里边，去喝一杯再回去！”晓天说完就往酒馆门口走，雨燕也不好推辞，就跟在后边进到了酒馆里边。这家位于街口的进口啤酒馆上下两层，雨燕每天回寝室都要经过，总会被它现代洋气的外表和里边的温暖灯火所吸引，但她还从来没有踏进来过呢，里面装修时尚高级，播放着优雅舒缓的轻音乐，三三两两的客人们围坐在一起，甚是享受！钱晓天领着雨燕来到靠窗位置坐下，他对着服务台打了个响指，服务生立刻就到了眼前，晓天道：“给这位女士来一瓶宝华力亚无醇精酿，桃子味的！”服务生道：“好的，钱总，你呢？再来个什么？”晓天一摆手：“我才刚喝了，给我来杯白水！” 待服务生点头退下，晓天问：“怎么？终于扛不住啦?”这一问，又把雨燕的情绪带动了，她点了点头，又开始眼里泛着泪。晓天靠在沙发上，叹气道：“我也跟你一样，郁闷得很，这封盘也让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都不知道这借钱投资到底是对是错！”这时服务生拿来了酒水，帮雨燕倒了一杯，晓天道：“来吧，喝一杯吐槽吐槽，心情才会好点儿！这个无酒精的，你放心喝！”雨燕端起来尝了一小口，果真是带着浓郁桃子味的酒，她随后又端起杯子，来个了底朝天一口闷，才道：“拿项目我们辛苦等待了一年多，现在有项目做了，又是这样一路心酸失败，真是拼尽了全力也看不到希望，实在太难了，我都感觉快坚持不下去了！这次还借债投了资，你说我们是不是当初真的选错了？”晓天端着水杯，看着玻璃窗外，喃喃道：“选没选错，没到最后谁知道呢？但起码现在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咱们以前一起经历的那些困难时刻：两次拿地失败，投拓部解散，郝俊峰给你坐了半年冷板凳，不是都过来了吗？咱怕啥？不就是再来一次封盘吗？”雨燕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话道：“可是，听倪总那话的意思，你不是说这回是最后通牒了吗？”晓天看了看雨燕道：“还记得你来面试那天回答的问题吗？我为什么会向倪总推荐选你，就是你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让看到了你身上那股不服输，不轻易向生活低头的倔强和韧劲！”雨燕抬起朦胧的泪眼，问：“我当时回答了什么？”晓天怔怔地盯着她说道：“当时让你用一分钟讲讲你从事这份工作的优势，你说你读了余华的《活着》，要成为生活强者之类的，具体我记不住了。”雨燕又喝了口酒，回想了想，道：我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我最近刚读完余华的《活着》，主人公富贵一生历尽苦难，却依然没有丧失活下去的勇气。我这几年也经历了非同寻常的困难，富贵极致的生存能力深深地震撼了我，让我从心底里产生了想要征服这些困难、成为生活强者的决心和力量，这份决心和力量从未如此强烈。我想，这就是我从事这份工作的优势：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被打倒，我会重新站起来继续前行！”钱晓天哗哗鼓了两下掌道：“对，就是这一段！直接征服了我！我当时就决定，选你当我搭档绝对没错！”雨燕直了直腰，靠到沙发上，嘲笑自己道：“那纯属头脑发热说的！说是一回事，做起来难啊！”晓天看着她说：“不，那不是头脑发热，那就是当时那个真实的你！最后通牒又怎样？这不代表我们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事做好，常言道：置于死地而后生，不是还有两个月时间吗？咱们就最后殊死一搏，尽人事听天命！” 这时，雨燕电话响了，是方舟打来的视频，雨燕看了一眼道：“可能是我女儿发的视频，我出去接一下！”晓天说：“差不多了，咱走吧。我去结账，你先走！”雨燕接了视频，一趟跑出啤酒馆，假装开心地喊：“宝贝，怎么还没睡呢？”子璇在电话里抱怨道：“妈妈，你昨晚上都没给我发视频，我今晚一直等到现在。”雨燕一拍脑袋道：“哎呀，怪妈妈，昨晚太忙了，今天又遇到些困难，妈妈真是忘了发视频了，对不起宝贝！妈妈爱你，想你！”子璇劝妈妈道：“妈妈，你这么忙可要注意身体，千万别累坏了！遇到困难的话，你一定不要放弃，妈妈，加油！等你回来，我给你捶肩，给你按摩好不好？”“嗯嗯，我宝贝真是太温暖太好了，妈妈爱死你啦！”“好的，妈妈，我睡觉去了。”“嗯嗯，晚安，宝贝，做个好梦呀！”挂了视频，雨燕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她的脚步不再绵软，而是充满了力量，她心想：我覃雨燕从来都不是个服输的人，自己才来了卓信不到两年，再怎么也得干满两年才能离开，不干出成绩怎么过得了自己心里这关！先回去睡一觉吧，等明早起来，相信我覃雨燕又有力量重新出发！她又过了两个小路口，才进了小区大门，然后掏出手机，给晓天发了条微信：我好多了，谢谢你的酒！ 第二十八章 开放前夜 第二天一早，雨燕被一阵闹钟吵醒。她一骨碌爬起来，关掉闹钟，坐在床上思索了三秒，然后翻身下床，换上运动装小跑着下楼了。初春的早晨，太阳已经升起，鸟儿在树叶间叽叽喳喳地欢唱跳跃，楼下有些老人也已经开始晨练。雨燕绕着住宅楼开始慢慢跑步，一圈又一圈，不断加快速度，足足跑了十来圈，直到汗流浃背，全身湿透，然后又放慢速度走了一圈。锻炼完，看看表大约七点半，雨燕上楼梳洗化妆，最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着说：“覃雨燕，你可以的，加油！”然后挎上包就出门了。 在食堂快速吃完早餐，雨燕坐到了工位前。黎梦小跑着过来坐下，低声道：“燕姐，蓝泉说你同意他离职了，来跟我交接工作，那现在活动策划岗位就空缺了。我昨晚上想了一晚上，想跟你申请调岗到活动岗位，我自认为更擅长活动执行，渠道工作是我的短板，可以的话请公司另外招聘专业的渠道专员。燕姐，你考虑考虑”。雨燕很诧异，这几天接连遭受打击之下，这是唯一温暖人心、为她排忧解难的提议，她有点被感动到，说：“黎梦，难得你主动请缨，你这份担当让我很意外！我们策划部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我马上跟冯经理沟通，调整你的岗位，以后好好干。”雨燕舒了口气，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接下来的每一天，雨燕和团队都忙疯了，策划部几号人马不停蹄地做成川行品牌活动，接连做了两场，将业主和来访意向客户四百多人，全部邀请到成川参观了游览一圈，千亩大盘、主题乐园、总部基地、汽车产业等等，让安溪那些犹豫不决的客户们实实在在见识了知名品牌开发商卓信集团的实力，活动后客户调查满意度百分之百。这还只是千头万绪工作的一件，营销中心的软装招标才是大项工作，雨燕和团队只有白天晚上、工作日周末连轴转，周末没时间陪孩子，就带上妈妈和女儿一起逛家具城、跑模型厂，工作陪娃两不顾。 等售楼部软装全部定标完已经是四月初，这时渠道工作还没进展，雨燕觉得必须要解决渠道的问题了，自己组建团队成本高，雨燕从外部直接引进专业的渠道资源吧。经过多方了解，雨燕了解到金松湖项目的分销公司不错，主动约过来谈好了合作条件，但殷总却非说外地渠道公司不熟悉本地市场，坚持用安溪本地的已经代理了多个小项目的渠道公司，雨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先试试。事实证明，这个渠道公司没有拓客团队，每天只等着客户自己上门，能给未来城推荐的客户自然寥寥无几，半个月过去了，渠道公司带访的排号客户一组也没有，营销一切以数据说话，殷总似乎再也无法坚持自己的意见，主动说：“再给他们半个月时间，如果还是老样子，你们就换渠道公司。”雨燕等这句话很久了，下来立即约谈本地渠道公司，传达了殷总的指示。同时也联系了外地的渠道公司，让他们尽快考虑组建专业团队，准备五一后进场。 案场销售中心的开放筹备进入了倒计时三天，公司全员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没日没夜地干着，硬装工程收尾，软装全面进场，园林绿化装饰正在全面抢工。雨燕带领的策划部更是加班最晚的，每晚大家都干到十二点以后，除了售楼部的装饰进场，还有五一黄金周的大型亲子嘉年华营销活动，这几天正式活动前期全程造势宣传的黄金期，活动公司也在积极配合，跑遍了全城的中小学幼儿园趁着上学放学时间段发放宣传单，上午下午在城市人口密集的广场、街道做路演活动，争取做到这场销售中心的活动让安溪这个小县城人尽皆知，这才是重中之重。雨燕在梳理活动应急预案的时候，发现应急发电机没考虑到，结合销售中心以后可能会长期需要，雨燕主动找到工程部陈力询问了发电机的负荷并做好了预算，去殷总办公室申请申购一台发动机，却被殷总拒绝：“活动案场接待都是白天进行的，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再说我们来安溪也快半年了吧，这儿几乎不停电。”雨燕只好失望而归。 倒计时第二天晚上，公司全员协助策划部布置软装，就连殷总都来到了销售中心，加入了组装家具的行列，雨燕则指挥大家摆放沙发、怎么挂画、绿植怎么摆，广告画面怎么安装等等，跑进跑出，汗水早已把衣服打湿了几遍，脚下也早起水泡了。突然，在大伙子一片惊呼中，销售中心变得一片漆黑，停电了！工程部陈力立即给供电局打电话询问停电原因，对方回答说线路故障，预计要三个小时才能抢修好。大家伙在一片埋怨声中陆续打开手机电筒，继续手中的工作。这时候刚好晚饭送来了，冯媛媛一片招呼：“大家都先停一停，先吃了饭再继续吧”。 于是大家三三两两聚拢过来，找包装纸箱铺在地上，席地而坐用起了餐，雨燕和陈力面面相觑，露出相互秒懂的苦笑。陈力刚好端上碗，就被冯媛媛叫了一声：“陈力，殷总叫你过去一下。”陈力应声放下碗筷，一下从纸箱上弹起来，就直奔殷总那边的沙发过去了。殷总见陈力过来，直接吩咐到：“你安排个人明天上午去采购台发动机回来，功率不用太大，够用就行，明天天黑前我要见到机器！”“好，保证到位！”陈力斩钉截铁地回答。转身回来跟雨燕比了个OK的手势，笑着说：“明天天黑前给你到位！“同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殷总那方向略带责备地说：“现在才知道着急了！” 第二天下午发电机到位，所有的软装、环境卫生、活动布置人员走场安排也在晚上十二点左右全部到位，只等第二天五一能迎来人气开门红，让未来城在安溪家喻户晓。回到寝室洗漱好，已经是一点了，雨燕才看到手机上有方舟的未接来电，赶紧发条微信回去：“有什么事？”随后方舟电话就打来了。雨燕接听：“你怎么还没睡？现在才打了牌回不来？”方舟道：“没有，我只是在看手机，也马上睡了。明天不是五一了嘛，幺女刚才想跟你视频，问你哪天回来带她去游乐园玩？”雨燕一脸疲惫地说：“还不知道，这几天估计都回不来，项目上第一次大型活动，我得在这儿盯着，不能出纰漏，还有四天就要集中开盘了，我这心里没底。这几天放假，你带她去游乐园不是也一样？”方舟道：“哎，她说要你带她去玩！”雨燕无奈地道:“行，你给子璇说，明晚上我跟她视频，等忙完这几天，下个周末我回来带她去游乐园。明早我七点前就得到项目上去，不跟你说了，我得睡了。”挂了电话，雨燕终于可以躺下了，但却还是睡不着，脑子里还在梳理着明天活动现场需要重点关注的环节，真是个操心的命！ 第二天天气晴朗，初夏的阳光热情如火，洒满安溪！未来城项目盛装打扮，从外面迎宾大道一路进来，鲜花盛开，彩旗飞扬，彩色气球编织的卡通人热情洋溢，整个销售中心熠熠生辉，父母们带着老人、孩子一潮又一潮地涌入活动现场，穿梭忙碌于捕鱼达人、抓钱机、儿童攀爬网、亲子手绘等十几活动环节，积攒活动卡片，全家总动员领取礼品到手软，销售中心内外人流如织，这氛围远远超过了大家对活动的预期。销售人员也忙到飞起来，客户多到接不过来，稍有空闲的员工都加入了销售讲解的队伍，告知项目开盘在即，引导客户认筹排号。 黎梦作为活动专员，这几天从早到晚满场跑，忙到快要累瘫的状态，但见到雨燕却是笑得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一边又抱怨说：“燕姐，没想到安溪有这么多人，是不是这几天都没出去玩，全跑我们项目来了？简直招架不住了呀！” 雨燕也笑得合不拢嘴：“干得不错哈，等开了盘给你放几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休息！”雨燕也在每天实时地把案场动态报告给殷总，殷总每次都乐呵呵地回答：“好，好，不够的物资可以适当再增加，一定要把现场的服务做好，还有就是安全保障好。”这种爆满的状态一直延续到活动结束，四天下来整个活动来访接近一万人，销售咨询排号近百人。 五月四号晚上，殷总给中层召开微信语音会议，下达任务：“明天开盘在即，大家全力以赴！五月若完成两百套销售任务，奖励现金一百万，公司全体员工都参与分配，加油！“听了这个任务大家都沸腾了，但不过十秒钟后大家又都冷静了，这是个不太可能完成的目标啊，太高了！会议结束后，大家都一片唏嘘！但雨燕听到这个奖励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激动，因为期望太高，失望就越大，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早已磨炼了一颗沉着冷静的心。 五月五日项目迎来二次开盘，一早售楼部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但因为近期安溪都没有新开盘项目，市场销售没有对标数据可以参考，所以这次开盘只新推出了一百二十套房子。选房一开始，客户们水涌一般地冲进销售中心，一上午就选走了九十套房源，到五一活动结束，四天共计销售了超过一百套，这个结果殷总还是很满意。晚上食堂吃晚饭的时候，钱晓天忍不住悄声说：“哎，你们知道吗？江东铂雅府原定的十号开盘，现在推迟了，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开。倪总着急得不得了，现在心思都在江东那边。”丁一岚惊讶地问：“怎么会？江东那边可都是公司的精兵强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从上次过来封盘开始算起，倪总都两个月都没来咱们项目了！”钱晓天道：“他下完最后通牒，就没打算来，就等着我们失败放弃，好让郝俊峰来把安溪一起接管了呗！”一岚和雨燕都不敢相信，问：“真的还是假的？”晓天看看周围，小声道：“那还能有假？三月底的时候，我听钟楚楚说，嘉悦营销已经开始在为安溪物色营销负责人了”一岚和雨燕都惊掉了下巴，一岚道：“郝俊峰真够阴的，说不定这封盘的馊主意都是他给倪总出的！”晓天一拍大腿，又用食指点了点一岚，道：“呃？丁千万，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一岚道：“我又不傻，不过这只是猜测哈！但你又怎能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呢？”晓天道：“我和金松湖钟楚楚以前在成川东外环的别墅项目共事了好几年，她绝不会骗我。三月底，郝俊峰让她私下帮忙介绍老卓信的策划负责人和销售负责人，说在江州上班，县城项目，预计五月入职，除了安溪未来城，还有哪个项目符合这个条件？” 雨燕气愤地道：“真是太阴险了！有本事，让他光明正大地来接管！”钱晓天道：“铂雅府今年要卖十个亿，错过了五月份开盘旺季，郝俊峰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道，哪还有精力来接管你？再说了，咱们这次开盘算是打了翻身仗，如果能完成月销两百套拿到百万奖金，咱们就真的不怕他们再出阴招了！” 雨燕道：“你真是沉得住气，怎么早不跟我说这些？”晓天说：“你这两个月工作都拼了老命了，我难道还去给你添堵不成？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你至少更加知道了人心的险恶！”一岚问：“哎，你还没说铂雅府为什么开不了盘呢。”晓天接着道：“政策变化是主要原因，人为因素嘛，肯定也占一部分。铂雅府通过规委会比计划晚了一个月，江东那边主管部门查得严，动不动就停工，现在工程上也滞后了许多；雪上加霜的是，昨天江州预售政策也更新了，以前是修三层拿预售，现在变成了三分之一高度才拿，相当于要多修四层才能开盘，平白无故工期增加了二十天，看他们月底能不能抢到预售吧“。雨燕感慨道：“这个政策也来得太突然了吧！”一岚话锋一转道：“不过听说他们排了三千多个号了，一开盘还不得分分钟抢光啊？我们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我觉得殷总说的两百套咱们还是有希望的，继续加油才是呀！““是呀，还是操心我们自己的三个亿吧。”钱晓天也止住了话题，大家继续吃饭。雨燕没怎么说话，这时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安溪的政策会不会也跟着变啊？我们可是江州下辖的县，千万别变才好，那我们得赶紧修啊！“ 果真，第二天一早，殷总把钱晓天和陈力叫到办公室，吩咐道：“江州主城区的预售政策这几天加了码，江东项目的情况你们都听说了吧，我们安溪虽然是县城，但保不齐再过个把月政策也跟着调整了，所以从今天开始，工程上安排日夜抢工，发展上积极与政府沟通，除了原定的本月二十号七、八号楼拿预售，我们还要争取月底把六号楼两个单元的预售证也拿下来，要给销售准备充足的货源……” 钱晓天一向喜欢把马屁拍在前头：“没问题，领导，我这边全力以赴！”陈力目前已经是马力全开，但也没法拒绝这个任务，只能领命，转身出去后对钱晓天满脸抱怨：“六号楼现在才开始做筏板基础，要在半个月达到三层预售条件，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嘛。除非我白天晚上两班倒，但也几乎不可能。只有靠你到时候多做工作哈！”钱晓天严肃地道：“力哥，不管赶不赶得出来，抢工你肯定是要全力以赴的，别到时候我们一起被挨板子。办法嘛，我想想！”说完拍拍陈力的肩膀就走了。 第二十九章 数气球 大战红五月，自投拓部成立，两年来公司不断投入，这一次公司主动要求定目标出业绩。 雨燕从内心里是憋着一股劲想要完成的。这两个月团队满负荷工作，大家都无怨无悔，如果能完成拿到奖金，也算是对团队辛苦付出的回报。虽然距离五月二次开盘还有十天，目前蓄客数量已经达到八十多组，五一活动的宣传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当前的营销状态在殷总眼里不知是好是坏，从五一前到现在，殷总都没有私下或者在公开场合正面评价过雨燕的工作，或许他心里还憋着什么想法，或者对雨燕的工作并未认同。这也难怪，整个未来城项目上的中层管理，钱晓天是他以前在卓信的老同事，丁一览、邓科、陈力都是他在金松湖项目的部下，冯媛媛也是从卓信出去又回来的，只有雨燕他不太熟悉，了解也不多，所以每次吩咐沟通工作时候，雨燕明显感觉有距离感、有说不出的生分感，自己是不被真心托付和信任的。不过这不重要，雨燕觉得只要自己干好本职工作，对得起公司，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殷总自然也不会拿她怎样，不过在营销费用上，殷总倒是从没吝啬过，这一点雨燕还是满喜欢的，至少做起工作来不会瞻前顾后。 这天下午，雨燕组织策划部讨论六月端午节和暑期的策划案，大家最后达成一致意见：端午节做龙虾美食节，计划一千人的活动规模。安排黎梦开始写策划案，一帆写推广案。散会后走出会议室，何旭过来说：“燕姐，殷总刚才找你，脸色不太好看”。雨燕连忙来到殷总办公室，轻轻敲门进去，问：“领导，你找我？”殷总坐在他的大班台前，面色凝重，严肃地问：“这就是你们五一嘉年华活动的结算方案？价格合理吗？依据严谨吗？”雨燕翻了一下附件，所有的结算清单，包括广告制作类和物资采购类的验收单都在后面，并且都有黎梦和自己的签字，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不解的小声问：“殷总，每一项我都仔细核对过，暂时还没发现问题。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呢？”殷总脸色更难看了，他指着结算方案不阴不阳地说：“我问你，那气球数量你们验收过吗？确定有两千四百个吗？还有这价格怎么比网上贵两倍还多？！还有其它采购的物资，一千五百斤活鱼、两百五十件白体恤、三百只风筝……这些数量重量质量就黎梦一个人验收签字，其它监督部门监督人员的签字呢？这结算你让我怎么签？！“ 雨燕顿时觉得全身血液直往大脑上涌，这是完全不信任自己，要秋后算账啊！但雨燕此刻还是强作镇定解释道：”殷总，确实不好意思，五一前筹备工作量确实太大，很抱歉我的确没有考虑到这点，再加上活动在五一期间举行，财务、行政、预算的同事大都放假了，所以物资验收就没有请他们协助。至于这个气球价格比网上贵很多，是因为我们这个价格是包含了现场布置的人工费、再加上活动公司本身的利润，而网上只是单纯购买气球的裸价，至于数量，这两千多个堆了一屋子，我们确实没有挨个去数。所以……”殷总抢过话，生气中带着讥讽问：“倪总、张总以前说很看好你，所以这段时间我也放手让你去做，结果这就是你的水平？营销涉及到大量采购，怎么能缺少监督机制？即使我信得过你，你能百分之百放心你手下的人？再说这些物资大部分都是五一前到场的，怎么就不能安排其他部门的一起参与监督验收？所有涉及到采购的部门，都需要在其他部门的监督下工作。” 雨燕完全被气得涨红了脸，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反问到：“您说的营销监督机制，之前公司有宣布过吗？早公布出来我肯定会依照执行，现在才说也没办法了呀。”这句话更激怒了殷智明，他一拍桌子，带着警示的语气呵斥道：“什么钱不该挣，什么钱该挣，你必须知道！ 我管理的团队决不能有这些胡乱的操作！”这不明摆着说自己通过营销活动挣了不该挣的钱吗？雨燕再也忍不住，强忍着泪水说：“殷总，我只考虑怎么把工作做好，你说的挣不该挣的钱，我从来没想过，也没做过！“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殷总办公室，转身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雨燕快步走进了会议室，这个会议室周三基本没有会议，雨燕关上门，站在玻璃窗前望着外面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人流，手扶着窗边的铁栏杆，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前期工作的辛苦、酸楚一幕幕浮现在雨燕的脑海里：开工仪式殷总完全当甩手掌柜，开盘前任由营销团队被拉去年会上跳舞、倪总毫无征兆的封盘他也跟着帮腔、那么重软装担子直接扔给她、开放活动方案最后一周才签批，各种倒逼自己……即使这样，哪一项苦活累活雨燕不是毫无怨言地接住并圆满完成？雨燕这么尽心竭力地为公司，完全是把公司当做自己的事情来做，绝无半点私心。可如今这份付出被玷污了，雨燕只能用泪水去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却久久无法平复，擦眼泪的抽纸都快用了半包。 这时有人开门进来，高跟鞋踩着地毯的声音越来越近，雨燕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也不想管是谁，现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委屈和悲伤。来人拍拍雨燕肩膀，问：“雨燕，还好吧？”是冯媛媛。“殷总让我过来看看你，他说刚才话说重了，让你别往心里去。”冯媛媛搂着雨燕的肩膀低声地说：“工作嘛，难免被误解，职场的人都可能会遇到，你别太伤心了。”雨燕哽咽道：“冯经理，殷总刚才说的我确实没做过，我只想着把工作做好！我不是一个内心脆弱的人，以前在投拓部的时候那么难，我爸当时又在癌症晚期，直到他去世，我都坚持下来了，后来到了安溪，再苦再难的工作我都承担了下来，领导不认同我也没什么，只求我对得起公司，对得起我自己。但是，如果被泼脏水，我是万万接受不了的。”说完，雨燕又哭成了泪人儿。冯媛媛安慰地说：“我们远离家人孩子，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上班，肯定都是有原因的，像我，离开卓信四年多现在又回来，也是要重新找回我自己的价值！我们都不用太在意别人的评价，只要对得起自己内心的这份价值感就好了！我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殷总这样随便怀疑人也不对，我下来向他转达一下。别哭坏了身体，雨燕，我是相信你的。我出去了。”覃雨燕终于缓和了些情绪，止住了泪水，但心里还是一阵阵地痛，她看了看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多，雨燕觉得自己挂着哭肿的双眼，也不可能再继续上班，就出了办公室，顺着迎宾大道往城里走，她想把自己卷入城市的喧嚣中，不再去想这些不愉快。 雨燕一直走，随波逐流，走到路口绿灯亮了她就过马路，还是红灯她就转弯走另一条街，就这样一直走。快走了一个小时，电话响了，一看居然是殷总打来的，雨燕揣进衣兜任它响着，直到自己挂断。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还是殷总打来的，雨燕说什么也不想接，不管他是有什么事还是打来道歉的，雨燕都不接受，更甚至，这时候任何人的电话都不想接，她虽然在工作上任劳任怨，但维护自我尊严的脾气秉性还是有的。雨燕就这样一直在城区瞎走乱逛，这时殷总发了条微信来：听媛媛说，你有点儿伤心，可能你还没适应我的管理风格，我对下属向来十分严厉，但都是对事不对人，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什么意思？这是道歉还是要来个下马威，树立威信？雨燕看了没有回复，也压根儿不想回复，她天生性格倔强，从不做违心的事儿，于是索性关了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绕着半个县城走了一大圈，这时刚走到迎宾大道路口的进口啤酒馆外边，走了这么久她实在有些累了，也完全没有胃口吃饭，但口渴是真的，这一下午光流泪和流汗了，身体急需补充水份，她想起两个月前在这儿喝的无醇酒，就拖着疲倦的步子走了进去。这时还早，酒馆里几乎还没什么人，雨燕点了两瓶跟上次一模一样的酒，靠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外边发呆，此时的她已经精疲力尽，内心更是心灰意冷。也不知坐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下来，酒馆里的人逐渐多了些，雨燕还是不想走，回寝室吧，她不想这么早回去一个人待着，办公室她也不想回去，就这么坐着吧。 雨燕就这么坐着，两瓶酒都见了底，她对服务生说：“再来两瓶！”又继续喝，喝完昏昏沉沉地靠在沙发上，都快要睡着了的感觉。这时有人猛地一拍她的肩膀，说：“你果真在这儿？”雨燕顿时清醒了许多，她抬头看，是钱晓天，后边还跟着丁一岚。一岚在她旁边坐下，道：“没事吧？我们找你半天了！你电话也打不通！真怕你出事！”雨燕直了直身子，道：“没事，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一岚说：“他说你在这儿，带我来的！”晓天一看桌上，惊呼道：“呵，四瓶都干完了？！你不会醉了吧？”雨燕摆摆手道：“没有！”雨燕问晓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晓天骄傲地道：“不就是找个人嘛，这点小事，我分分钟搞定！”一岚说：“是啊，我们经常去的地方都找了，还回寝室找了你一圈，就是没见你！我急了就让他找，结果他只花了几分钟，就说你在这儿，你说神不神？”雨燕道：“我这么大个人，能有什么事？”然后露出好奇的表情看着晓天，晓天笑道：“哎呀，这儿服务生小刘我比较熟，加了微信的，我一问他不就知道了吗？”接着又问：“喝了这么多酒，心情好起来没？”雨燕摇摇头，叹气道：“这么冤枉人，谁能好得起来？！这让人寒心的工作，真是没意思！”晓天假装附和道：“工作肯定没意思，就比如我，天天为了项目手续跑断腿，那些办事员在我面前个个都是大爷，我成天给他们陪笑，生怕哪句话让他们不舒坦了，以后给我小鞋穿！一周起码应酬三四回，喝到想吐为止，我们顾不上交通安全风险，每周雷打不动跑四五百公里来上班，有天早上我搭的出租车被大货车撞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原地打了几个圈才停下，我当时就以为自己就要挂了，结果又什么事没有。这工作能有什么意思？简直就是在拿健康和生命挣钱！但话又说回来，这工作没有意思，可百万奖金有意思啊！你想想，咱来这儿，不是为了跟谁你好我好大家好，是为了来这儿挣钱的。只要项目好，能挣到钱，被误会、受点委屈也值得，是不是？现在挣一百万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要我说啊，咱们一定要拿下！”一岚也说：“你看我，其名是预算招标负责人，但实际上什么主也作不了，殷总不但什么都要他说了算，还天天批判我格局太小，说我思维局限不适合做管理！想坚持原则、想维护项目利益的苦心，却被他贬得一文不值，我能怎么着？还不是要硬着头皮继续干？晓天说得对，等拿下了百万奖金，也不枉费咱们之前那么辛苦的煎熬，给那些捣咱们乱、看不起咱们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越是看不起我们的人，我们越要证明给他看！”雨燕听了这一通劝说，也意识到自己太狭窄了，只顾着沉浸在个人委屈之中，却没想到：其实谁也不容易！没有一份工作不委屈，与其哭泣抱怨，不如逆流而上，奋进翻盘！她说：“一岚、晓天，谢谢你们说了这么多。我是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以前营销上那么艰难落魄，你们都没有一句埋怨，一直以来，我都欠着大家。这回，百万奖金我们势必拿下，一定让我们都扬眉吐气一回！”晓天和一岚对视一笑：看来没事了！晓天看了眼桌上的酒瓶，说：“下次别喝这么多了，无醇酒喝多了也会醉的！走，回去吧！”一岚道：“走吧，雨燕。对了，你吃晚饭了没？”雨燕站起来，说：“刚才没胃口，现在真有点儿饿了，走，我请你们前边吃烧烤去吧！”晓天说：“我不去了，六号楼拿证的事，我约了个局要去沟通！”雨燕也不勉强，道：“那不耽误你正事，我们先走了。”说完就去吧台结账去了！一岚好奇地问：“钱晓天，你什么时候请雨燕来这儿喝酒的？都不请我！”钱晓天故作神秘地道：“秘密，不能告诉你！”“切！我才不稀罕！”一岚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雨燕和一岚往外走的背影，钱晓天抿嘴一笑。 第二天上班一早，殷智明组织各部门负责人开会，他进到会议室，见覃雨燕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他略带尴尬神色半开玩笑地说：“覃雨燕，还生气呢？”引得邓科、陈力等其他几个不明就里的中层面面相觑。雨燕见殷总这样在公开场合给自己台阶下，也不好再倔强不理，只好顺坡下驴：“没有，领导，我没生气！”殷智明也马上翻了篇儿，坐下就道：“言归正传，今天开会主要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项目前期为团队新进人员预留的股份，还有倪总个人的额度也要退一部分出来，现在集团要求必须拿出来分配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回去考虑一下，看新增认购多少？这个不强求。想好了可以私下报给我，我会根据大家在金松湖和未来城的占股情况作一些平衡的……”大家又七嘴八舌开始了议论，陈力道：“前期投的都还没退出，现在哪有钱再投？”郑科说：“我也想投啊，才刚买了二套房，一屁股债，没钱现在。”丁一岚却问：“领导，金额有没有限制？”她是个不缺钱的主，对投资一脑门子的热情。钱晓天依然是那个积极分子，道：“好，我马上去借……”冯媛媛没说话，笑眯眯地看着大家。雨燕一脸平静，还没反应过来的状态，感觉自己才从昨天的狂风暴雨中走出来，没心情想这些。 老卓信人都深谙跟着公司投资的机会有多美丽，这是也作为管理人员的额外福利，随着前些年卓信集团在房地产行业的快速发展，很多管理人员都因为参与项目跟投而赚得盆满钵满，这在集团内部，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像丁一岚、钱晓天这样的老卓信人，他们是很愿意追加投资的，毕竟项目也是自己操盘，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最先知道，和领导也是利益一致的。晚上回去后，雨燕仔细想了又想，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可能再也遇不上，而且项目现在也越来越好，大家都充满了信心，决定还是要想办法增股，于是开始想办法筹钱。因为前两天的事情在心里还没过去，雨燕也没有私下去找过殷总，心想的才不要去低声下气地去求他，到时候分多少就投多少呗。 过了两天，殷智明把雨燕叫到办公室，心平气和地说：“这次增股的事情，大家都来找我想多投一点，唯独你没有找我，你怎么考虑的？我这个人向来都公平，不喜欢厚此薄彼，免得到时候说我没有一碗水端平。”听他说这话的意思，像是把自己跟其它部门负责人一同看待了。雨燕因为没什么钱，十分勉强地道：“我还没考虑，之前借的投资款我都还没还完，现在也没什么钱……”殷智明看了看她，又想了想道：“这样吧，考虑到其他人在金松湖项目投资份额多一点，这次我就给你多分了一点。他们想多要的，我也没给。你去准备八万，这样你们几个的投资额就基本相当了。”雨燕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喜出望外，她说：“八万的话，也行。我去想想办法，下周交钱可以吗？”殷智明看到雨燕心情的变化，他也笑着说：“可以，到时候等通知，跟大家同时交就可以了，你去忙吧。”雨燕从殷总办公室出来，心想：这是通过分股在跟自己示好道歉吗？管他呢，只要不再进一步为难自己，面子上过得去，那就这样吧。殷总并没有要让自己走的意思。既然这样，何不为了那个不确定的明天拼一把呢？要想改变自己的经济现状，这投资的风险是自己必须要去承担的，即使失败，大不了自己多打几年工去偿还，这个结局似乎自己还能承受！ 周六晚上，吃过晚饭，雨燕趁母亲把子璇带去楼下玩耍，她把自己关进了卧室，悄悄地开始筹钱，增股这事她也不想告诉方舟，前段时间因为投资两口子冷战不愉快，现在本钱还没回来又继续增股，方舟肯定又是一番拖后腿的反对之词，雨燕不想节外生枝。上次的信用卡套现刚还完，只能又套出来用，她刚拨通信用卡中心电话，方舟就跟了进来，吓得雨燕赶紧挂断了电话。方舟走到雨燕面前，喜滋滋地对她说：“我要当老板了！今天去面试了个工作，是一家设计院招分公司负责人，他们给一定的启动资金，由我来负责找项目运营，相当于无投资创业，我想去试一试！”雨燕听了不解地问：“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方舟在床边坐下，一本正经地道：“是啊，这是现在设计院规模扩张的一种新模式，多好啊，我感觉就是给我量身打造的！”雨燕不敢相信地道：“公司负责人，这里面的责任、风险、压力有多大，你能行吗？”方舟像是已经做好了要去的准备，一拍胸脯道：“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呢？说不定我就发财了！”雨燕嘱咐他说：“当老板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可以去试试，但一定要考虑好风险利弊！”方舟像是得到了默许似的，他从床边站起来，走了两步，高兴地说：“那肯定，那肯定！我周一就去入职报到！” 雨燕在飘窗边坐下，她突然想起来今天幼儿园群里发的毕业照，她问：“子璇9月份要上一年级了，咱们周围私立比较多，公立小学刚建好，但是今年第一届招生，到底在哪儿上？咱们商量商量！”方舟不假思索地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私立学校一年四五万学费，公立学费全免，肯定上公立啊！”见方舟只考虑钱的问题，雨燕站起来问：“怎么能只考虑学费呢？学校的教育质量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公立学校听说现在都还没装修完，今年第一届招生，师资怎么样？环境怎么样？咱们都不知道，能放心吗？”方舟争辩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咱们以前小时候还在农村读书呢，不照样考大学？”雨燕只觉得方舟因循守旧，没有见识，她说：“我们好多同事的孩子，都在读私立和双语学校！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激烈，能跟我们那个年代比吗？我们以前好多幼儿园都没上过，现在的孩子两岁就上早教呢！教育有多重要？！关键是这个公立学校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六月份就要报名了，咱们还是需要对比考虑一下……”方舟一摆手，坚持道：“私立那么贵，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新学校，你要是不放心，咱们明天去看看，这个片区这么多孩子上小学，学校的师资、环境，一定会跟上的。”见方舟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雨燕有些失望，她也不想再跟他废话，只冷冷地说了句：“你倒是只想图个自己轻松！”方舟看出了雨燕的不高兴，他拔下床头的充电器就外往走，走到门边还不忘挖苦一句：“把日子过轻松有什么不好？读公立学校明明可以不花钱，那些非把孩子送去读高价私立的人，不是冤大头吗？”雨燕只觉得这个人思维太僵化、见识浅薄，顿时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她手一挥道：“出去吧！”待方舟出去，雨燕又开始打电话筹钱，信用卡套现、东借西借整了一晚上，终于筹够了增股的钱。 第三十章 百万奖金 这周星期天刚好是五月二十号，丁一俊结婚。自从上次团年因为借钱吵了之后，丁大全再也没有给一岚打过电话，这次结婚也只是一俊给姐姐打了电话，说让她早点去帮帮忙。对于去参加婚礼，一岚虽然心里不快，但也不能不去，毕竟家里亲戚们都要来。婚礼在城郊一家环境优美的大型农家乐举行，一岚一早就带着孩子老公过去帮忙，一岚到了那儿只跟母亲和一俊说话，没有招呼丁大全，丁大全对一岚也视而不见，两父女就这样仿佛陌生人。会场准备一切就绪，一岚移步到门口迎接客人，吴明辉则负责礼簿登记，他率先把自家送的礼金登记了上去：吴明辉：三仟元。丁大全和王桂兰也出来迎接，一岚见了他们自动往旁边撤，中间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丁大全今天穿着一套中山装，看上去春风满面。这时，一岚的幺爸幺妈来了，丁大全王桂兰没有上前迎接，却痴痴地站在原地目光躲闪，只因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丁大全王桂兰就和他们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时常争吵，到现在心里还疙疙瘩瘩。但一岚和一俊又是幺爸看着长大的，幺爸对这两个晚辈又和和气气。一岚连忙迎了上去，幺爸笑着招呼了一岚，却转身来到丁大全面前，不满意地道：“你这个当父亲的，今天是你儿子办喜事啊，还吊着这张脸！要不是一俊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我才不来！前年初吃了一俊的喜酒，去年吃了一俊女儿的满月酒，今年又吃一俊二婚的喜酒，明年呢？就你作的这个劲，就让他们安生过日子吧！”丁大全不顾弟弟洗刷他，厚着脸皮道：“明年啊，吃我孙子的满月酒呗！你爱来不来？！”说完头一昂看向旁边，一岚幺爸听了就来气，带着教育地语气说：“好歹你也是个当过兵的人，思想怎么这么守旧？以前年轻时重男轻女也就算了，现在老了还这副德行！一岚现在多能干，还入不了你的眼？一俊都成第二回家了，你也该放手了！”丁大全见弟弟来教育他，不服气地道：“我家的事，要你来管？你懂什么？”王桂兰扯了扯丁大全的袖子，意思是让他少说两句，可丁大全却全然不顾，继续反击道：“看你那两个女儿，其名都大学毕业，可生的儿子都随了外姓，住在别人家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能干有什么用？一俊才是我们老丁家的独苗，见不到孙子，我是不会甘心的！”一岚幺妈听了也跟着生了气，对一岚幺爸吼道：“丁大贵，我就说不来，不来，你偏要来，让我来这儿受气是吧？”一岚连忙对幺妈赔笑道：“幺妈幺爸，别生气！走，去里面坐，别跟他这种顽固不化的人一般见识！”一岚说完就拉着幺爸幺妈往里走。丁大全朝王桂兰在后边嚷嚷道：“看见没，养女儿有什么用，胳膊肘尽朝外拐！”王桂兰只唯唯诺诺地说：“再怎么，也比别人家的强！” 这场婚礼毕竟是丁一俊的二婚，男方请的都是至亲，只坐了七八桌，而女方亲戚朋友则乌泱泱来了十几桌。就餐环节，丁大全一路陪着丁一俊到每桌敬酒，到了一岚和幺爸幺妈这一桌，一俊带着王薇端起酒杯直愣愣地道：“幺爸幺妈，姐姐姐夫，我和薇薇来给你们敬酒。”丁大全则跟在后边不好意思开口，丁大贵看不下去，对一俊道：“一俊啊，这又成家了啊，以后凡事自己拿主意，把你们的小日子过好，别再听你爸的了。”一岚幺妈也跟着附和：“就是，再有下回啊，我们可坚决不来了！”一俊听了尴尬不已，新娘子王薇脸上也满脸不高兴。一岚站旁边也不好插话，丁大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还嘴，索性气呼呼地走了！ 等酒席散场，所有亲朋都走了，一岚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她也打算回去了，于是叫上老公女儿，走之前见丁大全和王桂兰送了客人，返回来在大厅坐下休息，就过去给王桂兰打招呼说：“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吴明辉也跟着说：“今天男方收了三万二，礼簿和礼金我都给了一俊。女方收了六万四千七，让王薇妈妈拿走了。”丁大全阴着脸没好气地道：“才三万二，还不够付这二十多桌酒席的钱！女方收了六万多，早先就不该同意让她娘家拿走这笔钱！”吴明辉忙解释说：“咱们这边亲戚少，礼金自然就少。女方亲戚多，送大礼的也多些，有两个送五千的，还有个送一万的。”听到这个解释，丁大全像早就憋着气似的说：“还好意思说，弟弟结婚，当姐姐的叁仟也拿得出手？以后咱一俊指定被女方低看一眼。”王桂兰见气氛不对，马上对一岚说：“快走吧，你们还有事先回去！”可一岚不干了，她哪听得了这话，火已经窜到了嗓子眼，叉腰问丁大全道：“叁仟有什么拿不出手的？！是，他上次结婚我送的一万。上回买房我借了五万还没还，这次买房我又借了五万，这十万多半都是有去无回！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送叁仟我都觉得多，你们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丁大全噌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给我长过脸，家里用钱的地方更是指望不上你，早知道生你养你干啥？真是生了个白眼狼！”八岁的吴芮宝听着外公这样说妈妈，她生气地跑到丁大全面前，朝他吼道：“不许你这样说我妈妈，你重男轻女，你是个老封建，是坏人，我不喜欢你！”丁大全完全没想到外孙女也跟着一岚这么嚣张，他顿时气得一脸通红，扬起手就想给芮宝一巴掌，喉咙里也发出吼声：“你个没大没小的，敢这么跟我说话，简直跟你妈一个样，都是白眼狼！” 芮宝也吓哭了，王桂兰急忙拽住丁大全的手臂，丁大全的手举在半空差点没落下来，吴明辉见状赶紧把芮宝拉进自己怀里，也瞬间急红了脸，但他再生气也不好发作，只能冲着两边说：“都别闹了！一岚，咱们走！”一岚又气又急，撇开吴明辉拉她的手，歇斯底里地吼道：“丁大全，我小时候你为了你儿子经常打我，现在你还想打我女儿，你真是不配当父亲，不配当外公！你不配做人！”吴明辉拉着一岚就往外走，劝她道：“别气了，以后咱们不来了！”芮宝止住了哭，对一岚说：“妈妈，以后我再也不想来了。”丁大全却在后边不依不饶：“打你怎么啦？就是要打你个不争气的！我不配当父亲？你才不配当女儿！你滚，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一岚这一路回去，哭得稀里哗啦的，吴明辉愣是劝了半天也没劝住，他最后下定决心地似的，摇摇头说：“老婆，你爸妈那儿，我和芮宝以后都不去了，去一次伤一次，这哪是一家人啊？比上辈子的冤家还不如。”说完，一岚哭得更伤心了。 五月，全国各地的房地产一片热销之势，金松湖一直延续春节的大卖之势，一路狂飙，到五月底已经累计实现了五个亿的销售额，营销团队提成拿到手软。未来城二次开盘也取得了好成绩，两百套任务提前了两天完成，全体员工期盼的奖金计划终于达成了，真是欢欣鼓舞！大家都很关心百万奖金，自己能分到多少?！也不知道钱晓天用了什么法子，六号楼两个单元才修到一层就拿了预售许可证，皆大欢喜！殷总在六月第一周例会上公开表扬了雨燕和钱晓天：五月成绩不错，特别是策划部和发展部成果突出，大家继续努力！另一边，江东铂雅府首批次三百多套房源，终于在五月底开盘，基于三千多个排号的需求，一个小时去化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劲销了三个多亿！可工程建设跟不上销售的节奏，还有一千多组客户没有选到意向房源，工程上只有快马加鞭，日夜抢工！ 六月初的是全公司管理层半月会上，中央大会议桌上突然多出了好几个陌生的面孔。像这样的会议，安溪项目的几个小主管都只能坐靠墙的这排椅子，根本上不了中间的会议桌，能上会议桌的只能是经理级别的。偌大的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所有现有的中高层管理人员都落座了，只有最中间留了两个空位，那是倪总平日坐的位置。临近会议开始，倪总与一位气质温婉、打扮不俗的中年女士前后脚进入会场，满面春风地边走边聊，最后在两个空位落座。早已坐在旁边的殷总见两位到来，分别点头微笑致意，大家对于陌生面孔都露出好奇的神色。钱晓天眼神瞟一下对面的刚坐下的女士，低声问雨燕：“知道那谁吗？”雨燕摇摇头。“大有来头的人物！”钱晓天浅笑着一副神秘地样子。会议开始了，综合管理部文丽娜作了个开场白，随后由倪总开始讲话：“我才从林董事长那儿学习回来，昨晚刚到成川，今天一早就赶到江州，要早点跟大家分享这份喜悦。今天召开全体管理层会议，一方面是总结上半年工作成果，树立团队信心，另一方面是要宣布两件喜事。第一，集团上半年完成了十亿的销售额，创下历史新高，是可喜可贺的大事！下半年各项目要乘胜追击，争取早日达成年度目标，针对下半年任务轻松的项目，我们要追加年度目标。当然，追加目标是与奖励方案挂钩的，各项目负责人回去组织团队研讨，月底前向集团提追加目标和奖励方案。金松湖项目是最有希望拿奖励的，你们要带头，制定一个有挑战的目标，轻轻松松就达成的目标在我这儿是通不过的。其它两个项目也有追加目标的希望，毕竟目前形势一片大好！第二，公司年初制定的战略发展计划，通过上半年的系统讨论和梳理，目前已有初步的成果，文丽娜给大家介绍一下。” 文丽娜是年初新来的行政部经理，全面接替王丹瑶的工作，这半年来工作十分出色，颇得倪总喜爱。文丽娜今天身着一套浅蓝色的职业套裙，更加衬得身材修长，凹凸有致，她脚踩八厘米高跟鞋，快步来到投屏前介绍道：“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上半年我们行政部去了行业内多个大公司考察学习，再结合我司的实际发展现状，初步制定出公司发展战略计划：我司将在一个月内成立独立运营的集团公司，新的集团公司将命名为卓越集团，我们会继续使用卓信的品牌，从管理模式、人才培养、开发理念、投资策略等方面将与卓信集团一脉相承。卓越集团以江州市为根据地，逐步向外开拓发展。虽然，集团目前仅有江州片区三个项目，但下半年公司将进一步拓展更多的项目。一年内，我们将走出江州，在成川建立集团公司总部办公区，未来以成川为中心，再向省内其它地市州辐射。为了全面助力卓越集团的创立发展，公司隆重邀请原卓信集团董事长助理汪雪梅女士加入，未来她将主要从行政管理、人才战略等层面推动卓越集团的发展壮大。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汪雪梅女士！”会场立刻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汪雪梅起立身体微微前倾，微笑着向大家致意！ 文丽娜继续介绍道：“接下来，由我隆重介绍新的集团公司组织架构：倪伟宏先生任卓越集团董事长，汪雪梅女士任卓越集团副董事长，殷智明先生担任卓越集团总经理兼安溪分公司总经理，金松湖分公司总经理暂由倪伟宏董事长兼任，江东分公司总经理尚未确定人选，暂由王丹瑶副总经理代管。集团发展，人才先行，项目先行。上半年通过整合卓信集团内优质人才资源，我们近两个月陆续引进了五位高层集团高管，他们分别是项目运营廖华安总监，营销板块的聂云峰总监、朱颜总监，投拓板块的赵海洋总监、吴剑锋总监。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五位领导的加入！”会议在掌声雷动中结束，大家走出会议室一片议论之声：“又来这么多高管，办公室都快坐不下了！”“公司独立了，那我们还属不属于卓信？”“管它属不属于，不要降我工资就行！……说什么的都有。 从江东回安溪的路上，钱晓天开着车，载着覃雨燕、邓科、陈力、丁一岚几个，一岚上车就道：“公司来这么多高管，全是老卓信人，是有什么大动作了吗？钱总，你消息最灵通，给我们说说。”钱晓天回复点火出发，道：“今天会上不是都说了吗？”陈力也问道：“这个汪雪梅是以前林董助理的那个汪雪梅吧？以前只要林董出现的地方，都能看到她的身影。林董出国后这几年，都没怎么听到她的消息，还以为她没在集团了呢，不曾想今天居然在这儿碰上她！”钱晓天回复道：“公司要脱离卓信独立出来，林董常年在国外能放心吗？那不得找个人儿来看着呀？！这些个高管以前都是卓信有名头的人物，但林董不在这几年卓信其他区域发展都止步不前，而且越来越难，哪还有这么多萝卜坑呢？江州去年拍了两块新地，连那几个全国知名的大开发商都没竞争过，在这之前，卓信都是与政府合作，通过产城一体模式拿地，说直白点就是空手套白狼。在土地市场上拿真金白银跟别人竞争，这在集团都算得上传奇佳话了！现在江州有新的战略发展，要引进高层管理人才，这些人还不蜂拥而至啊？听说倪总现在是林董跟前的大红人，每个季度都要亲自去国外学习一次。之前那么笃定地拿下江东地王，也是林董在国外遥控指点江山。” “钱总，你可以啊！”雨燕惊讶于钱晓天对这些问题看得透彻，邓科发问：“不过我不明白啊，你们说江州分公司目前发展这么好，林董怎么肯让江州独立出来呢？”钱晓天道：“是啊，我也好奇，且留着以后慢慢看吧。”邓科又马上岔开话题道：“哎，算了，管高层那么多干什么，我只关心百万奖金什么时候发，最近手头紧的很”。“听说这周等倪总回来签了字就发，估计快了吧。不过大家不要期望过高，这种奖励，上边有公司领导分走三分之一，营销板块是主力再分走三分之一，剩下的才是所有后台部门的，下边还有三四十号员工呢，到你我手里就剩骨头和汤了，顶多也就一两万块钱吧！”钱晓天就跟先知一样平静地道来，全公司大小机密就没有他不提前知道的。“钱总，你简直就是情报站的啊！你在哪儿看的分配方案？我也去看看。”丁一岚好奇的问。“别费劲了，这种文件你怎么可能看到？”钱晓天有点阻拦的意思。“那你怎么能看到？”丁一岚追问。“你猜！”钱晓天制造神秘，随即又说：“哎，知足常乐吧！这本来也是意外之财，有总比没有强。” 第二周，各部门负责人果然收到了奖金，还包含了部门员工的部分，让各部门负责人再一一转账。雨燕一收到钱，第一时间就根据财务给的分配金额转给了部门员工，由于策划部是主力部门，发到每个员工手上的都差不多是他们两个月的工资，算是非常丰厚的，策划部当晚就和销售一起来了个板块团建，吃火锅、唱歌，未来城这群营销人第一次享受成功喜悦的滋味，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们愣是嗨到凌晨，可雨燕到了十一点就熬不住，她提前离开了回了寝室。躺在床上，雨燕立马还了上个月增股套现的借款，想想自己的工作终于得到了殷总的认可，也获得了经济上的回报，雨燕的内心充满了喜悦和满足！每当闲下来的时候，她都忍不住算算账，自己投入到公司的钱除了借款有多少是自己的，看着数字不断上升，努力工作的劲头更足了。 过了几天的一次外出，车上只有两个人，钱晓天冷不丁问雨燕：“原本你的奖金还要高一些的，临了被生生砍了一截了，我们也都少了一些！”“是吗？我不知道呢，为什么呀？”雨燕不解地问。“还用问吗？被领导分走了呀！“钱晓天说道。“你不是说领导都已经分了三分之一了吗？还分？“雨燕更纳闷了。“你咋这么单纯？！领导人数增加了呀，上周开会不是又新来领导了吗？领导之前分好的不可能再降，只能从三分之二里拨过去一些啊！”钱晓天说得这么清楚，雨燕再不明白就等于傻子了。“哦哦，你说的是那位汪女士？”“肯定呀，不然还能是其他几个？”“但是，她这不是六月份才来的吗？我们领的是五月份的销售奖励啊！她也可以分？”雨燕还是有些迷糊。钱晓天接着说：“说你单纯吧，你还真是的。人家从集团来，林董身边的红人！初来乍到，倪董、殷总不得给送点见面礼啊？而且还是这么正大光明的送，她也不好拒绝。”“哎呀，你这情商真的是一流！受教了，受教了！”雨燕给钱晓天竖起了大拇指，钱晓天在赞叹声中得意地笑开了花。“这个新领导，可是大有来头的，跟林董近二十年的交情，可以说是林董最最信任的人之一，你且慢慢看吧！”钱晓天说完这个就闭口不谈了，闷着开车。 钱晓天每次和雨燕单独相处的时候，总喜欢给她讲一些以前卓信集团的故事，从卓信是怎么创立的、林董是怎么样一个人、高峰期的卓信什么样？那时候员工的收入有多高？到自己参与的项目，那时候怎么搞项目拆迁的？以前的项目投资有没赚到钱等等。听得多了，看得久了，雨燕对卓信的认知和了解也越来越多，对公司的企业文化、人情世故也慢慢能洞悉一些了。对于听林董的故事，雨燕就像听别人讲的神话故事一样，在钱晓天的讲述中，他就像神一样的存在！ 在公司里，钱晓天是雨燕最信任的人，虽然他对外油嘴滑舌、世故圆滑、做起事来滴水不漏，但一直以来跟雨燕的相处特别真诚，每当有困难、有困惑，需要找人商量的时候，雨燕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钱晓天，而钱晓天也是乐此不疲的帮助雨燕：无数次的免费司机、出差路途中温暖的照顾、工作难题出谋划策、答疑解惑、还有作为部门负责人之间义无反顾地支持，这一切，似乎都是一种默契！雨燕把这一切归结于从投拓部一路走来，两人历经坎坷心路历程之后高度的默契和深厚的战友情！ 第三十一章 个人担保 卓越脱离卓信独立运营，等于老东家一手养大的儿子就要独立门户出来住进倪家，对倪总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他也从一个职业经理人变成真正的老板，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州人，他一直想在江州有一番大作为，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自从召开了管理层大会宣布公司即将独立，倪宏伟简直是心潮澎湃：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从此卓越跟我姓倪！是我倪宏伟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对于今天，倪伟宏期盼已久，这盘大棋也已经下了很久。六年前，当林董在集团高层会议上宣布要在江州开发金松湖新区的时候，作为董事长秘书室一员的倪伟宏心中就燃起了熊熊烈火，从卓信集团下属分公司的设计部一名建筑师，到主管、经理，再到董事长办公室秘书，一路走来，倪伟宏用了七年时间，能在集团几大万的员工中脱颖而出被林董选中进董秘办，足见他的优秀和进取心。于是他主动请缨调到江州项目，想为家乡建设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林董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并任命他为江州分公司技术部经理，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直接从员工级晋升为经理级的行政部王丹瑶，他们可以说是江州分公司的先锋队。 富江在流淌经过江州市下游约十五公里处，有一个美丽的回水湾，上千年形成的冲击平原如今已经是一片广阔的田野。平原的尽头是一片不太高的山丘，山丘上长满了翠柏和红松。当初林董事长首次来考察时，副市长就把他带到这座山丘上，林董眼见这里背山面水，山丘将这一片冲击小平原环抱起来，不远处是地势开阔的平原坝子，开满了金黄金黄的油茶花、间隔着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那些远远近近的田埂上果树开着春季的各色花朵，远处是河滩和宽阔的泛着粼粼波光的富江水面，远远的江对岸是浅浅的山峦。在平原坝子的边缘，成川直达的高速公路挨着小山丘穿过，风景美如画，清晨的太阳从江面那边洒过来照在平原坝子上，犹如闪着金光的世外桃源，真是美不胜收！林董看着眼前的这片风水宝地，不仅赞叹：“好地方啊！好地方！”经过几次磋商，很快跟江州市政府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卓信和政府一同成立了联创公司进行土地整理，十年内陆续投资了五十个亿开发金松湖“产城一体”项目。卓信从拆迁、居民安置区修改、片区规划、生态环境打造、基础设施修建完善着手，而政府则全力支持配合，同步负责后期工业产业的招商引资。 如今的金松湖片区，已经从一片肥沃的农田逐步生长出宽阔的马路、整齐的居民安置区、还有人工引水工程形成的美丽的金松湖、以及湖岸四周大片大片的玫瑰园。金松湖一二期环湖而建，已经交房，再加上后面陆续开发的几块地，让金松湖片区已经蜕变成了江州市城郊的养生后花园，这里环境宜人，空气清新，离城二十分钟车程的距离恰到好处。随着房地产投资行情的一路上涨，金松湖已经从当年两千左右房价无人问津，到现在涨成了五千多一平的香饽饽，由于当时产城一体模式签署了极低的地价，现在江州分公司开发利润十分可观，所以近三年来，员工在公司的投资都获得了两倍的回报。还有后面几块未开发的储备地块，未来的收益更加丰厚，用邓科的话来讲，等整个金松湖开发完毕，可能会获得十倍收益。安溪分公司和江东分公司刚起步，都得益于金松湖分公司的投资。所以，金松湖分公司是目前卓越集团最有钱也最有发展潜力的宝贝儿子，也是卓越的大本营。 这个大本营的头把交椅总经理和法人目前暂由倪伟宏兼任，迟但早都是要给接班人的，他的未来是整个卓越集团的掌舵人，怎会还有精力管理这个分公司的具体事务！目前在他心里有两个人选。 自从殷总离开金松湖项目以后，倪总就像就少了一条腿走路一样，再加上王丹瑶也离开金松湖项目，顿时身边少了好几个陪伴左右的人，刚开始两个月心中怅然若失！这时候，新来的工程部副总监韩天力接替殷智明的工作，他的出色表现入了倪总的法眼。这小伙子三十岁出头，个头挺拔健硕，有干劲有想法，对于倪董吩咐的工作绝不说半个不字，总能高效出色完成，经常协助倪总应酬接待，有了他在的酒局，倪总至少少喝一半的酒。所以，才来了不到半年的，韩天力已经从工程副总监，荣升为工程总监。更重要的是这小子情商极高，知道倪董好为人师，升为总监后更是一有机会就在倪董面前虚心求教，大表奋斗决心，这刚好弥补了倪董前面几员老将离开的心里空虚，短短几个月就深得倪董之心。倪董也知道，这小子在工程方面是很擅长，但公司全面管理还是差得远些。 这天，韩天力进来请示完工作，倪董趁机给他指点：“天力啊，这半年来你干得不错！但要想往上走，你还得找机会多学习！不要整天只想着你工程上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儿！”韩天力哪不懂领导的意思，拍着胸脯向倪董许诺道：“领导，给我半年时间，且看我的表现和学习成果！”倪董接着说：“要想做领导，就得先有领导的思维。我先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今年金松湖营销的挑战目标你觉得追加到多少合适？怎么去完成？怎么设考核方案？第二，卓越独立发展，金松湖是大本营，未来在财务上怎么支持集团的发展？第三，金松湖团队不能只守着这点前人留下的家底子过活，未来既要守好它还要走出去？作为项目带头人需要怎么做？你回去把这三个问题想明白了，你自然会成长！忙去吧！”韩天力如获至宝，倪董居然这么明确地给他布置了学习的课题，不是有意栽培是什么？于是又一番表决心后才出去了。 章光华抱着笔记本电脑，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等在倪董办公室门口，见韩天力一脸乐开花地出来，礼貌地招呼了一下，就敲了敲门进去了：“董事长，我这两天全面梳理了下半年的资金需求，就算三个项目回款目标全部完成，缺口还是点大。”章光华边说边在董事长对面的沙发端头坐下，右手时不时挠着有些发白的寸头。“缺口有多少？”倪董起身走向沙发去这边。章光华打开电脑，放在倪董面前说“还有两个亿缺口！目前公司账上只剩了不到一个亿。按计划下半年还可以回款十一亿，但下半年资金需求是十三个多亿。”倪总看了看总表若有所思，眉头略紧地说：“账上这个亿一分都不能动，全部归集到金松湖账上。九月份之前还要筹集的两个亿，这个月开始从三个项目的回款中按照百分之调拨归集。后面各项目的运营费用有多少就看他们自己回款的速度了。” 章光华一听眉头更紧了，连忙说：“这样的话，金松湖和未来城我倒是不担心，但铂雅府会很难，现在每天一睁眼资金利息都要三十多万，财务上天天找我说入不敷出，我也愁那几个亿的贷款何时才能归还！”“光华，你愁什么？这本账我早已算得清清楚楚，这几天都在考虑你说的这些问题。”倪董似乎成竹在胸，不紧不慢地说：“集团独立是铁定要走的路，未来你在卓越想坐哪个位置？十年后等集团强大了，你再回头来看这些困难，你可能会笑话自己今天这般前怕狼头怕虎！” 章光华完全听得出，倪董这是在给自己画饼加洗脑，连忙说“是，是，董事长！您肯定比我看得高看得远！所以，我还是得跟着您继续多学习多锻炼！办法总比困难多，想当初我们拿安溪和江东项目那么大的资金困难，不是一样扛过来了吗？”短短几句话既拍了领导马屁，说了自己以前的两大功劳，也表达了想跟着董事长继续干下去的忠心，说得倪董脸上挂起了微笑。这也是倪董最喜欢章光华的地方，脑子活泛胆子也大，这两年公司融资在他的带领下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好成绩，公司资金方面的急难问题都被他轻易解决。 倪董接着道：“你说的困难从三个方面去解决吧，第一，三个项目的年度目标追加尽量提高，高目标高奖励，你回头给我算一下各个项目定在多少合适；第二，最近我约一下硕丰彭董和顺天吴董，跟他们聊聊借款延期的问题，他们应该也不急用这几千万，我们无非多给几个月利息。其它到期了的借款也一样，尽量申请展期！第三，还要加大融资力度，除了目前我们合作的这些金融机构，再多接触一些银行。只要我们有充足的现金流，你就不要害怕！如果下半年还有新项目出来，今年春节现金流就更不用愁了！”倪董似乎在描绘一幅锦绣可期的画卷，完全没觉得这副重担的份量。章光华听了也舒展开了眉头，这正是他这两天失眠大半夜考虑的几个解决途径，看来自己已经跟倪董的思维高度基本匹配了！他当即高兴地道：“董事长真是考虑周全，我马上去落实推动各个项目上的资金调拨问题。再尽快去多去接触几家本地中小银行，他们政策更宽松，争取下半年再贷出来一个亿来！”倪董一听满意地点头道：“光华，卓越就需要你这样的人！一点就通，还挑得起担子!” 章光华突然想起还有个要紧事，搓搓手道：“董事长，还有个急事，上月跟农商银行我同学那儿谈的那笔两千万贷款，昨天我同学回复有眉目了，但他还是坚持：说抵押物不够，必须得加个人担保！您看这担保怎么办？主要是这笔钱贷出来正好可以解决金松湖股权变更以及集团成立的资金问题。这笔资金也不好从几个项目上想办法。” 倪董一听这事儿，略一思索道：“这两千万是必须要拿下来的，现在公司现金流这么充足，还怕还不起吗？！但我是万万不能再作担保了，你同学主要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批的这笔贷款，说明你们之间的信任度是非常高的。要不这样，光华，这笔贷款金额也不大，这个担保你来做，你现在是我们卓越未来的财务管家，到时候尽早还上这笔钱就是了！你看怎么样？”倪董这话说得就跟卓越的未来的钱是章光华自家的一样，想啥时还就啥时还。 章光华被倪董这突如其来的建议震了一下，一时不知怎么回复而微微涨红了脸，他顿时明白这是倪董想要他用实际行动表忠心的考验：集团财务管家，这个似清晰又模糊的诱饵他敢上去一口咬住吗？“董事长，我只是个小小财务经理，说白了也只是个没什么实力的普通员工，个人担保这个事儿我还作不了主！不过您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也回去仔细想想，得和老婆商量商量，毕竟两千万对我们小家庭来说还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你知道的我两个儿子都还小！”章光华在话里给自己留了条后路，这事儿真得好好回去商量！倪董点头同意。 晚上章光华电话里跟老婆说了担保这事，他老婆也是财务出身，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潜在风险！可风险归风险，老公的前途看似更重要，这事明摆了得用风险换前途，“集团财务管家”这个机会真是不舍得放弃，这事做好了一家人未来就不愁了。这些年老公靠着工作上勤奋上进挣钱不少，愣是让他们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家庭在成川买了两套房，虽说都是按揭的，但这已经非常厉害了，再加上她自己全职在家生养两个儿子，这全家的经济胆子全是老公一人挑着，家里大小主意都是老公拿着。这个事儿老公说跟她商量，多半自己内心也是向往认同的，不然他压根儿不会拿出来商量，所以她相信他的能力，也应该全力支持他！最后只得说：“你是一家之主，这里面的风险你一定要提前考虑清楚！不能最后让我和两个儿子担惊受怕！主意还是你自己拿，公司的财务情况你最清楚，不管担保不担保，这笔贷款都得尽早还上，怎么说你也不能在你那个上铺的同学那儿失了脸面和信用！还有个前提，你们董事长得必须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嗯、嗯”章光华觉得老婆句句说在了刀刃上，也听出了老婆同意的意思，挂断电话，他也陷入了沉思：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辈子绝不会再遇见第二次！集团财务总，这个他以前不敢想的职位似乎在向他招手，他是从大山里穷地方走出来的大学生，心里一直装着个出人头地、辉煌腾达的梦！自己也是快三十五的人了，这个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最好的机遇，再不搏一搏更待何时？人生能有几段这样的精彩年华？！公司目前的发展自不用说，倪董这个人的信用，这两年他也看在眼里，是个敢说敢做有担当的当家人，所有给员工的承诺都是兑现了的，这点令他心悦诚服，内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领导！ 第二天，章光华带着笃定的信心向倪董开诚布公地表达了自己同意个人担保，同时想挑起集团未来财务管家重担的决心！倪董大喜道：“光华，我就知道你小子行！这几天我在考虑集团架构，以前卓信项目制我觉得已经不再适合当今的行业趋势，项目老总权限太大不好管理，中心制更适合一些，设立综合管理、财务、营销、成本四个中心，集团管理会更有力度，这也是目前绝大部分房企采用的模式。现在机会给你了，未来你能不能挑起财务中心这个担子就看你的能力大小了！你要知道，全力和责任是对等的！”“我明白，董事长，为了卓越的飞黄腾达，我一定全力以赴！这还不够，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倪董听了开怀大笑，章光华果然没让他失望，担保的问题解决了，股权变更以及集团成立的资金也有了，真是快哉！ 按照倪董的部署，各项目很快将业绩追加目标报了上来：金松湖项目韩天力参与营销部一起讨论追加目标定为一亿，被倪董拔高到一点五亿；未来城殷总参照团队意见报了六千万追加目标，被倪董拔高至一亿；江东项目王丹瑶报了五千万拔高至八千万。在倪董眼里，这三个项目都保守了，报上来的肯定都打了折扣，一定要让他们努力地跳起来去达成目标，当然达成目标后的奖励非常诱人：根据各公司追加额度差异，奖励设定为至少三至五个月的工资，对于追加目标完成后超额的部分，奖励再翻倍！ 妈啊，集团签批的方案一公布，各公司团队看了奖励立马炸开了锅，员工们都杀红了眼，各公司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围绕如何完成目标开会讨论和分工部署！高目标，高奖励，这就是倪董想要的效果！他现在已经深谙此道！ 第三十二章 周年庆 都说七八月是房地产行业的传统销售淡季，但今年却火热得出奇，每天各项目销售业绩捷报频传，金松湖账上的资金源源不断地从各个项目涌来，九月前要筹集的两个亿资金也提前筹集到位！倪董、汪董心里都乐开了花，章光华每天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卓越集团也在这个艳阳高照的夏天热火朝天地成立了！真是可喜可贺！ 七八月销售线打了漂亮仗，金九银十各项目更是斗志昂扬！进入九月，金松湖项目原定年度目标已经完成，剩下四个月去完成挑战目标，而且账上应收未收接近一个亿躺着，虽说大部份都是问题客户，是一堆难啃的骨头，但他们已经着手成立未收未收专项小组，距离年底还有四个月，回款只是时间问题！ 安溪项目这边，殷总看着不断上升的回款额已经完成了原定年度目标的百分之九十，眼看四个月内完成追加目标应该问题不大，这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他心里甚是欢喜：安溪项目到了该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月初第一个周例会，过完例行议程，殷总郑重宣布：“距离项目拿地和公司成立已经一年时间，目前项目土地款已经全部缴清，公司各项运营支付完全正常，项目现金流已经全面回正，下半年货量充足，销售形式一片大好！所以我宣布：安溪分公司将举行周年庆活动，就定在下周四晚上，我请示了倪董和汪董，他们也非常支持！大家都打起精神，精心策划筹备，要给我们安溪团队长脸，办一场有温度高标准的难以超越的周年庆活动！活动筹备由冯媛媛统筹，媛媛，你组织大家尽快把方案拿出来”。 全体中层在一片欢呼中领命，紧接就召开了专题讨论会。冯媛媛首先发言：“殷总指示，周年庆晚会地点就定在业主会所内，集团各项目主管级别以上的都邀请，活动从下午就开始，正好所有到场嘉宾都可参观我们项目的意境区，大家有什么好创意都可以提，费用预算再请殷总定夺。下面说一下具体分工：活动方案由覃雨燕负责，这个最着急，明天之内提交出来讨论；嘉宾邀约与接待由钱晓天负责，一定要高标准；所有后勤采购由何旭负责；销售部做好项目讲解接待和团队形象管理；陈力负责管理好项目现场安全文明和形象，不得出任何纰漏。设计部和成本部负责现场氛围布场；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大家可以再补充。”雨燕激动地说：“针对方案，会后我们策划部马上开个头脑风暴会，争取今天就有个框架雏形！另外，我建议剪辑一个视频片播放，体现公司团队这一年的艰辛和成果。”“那嘉宾名单我马上梳理一个。另外，吃的得最有特色的吧，要不来个西川省特色美食汇？礼品也得精致高级，得让集团的各位中高层领导们满意而归！”钱晓天这个全公司最会接待的吃货，抢着说。“我建议加一场焰火表演，作为高潮结束，你们觉得咋样？”邓科向来脑子灵光，点子多，雨燕常说他更适合来做策划工作。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自己的建议。经过两天的策划，一场主题为“化茧成蝶、筑梦未来”的周年庆方案终于定稿：华丽的乐队伴奏、专属的红酒雪茄品鉴、精致华丽的LED舞台、定制版三分钟项目宣传片、西川省各地美食大集合加烤全羊、十分钟定制焰火表演、最新款华为运动手环伴手礼……这些无不彰显着这场活动的高逼格！ 经过大家一周的奔波忙碌，周年庆活动如约而至。活动当天，未来城项目会所暂停销售接待，全员都投入到了活动接待岗位，卓信集团自公司成立，始终与政府合作开发造城，长久以来建立了一套用于政府接待的高标准流程，是房地产众多同行顶礼膜拜的学习标准。这么一场公司内部小活动看似小巫见大巫，但却是以管窥豹，可见一斑！还有两个小时嘉宾就要陆续到场了，雨燕正在舞台旁边音控处检查宣传片播放是否顺畅，这个片子是她去视频公司守了三天剪辑出来的，绝不能有任何差错！正在这时，舞台前方主桌旁出现了殷总质问的声音：“冯媛媛，你怎么搞的？我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你居然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嘉宾的名字也能写错？！”旁边的冯媛媛顿时涨红了脸：“对不起，领导，我马上修改！”“幸亏我发现了，万一没发现，得罪了特邀嘉宾梁董，这个责任你负担得起吗？”殷总很生气，再次质问冯媛媛。冯媛媛拿起桌卡核对名单，眼睛顿时红了，解释道：“领导，我昨晚改了一晚上PPT都没咋睡，今天脑子不清醒把这个问题忽略了，对不起！”“没那么多理由，错了就是错了，自己交一千罚款！”当着在场几十号员工的面，殷总丝毫不留情面，冯媛媛泪水夺眶而出！雨燕连忙跑过去问冯媛媛是哪个字错了，立即叫来黎梦：“马上去修改文件，加急快印，半个小时内送到现场安装好！”黎梦飞似地跑了出去。冯媛媛立即擦掉了泪水，转身继续跟着殷总去到会所后面的红酒雪茄区检查巡视。 钱晓天和雨燕也跟在后面，钱晓天小声跟雨燕说：“昨晚上殷总把已经完稿的项目成果展示PPT全部推翻了，说不能常规地用文字展示，只能用数字和图片表达，听说冯经理昨晚上熬了个通宵！”雨燕听得目瞪口呆，她看了看前一分钟还委屈落泪现在却平静如常的冯媛媛，打心眼里佩服这样的心理素质，心想：如果不是殷总安排了自己上台分享个人故事，估计这个熬通宵的活儿就是自己的了。如果刚才发生的事换了自己，自己会怎样应对？雨燕顿时明白：这就是自己和冯媛媛的差距，做了卓信董事长秘书的人这心理素质可真不一般！再想想自己上次因为数气球事件被冤枉的事，自己的差距还不是这一星半点。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就跟没发生似的，大家又投入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中。 各公司的领导们陆续到来，各岗位立即投入到接待工作中，金松湖项目调过来的美女接待负责为签到处嘉宾佩戴胸花，再由接待组清一色的美女礼仪引领至红酒雪茄区。在悠扬高雅的乐队伴奏中，男领导三三两天地品着雪茄，女领导们则品尝着红酒和精致的糕点，大家谈笑风生，无不赞赏着未来城项目这场活动办得高端有格调！ 章光华忍不住问钱晓天：“钱总，你们这场活动花了多少钱？还是你们安溪项目日子富裕啊！”钱晓天笑着搪塞地道：“章总，我们安溪项目的接待费用全集团最低，这您是知道的，拿这些省下来的接待费好不容易请集团的领导们来吃顿便饭，总不能太寒酸，你说是吧？”不得不佩服钱晓天的情商，说得章光华也只能打哈哈道：“是是，你发展工作全集团做得最好！这顿便饭也安排得最好！倪董吃了肯定也高兴！” 钱晓天笑道：“章总，我工作做得再好也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还是章总您工作做得最好！谁不知道，卓越集团公司成立您是大功臣，几个亿的资金需求在您的统筹下分分钟到账，倪董现在最最离不开您！听说您马上就是集团财务中心总监了，很快就要去成川集团办公区办公了吧？以后我想要见你一面都难，在您高升之前我不该请您来吃顿便饭吗？今晚您可得喝高兴啊！去了集团，可不能忘了还在安溪吃苦的小弟我啊！你可是我亲二哥啊！”随即端起红酒杯碰了一下章光华的杯子，然后自己干了，这一席话把章光滑说得合不拢嘴！章光华心知肚明却又装糊涂般地回应道：“钱总，就你什么都知道，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来，我们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不说这些客气话！好歹我还是未来城的股东，以后还得指着你们安溪的兄弟姐妹给我多分几次红呢，那必须是相互关照，好好关照！” 钱晓天一看手机振动道：“哦，倪董、汪董到了！走，我们迎接去！”说完立马小跑了出去。不用说，跟倪董同行的人发来了情报。随即所有中层也都前往会所门口排队迎接两位大领导，殷总早已等候在外，今天的殷总一身西装革履，派头十足，仿佛是他这几年在卓越最最重要的日子。殷总带队把两位领导迎进会所，随即继续引导两位领导穿过大厅、路过红酒雪茄品鉴区，进入到园林意境区去参观，所有安溪的中层也跟随左右，以便于领导随时收集领导的指示和意见。 六点钟活动正式开始了，全集团的中高层济济一堂，活动由冯媛媛主持。冯媛媛简单地做了开场白，邀请大家一起观看视频回顾安溪项目这一年走过的历程，随后是冯媛媛通过PPT演示讲解了安溪分公司发展成果，只用了十多页数字和图片便将安溪这一年的公司大事件、项目建设进度、营销大数据、财务大数据、团队建设成果、未来规划讲得清清楚楚、头头是道，台下不时爆发出雷鸣班的掌声！ 作为东道主的安溪团队坐在最后桌，听完这个全数字的汇报，也给冯媛媛竖起了大拇指！雨燕再次对冯媛媛刮目相看，心想：如果换作是自己，方案临阵被全盘否定，能这么快完成并出色地演绎出来吗？可能自己都没把握，但别人能做到！ 随后是员工的成长故事分享，先是发展部和工程部的两位基层员工分享了他们的故事，然后雨燕今天也要代表中层员工上台讲述自己的故事，这也是她熬了两个晚上整理出来的，她讲了自己这一年坎坷的心路历程。 尊敬的倪董、汪董，各位领导，亲爱的同事们： 大家下午好！我是来自安溪分公司策划部的覃雨燕，今天我怀着万分感慨与大家分享安溪分公司的周岁故事，同时也是我自己的故事。我分享的主题，跟今天生日会主题一样《化茧成蝶，筑梦未来》。 曾经我是投拓部的一员，和领导同事们历经曲折艰难，费时一年多时间终于拓展到安溪项目。这是卓信集团江州分公司对外扩张的第一个项目，备受集团内外和同行企业关注。安溪是经济发展滞后，常住人口稀少，房地产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烂尾楼盘多，市场低迷，房价偏低，如此一个危机四伏的市场，卓信能做得好吗？有人在等着看笑话，而我也深深地捏着一把汗。 …… 第二天五一放假，销售中心盛大开放，业主、客户和看热闹的安溪人蜂拥而至，无不赞赏惊叹，在安溪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端大气的业主会所！五一小长假三天，项目现场到访四千人以上，安溪未来城铂金级销售中心从此声名远播。一周后，项目二次开盘大卖，从此销售业绩持续攀升。五到八月，项目月均销售一百五十套，实现了当初年度目标大会倪董给我们定下的百分之五十以上市场占有率的目标。因为前期的压力与劳累，五一过后我足足喝了两个多月的中药调理身体，有一天公司聚餐，我以茶水敬倪董并表示抱歉，而倪董却说：雨燕，最好以后你都喝茶，喝酒不是你的长项，专心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当时的我有点愣了，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说感谢领导的爱护与体谅！还记得卓信集团林董题写的一句话：没有战胜过困难、没有负过重荷的人，不能成为真正的卓信人。是啊，这一年在负重前行的路上我收获了许多：更广阔地接触了营销领域工作，能力得到提升；面对困难，内心更坚韧强大；也学会了逐步把自己当成一个管理者，从为公司、为股东、为客户、为团队等多元角度思考问题，相信这些定会对我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产生益处。 化茧成蝶，筑梦未来。这一年，我走过了一条突破自己极限、打破自我心理和精神束缚的道路，在奔跑忙碌中活出更自信、更笃定、更美好的自己！最后，感谢公司领导和所有同事们，成长路上，感谢有你们一路同行！ 台下掌声雷动，雨燕讲得真情流露，声泪俱下，这是一次个人故事分享，但更像是一场雪耻，洗刷了安溪团队在年初目标大会上的耻辱，听得台下所有人特别是安溪团队的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殷总上台发表激情洋溢的讲话，最后他抛出重磅炸弹似的好消息：“未来城项目拿地至今一年，现金流已经完全回正，为感谢各位领导和股东的支持，经集团倪董、汪董同意，我郑重宣布：未来城项目将进行第一次利润分配，本次分配比例百分之百！”话语一出，全场掌声如潮，经久不息，在座的都是公司中高层，基本在未来城项目多多少少都有入股，这对大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就冲这个消息今晚也得不醉不归了！ 最后倪董上台总结致辞，他说：“刚才听了安溪团队的故事，我只有一个感受：成功是奋斗出来的！今天安溪分公司周年庆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接下来还有三个月就是江州分公司的周年庆了，我对此充满期待！”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台下安溪项目的王丹瑶，然后继续讲：“借今天这个好日子，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卓越集团已经注册成立，集团办公区也正在筹备，卓越接下来的发展必将是快速的，各公司追加的业绩目标冲刺要提前进行，将来集团发展壮大了，都将记得你们的功劳！接下来，集团对人才的需求是最紧迫的，公司将利用三个月时间，在全集团考察挑选各专业业务尖子骨干重点进行人才培养，培养计划将会突破公司常规的模式，希望大家都能踊跃参与。跟着卓越集团发展，不仅让你们个人成长，也让你们的财富成长，五年之内我要把你们在座的都培养成为千万级的富翁，让你们实现财务自由！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台下的四五十号人都沸腾了，谁不想成为千万富翁？！一个个都举起手中的酒杯，带着满腔的壮志豪情跟着台上的倪董一饮而尽！ 随后进入切蛋糕和就餐环节，这样的管理层聚餐在以前卓信是常有的事，安溪团队挨着给大家敬酒，大家在觥筹交错中谈笑风生，开怀畅饮！晚餐后是焰火表演，安溪的夜空被华丽绽放的烟火点亮，这一晚是属于安溪未来城的，是属于殷总的高光时刻，也是属于安溪团队的雪耻之夜，他们终于把年初目标大会上丢掉的面子挣了回来，而且是以这样“皆大欢喜”的方式！所有的安溪员工特别是几个中层管理都说：殷总高明！ 第三十三章 谣言危机 第二天恰逢周五，上周末大家都没休息，这周末终于可以回家了。开车回成川路上，大家坐着丁一岚的车，钱晓天兴奋地报喜讯：“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今天分红就会到账，大家就坐等着收钱吧！”全车人一片欢呼，大家仿佛同时中了头彩，一岚手握方向盘，高兴地道：“辛苦了一年，终于盼到了分红的这一天！真是苦尽甘来啊！”雨燕也兴奋地说：“这次分红相当于是退股本金是吧，我这辈子第一次投资，虽然不是真正的利润分配，但能这么快把本钱拿回来，已经是最开心的事了！”钱晓天也搓着手道：“是啊，起码再没有什么风险了！突然收到这么大一笔钱，大家都怎么用啊？”雨燕笑着说：“还债呗，我本金全是借的，现在还一半多没还呢！终于可以无债一身轻了，我做梦都盼着这一天！你呢，钱总？”钱晓天回答道：“我先把我妈那儿投资款还了，剩下的准备装房子啊，我家女儿明年上一年级了，我得赶紧装出来搬过去，那边离学校近！”邓科一边打着手机游戏一边说：“我得还银行贷款，我去年买二套房还借着信用贷呢。”雨燕听着他们的计划都跟二套房有关，打心里羡慕他们，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买得起二套房啊？！丁一岚笑着说：“我在卓信这么多年，之前也参与了几次投资，这次退本算很快的了。就不晓得真正的利润分配要等到什么时候？钱总，你知道不？” “丁总，你果然是有钱人，退本金入不了你的法眼，赚利润才能激发你的兴趣！算你问对了人，昨晚上敬酒的时候，我私下问了下殷总和章总，他们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的追加目标能全额完成，争取春节前能进行第二次分配，到时候就是真正的利润了！”“那还差不多，本金退出确实算不得什么惊喜，我们投钱进去不就是为了挣利润吗？大家努努力，完成追加目标应该没问题吧？雨燕”丁一岚问道。雨燕回复说：“按照目前的销售状态，销售上应该没问什么问题，但年底所有银行放款额度都要收紧，就看到时候回款这一块能否跟得上，我们得提前想想办法。”“嗯，那就早点向殷总汇报一下，提前想办法。不能因为回款问题耽误了二次分配的大事！”丁一岚在挣钱的事情上向来是最积极的，都说她最会投资挣钱，果然名不虚传！邓科又说：“我们项目这次周年庆算是在集团立了标杆，到时候铂雅府周年庆肯定得想一切办法赶超啊！”“赶超？怕是没那么容易！”钱晓天一脸嘲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江东项目营销数据造假，之前报的三千组排号，现在看来真实客户还不到一半？再加上因为这个排号量导致首次开盘定价偏高，现在想要完成原定的销售目标听说难度很大，项目融资的利息又高得吓人，华哥每次一见我就跟我倒苦水！” “铂雅府营销不是郝总在操盘吗？他也敢拿数据造假？”雨燕听了很吃惊，不解的问道。“是啊，项目毗邻万达广场，是绝版地块，听说当时营销上夸大宣传，对外一致说开盘注定供不应求，大部分客户都排了两到三个号，想着到时候当黄牛卖号，所以排号才那么快那么多！我也是那天去铂雅府办事，无意听下面人说的，那些客户也都是实实在在交了几个号的排号费，一家人换着名字登记，表面上看似正常排号，但真实购房需求却不到一半，也不知道倪董是否知道这事！哎，你们哪儿听了哪儿丢啊，千万千万别往外传！”钱晓天仿佛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又马上后悔了，言语中尽显担忧。 “嗯，这种事情肯定不往外说！但是，嘉悦营销跟金松湖也在合作，这两年金松湖确实是卖得好啊，他们怎么会那么干呢？”丁一岚问。钱晓天道：“就是因为金松湖卖得好，倪董才这么信任嘉悦营销，所以才把铂雅府的营销全权交给他们做！但不同的是，金松湖嘉悦营销只提供了营销顾问服务，是我们自己的营销团队在管理操盘，而铂雅府的营销团队开发公司就一个内业！现在看来，嘉悦营销只想着挣表现，把数据做好看，怎么可能像我们自己人一样对公司负责到底呢？营销数据不对，决策自然也是错的！你们看以前卓信那么多项目，什么时候用过外面的营销团队？全是自己组建团队！” “嗯，确实是！以前卓信都是自己组建营销团队！”丁一岚回想了说道。“就算倪董不知道，那王丹瑶这个项目总每天都在项目上，她还能不知道？”邓科问。“王总行政出身，对营销完全是外行，冯总高情商每次一见到她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把王总糊弄得高兴满意得很，听说现在前期排号的转化率越来越低，问题逐步出现，营销上口径一致说是因为工期滞后导致预售滞后，大量客户等久了意向减弱或者去买了其它楼盘，现在矛头都指向工程，听说王丹瑶跟工程杨总素来不和，杨总又性格文弱，遇事不争，这个锅估计老杨背定了。”钱晓天说得有些愤愤不平似的。 “哎，这种事看似是一个部门的责任，实际上是公司整体运营管理的问题，本来责任就很难分清，再加上一堆老江湖斗智斗勇，最后谁也说不清，都是老实人吃亏！但最终都是公司买单！”丁一岚作为卓信的老员工，一针见血地做了个总结。雨燕听了着实感到很意外，深感其中的人心复杂，心想：这些纷繁复杂的职场争斗，自己哪应付得来，专心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不错了。一路上，大家都陆陆续续收到了财务的转账，好不开心，对于本次投资的担忧到此结束，以后只剩下利润分配的意外惊喜！ 到了成川，一岚在地铁站停下车，一车人纷纷下车，各自要再转地铁回家。钱晓天钻进地铁站，掏出手机兴奋地给何露打电话：“老婆，赶紧叫几个好菜，今晚上咱们喝两杯。今天投资分红了，钱已经到账了，我还了妈那边的，剩下的都转给你，咱们明天就看装修去！”何露听了满心欢喜地道：“这还差不多，害我担惊受怕了这么久。想吃什么好菜嘛？”“看你想吃什么菜，平时舍不得点的，今天都点呗！”晓天说完跑去过安检，何露听了忍不住笑道：“都点？吃得完啊？”晓天豪放地道：“哎呀，没事，就浪费一次了！怕啥？你看着安排，我进地铁了！” 雨燕转了地铁，又出来坐了两站公交，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进门女儿子璇已等在门口，见雨燕从电梯门出来，迫不及待跑上去和妈妈亲亲、抱抱，嘴里说着：“妈妈，我想死你了！”然后拖着妈妈进门，帮着拿拖鞋、拿包包，母亲则小跑着从厨房端菜出来，一边说：“饿坏了吧，赶紧洗手吃饭！” 方舟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见雨燕进门，起身来到餐桌边，不冷不热地道：“怎么走到现在？！”雨燕坐在小凳子上换鞋说：“一路堵车，下回你们饿了就先吃，给我留着就行！”母亲却道：“哎呀，哪里饿嘛，一个人的量也不好留。”方舟坐下就开吃了起来，雨燕洗了手才坐了过来，对母亲说：“以后饭菜熟了你们就先吃，不能让你们都饿着，特别是孩子！”子璇却说：“妈妈，我不饿，我刚才吃了零食和水果。”雨燕摸着子璇的头道：“吃太晚了，对胃不好，下次早点吃！”母亲坐下说：“行，下次给你留着。”雨燕随后问方舟：“你最近跑了那么多单位，结果怎么样？”方舟有些无奈的道：“哎，是跑了好些单位，搭建了些关系，但都要等项目出来……”随后又带着些激动地说：“这周我拓展了个两百万的乡村振兴项目，这几天跑了好几趟，争取把它拿下！”雨燕听了说：“哟，可以嘛，方总，我们等着你挣笔大钱回来，加油呀！”子璇也说：“爸爸，加油！”雨燕高兴地说：“我倒是有个好消息告诉，我在项目上的投资，今天把本金退出来了！”母亲有些惊喜地道：“这么快！” 雨燕说：“是啊，我也没想到一年不到，就能退本金，这么快！”方舟也顿时笑开了说：“哟，真是好消息！这以后就没有风险了。”雨燕怼他道：“哟，是谁之前说我太冒险了，现在怎么不说了？”方舟不好意思地道：“之前那情况是让人担心嘛！不过你们确实厉害，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了！”雨燕白了他一眼，转头问：“家里有没有喝的呀？咱们喝点儿啥庆祝一下呗。”方舟道：“你不早说，早说我去买点酒啊！”母亲听了道：“有牛奶的，喝牛奶吧，我去给你们拿！”母亲起身小跑着去拿过来四盒牛奶，听着女儿女婿的好消息，她也很高兴。随后，全家人一起高兴地举起牛奶庆祝。 回家过一个周末，对雨燕和同事们来说，就像是回了一次血！周一早晨五六点钟，他们一群人又得起身，开车奔袭两百公里去到公司，满血复活地全情投入新一周的工作。雨燕刚进办公室，易帆就跑过来说：“主管，置业顾问跟我说，外面有人造我们的谣言，几个客户来问：你们卓信集团是不是要破产了？听说老板已经跑到国外去了，卓信未来城万一烂尾怎么办？买你们公司的房子保不保险啊？” 雨燕质问：“你昨天都知道了，怎么不及时告诉我？”“哎，你好不容易回去休息个周末，我再告诉你这事，这不成心让你添堵吗？再说，事发原因也不太清楚我怎么好随便汇报。我也找了其他置业顾问了解了情况，他们说也差不多，大家怀疑是竞品项目在作妖。我接着又去几个重点怀疑的竞品项目踩了盘，现在我搞清楚真相了：是安州东苑在散布我们的谣言，他们国庆节首开，目前蓄客很不理想，用这种方式拦截我们的客户，简直太卑鄙了！” 雨燕问：“何主管知道这个情况吗？”“何主管也知道，这两天他也在发动销售部查谣言起因，估计今天他也会找你的！”“算了，还是我会后去找他吧！这是我们团队第一次遇到危机公关，你觉得该怎么做？”雨燕发文让大家讨论。“首先我觉得要让销售部梳理一下实际情况，我们有针对性地制定全套的对抗性解释说辞！针对每一组收到谣言的客户，我们要一对一致电合理解释。第二，我们要在官微上发表一份律师申请，对竞争对手要强烈谴责，用法律来保护我们！第三，我得收集一些对方造谣得证据，但目前这个比较难，昨天我去安州东苑，他们的说辞用的是：他们也是听说，听别人说我们卓信怎么怎么样，这种模棱两可的口头上的传谣，很难成为证据。其它几个售楼部的提都没提这茬，所以基本断定就是他们用这种不留痕迹的方式在散布我们的谣言。”“行，我马上跟关律师对接一下，让他起草申明，并征求一下他的处理意见！你梳理一下说辞！这事我得先跟殷总汇报一下，才能执行，你等我消息。”雨燕的脑子很是清楚，跟关律师通了电话后，律师的意见是立即向公安局报案收集造谣者证据，并在当地大微上发布法律声明，不能任由谣言扩大影响。 雨燕随后来到殷总办公室，听了雨燕的情况汇报和处理方案，殷总不紧不慢地说：“先再观察一下吧，目前判断谣言范围还不是很大，几个小鱼小虾翻不起大浪！申明一旦公开，所有的业主可能都知道这个谣言，虽然是谣言，但也可能影响更大！”雨燕有些吃惊，她明白了殷总的意思是暂时冷处理，她思考了三秒钟随后说道：“好，殷总，那我把法律申明准备好，暂不发布！我也重点关注这件事，如果后面情况变化我再向您请示。另外，我策划推广上今天再出一篇推文，再次强调一下我们公司实力，项目土地款已交清、资金流回正，各项工程建设进度超前、项目配套产品品质等；国庆活动我们要更加大宣传，在活动接待和礼品奖品上适当增加预算，体现出大公司的实力，也让谣言不攻自破！您看这样可以吗？”“行，这些都可以做！密切关注动态，最好是谣言能不攻自破！”殷总有些乐观而又保守地回答。出了殷总办公室，雨燕并未过多纠结领导的态度，她立即召开部门会议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她现在已经学会遵从领导的安排并做好两手准备，学会了多途径迂回地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因为卓信有一句工作法则如雷贯耳：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去理解！同时，她已经总结出像殷总这类知错才改的领导，只有客观已发生的事实才能说服他，比如之前发电机的那事儿！ 果不其然，周二办公例会，殷总正在做工作安排发言，何浩然突然接了个电话，着急地起身向殷总说：“领导，我请个假，几个业主正结队在售楼部闹事，她们听说公司破产了害怕房子烂尾，要求退房！”置业顾问百般解释，可业主们就是不听，只好直接打电话到这里来了！原来只是几个意向客户反馈谣言，现在已经影响到购房业主了，说明事态在进一步扩大，冷处理的办法根本行不通！殷总准了他假，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会议，大家散会。雨燕见状，跟着殷总进了他办公室，试探性问：“领导，短短两天时间，谣言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业主群体，可能还会继续发酵，想要自然平息看来是不可能了！我们是不是该采取行动了？”殷总在他办公桌前坐下，无力地说：“都说谣言不攻自破！还是该相信商场如战场啊！不采取行动是不行了，坚决不能让这种谣言在业主群里继续散播，你去办吧！公安局立案的事让钱晓天去办，你只把宣传推广、澄清事实和业主解释这块做好！” “好的，领导，公安局那边晓天昨天已经去初步对接了，办案民警说让我们多方面收集证据，今天去应该很快就可以立案！法律申明已经拟好，关律师也已审过，我们中午前就可以在安溪城市在线发布，同步在项目官方微信发布！”雨燕说完见殷总没有再接话的意思就说：“那我出去忙了！”留下殷总独自思索。 短短两个小时，中午前公安局立案、法律申明媒体发布、问题业主一对一沟通解释同步完成，效率超高！这里面离不开各部门通力配合，当然更离不开雨燕提前的多方沟通和周密的准备，通过这一年的策划管理岗位实战历练，雨燕对策划管理工作的前瞻性准备和结果的预判，基本上已经驾轻就熟！ 雨燕有这些进步得益于她自己的努力，也得益于殷总在管理上的思维教导，他曾在会上说：“作为管理者，不但该管理好下属团队，还要具备向上管理的能力，为什么我每次找倪董汇报工作都能一次性通过？那是因为在汇报之前，我会准备几套方案，并站在倪董的角度反过来倒过去的推演，把他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让整个方案无瑕疵无死角，他自然找不出反对我的理由。这是我能与公司所有领导、外部所有单位始终保持良好沟通的原因，这是一项非常厉害的沟通能力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如果哪天你们能达到这种水平，你们也就成长了成熟了！”雨燕把这话听进去了，她不断在实践，在摸索，也在一点点进步。 谣言在一周之内慢慢平息，再加上中秋节、国庆节连续两场大活动热度加持，未来城项目又逐步恢复了案场人气和较高的客户转化，销售业绩节节升高！各部门全民营销也高度给力，眼看着就离追加目标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第三十四章 追债奖励 这天快到中午时，钱晓天从外边回来，正要上楼，就接到韩天力电话：“兄弟，在安溪吧？”晓天说：“在。”“那今中午咱们一起吃顿饭啊，我给你带了瓶好酒！”晓天纳闷地问：“哟，韩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韩天力道：“哎呀，我早就想过来和你吃顿饭了，只是前边实在太忙。我马上出发，四十分钟到，你定个地方，账我来接！”见韩天力说到这个份上，晓天也无法推辞，只好道：“那好，地方我马上发给你！”挂了电话，晓天转身又往楼下走。 半个小时后，韩天力手拿一瓶茅台，到了晓天在城郊定的高端农家乐“乡草园”，这个地方主打特色野味，人均消费两百多，在安溪这个小县城算是比较高端的，食客都是口碑相传、慕名而来。韩天力进来就道：“兄弟，你定这个地方不错啊！你们在安溪的小日子过得真让人羡慕啊！”晓天怼他道：“你跑这么远专程请我来吃饭，手里就拿一瓶酒？”“就咱俩人，咱们今儿喝好酒，少喝点儿，喝多了也难受不是？”说话间，服务员已开始上菜，韩天力开了酒，给晓天倒上，殷勤地道：“这顿酒啊，我早就想来找兄弟喝了！”晓天一边拿起筷子夹菜，一边说：“找我什么事？别兜圈子了！”韩天力坐下来，右手挠挠头道：“哎呀，不瞒你说，我现在正为董事长给我出的考题犯难呢？”晓天端起酒杯说：“来吧，边喝边说。”韩天力也端起酒杯来碰了一下，两人开始饮酒吃菜。晓天问：“什么考题？”韩天力放下杯子道：“今天就想来请教一下你，金松湖如何走出去的问题，你搞投拓这么多年，肯定有思路，给兄弟说说！”钱晓天惊讶地看着韩天力，道：“韩总，你可以啊，开始操项目总的心了。”韩天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哪儿啊，这是董事长给我出的题。你也知道，我只会干工程，这题我解不出来啊。”晓天笑了笑道：“韩总，看来你马上就要升项目总了，来，兄弟先敬你一个，祝你早日如愿！”这情商，这马屁，简直拍到了韩天力的心坎上，韩天力哈哈一笑，摆手道：“没有的事儿！只是来跟你取取经，我也不能干一辈子工程吧，还是要有点儿追求。”晓天放下酒杯，边夹菜边说：“我一个小员工，哪有什么经可取。不过呢，这也没什么难的……”韩天力拉了拉凳子，身子往前倾，准备洗耳恭听。晓天放下筷子，继续道：“走出去嘛，无外乎就是拿钱去找项目。钱，金松湖现在不缺啊，项目嘛，那就多出去找呗，跟人合作的，政府公开招拍挂的，都可以去了解。”韩天力笑眯眯地问：“嗯，拿钱找项目这我知道。但是啊，现在金松湖的钱哗哗地进来，又很快哗哗地流出去，看似有钱，但却等同于个过路财神，哪儿有钱啊？找项目怎么找啊？现在我只管着工程这个小摊子，又没话语权，又没团队，真是有心无力啊……”韩天力摇摇头，又起身给晓天倒酒。晓天听出了他的困惑，不紧不慢地道：“钱嘛，只要有了好项目，倪董和章总自会帮你找。所以，眼下找项目才是你的重心。”韩天力又拉了拉椅子问：“对呀，兄弟，我又不是干投拓的，又没团队，现在就是困惑这项目怎么去找啊? ”晓天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看似没有团队，实则有个庞大的团队。你要学会整合资源啊！”韩天力举起杯子问：“怎么整合？”晓天也端起杯子，看着韩天力道：“金松湖那么多人都是你的团队啊，各部门那些优秀有上进心的，难道不想哪天有了新项目，往上升一级？还有新来的那几个总监，他们现在都还在单枪匹马找项目，巴不得有人给他们提供团队上的支持！你只要把他们整合好了，这不就是现成的团队吗？”韩天力啪地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兄弟，你真是高明！听你几句话，真是解了这几个月的愁啊！来，敬你！”晓天微微一笑，把酒倒进口中，慢慢品了品，又说：“平时接待，这酒根本喝不出味儿，今天这么慢慢儿喝，才真觉得香！”韩天力又给晓天满上一小杯，道：“可不？咱们兄弟间就得这么慢慢儿喝，只要对了人，喝啥都香！想想咱们当年在成川东郊别墅项目那会儿，晚上加完班约着去吃点儿小烧烤，喝点儿二锅头也觉得香啊。”晓天也想起了当年，认同地点点头道：“是啊，这一晃四五过去了，咱们都是出去了又回来，本以为出去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却没曾想今天又坐到这同一张桌上吃饭了。”韩天力也感慨地道：“嗯，出去转一圈，还是觉得卓信好。能在江州碰上你，这是咱们的兄弟缘分。”就这样喝酒叙旧，不知不觉间，两人都酒足饭饱，有些微醺的状态，晓天起身道：“差不多了，我下午工地上还有个验收。不能再喝了。”韩天力也不劝，他起身来，走到晓天身边，把手搭在晓天肩膀上道：“行，你说差不多就差不多，咱们兄弟间，来日方长，随时都可以喝。下次来金松湖，提前给我说！茅子随时给你备上！”说完，两人就这样搭着肩往外走，这顿饭两人吃得真是开开心心、有情有义。 钱晓天微微红着脸，摇摇晃晃地走进办公区，殷智明刚好午休完打开他办公室的门，见钱晓天在各部门晃来晃去，东一嘴西一嘴地找话说，他叫道：“钱晓天，你来一下。”钱晓天正在覃雨燕桌前找话说，雨燕见他明显喝多了点儿，就问他：“你怎么喝成这样了，要不要让陈大姐给你泡个蜂蜜水解解酒？”这时，晓天刚好听着殷总叫他，就摇摇晃晃地去了。殷智明问：“你大中午的，又没接待，在哪儿喝成这样？”钱晓天估计真喝多了点，手一拜，道：“嗨，领导，我没喝多，就是韩天力中午请我喝了点儿茅台，太久没见了，喝高兴了。”殷智明一听，顿时不悦，没好气地问：“韩天力，他找你喝什么酒？咱们仓库里那么多茅台，还不够你喝的？！”晓天摆摆手道：“就是叙叙旧而已，也没啥事！咱们以前不是都在东郊别墅项目上吗？四五年没一起私下喝酒了。”殷智明听他提起东郊别墅项目，脸色更不好看了，提高音量道：“上班时间，不干好你的正事，私下喝成这个样！去行政部交五百罚款！再有下次，罚款翻倍！”晓天见殷总不悦，立马起身往外走，还不忘解释道：“领导，我没有耽误正事，下午工地上验收，我都安排好了的，你放心！”殷智明见他出了门，又想起当年在东郊别墅项目跟韩天力的不痛快，不禁摇摇头，心想：这小子，平时接待喝那么多都没事，偏偏跟这个韩天力喝成这样？韩天力哪会诚心请人喝酒，怕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此时，章光华正敲门走进倪伟宏办公室里，他边走边说：“董事长，我这两天在梳理集团的应收账款，发现一笔两千万的外借债务，是安溪众创公司借的，已经四年多了，早就该还了。可一直没还……”倪伟宏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他听了抬头，犯难地道：“哦，你说那笔垫支啊？六年前林董为了快速获取打造金松湖整个片区的文件，同意借给众创公司用于新城区建设的。后来要过两次，但都说资金紧张，可这一晃六年了，现在主要领导基本都换了，要回这笔钱就更难了。”章光华颇感压力地道：“董事长，集团独立付出去的三个亿，等于把咱们下半年可用的现金流抽完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咱们年底支付压力比去年还大，这两千万还是得想办法要回来才好。”倪伟宏放下笔，把身子靠向椅背，叹口气道：“是啊，是该要回来了。这样，光华，咱们都想想怎么要回来这笔钱，谁去要？花些代价都行。”章光华道：“行，我想想！那我出去了。”说完就往外走，这时韩天力精神愉悦地站在外边敲门，见章光华出来，他径直走了进去，倪伟宏问：“天力，找我什么事？”韩天力在董事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董事长，你三个月前给我出的思考题，我来交作业……”倪伟宏有些意外，问：“额，想清楚了？说说吧！”韩天力坐直了身子，正对倪董，一副表忠心似地道：“董事长，第一个营销目标追加和考核方案，我之前跟郝总一起商议研究的，向你汇报过。第二个金松湖对集团发展的支持，我接下来会带领团队全力以赴的，今年给集团贡献了五个亿资金，明年我争取再上一层楼，不低于六个亿资金，我马上带领团队研究确定八期方案，争取明年提前开工，五一就能销售。”倪伟宏听了满意地点点头，韩天力接着说：“第三个，我想征求董事长您的同意，接下来我将从金松湖团队里抽调一个兼职人员组成的投拓小组，每个月至少研究两个新项目，同时也整合朱颜总，赵海洋总等几位总监那边的项目资源，只要他们需要，我们投拓小组就走出去，全力支持他们拓展新项目，争取明年上半年帮集团再拿下一个新项目。还有，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钱晓天补投拓的课，这方面他不但专业还脑子活，给我讲了很多，我也提升了不少。我还跟章总学习财务的课，跟郝总交流营销管理。董事长，如果您同意，我就马上启动投拓小组的组建了。”倪伟宏听韩天力头头是道地说完，站起来笑着说：“天力，看来你是下了功夫的，就按你说的，大胆地做吧。” 韩天力一听大喜，站起来拍着胸脯道：“董事长，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说完就大踏步出去了。倪伟宏在后边看着他出去的身影，脑子里却在想他刚才对钱晓天的评价，那一句“他不但专业还脑子活”瞬间让他打定了主意：要回这两千万债务，非钱晓天莫属！ 第二天下午，冯媛媛通知：管理层全员，晚上倪董来安溪请大家吃饭。各部门负责人看到这通知，自然都受宠若惊，早早到了乡草园等着倪董的到来。下车时，一岚和雨燕不约而同地道：“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董事长亲自过来请咱们吃饭。”晓天却不以为然地道：“房子卖得好，董事长都来请咱们吃饭了，再想想咱们之前房子不好卖的时候啥待遇？我们是都沾了营销的光。”一岚也笑着道：“是呀，雨燕，咱们是巴着你吃的这顿饭！”雨燕尴尬地道：“你们瞎说什么呢？房子好不好卖各部门都出了力。再说，不就是顿饭吗？吃不吃，咱们还不是该怎么干就怎么干，都一样。” 随着一桌乡野土味陆续上来，倪伟宏起身道：“今天这顿饭啊，我早就想请你们吃了，不是以董事长的身份，而是以安溪项目最大的小股东的身份，未来城创造了不到一年退回投资款的奇迹，这在卓信历史上是排第一的。你们在殷总的带领下，前期经历了那么多困难，却依然越挫越勇，一路逆袭，交出了让所有股东都惊喜的答卷。来，举起酒杯，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殷智明听了这夸奖，简直笑得合不拢嘴，他补充道：“都是董事长您，给我们封盘的决策下得好，我们才有了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最应该感谢的是董事长，来，我们一起敬董事长！”都是说话的高手，一桌人开始觥筹交错，谈天说地，接下来，殷总带领大家纷纷向倪董敬酒，晓天紧随殷总之后，端着杯子来到倪董身后，弓着腰道：“董事长，我敬您！”倪董起身，看似不经意地问：“你之前觉得江东项目更好，现在呢？”晓天红着脸道：“还是董事长高瞻远瞩，是我见识浅薄了，现在除了未来城，我哪儿也不去！”一桌人听了，哄堂大笑。倪董问：“现在相信未来城能挣钱了？”晓天点了点头说：“嗯，绝对相信，跟着董事长您和殷总，我们一定能赚更多的钱！”大家都纷纷放下酒杯，看着倪董和晓天对话，倪董问：“这么想赚钱？怎么赚？”晓天看了看大家，喊口号一般地道：“不仅要干好未来城，还要多找新项目！可持续地赚钱，赚大钱！” 倪董也笑了，道：“好小子，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劲！”然后转头看着大家道：“你们都听到了，这就是咱们跑这么远来上班的动力，你们都要向晓天学习！”然后又假装思索了几秒，道：“晓天，这样，既然你这么想赚钱，我再给你个赚钱的机会！虽然不是什么大钱，但成功了绝对不亏待你！”晓天的眼睛马上就亮了，问：“董事长，什么机会？”倪董道：“安溪众创公司，欠咱们两千万好几年了，要了几次都没要回来！现在领导也换了，更难要这笔账，你要是能去帮公司要回来这两千万，给你千分之五的奖励，差不多是外边专业讨债公司的收费标准了！”晓天一听，两千万的千分之五，他瞬间眼睛都直了，但却还是故意讨价还价地道：“董事长，上了一千万不到一个亿的，外边讨债公司收费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三。哎，咱们是公司内部，这比例不重要了。董事长，你说的真的假的？大家可都听到了！”倪董笑着点点头道：“殷总，还有你们大家都可以作证哈，千真万确。这算是个专项奖励，你敢不敢接？”大家都跟看热闹似的，邓科和陈力也在旁边起哄道：“接啊，接啊！”挣钱的事儿，晓天哪有不敢的，再者说了，即使要不回来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没面子而已，于是斩钉截铁地道：“董事长，我接受这个挑战！年前，我指定把这两千万要回来！”殷总听了，连忙起身给倪董助力，他笑哈哈地道：“晓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话可得算话呀！”晓天提高嗓门吼道：“董事长，殷总，我全力以赴！”全场一片哗啦啦地掌声，在热闹的氛围中，倪伟宏高兴地一饮而尽，他的目的达到了。 接下来几天，钱晓天接连跑众创公司和财政局等单位了解情况，各单位都诉苦说没钱，安溪这个农业大县的经济真是让人欲哭无泪！晚饭前，晓天从外边回来坐到雨燕桌前，连连摇头道：“安溪县真是穷，要回这两千万真是难啊！”雨燕一边听着晓天抱怨，一边在电脑上打字忙活，她问：“真有这么困难，是不是他们故意说穷不想还钱啊？”晓天道：“我跑了好多单位，上面下面都说困难，还在想办法怎么过年，有的单位连工资都发不出来，真是头疼啊！”雨燕随口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既然他们拿不出现钱来还，那咱们公司和金松湖那边每年不是要缴纳很多费用嘛，可不可以想个法怎么冲抵呢？”晓天一拍桌子，惊喜地道：“呃，你这招曲线救国好啊，只要能减少公司年前的硬性支出，不就等于把债要回来了吗？我马上去找殷总讨论方案！”晓天激动不已，从凳子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殷总办公室，殷总看他一脸喜上眉梢的样子，问：“想到办法了？”晓天把思路跟殷总一说，殷总若有所思地道：“这个办法不是不可行，但必须要注意两点：第一，公司缴纳的税费分为向地方缴纳的和向中央缴纳的两部分，咱们可能只好在地方缴纳上沟通想办法，这个需要先让财务梳理一下；第二，直接相抵不合流程规范，得走大小领导和各单位都认可的正规手续，最好是他们能先还回来，我们又马上交进去都行，钱只在我们账上过个路，最后还在他们账上，这样既平了账，又减少了我们的硬性支出。”晓天更激动了：“领导，谢谢你给我说的这两个关键点。我们马上让财务帮我梳理配合，尽快去找县上领导和相关负责人沟通协商。”殷总忍不住哈哈笑，道：“你小子，全公司也就你能挣到这钱，果真没有辜负你姓钱！”晓天从殷总办公室出来，正碰上雨燕起身要去食堂吃饭，晓天连忙小跑几步跟上，笑嘻嘻地道：“妥了，殷总觉得可行。雨燕，可以啊，你这脑子够用！”雨燕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随口说说，也不知道行不行，能帮到你最好了。每次关键时候都是你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还你呢！”晓天真心的地道：“谁说都是我在帮你，咱俩可一直是患难相助，要不是你的韧劲儿，我可能也坚持不到拿安溪项目的一天，你也知道，我当时并不看好这个项目。所以啊，你说咱俩到底是谁在帮谁呢？”这几句大实话，说到了雨燕的心坎里，暖烘烘的，两人一起哈哈笑了。 第三十五章 日本游 十一月底，未来城的销售额已经达到了近五亿，离回款追加目标还差三千万，财务反馈说年底银行放款额度受限，年底完成这三千万非常有难度！雨燕向殷总如实汇报情况请求领导想办法解决，殷总淡定地说：“银行放款额度受限这是事实，我请集团财务章总帮忙协调沟通一下，看看最多能解决多少，但你们销售上务必保证客户签约和资料送审，到十二月二十日之前达到待放款状态的应收未收必须高于三千万以上，剩下的我来想办法！”雨燕回复说：“我与何主管已经梳理了目前的定房客户，到十月二十号，达到待放款状态的应收未收三千万以上保证没问题。”“那就好，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十二月份了，抓好返乡潮的推广宣传，销售上我们务必要打好春节这一仗，我们错失了去年春节，今年务必把去年的损失抢回来！”殷总眼里放着光，似乎他已经有了办法。“好，殷总，今年动车站通车了，我重点新增了出站口广告和进城迎宾大道的广告投入，除了渠道公司这边加大政策宣导，城里的零散小中介门店，近期我们也在全面梳理签约，本周我们会做两场中介渠道宣讲大会，预计中旬前他们就基本能开始正常带看。”雨燕简短地汇报了返乡潮筹备的工作进度。 “你们所有关于返乡潮的准备工作，都尽量在十二月中旬前完成……可能后面还有其它事情安排”，殷总欲言又止地停顿了片刻，接着说：“另外对于老业主的春节慰问必须隆重，礼包尽快定下来，可以适当增加一些预算，必须丰厚喜庆，要让我们首批次近千户业主满意！明年我们的销售任务还很重，得打好基础！”雨燕接着说：“好的，殷总，这几天我们都在头脑风暴，春节业主维护目前最好的方案我建议做安溪史上规模最大的“千人团拜宴”，在安溪大酒店包场为期两天，近千户业主两千人的参与规模，在城市大微和项目官微上宣传力度可以最大化，现场活动的节目表演、业主参与互动、奖品也尽量丰富，我们还可以拉一些赞助！”殷总思考了半分钟：“我觉得可行，广告和渠道都上了，活动上我们也要有大动作，一定要让我们业主不仅有高满意度，还得有自豪感，一提起买了我们未来城房子就有的自豪感！”“我明白了，殷总，那我尽快把方案和预算拿出来，再向您详细汇报！”雨燕领命出去了，她没想到殷总同意得这么爽快，这样的上下级沟通最近似乎越来越顺畅，这让她的工作也越来越高效轻松！ 同时，雨燕的脑子里又反复回想刚才殷总的话：后面还会有其它事情安排？天啊 ，春节团拜会又要来了！想起去年的团拜会，雨燕顿时一个寒颤来袭，今年可不能再都去跳舞了！要是再有大量人员抽调，必须争取让后台部门上主力，如果非要在营销上调人那就自己上吧，至少得保留执行层有足够的人啊！算了，还是先忙返乡潮和业主团年宴筹备吧！ 中午在食堂吃饭，雨燕照旧跟几个中层管理坐一起，把殷总说他来想办法解决银行额度不足的事跟大家通了气。丁一岚说：“殷总可千万要想到办法啊，不然我们的利润分配就泡汤了！”钱晓天嘲笑道：“这还需要你担心？领导怎么可能想不到办法？殷总和章总的股份比我们多得多，难道不比你我着急吗？”“嗯，那倒也是！”大家以异口同声，一致点头。“哎，你们听说了吗？集团领导们要去欧洲考察了，殷总应该也会去。金松湖项目的追加目标提前一个月完成了，倪董奖励了他们出国旅游，经理层去日本，员工层去巴厘岛。”钱晓天小声说。 “啊，那我们项目呢？”大家顿时没有了胃口吃饭。“领导们去欧洲考察什么呀？”雨燕不解地问。“哎呀，说是考察，其实就是旅游啊，卓信的惯例，项目上只要业绩好了，领导们出国旅游很正常！听说是金松湖项目当初报追加目标的时候，就包含了这一项旅游奖励，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我们就没有报旅游奖励，当时追加目标对我们来说本来就有很大难度，可能连殷总都不敢想我们能提前完成吧！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无法提前完成”丁一岚难过地说。 “谁说不是呢！那江东项目呢？他们原定年度目标都还没完成呢，是不是也去不了？”邓科问钱晓天。“肯定啊，目前听说只有金松湖奖励旅游，至于江东项目的高层领导是否去欧洲我就不知道嘞，毕竟王丹瑶总，可是倪董一手提拔起来的红人啊！”钱晓天边吃边说，雨燕这瞬间想起了殷总说的后面还有其它事情安排：哦，原来殷总是要在去欧洲走之前看到返乡潮的筹备基本完成，这样他才可以放心去！ 大家一片哗然，七嘴八舌地埋怨同在一个公司上班，也都是累死累活地干一年，待遇却这么天差地别！雨燕听着也是听着，但这些在她心里并没有泛起波浪，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说，正处于刚刚还清债务实现温饱的初级阶段，出国考察也好旅游也罢，完全还没有进入她的大脑思维范畴，现阶段她的人生目标就是要再买一套大点儿的房子，一套可以给子璇提供秘密基地的房子！为了这个目标，即使她每天都忙得跟打仗一样，每晚都干到十点以后才下班，她也毫无怨言！ 过了两天，殷总突然召开会议中层会议，他满面春风地宣布：“这两天我去了集团向倪董、汪董汇报工作，有两个好消息告诉大家：一是倪董和汪董都答应给我们安溪项目年度目标完成的截止时间延后到元月十日，条件是截止十二月底的已回款金额加上银行资料齐备审核通过处于待放款状态的部分并于元月十日前放款，达到四点五亿元即算追加目标完成。”大家听了一片掌声，果真还是领导有办法！这也合情合理，不是我们没完成业绩，是银行放款额度不足，这不应该由辛辛苦苦付出的团队来买单！殷总接着提高了嗓门：“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大家可能听说了金松湖团队奖励旅游的事，他们上周就定了下来。这两天我一直在集团为大家争取，最后倪董和汪董看在我们团队今年确实非常努力，一路逆袭又确定能完成追加目标的情况下，额外批准了我们项目中层员工加入日本游的方案，虽然你们的职级都是主管级，但你们的能力和对公司的贡献完全匹配得上经理级的待遇，所以本月中旬你们在座的都跟随金松湖项目团队一起去日本日游！”如果说第一个消息大家有所预想，那第二个消息完全出乎意料，大家一片欢呼：领导英明！领导英明！殷总最后补充到：“所以说，你们在工作中只管往前冲，只要能做出来业绩，我保证会为大家争取到你们应得的福利待遇！邓科，丁一岚，陈力你们都是在金松湖我一手带出来，都知道我的管理风格吧！作为团队领导，我从来都不会亏待你们！”被点名的这三个人都纷纷认同点头。 一岚问：“领导，您跟我们一起去吗？”冯媛媛回复说：“领导要陪倪董去欧洲考察，我也随行和他一起去，我们就不去日本了！你们去玩得开心！大家今天把身份证提供过来，集团行政部统一为大家办理签证和预定机票！还有，离出发还有十多天时间，大家尽快梳理部门工作，该加班加班，全部提前安排妥当！务必保证工作第一！”大家在欢喜中散会，讨论着要去日本泡温泉、登富士山、买什么东西。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雨燕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原来前两天殷总说的后面可能有其他事情安排是指这个事，看来为大家争取出国旅游的机会在他心里已经想了好些天了！ 雨燕的护照已经办了六七年至今还是空白，父母还没生病前办的，生活还不是那么困难，本想着去香港、澳门开开眼界，计划还没成形就被家里接踵而至的变故搁置了，这一等就是现在，这下终于派上用场了。说起出国，这对于绝大部分普通老百姓来说，应该是件大事情而且很有面子的事儿，甚至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坐过飞机去到很远的地方。覃家几辈人都没听说谁出过国，大学毕业出来工作后，雨燕倒是偶尔听到周边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同事去日本、泰国旅游之类的，但听说出一次国花费基本上万，这样的消费水平对于雨燕这样的小家庭来说还是有些超出能力了，所以也只局限于偶尔带家人市区周边游，连出省旅游也是奢侈了！连方舟有时候也嘲笑她见识少：“你都还没怎么出过省吧？”“你呢？还不是一样？”“我去过湖南、广西、上海、武汉好多地方，大学毕业刚工作那两年就去过了！”“我还去过昆明、海南、重庆呢！”是的，昆明、海南都是几年前出差和同事去的，重庆嘛那是去小姑子家回来路过停留半天去解放碑转了一下，雨燕想想自己这前半生，似乎都被困在生活里应接不暇，还没有能力和心力走出属于自己步伐，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周末回去，雨燕把公司安排出国旅游的事情告诉了方舟和母亲，他们都为她感到高兴。方舟说辛苦这一年做出了这么好的成绩，公司是该奖励奖励你们！母亲则说你们公司待遇好，老板有良心，以后更得好好干！雨燕点点头。几天后，高层领导们一行近二十个人浩浩荡荡出国考察去了！用钱晓天的话说，公司的高层领导真是人才济济，浩浩荡荡啊，这阵仗是要把欧洲列国考察个遍啊！ 随后，中层团队也出发了前往了日本，雨燕大学时第二外语选的就是日语，当时只学了皮毛考了个三级证书，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基本上也只会几句简单的口语了，其它都忘了个干净，但就是这几句口语，一遇到点菜、付钱需要交流的时候，都让雨燕上，这三脚猫的日语底子基本能应付，实在日语交流不了，就凑英文，这让丁一岚几个刮目相看，没想到身边还有个会说日语的同事，都说：雨燕，你可以啊，真看不出来，英语就算了嘛，你还会日语！你到底还有多少隐藏技能？说得雨燕有些不好意思了。几天下来，大家如愿地去了银座看夜景、登了富士山看漫山红叶、去了京都了解了艺伎文化、到奈良公园看了梅花鹿、泡了温泉，一路风景如画，体验感满满，最给雨燕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日本精细健康节俭有度的饮食文化、以及日式园林的精巧细致和设计用心，也对那些七十多岁满头白发还在工作岗位的公交车司机心生敬意。大家也都买了各式各样的旅游产品，送给家人的，送给部门员工的。这一趟出去，雨燕算了算，光是买东西花掉了一万出头，其他同事比雨燕花得还多，确实从来没有这么放开买，给方舟买了一千出头的斜挎轻奢皮包，给母亲和孩子买了保温水杯，给自己和妹妹买了护肤品，给部门员工和要好的同事们也都买了小礼物！虽然差不多花掉了一个月工资，雨燕一点也没有心疼，心想好不容易能有次出国的机会，身边的人都盼着看着，以后还有没机会再去这么远的地方也很难说，难得奢侈一次吧！ 第三十六章 年终整训 从日本回来，刚好还有两天就是圣诞节的活动，雨燕立马进入工作状态。像圣诞节这样的节日原本是很鸡肋的，本来对中国人就没什么稀罕的，况且还是在安溪这样的小县城，老百姓估计从来都没有过这个节日的习惯。但作为房产营销人，只要是能利用的大小节日，肯定都得最大化利用来宣传项目维护客户啊！围绕“平安快乐，喜迎2019年”的主题，安溪未来城售楼部，十米高的圣诞树两周以前早立起来了，这是安溪县城还从未见过的巨大圣诞树，2019份又大又红的平安果这两天在全城派发，所有交警、环卫工人、医生护士、全城的幼儿园都收到了来自安溪未来城送上“苹安快乐”的祝福，美好的祝福在全城传递，这个事件在城市大微跟踪宣传，引发市民热烈留言讨论，要求免费报名参与圣诞夜游园活动市民差点把售楼部电话打爆， 除了业主群体自愿报名参与两百人的规模，场外市民通过转发微信活动推文集赞排名的方式最终角选出了一百人，这些人都是冲着豪华精美的圣诞大礼包来的，还有机会现场抽中万元现金大奖、苹果手机、iPad等高端礼品。圣诞夜的安溪未来城，欢乐游园寻宝、西点自助、圣诞音乐、豪华抽奖、人气爆棚，热闹非凡，大部分都是已购房的业主，大家从未参与过如此高端、精致、欢乐的圣诞活动，这开发商舍得这么大手笔投入，实力真不一般，让业主骄傲，让非业主羡慕，这一波全城的宣传为即将到来的元旦“新年购房节”造足了势，攒足了口碑，当然每天的销售数据也相当喜人，按照殷总最后争取的政策，安溪项目的追加年度目标提前一周完成，安溪团队皆大欢喜，都等着年底的大蛋糕！ 经过大半个月的斡旋，钱晓天终于做通了县上领导和各单位的工作，由众创公司先行归还两千万给金松湖分公司，金松湖两日内又将这笔钱当作第四季度税费，上缴给安溪县财政局，这一来一往，金松湖年前的硬性支出一下子就少了两千万。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是公司全年的业绩大汇总的夜晚，全集团中高层近五十个人齐聚一堂参加元旦聚餐活动，开席前大家讨论得最多的还是刚结束的欧洲游、日本游这些轻松的话题，领导们都知道今晚上是业绩说话的场合，但对于各项目的业绩都避而不谈，完成了的怕别人觉得你炫耀，没完成的像江东项目这样的周年庆最后不了了之不办了，年度目标也没完成的王丹瑶总更是怕别人主动提起，欧洲游最后也没参加成的更是没了底气和话题，一个人玩着手机不扎堆也不高调了。 随着倪董、汪董的到来，大家陆续落座，主桌上坐的是集团最核心的高层，其他中层管理则自然而然地按照项目各围成一桌。倪董心情大好地开餐致辞开始了：“卓越的各位精英们，今天是2018年最后一天，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把大家聚在一起，主要是要跟大家分享以下几个关键词：第一个词，喜悦。今年集团的业绩总体完成情况非常良好，共计二十个亿，这是给我们卓越集团成立贡献了一份大礼。在此，我代表集团感谢在座每一位过去一年的辛苦付出，你们是卓越的中流砥柱和中坚力量。这里面，重点要表扬的是安溪团队和金松湖团队，不但圆满完成既定年度目标，还超额完成了追加目标，你们是卓越集团的先锋团队和榜样力量，集团不会亏待你们。来年大家务必再接再厉，打更漂亮的仗！还有就是江东团队，虽然先天资质优越，但受困于诸多现实难题，到目前还没有拿出理想的结果，希望你们找到原因，全力冲锋，在明年把今年差的业绩补上，打一场翻身仗！所以，各项目明年的目标怎么定，请各项目组织团队尽快讨论。”讲到这里，安溪团队和金松湖团队的领导和员工，各个满面堆笑，神采奕奕，而殷总的表情则是平静中带着微笑，韩天力则笑得像朵绽放的花儿。而江东团队则个个表情凝重，耷拉着脑袋，王丹瑶和郝俊峰则是平静中略带不安地听着。 “第二个词，跨越。在2019年，卓越集团要实现跨越式发展，大家都知道，集团办公地址已经迁移到成川了，同时我们也要制定匹配跨越发展的目标计划，从人才战略、投资战略、营销战略、合作战略等几大板块，制定整体目标计划，今年是二十个亿，明年集团的目标是三十五个亿。在座各位，大家有没有信心？”全场几十号人，正在屏住呼吸全神贯注聆听着，被这突如其来齐来的一问，都立马提起心底的全部力量扯开嗓子，异口同声地回答：“有！” “第三个词：整训。集团跨越发展，人才战略是核心，元旦后，我们将立即启动今年第一次全员整训，结合2018年的年度表现和整训结果，集团将全面梳理人才体系，并适时作出相应的岗位调整和年度培养计划，希望大家在整训中尽情展现能力和才华，全情投入。 第四个词：团拜。这次团拜是卓越集团成立以来第一次新年团拜，要办得盛大隆重，为围绕“合作、共赢”来开展，将集团的合作战略价值发挥到最大化，重点邀请我们的战略合作企业硕丰集团和顺天集团一起参与，同时还要展现我们集团的实力和团队的风采，展望美好的愿景和未来！ 各位精英们，现在离过年还有三十多天，我们要利用这三十多天，完成整训和团拜两件大事，同时在营销上还要大战开门红，为新一年集团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今晚是我们的庆功宴，大家放开喝，喝尽兴！来，都端起酒杯，干！”所有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雨燕虽然是个平时不喝酒的人，但这种场合也要融入集体的氛围中，杯中的红酒每次只倒底部的一口而已，她也一饮而尽了，然后放下酒杯，和大家一起投入快速吃菜模式中。桌上的菜都是好菜，但基本吃不出什么味，大家都是一副赶快填饱肚子的心态，因为都知道接下来是一场两三个小时的敬酒马拉松，大部分时候都是菜没吃几口，敬酒就开始了。这样的集团中高层全部参与的内部聚餐会，公司每年都会有好几次，配合着重大的活动或者节点举行，基本上是选择当地的高端餐饮或者特色美食馆，主桌的领导各桌巡回一圈，再是各公司各部门轮流向主桌领导们敬酒，还有好些单独向领导表忠心的接踵而来，几圈下来都基本晚上九十点钟了。 今天晚上又是倪总欢喜的日子，酒自然不会少喝！安溪团队在殷总的带领下，向倪董敬酒，听到的都是恭喜和夸赞之声，倪董言语中对团队提出更高的要求，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整训中好好表现。倪董打量了面前这一群人，最后目光停留在钱晓天身上，当众称赞道：“晓天，追债任务只是我当时临时想到的一个挑战，原本不奢望你能成功的，没想到你还真办到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有了这两千万，集团过年能解决多少个供方支付啊，所以晓天，这回你算是立了大功了！”晓天听了满脸开心地笑，但还是谦虚地道：“谢谢董事长，都是您和殷总指导得好，还要感谢章总财务方面的配合。”旁边章光华连忙道：“不用谢我，你帮我解决问题，我配合是应该的。”倪董听了更开心了，道：“我到公司十来年了，帮公司讨回这么大笔债务的你还是头一人。这样，除奖金之外，我再给你记一功，有机会单独给你奖励！” 晓天连连向倪董表达感谢，大家也都向晓天投去赞赏和羡慕的眼神。随后，倪董又看向覃雨燕说：“覃雨燕，终于看到你喝酒了，身体能喝吗？”雨燕不好意思地回答：“倪董，我喝得少，可以的。谢谢您关心！”倪董又说：“好啊，身体第一，营销上再多多学习精进！不懂的可以找我，虽然我是技术出身，但营销上我现在也是半个专家！”雨燕连连点头：“好的，我一定多学习，谢谢领导！” 殷总见倪董亲自点名表扬团队成员，心里也倍感喜悦和骄傲，他端着酒杯谦虚地笑着说：“董事长，我们团队的每个人都需要多学习进步，包括我在内，接下来的整训我们一定全情投入，请领导看我们表现和工作成果！”“好！好！来，干！”倪董和大家举杯共饮，钱晓天赶紧给倪董倒上红酒。安溪团队还没来得及退下，就被后面等候敬酒的小分队抢了位置，倪董一波接着一波地应付敬酒队伍。 主桌的总监级领导们，也纷纷向殷总表示祝贺，特别是郝俊峰，一个劲儿地夸赞殷总领导得好，团队业绩也好，更是特别提到了雨燕，说安溪项目的营销做得好，什么时候让江东营销团队过来向雨燕多学习，言语中无不表达着羡慕和赞赏，殷总听得满面春风，只能故作谦虚地说：“郝总，你过奖了，我们说白了只是个县城项目，营销上都用的是一些老套的手法，哪里能比得过江东团队的创新思维，你们团队的张珺珺在整个江州市房地产策划界都是小有名气的，这我早就知道啦。郝总不要过谦，我们雨燕肯定是比不过的。后面有机会让雨燕跟她多多交流学习是可以的，我求之不得啊！” 钱晓天敬了一圈酒过来，问雨燕：“你不过去给倪董敬一杯？刚才关心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这样的场合最重要的是让领导记住你！”雨燕瞪大了眼睛：“不用了吧，刚才不是敬过了吗？”钱晓天一个嘲笑的眼神：“你傻啊？一堆人敬和你单独去敬是一个意思吗？”“哎呀，饶了我吧，再说倪董知道我不爱喝酒的！”雨燕有些求饶的表情，似乎自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转头看一眼倪董那边围了好几个敬酒的，又说：“你看嘛，领导根本忙不过来，我何必添乱呢？”钱晓天有些无语了，捂着脸甩出了一句话：“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第二天是元旦，原本三天的假期，集团下发通知：只放一天，从元月二日开始整训一周，大家一片怨声载道。放一天对于安溪团队来说，就等于不放，用殷总的话说：“我们大部分都是异地的，一天只够打个来回，在家也待不了多久，净剩路上折腾了。你们还是好好在项目上待着，把本职工作做好吧。” 殷总也没有回家去。元旦中午，殷总召集几个中层聚餐，大家开车来到了一家湖边的农家乐，点上几个地道的当地特色农家菜，殷总也是个吃货，这是他的爱好口味。在安溪团队私下聚餐的场合，大家都不怎么喝酒，因为殷总也不爱喝酒，喜欢喝的几个人就喝点儿，不爱喝的也没人劝，大家特放松，都一股脑儿地奔着腊猪脚炖萝卜干、凉拌土鸡、藿香馍馍、麻辣水煮鱼这些美食去了。中途，殷总只说了让大家这次整训必须全身心投入参与，要为我们安溪团队继续争气！ 整训开始了，五天文化整训加两天军事拉练整训，这是卓信的半军事化管理企业文化的一脉传承，大家虽然都皱紧了眉头，但谁也不敢有杂言二话。整训启动会当天，所有公司全员七点钟在金松湖集合点名，各项目仅留下几个值班人员，这意味着大家五点就得起床动身。整训现场内外，到处都是“聚才、赋能、跨越”的主题氛围包装，几名端着冷峻严肃脸色的教官，笔直地站在集合点，目光扫射着人群。 六点半，各分公司开始提前集合，清点人数、审查仪容仪表。谁也不敢懈怠，都知道“迟到者、违反纪律者扣分，团队加倍扣分”的纪律。六点五十分，全体开始集合、整队、讲纪律，站军姿四十分钟，再陆续进入会场。文丽娜宣讲了整训目的：“按照2019年卓越集团的发展目标，本次整训的主题将围绕“聚才、赋能、跨越”来展开，深度融合企业文化，系统梳理人才体系，本次整训将结合2018年个人综合表现，筛选优秀者进入英才班、将才班、卓越班三个培养等级，在今年之内，集团将投入重金，逐步去落实分级培养计划，助力卓越集团实现跨越式发展。” 整训就这样定调了，进入哪个班，就看个人能力了！第一天按部就班地上了企业文化课、管理课程，第二天上午，倪董提出了一个专项课题：“所有主管以上的管理人员，结合自己的专业向集团撰写建议书，主题为：我如何助力集团实现跨越式发展？”自愿参与，形式内容不限，明天下午公开演示评选！此题一出，会场内炸了，几十号管理者们面面相觑，讨论四起：“不参加得不得被弃用啊？”“这个好难啊！”“时间这么短，一天怎么能完成啊？”这道题很难，但必须完成！这是卓信集团这么多年给员工传导的优秀理念。安溪团队的更得重视，坐在前排的殷总转头来，微笑着看了看大家，这一脸的微笑意思大家早已心领神会！看来今晚是个不眠之夜了！ 白天都是整训课程，哪有时间做课题？！只有在脑子里先构思。晚上回到安溪寝室里，已经是十点了。雨燕开始打开电脑PPT做课题了，主题是“创建标准化营销体系，助力卓越腾飞”，这一夜雨燕困了就去洗一把冷水脸，让自己冷得一激灵又恢复大脑思维，一直做到凌晨四点才完工，刚躺床上一会儿闹钟又响了，又要起床出发去金松湖了。 大家上到车上，都在说自己昨晚几点才睡，个个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样，靠着椅背很快就睡着了，幸亏有看房车司机开车送大家去整训。中午之前，近四十个中高层提交了方案。高层领导六人小组中午休息时间提前筛选出二十二个方案进入评选。下午课题评比开始了，分成工程、营销、综合发展、财务投资四个小组进行评比，每个方案十分钟展示时间，全场十二位位总监级以上领导参与打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求平均分排名。 雨燕所在的营销小组，大家都是下了狠功夫的，前面汇报的四个人都很亮眼。金松湖新来的营销总聂云峰第一个上台，豪言壮语地提出了2019年的营销目标七个亿及完成路径，还提出了开拓两个新项目的目标，赢得倪董的大加赞赏，韩天力更是以雷鸣般的掌声支持；江东项目策划经理田珺珺第二个上台，提出了“市级城市，十大创新营销创举”，让所有在场的领导耳目一新，不时赢得阵阵掌声；雨燕最后一个上台，方案投屏一出来，前面已经汇报的两位是有些不屑一顾的：这是什么假大空的论调？！ 雨燕开始讲了：“各位领导和同事们，大家好！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卓越源于卓信，我们有想过否：若干年后胜于卓信？卓信二十二年以来，多以产城一体项目发展至今，创建有自己的产品体系，单个市场化竞拍项目极少。随着市场竞争的白热化，卓越未来的项目拓展将以市场举牌拿地为主，要想实现公司的快速发展，标准化将是通往跨越发展的最快途径。营销的标准化体系搭建包括：前期拿地阶段的营销调研和投策评估体系、中期项目规划设计的营销策略体系、后期销售阶段的标准化营销策略体系。……标准化的建立和运用，能帮助项目团队少走弯路和错路，更容易实现项目快速复制。我作为卓越大营销板块的一员，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我愿意参与卓越营销标准化体系搭建的工作，为公司跨越发展贡献微薄力量。”台下掌声响起，殷总也投来赞许的微笑！这个思路显然比前面两个参评方案高度和格局更胜一筹，领导们纷纷点头认同，并在评分表上打分！冯媛媛、丁一岚、钱晓天几个也上台作了评比演讲，也都表现不错！ 第四天的军事拉练，每个人背着近三十多斤的背包行走了二十多公里，去往石头古城。中途还有各项团队挑战环节，完成挑战继续前行，看哪个项目团队能最快全员到达最终集合点，就将获胜加分！安溪团队平均年龄三十二岁，个个体力极好，在殷总的带领下，一路急行军，相互协作打气，很快超越了另外两个团队，第一个到达集合点！晚上是欢乐的烤全羊大餐和篝火晚会，大家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结束完娱乐活动，全员开始进入帐篷露营直接躺平就睡，这一天的远距离高强度体能拉练，锻炼了大家能风餐露宿、吃苦耐劳、斗智斗勇、团队协作、想打胜仗的意志力，在其它公司这是很难体会到的。 第五天，上午就地开展各种团建挑战活动，下午全员席地而坐，参与整训总结大会，先是现场员工自由上台发表整训感言。接着文丽娜宣布下面任命环节： 先宣布集团岗位任命，任命章光华为卓越集团财务中心总监、任命嘉悦营销郝总为卓越集团营销中心总监、任命文丽娜为卓越集团综合管理中心经理、集团成本管理中心负责人岗位暂时空缺……现场掌声雷动，安苍团队的这几位都向从安苍走出去的章总鼓掌道贺。 下面宣布江州卓信公司任命：任命韩天力为江州卓信公司总经理兼法人，全面负责项目日常经营管理工作；任命吴剑锋为江州卓信公司投拓部总监。 下面宣布安苍未来城公司任命：任命冯媛媛为安苍未来城公司的综合管理部经理，任命钱晓天为投资发展部经理、任命覃雨燕为营销策划部经理，任命丁一岚为成本招采部经理……掌声有请几位上台，倪董为他们颁发任命书。 这一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安苍这几个小主管喜出望外，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台，而殷总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切，脸上露着平常地微笑为大家鼓掌。雨燕更是受宠若惊地站在台上领了任命书，恍恍惚惚地退场，被提拔几位都小声相互道贺恭喜。 接下来文丽娜开始宣布进入英才班、将才班、卓越班的名单，安苍团队有十名基层员工进入了英才班，有八名中层管理人员全部进入了将才班，包括雨燕、一岚和晓天几个，未来将作为公司重要管理骨干培养，最后宣布的是卓越班，入选人员将作为集团重点培养的核心尖子，培养计划包括业务培养、管理能力培养、出国学习培养计划。员工们都心知肚明，这么高级的培养计划，应该是针对总监以上的人设置的，文丽娜开始念名单了：“进入卓越班计划的是卓越集团倪董、汪董、章光华总、文丽娜经理；金松湖项目韩天力总、吴剑锋总；江东项目王丹瑶总、郝俊峰总；安苍项目殷智明总、冯媛媛经理、覃雨燕经理，掌声恭喜他们。”这名单念完，雨燕都惊呆了，她连忙问旁边的人：“念的是我的名字吗？”大家都说：“是，雨燕，恭喜你 ！”大家纷纷道贺！ 雨燕很是不解，自己怎么会进入卓越班的？！本以为名单已宣布结束，文丽娜继续道：“卓越班还有一位候补人员名单，他不仅在本职工作上十分出色，近期还帮集团追回了一笔两千万债务，公司追讨多年均未追回，但他仅用一个月时间就追讨了回来。经集团领导研究决定，特奖励安苍分公司钱晓天经理进入卓越班。”晓天也惊呆了，听完名单，他原本有一丝失望，没想到惊喜却在后边，大家也都纷纷恭喜他。 整训在总结大会后顺利结束，全体返回公司解散。雨燕、晓天和冯媛媛无疑是整训中的大赢家，不但升职，还都同时进入了将才班和卓越班。在回去的大巴车上，大家都议论开了，陈力说：“还是覃总和钱总厉害，以后是跟着倪董一起去林董那儿学习的。”钱晓天自嘲道：“你们没听见吗？我那是候补的，原本都没我的事，不知道咋又把我加上了？还是覃总最厉害，倪董都说了要亲自给雨燕指导学习，雨燕，看来倪董非常欣赏你的能力，你以后前途一片光明啊。”一岚跟着郁闷地道：“是啊，你们都太优秀了，不像我都来公司好多年了，也没干出让领导满意的成绩。”邓科也说：“可不是嘛，你看章总比我还后进公司几年，人家都是集团财务总监了。不过也好，以后我们在集团就有人说话了呀，你们进了卓越班的，都是厉害人！” 雨燕只能尴尬地回应：“大家不要说笑我了，你们还不知道我有几把刷子吗？你们都是我学习的对象！”钱晓天又说：“哎，集团成本中心可是空着呢？丁总，全公司成本招采你是最牛的，位置留着呢，你争取上啊。”丁一岚红着脸说：“你取笑我是吧？金松湖的展经理人家可是资格老能力强，我算啥？”“他不行，年纪大了，集团肯定要选这样年轻有为的啊！”“别别，反正轮不到我，我也没那个能力……” 雨燕在喧哗中，独自陷入了沉思：这个分班结果自己怎能适应，自己在公司还算个新人，跟其他领导们差距有多大还用说吗？怎么能一起当同学呢？天啊，指不定同事们在背后会怎么议论自己呢，应该怎么去接受这个现实呢？接下来这一年注定挑战重重！哎呀，不能想那么多了，先让自己的内心再强大些吧！ 第三十七章 年会 经过周末两天心态调整，雨燕从心里勉强接受这个现实。周一上班，雨燕去找了冯媛媛，向她请教：“冯经理，我被分到卓越班这个结果我还是有些不理解，我才刚进入公司两年，怎么能……”冯媛媛噗呲一声笑了：“雨燕，说你单纯你还真是的！公司要重点培养你，你还困扰了？还不愿意？”“我不是不愿意，只是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轮着我呢，像一岚他们，优秀的人公司很多啊？而且他们都来公司比我早……”“他们是都很优秀，但在领导眼里，优秀也是有层级和排序的，卓信的晋升和人才培养从来都不分年龄和论资排辈，我以前进入卓信三年多，就被选进林董秘书室进修了，像这样的案例卓信还有很多很多。卓越也一样，只要你努力干出成绩了，就会被领导看见！所以你不用有心里负担，这是你应有的待遇！只是，你不要辜负领导的器重就好了！”雨燕似懂非懂地点头，冯媛媛说得对，不能辜负领导的器重才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只要自己无愧于心，就什么也不怕了！ 雨燕出来，路过殷总办公室被叫了进去，殷总问道：“覃雨燕，还是懵的吧？”雨燕不好意思地说：“是有点！”殷总说：“你去年的工作表现，领导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倪董说你是身板小，能量大！公司要发展，营销是重中之重的。目前营销板块管理层能选出来培养的人不多，你要把握好机会，成长快一点。我们团队你和冯媛媛进了卓越班，她比你还小一岁，但她的综合能力远在你之上，你可以多向她学习。还有钱晓天，原本卓越班没有他，但这次要回两千万刚好立了大功，我就找到倪董和汪董帮他申请，所以才给了他候补名额。我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希望你们都能快速成长，尽早挑起大梁！”“嗯、嗯”雨燕连连点头，殷总又说：“接下来，集团年会你负责的视频组工作要干得漂亮，我们的业主团年宴更不能放松，这直接关系到春节前后的销售。”“殷总请放心，集团年会视频脚本已经准备好，倪董写的那首歌曲要拍的VR后天就开拍，对了，还需要请您跟硕丰张董约一下拍拜年视频的时间，等拍完我就去成川守着剪辑！”“好。我待会儿就给两位董事长打电话，定了时间我给你说。” 雨燕接着汇报说：“领导，我们项目春节档所有的广告宣传都已经出街了，线上推广也将陆续推送，业主团年宴正在筹备细节和进行业主邀约，从目前的邀约数据统计看，百分之八十的业主有时间来参加活动，预计团年宴的参与总人数至少一千六百人，再加部分带孩子的，我们预定的两百桌应该是够的。”业主团年宴就在集团年会的第二天是吧？那我们人员你打算怎么安排？”“领导，正想跟您汇报这件事！我们部门内已经提前商量好了，黎梦和易帆两个主力都留在项目上筹备业主活动。剩下去年会的所有员工，当晚我们就不在江州住了，连夜赶回来，第二天全员上安苍酒店执行筹备活动，不然时间来不及！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殷总思考了三秒说：“年会结束会很晚，其它团队都是计划在江天大酒店住的。那我让冯媛媛与年会组委会沟通一下，不用留我们团队的房间。到时候我也跟你们一起赶回来！”“领导，那么晚，您不用跟着我们一起回！”殷总对雨燕的安排似乎很赞同，说：“这两件事就这样吧！还有就是，现在离春节放假还有二十来天，对年后营销的工作安排，你要提前规划安排好！年后一上班，卓越班的要一起去新西兰学习，得去十二天。”“澳洲的新西兰吗？我也要去？”雨燕才刚刚平复心情，这一刻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对，卓越班的都去！坐十三个小时飞机，去听林董讲课！”殷总又问：“林董，你还没见过吧？”“是……是没见过！我才来了公司不久……”雨燕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好，那我这段时间多加加班，提前安排好年后工作。谢谢领导，好机会你总是想着我！” 殷总道：“做营销的，该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对了，去见林董，你得买个像样的包，还得买几身像样的衣服！”“穿着有什么要求吗？”雨燕不好意思地问。“公司规定总监以上的女领导不用穿工装，你看汪董、王丹瑶总、文丽娜总她们平日怎么穿搭的？再不懂去问问冯媛媛吧！”殷总像是在亲自教一个小学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最后又补一句：“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女孩子要懂得打扮自己！特别想要往上走的！”雨燕红着脸，尴尬又受用地道：“嗯、嗯，我知道了。” 走出殷总办公室，雨燕感觉自己突然被上了发条，要学的、要做的太多了，摆在自己面前的工作量陡增，哪还有时间自我怀疑踌躇不前，赶紧甩开膀子跑起来去工作吧！ 接下来是连轴转的过年前：拍视频、剪片子、筹备业主活动、组织部门讨论年后工作、组织部门开会讨论、撰写2019年度营销方案……每天晚上雨燕都是忙到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年会前一天晚上，办公室就剩雨燕和丁一岚还没走，钱晓天从外面接待回来刚好碰上。“哎，都要回家过年了，丁总覃总咋还这么忙？”钱晓天问。“就是因为要回家过年了，白天被人围着催账，晚上才有时间干点事啊？”丁一岚忍不住抱怨。“丁总，你这哪儿的话？我们项目现金流这么充足，你都还要被催账？那金松湖和铂雅府招采部该怎么过日子？”钱晓天有些不解。“是啊，元旦前我们规划的可支付资金是很充足，但上周倪董突然通知各项目压缩30%的支付比例，说等到年后再付，这让我措手不及，挨个向供方解释，但人家都不同意，一半以上都跑来找我闹，我这一周净跟他们掰扯这事了，什么事也没干成！”说完丁一岚用手撑着头，显得有气无力。 “咋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公司又要拿新项目需要很多钱吗？”雨燕问。“可能跟铂雅府项目有关吧，听说他们过年资金缺口一个多亿，金松湖也在调集资金过去。”钱晓天小声说着，回头往办公室四周望了一圈，见没其他人，接着小声说：“明天江天大酒店的年会，你们知道咋会选那地儿吗？开车都要两个多小时，天远地远的，咱江州又不是没有酒店？！”“我们开筹备会时，听文丽娜说是顺天集团总部在那儿，江天大酒店就是顺天的，为了战略合作相互支持的嘛。”雨燕不经意地回了一句。“是啊，这不假，但你们知道铂雅府项目顺天的投资回报条件那么苛刻，对于项目来说就跟抽血一样，咋还要进一步加深合作吗？”钱晓天问。 丁一岚和覃雨燕都抬起头望着钱晓天，摇头表示不明白。钱小天看着这两个傻帽，抬手指了指天，说：“上面的安排！”“哦哦，听说明晚上的年会办得风光热闹，硕丰集团和顺天集团都上了节目的！”一岚说。“这肯定得办成战略联盟的大联欢啊，硕丰做了公司绝大部分的总包，公司也离不开顺天的投资，倪董平时都把他们当财神爷一样供着！年会上还不得好好营销一番？”钱晓天把这一切似乎早已看得真真切切！ “钱总，你这么说，那我明晚上得好好学习学习！”雨燕听到说年会就是倪董搞的营销活动，一下来了兴趣。“哎呀，不说这些上面的事了，说点我们自己高兴的事吧。你们整天就净忙手头这些事儿了，自己的大事一点也不关心？”钱晓天有些纳闷和讽刺的意思。“咋不关心自己的事呢，你说的是发过年钱的事吧？”一岚心里跟明镜似的。“对啊，我们今年的目标超额完成这么多，销售利润也高，该是领导兑现承诺的时候了。追加目标奖励、年终奖、股东分配，这几项钱怎么发你们也不关心？” 一岚和雨燕都望着他，一岚说：“谁说我们不关心，但我们关心有用吗？”“哎呀，你别卖关子了，你肯定有消息了，给我们说说呗”雨燕拉了拉椅子凑近些说：“小声说！”钱晓天顿一下，说：“这几项都能发，你们今年都是年薪百万！”“怎么可能？”雨燕和一岚异口同声。“你们股份都是二十多万，今年分了两次就算五十万，再加上这一年的工资、年终奖金、追加目标奖金七七八八加起来，不是接近百万吗？”钱晓天大账一顿算，洋洋得意。 “上次股份分配是退的股本金，怎么能算我们今年的收入呢？你这太浮夸了！”一岚马上否定他。“你说得对，但你在卓信这么多年，有哪家房地产公司哪个项目能一年之内退了股本又再百分百分一次利润的？这不相当于是你今年挣的？”钱晓天反问丁一岚。“那倒也是，确实没这么快的！好吧，就算今年挣的吧！那这么说，钱总你也是年薪百万，你股份还比我们都多几万呢！”一岚也被说服了，反过来质问。“哇，我确实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你们都是公司老员工，这么说我当真信了？”雨燕双手捂着脸很兴奋，但又很快冷静下来说：“还是等发下来再高兴吧，税应该扣不少！”“嗯嗯，个税起码得扣20%以上”晓天道，然后看看表：“走，回吧，快十一点了！明天一早还得坐大巴车去年会呢！”“好，走！明天晚上肯定又是深更半夜才回得来！还有后天和大后天两场活动！这几天准备累死吧！”雨燕心平气和地说着，三个人收拾了离开办公室。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年会下午，文丽娜带领的整个筹备组在会场忙得热火朝天，越临近活动开场，宾客接待小组、舞台节目小组、宴会服务小组越是忙，反而是雨燕的视频小组算相对轻松的：晚会用的视频都提前完成了，只剩下晚会活动现场的摄影摄像工作。雨燕跟摄影师确定好了照片现场直播系统已调试好，又跟摄像师定好摇臂机位和移动机位，就到后台学习去了。后台一片忙碌，文丽娜穿着晚礼服，盘着发髻，化着美丽的妆容，作为女主持人的她，正在跟男主持一边对台词一边确认节目顺序，认真投入、美丽大方的样子，瞬间让雨燕产生了钦佩：倪董能把这么大的活动全权交给她负责，她还能同时担任主持人工作，真是多才多艺，人长得漂亮还这么努力，难怪人家能一年之内几次升职，现在已经集团综管中心的经理，太佩服了！反观自己，前几天还在为自己升为部门经理和进入卓越班而困扰纠结，想想都觉得自己太没出息！真是幼稚傻气得可笑！ 雨燕从后台出来，看见殷总站在舞台前端详会场氛围，又转头看摄像机会，便上去说：“领导，我这边视频小组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在正常进行，您放心。”殷总笑着不语点了点头。这时冯媛媛走了过来对殷总说：“领导，过年礼物都给他们送到了，都说您想得真周到，表示感谢！” 殷总又是笑着不语点了点头，顿了一下才说：“今晚是你们学习的好机会，不只是让你们来吃饭的哈！”左右两个下属都默默点点了头，然后退开了。离殷总有了一段距离，雨燕好奇地问：“冯经理，你忙什么去了啊？” 冯媛媛凑近雨燕耳朵小声说：“给顺天集团高层领导们送年货去了。”雨燕有些不解：“顺天没跟我们项目合作啊，不是江东铂雅府的投资方吗？就算集团送，也轮不着我们项目送啊！”冯媛媛一个大拇指竖起来说：“这就是殷总的高明之处，不懂了吧？我们的领导是个牛人，深藏不露！”说完，笑着走了，留下雨燕愣在原地。 下午四点半，宾客们陆续进场，有重要合作供方的老总、卓信集团的领导嘉宾、还有各分公司的老总和员工们都陆续到来、佩戴鲜花手环、签到、抽幸运红包、拍照，会场内外音乐环绕、热闹喜庆、春节氛围浓厚。倪董、汪董和殷总也在外迎宾，把陆续到来的嘉宾们请进会场就座，又继续出来在会场门口等着，直到硕丰和顺天两位董事长到来，才陪着进入会场三十人的特大主桌坐定。 年会开始了，文丽娜登台开场，欢迎嘉宾们到来，然后播放宣传片展示公司一年的发展成果，会场不时掌声雷动，主桌的各位嘉宾们都纷纷向倪董、汪董拱手表示祝贺！接下来是硕丰和顺天和联欢节目，让两位董事长脸上十足有光，尽显兄弟联盟的深厚情谊和彼此感念，硕丰董事长、顺天董事长作为特邀贵宾，均上台致辞祝愿卓越集团前程远大，两个公司的合作长长久久！倪董在一片赞歌高唱的气氛中登台说：“这首歌曲是我深夜睡不着时突发灵感创作的，献给优秀的卓越人和卓越的合作伙伴们！”舞台背后大LED屏上开始播放最新拍摄剪辑的歌曲VCR，全集团精选的十二名唱歌最好的员工，登台与倪董一起合唱，整个会场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硕丰和顺天两位董事长着实也是被一波操作惊讶到了：这么忙的卓越集团董事长，居然还有时间和精力自己写歌、拍摄VCR，真是望尘莫及啊！这样的企业文化和团队实力，着实让他们羡慕，等倪董唱完来到台下，两位董事长纷纷端起酒杯过来，一边与倪董搂肩共饮，一副心悦诚服的夸奖：“硕丰真得像卓越好好学习啊！”“你们这企业文化建设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顺天回去我也得提升这一块！”“倪董，卓越真是人才济济啊！主持人、演员、歌手，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一番恭维说得倪董开怀大笑！ 今天晚上的殷总也是第二高光人物，安苍项目的好业绩早已在嘉宾中传开，敬了倪董、汪董，各路嘉宾纷纷来祝贺殷总，盛赞他领导有方，带的团队年轻能力强，在那么恶劣的市场干出了超乎想象的业绩，为卓越集团贡献巨大！就连硕丰和顺天两位董事长也过来敬酒道贺，硕丰董事长一个劲感谢殷总的安苍项目对硕丰总包团队的理解和支持，顺天董事长也拉着殷总的手说了半天，就好像顺天入股的是安苍项目一样，雨燕都看在了眼里！嘉悦营销郝总几次与殷总举杯表达合作的意愿：“殷总，安苍项目业绩真是让我羡慕啊！你不但是工程领域的专家，做项目也是这么一鸣惊人！我真得好好向你学习请教！” 殷总道：“郝总过谦了，金松湖业绩才是第一，都快赶上我们的两倍了！”郝总故意降低身段道：“金松湖业绩好不假，但是卓越团队在操盘创造的，项目本来底子就好，业绩不能算嘉悦的！未来城的销售额和利润率在整个江州市估计都难找吧，你们才是真的了不起！未来城销售已过半，今年你们肯定得拿新项目吧，希望能有用得上我们嘉悦营销的地方啊！”原来一向目空一切的郝总，真是大献殷勤啊！雨燕看在眼里，心里似乎也更明白了：这职场没有谁会去同情弱者，都只会去靠近强者，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会有别人的尊重的目光！ 陆续送走年会嘉宾们，团队内部的欢庆时刻才刚开始，各分公司员工开始找领导们敬酒，员工间相互敬酒，大家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久久不愿散去！晚上十一点了，员工们也都喝得差不多了，好些都趴在了桌上！冯媛媛接到大巴车司机催促，说最迟必须在十一点半走了，凌晨两点以后大巴车高速限行！冯媛媛来给殷总说得走了，但殷总整个人已经喝得有点晃晃悠悠，两个人搀扶着，嘴上说好，但还是拉着倪董、汪董敬酒，表忠心的话、道喜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迟迟不肯离去！冯媛媛说：“领导，要不让团队先走，您今晚就这儿住？”钱晓天和陈力两个人同时扶着殷总准备往外走，但殷总头脑还蛮清醒，使劲儿挣脱他们的手，一个大摆手大声道：“不，不着急！我要跟你们一起回去！再等会儿怎么啦？我还要给董事长敬酒！”倪董也有点微醉，但还算清醒，被他这样的热情缠得没办法，只好说：“好好，来，智明，我们再喝最后一杯！”但这最后一杯啊，两个人从入职卓越开始回忆，到来江州如何打开局面，到安苍拍地决心，到安苍从首开颓势变变热销大盘，都离不开两人的精诚合作和相互支持，两人从心心相惜的兄弟一路走到现在成为公司的一三把手，实属不易！这杯酒足足喝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十二点半，钱晓天和陈力才搀扶着殷总上车离，大巴车上一车人等着！漆黑的凌晨，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抱怨：“说好的十点多出发，让我等到了半夜！看这大冬天的，路上都开始下雾了，看都看不见！一会儿半路没法儿走，你们自己看着办！” 大巴车上，醉了三分之一的人：财务部文英一边哭一边给前男友打电话，钱晓天下属赵丹也醉得倒在钱晓天大腿上，吐了一次又吐，钱晓天一脸嫌弃又没办法，毕竟发展部就他们两人，他不照顾谁照顾？！也有的醉了呼呼睡，还有高声喧哗的，整个车上一片乱七八糟！殷总坐在第一排昏沉沉睡着，冯媛媛陪着旁边。雨燕今晚也没怎么喝酒和敬酒，她本来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现在整个人只是有点困，但脑子清醒得很！突然大巴车一脚急刹车停下不走了，大部分人都被弄醒了，司机回头说：“两点钟了，我必须下高速，没法走了！这是洪安高速出口，离安苍还有一个小时距离！看你们是自己想办法？还是在这儿等到五点钟咱们再上高速继续走？” 冯媛媛开始跟司机交涉，希望师傅能继续走乡道，把一车人送到目的地！但师傅坚决不同意：“晚上走乡道大巴车不安全，要绕两个多小时！”冯媛媛再次央求：“你不能把让我们留在这儿，这冬天大家会感冒的，我们一早还有活动要执行！”司机才不管：“谁让你们不早点走？我是提前说过了的，也催了你们好几遍！”“我们加点钱还不行吗？”“这不是加不加钱的问题，是安全问题，我也很疲倦，这钱我挣不了！”冯媛媛和大巴车司机争论了半天，也没结果！一车人似乎陷入了绝境：这么冷的天，好几个人都醉了，关键是殷总也在车上，怎么办呢？这时候，殷总也有点醒了，找冯媛媛问车子怎么不走？冯媛媛说明了情况，殷总也很无奈地坐在座椅上！醉了的人啥也不知道，清醒的人想骂人，但谁敢骂呢？一群人都在这荒郊野外的冰冷车里的陷入了沉默中！ 这时候雨燕突然想到滴滴打车刚出来个“跨城顺风车”功能吗？要不试试看能否打到车呢。过了几分钟，果然有司机接单了！雨燕又号召冯媛媛和车里还清醒的几个同事都参与打跨城顺风车，冯媛媛说这样行，回公司给大家报销。雨燕打的车最先到达，冯媛媛和陈力扶着殷总先上车走了，然后一车接着一车都走了，一群人凌晨四点才陆续到达安苍，各自回寝室歇着！这场持久漫长的年会终于落下了帷幕！几个小时以后，业主团年宴筹备重任即将上线，等待大家的又是一场持续两天的忙碌大战！ 第三十八章 如愿买房 这场两千人规模的团年宴在安苍办得热闹非凡，吃年饭、抽大奖、看表演、玩游戏、抢红包、领年货，近千户业主对团年宴交口称赞！城市大微号前后连续热炒了小半个月，“过年买房，就选未来城”这句广告语遍布安苍动车站、入城国道、城市主干道、商场超市、城市LED屏和出租车等，每天销售中心人头攒动，销售业绩天天飘红！ 殷总对活动效果也甚是满意，在年前的最后一次中层例会上，笑容十分灿烂：“今年大家都辛苦了，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接下来就是公司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明天就放假了，财务部这两天最忙，大家就等着收钱收到手软吧！大家拿到手的都是税后金额，不要抱怨扣税多，公司要合法经营，你们收入高了也该依法纳税！”“哦，终于要发钱了！”“谢谢领导，我们不怕手软！哈哈”“领导，还是少扣点税吧！”大家嘻嘻哈哈一片欢腾！ 殷总继续道：“趁过年这十来天，大家都好好回去过个年，出去旅游一趟放松放松，顺便考虑考虑来年的工作，新的一年还有很多大事要干！最重要的就是找新项目，以前投拓部的你们几个，年后自动形成投拓小组，分出三分之一的精力在项目拓展上。钱晓天，你得分出一半的精力在安苍和外地找项目，年后每个月给我提供至少三个靠谱的地块信息，我要挨个去看！” 钱晓天高声领命道：“领导，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年后还有大量的培训，你们要上EMBA班、卓越班、但前提是本职工作也不能落下！年后上班第一天，年后卓越班的要去新西兰出差，你们在家的几个看好项目！绝不能给我出岔子！”“好好，领导放心！”几个不去的异口同声！大家开心散会。 会后，钱晓天跑来雨燕办公桌前说悄悄话：“这次去新西兰，给你介绍林董的秘书华安认识一下吧！”雨燕一边忙电脑打字，一边道：“我认识她干嘛呀？”钱晓天认真地道：“人家是林董身边的红人，说不定以后哪天就用得上呢，多认识个人总没坏处吧？当然，她也是我的女神，但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林董在国外！不但有气质，还超级能干，简直是我见过的优秀女生的代表。”钱晓天满脸欣赏的样子！“是吗？你女神真多啊！估计都能坐几桌了吧？”雨燕有些嘲讽地问。钱晓天没脸没皮地道：“哪有那么多，迷我的能坐几桌，但能入我眼的没几个的，哈哈……”雨燕不再说玩笑，而是正经地提醒他道：“那这次过去，你不得给你女神带点礼物啊？”钱晓天想了想道：“我跟华安的关系，也不一定非得带点啥！”“哟，哟，你们有多铁的关系，说来听听？！”雨燕听他这么嘚瑟，也假装一探究竟地问。“她跟我是一起进卓信的，刚开始都在一个项目，又同一期进的卓信大学，项目上一起熬过夜、整训时一起爬过三天的雪山，她太优秀了，双商极高啊！后来她到了集团，我中途又离开了卓信，联系也没断过！”钱晓天一脸骄傲，又神色黯淡下来：“只是这几年她出国后，我们才少了联系，以前她在集团，我还在项目上时，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哦，难怪你有手眼通天的本事！那以后我得跟着你混啊？钱总”雨燕有些打趣的说。“不敢，不敢，我们跟着殷总混！……什么混？是好好干！”钱晓天又补一句：“跟着殷总干，继续年薪百万！” 雨燕道：“借你吉言，梦想成真！”这时，行政部小妹拿着个快递过来说：覃经理，你快递！雨燕接过来，拆开一看，是在网上买的包到了。钱晓天一见，又开始八卦了：“可以嘛，终于舍得给自己买个像样的包了！花了几大千吧？”雨燕理直气壮地说：“两千，蔻驰，帮我看看可以不嘛？！”“可以是可以，但还是上万的才能配得上你的气质！今年挣这么钱，都不舍得买个上万的？我家那位工资三千多，买包都只要上万的！”钱晓天有点看不上这包的样子。雨燕反唇相讥道：“那是你家那位命好！嫁了个姓钱的，钱多愿意给她花。我可是自己挣钱自己花，够用就行了！我觉得这包挺好！要不是殷总特意交代，估计这包我都不愿买！”雨燕笑着实话实说，没半点虚假。钱晓天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你是个女的，要舍得为自己花钱！不然你挣这多钱干什么用？” 雨燕淡淡地说：“我得赶紧再买套房，不然再往后，更买不起了！哪像你们家家都是几套房，我哪敢奢侈浪费，就算这过年钱都发下来，这二套房的首付得六成，应该还差一大截啊！我还正愁上哪儿借呢？”“这买房不是男人的事吗？让你老公想办法呗！”钱晓天正经道：“我家两套房都是我挣钱买的，第二套还写的是我老婆一个人的名字！““算了吧，指望不上他！”雨燕有一丝忧伤，但又不好意思在同事面前提方舟的平庸无能，只能说：“他挣那点钱只够家里生活费的，买房真难为他了！这事我还得抓紧了，得赶在出差前把这事搞定，万一年后房价再涨呢？”钱晓天竖起大拇指：“你骨子里真是个汉子！那我祝贺你早日喜提新房！”“是啊！卓信的女人不都是汉子吗？”雨燕自嘲道。 还有两天就过年，公司里的员工陆续回家，各部门中层该走的也走了，雨燕安排完部门春节值班和年后出差期间所有的工作，让部门员工都提前回家了，自己则在网上查看新楼盘：真是买房心切啊！一边查楼盘信息，手机一边收到发过年钱的短信，这种感觉真是爽翻天！殷总也等到财务部把所有的钱都发完了，才提着几个包从办公室出来，他见覃雨燕还没走，就问她：“你在忙啥呢？咋还不回去？！”雨燕道：“我下午的动车票走！领导，你慢走！” 殷总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道：“去出差，你好好准备一下！”“领导，我知道了！”雨燕大声回答。看着殷总走了，财务室又隔得远，大办公室再没有其他人，雨燕打开手机银行卡一看：余额居然有六十万！！一阵狂喜！！随后立即打电话给方舟：“老公，明天我们去看房，我要买二套房！”方舟在电话那头：“真的假的?你发了多少钱？”雨燕掩不住地喜悦压低声音说：“我卡里有六十万！”方舟听了也一阵大笑：“老婆，你真厉害！”雨燕又说“估计还要借二三十万，先去看房！看好了再借！”方舟在电话又说：“听你的，明天我们去看房！” 晚上，雨燕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一进门就抱着子璇亲个不停，高兴地说：“宝贝，妈妈明天带你去看公主房，你要的秘密基地咱们可以实现了！”“好呀好呀，妈妈，你好棒，我太爱你了！”这样的团聚时刻充满着喜悦，是雨燕期盼了好久好久的幸福！母亲在厨房里炒菜，高兴地道：“炒最后一个菜了，饭马上就好。”方舟在餐桌边开一瓶酒，笑着说：“老婆，刚才下班回来，我专程去门口超市买了瓶红酒，咱们今晚上喝点儿。”雨燕看了看道：“行，咱们喝点儿。”方舟又道：“明天是年前最后一天，我们还要采购些年货啊！”雨燕抱着子璇不撒手，漫不经心地道：“先看房，看完房再顺路去超市买点就行！明天我们先看看咱小区旁边那个新楼盘，再去看看二手房，我再网上看了几套，约了中介。年后我还要去出差一段时间，得在这之前把这事办好！”“行、行、听你的！”方舟开始拿杯子倒酒。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大街上几乎都空了，人车极少，人们都回老家过年了。雨燕和方舟带着母亲孩子，来到旁边新楼盘空港花园看房，这是个本地没什么名气的小开发商开发的小项目，前几天刚开了盘，可惜最近自己太忙没有报名参加摇号，销售人员说目前只剩了一套二楼的平米四房，一百三十万，问要不要？雨燕想要但又觉得这个二楼楼层太低，开发商也没听说过，害怕不稳当，方舟也觉得楼层有点低。雨燕跟销售商量说：“要不你给我留几天，我们回去商量一下，等过完年就来定可以吗？”销售人员同意了。 随后又去看了附近小区的几套二手房，中介都说现在二手房和新房价格倒挂，周边二手房比拿地早的项目的新房贵两三千一平，像空港花园这种开盘价格才一万一二就是限价了的新房。雨燕打定主意：我们没有时间再去参加摇号，手里只有这么多钱，只能买得起一万二左右的新房，高于这个价就得借更多钱，再多看几个楼盘，像空港花园这种拿地早的，在成川肯定还有别的。方舟开着车，雨燕就在手机上搜索楼盘信息，突然惊喜地喊道：“老公，城东的卓信蔚蓝轩公示开盘价一万二，是早些年卓信拿地的项目，我们去看看吧。”“现在都下午四点了，好些楼盘都要关门回家过年了，要不我们年后再去看？先去买年货？”方舟有些不想再去。“走吧，去看一下我心里踏实，这么便宜的价格晚几天去万一卖完了呢？”雨燕催促着。“那行，走吧！” 快五点了，终于到了卓信蔚蓝轩售楼部，里面还有好些客户还在谈。雨燕见此情景，反问方舟：“看到没？买房重要还是买年货重要？”方舟也不好意思：“买房重要！买房重要”销售人员都很忙，等了半天终于来了个妹子，领着雨燕边看沙盘边介绍说：“我们卓信是成川知名的老牌开发企业，蔚蓝轩是我们项目的第五期，纯改善户型，我们前面几期已经交付入住了。项目北侧是我们公司自建自营的十万方大型购物中心，西侧是我们自建的大型美食广场，南侧是全区最好的公立小学，而且我们是精装房，省去了你后期装修的烦恼，我们上周日刚开了盘，现在还有高楼层和低楼层少量剩余房源，价格一万两千多。要不我带你们先看看样板房？” “好好”雨燕听着销售的介绍，心里一阵欢喜：这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房子吗？大开发商、有实力、改善小区、配套齐全、生活方便、学区房、价格合适带精装修，省去了硬装的钱，多好！ 坐在看房车上，销售妹子不停介绍：“这是我们一期，旁边是二期，已经交房七八年了；那边三期前年交的房，四期交付了一半，还有二批次刚需小户型在售，不适合你们。”雨燕和方舟看着这几期实实在在已经交付，心里觉得更稳了。 来到临时样板房，子璇一下子被儿童房的公主主题装饰吸引了，指着房间内的粉色小帐篷一个劲地说：“妈妈，我喜欢这个秘密基地，就买这个房子嘛。”又来到次卧，虽然空间不大，但也是朝南的，采光极好，雨燕道：“这个房间以后就老人住，再也不用老人孩子挤上下床了。”方舟看了也觉得合适。销售说：“姐，这个户型套三双卫一步到位，是我们卖得最快的户型，现在只剩三楼、四楼和三十层以上的，你们考虑吗？”方舟说：“我恐高，咱们不能选太高。”两人一合计，年轻人也不在乎吉利不吉利，“那就四楼吧，帮我算算价”。“这套总价一百三十八万，你们二套房首付八十四万，还有些手续费。你们得赶紧定，不然四楼很快就会没有了！”这总价完全在雨燕的预算之中：再借二十五万就能买这房！跟方舟一合计：就买这套！销售妹子欣喜地说：“好的，今天交定金十万，年后初七签合同！我马上给你签订单！”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组没人接的客户，看了还不到一个小时，这么快就能定房！ 就这样，雨燕买房的心愿离达成就差最后一步了！回去就只剩借钱了！一家三口天黑还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雨燕说：“老公，这个春节，我们的任务就是借钱，我去借二十万，你至少得借五万，我们分头行动！”方舟道：“没问题，五万我肯定能想到办法！要是之前那个两百万的项目能拿下，咱们现在就不会为钱发愁了！”天都漆黑了，一家人才路过超市简单买了点年货！雨燕心里想着：走到这一天，流了多少泪、淌了多少汗、扛了多重又心里受了多少委屈？但这些曾经的苦现在都酿成了甜甜的蜜！这个年吃什么都是幸福的，哪怕只是一碗稀饭、一碟泡菜！ 整个春节，雨燕和方舟都在借钱，借遍了亲戚朋友，七拼八凑终于够了，初七售楼部一开门，雨燕就去签了合同，从售楼部出来，方舟问雨燕：“老婆，你卡里还剩多少钱？我们生活不成问题吧？”雨燕道：“还有三千多！咱们省着点用，等下个月发工资吧。”两人眼中都充满着努力生活的坚定！两人上了车，雨燕电话响了，一看是丁一岚打来的：“雨燕，忙什么呢？春节去哪儿玩了呀？”雨燕道：“我这会儿刚签了购房合同出来，往家走。春节就在家里到处借钱呗，买房钱不够的嘛！”一岚说：“你这么快就看好房了，你咋不早说呢？我可以借些给你！”雨燕很感动地道：“不用了，一岚，我凑齐了，刚才已经交了首付了。只是生活费紧点，等下个月发工资就好了！”“那你手头这么紧，给我说呀，你不是还要出差吗？出差也得花钱呀！这样，卡号发给我，我给你转两万过去！” 雨燕也想：是呀，这三千块只够家里生活费，出差也得带些钱啊！就说：“好吧，一岚，真是太谢谢你了，帮我想这么细！每次都是你帮我解决困难，等后面几个月我宽裕了，就还给你！你真是雪中送炭！”说完，泪花都出来了！“没事，谁还没有个难处？！我就想问问你哪天走？听说澳洲奶粉比较好，到时候看方不方便帮我带点回来。”“正月十二才走，还有几天，我还得收拾一下行李，奶粉到时候我给你带吧！”雨燕道。一岚这通电话的热心，着实温暖了雨燕，同事间本是纯粹的工作关系，愿意主动借钱给你的，是把你当成了朋友。而且这已经不是一岚第一次借钱给雨燕了，实属难得！雨燕把这份情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晚上，雨燕在收拾行倪，问方舟：“老公，我用你这个银色大拉杆箱吧？家里就这一个拉杆箱像个样！”方舟进来道：“我那个箱子大，东西装得多，你用呗！” 雨燕一套一套地整理衣服，个别有点褶子的，又用挂烫机熨了熨，边熨边说：“哎，为了这趟出差，还专门买了这个挂烫机！没想到，有一天我穿衣服还需要熨？！”方舟在旁边不理解道：“不就出个差嘛，至于吗？”雨燕很认真地道：“至于，在卓信，细节是魔鬼！殷总可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林董穿的衣服从来都找不到一丝皱的！我不能去给卓越班丢脸啊！” 第三十九章 见林董 正月十二，卓越班十二个人在机场汇合出发了。以前从没出过国，继年前的日本游之后，年后又去澳洲，雨燕倍感新鲜和忐忑不安！都说澳洲很美，雨燕很是期待，更想去见见卓信“男神”林董，这个被卓信人顶礼膜拜的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和魔力呢？忐忑的是害怕十个小时飞机不安全。 雨燕挎着新买的包，身着休闲职业装，推着银色大拉杆箱，殷总和各位高层领导个个都是一身名牌地亮相机场，殷总上下打量了雨燕，问道：“你就买了这么个包？”雨燕道：“领导，我精挑细选的，大家都说蛮好看。”殷总有些不满意道：“好看是好看，光好看是不够的！”雨燕瞬间明白了殷总的意思，只能低着头不作声了，跟着大家往前走。晓天默默地跟过来道：“看吧，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领导也嫌这个包不够档次！ 快登机了，雨燕尴尬地问冯媛媛：“你以前坐过这么远的飞机吗？我有点紧张！”冯媛媛道“我也没有坐过这么久的！”又小声凑到雨燕耳朵边说：“殷总也害怕坐飞机呢，要是在国内，他是能坐高铁绝不坐飞机，但这回漂洋过海的这么远没办法，只有克服心里恐惧！”雨燕看过去，发现殷总确实有些神情不安，但依然一言不发地推着行李箱挪着步子前往登机口！ 飞机一路向南，感觉是从白天坐到了晚上，又坐到了白天，才终于到了澳洲A国。接机的两辆商务车，载着一行人穿过繁华的街市，各种肤色的人在街上行走，随处可见大片的城市公园草坪，国内的二月刚要入春，这里季节刚好相反即将入秋，阳光下已经没有太高的热度，凉爽的风轻抚着万物，人们在街边长椅上、在草坪上惬意地休闲！ 商务车驶入一栋小型公寓的停车场，冯媛媛介绍说：“听说这栋公寓楼是林董开发的，林董出国四年多，卓信的生意已经做到国外了！”雨燕随口问：“林董这忙，还有时间亲自给我们讲课吗？”冯媛媛又道：“现在林董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上课，国内那么多分公司那么多项目他通过上课就管理了，各分公司轮流来他这儿上课，今年的课程表都已经排满了。”文丽娜回复说：“是呀，我们这一年的学费都交了，林董的课表也排好了，让我们每个季度来一次，下次是去另一个地方。” 雨燕听得有些懵：“还有学费吗？林董上一次课多少钱啊？”文丽娜笑着说：“肯定啊，还能让董事长白给我讲课？这学费啊，是真的不便宜！不过，这课程肯定超所值！”大家在说笑中下车！ 倪董和汪董在另外一辆车上下来，走在前头，其他人紧随其后。钱晓天激动地道：“马上就要见到我女神了！”雨燕白了他一眼，也不搭话。大家上到九楼，来到楼层中部的一间办公室。倪董进门就跟一位穿着休闲职业装看上去非常知性的女士招呼：“华秘书，林董在吗？”这位女士小声回复：“倪董、汪董你们一路辛苦了！请大家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林董在里面会见客人！还有一会儿才结束。”雨燕瞬间明白这位就是钱晓天的女神华安：端庄的职业套裙，清瘦高挑，珍珠耳钉，披肩短发一丝不乱，确实气质不一般！ 钱晓天最后才进到房间里，笑眯了眼睛，小声跟华安打招呼道：“华大小姐，好久不见！”华安先瞪了他一眼，又随即表情严肃地摇头，示意他这是严肃的工作场合，不要乱称呼。晓天立马收起脸上的笑容，不敢再调皮了。 雨燕跟着大家，把随身包都放到窗台上，环视整个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大概三十多个平方，只有华安和另外一个小伙子在办公，突然一下子来了十多个访客，显得一场拥挤，倪董、方董等几个大领导在沙发上坐下，其他人都只有在靠墙边角地方站着。旁边还有两个小房间，估计是会议室和林董私人的会客室。这样的董事长办公区居然不到一百平米，这让雨燕有些不可思议，这跟以前钱晓天讲的林董在国内的气派相差甚远！ 半个小时后，林董和客人从小房间开门出来，沙发上的人都齐刷刷起立，但也不好打招呼，林董将客人送到门口后，才转过身回来，微笑着道：“伟宏，你们今天到得这么快！这次准备在我这儿待几天？”倪董有些局促地回复：“董事长，这次我把团队中的精英都带来了，这几位老卓信您都认识，这几位新人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章光华，我之前跟您提过，现在负责掌管卓越财务中心；这位是韩天力，现在全面管理金松湖；这位是文丽娜，负责卓越综合管理中心；冯媛媛是您的老部下，回来后在安苍项目；这位是覃雨燕，安苍项目策划部经理，这位钱晓天，也是卓信的老员工。准备待十天，请您多给我们指导指导！”倪董介绍到谁，谁就微微点头问候：“林董好！”林董道：“好啊，都是一群年轻人！我就愿意带年轻人，知道你们今年要大干一场，团队学习必须得跟上！放心，我肯定当好这个老师！快到中午了，华安，安排个地方先带大家去吃午饭吧。” 雨燕看着面前的这位真人版林董，一米八几的个头，五十多岁的容颜，头发少许灰白但精神干练，身穿精致的长袖衬衣和休闲西裤，手戴一只简约腕表，黑色皮鞋一层不染，与公司宣传照片上一样身材高大且气场十足，只是少了些凌厉的锋芒。雨燕从钱晓天那里听到的林董更接近于特立独行、能力超群的“霸道总裁”印象，而今天看到的林董，更接近于一位儒雅亲和、威望颇高的学院教授。 说话间，林董进会客间拿了一个黑色小包挎上说：“走吧，东西就放这儿吧。”然后带着大家就往外走。大家跟着林董一路下楼，走上街头，穿过人行道，前往吃饭的地方。林董挎着小背包，在人群中一边走，一边向倪董、汪董、殷总他们介绍这边的地理人文和经商环境，完全不像一位大集团的掌舵人，更像一位亲和的向导。 雨燕和冯媛媛走在最后面，雨燕说：“林董跟之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好和蔼啊。” 晓天也道：“就是，这不太像我之前认识的林董。”冯媛媛小声道：“是啊，这跟我以前认识的林董也不一样，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我在公司四五年、当她秘书一年多，从没见他自己背过包。说话做事的风格也全变了。” 一行人来到一家中餐馆，里面装修现代简洁，窗明几净，正是中午，里面好些桌都有客人在用餐，店主说包间没有了，只能坐大厅。林董说：“可以，那就挨着分成两桌坐吧。” 大领导们围成一桌，其他人围成一桌，雨燕自然挨着冯媛媛一起坐，冯媛媛又小声说：“林董以前在国内，吃饭从不会选这种大庭广众的地方，他点名要去的地方都是秘书团提前包了场的，里面所有的用品都要更换成他使用的品牌和款式，他有些洁癖。他出行一趟，私人用品我就得背一个二三十斤重的大包。现在的林董，已经俨然变成了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雨燕听得张大了嘴巴，这跟钱晓天说的林董几乎一样，或许，林董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林董了。章光华也道：“听说以前每个分公司都为林董准备下榻的行宫，装修豪华，用品奢侈，只要他去哪个项目检查工作，哪个项目的行政接待就如临大敌，跟打仗一样丝毫不得松懈。现在亲民了好多！” 一顿饭下来，林董没有什么架子，更多地是循循善诱地给大家讲一些思维和故事，像是一位大家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用餐完毕，林董问倪董：“宏伟，下午怎么安排？“倪董有些局促地说：“老师，我们听您的。”林董微笑着说：“大家坐了十个小时飞机，下午去酒店好好休息吧，想逛的去逛逛也行，咱们明天早上九点开课可以吧？”倪董领命道：“好的，董事长。那我们下午自由活动，明天开始就辛苦您了！” 一群人到了酒店入住，雨燕和冯媛媛住一间，进了房间丢下行李，就跟着大部队直奔外面去逛，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来澳洲，对这里充满了新鲜感！大家先来到南半球第一高建筑——天空塔拍照打卡，随后又前往奢侈品店云集的皇后街闲逛，这里汇集了全球一线的奢侈品品牌，而且价格比国内便宜很多，像LV、GUCCI这样的店门口都排着长队，而且澳洲生活的华人较多，很多店里都有会说汉语的帅哥靓女店员。逛了一下午，冯媛媛花了两万多买了一个适合工作场合的LV手提包，其他人有给老婆买的，给自己买的，都花了不少钱，满载而归，不亦乐乎。殷总几次跟雨燕说：“你得买个像样的包，这里的包又便宜又好！你选一个吧。”雨燕就跟着转来转去看，心想自己才买了房一身负债，连出差备用金都是丁一岚借的，哪是消费这些奢侈品的时候。于是就说没看到自己喜欢的，完全没有买的冲动！她觉得自己背这一千多的包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再去跟别人比，适合自己就行了。殷总劝说几次看雨燕无动于衷也就算了。 第二天一大早，卓越班的人齐刷刷职业装打扮，来到林董办公室上课。十多号人，挤在二十多平米的办公室里，除去中间一张大会议桌，周围转身走动都有些不便！林董在白板前开始上课了：“我出国这几年，都是偶尔给各分公司老总上课，他们回去传达执行得怎么样，都不好说！今天的这堂课很难得，第一次给这么完整的大团队上课，你们负责行政的、工程的、财务的、营销的都来了，要把我接下来几天讲的都带回去，尽快执行起来！你们提的目标是“三年百亿”是吧？国内这两年，通过做高周转快速扩大规模的公司有好些，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但我觉得目标应该更长远一些，用一年时间打好基础，我更希望你们去冲刺“五年三百亿”的目标。”在座的人都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这个目标太惊人了。倪董听着这个目标似乎一下子压力倍增，但又抑制不住有些激动，满脸泛红地地点头，对林董的高瞻远瞩的构思仔细聆听着。 林董继续道：“2019年目标“保二十亿，争二十五亿”，在这基础上围绕三百亿目标去抢地盘，精选五个城市拿地，打下良好的基础，同步大量培养城市运营总，以销定投，而不是以投定销。如果能上二十五亿，则拿五个亿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作为奖金，奖励团队。我们卓信对团队的奖励一向贯彻“能者上、高收入、高回报”，这样才能发掘出真正地人才！像安苍项目殷智明去年就做得不错，拿出项目年度利润的百分之十二进行团队奖励，团队干劲足了就能创造更大的效益。智明，今年回去还要继续优化你的奖励制度，把团队的积极性调动得更高！“殷总被当众公开表扬，一脸泛红地回答道：“都是您和倪董领导得好，我只是执行者！今年我们团队一定继续努力，再上一层楼！请林董放心！”殷总简单几句话，既拍了马屁又表了决心，至于在哪方面更上一层楼，也没说明，就让领导去期待吧，真是干净利落，尽显格局和情商。 这样连续上了四天半的课，这天中午文丽娜通知大家：“今天下午休息，自由活动，晚上去林董家吃火锅，董事长给大家接风。”团队一片欢呼！午饭后，倪董、汪董、殷总、郝总几位领导说他们跟林董有工作单独汇报，让其他人去采购一些食材先带过去，顺便帮帮忙，不然这么多人吃饭家里保姆肯定忙不过来！文丽娜在办公室留下，等候领导们差遣。剩下六七个人乘坐一辆商务车去采购，一路上吴剑锋总当司机，章光华坐副驾，其他人坐后面两排。章光华问：“吴总，你蛮厉害啊，在新西兰开车靠左你也这么溜？就跟当地人一样！”吴总说：“我去江州之前，跟着林董工作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有时候在澳洲，有时候在新加坡，所以已经习惯靠左开车了。” “哦，原来您也是林董直属的老部下，你这几个国家轮流着住，生活也太精彩了，让我们羡慕啊！”章光华说着，回头望了望后排的人，大家都附和着说：“哇，好羡慕这种生活！”“吴总，给我们讲讲国外的见闻呗!” 吴总三十五岁左右，高大帅气，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听大家这么说不以为然道：“这国外的生活是好，刚开始也蛮新鲜，澳洲的华人比较多，中餐厅和中国超市随处都有，你想买什么中国货这里都能买到，就跟在国内一样方便！这里自然环境优美，生活休闲轻松，新加坡跟这儿也差不多，所以很多华人移民过来，后代也在这儿生活！但作为我们这一帮人来说，还是更喜欢国内的，毕竟我们的家人都在国内，语言不精通，文化融不到一块儿去，根不在这儿，生活再光鲜，内心也是空洞的！”吴总说完一声叹息，一车人谁也不好再问，只好陷入了各自的沉默，等下车进入了一家中国超市，大家又恢复了快乐心情！里面确实是各种中国调料、火锅配菜都有，但都比国内贵很多，大家选购了吃火锅的牛羊肉、蔬菜和水果，装了几个口袋，提着前往林董家。 商务车来到城郊的一片别墅区，驶进了一栋三层小楼的车库里。章光华说：“这个车库真大，五六辆车都能停下吧？不像国内的别墅，一般只规划了停两部车。”吴总回复说：“是啊，国内各个分公司隔三差五就来学习，董事长的接待不是一般的多！车库小了不够用！”大家下了车，各自提着东西跟着吴总走，吴总介绍说：“这是前院，有近三百个平方，都是种植的花花草草，还有个后院，晚上我们吃饭就在后院。”随后领着大家来到一层会客区说：“这是会客区，大家就在这儿休息吧。现在还早，估计人还没有到齐。” 雨燕问：“这些东西放哪里？”吴总一挥手道：“跟我来厨房吧！”大家又齐刷刷跟着去厨房，厨房里来自中国的两个阿姨已经忙开了，各种洗菜、调料都在准备，吴总喊了一句：“王姐，我们买了好些菜，放在哪里？”阿姨操西川话说：“我们今天上午刚买了很多菜，本来是够吃的，但华秘书中午打电话说今晚上要加八个人吃饭！你们买来的这些正用得上，你先放到这个台上，我等下来看看怎么安排！” 吴总又问：“王姐，这么多人吃饭，我们可以帮忙的，需要做什么呀？”王姐说：“要帮忙的话就帮我们剥剥葱蒜，再多洗些素菜吧。”吴总看了看这几人：“丹瑶总、媛媛和雨燕，你们三个女生，留下两个厨房帮忙好吧？我和光华、晓天再出去买些酒水回来，今晚上三十来个人吃饭，家里酒水肯定不够！”说完就拉着章光华出去了，俨然就像这个家的管家。 雨燕打量了一下厨房，足足有五六十个平方，现代简约的高档装修风格，分为中厨区和西厨区，光是中间的厨房岛台就比普通人家的整个厨房大两三倍，两位阿姨都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三位女生开始帮忙，剥蒜的剥蒜、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王丹瑶为了不冷场开始制造话题：“王姐，听你们口音，你们都是西川省过来的啊？”阿姨回答说：“是啊，我们都是成川的。”冯媛媛问：“那你们在这儿生活习惯不？”“说习惯也习惯，都来这儿工作两年了，说不习惯也不习惯，我们待满半年就回去，其他两个阿姨再来接我们工作。但没办法呀，夫人用不惯这边阿姨，董事长也吃不惯这边的饭菜，只能我们来！”王姐手上活儿也十分麻利，有些骄傲的说，同时把这三个女生打量来打量去，问道：“你们也都是成川的吧？”三个都点头说是，阿姨又接着说：“还是我们成川好啊！这儿外面的人说话我们完全听不懂，想出去玩，也没啥好玩的。”王姐说完一直摆头。另外一个阿姨也说：“董事长和夫人都对我们很好，我们在这里还算愉快。再过两个月董事长和夫人就要去新加坡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那还好，半年很快就过啦，就当来这边旅游啦！”雨燕也附和道。 这时林董来到厨房，还是上午的工作装，说道：“王姐，炒火锅底料的时候叫我，我来炒！”一看就是才刚到家就直奔厨房的。王姐笑哈哈道：“好，你炒的底料最香，我把料备齐了叫你哈。”三位女士也都问林董好！ 林董转身走了，王丹瑶和冯媛媛都先后完成了手里的活儿，相伴去别墅外转转。雨燕让她俩先去了，继续手里剥蒜的活儿。这时候，林董换了休闲装来到厨房，见只剩了雨燕一个，就问道：“你叫覃雨燕是吧？这么大老远来，让你在厨房帮忙，不好意思哦。”雨燕尴尬得有些脸红，拘谨地说：“是，林董，我叫覃雨燕！来帮忙应该的！”林董一边洗手，一边说：“你去年在安苍干得不错，我倪董听说了！你多来到我这儿，我会亲自教你怎么塑造系统的营销思维，回去后你定会大不一样的！”雨燕完全没意料到林董这么直截了当地而且坦诚的对话，她脸更红了，忙起身道：“林董，您过奖了，去年的业绩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一定跟着您好好学，回去以后好好干，不辜负您的期望！”林董笑着说：“好啊，年轻人有觉悟有干劲，会进步得很快！第一次来澳洲吧，明后天跟着他们出去好好玩玩儿！”雨燕有些惊讶地说：“明天不用上课了吗？”林董打着哈哈说：“结束了，来我这儿也不是让你们当书虫的！人生一半是工作，一半是生活！”“好呀！谢谢林董！”幸福来得太突然！雨燕的尴尬一扫而光。 王姐刚好备好了香料，林董系上围裙，开始围着灶台炒火锅底料，雨燕在旁边一边剥着蒜，一边看着，心想：这堂堂卓越集团的董事长为招待下属，亲自下厨炒火锅底料，要不是亲眼见，真不敢信啊！这时候，一位矮胖矮胖的便装男士来到厨房，说：“林哥，你这楼上真安静，我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 雨燕转头看，这位男士好面熟，心想哪儿见过呢？林董说：“是啊，你回回都睡得香！中午都没起来吃吧，晚上我做的火锅，你多吃点！”男子点头应允：“我回回都吃得不少，你做的火锅比那店里的都好吃！我上去洗洗去！”说完走啦！林董头也没回，继续炒他的火锅底料！ 雨燕在脑子里搜索：那不是顺天集团董事长吗？去年江州年会上见过，还上台讲过话呢，只不过当时穿的正装更精神些，雨燕差点没拍一下自己的脑门：真没想到，林董跟他这么要好，应该是多年的深交！雨燕忽然想起年前问钱晓天为什么顺天集团投资条件那么苛刻还跟他们深度合作，钱晓天那一句“上面的安排”，雨燕瞬间明白了。 傍晚时分，晚霞映红了后院和远山之间的那片天空，大家都惊呼简直跟油画一样美！后院的凉亭外搭起了可以坐二十人的长桌，里屋还有一个大圆桌，热气腾腾的火锅上桌了，门外进来七八个人，都是些领导模样的，进门就喊：“董事长，我们来啦！”而且不停跟现场的倪董、汪董、殷总们打招呼，雨燕问是谁，冯媛媛说是南川分公司的老总们，也是过来学习的，今天上午刚到！王丹瑶说：“林董真是忙啊！我们还没走，下一批就来了。” 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两位打扮优雅，气质不凡的女士，边走边跟大家打招呼，吴总介绍说：“这是林董夫人祝姐和周董的夫人厉姐。”大家都接连点头问好：“祝姐好！厉姐好！”三十多个人的火锅宴开始了，女士人少，在里屋围着圆桌坐，男士人多则围着院子里的长桌，林董发话：“今天的火锅底料，可是我亲自为你们炒的，大家多吃菜，多喝酒，但我不陪大家喝，你们之间多喝，喝高兴。我这院子里来的人没断过，但像今天这样两个团队碰一起，人这么多这么齐，还是头一次！今天我最高兴，大家喝酒吃菜！” 里屋的一桌，也应声开始举杯动筷，祝姐起身招呼大家：“你们从国内大老远来，一定多吃哈，不要放筷子！国内一来人，老林就给大家弄火锅，我呀，一周要吃几次，这火锅我是吃伤了！”大家一片笑，都说好吃。男士那一桌，都在敬酒，非常嗨，男士这样多的场合，女士们自然都闷着头吃菜聊天，吃饭这几个小时，祝姐就跟大家讲林董是如何操心劳累的人，即使在国外，也时刻操心着国内的项目和员工，一天也没有闲着，是个典型的奉献型人格的人！这几年的变化很大，很多以前从来不沾手的活儿，现在都自己动手，连儿子回家看了都心疼，说爸爸以前从来不自己背包，现在不但自己背包，还亲自扫院子！爸爸怎么啦，我都快不认识他了！祝姐只能说，爸爸变好了，更爱我们这个家了。又接着说：“这不，国内的一批一批的来，我就一批一批地招待，一年四季，每个月好几拨，都没断过，说这个家就跟员工食堂一样！林董说大家来这儿不容易，饮食肯定不习惯，这顿一定要吃好！”大家又是一片笑！祝姐的话语里透着心酸、透着无奈，也透着对林董的无限包容和心疼。看得出，这个女人很不简单，也很不容易！都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是真的！ 第四十章 夜会华安 十点多，火锅宴终于结束，一行人摇摇晃晃地回到酒店，冯媛媛和雨燕刚进了房间，雨燕就接到钱晓天电话：“走，叫上冯媛媛跟我走！我约了华安。”雨燕十分惊讶地问：“这么晚了去见别人，好不好呀？”晓天道：“只有今晚上有时间了，刚好她也没加班。走吧，她都快到了，等我们呢！”雨燕责怪道：“那你不早说，咱们刚才就直接过去啊。”冯媛媛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拿起个小包道：“走吧，别让华安等久了。”雨燕赶紧挂了电话，抓起包就跟了上去。三人搭车到了地方，是一个装修十分有格调的清静休闲茶吧。三人走进去，伴着舒缓的音乐，大家见华安坐在一个窗边的卡座，窗边的风吹进来，她头发轻轻飘动，看上去特别的知性美。华安身穿休闲西装和半裙，见三人走近，连忙起身道：“晓天，媛媛，知道你们刚刚都喝了酒，这么晚了咱就喝点水吧。”冯媛媛过去和华安坐一边，晓天和雨燕坐一边，晓天道：“行啊，华大小姐，听你安排。”随后又道：“这位是覃雨燕，我们都是安苍的同事。”雨燕朝华安微笑道：“华秘书，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华安起身给大家倒茶，边倒边说：“没事，几个老朋友，好多年没见了。这么大老远来一趟，我们总要聊会儿天的。”冯媛媛道：“华大小姐，咱都四五年没见了，经常想当年跟你一起在秘书室的时候，真是挺想你的呢。”华安听了有些感慨地说：“是啊，想想呀，那两年是最忙碌的，也是最快乐的时光！我一个人在外边，也常常想起你们，想起和晓天以前在东郊别墅项目的时候，经常晚上一起熬夜，一起吃烧烤，想起那些年咱们一起在秘书室，经历的无数个卓信的高光时刻。哎，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华安说完，轻轻叹息了一声。晓天看出了她淡淡的忧伤，连忙笑着说：“你现在跟着董事长，常年全球旅行，都去了几十个国家了吧，真羡慕你啊！”华安喝了口水，若有所思地道：“这国外啊，看多了，也就那样！没什么新鲜稀奇的，看着让人羡慕，但实际上换了你，你肯定不愿意来，哈哈！”华安说完就笑了，其他三个人也跟着一起笑。 冯媛媛问：“董事长现在习惯外面的生活了吧？”大家都默默听着。华安回答说：“来澳洲毕竟四年多了，基本生活上董事长应该习惯了吧，还跟这边人谈了一些合作，我们办公的那栋公寓楼就是林董来开发的，虽然体量不大，但也算在这边有立足之地了。去年才买了现在住的别墅，你们也去看见了。”晓天问：“既然自己开发的，咋不把办公区留大一些呢？现在的感觉挤了点儿哈！” 华安笑着说：“林董出国后，很多思想都变了，从前的铺张和排场都不允许了！要求我们一切从简。媛媛，晓天，你都见过林董在国内的别墅装修有多豪华吧，你再看看这边的装修，真的简约了很多很多。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整个人都接地气了，能跟我们像平常人一样对话！”冯媛媛说：“是啊，这些天的接触，我们都感受到了。以前在项目上，一听说林董要来，所有人绷直了神经，不敢出一点差错！他那一向重奖重罚的作风，有能力的二十多岁就成了项目总，更有集团高管犯了错，半天之内被下放到分公司物业部当员工甚至开除。那时候公司的收入和福利待遇真是好啊，比同行其他公司高出一两倍！这种军人管理作风，员工们虽然大气不敢出，但没有一个不是心服口服的！因为，在卓信，所有人都骄傲所有人都挣到钱了呀！一旦进了卓信的人，赶都赶不走！” “是呀，你说的一点没夸张！我跟着林董这些年，是亲眼见他变了一个人！去年中秋节那天，林董让我陪着他去街上逛逛。我们走到一家糕饼店前，林董想吃五仁月饼，让我上前去买，我进去跟店员沟通，对方说没有五仁月饼卖。我知道董事长的心思肯定是想国内了，想家了，就问店员能不能定做五仁月饼？店员却说，这边都没有五仁月饼卖，这边没有人吃五仁月饼，他们没法做！我没有买到五仁月饼，出来跟林董如实说：‘董事长，这边都买不到五仁月饼，没有这个口味，要不尝尝其它味道？蛋黄的、云腿的？’林董顿时神情黯淡，一脸落寂地摆手道：“算了，算了，连个五仁月饼都吃不上……”然后一个人就默默地往前走了！林董当时那伤心的样子，直看得我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硬生生憋了半天才憋了回去！你们问林董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没有，应该说心里多多少少都还有些不适应的地方吧，毕竟根不在这里，心也没完全融入这里！”华安讲得鼻子酸酸的，冯媛媛听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似乎也不忍心，这样的林董是他们都不曾想象的林董，是他们也不忍心见到的林董。 雨燕全程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地听着。停顿了一下，晓天又问：“那这样的话，都出来四五年了，是否考虑过回国去看看呢？”华安摇摇头说：“哎，想肯定想回去，但时机可能还不成熟吧！等以后再说吧！”晓天见华安有些伤感，赶紧把话题收回来：“不说董事长了。华大小姐，我只关心你，出国这几年找到比我还帅的那个人没？”华安噗呲一声笑了，道：“钱晓天，你咋还是那么自恋？这不一直在找吗，确实没找到比你帅的，没你帅的倒是一大堆，可我也看不上啊！”大家听了也都跟着笑了一阵儿，冯媛媛问：“这两年你回国去过吗？你妈妈还在成川住吗？”这一问，华安眼皮又耷了下来，想了想道：“还是前年回去过的，董事长去哪个国家，我都得跟着，根本抽不出来时间啊。我妈一个人还在成川呢，就是想我什么时候能回去陪在她身边，可这两年不行，再等几年看看吧。”媛媛看着华安，从她眼睛里看出些许无奈和落寞。 晚上快十二点了，四人道别。雨燕和冯媛媛在五楼电梯与晓天道别，她们住在九楼，原本应该在七楼出电梯，这时冯媛媛却提议说：“听说十五层顶楼有个平台可以看城市夜景，咱要不要上去看一眼？明天一早就离开这儿了。”雨燕同意了。两人上到十五层，出了电梯，这时已经是凌晨，周边客房的人都睡了，一片安静，两人踩着松软的地毯一路走到平台口，见平台上灯光昏暗，但落地栏杆外却是一片璀璨的城市灯火。雨燕和冯媛媛正要往外走，却见平台角落处有两人在卿卿我我地腻在一起，雨燕定睛一看：呀，那不是王丹瑶和郝俊峰吗？雨燕连忙拉住冯媛媛退到墙边，雨燕给冯媛媛小声耳语了一阵，冯媛媛这才伸出脖子往外看了一眼：果真是王丹瑶和郝俊峰！冯媛媛和雨燕只要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回电梯口去。等进了电梯，雨燕惊讶地问：“郝总是不有家庭的人吗？他们怎么会？”冯媛媛一脸平静地说：“你才知道啊？王是大龄单身，郝是渣男不择手段，两人早就在一起了。公司好些人都知道！”雨燕却担心地问：“那倪董应该不知道吧？难怪之前郝在铂雅府排号滥竽充数、误导营销决策的事，王也不管？”冯媛媛摇摇头：“谁知道呢？倪也可能知道了装不知道吧！郝的老婆可是卓信集团现任的三把手，之前一直是江州分公司的监事，替集团把关江州的运营。郝能在卓信这么多项目中拿到营销代理和顾问，还不是依托他老婆的能耐？王也可能是被郝的甜言蜜语骗了。”雨燕顿时瞪大了眼睛：“那这么说，郝俊峰也太不是人了！”冯媛媛冷笑一声道：“所以我说他是渣男不择手段嘛，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渣男一个。算了，不说了，这些烂事见多了，就见怪不怪了。” 雨燕也不好再问，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各自躺在床上，雨燕才想起来问：“哎，今晚上吃火锅的时候，华安怎么没来？”冯媛媛说：“我问了，她说回去休息了！““是哈，像她这样的董事长秘书，一定很累吧？”雨燕问。冯媛媛一头倒在床上，叹气说：“那不是一般的累啊，在国内时，林董有很多个秘书，轮流工作还可以休假，但在这儿真正的秘书就只有华安一个，她相当于舍弃了国内的一切，离别了父母，到林董身边来工作，到现在应该已经三十五了吧，还单身一人。她算是舍弃了追求自我幸福，来成全事业，这是我们所无法理解的！像我当时，只在秘书室工作了一年多，就因为身体扛不住辞职了，而她一直坚持到现在，厉害程度和牺牲之大可想而知！”“哦？她真是太厉害了，难怪钱晓天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雨燕说。“是啊，前两天我私下跟她聊过，问她还打算回国生活不？她说，出来这几年，她已经适应了国外的生活，回去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感觉林董就跟家人一样，自己只会这份工作了。估计啊，经历了这么些年这么多事，他们已经从上下级关系变成心心相惜的知己！这是我们所理解不了的！”冯媛媛有些感触地说。“是啊，还真理解不了。”雨燕打着哈切说，“我们睡了吧，文总说明天要出发去皇后岛呢！”“嗯，嗯！”冯媛媛有些兴奋道：“晚安！” 第二天，一行人转机驾车来到了心心念念的皇后岛，这里雪山、森林、湖泊，隐藏在林间的度假酒店，犹如童话世界一般。晨起后，手捧一杯咖啡，望着窗外的湖山美色，仿佛置身另外一个世界，简直是这辈子最奢侈的享受！接下来就是尽情的游玩，胆子大的男士去玩了两千米高空直升机跳伞；倪董、汪董、殷总和雨燕、冯媛媛几个坐了滑翔伞，从高山顶上慢慢滑下，俯瞰整个皇后镇，这景色真是美到让人窒息！雨燕也甚是兴奋，没想到自己这辈子有胆量来玩这个项目，还是在遥远的南半球！飘在天上的感觉，就是那首歌的感觉： 好嗨哟 好嗨哟 好嗨哟 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我的灵魂已经遨游在 第四十一章 忆变故 游览了皇后岛，见过旷野上成群的羊驼、奶牛自由地吃草，欣赏了特卡波小镇最美丽的星空，一群人各自采购当地特产，又坐十多个小时的红眼航班回国，这十天是这辈子回忆起来都精彩幸福的记忆。 到了成川，雨燕回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城东地铁站路边，等着晓天坐钱晓天的车去公司。一辆银色奔驰远远地驶来，停在雨燕面前，车窗降了下来，里面一个声音喊道：“覃雨燕，上车呀！”雨燕还在看手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低头一看，居然是钱晓天！“呀，你买新车了，怎么没听你说！”雨燕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真是气派十足又做工精致！晓天打了左转灯，起步开入主道，然后说：“年前去提的车，这不刚上班就去出差了嘛，也没机会开出来，今天算是正式投入使用啦！我之前那车开了十来年了，问题一大堆！殷总每次坐我车去看地，都拿我车说事！我是不得不换车啊，毕竟每次出去都代表着公司的形象。以后再出去看地，你们坐着就舒适多了。”“殷总这下该满意了！他只唠叨你，但他自己不也还开着那辆老的福克斯嘛！”雨燕说。“是啊，他是自己节俭，却要求我们处处体面，就跟要求你必须要买个名牌包一样！我就随了他的愿吧，这也只是奔驰的基础款，我只首付了一半，以后每个月还按揭。我这三十多万的，比不得倪董那个上百万的！”钱晓天淡淡地说。“什么？倪董又换车了？他不是去年才买了一辆最高配的宝马嘛？”雨燕有些惊讶和不解。“是啊，不是换，是买！人家董事长家里有几辆豪车不是很正常吗？”钱晓天说得很稀松平常。雨燕点点头说：“对，是我大惊小怪了！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说完哈哈笑了。“对呀，光金松湖项目去年的利润分红，就够买这辆车了！前年赵总离职让出来的股份，我说让你接手一点，你不接，现在后悔也晚了吧？”钱晓天有些怒其不争的语气。“哎，那会儿我们都在投拓部，根本没有钱投资，那完全超出我当时能力了！当时年终奖公司分给我的二万六，我都觉得是天大的恩赐，不敢再想更多！”雨燕摇摇头，接着说：“你当时和华哥接手一点，其余大部分不是被王丹瑶总接手了吗？你们现在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你们都有眼光！”雨燕佩服地说。 “我当时也是穷得很，到处借的十万！现在还得感谢华哥当时劝说我，他做财务的就是比我们更有投资思维。”钱晓天又说：“你看嘛！华哥能这么快爬上集团的位置，就是比我们强太多！”雨燕也点点头：“嗯，那是，我们只知道埋头苦干，尤其是我！”“你也很厉害了，你这埋头干工作，也干出国门去到林董那儿了呀！”雨燕解释说：“殷总带我去学习，还不是觉得我没什么见识和眼界，等于是带我去扫盲的！” 雨燕说完哈哈一阵笑，笑完了才又说：“玩笑归玩笑。不过说真的，有了这车，钱总您的气场一下子全都打开了，以后出去看地谈合作，底气都会不一样的。”晓天听了乐呵呵地道：“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买名包、名车这些奢侈品的东西，很多时候不是我们爱慕虚荣，而是我们需要这些东西来强化我们的身份标签，现在的社会多现实啊，没点儿实力出去，别人都不拿正眼看你，特别是我这个整天在外边跑的岗位。”雨燕听了，也感慨地道：“这次去澳洲啊，看他们个个全身名牌，动不动一个包、一条项链都是几大万的，我算是有点儿理解你说的这些了。”晓天道：“这些看似虚荣的东西，一旦拥有过，你的内在自信会真的不一样。不信，你试试，下次也买个上万的包来背一背？”雨燕听了又是哈哈笑：“再说吧，我现在可是背着好几十万贷款的房奴呢，哪有那个闲钱？”晓天摇摇头道：“看吧，我又得说你了，你一个女的把自己搞得比男的还累，何必呢？”雨燕苦笑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晓天也不再继续说这话题，打开音乐继续开他的车。 两人到了公司，雨燕给同事们分发了小礼物，给一岚带了两罐奶粉。随后，紧急召开部门会议，雨燕率先发言：“下周就是二月底了，公司要召开年度目标大会，这周之内我们要准备部门的汇报材料，然后各部门汇总成公司级的汇报材料，这几天我们都加加班。全年总体的营销策略，广告推广、渠道拓客、活动、案场体验这几个板块的落地计划，整体的铺排都要拉出来，还包括年度预算，要形成一套完整的年度营销方案。这个在公司层面应该是要汇报的。白天你们先各自思考，今晚我们汇总讨论。” 刚开完部门会议，冯媛媛通知殷总召集管理层开会。殷总道:“这次出差回来，给大家传达三个信息： 一是林董对卓越的期望很高，要求大力发展新项目，我们团队也不能落下，所以在下周的年度目标大会上，我们要把拿地作为汇报的一大重点，钱晓天，尽快把你搜集的地块资料发到新项目研究讨论，筛选出两到三个目标城市的地块重点研究，拿出初步研判结果，放进汇报材料里。 二是团队的分化，集团各项目都在找新项目，如果项目落地，从项目总到工程总、财务总、营销总都需要，派谁去管理呢？到时候肯定会从全集团抽调适合的人员，在座的你们能胜任什么岗位？今年你们想上升到哪个位置？各自去思考，去行动！机会都是摆在大家面前的。 三是今年的目标任务。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全国楼市陆续出台限购政策，一二线城市销售全面放缓、售价停止上涨且开始回落，去年我们抓住了楼市火爆的最后一波红利业绩还不错，但今年在“房子只住不炒”的大基调下，我们很难再创造去年的业绩，大家要回归理性。所以，今年目标怎么定？要跳起来能完成的目标，要能说服集团认同的目标，我们还是要务必拿到绩效奖励的。冯媛媛，组织大家开会讨论，这个目标大会的汇报材料你来牵头，覃雨燕重点协助，其他部门全力配合。周六晚上我要看到完整的方案。” 经过几天的连续讨论奋战，安苍团队最终把年度目标定在三亿元上报殷总，殷总说这目标太高了，根据今年的市场很难完成，团队都说去年可是完成了四个亿啊，报太低集团会同意吗？殷总说不管集团的目标是二十亿还是二十五亿，我们只能完成我们的指标。我们未来城报三亿，集团定会再往上加一些，如果我们报二点六亿，集团顶多加成三亿，再说我们未来城住宅已售货值已经过半，不可能再卖去年那么多产值，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当然新项目还得承载指标，总体加起来高于去年年初报的目标就可以了，这样集团领导就不会有微词了。大家都惊叹：殷总的智慧真是高明啊！这样报目标，未来城项目的绩效能完成，团队你能拿到绩效！至于新项目什么时候落地，什么时候完成绩效，那是另外一回事！ 月底的年度目标大会如期举行，正式而隆重，为期三天，集团全员正装出席，各公司根据抽签决定顺序，轮流汇报。首先是金松湖项目，在韩天力总的带领下，他们报了七亿的目标，也表达了拓展新项目的决心，目标是一点五亿，一番豪言壮语，赢得雷鸣班的掌声，倪董点评表示同意这个目标。第二个是安苍项目，冯媛媛先上台，汇报了前半部分总体目标“未来城二点六亿，新项目一点二亿”和策略思路，覃雨燕汇报后半部分完成举措和新项目部分，思路清晰，平实而落地。这个结果倪董显然不满意，经过与殷总的现场沟通，最终确定为“未来城三亿，新项目一点二亿，共计四点二亿”。第三个是江东项目，估计是王丹瑶总和嘉悦营销郝总反复总结去年过于乐观的教训，他们也保守地报了八亿的目标，新项目他们只说争取拿一个，但没报销售目标。倪董点评说，江东项目旁边还有两个姊妹地块，政府确切消息预计今年至少会推出一块，位于市中心绝佳位置，项目好货值高，是必须要把握的机会。江东团队不能因为去年的业绩而信心不足，今年要打起精神，创造比去年更好的业绩，于是新项目给定了两亿的目标。 倪董最后总结致辞：“今年是卓越成立的第二年，我们要为集团的跨越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今年全集团保底销售回款二十亿，力争达到二十五亿，力争落地新项目三到五个。我们三年目标是百亿产值，这次去澳洲学习，林董给我们提出了新的奋斗目标，五年三百亿。这个目标看上去很遥远，但不是不可能，我们要向行业内先进企业学习，规模快速扩张的企业现在都实行“334计划管理模式”，我们也要快速运用起来，我们卓信一脉相承的“高标准、高效率”丝毫不输给国内任何一家房企。卓越的精英们，希望以上目标我们势在必得！”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最后各公司现场签署年度目标责任书，为这一年的绩效考核目标铁板钉钉。 忙完这年初这一轮，各自踏上新征程。三月，将才班周末开班了，各公司管理层工作日忙本职工作，周末统一进班学习，每个月两次课，课程表上显示有《公司战略与变革》、《资本市场与资本运作》、《领导力与组织发展》、《CEO财务分析》、《营销战略与管理》、《谈判与冲突管理》、《管理实战沙盘》等一系列课程将陆续开展。文丽娜说了，这样点对点的课程能实质上学到很多系统的知识不太现实，但起码能从一定层面去改变所有中层管理者的思维方式和认知水平，这将也是非常大的收获，所以请大家务必全心参与其中。覃雨燕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课程学习，感觉很新鲜，收获也是满满的，唯一遗憾的就是好不容易周末能回成川跟家人团聚一下，却要去上课，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有时候让方舟带着孩子也一起去，上课时，方舟自己看自己的书，子璇就在外边的休息厅玩耍，这样既陪了家人，又参与了学习，一举两得。 课间休息时，方舟跟雨燕说：“老婆，我那个工作的事，想跟你说一下。”雨燕问：“什么事呀？不就是你平时抱怨的业绩不好找吗？又是新的一年了，现在春暖花开的，多出去跑呗，业绩不跑，哪来的业绩？”方舟挠了挠头发，尴尬地说：“业绩我是在跑着得呀，但目前别人能拿给我做的都是些签章的小单子，好些实质性的大单子都得要求有设计团队，我这单枪匹马的根本拿不到大业务，像他们其他进得早的分公司，现在即使拿到有业务在做的，都要提前垫支、甲方的款又收不回来，也都很难，好几个被套在公司里的，最后要自己贴一大截可能才出的来……”雨燕一听就生气了，顿时变了脸色问：“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零投入的创业机会？现在才干了不到一年，又是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方舟支支吾吾地道：“哎呀，别生气嘛，我只是跟你说说，公司原来给我这家分公司预算的五十万启动资金，这大半年到现在，已经用了大半了，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大项目，也撑不了几个月了……到时候可怎么办？要继续开下去，只得自己往里边贴钱。”雨燕一听更来气了，但碍于周围有人，她只能压低声音道：“你现在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早跟你说过，你这个性根本就不适合创业，你既然自己选择了，就得自己去承担结果。使劲儿去找项目呗，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方舟微微红着脸道：“我是想说，你也在这一行，如果有合适的项目，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雨燕顿时无语了，她捂着额头道：“咱们公司的项目可都是大项目，要找也是找那些大设计院，怎么可能介绍给你？”方舟道:“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公司的项目，我肯定做不了，我是说像江州这边的一些市政的、新农村建设方面的中小型项目，如果有，可以帮我推荐一下。”方舟每次到最后无能为力，想要放弃的时候，都会使出这一招：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雨燕算是听明白了，她哭笑不得地说：“我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做策划的，哪儿能接触得到这些项目？你可真是想多了。”方舟道：“我只是说说，再看看吧！”雨燕也没再理他，走旁边去逗子璇玩儿去了。 这时，钱晓天走过来说：“雨燕，刚接到殷总电话，让我们明天一早出发直接去看项目，不用去公司了。”“去哪儿看呀？”雨燕转头问。“去广阳市，他在那儿等我们，我们开车去，在那儿汇合。明天七点半，我老地方等你！”钱晓天说。“好的，广阳？那边要拍地吗？”雨燕又问，这时课间休息时间到了，大家往宴会厅方向走。“是啊，下个月拍。”钱晓天边说边往里走了。 第二天一早，雨燕搭上钱晓天的奔驰车，去往广阳的路上。晓天突然问：“这次去见到了林董，你觉得怎么样？”雨燕想了想道：“林董确实是个挺有魅力的人，不过你们都说他跟以前大不一样，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才变成这样的呢？”钱晓天若有所思地道：“再牛的人啊，在重大变故之下都会改变的！”“变故？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出国后，明明想念国内却不回来呢？”雨燕转头问。“这是一个所有卓信人都避之不及的话题。哎呀，我还是给你讲讲吧，但你也得听了就烂在肚子里！”钱晓天仿佛要说出一个天大的秘密。“嗯，你说吧……我是那到处乱说的人吗？” 晓天一边开着车，一边回忆说：“卓信过去十多年发展那么好，一直在产城一体领域开发，跟各地政府都是深度合作的，包括温岭那个一千多亩的大项目。几年前，温岭有个单位领导被查出问题了，调查组怀疑卓信也有牵扯问题，于是把林董也带去问话调查，林董进去后三天三夜才出来，整个人憔悴了很多，后来又几次被传唤进去协助调查，每次都是几天几夜地才出来，整个人一次比一次憔悴消瘦，头发都白了，当时整个公司也跟着一片风声鹤唳，所有人都慌了神！历经了几次这样的事，林董就受不了出国去了！”“哦，那他到底有没有问题呢？”雨燕听了神情紧张起来。“如果真有大问题，那肯定第一次进去了就不可能出来，怎么会几次进去都说是协助调查，还又都出来了呢？但是说完全一点问题没有，现在哪家房地产企业敢说这话？！中国毕竟是个人情社会，林董把公司做到这么大，也不可能避免人之常情，是吧？”“嗯嗯，那是啊！”雨燕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林董是移民出去的。那后来呢？” “林董是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之下受不了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煎熬，仓促间选择出国的。听说，刚出去的那段时间，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非常困难，汪董那时候才刚做了癌症手术还没完全康复，就去国外看他，在关键时刻帮他度过了难关。汪董可是卓信第一代董事长秘书，是跟林董一起打江山的元老级人物。这下，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林董会派汪董来江州，而不是其他人了吧。”钱晓天讲完，舒了一口气，又说：“那个单位领导到现在也还没有定论，林董也就一直还没回来，事情就是这样的。” “哦，那就是到现在其实也没什么事嘛！这确实算一场人生变故，巅峰时期的卓信就这样没人掌舵了。”“对呀，现在的卓信董事长都是职业经理人！集团也在走下坡路，各个分公司目前都是病殃殃的，好像只有我们江州目前还好点儿！”雨燕听钱晓天这话里，满满的都是深深地惋惜。“哎，我们作为小员工，也左右不了什么，只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雨燕劝说道。“就是，争取今年再拿个项目，卓信是我们支持不了，但卓越我们还能出出力！”钱晓天这时从过去的回忆里走了出来，故意提高了嗓门，似乎要为了美好的明天开始发力似的。 三个人到了广阳市江边的一个地块转了转，殷总说：“卓信学府城就在旁边，走，我们去看看！”两人跟上前去，雨燕问：“领导，地就在他们旁边，他们肯定也得抢这块地啊？”殷总笑笑道：“不用说，他们多半是要拿下这块地的。”钱晓天问：“那我们也去拍，不是内部竞争吗？”殷总道：“什么内部竞争？卓越已经跟卓信没关系了！林董现在都说了没有地域限制，谁拿到算谁的，他现在只是我们的顾问而已！广阳是卓信品牌根深蒂固的城市，如果我们能在这里抢得一份蛋糕，品牌推广都不用做，光是老业主推荐就能开盘！” 雨燕和晓天两人都觉得在理，连连点头称是。进了学府城售楼部，一位叫盛总的领导带着两位下属热情迎接了过来，看来是殷总早已联系好了。随后三人被带着前往项目意境区、样板房到处参观一圈，殷总问：“盛总，旁边那块地你们这次应该势在必得吧？”盛总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说：“我们是想去拿下啊，但这块地初步估计要四个多亿，现在资金是个大问题啊。现在广阳市内加上周边县城，卓信有五六个楼盘在售，我们学府城销售回款也只够本项目日常运营。不瞒你说，拿地资金还没落实啊……”“还有二十来天，资金筹措时间应该够的！”殷总安慰道。 “殷总，听说你们今年计划要布局几个新城市，现在有目标了没？”盛总问得很直接。“哈哈，您消息真是灵通啊！公司是有这个想法，要求每周至少考察一个城市，这不今天转到广阳来了嘛，不过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目标，像你说的资金是个大问题，我们底子也薄啊，地价过高的都啃不动……”殷总无奈地笑笑。 从学府城出来，三人一道上车，雨燕自然坐去了后排，殷总坐了副驾，操着双手若有所思道：“这块地他们果真是要拿下的。”雨燕坐后排，往前伸长脖子问：“领导，您从哪儿看出来的？”殷总打着哈哈到：“都是些老熟人，聊几句就知道他们心思了。再说，以林董现在这么强势的扩展心态，这么好的机会，就是砸锅卖跌也不允许他们送给别人！”钱晓天道：“也是！哎，领导，我看他们总包也是硕丰集团，硕丰的实力真是不一般啊？”殷总淡淡地回道：“硕丰集团前些年又是开发商又是总包，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一两年在总包行业规模扩张比较快，其它公司不愿接不敢接的项目，他们都接下了。路遥知马力，且看吧！”接着又郑重地道：“转归转，看归看，我们适合在什么样的城市拿地，拿什么样的地，我之前提过几次，你们自己心里得有杆秤啊！至少我们安苍团队要心里有数！” 钱晓天道：“领导，我明白你的意思，预售条件苛刻、资金监管太严、放款额度紧张的城市我们肯定不去！我梳理了江州周边几个符合这些条件的城市，接下来我们一一去考察。”雨燕也补充道：“城市人口太少、年均销量太低、市场一二手存量太大的我们也不能去，上次年度目标大会上，金松湖提了安顺区一百多亩的地块，但安顺人口才不到五万，年均销量才五六百套，那样的市场，我们坚决不能去！” “还有资金，我们坚决不能使用高杠杆，高杠杆项目就跟卖血一样！有点利润最后都被资本挣了，我们团队啊，只适合一个多亿的中小项目，稳扎稳打！”殷总最后补充道：“风险我们一定充分考虑，如果最坏的结果我们能承担，那才去干！”两位下属很认同，这时雨燕看群里发通知：“领导，集团发通知了，说今晚管理层聚会！我们是不是得赶回去？”殷总道：“是，再看两个楼盘就往回走吧！” 晚上，江州大会馆最大的包房里，四个大圆桌热闹开餐。林董宣布：“各位同仁，今晚是新年一季度的总结会餐，我有喜事要宣布：为了助力卓越的跨越发展，让我们以热泪的掌声，共同祝贺‘卓越嘉和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主要负责卓越集团下属项目的营销管理工作，也可以对外承接其他项目。任命郝俊峰为卓越嘉和的总经理，下面欢迎郝总讲话。”郝总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起立，满面春风地道：“感谢倪董、汪董、殷总的抬爱，给我委以重任，接下来我将卸任原嘉悦营销的所有职务，专注于卓越嘉和的管理运营，全力打磨团队的专业技能，协助卓越集团全面拓展新项目、创造更好的营销业绩！……”话未落音屋里灯灭，同时包间门打开，文丽娜和另外一名女生推进来一个点着蜡烛的蛋糕，屋里掌声如潮！钱晓天在旁边听出了端倪，赶紧凑过来说：“雨燕，你这是要添个新领导不成？”雨燕平静地笑道：“不知道嘛，这也得殷总同意才行吧。” 这个晚上，是属于郝总的高光的时刻，所有的祝贺之声不绝于耳，殷总的祝贺显得尤为真诚：“郝总，这下你得更忙了，但是再忙也得抽空来给我们安苍团队指导指导，让雨燕跟你多学习！她干执行还可以，营销上系统性思维还是差了很多，下个月，看你什么时候方便，一定来给我们上一课！”郝总打着哈哈道：“我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指导完全谈不上，多交流总是好的，殷总，你带团队真是没得说，最年轻的团队战斗力最强，光这一项，就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呀！”都是江湖老手，说起恭维的话来，谁也不落下风！ 第四十二章 晓天犯难 卓越嘉和的设立，是倪董突然放出的大招，像雨燕这样的中层都觉得很突然，在晚上回安苍的路上，雨燕想了想忍不住问殷总：“领导，我们项目的营销会不会也被郝总来接管呀？”殷总坐在副驾，双手端在胸前沉思已久，雨燕这一问，他才回过神来回答：“集团马上就有新项目了，他去管新项目就好，我们安苍项目就不用他来插手了吧！”钱晓天也紧忙道：“是啊，就他在铂雅府的操作，我们敢把未来城交给他呀？我们可是真金白银都投了钱在里面的，嗯，不放心！领导，你说是吧？”雨燕也说：“他们新公司团队才成立，应该抽不出来那么多人吧！”殷总回复道：“明天开了二季度管理层会议，你们就知道了！干好你们自己手里的工作吧，这些上面的事情，你们不需要操心，还有我呢！我们一手做起来的项目，我们要守好！” 第二天，二季度管理层会议在金松湖大会议室召开。会议由文丽娜主持开场：“欢迎大家参与二季度的管理层会议。首先让我们欢迎新加入卓越集团大家庭的郝总，还有郝总新来的得力助手，今天刚入职金松湖项目的营销总孟勤勤，大家欢迎！金松湖营销板块聂云峰总监将调任至江东项目担任营销总监！同时，王丹瑶总将不再担任江东项目总经理，王总着力去开拓新的城市区域。”两位老总先后起身致谢，钱晓天和雨燕都坐在后排有些吃惊，其他管理层都面面相觑，一致惊叹：这接管的速度可真够快的啊！王丹瑶又要升职了？大家都等着继续宣布被接管的项目，可文丽娜话锋一转：“下面有请倪董为我们部署二季度的工作重点。” 倪董坐在大会议桌对面正中，他扶了扶话筒，面色严肃地说：“今年已过四分之一，我们必须在二季度狠抓销售和拿地两大指标，销售上二季度要求各项目必须时间过半任务过半，拿地方面我们必须要拿下两个新项目。经集团研究确定，二季度设立‘投拓对赌方案’，我将从集团筛选出5个投拓负责人参与该方案，若在二季度拿地成功，将奖励投拓小组负责人一百万元！会后立即签订对赌协议！” “哇……”全场一片惊呼，文丽娜再次起身道：“下面我宣布一下五个投拓小组负责人名单：一组韩天力总、二组王丹瑶总、三组朱颜总、四组赵海洋总、五组冯媛媛经理。五个小组将同时开展工作，接受对赌的老总，请会后找我签署对赌协议！”会后大家一片议论之声，都说：集团这是要下血本拿地啊！冯媛媛找殷总请教了几句，就去签署了对赌协议。下午回安苍路上，殷总、冯媛媛和雨燕都坐钱晓天的车，雨燕说：“冯经理，你太有气魄了！说签就签！”冯媛媛道：“我也没办法，就是赶鸭子上架呀！我不去，咱安苍团队一个小组也没参加，那不是丢份嘛？”“嗯，一百万的奖励啊！岂能拒绝？点我我也去！”钱晓天激动地抢了一句。殷总在一旁发话了：“这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别为了拿奖金，掉坑里才是!” 冯媛媛不好意思地道：“是啊，领导，我这组代表的可是安苍团队，以后你们出去看项目我也一起，真拿了地，这百万奖金也是我们团队大家的！领导，你看地都带着我啊！”殷总笑了：“你一个人拿什么地？只是把你抓出来当个代表而已！这三个月我们是得多出去走走看看，合适的项目必须要把账算清楚，地啊得看好了再拿！”雨燕道：“是啊，估计倪董有些着急了。计划的五个新项目，现在还一个都没有！”钱晓天道：“可能快了，江东铂雅府旁边的C地块，下个月要拍了，张珺珺在做报告，她在微信上咨询我一些问题！” 殷总道：“也不一定，江州大大小小开发商二三十家，就是抢到手，也肯定是个天价！我倒是对洪安市场感兴趣，我们多去看看！”钱晓天道：“好的，领导，我这几天也在关注洪安的信息，他们近期要推地出来。要不这周我们先去摸摸市场，等具体地块信息出来了，我们就可以很快做方案的！”殷总：“可以的，你和雨燕先去做做调研！”雨燕道：“让丁一岚也一起吧，洪安的工程成本也先了解一下！” 几人回到办公室，下属赵丹递给钱晓天一份文件：“领导，今年安苍全部的拆迁户名单表我给您拿回来了！您看怎么用？”“一共多少人？”钱晓天问。“两百三十六个，联系电话都是有的。”“好，干得漂亮！接下来，我们部门的全民营销就靠它了，你把这上面的每个电话都要联系一遍，做一个全面摸底！”钱晓天道：“全民营销我们今年要拿第一，但还需要策划部配合！”“好呢！我这周内完成所有人的摸底！”赵丹回答得干劲十足，她也是个人际关系高手，工作起来相当得力。钱晓天转手把文件发给覃雨燕，并来到策划部，跟覃雨燕商量：“覃总，这批拆迁户可是个大宝藏，你看怎么挖？” 覃雨燕打开文件看了看：“人还真不少啊！至少让他们全部都来我们未来城一趟！这样吧，下周六楼王及二号中庭意境区开放，邀约他们到现场一对一销售讲解、参观体验，顺带领取一份春游礼包；通过这样第一遍筛选出的意向客户，再邀约到成川去进行品牌游，这两场活动都在五一前完成，五一下批次开盘就可以转定了。你看怎么样？”钱晓天：“嗯，就按你说的这么定！”“另外这次拆迁区域主要在哪些街道，我让易梵和去实地看看？我们可以在周围做一些广告宣传，不定期去摆点咨询。”雨燕说完钱晓天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转移话题说：“行，这些执行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办吧，咱们的主要精力还是找项目，要不明天就去洪安一趟？”晓天想要找项目的迫切心情，简直溢于言表，雨燕回复道：“我没问题，先问问冯经理和一岚她们明天有没有时间吧。”晓天凑近一些，小声道：“这可是第二次争取拿百万奖金的机会，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了”雨燕听了笑着摇摇头道：“你这挣钱的精神头，真是令人佩服啊！”晓天不顾雨燕洗刷，起身道：“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去跟她们落实时间。” 晓天起身刚走了两步，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母亲打来的，连忙走进空着的会议室关上门，接起来问：“妈，什么事？”电话那头母亲十分着急，又仿佛忍着剧烈的疼痛道：“晓天啊，我上午买米回来摔了一跤，现在小腿肿了，痛得站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晓天一听，血一下子涌上头顶，他着急地问：“妈，我马上回来。你上午摔的，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在哪儿摔的？是别人撞了你吗？”母亲疼得喘着粗气地道：“我自己在楼下不小心摔的，当时虽然很疼，但能站起来，我把一袋米都提回来了，本以为没事，没想到越来越疼了，你们那么忙，我本来不想麻烦你们。”晓天听明白了，他着急地说：“妈，那你在家里不动，我先找人把你送医院去，我马上开车回来。”晓天挂了电话，转身出会议室，急慌慌地给雨燕说：“我妈在老家摔了，我得马上回去一趟。去洪安这事得等一下了，要不你们先去……”雨燕问：“那需不需要帮忙？”“不用。”说完就冲了出去，他一边跑着下楼，一边给哥哥打电话，可居然打不通，估计他又去封闭培训了，紧急的事都指不上他。晓天飞奔上车，点火出发，同时在脑子里搜索，该找谁送母亲去医院呢？大伯在重庆女儿家生活，堂姐妹、表兄弟也都没在本地，那些平日子跟母亲要好的街坊邻居，他又跟他们不熟悉，也没有存电话，此刻的他一下子慌了：母亲在老家生活，居然是这般孤苦伶仃，关键时候连个救急救命的人都找不到！晓天急得额头出了汗，他把车子开上国道，使劲踩着油门，直奔高速路入口方向。这时，他突然想到可以打120，连忙拨通了电话道：“喂，彭城120吗？我家里有老人摔伤腿了，在城北上路366号，国土局家属院老小区，她现在一个人在家，很严重，请帮我把她送到县医院去，先检查医治，我要三个小时后才能赶到医院去！”对方道：“好的，请说一下门牌号。”“国土局老家属院就一栋楼，五楼501。请赶紧去！家里没其他人。”对方道：“好的，马上调度车辆去。”挂了电话，晓天赶紧给母亲打了电话：“妈，我叫了120救护车，先来接你去县医院拍片子，待会儿如果有人敲门，你能不能忍着痛去开一下门？”母亲忍着痛，叹气道：“哎，怎么整出这么大动静，真是老了不中用。我能走两步去开门，但走下楼不行啊。”“他们有担架，不用你走着下楼，给他们说直接去县医院，我六点钟到那儿，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好，你开车注意安全！”过了十多分钟，晓天终于上了高速，这时母亲又打来电话，说已经在120急救车上了，马上到县医院。晓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随即给殷总和冯媛媛打电话请了假。 一路奔袭，晓天终于在六点十多分才赶到医院急诊室，见母亲靠在病床头表情凝重地闭着眼睛，小腿上打着石膏，其他病床边都有家人陪着，唯独母亲一个人孤孤单单，他鼻子一酸，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转过身，忍了忍，平复了情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叫了声“妈”，母亲睁开眼，露出笑容道：“回来了，这一路累了吧。”晓天看了看她的腿问：“还疼不疼，医生怎么说？”母亲直了直身子，道：“刚才拍了片子，说骨头裂了条缝。刚刚吃了镇痛药，现在才不痛了。”说话间，医生过来了，问道：“你是她儿子吗?”晓天连连点头道：“是，是！医生，我妈这腿情况怎么样？”医生道：“小腿骨裂比较严重，刚打上石膏，开的药回去继续吃，年纪大了骨头愈合慢，至少要静养一百天，多喝骨头汤！”晓天听了着急地问：“那需要住几天院？”医生道：“不一定住院，可以回家里去养，两周后来复查就行！”医生说完就走了。晓天开始犯难：这回家去吧，老房子上下五楼没电梯根本上不去，即使背上楼，家里也没人来照顾母亲。住院吧，他也没办法天天一直在这儿照顾，别人也不放心啊。母亲看出了晓天的为难，眉眼一下子低了下去，难过地道：“哎，我真是不争气，走个平路都摔一跤，偏偏你们都这么忙，我给你哥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只有给你打，看你这跑回来一趟，多耽误你工作。” 晓天一屁股坐在床头，想了想道：“我哥多半又封闭培训去了，晚上再给他说吧。这样，妈，咱们今晚上先在医院住一晚上，明天咱收拾东西回成川去住吧。”母亲一听，不情愿地说：“我这去了又帮不上忙，还要人伺候，何露那儿可怎么说得过去？况且，这还不是几天的功夫，一待就要三四个月……”晓天听了，心里也觉得这是个问题，但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望了望天花板，微微叹了口气，劝说道：“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何露那儿我去说，你这腿只要消了炎，疼痛减轻了，在家里小范围活动应该是可以的。主要成川是电梯房，坐个轮椅上下楼也方便，万一实在我们照顾不过来，总归还有我哥和我嫂子可以搭把手，那边医院也更好，要复查开药都方便，总比你一个人在彭城没人照顾强，是吧？”母亲听了也觉得晓天考虑全面，她只说了句：“那听你的安排吧！”刚说完，母亲电话响了，晓天问：“是哥打来的吧？拿来我跟他说。”母亲把电话递给他，晓天接过来就往外走，边走边问：“你又封闭培训去了？妈摔了一跤，我们这会儿在县医院。”哥哥听了着急地问：“摔哪儿了？严不严重？哎呀，我这一周都在封闭培训。”晓天把母亲伤情和决定接她回成川的决定一并说了，哥哥道：“那行，你嫂子最近也天天晚上加班，我们都特别忙，就麻烦你和露露照顾一下妈。这样，我马上给你转五千块钱过去，医药费就我来出，剩下的给咱妈改善一下伙食，炖点骨头汤啥的，等我出差回来，我就过去看她。等她好点儿了，只要她愿意，去我那儿住也行。你把手机给咱妈，我跟她说两句。”晓天见哥哥也同意自己的决定，还主动出钱，而且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晓天愉快地道：“那行，你等一下，我进去拿手机给她。”母亲听着大儿子在电话里的关心嘱咐，还主动出医药费的安排，连连点头，心里甚是宽慰：这辛苦养了一辈子的两个儿子，到了关键时刻，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也算是十分孝顺了。 晓天见母亲和哥哥这边都安排好，就出去给何露打电话说情况，何露道：“我不是不同意你妈过来暂住，我是怕时间长了，又闹不愉快！”晓天连忙打包票似的说：“不会，不会，她能自主活动，只是暂时住两个月，你每天三顿多叫一个人的饭菜就行。等后面我哥那边有时间了，就去他那边住。”何露听了勉强道:“过来就过来吧，但我不会做饭你知道的，什么骨头汤我可不会炖。”晓天听何露松了口，连忙打消她的疑虑说：“你放心，不用你炖汤，我周末回来炖，平日就点外卖就行。你看，我哥把五千块钱都转过来了，我马上转给你！”何露一听，也愉快地接受了，只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把小卧室的下床重新铺一下，让晨晨去睡上床。”晓天听了喜上眉梢，心想：这媳妇儿看似娇惯不通人情，关键时候还挺细心的呀。“那辛苦老婆了，明天下午到家。”晓天挂了电话，心里这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生活也真是捉弄人，当你想要快马加鞭跑起来时，它偏偏给你使个绊子。 晚饭时间，一岚和雨燕一起在食堂吃饭，一岚望了四周一眼，然后问：“钱晓天不是说要去洪安看地吗？什么时候去？怎么不见他人？”雨燕道：“他母亲摔伤了腿，下午回老家去了，估计这两天他都来不了了，他说咱们有空可以先去看。”一岚道：“还是等他回来吧，也不差这一两天。明天我想去金松湖办个事。”雨燕很好奇地问：“今天不是刚去过吗？你咋不顺便就办了？”一岚凑近雨燕耳朵，小声道：“明天八期正式排号，我想去排一个，听说开盘优惠是根据排号日期每天累计叠加的，早一天就多优惠一些。雨燕，你说在金松湖投资买房，以后会不会也像江州城区的房子，价格涨到八九千一万？”雨燕听了笑着说：“哦，原来是这么重要的大事。七期现在售价五千左右，但依然供不应求，八期应该会涨一些吧，但很难涨到江州城里的那么高。不过，你排号在最前边，再加上员工优惠，应该也能拿个最低的价格了，还是不错的。”一岚听了笑眯眯地说：“你也觉得是吧，听说王丹瑶之前买的六期四千多。现在交房了，才过了两年，转手就赚了十多万，多划算的投资啊。”雨燕笑着说：“你们都好厉害，个顶个地都这么有投资天赋！”一岚说：“八期的户型我都看了，去年金松湖的两次分红加起来，正好差不多可以全款买个一百一十平米的套三，到时候转手卖也好卖。”雨燕惊讶于一岚敏感的投资思维，夸奖她道：“投资这方面，我真该多向你学习学习！那我提前祝大赚一笔！”说得一岚开心地笑了，见周围有其它同事在，她又赶紧止住了笑，只说了一句：“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光咱们那点工资，只够平日里养家的，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这句话，说到了雨燕的心坎里，自从去年未来城的投资分了两次红利之后，雨燕现在也认同了钱晓天随时挂在嘴边的这个真理：要想实现财富自由，只有多投资啊！ 第四十三章 高速追尾 第二天，晓天回老家房子里收拾了母亲的行李，办了出院，开车把母亲接回了家。到了地下车库，晓天为了减少母亲的顾虑，特意说：“妈，今天折腾了一天，把你累坏了吧？何露说把床都给您都铺好了，你上去先躺一会儿吧。”母亲笑着说：“我不累，倒是你，昨天回来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晓天一手推轮椅，一手提着几大袋母亲的行李上楼。两人进了门，放下行李，晓天把母亲推进次卧，进门一看，下床居然还是晨晨的被盖和玩具，母亲看在眼里，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没说什么，晓天立马解释道：“何露昨晚回来可能太忙了，还没来得及换！没事，我来换，马上好啊，妈！”母亲就这样坐在轮椅上，看着晓天把晨晨的被盖床铺移到上床去，又在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找出干净床单被子，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人笨手笨脚地铺了半天才勉强铺上，母亲道：“晓天，差不多就可以了，妈坐上床了自己来整理！”晓天勉强笑笑，把轮椅推到床边，把母亲搀扶起来道：“也行，就这样吧。”待母亲斜躺下，晓天说：“快要下班了，她们一会儿就到家了，我去看看安排晚上吃什么。妈，你先休息会儿吧！”说完，晓天轻手轻脚关门出去了，留下母亲一声叹气。 过了半个小时，何露和晨晨都回来了，见晓天已经点好了外卖，就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妈呢？”晓天指了指卧室道：“在屋里躺着呢，我去推她出来吃饭。”晨晨放下书包，跟着晓天跑进去，到床边喊：“奶奶，起来吃饭了。”家人围桌吃饭，何露开始说：“我本来说昨晚上要把床铺好的，哪知道才吃了晚饭，装修公司那边说咱们原来定的橱柜出了问题，安装不上去，我又带着晨晨跑过去了一趟，弄到快十点才回来，晨晨困了就直接睡了，今早上也没来得及。”晓天一听这也合情合理，连忙说：“没事，我刚才回来两分钟就换好了。装修那边问题解决了没有？需不需要我去跑一趟？”何露道：“问题倒是解决了，就是退回去重新定，不过咱们得多花一两千块钱。”晓天道：“那没事，问题解决了就行。”晓天给母亲盛上一碗骨头汤，递到面前说：“妈，这骨头汤啊，每周得喝上两三次，才好得快。”然后顺便给何露说：“露露，后面每隔一两天，记得点餐的时候，加个骨头汤哈！”何露看了一眼说：“这个是骨头汤吗？是蹄花汤吧？”晓天道：“蹄花汤就蹄花汤吧，外卖没有专门卖骨头汤的，只有我周末回来给妈熬。”母亲听了道：“别那么麻烦，我吃什么都行。你们白天该上班都上班去，不用管我，我右腿是好的，坐着轮椅在家里自己能照顾自己。”何露顺势说：“那行，妈，早饭和午饭我给你点外卖送门口，你到时候开门取一下就行。晚上就跟我一起吃。”老太太点点头，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着饭，晓天看着心里总算踏实了，打算第二天就回安苍上班了。 为了争取百万奖金，各拿地小组都卯足了干劲，全川各地市州都跑遍了，看地调研市场，写报告搞测算，开会讨论风险评估，谁不想第一个抢到百万大蛋糕？各小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月底汇报到集团的优质项目一下就多了起来，经过几轮测算和风险评估汇报，集团决定参与竞拍：江东二期地块和安苍团队主推的洪安地块。 江东二期地块虽然只有四五十亩，但地价高啊，资金需求量也得近四个亿，集团决定还是用一期的合作模式拿地，那就意味着又是高杠杆！但这次的方案设计走的是刚需产品路线，倪董说注定销售不是问题。江东拿地是整个集团的事，到了举牌的日子，所有人都在房产群里关注着线上实时信息，十五家竞拍企业，现场一片厮杀，卓越对这块地是势在必得的态度，但同时也定了内部的最高控制价。所以，卓越前面从起拍楼面价三千元到四千五百元都没参与，最后只剩下两家时才开始举牌，现场紧张局势顿时升级，对手公司也是两家全国知名企业，举牌到四千八时退了一家，倪董也有些开始担忧，这个地价测算结果已经是不赚钱的了，毕竟是近在咫尺的项目，但还是不甘放弃！盛邦集团一路咬着不放松，到四千九时，对手负责人也开始有点慌乱的神情，倪董这时接到林董电话：“多少了？”“四千九了”，“还早，必须拿下！”倪董只有硬着头皮，继续举牌！几轮后盛邦终于不再追涨，江东二期地块终于被卓越集团以江州史上最高楼面地价拿下！卓越集团成功登上了江州各大自媒体头条！这场以林董为主导的拿地，终于成功打响了卓越集团攻城略地的第一枪。 自从安苍项目当年拿地成功雨燕第一时间转发提前准备好的喜报后，后面拍地之前，倪董都让雨燕提前把喜报准备好！这次也不例外。雨燕把提前准备的喜报第一时间就转发了出去，卓越人皆大欢喜！风光的背后，也不免带着深深的担忧，安苍中层几个集中在会议室，议论拍地结果：“这么高的地价，那房子得卖多少钱？”“一期的价格就是定高了，销售不好，二期的地价更高，会不会更难卖？”“哎，这个价格，要想赚钱是太难了！”“这个项目又和顺天、硕丰合作，在高杠杆的泥潭里不是越陷越深吗？”“公司要想拿地没办法，章总天天都在外面融资，天天吐槽资金有多难找，顺天送上门的钱能不用吗？况且顺天的钱也不好拒绝！”“这下要看郝总的真功夫了……“！一群人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不解的不解，最后还是乐观的钱晓天说了一句：“哎呀，别操这个心了，洪安地块下下周就拍了，还是把心思放在我们看好的项目上吧，洪安项目我们一定要把握好！”大家如梦初醒：“对！对！对！”“我们要把举牌价控制好！” 对于洪安县地块，安苍团队不同专业组队，前后五次到洪安做调研，设计方案也做了四稿，风险评估做了三轮，最终团队把举牌控制价定在了楼面价两千一百元。而且，经钱晓天多方了解，这次参拍企业只有三四家，论综合竞争实力，均在卓越之下。安苍团队对洪安地块倾注了太多的精力和热情，就连殷总都亲自去了调研了两次，所有报名、资金筹集、团队均已就位，就等这个孩子的呱呱坠地！ 后天就是拍地的日子了，为了确保洪安拍地万无一失，殷总召集钱晓天和冯媛媛最后一次前往洪安，最后确认团队的分析判断！天黑时分，三人上车回安苍的高速路上，殷总突然接到倪董电话：“智明，又去洪安看地了是吧？这两天安顺区杨区长来找了我两次，安顺这块地有两千套的单位团购房需求，韩天力他们还核实了团购名单都是真实的，地价才不到一千元，后天拍地，要不你带着团队过来，我们晚上说说这地？我在安顺等你们！” 殷总刚刚还堆着笑意的脸上，一下凝重了，回道：“好的，董事长，我们这就过去！”殷总放下手机：“去安顺，倪董在那儿等我们！说那块一百二十亩地！也是后天拍！”“啊？！”两人都吃惊了！钱晓天道：“那块地之前不是被否决了吗？”冯媛媛最敏感：“领导，倪董是什么意思呢？让我们都去安顺，那洪安地不拍了？”殷总脸色更凝重了：“去了不就明白了？”冯媛媛又道：“倪董这么急，会不会两块地同时拍呢？”钱晓天一脸惆怅，摇头道：“不太可能，章光华前几天才把洪安拍地资金筹集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筹到了拍两块地的资金？！”殷总有些惋惜地叹气道：“安顺是倪董的老家，这怕是‘家乡情结’放不下了呀！” 天色已暗，远处村子的农家灯火都亮了起来，突然前方的高速路出现一片白茫茫的团雾，钱晓天道：“大晴天这么早就下雾了？怎么跟冬季一样！”于是放慢了车速，打开了双闪灯，开进了这团迷雾里。车子开了大约一百米，突然咚地一声巨响，车子从后面突然被撞出十多米远，坐在车上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往前推，前后排的安全气囊瞬间被弹出！三人都被吓得一片惊叫，以为肯定出了人命！都不敢动，半分钟才缓过神来，车上三个人相互问有没有受伤，都说没有受伤，殷总说车上不安全，赶紧下车撤离到护栏外面去。于是三人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钱晓天一看自己车尾被撞得面目全非，快哭出来了喊道：“哎呀，我的新车，咋成这样了？！”殷总头脑清醒道：“先别管车了，到外边去再说！”于是赶紧去拉后排车门，拉冯媛媛出来。冯媛媛坐在后排，受到的冲击力最大，在两位男士的拉扯之下，才缓过神出了车门，眼泪哗啦就出来了，带着哭腔道：“我以为自己刚才完蛋了……谢天谢地，我还没事！” 三人跨过护栏，站到高速路外边！再看后面十来米远的白色宝马车在白雾里若隐若现，车头都瘪了半截，一看撞得更惨！！半天也没有个人出来！钱晓天朝着车喊了一声：“喂，你们人没事吧？赶紧下来呀！”这时那边车才缓缓打开车门，陆续下来了六个人，开车的男子慌了神回道：“我们人没事，你们有没有受伤？” 钱晓天捶着心口道：“没受伤，就是都吓死了。”原来对方超员了，又是追尾全责的一方，害怕前方车里有人受伤，不敢贸然下车承担责任。周围一片漆黑，大家都打开手机电筒，撤离到护栏外，相互进一步确认情况，所幸两车人都没有受伤，但两车都受损严重！于是在这黑天黑地的高速上，大家陷入等待，等待交警前来处理，等待拖车来把车拖走维修！两车都是刚新买的车，钱晓天和对方车主都骂：“真是活见鬼了！碰上大晴天下雾，到底什么运气？”眼看今晚是去不了安顺了，殷总马上给倪董电话说明了车祸情况！倪董道：“人没事就好，你们先处理交通事故，明天一早，我在办公室等你们！”交警来了，说团雾并不是团雾，是一袋掉落在高速上的面粉，经车辆行驶碾压破裂，腾起到空中形成的白色粉尘带！所幸没有造成更严重的连环追尾和人员伤亡！等待处理完事故，一行人搭乘交警车辆离开高速路，十点多才打车回安苍去！ 经过这一晚上折腾，钱晓天还在心疼自己的新车，一路抱着头难过。冯媛媛则跟还没从车祸中走出来似的，脸色惨白。殷总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的样子，脸色极其难看，半晌才说了一句：“这不是个好兆头！”其他两人都不搭话！ 再大的惊吓，三人终究都没有受伤，第二天一早还得去见倪董！倪董故作镇定地道：“昨晚你们在洪安的高速上出事故了？都没事就好！今天来是说说安顺的地，这段时间韩天力他们没少下功夫！我是安顺人，各方面关系比洪安更好，两千套团购房能让项目快速实现销售，而洪安我们完全没有根基，一切要从零开始！我慎重考虑对比了各方面因素，决定去拍安顺那块地，这么好的机会找上门，错失不得！你们待会儿就去看看那块地，比洪安的大两倍，开发周期也长！” 钱晓天有些不服气，说道：“倪董，洪安的经济和市场更好，有几家上市公司，人口也多，外地开发企业还没怎么进入，这次竞争也小，我们肯定能拿下……”话还没说完，倪董带着压制的口气反问：“洪安的地才六十亩，市场再好，能有这一百二十亩，两千套团购好？！我亲自找了杨区长落实了这块地，绝对可靠！”殷总一直没说话，见势胳膊拧不过大腿，立马道：“这样，董事长，我们马上去看看这块地！但明天拍地，报名准备还来得及吗？”倪董缓和了情绪，说：“报名工作，我让韩天力这几天派人同步在弄，没问题的，今天就去缴纳保证金。” 殷总脸色有些微微泛红，但内心已是无法平静：又是韩天力，这事肯定是韩天力搞的鬼！他可是为了上位，为了钱，从不顾公司利益的那么个人！殷智明虽心知肚明，但在倪董面前他也不好发作，只故作平静地道：“来得及就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看地！” “好，我让投资部刘阳带你们去。对了，智明，地拍下来，其它项目都抽不出来人，还得安苍派人去操盘，你看谁愿意去，谁去合适？！”倪董说这话同时在看冯媛媛的反应，殷总爽快地回答说：“好的，我好好想想！”三人出了倪董办公室，钱晓天一脸怒气跟冯媛媛道：“可惜我们忙了那么久，真是白费功夫！你的百万对赌金眼看就要到手了，多半没戏了！”又转头问殷总：“领导，保证金都交了，明天举牌我们还是得去啊！”殷总板着脸说：“董事长是在宣布决定，不是跟我们商量。没听出来吗？”冯媛媛也跟过来说：“那保证金都交了呀，试都不试一下吗？万一我们拿到了呢？”殷总强力压制住心中的怨气说：“你听不明白？韩天力小组拿了地，指明让你们去操盘呢！倪董让韩天力拿奖金，却把我们的人抽走去操盘，这不明摆着是分散我们力量顺便给个台阶下吗？意思是洪安的地你们就别想了！你是在林董身边待过的人，倪董的心思你还不懂？！”冯媛媛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回避问题道：“我做行政出身的，工程、营销、财务都不懂，我管不了整个项目！”“你也该成长了，你们都是要走出去的！不可能都守着安苍未来城这个小项目一辈子啊！行政出身怎么啦？原来卓信那么多优秀的项目总，不都是行政出身的吗？不懂的就自己去学！”殷总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变得语重心长地说。 就这样，安苍团队在一片郁闷埋怨声中放弃了洪安项目，结果这块地被科华集团以一千八百元的楼面地价竞得，比安苍团队测算的最高控制价低三百元。而同一天，安顺地块竞拍单位也只有三四家，似乎都是来凑数的，最后毫无悬念地被卓越拿下。经过集团人事调配，冯媛媛被任命为项目总去操盘，同时安苍工程部经理陈力过去辅助工程板块管理，卓越嘉和代理营销。根据最新的集团要求，新项目操盘团队最大化精简，最多不超过二十个人，其它部门级主管和员工都从各分公司抽调或在当地少量招聘，这样快速完成了安顺团队组建。同时，集团也制定了股份跟投方案，操盘团队管理层都跟投了十到几十万不等，为的是让大家全身心投入项目开发运营，把公司的项目当做自己的项目来做。就此，安苍团队被抽调大部分资金，被抽调最得力员工，助力卓越再下一城，上半年的拿地任务基本完成，倪董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这一次的拿地，对于殷总和安苍团队来说，犹如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吐也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殷总最后跟大家总结出来一条：我们团队以后拿地再也不能找集团要一分钱，我们要靠自己的能力拿地！于是吩咐钱晓天多关注合作的项目，模式不限制。安苍团队又重新踏上寻找合作项目的路途！ 第四十四章 讲课还是怼人 周末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雨燕情绪有些许低落地回到房间里，可偏偏方舟又进来雪上加霜，说这一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分公司业务还是丝毫没有进展，各项成本累加起来眼看就要上五十万了，只有选择把公司关闭了，雨燕一听就来气，质问他：“你每次都是雄心勃勃地开始，热度不超过三个月，一有困难就退缩，你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做成？”方舟红着脸解释：“我也想多拉业务，该跑的腿跑了，该送的礼送了，可就是不成，我能怎么办？谁不想把事情做成？！我现在说关公司，还不是怕后面的损失多了我们自己承担不起，趁现在亏损还不多退出有什么不好？难道非要像其它分公司一样亏几十万才退出来吗？”雨燕越听越气，继续问他：“这么说，你是尽全力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年，你表面上是在到处找业务，实际上跑了一两个月，就开始躲着自己去厮混打麻将，中间我几次提醒你，你却都说业务在保持联系，像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公司负责人，怎么可能拉得到业务？不把公司开跨才怪？！”方舟却狡辩道：“我是中间偶尔去打过麻将，但也是在确实没有业务可跑的情况下才去的。我都想好了，等公司关闭了，我回来专心考注册消防工程师，听说这个证这两年挂靠费用特别高，三年四十万，比上班还强。”雨燕听了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从化妆凳上站起来看着方舟道：“你也好意思提？之前说考注册设备工程师的是你，没考过抱怨太难的也是你。去年说要创业的是你，今年说亏损了要退出的还是你。现在说要考注册消防工程师的又是你，你哪回能认认真真地把一件事做成？你是又打算在家专职考试考一年是吧？”面对雨燕的抱怨，方舟不但没有觉得愧疚，反而厚着脸皮说：“我没有想考一年，以前考试都是我自学的，这回我想好了，花点钱报一个专业的培训，现在离考试还有五个月，我绝对沉下心来认真学，这回保证一次性通过考试！”雨燕气得不想再说话，方舟见雨燕不再反对他，最后又没脸没皮地重申道：“我下周就去给设计院吴总说，把分公司关了。到时候处理后续事情和注销公司，可能得一万左右的费用，老婆，你帮我处理一下。”雨燕一声叹气地坐回梳妆台，真是对这个男人失望透了！ 周六这天，晓天一早起来去菜市场买回来猪骨，又顺道买回早饭，叫母亲和晨晨起来吃。晓天边吃边说道：“妈，你这腿摔了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我今天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母亲点点头道：“好，那我吃完去换身衣服。”随后又瞟了一眼主卧室门问道：“何露咋不起来吃早饭？”晓天道：“先不管她，周末她要多睡会儿。”晓天吃完饭，让晨晨在家自己玩，就推着母亲下到地下车库，来到一辆奔驰SUV前，打开车门，边扶母亲上车，边说：“今天我们开何露的车去，我车在江州没开回来。”母亲很纳闷地问：“何露的车不是一辆小黄车吗？怎么换新车了？”晓天道：“春节前，和我车一起换的，她那车确实也太旧了。”母亲坐上车，前后上下打量一番，一脸不高兴地问：“这车你给她买的吧？她一个月才拿三四千的工资，有必要开这么好的车？”晓天解释道：“哎呀，没事，妈，何露在家带孩子也辛苦了。这车只付了一半首付，还不到二十万！比我那个便宜些！”母亲听了心里更疙瘩了，抱怨地问道：“什么？一半首付都接近二十万？我知道她在家带孩子辛苦了，但不能全款买个十多万的车？非要跟你一样花三四十万买个奔驰？她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简直从来不考虑你挣钱有多辛苦！”晓天听了母亲的说落，脸上开始发烫，但还是为何露解释道：“哎，不碍事的，妈，钱花了又挣嘛！”母亲似乎完全接受不了晓天这个说法，她继续问道：“你说你去年挣了一百万，怕是都转给了她，现在才过了半年，还剩下多少？你自己得过问过问，要不然几下就被她挥霍完了。” 晓天把车开出地库，诚实地说：“钱是都转给何露在管，但家里的账我一直都清楚。去年挣的那一百万，还了你和哥哥那边借的钱，还剩了七十来万，这两辆车的首付花了接近四十万，剩下的三十多万都拿去装修房子了，我还贷了二十万的装修贷，上个月才定了家具，晨晨九月份要去那边上一年级了，最迟八月份我们要搬过去！”母亲一听差点肺没有气炸，问晓天：“我还以为你们再怎么着也能存个三四十万！你说了半天，你去年挣的那一百万，现在一分没剩，还欠了一屁股债？晓天啊，你知道你之前到处借钱投资的时候多难？去年过年她嫌弃你没挣到钱，让你一个人回老家过年的那滋味，妈都不忍心，你咋都不长记性啊？好不容易挣点儿钱，硬生生让她都这么挥霍了？”晓天连忙解释说：“哎呀，你不知道，现在装修实在太贵了，动不动一张床垫都得上万，一套沙发都是一两万，还有定制衣柜那些，都很贵！”母亲气得直跺脚地说：“你少替她打掩护，老家楼下你王叔去年底儿子结婚，装修了一套一百三十多平米的房子，才花了二十五万不到，她何露装修个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要花五六十万？ 非要买上万的床垫才能睡？非要买几万的沙发才能坐？有她这么过日子的吗？”晓天又连忙说：“妈，我们这个房子是一楼，还带个花园呢，肯定要多花些钱。再说了，这套房可能是我们要住一辈子的，材料和家具我们都用的好一些的，贵点儿也正常。”母亲显然对晓天的说辞不买账，继续数落道：“再怎么也用不到五十多万，难不成是镶的金还是贴的银？我看呐，她就是拿你的钱不当钱，只想着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住好的，你做那工作长期在外边接待应酬，时间长了身体哪里扛得住？你挣点儿辛苦钱不存着，反而都被她挥霍了！她何露什么时候体谅过你的辛苦？晓天啊晓天，你就知道把我蒙在鼓里，这车都买了快半年了吧，也没听你提过！后边还有一半贷款吧，又是几十万的债，天啦，你要费多少力气什么时候才能还得完啊？”母亲气得连连摇头。晓天最后说道：“哎呀，妈，我心里有数，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母亲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有什么数？就只有被她牵着鼻子走！妈真是替你心疼啊！”两人心里疙疙瘩瘩地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母亲恢复得不错，后面不用坐轮椅了，可以开始轻微慢速地行走锻炼锻炼，这样会恢复得更快，晓天听了也放心多了。 母亲一路不语地回到家，脸色很不好看，中午照旧是一桌子的外卖，母亲看着这一桌外卖就不痛快，忍不住说：“晓天啊，今天医生也说了，我可以慢慢走路了，从今天起家里就别点外卖了，你们把菜买回来放冰箱，我来做饭吧。这样多少替你们节省一些，吃起来也健康不是？”何露听了瞬间明白了婆婆心里肯定又有事了，她瞪了晓天一眼。晓天顿时心领神会，他知道何露作为重庆人就喜欢吃麻辣重胃口的菜，母亲做的菜口味清淡，何露压根儿就不喜欢，于是转头对母亲说：“不用，妈，医生只是说你可以稍微走走锻炼一下，煮饭要长时间站立，还要干端锅炒菜这些重活，怕是还不行，你再休养一个月再说吧！”母亲脸色不悦地说：“这些重油重麻辣的菜，我也不太吃得惯，你们看，晨晨也不爱吃不是？！”晓天和何露看了眼晨晨，六岁的晨晨正夹着水煮肉片，在白开水碗里涮油和辣椒，脸上一副被辣得兮兮地表情。母亲接着说：“以后我就试着做简单点儿吧，早上和中午也不用给我点外卖了，晚上我做个一荤一素一汤就行了，我能行！妈在你们这儿住着，能帮你们省点儿是点儿！现在挣钱多不容易啊……” 母亲说完，也不再看何露和晓天，自顾自地吃饭。何露听出来了，婆婆这是话里有话，说她花钱大手大脚不懂节俭呢，顿时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了。晓天见母亲坚持，就说：“那这样，我明天去买些新鲜的肉菜放冰箱里，现成的饺子抄手也买一些。何露，要是你加班或者有事不回来吃，就提前给妈打个电话说一声儿。妈，你就少做一点儿，千万别累着。”何露不露神色地回答道：“行，我到时候提前说。”晓天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起身道：“我吃完了，先去把早上买的猪筒骨焯一下水，早点把汤炖上！”说完快步进了厨房，随即长舒一口气：本以为要就地起火爆炸，所幸还算压住了火，真是谢天谢地！ 工程部陈力被调去了安顺，安苍工程部又从原卓信团队招来一名工程经理夏海波，跟丁一岚这样的老卓信都认识。这位皮肤白净，待人亲和的新经理，外表看着不像干工程的，但却是非常专业，一来就赶上了未来城商业盒子和商业街抢工，必须赶在暑期高温到来前完工亮相，整个工程班子在夏经理带领下非常给力，商业呈现将如期完工。本周五晚上未来城商业街亮灯仪式即将举行，策划部门这几天也都在加班筹备这场活动。 雨燕见殷总从安顺回来进了办公室，赶紧去汇报活动筹备情况。殷总见覃雨燕敲门进来，招手说：“覃雨燕，你来得正好！今天在安顺项目上遇到郝总，他答应周三过来给我们讲一趟营销课，你们召集公司全员都听一听，好好学习一下。”“好的，领导，我请行政部协助好好准备一下。”雨燕继续说：“领导，周五晚上的亮灯仪式，商家已经邀约到三十家，业主通过电话邀约筛选能来两百人，钱晓天邀请了安苍招商局领导来站台，活动公司这边已经准备好，周四进场安装调试设备，所有活动冷餐和伴手礼都已经准备好！”这时钱晓天也敲门进来，手里拿着车钥匙像是才从外面回来，边走边说:“殷总，我刚从开发区王氏集团回来，他们的二期工程已经完工投产，根据当时招商引资协议，配套生活用地可以马上立项了。他们肖总说这几天要跟县委班子开会研究这事，我也初步跟他表达我们的合作意愿，他很感兴趣，想跟您约个时间正式面谈。”殷总露出喜悦的神情：“我明后天都有时间，你约吧，看他什么时候方便。”说完，殷总又问：“亮灯仪式招商局哪位领导参加？定了没？”“我原本邀请的夏局，但他周五要外出去学习回不来。现在他帮我指定的是分管投资服务的张副局长，张副局我见过面了，他答应来出席活动并上台致辞。我正要给雨燕说，咱们要帮领导把发言稿准备好，提前发给他审一下。”钱晓天看向雨燕说。“行，发言稿今天我们就准备好，明上午你就可以发过去，让领导有时间看。放心！”雨燕早有准备。 两人从殷总办公室出来，钱晓天搓着手兴奋地说：“希望能早点把王氏集团这个块地谈下来！”“地在哪里呢？”雨燕问。“王氏集团是县重点招商引资企业，安苍规划出让的地，他们可以随便选！用来建设配套生活小区！但是他们又不懂房产开发，也希望找个专业开发企业来合作。我件事我跑了两周了，觉得有戏！”钱晓天脸笑成了一朵花。“钱总，你辛苦了，拿了这块地，你就是我们的功臣！ 如果地块他们能随意选，就选我们未来城旁边的二号地块呗！这样直接开发未来城二期，我们销售中心、样板区都是现成的，多好！”雨燕一拍脑门说。“嗯，我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都尽量往这个方向推动吧！我赶紧去跟肖总约时间！”钱晓天边说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去了。“加油，钱总！”雨燕举起右手臂，给他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就忙自己的去了。 周三上午，殷总带管理层一早就在售楼部门口等候迎接郝总的到来。郝总带着金松湖新来的营销总孟勤勤一起前来，殷总抱歉地说：“郝总，确实不好意思，我原本也是要一起听您讲课的，但本地一家企业老总突然约我今上午去谈合作的事，非常抱歉。覃雨燕全程在，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她就是，中午前我能回来，我们一起吃饭！”郝总乐呵呵地道：“当然谈合作的事更重要，您去忙，等您回来。”说完，殷总和钱晓天就出去了。 覃雨燕道：“郝总，孟总，你们里边请，好难得能有机会听你们讲课，今天公司各部门的都在，特别是营销板块的一个都不少！”覃雨燕领着两位来到销售会客区，这里已经特别布置了一番，将平时一组一组的皮沙发卡座调整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会谈区域，前面是投影屏和白板，另外三方是沙发茶几，上面摆放着插花、水果和各式点心，一看就是为今天的讲课特别用心布置了的，公司四十来号员工已经穿着整齐的工装，紧紧地围在沙发上，起立欢迎郝总和孟总的到来。 会议开始了，雨燕开场致了欢迎辞，邀请郝总上台授课。郝总在一片掌声中来到台前，扶了扶金丝眼镜，清了清嗓子道：“安苍团队优秀的小伙伴们，感谢大家的热情邀请，今天谈不上讲课哈，只是我们相互交流一下。针对交流的主题呢，我考虑了很久，听说你们最近即将推商业，我想商业营销应该是你们本阶段比较重要的，刚好孟总之前在江州的亿达商业广场项目全程参与了招商销售工作，业绩突出，所以今天我们主要请孟总来讲，等孟总讲完，我再作一些补充！”大家有些意想不到，不是郝总来讲课吗？怎么又换这位孟总了？！ 孟琴琴身作一身精致的职业套裙，化着稍浓的妆容，大方起身来到前面：“安苍的伙伴们，大家好，我叫孟琴琴，现在主管金松湖的营销工作。在卓越我还是个新人，但在商业的营销管理这一块，我做过一些知名的大项目，比如家喻户晓的江州亿达广场，二十五万方商业综合体，我带的团队当时业绩始终排第一。像你们这样的住宅项目底商，不过两三万方，我觉得没什么难度！难道你们觉得很难吗？”说完，笑盈盈地看着大家。如果说前面的开场白介绍有些傲娇大家还能接受，那么后面这句质问似乎显得有些气氛有些不太友好了，大家都面面相觑，心想：这人讲课咋这样的语气？！随后，孟琴琴问道：“你们哪位主管销售呢？”何浩然站了起来道：“孟总，是我，我叫何浩然。”孟琴琴发问：“何经理，你之前做过商业吗？知道商业该怎么卖吗？”何浩然有些微微脸红地回复道：“我之前是从金松湖调过来的，主要是卖住宅，没有专门做过商业项目，经验有点欠缺……” “那就难怪你们觉得难了，商业营销是一门很专业的系统课程，你们从上到下没有专业人才，是不可能把商业卖好的！”孟琴琴言语中带着轻视地论调，大家都开始小声议论：“她到底是来给我们讲课的？还是来羞辱我们的？”雨燕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为了救场赶紧凑近郝总说：“郝总，今天时间也不多，还是让孟总给我们讲一些实用的商业营销手法和技巧吧……”郝总可能也觉得孟琴琴稍显直接，便起身插话道：“这样，咱们未来城有底商、有盒子和小型商业街，虽然体量不大，但在安苍这个小县城也算是个小型综合体了，请孟总跟大家交流一些实战的商业营销手法和技巧！” 孟琴琴回复道：“那行。今天时间相对紧迫，我也只能给你们讲一些实战的东西，这样，既然说交流，先说说你们最近有哪些商业动作吧……”雨燕起来介绍道：“孟总，我们目前商业的广告已经全面出街，本周五晚上有一个商业街的亮灯仪式，邀约近三十位商家和两百位业主参加，推广我们的招商和销售信息。本月中旬，我们将开展为期一个月的小龙虾啤酒节活动，持续为商业引流，注入人气！近期大概就这些，请孟总点评，帮我们提一些好建议……”“嗯，还行，但这些都只能算是小动作！我更关注有多少商家签约？有没有知名品牌大商家入驻？你们今年的招商和销售目标是多少？到目前完成了多少？……我只关注这些数据！如果没有这些数据考核，前面那些活动做得再漂亮也白搭。刚才进来时顺道我看了一下，你们的商业街缺乏商业设计感，呈现效果也很粗糙的，修得太一般，目前商业氛围也太少……，这样的状态，你们就想卖出去、租出去？根本不可能！……”孟琴琴继续那副趾高气昂地腔调，目空一切地藐视全场！ 覃雨燕心想：这人谁啊？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郝总也不反对，似乎还觉得她讲的都在点儿上！短短几句话，让在座的策划部、销售部、设计部、工程部员工都窝起了一肚子火，大家越听脸色越不好了！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看是何浩然发来的微信：“这人今天是来复仇的！”覃雨燕看了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先不管了，也只能应付着把这课继续下去啊，于是起来补充说：“不好意思，孟总，我补充一下，我们这个小商业确实没法和江州市中心的亿达广场这样的大项目比，我们位于新区，目前项目周边常住人口较少，所以针对商业的考核数据，今年也定的比较宽松……”“这样啊，那你们今年既无目标，也无条件，我就随便给你们讲讲商业营销的常识呗……”还没等覃雨燕说完，孟琴琴看也没看覃雨燕一眼，就抢过话去，背过身开始在白板上板书去了。雨燕见状只好尴尬地坐下，周围的同事都一片交头接耳，全都心照不宣地看着这女的在前面表演！ 这堂殷总邀约了几次的大咖讲课，就在这样几句话得罪全场人的气氛中结束！下来大家纷纷吐槽：“这女的是不是有神经病，就这水平还来讲课？！”“是啊，不是说郝总给我们讲课吗？结果他是来串场的？！”“听说她今天是来报复的……”“郝总什么眼光？这卓越嘉和招的什么人？这也能当营销总？！” 中午前殷总和钱晓天都回来了。殷总和所有管理层一起，将郝总和孟总邀请到了本地一家高档的特色餐厅进行了热情地接待，殷总对郝总多次敬酒感谢，离开时送上安苍本地最好的特产礼盒，并把郝总亲自送上车！这样殷勤的接待，就是倪董来了也不过如此！郝总前脚走，几个中层都七嘴八舌地向殷总吐槽起来，何浩然道：“领导，那孟琴琴今天摆明是来给我们甩脸子的！报复我们！”行政部主管何旭也说：“去年我们有段时间不是想招一名商业销售主管嘛，她来面试过，当时你们都出差了，是冯经理面的她，没面试过！结果人家现在去金松湖当了营销总，可能心里记着这事呢！”雨燕恍然大悟“哦，原来这样，那就能说得通了，感觉她说的每句话都对我们不满似的！大家都以为是郝总来讲课，结果只是来串场的，也没给我们讲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殷总听着大家吐槽，只是笑笑也不说话，等大家倒完苦水，才轻描淡写地来了句：“本来也没指望他来能讲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不在，他才好自由发挥！”留下几个中层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思其解的表情。雨燕若有所思，不免回忆起去年团拜会上冯媛媛说得那句：我们的领导是个牛人！ 中午大家都喝了点酒，行政部派来两名员工代驾。十来个人上了两部车，回公司路上，钱晓天和雨燕都坐在后排，雨燕小声问：“今天合作谈得怎么样？”钱晓天喝了点酒，脸上微微红地半眯着眼睛，听雨燕这一问他一下来了精神，从靠背上坐直身体大声道：“谈得挺好！肖总那边很有诚意，邀请殷总本月中旬去他们集团总部考察，与他们王董事长见见面，等下周立项会议一开，这事就能快速推进了！”殷总坐在前面，头也不回，笃定地说：“这个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晓天，这两个月你什么都不要干，就把这事盯紧了，肖总那边也在跟其它几家接触，他下面办事的几个人，你要跟他们处成朋友，有什么内部消息，你必须全部掌握！这个项目不能有任何闪失！”说完又转过头来，看着钱晓天：“你听进去没有？没喝多吧？”钱晓天拍拍胸脯道：“领导，这两小杯才哪儿到哪儿！跟没喝似的！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住了！明天开始我就去王氏集团上班了，直到拍地那天，哈哈……”殷总笑了：“行，还算你清醒！下周开立项会议，你要全面介入，把县上领导班子的意见要一句不漏地给我带回来！在我出发去王氏集团前，他们必须把政府签完字的立项书拿到手。我这南下一趟两千公里不能没有落地支撑，跟王董事长见这一次面，得把《合作开发协议》白纸黑字敲定了！” “嗯，保证完成任务！”钱晓天一向乐观，对自己的工作成竹在胸。雨燕接话道：“意向地块谈没？是不是二号地块？我们要不要开始做方案？”钱晓天取笑道：“覃雨燕，你真是比我还积极！目前肖总提了三个块地供我们选，接下来我们还要做工作，引导他们只选二号地块，我需要你协助，今天回去把三块地的SWOT分析做出来，明天我们再去找找肖总，跟他仔细分析一下！”“没问题，你把另外两块地的资料发给我。下午我们投拓小组几个一起讨论讨论，晚上加班我做出来！”雨燕爽快地接下了工作任务，这样的团队配合早已驾轻就熟，殷总根本不需要操心，他又陷入了沉思，一个人独自构思着他的蓝图。 第四十五章 搬家 殷总回到公司，见冯媛媛一脸焦虑坐在沙发区等候，边走边问：“媛媛，找我什么事？进去说。”像是早知道她来了似的。冯媛媛跟大家打了招呼，赶紧抓起旁边的包和手提电脑，起身跟了上去：“领导，我遇到难题，来向你请教！”殷总进了办公室，冯媛媛也紧跟进去关上了门。丁一岚见状随口说：“冯总一个月不见，都瘦了一大圈！”雨燕也顺口道：“头回当项目总，肯定压力很大。”雨燕转过头又问钱晓天：“钱总，地块资料什么时候发给我？我们什么时候讨论？”钱晓天不紧不慢地说：“别急嘛，规划局办公室要两点半才上班，于姐三点前就能传给我！拿到资料我们就开会。”说完跟着雨燕来到雨燕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小声说：“知道冯总来干嘛吗？”雨燕摇头，丁一岚见钱晓天又要说什么机密，拖着椅子过来凑近说：“什么秘密我也要听！” 钱晓天压低声音道：“安顺项目这回踩上雷了！那块地属于水源保护区，现在规划过不了，短期内根本不让动！”“啥？！拿地之前韩总他们没做调研吗？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知道！”雨燕完全不敢相信。“是呀，安顺区怎么能把这样的地拿出来拍呢？”一岚也目瞪口呆，“不是倪董的老家吗？真是自己人坑自己人！”钱晓天接连摇头：“韩天力为了拿到百万奖金，只顾找关系做虚假数据，哪会像咱们一样真正去做可研方案？！这下该倪董头痛了，要是当初让我们拿洪安那块地就好了，我保证一个月就能过规，开工建设，哎……”说完又一声叹息，就跟错失了一次人生转机一样。“事已至此，有什么办法呢？公司总会想办法解决的！”雨燕反思道：“我们后面拿地可得擦亮了眼睛！”一岚道：“哎，可惜我们累死累活地找项目，人家韩天力轻轻松松就拿了百万奖金，真是小人得志！而且，最近三期开盘也卖得特别火爆，开盘那天我去定的房，听说当天就卖了一百五十多套，还有好些客户没选到房。就金河CBD卖烧烤的那个老黄，就没选到房，还在那儿找我说半天。”晓天道：“三期卖得好，我知道！老黄后面也找我了，想让我帮他从内部拿房源，我让他赶紧排个号下批次早点选！”一岚郁闷地道：“哎，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地，人家江东项目二期下个月就要开盘了，听说二期的中小户型排号比一期还火爆，公司十多个内部员工都排了号，准备一批次推出来就抢！” 雨燕道：“是啊，二期推广价格才八千多起，很多人都是被这个价格吸引了，也难怪火爆！但这个价格，地价那么贵，工程成本比我们还要高，应该完全赚不到钱啊！”“还考虑什么赚钱？还有近两个亿的土地款要交，每个月几百万融资利息要付，一期工程已经封顶，内外装饰也需要支付大量工程款，再不进账怎么转得动，公司要的是现金流！只要能滚动着往前走就算好……”钱晓天这个局外人，一番评论似乎比局内人还清楚，语气中也带着焦心。一岚突然冒出一句：“钱总，你现在是不是很庆幸当初没去成江东啊？”说完就拖着椅子回自己座位了。晓天脸上略过一丝尴尬，然后笑笑说：“那是天助我也，要让我留在安苍跟你们一起发财！”一雨燕忍不住笑，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看是丹阳的电话。雨燕连忙抓起手机，走进旁边空着的会议室问：“丹阳，什么事？”丹阳问：“姐，你忙不忙？我想跟你说个事！宁宁这不是放暑假了嘛，我们最近换了个新厂子上班，工资高一点但更忙了，经常加班到十一二点才下班，根本照顾不了宁宁的生活，听说姐夫最近在准备考试一直在家，能不能让咱妈过来帮我照顾一下宁宁？下学期宁宁就上六年级了，小升初又这么关键，我想让妈过来照顾一年，等她上初中去住校了就好了！”雨燕想了想道：“应该没问题，晚上我跟妈和你姐夫商量一下，这周末过去行吗？”丹阳道：“好呀，越快越好，你们定了时间，我马上给妈买票，谢谢姐！”挂了电话，雨燕心里开始忐忑不安：方舟这个贪玩又粗枝大叶的人，怎么照顾得了孩子呀？ 晓天又跟一岚聊了几句，见雨燕出来换了心情，就问：“怎么啦？”雨燕皱着眉头道：“我妹打电话，让我妈过去帮她带孩子，以后家里可咋办呀？”一岚淡淡地说：“让你婆婆过来帮忙照顾呗！没听你提过你婆婆，你们应该相处还好吧？” 雨燕道：“哪儿那么好相处，都是一言难尽！”晓天听了忍不住直摇头道：“哎，快别说这婆媳关系了，住一块儿准出问题！最近我妈和我媳妇儿越来越不对付，我每周末回去夹在中间太难受了，感觉我们家就快要爆炸起火了。等这周末我们搬了家分开住，就可以万事大吉了。”雨燕问：“你鹭岛上城的新房装修好了？那以后咱们就真的隔条街了！”晓天站起来道：“对呀，这周末我得开车回去搬东西，周一你坐我车就方便了，就在你们小区马路对面等我就行了。”雨燕笑笑说：“哎呀，这便利来得太突然了，谢谢钱总，你这得帮我省下多少张地铁票了，改天请你吃宵夜！”晓天站起身来，看了看表道：“不跟你们扯闲篇了，我得去一趟王氏厂里，找肖总拿最后敲定的协议文件，明天殷总要出发去王氏集团总部谈拿地的事，再过十天，那块地就要开始挂网公示了。”一岚和雨燕听了都一阵欣喜：终于快要等来希望了! 晚上，雨燕回到寝室，靠床头打电话跟母亲和方舟商量，母亲听了说：“丹阳也给我说了，具体怎么安排你们定吧，我都行。只是要过去住一年多的话，那冬夏天的衣服都得带，这么多我怎么带得走?”方舟说：“没事，让妈去吧，我一个人在家带孩子能行!”雨燕道：“那就这么定了，丹阳让你早点过去，我马上给你订周六的机票，随身背个包就行，衣服那些邮寄过去就行了！” 周五晚上，晓天回到家，进门就喊：“何露，我把车开回来了，明天一早就搬哇？”母亲坐在沙发角落，见晓天进门，就道：“回来了，我去端菜！晨晨已经吃过饭了，去楼上邻居家玩去了，我们马上开饭。”何露从卧室里懒洋洋地走出来，在餐桌前坐下道：“我找了个搬家公司，他们明天一早来开始收拾打包，搬过去之后也会帮我们收拾布置好，东西都用他们的车搬，我们自己的车随身带贵重物品开过去就行了。”晓天喜出望外地道：“哦，这么轻松，我还想着家里两辆车得跑多少趟才能拉完呢。”母亲从厨房端菜出来，一脸不高兴地说：“家里有两部车，还有我们三双手，一起收拾也能搬过去，何必找外面的车外面的人，帮着收拾好，布置到位，得多贵？何必花那冤枉钱？”晓天见又说到钱这个敏感的话题，连忙打圆场道：“哎呀，应该也没多少钱是吧？何露。”何露明显听出婆婆的不满，天天拿钱说事，她已经忍无可忍了，故意说道：“我找的是日式精品搬家服务，收纳整理搬运一体化，全程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的，等他们收拾好直接入住就行了。虽然贵是贵了点儿，但人就轻松多了。其实也不算贵，也就四千左右吧。”晓天连忙给何露使眼色，但何露压根儿当没看见，婆婆听了生气地道：“家具你们都是买的新的，这边大件家具都没什么要搬过去的吧，只搬些衣服被子这些小东西，买一沓包装袋和纸箱，自己怎么就不能搬过去？非得花一个月工资去搬家？省下来就是一个月生活费，还吃不完！真是不知道精打细算，现在挣钱多难！”晓天已经听出了火药味，连忙说：“妈，自己搬也怪累的，找个专业搬家的也挺好！”何露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也跟着阴阳怪气地道：“是，我是不会精打细算，只会大手大脚花钱！现在都什么社会了？明明有轻松省力的方式，怎么就不能用？非要像你们那个年代，天天苦哈哈地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才是好的吗？你要过那样的日子你自己过，不要把你那套吃苦受累的生活观念强加到我身上，行不行？”晓天想要上前拉住何露，让她别说了，可何露甩开晓天的手继续说道：“说到底，你还是没把我当自家人看，要是你女儿搬家，你会这么说吗？你怕是生怕她吃苦受累！哦，对了，你没生女儿，你怎么会心疼别人家的女儿？”晓天母亲心里也憋着火，她听何露这样冤枉她不会疼人，把最后一盘菜端出来放到桌上，扯下围裙，红着脸说：“何露，凭良心，你嫁给晓天，我们家让你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累？房子都是我们晓天买的，你一个月挣三四千块钱，自己就得花个精光，你倒是什么都吃好的，穿好的，车也要开好的，晓天那么辛苦挣的钱，去年挣那一百万，几下就被你花个精光，还让晓天欠下一屁股债，要还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你说你，都不知道节约点儿存下来一些，过日子不是你这样过的！”何露一听真是气得热血一下子涌上头顶，看看钱晓天，指着晓天鼻子问道：“钱晓天，原来你当着我的面，说该花的就花，背着我就这样说我的是吧？你把家里什么事都跟你妈说是吧？我就是你们眼中的败家娘们是吧？那我还真就败家了，你们怎么着吧？是，新房子所有的东西，我都是买的新的，好的，这屋里一件旧的我都不要，你们就留着慢慢用吧！还有啊，你老人家喜欢过苦日子，最好回老家自个过去！别来妨碍我过清静日子！”母亲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气得跺脚地问：“何露，你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你花我儿子挣的钱大手大脚，一点也不亏心？去年过年他没挣到钱的时候，你就那样待他，让他一个人回老家过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爱慕虚荣的大小姐，当初就不该娶进门！”晓天已经急得不行，连忙叫着：“妈，妈耶，你少说几句吧！”又转过头对何露说：“明天就搬家分开住了，你们非要吵成这样吗？就不能开开心心地搬家吗?都别说了，吃饭吧！” 何露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钱晓天鼻子骂：“就你这个指望不上的窝囊废，从来不帮我说句话！还吃什么吃？！明天我和晨晨搬过去住，你们母子俩这么齐心，这么节俭，就都住这儿吧！姓钱的，有本事以后别进我新房子的门！”晓天嬉皮笑脸地道：“别呀，什么你的新房子，那不是咱家吗？”何露气得叉着腰道：“滚，那房产证是老娘我一个人的名字，这儿才是你的家，你就在这儿住到天荒地老吧！”晓天母亲哪见得了何露这样欺负晓天，扯着嗓子道：“何露，买那房子是我儿子出的首付，按揭也是他在还，你出过一分钱吗？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就是你的了吗？你也太霸道了吧？”何露继续叉着腰，哈哈笑道：“我就霸道，怎么啦？你不是喜欢节俭吗？就让你儿子跟你一起过呗！我那装修豪华的新房子，以后你休想踏进去一步，来了我也不给你开门！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霸道！”晓天连忙拉住何露往外走，何露不走，晓天一把把她抱起来往门口走，边走边说：“走，咱们出去吃！都少说两句！”何露仍然不依不饶地说：“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成天在背后嚼我舌根，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一来就让人不安生，你不把这家里搅和得鸡犬不宁，稀巴烂，你就不甘心是吧？要说霸道，你才是个既霸道又不懂规矩的婆婆！以后，你要想再来打扰我的生活，门儿都没有！”晓天把何露抱到门口，放下去开门，对母亲说：“妈，你自己吃吧，我们出去吃。”说完，就拉着何露出了门，门嘭地一声被关上，留下晓天母亲独自在屋里，气得一个劲儿地捶着胸口，口中连连骂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怎么找了这么个没老没少的东西！” 第四十六章 八十万 都说房地产行业是金九银十，但这早已是过去式，随着去年下半年全国各地针对房地产出台的一系列限购限贷政策，目前整个行业都在逐步降温，人口密集经济发达的一二线大城市成交纷纷下降，更别提像安苍这种人口少经济发展滞后的五线农业小县城，宏观市场形势比去年严峻许多。再说本地市场，深耕安苍十年的本地小开发商和另一家外地房企今年也陆续开出两个项目，位置比未来城更靠近县城中心，配套更完善，但售价却均比未来城便宜两三百，对未来城形成售价围攻模式，未来城的销售量跟去年同期相比，几乎下降了三分之一。幸亏殷总对今年形势早有预估，年度目标定得相对保守，安苍团队是整个卓越集团唯一完成半年销售目标的。 夏天七八月酷暑难耐，大家都没被高温困住，全员营销卖房各部门你追我赶，业主老带新成交比例稳定保持在百分之二十五，安苍已经在紧盯全年的目标，下半年每个月的销售都不能拖后腿！雨燕带领的策划部也忙完了盛夏的商业街亮灯仪式和人气爆棚的龙虾啤酒节，未来城的名气在安苍越来越响亮，一期住宅仅剩不到三分之一，而且都趋于一百平米的大户型相对滞销，大家对新地块的期待更加紧迫。殷总每次来到售楼部，都有王玉娇这一群置业顾问跟在后边关心地问：“领导，我们二期什么时候拿地？”殷总都微笑着不回答，只说：“要你们操心？等着，有你卖不完的房子！”留下置业顾问们三三两两一片笑。 江东二期排号火热即将开盘，王丹瑶总负责拓展的江安市已与当地颇有实力的江扬建工集团达成了合作协议，在进一步寻找适合的项目；殷总南下归来，也带回了与王氏集团的合作开发协议的签字文书。未来城旁边二号地块挂牌上市已基本定论，只等下个月土拍一锤定音。 围绕这次拿地后的二期开发，殷总下了死命令：两周之内设计方案必须达到报规要求，国庆前将方案报给集团审核。这几天安苍团队管理层连续加班开会讨论，邓科是设计负责人，这是他最忙碌紧张的阶段，他最操心的就是地基的问题，这个二号地块偏东北角有一条深度约三十米的溪流涵洞穿过，这在设计上严重影响地基的稳固和地下车库的规划布局，十分棘手。如果说一期工程是愚公移山，那么二期工程就是精卫填海。 大家聚在会议室讨论，今晚又注定十点以后才下班。雨燕道：“邓科，针对你昨天反复强调的产品配比问题，我们营销板块今下午组织了策划销售一起讨论，意见都整理出来了。一期目前我们还剩近约三百套一百一十平米以上四房户型，二期户型不能过大，这次要中小三房户型为主，四房只能占到5%以下，而且必须是面积不能超过一百一十平米的紧凑四房产品。同时，我们针对是否规划小套二产品这个问题做了专项市场调研，结果是大约有百分之八的需求。我建议可以把套三减少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改成套二。修改后具体户型配比我马上发给你。” 钱晓天道：“这两天我一直在跑规划局，他们原来要求我们按照一期地下车位百分之八十的比例设计，针对涵洞区域无法规划地下车库问题，我从上到下反复沟通，今天下午规划终于同意将地下车位比例下降到百分之七十，这样地下室土方量也大大减少。具体减少量邓科算一下，一岚再算一下看成本能节约多少。”一岚道：“好，这个没问题。邓科，涵洞初步设计方案专业公司那边什么时候能出来？这个成本我还没法算。”邓科道：“说的是明天，但这个涵洞毕竟属于政府基础建设，方案出来后得先请规划局专家先看看，你先不着急算。钱总，你约的规划局专家帮忙看时间定了没？ ”“约的是后天，明天就是加通宵，也得让他们赶出来。”钱晓天敦促道：“还有，这个外立面风格必须和一期保持一致，天际线问题也是规划这边最看重的，概念方案里要重点表现这两点。”邓科一边听着，一边在电脑上记录，一边点头。 夏海波道：“这个涵洞的设计方案必须得尽早确定，我们初步预计涵洞施工需要三十天以上，会影响基础整体施工进度。”雨燕问：“我们这一稿方案的测算，殷总说明天要报给他看，基于我们现有营销场地、样板区和广告资源基础，二期的营销推广成本我减少了百分之零点五。另外，现在我们已经是卓越集团了，是否还要用卓信品牌，这个品牌费还要不要算？大家发表一下意见……”还没等雨燕话落音，丁一岚第一个反对道：“我觉得不用，这百分之二的品牌费太贵了，按这稿货值算得上千万，现在市场下行，二期价格迟早要降。我已经把工程成本降到最优，目前利润才两千多万……商业车位再滞销，等于没利润。” 钱晓天也道：“是啊，我们一期已经名声在外，二期直接就叫未来城二期，把品牌费省了最好。”“这个品牌费省不省，岂是你我就能决定的，我们这儿讨论没用？还是要跟殷总反映，得从上面去做工作。”邓科一语道破机关。雨燕道：“那行，明天上午我给殷总先初步看一下这稿测算，顺便把大家的意见都反馈上去，看他怎么说吧。”正在这时，殷总推门进来，拉开椅子坐下说：“都在啊？”雨燕道：“领导，您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项目成本问题，这个品牌费算……”殷总一摆手道：“测算明天再说。给大家说最重要的事！本来想明早开会给大家说的，既然都在就先给你们说一下。二期的跟投方案，这几天我一直跑集团跟倪董、汪董汇报，终于定下来了。”大家这几天都在翘首以盼这个跟投方案，一期投资赚了钱，二期自然也要抓住机会，特别是手里有钱的，都想投得越多越好，大家都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 殷总继续道：“二期采用GP+LP跟投模式，GP是股本，二十万一股，LP是债务融资，经理级需要准备六十万，按照百分之十五的年息给大家算，季度结息。鉴于大家职位等级都是经理级，本次跟投你们每人准备八十万就行。多的份额没有，给你们两周时间准备，国庆前交进来。”“八十万，这么多啊……”“从没投过这么多钱！”大家一片哗然，有的轻松，有的忧愁。雨燕也皱着眉头嘟哝道：“这么多，上哪儿找啊……”殷总道：“虽然这次跟投金额有点高，但真正的股本只有二十万，比一期还少。另外六十万是纯融资，大家是有利息收入的。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们自己操盘，风险可控。大家尽快跟家人商量，筹措资金，实在不行同事间相互借一下，但该付的利息得付。”说完，殷总起身走了，等殷总出去带上门，大家才开始炸锅一样地讨论起来。 夏海波问：“听说一期你们都赚得盆满钵满，二期是不是也指定能赚钱？”邓科道：“我感觉亏是不可能，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吧……”“那我也没这么多钱，只能回去把房子抵押了贷几十万出来！”夏海波若有所思。邓科道：“我也不够，只有去信用贷借二十万。”钱晓天也道：“早知道要投这么多，我年初装修房子就少花点！没办法，只有去把我老妈的养老钱借点出来咯。”丁一岚笑话他说：“有妈可以啃，多好啊！”钱晓天瞪眼道：“什么啃？我是借，要还的！谁能像丁总你这般财大气粗，这区区八十万肯定不愁的！”大家一片热烈讨论，似乎都找到了钱的来处。只有雨燕没有参言，独自陷入了惆怅，年初买房的一屁股借款才刚勉强还清，这八十万不是要命吗？但这么好的机会不投，等于送上门的赚钱机会都不要，也不甘心啊。这种事也找不到人商量和分担，给方舟说等于自寻烦恼，他只会说没钱就算了，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一点忙都帮不上。看来，这八十万只有自己想办法！ 这时雨燕问邓科：“邓科，你找的什么信用贷，给我说说呗！”钱晓天问：“怎么？你也要贷？”覃雨燕愁得用手撑着脑袋，扭头回道：“我现在就只有几万块，不贷怎么办？！”这一切，丁一岚都看在眼里。邓科道：“我空了给你说，之前我贷过一次，年息百分之四左右。”开完讨论会，雨燕和丁一岚走在夜晚的街边人行道，路过的夜宵小吃摊和烧烤店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丁一岚问：“雨燕，你饿不饿？”雨燕说还行，一岚说：“下午从工地上验收方量回来晚了，食堂没什么菜了，没吃饱，要不我们去吃几串烧烤？”雨燕说：“行，我陪你吧！”两人点了烧烤，然后选了一个小桌坐下，服务员拿过一瓶饮料打开放桌上，雨燕给两个杯子倒上，一杯放在一岚面前，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小口，随着叹出一口气来！一岚问：“怎么，为钱发愁啦？” “是啊，我这经济状况，怎么筹到这笔钱啊？一期筹投资款的时候，我是信用卡套现、保单贷、我妈那儿、朋友借，想尽了办法才凑齐了。但这次金额太大了，用尽这些办法也凑不齐。”边说边摇头，随后又道：“一岚，还是你厉害，不为钱发愁，你看我们年龄差不多，哎，这些年我都白活了！”语气中满是忧愁和懊恼。 一岚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人这一辈子啊，迟早都是会为钱发愁的。我上高中大学的时候就为钱发愁了，比你更早……”“是吗？以前我们那会儿家里都困难，我上大学也是贷的款，大四毕业后我爸打工挣了钱才还上。”雨燕也回忆起往昔。“我的困难，跟你的不一样。我家还有个弟弟，我爸妈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我上到高中时，每个月才回一次家，我爸妈见我就说，女孩子上那么多学干什么用？以后考不上大学岂不是白白花家里的钱？即使考上大学，估计你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以后出来找不到工作，还不是只有回家来种地？你看你现在还戴个眼镜，以后回家种地都会被别人笑死！我爸不但不劝，还雪上加霜地说：你弟弟也快上高中了，家里就这么个条件，你当姐姐的要懂点事，像你二叔家丁一维一样，人家比你还小两岁，都出去打工挣钱好几年了，有什么不好？！”一岚眼里泛着泪花，越说声音越是哽咽，雨燕抽了一张纸递给一岚：“哎呀，以前都没听你说起过，快擦擦。” 一岚接过纸巾，继续道：“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好说歹说我爸妈才同意给我交第一年的学费，但生活费和以后的学费让我自己想办法，我从大一开学起就开始勤工俭学，在麦当劳当过服务员、洗过碗、摆过夜市地摊、卖过烧烤，所有能挣钱的工作都干了个遍，但都只能挣到很少钱，我爸妈从来不问我有没有生活费，生怕我找他们要钱。那时候我每顿饭只吃一个馒头、一份素菜，十天半个月才打一份最便宜的荤菜，就这样坚持了一两年，后来认识的人多了一点，路子宽了一些，才慢慢找到了挣钱多的兼职工作，生活才慢慢好了一点。学费后来就一直贷款，等我毕业后挣了钱自己还的。”一岚边说边流泪:“而我弟弟的待遇则完全不同，他要什么我父母全都满足，他刚上大一说要买个电脑，我爸妈二话不说去借钱给他买电脑，大二说要买个手机，我爸妈也是借钱都给他买，上班才一年我弟弟说要买房，我爸妈又四处举债帮他买房，直到现在我爸妈都还在上班，挣的钱都用来帮衬我弟弟……而我，从上大学到毕业后参加工作，买房结婚都是靠我自己，所以我老早就知道挣钱的重要性，加入卓信以后，我工作上一直是最吃苦的，没结婚前都是吃住在公司，后来结婚生了芮芮，我只休了一个半月产假就去上班了。公司有什么投资机会，我也都是想尽一切办法参加，我生怕失去任何一次挣钱的机会。现在我可能稍微宽裕一点了，但如果一天不上班挣钱，我就没有安全感……” 一岚伤心得泪水一直流。 雨燕听得也眼圈红了，见一岚哭成这样，连忙安慰：“对不起，不小心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一岚，你太了不起了，能靠自己一路读完大学！别伤心了，快擦擦……”连忙帮着递纸巾。“哎，好久没跟人提起这档子事了，过了这么多年，提起这些还忍不住掉眼泪，让你见笑了……”一岚说完端起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饮料，想让自己从伤心情绪中走出来。“哎，你太不容易了，你早该跟我讲讲这些，自个憋心里这么久，说出来总会好点儿！”雨燕坐过去拍拍一岚的肩膀。一岚继续道“哎，我以为自己已经原谅了他们。你知道吗？我名字里的岚，以前是男生的男，上大学的时候，我怕以后工作了别人继续笑话我，才自己做主改了现在这个字。”“嗯……改得好，现在这个岚字多好啊！”这时烧烤端上来了，雨燕拿起几串烤肉递给一岚道：“吃吧，都饿半天了，多吃点儿，吃饱了什么也不要想！反正现在你已经是丁千万了，以后再也不要伤心了。”雨燕有点幽默的意思，想把一岚逗笑。 “什么丁千万，那是他们开玩笑，我只不过是这十几年来都在卓信上班，收入一直比较稳定，趁着以前房价便宜的时候早早地买了几套房子，又两次碰上公司投资退不出来的情况，抵了两个商铺，现在房价涨了而已。单说挣的钱，离千万还差得远呢……”一岚解释道。“哎呀，听不出来我开玩笑的嘛？咱不管别人怎么说！来，碰一个！”雨燕努力地活跃着气氛。 一岚的伤心事，让雨燕重新唤起了对挣钱的决心和欲望，同事们口中的“丁千万”也是通过自己辛勤的双手挣来的，看一圈周围同龄的朋友同事，基本都是从农村读书出来，努力在城里扎下根的，谁不是凭自己本事在挣钱讨生活。这一路回到寝室，躺在床上，雨燕已经打定主意：想尽一切办法筹钱，不就八十万吗？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大能耐！ 第二天一早，雨燕跟殷总汇报了品牌费的问题，殷总回复说他来想办法。随即，雨燕召集策划部开会，讨论赞助安苍文旅局全县中秋文艺晚会的工作进程。虽说这场活动是县文旅局牵头，安苍分公司作为本次活动唯一的赞助单位也要全部抽调人力协助，并赞助现场氛围制作和压轴环节的巨型大月饼，还得确保项目推广宣传跟上，既要合情合理还不能太过突兀，不能偏离了晚会欢乐团圆的主旋律。雨燕起头道：“大家说一说中秋晚会筹备的进度。”黎梦道：“巨型月饼已经联系妥当，定金已支付，表面文字已经发过去了，爱月糕饼那边提前两天开始做，当天用冷藏车直接运送到晚会现场。并配两名糕点师，现场帮我们分切装盘。”易帆道：“舞台背景画面设计已经完成，会后请您发给文旅局熊局再确认一次，看他们还有没有修改意见。另外制作单位建议就用我们供方来做吧，我觉得洪达广告的制作水平没问题，他们的服务态度也一直很好。” “行，我再给他们洪总打个电话，强调一下制作安装的品质，到时候制作小样一定让我亲自看。对了，易帆，当天晚上宣传点位的DM单印回来没？人员安排好没？”雨燕问。“加印的明天就能回来，宣传点位上的人我考虑的是置业顾问，私下都跟他们说了，到时候再提前发通知。”易帆补充道。雨燕对易帆道：“易帆，还有晚会主持人串词中的口播文案，你和背景画面一起发给我。黎梦，跟行政部协调一下，当天晚上晚餐提前到四点半，五点全体集合前往晚会现场支援。”然后顿了一下道：“活动的安排就这样，我再顺道说个事。你们都知道我们即将拿二期地块，公司针对中层有跟投方案。类似于一期，风险可控，感兴趣的这几天可以找我。” 黎梦道：“谢谢燕姐，我就算了吧，我老婆是在银行上班的，对房地产投资不感冒，之前一期跟投时你跟我们说了后，我回家一说她就拒绝了。这次多半也是这么个结局。”易帆道：“燕姐，我正在准备年底结婚，钱用得很紧，这次拿不出钱来，等下一次吧……”雨燕也知道是这么个结局，但总归还是要跟大家通气的，于是说：“没关系，各有各的难处！有这机会，我也得跟大家说一说，万一你们感兴趣呢。没事，你们去忙吧。” 午饭时间，一岚叫雨燕：“走，吃饭了，今天食堂吃藿香鱼！”雨燕道：“你先去，这会儿挤，我先打个电话。”于是开始挨个给信用卡中心、保险经纪人路遥打电话，想通过上次同样的方式筹钱，想再找母亲和老同学借呢，但年初买房借的才刚还了，真是不好意思开口，没办法，就信用贷吧。但信用贷顶多二十万，剩下还有五十万的缺口啊，雨燕真是犯难了。经过一两天的冥思苦想和心理战，雨燕决定：自己能力有限，只投股份部分就行，至于借款融资的部分，看谁有多余的资金能凑进来，利息就让给谁。她首先想到问问一岚，她肯定能帮自己凑一凑。晚上回寝室路上，雨燕就问了一岚，一岚想了想道：“我投了我的那份之后，也只多出来十万，可以凑给你。”雨燕高兴坏了，拽着一岚手臂道：“你真是好心人，本金我给你打借条，每季度公司发了利息，我一分不少地转给你。”一岚道：“行，我们完全信得过你。”太好了，离目标又近了一步。第二天晚上加班会议结束后，钱晓天凑过来道：“投资款还差多少？赵丹说她那儿有三十万，你用不用？”雨燕听了眼里放着光:“真的？要！要！利息都给她！”这下好了，只差十万了。 第二天下午，雨燕正在楼下自然光线下绕着喷绘转圈，看中秋背景画面小样，洪达的老杨亲自送过来的。这时雨燕接到信用卡中心电话，对方说：“覃女士，您好!您信用良好，根据您的信用卡额度，本次你可以套现八万元，可以分期还款，请问您考虑好了吗？”雨燕道：“才八万元，能再多一点吗？我信用这么好，额度可以给我申请再高一点吗？”对方道：“覃女士，根据信用卡额度，您原本只能申请六万元，但鉴于您之前一次套现还款信用良好，本次我已经帮您申请增加了两万的额度，最高只能套现八万元。” 等在一旁的老洪都看在眼里。 “那行吧，最快什么时候能到账？”“最快明天中午前就能到账，需要您提供一下……”还没等对方说完，雨燕道：“这样吧，我现在外面，不方便提供这些，五点过来您再打过来好吗？”于是快速挂断电话，指着中间画面说：“老洪，用的是最好的黑白布吧？……我觉得中间这个颜色合适，您觉得呢？”老洪说：“布肯定是最好的。对，中间这个原色最好，我们的调色师傅对你们的设计稿向来把握最准。”“是吗，那就这中间色吧。” 老黄边收画面边问：“覃经理，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是不是着急用钱啊？”雨燕尴尬地道：“就是，最近在筹一笔投资款……”老黄道：“还差多少嘛？我可以借你一些。”雨燕被这突如其来善意吓一跳，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能借你的钱，你是我们的供方，用谁的钱也不能用你的钱，这不合适！”老洪道：“你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人也这么好。再说就当朋友借你的，你给我打一欠条，白纸黑字谁也不能说什么。”雨燕还是说：“这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老洪道：“哎呀，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样，你大不了给我点利息，我就当存银行一样！再说，你们公司也没有明文规定，员工不能向供方借钱吧？”雨燕更尴尬了，道:“老黄，你这好心我领了，容我再想想吧。”说完就上楼了。 一周后，公司已经在催交投资款了，想尽办法的雨燕还是没筹到那十万元，老洪的话一直在脑子里打转，在现实的困境下，雨燕一直跟自己作思想斗争，但最后跟自己妥协了：虽说供方这层关系十分敏感，但正规合法的借款应该是不违规的，给他比同期银行定期存款更高的利息他也不吃亏，只不过这人情以后就欠着啦！ 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并没有违规的雨燕，拨通了老洪的电话：“洪总，上次说借钱的事，我给你写一借条，并写清楚年息给你按照百分之五计算，能借我十万吗？大概过春节时就能还你！顺便你把银行卡号发我一个，我有几万了就分批次打给你！”就这样，拼尽全力的雨燕，终于筹集到了八十万投资款，而这一切全程没跟老公方舟提起，她不想在全力前进的道路上听到不愉快的杂音，因为，工作本身给到的劳累和压力，已经够够的了。 第四十七章 大马戏（上） 中秋国庆后，二期顺利拿地。拍卖官落锤那一刻，在殷总的心里，这块悬了几个月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集团不出一分钱，我殷智明自力更生也能闯出一条路来！这对于安苍团队和卓越集团当然都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倪董报喜。此时，章光华正在倪董办公室汇报资金安排：“董事长，这个月有两笔贷款到期需要偿还，分别是商业银行的六千万和信用社的八千万。我梳理几个项目的财务情况，金松湖刚交了江东二期的土地款，账户差不多是空的。江东一期欠了三个月累计需要支付的工程款有四千万，这个月必须得付，不然可能停工。现在一期剩余洋房大户型滞销，基本入不敷出；江东二期才刚开始回款，只够自给自足；安苍一期的资金余额又全部调集给了安顺项目缴纳土地款，几个项目最大限度能调集出一千万来。这两笔贷款找不到资金来源，我建议再展期半年，半年利息将产生五百万。等春节后几个项目回了款，再调集资金归还。您看这样适合吗？……”倪董听了章光华汇报和建议，还在片刻思考中，接起殷智明的电话，那边道：“董事长，二号地块拍到了。”倪董顿时面露喜色，但似乎又带着些许平静：“好！好！你们辛苦了！接下来跟王氏那边好好协调，尽快推进过规和手续办理吧！”电话那边的殷总高兴地应允：“董事长，您放心，我们全力争取一个月内过规！”挂断电话，倪董似乎没有特别高兴，他说：“光华，这两笔贷款就按你说的，展期半年吧！你还有没有其它事，下午我要去安顺一趟。” 章光华道：“没事了，今明两天我就去两家银行跑一趟，请两个行长吃个饭，把这事办了。董事长，你去安顺有什么事情吗？是否需要我一起？”倪董道：“拆除水源地保护区标志牌的事，折腾了三个多月，王区长说省里批文这周就能下来， 我过去敦促一下项目上后续的事，这个月必须把规划过了。只有开了工看到实实在在的进度，那两千套团购才能启动。再不抓进度抢时间，春节还怎么过？”顿了一下再道：“你忙你的吧。” 章光华看到了倪董一脸着急，这急从何来他心知肚明：安顺毕竟是倪董当时力排众议，放弃洪安主导要拿的项目，还在自己家乡，再不过去抽两鞭子，安苍的进度怕是要赶到前面去了？章光华连忙道：“董事长，有需要的话，您随时招呼我，我就在江州！那我先出去了……”刚说完电话响了，一看是殷总来报喜的，接起来就道：“殷总，恭喜恭喜啊！你的好消息，我已经知道了！原本以为安苍拿地融资，我又要多出一大把白头发，没想到你这波神操作，真是大大地帮了我一回！我得谢谢你啊，过两天我来安苍请你吃饭……”殷总那头高兴地说：“光华，我才给倪董和汪董去了电话，第一时间就来给你这个财神报喜啦，你一天够头痛的了，我不能再给你添堵啊！哪天过来提前打电话，我给你把土鸡、土鳝鱼提前安排上……”章光华为不打扰倪董，边说边往外走，留下倪董独自一人目视窗外和凝重的表情。 两周后上午，大家像平常一样在上班，行政部何旭领进来一位领导模样的男人，并直接带去了冯媛媛原来坐的位置，大家面面相觑，丁一岚问雨燕：“咱公司什么时候招的领导？怎么没听说呢？”雨燕也摇摇头。何旭见殷总也来了，跟着他进了办公室汇报道：“领导，周五下班前集团文总给我电话，说给咱们招聘了一位工程副总侯总，理由是二期拿地了，工程量大怕您管不过来，这事您知道吗？侯总刚才来报到了，您看是否需要开个会给大家介绍一下？”殷总平静地说：“哦，这事我知道。好啊，组织大家十分钟后在会议室集合，隆重给大家介绍一下呗。”何旭领命出去，钱晓天见何旭出来，上前小声问他：“你们向集团人事部发起过招聘需求申请吗？”何旭摇头，两人心领神会地一笑。 十分钟后，殷总起身隆重地给大家介绍：“由于二期拿地，工程管理工作大量增加，集团考虑到我们难处，帮我们重金聘请了侯总来分管工程板块工作，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侯总的加入。”大家在一片掌声中面面相觑，特别是中层管理几个，大家都一头雾水。殷总接着说：“侯总在工程建设领域有二十多年的管理经验，比我更专业更全面，有了侯总的加入，我们的工程技术力量如虎添翼，以后二期工程方面的问题都先请示侯总。感谢侯总的到来，我还是只管一期，也能轻松一些了，哈哈……欢迎侯总给大家讲几句。”殷总的话语中透着故作的自然和轻松。侯总起身道：“各位同事，我叫侯运辉，今年四十五岁，之前在恒都等大大小小七八家知名企业担任工程管理约二十年，专业经验还是有一些的。第一次来到卓信文化体系的卓越集团，你们在业界是非常专业的企业，我也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接下来，我将尽快熟悉项目的工程事物，恳请大家的支持帮助，让我们一起紧跟着殷总的领导思维和开拓步伐，和大家同心协力，把我们安苍分公司建设好，为集团服好务！谢谢大家。”又是一片掌声！ 殷总道：“那大家散会！”说完，殷总和侯总一先一后地出了办公室，其他人才起身一窝蜂出去。钱晓天跟雨燕道：“这下热闹了，集团都空降人来了！”雨燕问：“殷总不是管得好好的吗？之前也没听殷总说需要招人啊！”丁一岚也纳闷道：“是啊，之前在金松湖，三四个项目的工程都是殷总管，怎么这边才拿了个二期就说管不过来了呢？”“呵呵，这还看不明白吗？这是集团怕咱做大做强了不好管，先派个人来分权管理啊……”钱晓天摇头说：“用集团的钱拿地不同意，不用集团的钱拿了地还是不痛快，真是难做啊！”雨燕道：“也不一定吧，以前殷总只管工程，但现在是项目总，两个项目各个板块都要管，会不会是真管不过来呢？” 钱晓天嘲笑道：“你还真是单纯啊，你觉得是就是吧……”说完给雨燕一个白眼，一声叹息就走了。从此工程板块进入了双领导管理模式，殷总完全按照集团要求，把工程管理决策权全权交给了侯总，侯总也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觉得自己就是来为殷总分忧的，在基础工作层面干得不亦乐乎，真有不好决断的就虚心向殷总汇报，这两人却也相处融洽，并没有生出什么不和谐之声。 基于项目团队前期的周密筹备，钱晓天一个月内就完成了项目过规，丁一岚的招采也十分给力，守着一期现成的硕丰总包资源，与安顺分公司一起两个项目同时打包谈价很快就出了结果。二期的总价包干，算下来单价比一期还要便宜一个点，过规后快速签定了总包合同。这让硕丰掌管运营的罗总一见到殷总就倒苦水：“殷总，丁经理真是不给我们活路啊，二期这个价，我们指定亏本啊！到时候我都没法给张董交代啊！”殷总不说话，等他诉完苦才笑笑说：“罗总你说笑了，卓越这几个项目造价加起来十几个亿，你能都亏本了不成？我都给你算过了，十个点是能赚的，再保不齐管理有点偏差、材料涨点价，也保底能赚八个点吧！”罗总这个运营造价老手，被殷总三言两语拎了个清楚，只能一脸尴尬地笑笑。 拿地四十天后，未来城二期在全集团中高层集体现场见证下，在锣鼓喧天、礼炮齐鸣、彩烟漫天的热闹氛围中顺利开工。而倪董心尖尖上的安顺项目，经过长达三四个月向上申报，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在十一月初将地块上“水源地保护区”标志牌摘掉。原来这片区域是二十年前确定的水源保护地，随着城市生态变化，这片区域早已没有任何水源保护价值，在安顺区生态环境局的协助下重新认定上报，才去除了这个拦路虎。江东项目二期国庆开盘以来，在价格优势的加持下持续热卖，卓越嘉和的郝总自然秋风得意，倪董也是东边欢喜西边愁。 未来城二期顺利开工以后，所有的压力就转到营销上来。如何造势宣传？如何快速蓄水在元旦后达到开盘排号量？怎么实现开盘后到整个春节期间的热销？上个月竞品项目凤凰城开盘前夜，花了一百二十万的明星演唱会轰动全城，实现开盘当天即售一点二亿的的好业绩，这让殷总大为赞叹！策划部近期开了两轮的头脑风暴会，什么大型年货节、社区文化节、艺术展……快要抠破了脑袋的节奏，依然没想出好的点子，距离计划开盘时间还有两个月，这让雨燕这几天寝食难安。 傍晚时分，殷总从食堂吃了饭出来，见覃雨燕还在座位上发呆。就叫了覃雨燕来办公室问道：“活动有眉目了吗？怎么愁得饭都吃不下了？”雨燕尴尬地道：“领导，我们还在考虑！”殷总道：“我要的是全城轰动的大活动，我觉得啊，他们凤凰城邦请的是过气的小明星，我们就花重金请当红的大明星！你朝这个方向想想……”雨燕道：“领导，我们再好好考虑一下，下周一前一定把方案报给你。”殷总手一挥：“行，去吃饭吧！” 雨燕走出殷总办公室更挠头了：明星演唱会在江州都已经开过两轮了。当红明星多贵啊，这个方案策划部早已研究过，没有几百万是无法撼动的，哪能请得起？！ 而且竞品项目才开了演唱会，我们又来无脑似的跟风复制，先不说效果怎么，雨燕都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这时电话响了，是方舟打来的，雨燕接起来有气无力的问：“什么事？”“妈妈，妈妈，我要看大马戏，我同桌胡乐乐都去看了，你周末也带我去看嘛！”子璇甜甜地声音一下激活了雨燕，让她提起了精神：“宝贝，去哪儿看大马戏啊”“不知道，妈妈，你找找嘛，听说有狮子老虎、还有飞人，我也要看，带我去嘛！”子璇一个劲儿地央求妈妈，雨燕道：“好，好，妈妈找找！”“谢谢妈妈，那我吃饭去了！”放下电话的雨燕一拍脑袋：大－马－戏！这时易帆刚好从食堂出来，抹着嘴路过，雨燕立刻兴奋地叫住他：“易帆，赶紧查一下成川哪儿在演大马戏？还有大马戏有没楼盘在做，有什么条件，需要多少钱？”“燕姐，你是说我们的造势活动？……这我知道，但这个需要很大的场地，还要搭建棚子，成本高，工程量巨大！” 易帆也兴奋起来，但转念间又打了退堂鼓！“不管这些，先了解！”雨燕当机立断：“了解到地方，明天我先去考察一下！”“好的，燕姐，我马上问。”易帆也积极起来，一趟小跑着去了工位。同时，雨燕也坐下在电脑上一阵搜索：安苍马戏。结果完全搜索不到安苍过去举办马戏活动的信息，这时他又拨通了县文旅局熊局的电话：“熊局，您好，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想问问您安苍这些年举办过大马戏活动吗？”“小覃啊？大马戏？没有！这十年我都在安苍工作，确实没有听说哪儿举行过大马戏。怎么呢？”“哦，没事，熊局，我们就是突然想到这个，才请教一下您，打扰了。”熊局的肯定，让雨燕更加坚定了信心。这时，易帆一声欣喜地叫：“燕姐，我了解到了，同行群里有人回复，成川南部开发区的万亩大盘——恒都文旅城正在做大马戏。我刚好有个前同事在那儿上班，我刚跟他确认了，确实他们正在做，明天就有三场演出！” 雨燕看一下手机时间，快八点半了，立即道：“好，你跟你同事说一声，明天上午我去学习一下，请他帮帮忙！”立即起身边收拾东西边说：“九点钟，安苍到成川还有最后一趟动车，我得今晚赶回去。我要立即出发去动车站，给大家说一下，明天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对了，你也全面了解大马戏的资源和条件，争取明天我回来就能确定方向给殷总汇报。”说完，提起包就快步下了楼，丁一岚和部门同事刚好饭后散步回来，见雨燕风风火火地样子，就问她：“你去哪儿这么急？”雨燕边跑边说：“回成川，明天上午去考察！我去坐最后一班动车！”雨燕一路小跑着来到街边打车，二十分钟到了安苍动车站，在动车检票最后一分钟进了站，一路狂奔的雨燕刚上了车，车门就关闭了。由于买票时间太晚，雨燕买的无座票只能站着，挤在车门处的雨燕见服务员推零食车过来，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于是买了一袋小面包，就着白开水，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吃得格外香！等她到家，子璇已经睡了。方舟问：“这么晚，你一个人回来的？”“是啊，明上午我要去南部开发区考察个活动，有三十多公里，坐车不方便，你可不可以开车陪我去？”方舟想了想道：“明天上午，行吧。” 第二天傍晚时分，考察完大马戏的雨燕回到公司召集大家开会。刚整理完汇总信息，殷总就从工地上回来了，雨燕接连跟了进去，把大马戏的想法向殷总作了汇报：“……领导，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主推大马戏，主要考虑形式热闹新颖，活动周期长热度高，参与场次及人数多，适合元旦春节氛围，预算大约八十万左右，比明星演唱会经济很多，如果我们几个项目联合举办，打包谈价成本更低。做了这场大活动，业主春节慰问我们就不再组织其它大型活动，只准备大礼包就可以了。……主要是这个方向，领导，你看可行吗？”雨燕不好再说下去，想听听殷总的意见。 殷总一边倒水，一边听得很专注，坐下半响才问道：“大马戏！这个要报批吧？为了获得地方支持，影响力更大化，能不能找县文旅局一起做，他们主办我们承办，费用我们出，地方在我们这儿？他们有政绩，我们得实惠。要用资源整合的思维来做这场活动，让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最大化。”雨燕心领神会，再一次确认道：“好的，领导，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方向深入下去做工作吧。就是场地问题，我们目前的商业广场区域，建议作为主入口和美食娱乐服务区，我们会在全城免费召集二十个左右的小商家入驻，搭建马戏大棚的区域只能选择售楼部门前的那块场地，离售楼部也最近，但面积小了一些，还需要扩大一些……”到这儿，雨燕停顿了下来，看领导反应。 殷总喝口水，抬头道：“你看需要多大场地？需要多厚的混凝土？让丁一岚先做个成本测算。对了，这个活动的风险必须要百分之百规避，不能出任何差错。”殷总斩钉截铁地说。 “我明白，我会找一家稳妥的活动公司，安全一定放在第一位。”出了殷总办公室的雨燕长舒一口气，兴奋地做了一个欧耶的动作，都在座位上等消息的策划部员工齐刷刷转头，问：“过了吗，燕姐？”雨燕点点头：“来，开会说接下来的分工安排。”大家也带着兴奋，拿了笔记本跟着进了会议室。 开完会的雨燕刚回到座位上，钱晓天就凑了过来：“雨燕，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哦，我今上午在成川考察大马戏去了，刚刚才赶回来。有事找我？”“大马戏？哎，你别说，这个可以！我们开盘前做这个活动一定爆火，殷总同意了？”钱晓天激动地问。“同意了这个方向，但还有很多具体的事要落实，准备场地、找活动资源、手续审批……到时候还得请你帮忙跑跑公安、消防的手续。”雨燕有些头大的样子。 “那有什么？到时候你说一声就是。对了，今天你听说安顺的事情没？”钱晓天小声问。“安顺？今天我没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雨燕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今天安顺工地上，硕丰总包挖掘机操作不当，翻到土陂下去了……一个工人当场挂了。”“什么？怎么会这样？”雨燕听了顿时头皮发麻，心生难过地问：“那怎么办呢？那家人什么情况？”“能怎么办，只有总包那边赔钱呗。那家人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项目上把消息封锁得很死，中午我找冯媛媛问事情她都没说这事，我是下午通过其他人了解到的。”钱晓天接着道：“你说那项目邪门不邪门？好不容易解决了水源地问题，又出这事？”说完一声叹息道：“要是当时让我们拿了洪安的项目，现在肯定都开盘了……”钱晓天又提起了往事。雨燕也道：“是啊，确实不太吉利，那冯媛媛和陈力俩人现在得多头大？你说咱们要不要打个电话去安慰一下？” 钱晓天嘲笑道：“这事是你我安慰能解决得了的吗？人家都没让咱知道，你还硬凑上去不成？”雨燕有些尴尬地道：“也是哈，不合适！哎呀，洪安的事都过去了，你老提干嘛？别想了，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杀回去！”钱晓天道：“不是我想提，今天下午科华项目发展部的小刘告诉我，他们国庆开盘以来，现在已经卖了快两个亿了，单价七千多，而你再看看现在的安顺项目，你说气人不气人？要是殷总知道了，估计能气得跳脚！”雨燕不可思议道：“卖得这么好啊？我最近忙，都没关注！你也别气了，以殷总消息那么灵通的人，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不跟我们提吧了。”“是哈，他真沉得住气！你看，安顺这事他肯定也知道，但也只字没提！”钱晓天恍然大悟！ 第二天一早，雨燕来到熊局长办公室，表明来意，熊局道：“覃经理，我们文旅局最近要全力筹备纪念季勋同志安苍起义九十周年红色文化旅游节活动，这个旅游节在省里都是重点关注的，这个阶段我们基本抽不出来时间精力。同时，对于企业主导的商业性活动，我们文旅局不便参与，还请你理解。不过呢，我们融媒体中心下面有几个小号，到时候可以帮你们宣传一下……”雨燕道：“我理解，谢谢领导的支持，接下来我们还需要走报批手续，还得麻烦局里各个科室，谢谢你们！”“只要你们单位正规，手续齐全，那都是分内工作。对了，小覃，安全问题，一定是重中之重。”熊局格外强调道。“嗯，您放心，领导，我们一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回到公司后，雨燕找殷总如实汇报文旅局不同意主办的意见，殷总正在办公桌上签批一摞厚厚的文件，笃定地说：“我要的是规避风险，反正这场活动绝不能由我们主办……”雨燕听到这一句，头脑里轰地一声炸了似的：我们不主办，那这不等于办不了吗？顿时热血上涌，正想着怎么再争取争取，殷总又道：“让活动公关公司主办，我们租赁场地给他们，同时以购买门票的方式合作，所有报批手续都让他们去办，我们只负责协助办审批手续。”雨燕觉得这个方式公关公司可能很难接受，但想起昨晚钱晓天说安顺的事，殷总坚持外包这立场肯定不会改变，也勉强接受道：“领导，那我们先找几家活动公司来谈，看是否有愿意的吧。”殷总又说“还有，招标时按照三个项目打包的方式谈价，我跟倪董请示了一下，他在考虑让金松湖和安顺项目也一起做。”“那太好了，领导。”听到这里，雨燕很欣慰，说明集团对这个活动也比较看好，出了办公室她才意识到：殷总虽然强硬规避风险，但也提前考虑好了解决办法，还把这个活动推广到了集团，真是给力的领导！ 第四十八章 大马戏（中） 一周后公关公司招标落定，只剩下了手续报批这个关键环节，为了保证活动的顺利和安全性，最后选择了恒都文旅城的活动公司，现成的团队和资源。在钱晓天的协助下，公安、消防、自然资源局下属的林业局这几个部门，一天就搞定手续。第二天雨燕带着活动公司邹总到了规划局审批股，盖章的任姐翻着这厚厚一摞报批资料，一脸严肃道：“你们这个手续还差个最重要的《营业性演出许可证》，没有这个证活动不能举办的。”公关公司邹总道:“任姐，我们在成川南部开发区全国知名的恒都集团才做了大马戏，都没有要这个证，我们是请观众免费观看，也不是要卖门票，所以不存在营业性演出的说法，请您通融通融！”任姐一脸严肃道：“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在安苍这个地方，必须要这个证。虽然你不卖票给观众，但办这活动说到底还是为了商业目的！见到这个证，我才能盖章！”邹总好说歹说，任姐根本不听：“你下次再来吧，我要出去办事了。”说完起身，提起包就要出门。 雨燕见状示意邹总出去，小声道：“任姐，前几天我为这事还请示过熊局，他当时也没说必须要这个证，您看能不能……”任姐不高兴地道：“熊局也没说不要这个证啊！我在这个岗位，肯定要把好这关！你们回去想想办法，下次再来吧。”说完就起身拿起包往外走，拉门锁门，雨燕也只好作罢。 任姐提着小包往楼下走，邹总见状跟了上去，小声道：“任姐，你车停在哪儿？我给您带了点成川的特产，您下楼开一下钥匙，我给您放进去，您等我几分钟。”任姐眼睛也不抬地说了句：“在后院。”邹总道：“好呢，我下午再来找您。”邹总说完一路快步下了楼，去到后院自己的车上准备拿东西。这时任姐出了后院门，边走边打电话，离她十米远左右的一辆红色轿车车灯亮了一下，任姐继续打她的电话，也不上车。邹总心领神会，抱着一个类似快递的纸箱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放进了红色轿车的后备箱，然后悄无声息地上了自己车。这时雨燕才下来，走到车边问邹总：“怎么样？有戏吗？” 邹总道：“还不知道”。雨燕拉开车门上了车：“这营业性演出许可证，有那么难办吗？”邹总非常为难地道：“这个必须要非常正规的演出团体才有，像我们这样的公关活动公司都没有这个证。弄这证啊，得花好几万，您看我们现在价格都已经说死，已经没什么利润，你总不能让我赔钱吧。再说了，我们在恒都那么大的公司演出，也没要这个证，这边肯定是故意为难。地方我知道了，我下午再来试试。”邹总挠头道：“走，覃经理，我送你回公司吧。” 雨燕回到公司，正逢殷总召集管理层开会，殷总平静地道：“我们拿下二期地块已经快两个月了，最近同时管理一二期，除了日常管理运营，又要兼顾公司法人方面的工作，深感有些力不从心，经向集团倪董、汪董请示批准，我决定将两个公司的法人剥离出来，从你们当中择优选一人出来担任，除了现在的本职工作，兼任法人多会出来一些行政配合工作，待遇上公司将会给与适当涨薪，体现在每个月的工资里头。随着公司项目增加，你们都要尽快成长起来，更多更快地学习公司运营方方面面的知识，担负更多责任，明年再拿新项目，你们中势必会有人要起来挑起这副担子。现在就是一个提前学习的机会，大家都知道，我们一期各项运营指标都非常良性，项目利润丰厚，二期才刚刚启动，由我们自己运营，财务、税务等风险依然会严格把控，你们大可以放心大胆地来担任一二期的法人。”这时丁一岚说了句：“法人要配合办理很多手续之类的，钱经理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吧？”大家都一片附和之声，晓天假装推托道：“谁说的我最合适？你们都可以！”殷总看了看大家，笑着说：“钱晓天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这个不能强求，还得看他愿不愿意？”说完看了看钱晓天，又接着道：“除了钱晓天，丁一岚，夏海波、邓科，你们三个也是司龄最长的老员工了，有愿意的都可以私下来找我了解，这个月之内将完成法人工商变更，责任和待遇对等哈，自愿选择，不强求大家，散会。”殷总说完就起身出了会议室，被提到名字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殷总突然撂出来的这个担子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晓天道：“你们想去的就去哈，我对这个法人没兴趣！”一岚随口道：“你先去问问待遇吧，要是一年多挣几万也还是可以考虑的。”晓天没理会，径直出了会议室，路过殷总办公室时，被殷总叫了进去。 雨燕焦急地等待了一下午，等来的却是邹总的空手而归和一顿牢骚：“我等了她两个小时才来，还是说不行，这女的非要那个证。你说她到底啥意思？”雨燕听了又开始着急了，她想到找钱晓天帮忙，见钱晓天正从殷总办公室出来，连忙跑上去跟着他去到工位那边，钱晓天屁股刚坐到椅子上，雨燕就一脸焦急地道：“钱总，文旅局还是得你上啊，那任姐我们去了两趟也没搞定，非说要弄那个营业性演出许可证。”晓天抬手看了一下表，道：“这会儿四点半了，她多半下班了，明天上午我让赵丹去一趟！”“才四点多，她咋那么早下班呢？”雨燕很烦的样子。“哎呀，他们都这样，你以为像我们这样到点儿才能打卡，还天天加班啊？明天帮你搞定。” 雨燕听了钱晓天的话，似乎没那么着急了，心里想着多半能解决吧。钱晓天斜靠在椅子上，一脸思索的样子，雨燕凑近些小声问他：“怎么，领导亲自找你，是不是指定想让你上？”晓天有些迟疑，随后点头道：“是啊，虽然每年多挣四五万，但这钱可是有风险的呀。可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同意吧，是不是也显得太谨小慎微了，会不会断了以后发展的路？”雨燕道：“法人我不了解哈，不过看得出，殷总对你最寄予了厚望的，你自己考虑清楚吧。”说完就起身回自己工位去了。 第二天下午时分，雨燕和邹总又抱着资料来找任姐，任姐还是那副一本正经地问：“证带来了吗？有了证才能办！”雨燕和邹总两人面面相觑，雨燕尴尬地道：“任姐，您看我们都来好几次了，能否帮我们盖一下?我们真的时间紧，很着急。”任姐不慌不忙地整理着她的桌子，半天才道：“五年前，安苍一个景区开园当天，一名走钢丝演员高空坠落，当初身亡。调查结果出来，发现没有营业性演出许可证，我们整个局从上到下的负责这件事的人都担责被撤了职，只有我没被问责，就是因为我没有在演出手续上签字。你们说，没有证我能帮你们办吗？”说完眼神直直地看着这两人，雨燕和邹总完全没想到有这么严重的事故，只能顺口道：“那是，不能！”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邹总很是郁闷，表明要解决这事只能加五万块钱，去高价挂靠一个证。雨燕只能回来找殷总汇报，殷总却平静淡定地说：“钱是一分都不可能再加的。既然这样难，那干脆就不办了，也能彻底杜绝风险！”雨燕听了一下急了，立即劝说道：“领导，别啊，我们好不容易努力到现在，不能就这么放弃啊！”殷总也不继续搭话，继续在他的电脑上忙着什么。雨燕见状只能道：“我再想想办法吧！”回到自己工位上的雨燕，顿时郁闷到极致，像极了蔫了气的皮球，一下趴在桌上，感觉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从招标到准备资料，又去规划局跑了两天，一周多过去了又半路杀出个许可证，真是要疯了的节奏：接下来真不知道要从哪里去努力了！此时的雨燕感到太无力了，她真想哭一场，想要做成一件事，怎么就那么难？！只是在办公室，她无法释放自己的情绪，大家都在忙，趁还没人注意到她，雨燕起身出了办公室，她一路有气无力地慢步在街边，任泪水流下，十一月的风有些冷，吹得她身体渐渐发凉，她双臂抱在胸前慢慢地走着，任风把她整个人吹得凉透。 雨燕路过二期工地，见临路边两栋房子已经施工到了正负零，远处地下室区域正在浇筑桩基混凝土，里面机器声一片轰鸣，预算部的丁一岚戴着安全帽和部门员工在土陂边上验收方量。雨燕来到商业广场，看到易帆在指挥广告公司小工安装二期的广告道旗，已经挂起来的那一排排道旗在风中立得笔直，远远望去，甚是醒目又壮观！所有人都在为元旦后开盘做冲刺准备。 雨燕一个人继续默默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销售中心前的广场，大马戏活动场地扩建正在施工，工人们在热火朝天地打混凝土。夏海波在一旁指挥，见雨燕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小跑过来，雨燕立即背过身去擦干了泪水，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正常后才转过身来，夏海波问：“覃经理，今天再加会儿班就能打完，要达到硬度要求还需要干半个月。按照方案要求，我们在原来方形场地基础上，周围加了1500平米形成了一个五十米半径的圆形，搭建六百人的马戏大棚完全没问题，你看看，符合你要求不？”雨燕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现在应该够大了，辛苦你们了！”夏海波兴奋地说：“这算什么辛苦，一想到下个月这里人山人海，二期开盘就能大卖，我浑身都是劲儿！”说完转身走回去，边走边对着施工单位的现场负责人大声喊道：“杨工，让师傅们再加把劲儿，今天晚上我们必须完工，干完请大家吃烧烤喝啤酒去！” 这时置业顾问中的销冠王玉娇从销售中心出来送客户离开，看到雨燕站在那儿，兴奋地跑过来问：“燕姐，听说我们二期开盘要做大马戏是吗？”雨燕勉强地笑着点点头道：“现在是这么考虑的。”“这主意谁想出来的，真不错！听说要搞半个月是吗？那我们二期肯定不愁卖了。”雨燕冷静地道：“是啊，我们都希望这样……但现在还没完全定下来，所以还没通知大家。” 王玉娇笑哈哈地说：“我们私下都知道了，大家都很期待！好牛啊，我在江州做了十年销售，还没见哪个项目开盘做过大马戏呢。到时候一定很热闹，我们肯定比凤凰城邦还卖得好！”雨燕听着笑笑，现在这样的尴尬境地也不好解释，王玉娇又道：“燕姐，到时候我们是免费给客户赠票是吧？我客户最多，到时我得要三千张票，我把我那些业主和意向客户全部请来观看，你放心，我绝对把票送到他们每个人的手里，绝不浪费。”雨燕听了很吃惊，盯着王玉娇问：“你都在考虑怎么送票了吗？”“是啊，大家都在算自己需要多少票！公司花这么多钱搞这么大一场活动，我们置业顾问也不能掉链子啊……燕姐，我先上去忙了，定了早点通知我们。”王玉娇说完，转身小跑着回售楼部去了，留下雨燕怔怔地看着她欢呼雀跃的背影，转过头来，雨燕又看到夏海波在不远处忙碌的身影，他不时声音洪亮地喊着：“师傅，这块再来点儿，这儿厚度不够。”“师傅，这儿不够平整。” 看着他们都在努力的样子和充满期望的欣喜，雨燕似乎感觉自己一下被充了电。是啊，不止自己，工程、销售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场大马戏！大家已经耗费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扩建场地的钱已经花出去了。成川南部开发区都能做的活动，我们这样的小县城也一样能做才是！不仅是殷总，集团领导和其它两个项目也在看着，自己对这个创意的自信和想尽一切办法要去实现它的坚定信念怎么就动摇了呢？不就是一张营业性演出许可证吗？我就不信搞不定它！想到这里，雨燕觉得自己逐渐恢复了力气，她转身往公司走去。 回到公司，雨燕在电脑上搜索“营业性演出许可证挂靠”，出来好些链接，她一个个找电话打过去问，有的电话打过去根本没人接，有的说了三言两语就给他挂了，有的狮子大开口要七八万，有点说证过期了没法用，通过几个小时的忙碌，雨燕把网上搜出来的链接联系了个遍，居然一个合适的都没有，她再次陷入了焦灼，双手撑着额头，陷入了苦想：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办法？！突然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雨燕接起来，对方道：“你哪位？找我什么事？我是兄弟奇缘文化张洋。”雨燕没抱希望地重复说辞道：“你好，张总，你们公司是有营业性演出许可证挂靠是吗？我们公司在江州市安苍县要做大马戏需要用一下……” 对方说：“安苍县?我媳妇儿就是安苍县的，那儿我熟！你们什么公司？什么时候用证?”雨燕听了感觉有一丝希望，马上坐直了身体开始介绍具体情况，对方听完后道：“这样啊，看在是我媳妇儿老家人的份上，你们这又是个小活动，我给你们个有史以来最便宜的挂靠价，五千吧！”雨燕顿时一阵惊喜：“真的吗？张总，太感谢您了。那怎么去找您拿证呢？”“我把合同模板发给你，没问题盖好你们的章，明天下午在我们公司旁边的咖啡馆见，咱们当场签合同，当场付钱。”雨燕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道：“好的，张总，您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该怎么感谢您呢？”对方道：“感谢的话就不说了，以后有明星演唱会之类的大项目，记得找我，我们是专门做明星演出的经纪公司。”雨燕答应第二天下午面签合同，她丝毫没有犹豫，那一刻，她想的是如果公司和活动公司都拒绝出这五千块钱，大不了她自掏腰包，也要促成这场活动！雨燕如释重负，但她还不敢高兴，没到报批通过的那一天，她神经还是绷得紧紧的。她将此事告知邹总，并将合同模版发给他看，一会儿周总就打电话过来，吃惊地道：“你怎么找到这证的，这么便宜?!”周总又道：“真能五千块解决问题，这钱我就出了！但明天下午我去不了，恒都文旅城这边让我过去开会！” 邹总愿意承担费用，雨燕更加踏实了。第二天上午雨燕赶去成川，根据对方发的定位，下午如约在市中心步行街的一家咖啡馆见到张洋，对方一边看合同签字，一边道：“安苍那地方我去过几次，经济不太好，你们能去那儿开发，蛮有勇气！但那儿人都淳朴善良，你若付出真心对他们，他们必定加倍回报，像我那媳妇儿一样，我苦追了好几年才被我感动愿意嫁给我，现在还给我生了一儿一女。能当上这安苍女婿，实在不容易啊……”张总一边讲一边自嘲地打着哈哈笑，仿佛在讲述他的幸福故事。雨燕也有些被感染了，顺着张洋的话题道：“张总，你这回实实在在地帮到安苍人民了，赶在春节前给他们奉上一场精彩的大马戏。你回去一定得跟嫂子好好讲讲你这好人好事，她听了肯定高兴。”“那是，我昨晚回去就说了，她还夸我呢。”张总看完合同后，直接签了字盖了章：“行了，看看。有什么问题再随时找我就是。”雨燕终于拿到许可证复印件，左看右看，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雨燕立即用微信把钱转给了张总，发自内心地高兴地说：“张总，到时候大马戏开始了，让你们老家亲戚们都来看。”张总拿起桌上公文包，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哈哈道：“好，祝你们活动举办成功顺利！”说完大手一挥就出了门。 此时的雨燕太高兴了，她突然想起了那句话：当你全力以赴想要做成一件事时，老天都要帮你！她拿着文件袋，抓起包，冲出咖啡馆，在步行街上冲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喊：覃－雨－燕，你－可－以－的！喊完举着文件袋，原地转圈圈！ 第四十九章 大马戏（下） 第二天上午，雨燕和邹总再次来找任姐，任姐看了看文件，还是那副傲娇的姿态：“我早就给你们说过了嘛，这不，你们还是能想到办法的呀！现在资料不差了，不过呀，所有申报材料得电子版上传，所以你们要先一张张地扫描给我，我才能上传到系统，上头审过了，才能出盖章许可！你们先回去扫描吧，明天再来找我！”雨燕本以为来了就能盖章，却没想到还有这么繁琐的流程等着，邹总也觉得她故意拖拉：“任姐，可以在您这儿扫描吗？”“哎呀，你们这么大一堆资料，在我这儿得弄到什么时候？我待会儿还得出去办事！”任姐明显很不耐烦，雨燕看出来了，觉得这人就是一块滚刀肉，只能跟她慢慢磨。邹总还想再说什么，被雨燕一个眼神阻止：“这样，回公司扫描吧，咱下午再来！”出了门邹总怨道：“每天拿外出办事当借口，才上一个小时班就要下班，这小地方办个事真难？！在成川，我一年大活动举办二三十场，手续也办过不少，也没见这麻烦！”雨燕也不管他抱怨，只顾自己一个劲往前走。 回到公司后，雨燕招呼内业小吴开始帮着一起扫描，中午时间也没休息，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扫描完成，搞得在一旁等候的邹总都不好意思：“覃经理，这回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本来是我分内的事，却把你们忙成这样！”雨燕不客气地回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后面的事，不能再给我掉链子！”邹总尴尬地道：“那肯定，那肯定！” 雨燕拷贝了扫描文件，下午两点半估摸着任姐快上班了，就去门外等着，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快四点了，雨燕忍不住去隔壁办公室要了任姐电话打过去，任姐在电话里说：“哎呀，上午忘记告诉你了，下午我下乡来了扶贫了。”雨燕问：“那明天吧，我们明天上午再来好吗？”“明天啊，明天我还得下乡，后天上午吧。”雨燕听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敢怒不敢言，只能道：“好的，后天一定请任姐帮我们办一下，不然时间来不及了。”雨燕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只留下忙音。 就这样慢慢磨，又过了两天才把所有资料上传完毕，最终系统快速通过审核。拿到文旅局盖章的审批文件那一刻，雨燕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真是好事多磨啊！ 雨燕第一时间给殷总发了微信：领导，手续办下来了。几乎是发出去的同时，殷总回复：好的。再加上一个点赞的微信表情！看得出，殷总的内心也很期待，毕竟项目这个节点是需要这场大活动的，而且集团那边也都关注着大马戏的进度，如果实现不了，点子再好也是浮云！ 策划部的同事们听说拿到了审批手续，都高兴坏了，黎梦更是激动地问：“燕姐，现在手续办好了，场地也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正式发活动通知了？大家都在等着！”易帆也问：“是啊，燕姐，我这边主题画面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制作物料和启动宣传了吗？”雨燕高兴地下指令：“通知马上发！宣传立即启动！让全公司、全城人和所有商家都知道！” 雨燕松了一口大气回到座位上，丁一岚转身道：“集团今年的优职评选通知你看了吗？先在公司内部选拔，再上集团评选，要准备PPT上台去讲，雨燕，你倒是擅长，我不擅长咋办？！”雨燕拿起手机翻看道：“是吗？我这几天忙，都没看！”点开集团管理OA，才看到通知发文，果真如丁一岚所说，集团评优定在元旦中旬，雨燕道：“还有一个半月准备呢，不着急，你慢慢准备嘛，多练习几次就好了，到时候如果PPT需要美化，我可以帮你。”丁一岚叹气道：“公司还要内部评选呢，说不定我根本就上不去，你们都这么优秀！”雨燕安慰道：“怎么会呢？你的优秀大家都看在眼里，本职工作没得说，全民营销也这么厉害！”雨燕说完才想到：这个评优想必会耗费大家很多时间精力，跟大马戏活动冲突了怎么办？！心想得找殷总汇报一下这个事情。 结果第二天雨燕还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去说这事，殷总就召集管理层开会：“今年的集团优质评选，你们必须认真对待，我们安苍团队是要持续开拓发展的，你们是骡子还是千里马也得拉去集团遛遛，我希望你们以后都能成为版块负责人、项目总！你们的评优材料，我要亲自把关，在大马戏活动前我们先完成内部评选，不能影响马戏活动和二期开盘。”这安排说到雨燕心坎里了，对于这种通过上台演讲来评选出来的荣誉和奖励，雨燕并没有太看重，此时的她，还是觉得把大马戏做好，让二期开好盘才是最重要的。殷总最后又说：“这里要重点表扬一下钱晓天，他终于不负众望，兼顾起了公司的法人职责，帮我分担了这些事务性工作。在绝大部分职场，责权利肯定都是对等的，所以大家该考虑考虑，未来你自己想成长到哪一个层级？散会。”见殷总出了会议室的门，大家都纷纷向钱晓天竖起了大拇指，一岚还不忘戏谑道：“钱总，你是我们的榜样！” 通过公司全员出动，经过二十天的宣传造势后，活动前全城累计发放派送了近四万张门票，还预留了百分之十的防涨票。商业广场上近二十户美食娱乐商家已经进场布置好摊位，等着大马戏人潮的到来。高高耸立的马戏棚成了安苍进出城最靓丽的风景线，各路媒体网红提前两天就开始进棚踩点，新奇的动物们和各种神秘道具更成了全城讨论的焦点。 直到公司内部评选的前两天，雨燕才花了两个晚上时间准备PPT，但是就这样也在内部评选中获得了大家一致的好评，被推选参与集团评优。殷总最后的点评却说：“覃雨燕，这个材料内容是很丰富，但却很平实，没有提炼到精气神，还没有发挥出你的水平！下来继续优化。其他人的也都要下大力气优化。”下来后，钱晓天嘲笑雨燕道：“听出来没？领导说你没认真对待！我们几个就算了，你可是他最看重的，别让他失望了……”雨燕皱紧眉头道：“我就只做了这些工作啊，这就是我的水平啊！你才是殷总心中最得力的那个，好不好？！”说完雨燕心想：明天大马戏就要开幕了，哪还有时间优化这个，再说吧！ 十二月圣诞节这天，未来城首届皇家大马戏嘉年华正式拉开帷幕，首批次拿到票的购房业主们作为第一批观众，甚是兴奋又自豪，整个演出精彩纷呈，高潮不断，现场气氛燃爆，再加上欢乐的互动环节和售楼部的定时大抽奖，商业广场上各种美食和儿童游乐设施，让所有参与的观众直呼过瘾！每天三场活动，让售楼部犹如赶集的市场，置业顾问直言接待不过来，根本接待不过来！ 这天，大马戏上午场快要开始了，雨燕见殷总陪着冯媛媛和陈力走了过来，殷总自豪地介绍着活动盛况，有说有笑。雨燕连忙打招呼：“冯总，陈经理，你们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啦？好久没见你们了！”冯媛媛穿着一身栗子色的大衣，腰带系得紧紧地，整个人比上一次见更加清瘦了些，但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有点感冒：“这不过来跟你学习一下嘛，这么多人，效果真是不错呀！”雨燕道：“这才刚开始，还看不出来效果呢，人倒是多，殷总给我的要求是每场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上座率，希望后面也能这样天天排队就好啦。”“相信你的能力，肯定能达到。”冯媛媛也挑好听地说。陈力也有点故意夸赞的意思：“这排场真是有点大啊，我们还在外面路口，就听见里面召唤入场的声音了，舞台音效很震撼！”雨燕连忙说：“快要开场了，我领你们进去看看呗。安顺那边计划什么时候开始？”“等你们这边结束，我们就开始，人员团队刚好接上，就用你们现成的。”雨燕引领着他们进场：“那好啊，这样省事很多！你们那边演出完刚好就要过年了，顺势房子就好卖了。” 他们进到场内，里面大部分位置都坐满了，随着音乐强有力的节拍，看台上的观众都挥舞着荧光棒。雨燕挑了出口边上较高的看台，凑过去问：“冯总，你们要不要坐下看一场？”冯媛媛道：“不用，我们转一转，到售楼部去坐坐、聊聊天吧。”雨燕心领神会，然后说：“那好的，你们举办的时候过程中有需要了解的，可以随时找我问都行。”冯媛媛和陈力内内外外看了两圈，问了一些安全保障、人流疏散的问题，就和殷总一起去了售楼部。雨燕看所有的观众都入了场，活动也正常开始了，就让黎梦看着活动现场，自己也去了售楼部，跟他们一起在沙发的卡座坐下，殷总也在一旁喝着茶。 售楼部沙盘边围了几组客户在讲盘，沙发区也有几户在谈，还有两组要跟着置业顾问去看样板区，冯媛媛看着案场的人气，羡慕地说：“我们那儿要有这人气就好了，羡慕你们啊！”雨燕不好意思地说：“现在是排号的关键时期，又正在做活动，有这么几组客户是正常的。你们两千套团购已经启动了吧？到时候岂不是开盘就要清盘！” 冯媛媛苦闷地道：“快别说两千套了，我们已经做了全面的接触和筛选，能有两百套就不错了。我们现在计划开盘要卖四千二左右，但他们的价格预期只有三千五，相当于卖一套亏一套。卓越是被这团购忽悠了！”冯媛媛喝口茶，又继续倒苦水：“好不容易解决完水源地问题，总包又出安全事故，我都被叫去住建局约谈了两次，陈力那段时间天天去背书。现在团购又出问题了，明明是当时假数据，倪董现在却说我这个项目总工作不得力。从这个月起，还降了我的工资，我一个项目总的工资现在跟经理级差不多！”冯媛媛越说越委屈，眼睛越来越红，雨燕过去一张纸巾道：“冯总，你也别着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冯媛媛擦着眼角的泪水转身问：“领导，我们要是去了洪安，现在绝不会是这个样子，是吧？” 殷总原本在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会儿他不得不回应，只好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凡事多向倪董请教，请他多拿主意！毕竟他是最懂安顺的人！至于洪安嘛，既然咱们没去成就别提了，去了好不好谁又知道呢？辩证法，平常心。”冯媛媛听着殷总的话，平抚了些自己的情绪道：“我也是在你们这些娘家人面前排解一下情绪，回到安顺，我又得做回个带头当家人的样子，再苦再难也只能刚着，还要疏导各部门的情绪，鼓励员工同舟同济，一路前行！”这时夏海波过来请殷总去现场，殷总起身道：“媛媛，你再坐会儿，我去下工地。”雨燕见殷总离开，给冯媛媛打气道：“冯总，殷总老说，你去了安顺以后，他感觉工作上就跟少了一条腿似的！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安顺项目也会越来越好的，你心放宽一些！” 这时钱晓天从外面笑嘻嘻地进来：“哟，你们都在这儿呢。”说完过来坐下对雨燕说：“三号楼拿预售证的事妥了，我刚沟通回来，咱们元月十日开盘一点问题没有。”这时吧台小妹过来送茶，雨燕亲自从托盘里把茶水端过来，放到钱晓天面前：“钱总，辛苦了，你办事最给力了！只是这排号量还不明朗，一期同步在卖，二期到现在才排一百来个号，着急啊！”说到这儿，雨燕显得有些焦急。冯媛媛缓了缓情绪问：“还剩几天就新的一年了，你们今年的任务都超额完成了吧？”雨燕平和地回道：“你知道我们今年任务订得保守，目前只超了一千万。领导吩咐了，这几天我们回款不是太着急，等着元月份的时候再狠抓回款，户外广告和线上宣传都投入不少，领导等着春节返乡潮出业绩啊，我现在也压力山大。” 冯媛媛肯定地道：“别担心，宣传投入这么多，现货新盘都有，你们今年春节肯定大卖。不像我们，现在还没什么客户量，团购也还处于僵局中，但为了抢占返乡潮，春节前我们也只有硬开盘，完全没有办法。你们不知道，安顺真的是没人啊，大街小巷白天都看不到几个人。安顺原有的拆迁安置房，目前在市面上流通销售的很多，都是现房而且品质还好，位置都在更靠近城里的地段，比我们项目的位置好很多，抢占了我们很多的意向客户。营销上隔三差五找我诉苦！我真的是焦心啊，你们看，我这过去才半年，白头发长了好多！”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钱晓天抽着自己的小细烟，默默地听着，听到这儿也忍不住插一句：“家乡情节真是害人害己啊！我们科学的研究不听，偏信了这两千套团购，也不知道现在清醒了没有？” 冯媛媛听到这，又被触动了那份不甘心地情绪，委屈地道：“我看还没有，他只觉得是我们方法有问题，努力还不够……”说完眼圈又红了。雨燕安慰道：“这个项目本来就不是快销型的，只能放慢开发节奏。就像上次殷总讲的那个硕丰集团在金河市开发的长岛国际一样，一个两百多亩的项目已经开发销售了十年，还没清盘。”雨燕说完又似乎没得没对，纠正道：“不过，听说那个项目是拿地早，赶上行情一路上涨，房价也能跟着往上涨，到现在每卖一套都是净利润。安顺的情况也不适应这个。” 钱晓天伸手抖抖了烟灰，然后人间清醒地说道：“那种项目增值税后面不知道得交多少？！”这时钱晓天手机滴了一声，他看了一眼轻松地道：“冯总好不容易来一趟，别总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殷总让我安排个好吃的地儿，中午咱去吃点好吃的放松一下。冯总，您想念这边哪家的味道了？”“哎，吃什么都行，我现在吃什么都没滋没味，看大家的意见吧。殷总怎么让你订餐，何旭呢？今天怎么没看到他？”冯媛媛问。 “他今天请假去江东买房了，这半个月为了达成年度目标，江东二期推出了‘八千多购房，还送两万购车位抵用券，限量一百套’促销政策，听说售楼部晚上十点多还有人来看房签定单。张珺珺自己就定了一套，还有那边策划、销售、财务部的、咱这边何旭、销售部小吕……全集团内部加起来有十多个员工都去凑热闹定了房，也不知道是真火爆还是假繁荣？！这批次他们买得真划算，足足比一期低了两千块。”钱晓天话语里带着讽刺。冯媛媛感叹道：“这个价格卖一套亏一套啊，但没办法！听说金松湖要两个亿才能过年！六期催着结算、七期元旦交房春节前支付额巨大，八期一标段也快封顶了，需要支付大量工程款，倪董是卒子过河，只进不退，得先想办法过年啊！”雨燕疑惑地问：“金松湖虽然完不成年度目标，但今年也卖了接近五个多亿，应该有钱过年才对啊？”“是卖了这么多啊，但钱都拿新项目了，现金流还是跟不上啊！章总又要熬白头发咯。”钱晓天一针见血地分析，言语中又带着些无奈地。“那可怎么办？那些供方过年又得来堵门，真是年年过年，年年难啊！”雨燕说完难过地捂着脸。“怎么办，希望过春节各项目都能大卖呗，年前付一点应付着，给供方承诺年后回款了再付剩下的，年年不都这样办的吗？反正啊，这坑越碾越大！”钱晓天每句话都跟能读懂领导心思似的，又字字间透着担忧，“哎，不说这个了，我先订地方！雨燕，你叫一下丁一岚和夏海波他们，中午咱们一起给冯总暖暖心！” 这个元旦节，自然也是全员无休，但殷总除外，对于这样的大型活动执行，他每次都只是在开始的时候重点关注一下，当顺利开展以后，他就会放心大胆地交给覃雨燕了，对于覃雨燕个人强有力的管控执行力和卓信文化打造出来的团队协作力，他是充分相信的。大家都回不了家，只能让家人孩子来项目上玩。元旦早晨，何旭在售楼部前召集全体员工集合，开发团队、物业团队一起约六十来人站成六排，整队点名，然后提醒大家整理好着装。接着，雨燕来到最前面，给大家强调道：“小伙伴们，早上好！今天是元旦第一天，每一场的观众肯定会爆满，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安保组的一定要组织好大家排队入场，检票组的手上的动作快一点，确保入场快速流畅，场内秩序小组的都在大棚入口处迎接每一位观众，有序引导入座，大家切忌慌乱，尤其是老人和小孩，提醒他们上下台阶注意安全。有任何突发事件，立即报给我！最后，这几天本是放假休息的日子，真心感谢大家陪策划部一起加班，谢谢你们！我看好些家人们都过来陪我们上班了，祝大家都工作愉快！解散！” 待人群散去，子璇从远处跑了过来，边跑边一个劲地叫妈妈，方舟跟在后面也走了过来。雨燕蹲下，子璇跑过来一下扑进妈妈怀里，搂着妈妈脖子亲了又亲，雨燕也在子璇额头上一个，然后注视着孩子道：“宝贝，你要看的大马戏，妈妈终于找着了，只不过有点晚，你生不生气？”子璇道：“妈妈，你那么忙，找到就好，我不生你气！”雨燕眼睛有些红了，抱起子璇站起身来，又亲上一个：“我宝贝真棒，谢谢你给妈妈这么好的建议。走，咱看大马戏去！”方舟也跟在旁边道：“老婆，看见你刚才在前面讲话了，你真厉害！” 雨燕笑笑：“是吗？才知道我厉害呢！”方舟道：“不是，你是越来越厉害了！刚才进来，看到好多人在排队！那天陪你去考察，真没想到你能把这个活动搬过来！你真牛！”雨燕意味深长地道：“后面费了多大劲儿，你是不知道！幸亏中途没放弃！走吧，进去给你们找个座！” 大马戏经过十五天的精彩演出终于结束，共计接待了两万四千多人，整体上座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八，而且零安全事故，二期的排号量也达到了一百五十个。对于这个结果，殷总非常满意，当晚让行政部组织全员聚餐。这晚上殷总整个人都神采飞扬地谈天说地，看得出这是他这一年来最高兴的时刻：一期年度目标达成，给了集团和团队最好的交代；二期顺利拿地又即将开盘销售，这场大马戏再次让未来城二期在安苍县全城家喻户晓。不用说，随着这个春节返乡潮的到来，一二期房子自然都不愁卖；项目的过年钱，在他向来稳健保守地财务管控思维下，自然早就预留充分；再看着眼前的这一群自信阳光、干劲十足的年轻面庞，他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菜已上齐，殷总起身让全体举起酒杯，掷地有声道：“这顿餐本来元旦前就该聚的，但由于大马戏活动才推迟到今天，但好饭不怕晚！今年的成果，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一期达成了3.1亿回款目标，是全集团唯一一个达成年度目标的项目，”随即满屋子一片掌声雷动！“我们二期也靠自己的实力顺利拿了地，马上就要开盘大卖！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今年我们又能过一个好年！”这时钱晓天吼了一声“发奖金！”其他人也一起跟风：“领导发奖金！领导发奖金！”殷总一脸笑得更灿烂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任务达成了，奖金自然是少不了的。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大家务必打起精神，再接再厉，春节前打好‘二期开盘’最后一仗！大家放心，基于今年达成的销售回款金额比去年少一个亿，我们今年的奖金肯定会少一些，但跟其它项目都拿不到年终奖比，我们也是很丰厚的！辛苦了一整年，大家今晚敞开吃喝，行政部安排好代驾，来，干杯！”全场一片欢呼声，碰杯声，谈笑声，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 第五十章 评优 三天后，未来城二期如期开盘，当天转定超过百套，后续几天陆续转定增加到一百二十套，再加上返乡潮陆续到来，一期大户型的销售也开始红火，元旦后半个月项目就销售了一百五十套。二期与王氏集团的合作，按照原先的股权收购协议，也能顺理成章地在开盘后完成第一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收购，这在殷总心里，自己今年的工作已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安苍马戏结束，金松湖和安顺项目也接着同步开始举行大马戏。倪董这段时间压力山大，常跟殷总、章光华说自己整晚都睡不着觉，但看着每个项目在大马戏活动中都人气爆棚，心里又多了些安慰和希望，心想着这春节返乡潮的销售肯定火爆，年后回款自然也能解决供方欠款的大问题。这天晚上，正逢集团春节团拜会，在金松湖会所举行。与往年花巨资在五星级酒店大手笔操办不一样，今年没有任何节目表演，更没有邀请任何外部嘉宾，席间仅有几个互动抽奖环节，低调而简约。大家都对这样的团年宴很不适应，席间丁一岚忍不住问：“雨燕，上次不是听说集团在召集你们开会讨论年会的方案吗？怎么这么简单呢？” 雨燕道：“上个月初是开过一次会，让我们头脑风暴想创意，但方案交上去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后面我一直忙马戏活动了，我以为集团行政部觉得我忙就没让我参与了。没想到变成了这样简单的形式，我也是看到通知才知道的。”钱晓天也道：“往年硕丰和顺天集团是必须要请的，真奇怪今年拿了三个新项目合作应该加深了才对，怎么反而不搞年会拉近关系了呢？”雨燕一边夹菜，一边道：“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哪能知道？是不是今年几个项目都做大马戏，集团就取消做年会了啊？”钱晓天白了雨燕一眼：“这也能成为理由？我了解的卓信文化是，只要对公司发展有益，花再多钱，天天做大活动也是要做的啊！”雨燕不好意思道：“那好吧，当我没说！”丁一岚也说：“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正在这时，何旭过来催促大家：“快，金松湖和江东团队都在给倪董敬酒，你们怎么还坐着不动？” 钱晓天也起哄：“走，走，敬完了事！”于是一桌中层管理起身来到主桌，何旭叫上侯总，大家一起过去等着排队敬酒，殷总看到大家过来也端起酒杯主动起身，和大家站一起。江东团队举杯喝完还来不及撤离，就被安苍这十来号人围了上去，殷总带头：“董事长，我们安苍团队来给您敬酒！”倪董端着酒杯，似乎兴致不是很高，他环顾了一圈大家，有些诧异地道：“你们管理层调了两个去安顺项目，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殷总立即解释道：“陈力去了安顺，工程经理又新招了夏海波，冯媛媛调走后，行政上提拔了何旭为主管，还有新来的侯总，我们人数上确实增加了一个。现在又开了二期，还在持续拓展新项目，确实也需要这么多人，董事长！”倪董听了也没有回应，又说：“你们这几个投拓部的老人，不能只停留在部门负责人就算了，要脱颖而出担当大任啊，明年谁能成为项目总，带着新团队走出安苍去？一直在安苍那个地方待着，没什么前途！”大家都默默听着，也不敢回话，只有钱晓天这个活跃份子插了一句：“董事长，我们就在安苍发展也挺好的，今年我们又完成了任务！”其他人都看了一眼钱晓天，嫌他不该插嘴，果然倪董说：“安苍是好但市场容量小，你们能在安苍待一辈子吗？这两年赚了点钱就小富即安了吗？就不考虑更大的发展了？现在赚个百八十万即使一两百万，拿到社会上去又能做什么？”这话问得大家一脸尴尬，没人敢回应，钱晓天的脸一下就僵住了，微红微红的，不敢再多说。 殷总也听出倪董话里的不快，马上圆场道：“董事长，我们团队总结经验，明年我们一定要走出安苍去！您放心！”倪董又看向雨燕说：“雨燕，这次大马戏点子还是不错，但也仅仅是一个点，要把你的营销思维上升到一个体系，怎么去高举高打，怎么做到以销定产，你还需要多学习提升自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把雨燕拎出来单独说，雨燕虚心地听完：“是，董事长，我一定多加强学习。”倪董有些责备地道：“不要自己闷着头学，得跟更高层级的人学，有困惑可以问我，我会把我这些年营销思维上的积累都教给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倪董说让雨燕跟着自己学习了，殷总笑眯眯默默听着，其他人多少觉得雨燕很受倪董重视，但雨燕此时更多的是尴尬，她心想：自己明明是安苍团队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直属领导是殷总，怎么好跨过殷总直接去找倪董学习呢？殷总还在这儿，这不明摆着让自己去越级汇报，里外不是人吗？但倪董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法拒绝，雨燕只能说：“谢谢董事长，太感谢您了，我一定向您多多请教！” 倪董又看向大家道：“集团发展得好，大家才能都好！不能总想着你们的小团队，要有大局观，即使要分家也要等集团发展壮大了，才能分家啊！你们说是不是？”这话中突如其来的分家一说，让大家猝不及防地神经紧张起来，但又只能故作平静地听，殷总还是微微地笑着，脸上泛着微红，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倪董话语的刺激让他红了脸。其他人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这时侯总赶紧圆场道：“董事长，您放心，我们安苍团队都齐心协力，在新的一年为集团的发展全力以赴！来，敬董事长！”其他人都一起碰杯附和：“敬董事长！新年快乐！”倪董这才举杯饮了手中的酒。 大家又轮着一圈敬汪董和其他领导，汪董倒是言语中尽是对团队的夸奖赞誉，对殷总也全是感谢辛苦的话语。一圈下来，好不容易回座，大家都一头雾水，相互小声问：“倪董说的分家啥意思？”“我们这么努力完成了任务，他还不满意？”“倪董是受什么刺激了吗？”?钱晓天坐下，气呼呼地跟雨燕说：“拿地不支持我们就算了，干出成绩了还这待遇？不行，我吃口菜得去跟华哥喝一杯！”他一边夹菜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着章光华，到处都没见人，等半天才见章光华拿着手机一脸表情严肃地从外面进来。钱晓天端着酒杯就过去了拉住了他：“华哥，来，我们兄弟喝一个！”?章光华见是钱晓天，立马换成笑脸：“今晚上这样的场合，你不去给董事长敬酒，你跟我喝个什么劲？”“我们跟董事长已经敬过了，单独跟你喝才有劲呢！你这不好好吃饭，跑外边去干什么？”钱晓天问。 “我哪能像你这么清闲地吃饭？今天下午跟倪董事长说了一下午的资金，银行几笔贷款等着还，供方等着付款，过年的缺口还大啊，你看我这头发都愁得快白一半了！你说我哪有心情吃饭？！”章光华倒不完地苦水：“来嘛，喝一个！祝贺你们今年又能过一个幸福年！真是羡慕你们啊！” 钱晓天笑道：“我们过幸福年，也不会忘了你们集团领导啊！对了，今年的年会怎么这么低调啊？一个嘉宾都没请！”章光华道：“硕丰总包江东一期催着付款，拿停工来威胁，倪董元旦前跟硕丰董事长亲自谈了一次，对方也没让步；顺天的资金利息每个月雷打不动地优先支付，就跟吸血鬼一样抽着项目的血，倪董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资本的残酷冷血，这样的局面哪还有心情请他们来搞年会？哎，还是你们在项目上幸福，不焦不愁！” 钱晓天接着道：“难怪董事长今天不太高兴？我们去敬酒，对大家也没好言语还说什么分家，像是谁得罪他了似的！”章光华道：“今年下午倪董电话里让殷总将一期年前支付减少百分之三十，把资金调集给集团用，殷总说了一堆困难也没同意，估计董事长心里不舒坦吧，说殷总现在只顾自己的小家，不像韩天力那样有大局观，金松湖的资金倪董说调多少就能调多少！姓韩的那家伙，最近在倪董面前吹风说殷总怕不是想分家吧？”钱晓天听了有些吃惊：“还减少百分之三十？我们要收购二期股权也差钱啊，工程款已经是减少百分之二十支付的了，那百分之二十也要年后才有钱付！供方都跑在抱怨，不信你问丁一岚。”“我信，我信，但集团不是更难吗？倪董也是没办法！他肯定会觉得殷总有分家的二心啊！”章光华抬手摸了摸头发，也不好说自己也希望安苍能减少支付的话。 钱晓天也看出章光华的为难，马上道：“华哥，我知道你也难！但我们已经是自力更生了，一期给安顺和江东借了那么多钱，我们二期拿地都没有找集团要一分钱，已经支持到这份儿上了，你知道的。”“我知道，我能不知道吗？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咱兄弟再喝一个，不说这些了！”章光华先喝了，又转头看了看主桌那边：“团队快敬完了，我得过去给董事长单独敬一个，咱兄弟改天慢慢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钱晓天在后面怨道：“哎！……你可真是大哥啊，眼睛只往上看！” 钱晓天表情落寂地回座，放下酒杯，其他人都在相互敬酒，一桌人就雨燕一个人还在坐着只顾自己吃菜，他忍不住提醒：“倪董都关心你到这份儿上，说了好几次要主动教你，要让你早日当上营销总、项目总，你咋这么没心没肺？还不赶紧去跟董事长单独敬一个？”雨燕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白了一眼钱晓天：“我又不会喝酒，也不喜欢搞这一套！项目总有那么好当啊？我可干不了！喝酒你可是第一梯队的，还是你去敬吧，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没出息！喝酒我是擅长，但我现在已经自动退出第一梯队了，没意思！让他们去喝吧！”钱晓天有点自嘲的意思，然后努努嘴示意说的是那边的人，雨燕顺着方向看过去，好几个人围着倪董在敬酒，有章光华、韩天力、冯媛媛、文丽娜、郝俊峰都围绕在主桌边，好不热闹！ 这时侯总端着杯子过来了，说到：“来，我们几个喝一个！”钱晓天一看他杯子，里面是白色的，疑惑地问：“侯总，今天这场合你喝饮料？”侯总嘿嘿地笑道：“领导已经敬完了，我们自己喝，来点养生的不行吗？来来，我们都喝饮料，养生！”雨燕笑了，端起酒杯道：“侯总，你可是真性情！来，祝您新年快乐！”这时丁一岚跟预算板块喝完酒，也回座来了，迫不及待地问钱晓天：“刚才跟章总了解到什么情况？”钱晓天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可能倪董觉得我们应该毫无保留地为集团贡献资金才对吧！但我觉得殷总永远把风险放在第一位是对的。” 丁一岚道：“肯定啊，我们首先要保证自己项目安全运行、顺利交房才行啊！那些供方年前拿不到钱过不了年，就得天天来找预算闹，甚至来公司堵门，在售楼部捣乱影响销售，这样的滋味太难受了……可以跟他们商量把支付适当挪到年后，但也是有个度的。”钱晓天又道：“你们看现在行业内都在传，说好些大开发商资金链断裂，快要撑不下去了，说不定哪天突然就会暴雷！”雨燕默默听着，她突然有些担心，皱眉道：“那些大企业确实是扩张太快，杠杆太高！但像我们这样规模的，应该还好吧？”钱晓天道：“资金链断裂不分企业大小！你看好些烂尾盘都是中小企业的，业主拿不到房，天天去政府门口拉横幅，我们可不能走到那一步！” 这一点雨燕也绝对认同：“是啊，好些家庭两口子外出打工一年下来才存一两万块钱，甚至还入不敷出，攒钱买套房对他们来说太不容易了，就是一辈子的血汗钱！我们必须要顺利交房办产权，这是底线！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去追求规模呢？一个项目资金回来了，再去拿下一个项目，有什么不好呢？”丁一岚嘲笑道：“行业竞争这么激烈，老板们谁又不想多分一杯羹？都像我们这种没啥进取心的，肯定是做不了老板的。虽然公司不可能像你说的这么慢去拿项目，但我也不赞同为了现金流不顾一切，感觉太危险了！”这时邓科凑了过来，乐呵呵地道：“哎，今年金松湖会不会分红？你们有没有消息？我可等着还银行贷款呢！”雨燕也想起自己的情况，道：“不知道啊，我也一屁股债，当然希望能分点儿，你们问问呗！”钱晓天道：“依我看，悬，到现在也没听过！往年这时候早有消息了。”丁一岚道：“金松湖本身是赚钱的，分红也正常啊！只不过资金投到江东和安顺了，哎，可惜……” 晚上回安苍的一路上，雨燕又想起刚才倪董的分家一说，她回想这一年，安苍项目销售运营一切顺遂人意，应该没让倪董操过心，他也没来过两次，应该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新项目上了，所以他自然是看不到安苍团队的付出的，觉得团队取得的成绩也稀松平常。这时丁一岚问：“雨燕，你那个评优的PPT优化了没？拿给我学习学习呗，我还不知道怎么弄啊！”钱晓天也说：“是啊，后天评优，我的也还差点意思，雨燕，你有空帮我看看呗！”雨燕这才想起这个殷总特别叮嘱过的事，一拍脑袋：“哎呀，我这段时间忙大马戏和二期开盘，都忘了这事了，咋办？”钱晓天笑道：“你咋这么不上心，别到时候让殷总丢份儿，回来不把你说死才怪！”雨燕突然意识到这个评优不仅仅是为了个人荣誉，更多的是要展示团队的付出和风采，为公司争夺荣誉，让殷总脸上有光，她不紧不慢地道：“放心吧，我回去就开始弄。一岚，明天白天我空了帮你看哈！” 回到寝室已是十一点，整个人冷得直哆嗦，雨燕用热水洗了洗就上了床。她靠着床头，打开电脑，开始优化评优材料！有限的二十分钟能展示什么呢？这一年自己和同事们为了业绩和发展奔走的身影浮现在雨燕的脑海里，殷总那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责备的鼓励的、恨铁不成钢的话语再次回荡在耳畔，自己心里充盈着的那份自信和力量，自己眼里衡量生活成长的那把标尺和那道光亮，都一一浮现出来…… 集团年度评优大会如期而至，各公司最优秀的基层员工和管理层，都将上台展示自己，这不仅仅是单打独斗的个人评选，更是各位老总们能力的较量场。全集团领导员工济济一堂，参评人员拉通上台进行个人展示，十名集团领导同时打分，分员工层和管理层两个批次进行综合评分排名，前百分之五十的选手获得集团年度优职的荣誉称号和两千元奖金。 员工层王玉娇作为安苍团队营销板块的代表，展示的个人业绩最为出色，她的年度销售金额与江东项目销冠的业绩持平，但由于安苍的套均总价低一半，她的销售套数几乎是对手的两倍，除了销售本职工作，还作为管理后备人才兼顾了很多案场管理工作，这一年她几乎没有休过假。更重要的是，个人回款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八，客户投诉率为零，她的演讲展示获得了全场评委一致的高分。 雨燕是中层管理上台展示比较靠后的，江东的张珺珺展示除了她非常专业的营销才能，一二期业绩加起来足足是安苍团队的近三倍，所有领导听了满意地点头，点评说辞都是赞扬之词，说得郝总的脸上荣光绽放，不时与左右领导满脸堆笑地交流着，台下也是掌声一片。 雨燕是营销板块最后一个上台的：“大家好，我是覃雨燕，司龄3年零2个月，先后服务于投拓部和未来城一二期项目。在职期间，我获得以上一些荣誉称号。个人业绩上，连续两年完成年度销售回款目标。我喜欢断舍离的生活主张，我的个人宣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带领团队脚踏实地，共创美好明天！”对于自己这一年的业绩，雨燕又从销售大数据、营销费效比、政企关系资源整合、团队管理人才输出、个人培养学习成长、新项目拓展成果等方面进行了展示，台下也都平静地听着，她接着道：“一路走到今天，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但我也常常在质疑之声中问自己：有人说你之前都是靠运气？一期赶上了市场好竞争小！二期呢？遇到行业下行、竞争加剧，还要继续靠运气吗？我想说：要！我越来越相信：越努力越幸运！2016年起，我们投拓部团队坚持了一年半之久，在濒临团队解散前途渺茫之际，我们幸运地拿到安苍地块，靠的是屡败屡战的运气！2018年，未来城开盘遇冷，我们在封盘整顿两个月之久，在泪水汗水交织中修炼内功，没有丝毫放弃沉沦，最后迎来了月销两百套的热销逆袭，靠的是坚忍的运气！后来我们营销推广大动作不停歇，在谣言四起中不畏惧，昂首前进，让项目保持着持续热销的强劲势头，靠的是对品牌和品质坚信不移坚定追求的运气！今年，我们又面临市场竞争加剧、产品缺货的挑战，我们靠的是团队日夜作战、发誓必须找到新出路，最终靠实力完成年度目标并获取未来城二期项目，我们靠的是所有安苍人坚守的运气，靠的是未来城四十多个坚兵同心协力的运气！刚才那个全年卖了近两百套房的王玉娇，大家还记得她吗？她就是我们安苍坚兵团队中的一员！在我们的综合板块、发展板块、工程设计板块还有很多个这样的王玉娇！是他们，共同构筑起了安苍项目的好运气，我相信这份好运气，在这份运气的加持下，我们将越挫越勇，誓必领先！未来城二期我们有信心保持百分之六十以上市场份额，持续热销并达成利润目标！请领导和股东们放心！”台下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足足有两分钟之久，雨燕在停顿中长舒一口气接着道：“卓越未来，共建共享，在此请允许我打一个广告：未来城二期30万起中小户型好房热销中，诚邀集团全员热情推荐， 2000元/套推荐奖，请您笑纳。”谁也不曾想到，这样严肃正式的集团评优大会现场，还敢这么来打广告的，立即引得全场一片爆笑！雨燕最后圆场道：“感恩过去，憧憬未来，我希望：未来的每一天，卓越能成为更好的卓越，我将成为更好的自己！谢谢大家！”评委们在掌声中笑着交头接耳，左右议论，点头肯定！ 领导们开始点评，殷总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了，他对雨燕的阳光心态和运气说法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并打了满分！最后点评的是倪董，他表情平淡中略带严肃地道：“从覃雨燕的展示中，我们不仅看到了突出的个人业绩，更领略了安苍的团队风采！但我想说的是，作为处于高速发展房地产开发企业中的个人，我希望所有员工特别是营销人，每个都是一匹狼，时刻保持着拼搏的血性，断舍离的思想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种淡然的心态跟我们的发展理念是不相符的，你们要对挣钱充满欲望，你们要想着吃肉！希望大家都去争做《狼图腾》里的头狼，能带领团队去征战四方！”倪董说完，安苍团队的都面面相觑，这样的点评明摆着倪董很不满意，丁一岚拉过雨燕，小声道：“不管他，反正我觉得你讲得真好！”雨燕道：“没事的，我讲了我想讲的，结果不重要！” 评优展示结束后，领导们进入合议室议了近二十分钟才出来。由文丽娜上台公布了结果，让全体安苍小伙伴就地沸腾的是：安苍团队评优人数最多，钱晓天、丁一岚都入列，雨燕更是以最高分获得集团优职荣誉！最后的颁奖合影环节，小一半的获奖者都是安苍项目的，殷总全程笑得合不拢嘴！散会后，章光华、郝总等都纷纷过来向殷总道喜，郝总说：“殷总，你太牛了，四家公司，安苍团队拿走了集团优职一半的名额，覃雨燕最棒！”说完竖起大拇指，殷总谦虚地笑道：“都是他们自己弄的，我没管！也不知道他们能发挥出这水平！”说是没管，只有安苍团队小伙伴们自己知道，是怎么一个个挨批，然后改了又改的！ 晚上回去路上，大工程板块留下和金松湖沟通交流，钱晓天那一车来的人，只有雨燕原路回去。雨燕在车上等了一小会儿，才见钱晓天慢跑过来，他上车坐下，然后转头说：“雨燕，刚刚我去问殷总要不要坐我车回去，你猜他怎么着？”雨燕忙问：“怎么呢？他不回安苍吗？”“你知道吗？他看了看我，压根儿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跟我说我们雨燕今天讲得太好了，你听出来没？他说的是我们雨燕！我们雨燕！”雨燕听了也觉得不好意思，捂着脸道：“是吗？哪有那么好，我只是讲了我们团队的付出而已，可能刚好是他想让领导们知道的吧。”雨燕放开手，凑近点又问：“老实说，你今天在台下，觉得我讲得怎样？”钱晓天笑容灿烂地道：“说实话，你真的讲到我们心坎里了，给咱团队争了大面子！特别是讲王玉娇那个气氛调动，真的太棒了，全场我就服你，给你这个！”说完竖起了大拇指，“听听，我们雨燕！殷总都为你骄傲了！”雨燕被夸得有点过意不去了：“哎呀，你别太夸张了！你们都讲得非常好，特别是你那个二期拿地的成果，真的太牛了！全集团发展数你最牛！”钱晓天听了也乐了：“那是，没要集团出一分钱拿地的，换了他们谁也没招！”说完一番哈哈大笑。 这时候的雨燕，心里真的乐开了花。那天晚上听了倪董的一番分家论之后，雨燕就很想要找机会为安苍团队发声，为大家的付出正言，效果终于达到了，这样的成就感远远超过了获奖证书和奖金所带来的价值，因为，这正是她想做的！ 第五十一章 疫情来了 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各公司几家欢喜几家忧，欢喜的是钱够用的安苍，忧的是钱远远不够的其它几个项目！在安苍内部，营销板块还在忙着春节的宣传推广和卖房，其它部门都稍微清闲了些，尤其钱晓天这时候最闲，没事就在各部门转圈聊闲天！据财务核算，未来城今年利润比去年更高，大家又都升了一级，钱晓天预测今年年终奖肯定不会少，他就像个侦探似的，于是天天跑行政部问奖金方案定下来没，美其名曰帮大家打探消息，然后又乐此不疲地跑到雨燕和一岚面前转达消息。 雨燕笑他：“钱总，你真不愧姓钱啊，这么热衷发钱的事，我们要向你学习！” 丁一岚也笑他：“钱总，你这带花园的大房子也住上了，好车也开上了，公司又给发这么多钱，你怎么用得完呢？”钱晓天却说：“我可是帮大家着急，你们别假装不爱钱似的！我这点钱算什么，车贷房贷装修贷都要还啊，二期投资款我还是借的我妈的养老钱呢，能不还给她吗？！哪像你丁千万，你发了钱肯定没地方用！对了，明天我们还要去金松湖陪倪董踢足球，再最后打探一下那边是否分红的消息。哎，这是今年第一场球，也是最后一场球！这么冷的天，马上过年了，才想起组局踢球，也不知道谁的主意！”一岚说：“不管谁的主意，最后肯定都是倪董同意的呀！你们哪些人参加啊？”“这边就我跟侯总去！你们要不要去当啦啦队嘛？”钱晓天搞笑地问。雨燕瞥了一眼道：“我可没你这么闲！再说了，啦啦队人家韩总不知道组织，还需要你费心啊？”“也是，是我多虑了！”钱晓天不好意思地笑着走了。 第二天下午，金松湖足球场边围了好些人，他们都是从金松湖各部门临时抽调来的啦啦队，来为这难得一遇的球赛呐喊助威。两队球员们分别穿着不同红、蓝两色球服，倪董、侯总、韩天力都在蓝队，钱晓天、陈力、郝总等在红队，这个天确实有些冷，没到上场那一刻，大家都不愿脱去厚厚的外套。倪董那一队，正组织队员站成一排，在有序的做热身运动，而钱晓天这一队则行动参差不齐，有的在弯腰整理鞋子，有的在跑跑跳跳热身，有的在跟拉拉队聊天。章光华也穿着羽绒服站在场边，钱晓天见他一个人无聊地站那儿，跑到他面前喊：“章总，你也上来跟我们活动活动呗？”章光华走进场内道：“我就是来给你们加油的，你们好好玩，我现在跑不动了，玩不了这个。” 钱晓天有些好奇：“你这大忙人，怎么今天有空来了？我们哥几个要不今晚上去喝一杯？”章光华笑呵呵道： “你真是回回见面离不开喝酒！你们都这么闲，就不允许我也闲一下啊。都这时候了，银行那些行长、主任们每天都忙着请客团年了，哪还有时间见我。我这不才闲一下嘛。” 钱晓天拍拍章光华肩膀：“大哥，你这一年，天天操心劳累的，也该闲下来，好好歇歇了！” 章光华笑道：“是啊，但这闲，是你表面上看着我闲，我这心里和脑子里可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啊！”钱晓天笑道：“哎呀，哪有那么闹心？！你就想想马上要发过年钱了，让心情好点儿！” “哈哈哈，你倒是天生姓钱，从来不缺钱是吧？！我还等着你给我发过年钱呢，钱总。”章光华一番苦笑地打着哈哈。钱晓天在他面前伸展着胳膊，时不时跑跑跳跳，觉得这时打听的时机成熟了，轻轻撞章光华一下：“哎，说真的，章总，今年过年金松湖分红不？”章光华一巴掌轻轻拍过去，笑着说：“就知道你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真是羡慕你啊，成天自在悠闲，就等着发钱！”钱晓天立即更正：“哎，哥，我工作起来可也是丝毫不含糊，百分之百投入的！你客观评价，这几家分公司的投拓，是不是数我干得最漂亮？”章光华乐呵呵：“是！是！实话跟你说吧，这金松湖本身今年还是略有盈利的，但如果算上投到安顺和江东的钱，又是亏空。我和文丽娜一起上周向倪董提了一下年终奖分配，倪董说考虑一下，到现在也没有下文，估计年前没戏了！” 钱晓天一脸惋惜：“是吗？”这时，那边韩天力大喊：“上场了，上场了！”队员们赶紧脱去外套，纷纷上场。简单的开球仪式，双方都信心十足地给对方放了狠话，然后大笑着散开跑了起来，在这呼呼的寒风中，只有跑起来才没那么冷，边上的啦啦队都呼着白气，也开始挥手喊起来：红队加油！蓝队加油！ 两队都不示弱，队员们各就各位，韩天力抢先运到球，一路传给侯总，同时兴奋地大喊：“传给倪董！传给倪董！”侯总高兴地接过球，跑起来传给倪董，倪董虽然是四十多岁人了，但由于坚持锻炼，身手还算灵活敏捷，他快速地接过球，但前面有钱晓天和陈力围追堵截，没办法，他又只好转身将球回传给侯总，侯总迎上前去接住球，四处看怎么迂回地再次传给倪董，他运着球小跑起来，边上的啦啦队喊得更起劲了。突然，侯总大喊一声哎哟，同时一个趔趄翻滚到草地上，双手捂住脚踝。裁判循声吹了暂停，大家都冲过去问怎么啦？侯总一脸表情痛苦：“哎呀，崴了一下脚，好痛好痛！”钱晓天帮他拉开球袜问：“是这儿吗？有点肿了！骨头有没有事？”侯总痛得一脸狰狞：“哎哟哟，太痛了，可能真伤到骨头了！” 倪董也跑了过来，一脸丧气地道：“哎，候总，你这儿多久没锻炼了？才刚上场啊！问题大不大？”侯总已经痛到咬牙咧嘴地道：“一动就痛！好几年没踢过了，但我以前还是经常玩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对不住大家！”倪董听了很是无语了：“你这从不运动的人，也敢上场？！他这不能动，赶紧叫个120吧，上医院拍个片子，看看伤到哪儿了！”大家立即打120，递水的递水，披衣服的披衣服，忙成一团！ 由于金松湖离江州城区还有一定距离，等了约20分钟，120才到现场。大家帮护士用担架把侯总抬上车，金松湖行政部跟了两个人过去照顾，球场这才恢复了平静。韩天力有点糟心了，这段时间见倪董心情不太好，这场球本来是他组织来给倪董放松散心的，结果开场还不到两分钟，就出了这意外，真是扫兴！他有点不好意思，挠头地问：“董事长，我们还继续不？” 倪董板着个脸道：“我们队人都少了一个，还踢个什么劲！别再把谁伤着了！算了，等以后天气暖和了，再组织吧！”倪董一顿灰头土脸的回答，让韩总自觉讨了个没趣，大家也都不欢而散！结果晚上医院传来消息，侯总确实是脚踝骨折了，也不算太严重，但至少要卧床或者在轮椅上休养三个月！钱晓天给殷总打电话汇报这事时，殷总正一个人在办公室，他淡淡地说：“是吗？怎么这么不小心！走工伤吧！”挂断电话，他第一时间给侯总打过去，安慰道：“侯总，听说你骨折了，怎么样严不严重？”侯总电话里说：“本来想运动运动，没想到还把自己弄伤了！殷总，让你操心了，医生说打上石膏，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殷总关切地说：“好吧，你安心休息，该花的钱就花，到时候走工伤报销就是了！工作上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趁过年这段时间回家好好休养吧！”侯总说了一堆抱歉又感谢的话才挂断电话，殷总放下电话，靠着大班椅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意味深长，但又思虑万千！ 这是年前的倒数第三天，各部门收尾工作都已完成，大部分员工都回家了，只剩下部门负责人！殷总自然也没走，还在集团为年终奖和未来城一期分红的事忧心，分配方案报到集团已经被退了回三次了，希望今天能把这字签下来！虽然每年都得等到最后三五天才能尘埃落定，但今年这签字审批尤其难，集团资金这么难，上次让支持都没支持，还为这事闹出分家一说！再者，其它项目又都没能发，唯独安苍项目有条件发！这不等于是虎口夺食吗？集团领导审批起来，那也是慎之又慎！殷总作为项目总，这份操心不得不他独自承受，发太多集团那儿过不去，发太少又对不住团队，上要平衡集团各级领导，下要平衡各部门不说亏欠，这是个高情商高难度的技术活！ 各部门负责人都还在办公室等着，殷总没有发话，奖金还没发下来，谁也不敢走！快到午饭时间了，钱晓天从外边回来，他兴匆匆径直来到雨燕工位前，坐下道：“覃总，你没去看，售楼部太热闹了，起码有十来组客户在看房，置业顾问都忙不过来，何浩然和两个内业都在帮着讲盘！刚才一位老业主带了一堆亲戚来看房，有两个当场就签了定单！这个月销售快有两百套啦吧？”雨燕正在整理电脑上的文件，笑着说：“是吗？那还差三套就两百了！”钱晓天高兴搓了搓手，一副完全掩饰不住内心喜悦地说：“真好啊，春节多卖一点，明年我们又能完成任务啊！我这儿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丁一岚也闻声凑过来：“什么好消息，我也要听！”雨燕停下手里的事，认真地看着钱晓天，以为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先听坏消息吧！”钱晓天故作神秘，顿了半天才一脸紧张地说：“项目分红签字不顺利！哎……”丁一岚连忙问：“怎么，集团不同意分配？”“是啊，不同意百分之百分配！只同意分百分之五十！”钱晓天说完就不开心地摇了摇头。丁一岚跟雨燕对看了一眼道：“百分之五十也好，总比没有强！”雨燕也说：“今年这情况，能分点儿就行！也算不上特别坏的消息！咱们就知足常乐吧！”雨燕有点安慰钱晓天的意思，说完又问：“这就是坏消息啊？那好消息呢？”丁一岚也催促：“快说说好消息！”钱晓天假装的不开心表情，又马上转为喜悦道：“好消息就是年终奖的字签下来了！这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殷总都还没回来呢，你就知道了？”雨燕问。“当然，字刚签完几分钟，我就知道了。”钱晓天一脸傲娇：“听说今年绝对让你们满意？”“你咋知道的？殷总给你打电话了？”丁一岚问：“嗨，用得着殷总给我电话？我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钱晓天话锋一转，道：“覃总，发了奖金，你可以定辆车了！让我帮你想想你适合买辆什么车？”雨燕很诧异，笑着问：“谁说我要买车了？我一屁股债还等着还呢！能把我二期投资的债还了，我就烧高香了，还买什么车？！”钱晓天有些神秘地笑道：“那天我听殷总说的，他说你也该买辆车了！他可能考虑的是明年万一拿了新项目，你升职了，不得配辆车嘛？” 雨燕听了一下子捂住脸，随后松开手尴尬地笑了笑道：“真是难为你们了，替我考虑的这么长远！我就继续帮你们分担油费、过路费，路上和你们说话，不挺好的吗？我可没想过要买车！”丁一岚也道：“有车是方便点儿，宽裕了也可以买一辆！雨燕，看你自己吧！”雨燕一脸皱眉地道：“就是不宽裕啊，等我把债还完了再说吧！”钱晓天摇摇头，跟妇女之友似的：“真想不通，你是个女的，自己挣钱，得对自己好一点！”雨燕被他这句话意想不到的话暖到了：“是，是，是，钱总说的对，谢谢你的关心！”“还有丁总，你那车也该换了，都开了快十年了吧？”一岚也被逗笑了：“你真是妇女之友啊！我那车开了快八年了，给我老公开，我是打算最近换辆新的！”“瞧瞧，瞧瞧，丁总这家庭地位，就是不一般！”钱晓天半开玩笑，半拍马屁，逗着一岚大笑：“钱总，论家庭地位我哪能跟你比，听说你每次回家一进门，拖鞋都给你放门口了，鞋口还是朝外的！等这笔奖金发下来，你再回家，你老婆肯定得早早地等在门口，还得来一句：当家的，你辛苦了，欢迎回家！随后就跟伺候皇上似的！”一岚说完大笑不止，雨燕也被逗笑了。钱晓一脸正经道：“是啊，我现在在家也这待遇！不信你去问华哥，他去过我们家！”一岚和雨燕笑得更开心了：“我们信！我们信！” 当天下午，殷总回来了，心情一片大好，晚上组织管理层一起聚餐，在这种最亲近的场合，大家是最放松的，殷总会说些大家不知道的消息和体己的话，酒也是想喝多少喝多少！不过遗憾的事，雨燕没能参加，她要晚饭前赶回老家去给舅舅过生日，也正赶上舅舅在老家县城买了套房子，过生日和搬新家一起办，舅舅亲自打了电话的，母亲也打电话嘱咐了让她一定赶回去，她只好下午向殷总请了假。方舟带着子璇早早地开车过来在楼下等着了，一路上开车回去，方舟小心地问：“老婆，你今年公司效益怎么样？”雨燕知道他想问年终奖，就说：“还行，奖金应该有吧，还没发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方舟高兴地道：“那就行，咱们这两年就靠你了，老婆，趁过年好好休息休息！”雨燕其实很不喜欢老公这样恭维的话，感觉是把家里的担子都放在了自己肩上，但前行路上看不到可以倚靠的人，心里的安全感都得靠自己给自己一点点筑起来，这种滋味酸楚又无奈，但又能给谁说呢？自己越来越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活吧，老天不会让你方方面面都满意。 两人开了两百来公里，回到了久违的老家县城，这是一年中县城里最热闹的时候，到处张灯结彩，年味十足，好多家庭都开始团年了！父亲去世后，已经过了两年多，母亲终于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提议今年回老家过年，雨燕和妹妹自然都支持赞同！几天前，母亲带着侄女宁宁已经从浙江那边坐火车回家了，收拾打扫卫生，顺便采购年货！雨燕两口子直接去了舅舅的新家，两个孩子见了面自然高兴到不行，大家热热闹闹一起吃了晚饭，才回了自己家！第二天妹妹和妹夫也回来了，母亲说家里腊肉香肠土鸡土鸭都齐了，就差新鲜小菜和零食这些了，说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啥，就等你们回来再一起去买。 大家一起上街办年货，一家人整整齐齐上街，穿过喧哗的街道，妹妹带着两个孩子在买干果小零食，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雨燕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是殷总办公室的座机号码，连忙接起来把声音拉到高分贝：“ 领导，找我什么事吗？”殷总问：“覃雨燕，你在干嘛？这么吵！”雨燕说：“领导，我在街上买年货，不好意思，有点听不清！”殷总明显把声音也拉高了道：“昨晚上吃饭你没来，今天专门打电话给你说一下，由于公司现金不足，年终奖和分红年前只能给你们发一半，剩下一半年后再发。”雨燕听了道：“好的，领导，没问题。”殷总那边特别安静，他顿了一下带着喜悦的声音道：“今年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你和钱晓天、丁一岚奖金都差不多，算上项目分红和全年工资，你们今年的税前收入都快赶上去年了！不过，该交的税必须交！”殷总没说具体数字，让雨燕有些模糊，但听描述年终奖似乎比去年高不少，于是高兴地说：“谢谢领导，我知道了！谢谢亲自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祝你春节愉快！”殷总道：“那好，也祝你们一家过个好年！”等殷总挂断了电话，雨燕忍不住高兴地搂住一旁母亲的肩膀，凑过去激动地说：“我们领导的电话，说要发年终奖了！”母亲也很高兴：“是吗？要发多少啊？你们领导还亲自打来电话？”雨燕说：“他没说具体数字，只说比去年高一些。对了，还有百分之五十的项目分红，你投的那两万，相当于今年分一万，等发下来了，我就转给你！”“是吗？我啥也没干，又白分一万？！”母亲嘴上这么说，但早已乐得合不拢嘴，高兴的是女儿现在有能力了，全家人的生活也越来越好。雨燕挽着母亲胳膊，乐呵呵地道：“可不嘛？投资就是这样的！投对了你啥也不用干，就冲您当初那么相信我，把仅有的两万块养老钱都敢借给我投资！所以啊，就冲你这份勇气和信任，这一万也该分给你！”母亲道：“送你读了这么多书，又是我亲生的，我不信任你信任谁？！”雨燕俏皮地把头靠在母亲肩头：“也是！以后啊，你就吃好喝好开心就好，挣钱有我们呢！好不好？”母亲笑得更开心了：“好！好！都听你们的！” 这时，一旁跟着玩手机的老公终于醒过神来问：“你们领导说发多少年终奖啊？”雨燕想了一下，笑着小声说：“可能比去年多一点儿！等发下来啊，我们得把剩下的那些债都还了，这还不够呢，还有我们二套房的商贷部分利息那么高，也得尽早还了才是！”方舟顿时笑眯了眼，点头道：“是！是！还了咱们压力也能减轻不少！”雨燕拍拍老公肩头：“所以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方舟抬了一下头，又继续忙活着手机上的游戏，乐呵呵道：“肯定啊，我们都继续努力！”“是啊，好日子是奋斗出来的！方哥，年后开始找工作哦！”方舟道：“我知道，我知道！”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买齐了年货回到家，看到路上好些人戴着口罩，雨燕问：“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多人戴口罩？！”方舟旁边说：“你没看新闻啊？说国外传过来个什么新冠疫情，沿海大城市有些人都被感染住院了！现在过年人口流动大，可能是他们预防被感染吧。”“是吗？有这么严重吗？我怎么没听说？”雨燕自言自语道。“你一天那么忙，光顾工作了吧！”方舟说，“不过，咱们这地方，应该没那么厉害！大不了就像非典那次呗！”一家人走到门口，门卫老大爷也提醒道：“接社区通知要求，为积极应对新冠疫情，从明天开始，大家进出小区都带上口罩！”雨燕转头问母亲：“社区都要求戴口罩了！家里有口罩吗？”母亲道：“家里没买过口罩啊，要不你们下午出去买点备着！”雨燕看大家手里都提着东西，也不好现在就去，只跟方舟说：“老公，我们下午去买点口罩吧！”方舟应允。 午饭后，小两口开着车去买口罩，可跑遍了大半个县城的药店，每家都说口罩早卖完了，得等进货！“天啊，有那么夸张吗？”雨燕打电话给母亲，说现在买不到口罩了，母亲说：“早知道我就提前买点，这几天我们基本都在家里玩，也没怎么看新闻，都不知道这些消息！”妹妹听了说：“早知道口罩这么紧缺，我就从厂里带点回来，我们那儿口罩都没人用呢！”没办法，两人只有开车回去！雨燕在手机上搜索新冠疫情的咨询：“老公，你看着新闻上说的，武汉最严重了！有好些去了医院治疗，都没有抢救过来，而且那边的医院病人太多都住不下了！你说真的有那么严重吗？”方舟道：“听说这次的病毒传染性极强，致死率也非常高，很多一家一家的全感染了，武汉那边都限制进出城了！你看马路上人明显少了，而且很多都戴了口罩！咱们还是要重视！” 两人回到小区，门卫大爷戴着口罩拦下车，雨燕打开车窗问什么事，大爷说：“社区又发新通知了，从明天开始，一家人只能一个人出门买东西，而且出门必须得戴口罩！疫情越来越严重了，你们必须得注意防护！”雨燕回答道：“好呢！好呢！”大爷让开放行了车子，方舟道：“好家伙，这管控越来越严了啊！雨燕回到家里，在工作群里问大家：“你们那儿有疫情吗？”大家都回答说自己住的小区也开始管控了，钱晓天还说：“本来打算出去旅游的，看这情况都只能把票退了待在家里了！”雨燕道：“刚好过年这几天，待在家里也挺好！”说这话的雨燕，还完全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有多么严重，第二天正好是大年三十，一家人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弄吃的了，倒也乐得休闲自得！下午时分，一家人凑了一桌手搓麻将，打得不亦乐乎！楼下开始用大喇叭喊：“各位居民，本次新冠疫情传播迅速，传染率高，危害性大！请大家尽量待在家里不外出，家里有从武汉回来的亲朋好友，请主动到社区报备！”大喇叭持续地喊着，街上的人和车也越来越少！ 晚上各台都在播放关于新冠疫情的电视新闻，全国抗疫形势越来越严峻，加上春节全国各地人口流动极大，所以要求各地居家尽量居家隔离，减少病毒传染！晚上工作群里大家都在发成川已经有一例被感染者的消息，大家都如临大敌，害怕自己居住的小区出现被感染者！亲戚群里大家都在问哪儿可以买到口罩，这时候口罩成了难以买到的紧缺货！本来好好的一台春节联欢晚会，大家都没怎么看，只有两个小孩子沉浸在玩闹中。 第二天原本是热闹的大年初一，往常这天都要全家上街凑热闹去，但今年却哪儿也去不了，大家都做好了在家待着的心理准备。一大早全家人正在包手工汤圆，有人咚咚咚敲门，雨燕打开车门，见是穿着红色工作马甲的社区工作人员，口罩戴得严严实实，问：“你好，我们是社区工作人员，你们家有外地回来的人员吗？车牌号是多少？我们来做个调查登记。”雨燕道：“我们这儿还没有出现病例吧？怎么这么严格呢？”“我们也是按照上级要求，你看武汉那形势多严峻，咱不能等到那时候才严格要求吧？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工作人员说完递过来一个本子：“来，麻烦帮我这个本上登记一下，你们从哪儿回来的，几个人？车牌号多少？都写一下。”雨燕接过本子，递给方舟让他填写，工作人员又道：“今天管控又升级了。你们最好不要出门，即使非要出门，也只派一个人出去，两个小时内必须回来。”这时妹妹覃丹阳也过来问道:“你们在社区工作，消息灵通，我想问问这居家隔离大概要几天呢？过几天我们得出远门去上班呢，不会受影响吧？”工作人员说：“这个我可没法回答你！现在好些城市都陆续出现被感染病例，这可能不是几天就能恢复正常的样子。你们要出远门，就尽早打算，你看好多严重的地方想走也不让走呢！”工作人员说得一本正经，覃丹阳和方舟倒是听进去了，方舟自言自语道：“要是严重了，不会不让我们上高速吧？”妹妹也有些焦心地道：“那我们要不要明后天就出发哦？万一后面走不了怎么办？” 这一天，关于全国疫情越来越严重、防控持续升级的新闻扑面而来！一家人经过讨论商量，方舟和雨燕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回成川去！妹妹一家带着母亲，初三就开车出发前往工作的地方。就这样，这个年过得太匆忙，这场新冠疫情气势汹汹地来啦，把所有人都打了个出其不意和措手不及！ 第五十二集 集团令 年前各项目花重金做了营销推广，原本这是一个销售火爆的春节，可疫情却给房地产行业摁下了暂停键，大街小巷空无一人，所有项目无法开门接待，各地居家隔离管控一直持续到了二月底，完整地错过了整个正月的销售旺季，就这样春节后能大量回款的希望也落了空！卓越集团原本已经陷入泥泞的资金困境，这下更是要淹到了大腿之上，这让倪董如坐针毡，急于寻找缓解困境的办法。安苍项目由于年前销售和支付都还不错，年后的一波回款已经能满足项目运营小半年，这一点殷总是胸有成竹的，春节收假后员工们无法返岗，但为了解封后项目能快速正常运营，大家都没有闲着：各部门管理层通过腾讯会议封闭讨论了两周，完成了项目年度运营方案，今年的销售任务基本确定：跟去年一样！行政部通过各种途径抢购了几千个口罩和大量消毒水等防疫物资，发展部钱晓天更是提前到达安苍项目上，由于公司食堂没有开伙，外面也没有餐馆开门，一个人就窝在宿舍里天天吃泡面，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抽空把采购来的消毒物资分批次捐赠给了当地机关单位、学校和社区，策划部同步做公益捐赠的宣传报道，线下销售停止但线上宣传不停止。即使在这段疫情封锁最严格的期间，安苍团队也没有完全躺平，而是在做着力所能及地挽救措施和准备工作。 二月底，消防考试成绩出炉，方舟因一分之差与拿证失之交臂，气得一阵捶胸顿足之后，直言老天不开眼，接连几天都怨天怨地怨自己运气不好，几天都躺在沙发上不动，说这是老天要故意为难他！子璇几次叫爸爸起来跟她一起做手工或者看她练的字，方舟也爱答不理，雨燕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复习备考的时候，你要是少往麻将馆跑几趟，多复习一下，多做一些练习题，这次说不定就过了！”方舟从沙发上爬起来，气呼呼地道：“我去麻将馆也是为了放松，趁你周末在家，我出去透口气罢了！”雨燕道：“自己对自己的行为结果负责，补习班也给你报了，全职在家复习的时间也给你了，你没考过，现在这副德行给谁看啊？没考过，就去找工作上班呗！难道日子还不过了？！”方舟摇摇头，仿佛是自言自语道：“说得轻巧！找工作哪儿那么容易？！”说完继续往沙发上一躺，雨燕也在旁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先调整调整，尽快振作起来吧！后天我就要上班去了，子璇也马上要开学了。这家里和孩子，你总得照顾起来吧？”方舟半天儿才慢腾腾地答应道：“你该上班上去呗，子璇都上二年级了，好些事情都能自己做了，家里我会照顾好的！”雨燕忍不住摇头，心想：自己前几年那么难的时候，也没像这副扶不上墙的烂泥样！简直不像个男人！活脱脱怂包一个！ 三月份疫情逐步放开，售楼部也终于可以开门迎客了，但被封锁在家足不出户的这一个月，买房人的想法已经变了：正常生活尚且不易，哪还敢冒险去买房？！人们把钱袋都捂紧了。开门第一周，几乎没有客户上门！房子卖不出去怎么办？都说没有卖不出去产品，只有卖不出去的价格，江州很多项目开始降价促销。三月份再不回笼资金，年前留下的支付矛盾必将火速升级，引发一系列的工程建设问题，后续更会影响到三个项目如期交房。为了能加快各项目销售回款速度，倪董下令各项目可以在现有销售价格上作适度下调。对于销售端来说，公司下调售价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金松湖和江东项目都是郝总坐镇营销，第一时间就执行了倪董的指示：两个项目销售价格均下调三至五百，附加购买车位优惠政策。 而安苍这边对倪董的指示并没有立即执行，殷总组织大家开会讨论，销售端的何浩然是最希望能降价的，罗列了其它楼盘降价的信息，说：“从上周销售部开门以来，六天我们总共只接待了四个客户，购买意向都不太明确，售价上如果能作点下调，我们就有理由把前期的意向客户邀约过来。”雨燕道：“春节前我们刚刚上调了一点价格，现在不太适合明面上下调价格，我们可以加大推广。虽然现在疫情不允许做案场营销活动，但我们可以考虑不聚集的案场活动，吸引客户到案场来。然后通过一对一申请优惠的方式、礼品赠送来促进成交。”丁一岚道：“我们前两年的供方支付都以现金为主，我觉得今年可以加大工程抵房的谈判，特别是针对二期的供方，现在二期才刚开始不久，很多供方都还没确定，在前期合约谈判中，就把抵房的比例加入合约中，在价格合理、质量保障的前提下，愿意抵房的供方优先考虑。”邓科说：“抵房这个想法不错，但我们设计部门供方少，而且都在项目前期，所有的合约已经签完了，现在不太好实施了。”夏海波也皱眉道：“我们工程的供方都在预算招标部，我们谈不了抵房。”雨燕道：“我们营销上的合约都比较小，但我们也可以尽量加大抵房的谈判，能多抵一套是一套。” 钱晓天道：“我这边接触的都是政府机关单位，他们是最有实力的购房群体，我想今年在我们部门特招一个渠道销售人员，重点挖掘和跟进单位购房群体，成交的算我们部门的全民营销任务。”大家哄地笑了，一岚发问：“哦，钱总，你还专门配个人，那你们部门今年的任务得定多少套？”钱晓天道：“我们去年是三十套，今年嘛，疫情这么严重，能给我加个人的话，我保底四十套，冲五十套怎么样？”雨燕觉得钱晓天这个想法可行，支持道：“钱总，你这个可以，我支持你，宣传推广协助找我。”殷总默默地听着，笑而不语，等大家都讲完了才道：“大家的想法都很好，现在疫情才刚刚放开，买房人也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降价是起不了作用的，金松湖和江东项目已经下调售价，我们可以等待观察他们这个月的销售数据。我们作为安苍的标杆项目和销冠楼盘，不能用降价来解决眼前的困境，反而应该在服务和品质上加大投入，用实力和品质证明给市场看，即使其它楼盘都在降价，我们也要维持现在的售价。工程抵房在预算招标、营销采购、行政采购三个部门重点展开，抵房比例或者金额根据具体情况一事一议。我同意发展部招聘一个渠道人员，待遇采用低底薪高提成，你们部门若完成五十套任务给你们部门奖励。覃雨燕，你们年度方案提出的全民营销任务要奖励提高、每个乡镇设立拓客联络人、中介渠道佣金提高到的建议，立即开展实施，我们要将主动拓客能效发挥到最大化！这些政策先执行一段时间，我们再来评估效果！”看了看大家没有异议，殷总又道：“就这样吧，插个题外话，夏海波，侯总昨天给我电话说申请辞职。接下来你一起把二期也管了吧。”夏海波一惊，瞬间反应：“好，领导，我现在也在管着的，你放心。”大家相互看看，都心照不宣，笑而不语，真是应了那句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疫情被封闭在家的一个多月，购房者的心理需求也随之发生变化。雨燕带领策划团队，也在努力抓取疫情时代人们对居住的新需求点：超长大阳台、生态大中庭、社区内丰富休闲运动配套、健康检测设施、高品质的物业服务等等，这些都成了新一年度项目传播的核心价值。 三月的江州天气尚不暖和，再加上疫情才刚放开，人们还不敢大量外出活动，街面上只能看到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果真如殷总所预料，整个三月都在惨淡中过去，金松湖和江东的调价并没有获得更多定单，与安苍项目一样，三份的销售套数都是个位数。四月春盛，越来越多的人们走出家门，也敢戴着口罩参与少量社交活动，售楼部到访也逐步增加。安苍策划部以每户业主为单位，在一期的意境区组织了户外烧烤活动，糕点水果饮品不限量，还设置了温馨的过生日环节，每天限量几桌，并且鼓励老业主带新朋友参加，物业吧员全程周到服务，好吃好玩之后，走的时候还提一袋大米，业主们都盛赞开发商的实力和周到服务。这样售楼部人气逐步提升，通过这样的案场小活动，到五月底，大部分前期购房业主和意向客户都带着朋友来了一趟案场，销售业绩也逐步提升，但要跟去年同期相比又差了一截。好在春节前安苍项目已经销售了两百套，为项目上半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基本预测到六月底完成上半年销售任务是可以的。 整体市场在慢慢复苏，但这回款的节奏实在太慢了，卓越集团的负债就像一座在不断生长的大山，越来越压得倪董喘不过气来，公司已然在悬崖边上了。继上次售价下调之后，倪董又紧急出了第二道集团政策：全集团所有项目，六至八月各项目全民营销佣金，全面上调至每套一万元！对于套均总价还不到五十万的安苍项目而言，每套房子的佣金春节后才从两千元上调至三千元，集团这一下调至一万，员工们倒是欢呼雀跃，可苦了营销端口。雨燕觉得这个政策只是短期猛药，会打乱目前正常的营销体系，于是找到殷总商议：“领导，集团刚下发了全民营销佣金上调至一万，实在太高了！我们的渠道中介才七八千，这会破坏我们的营销体系的！咱安苍能否考虑别调那么高？” 殷总想了想，却道：“执行吧，只要咱们售价没下调，多花点营销费没关系！全民营销都是咱自己员工，只要大家能多卖出去房子，就当给大家多发点奖金！现在疫情在全国各地不间断爆发，说不定下半年什么时候咱江州就成了重灾区，售楼部一旦再次关闭几个月，我们要想再完成全年的任务指标就难了。趁现在能多卖一套是一套，能多卖一个月是一个月！行业不稳定，我们要居安思危，不能只考虑眼前！”听了这番说辞，雨燕顿时被说服，不得不说殷总想的潜在风险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只能心悦诚服地、不折不扣地执行。奖励这么高，六七八三个月的销售任务也因此水涨船高翻了个倍！ 短短四个月，两道集团令的下发，再加上网络上不断有楼盘烂尾、企业爆雷的传闻，让人不能不产生联想，卓越的员工们都在私下议论公司会不会也走到这一步，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销售任务定了下来，雨燕是很有压力的，她想着能否像去年一样，在夏季举办户外活动尽量多吸引潜在客户。于是找钱晓天一起，到疫情指挥办去咨询，对方回复到：“疫情期间，暂停一切大型户外活动!我们江州市虽然不属于疫情重点管控区域，但原则上单场活动人数不能超过三十人！而且一定要报备，我们会进行实时监控。”雨燕不解地问：“解除隔离已经三个月多月了，江州一直都没有感染病例，也需要这么严格吗？”工作人员回复说：“这个新冠感染病例随时都可能出现，国家都不敢松懈，我们能松懈吗？！”雨燕被问得哑口无言。 两人从疫情防控办出来，钱晓天说：“这下你总信了吧？！今年要想做大型活动都难！”“哎，这房子以后可怎么卖啊？”雨燕一脸焦虑。“怎么卖？现在不卖得好好的吗？你看这佣金从三千提到一万，就跟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颗鱼雷，瞬间在全集团砸开了锅，大家本职工作都可以不干，都去卖房了！你还愁房子卖不出去吗？”钱晓天一脸乐呵地说：“我们部门这个月就买了六套，都赶上之前半年的任务了！ ”雨燕跟着上车，坐在副驾：“你只看到眼前，这么高得离谱的佣金是不可能一直延续的！我之前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渠道公司说我们全民营销佣金这么高，他们团队根本拓不到客户，撂挑子不干了。这政策就跟饮鸩止渴一样！”钱晓天尴尬地道：“是啊，但我们安苍项目给中介的佣金确实还比较低，你看江州、成川那些中介都至少是三个点！要不给中介也涨点？这样他们积极性才高！反正房子要卖出去了才产生佣金！” 雨燕道：“现在做不了案场活动导客，就可以把节约的费用拿出来做渠道！这道理我能不明白吗？但我明白没用，得殷总同意啊，他对中介的高佣金可是一直都反对的！年初疫情刚放开时候，我就提了涨中介渠道的佣金，他只同意涨百分之零点五，才七千多！”“此一时彼一时，等这波全民营销政策过了，你再提提，兴许他又想通了呢。”钱晓天安慰道，“但愿吧，疫情之下全国各地的楼盘都面临获客越来越难，要像我们以前那样主要靠广告和活动，不重视渠道获客的路子，怕是不行了！”雨燕摇头道。“是啊，渠道就是空手套白狼，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看现在六月底，车外边已经热得跟火炉似的，但咱办公室里根本见不到几个人！各部门员工除了本职工作不得不在办公室待着的，只要一有时间都出去拓客去了！除了拓展资源单位，就连吃个早饭，洗个头，买个水果，打个出租，街边遇到个问路的，都要加微信留电话，成了全民营销拓客的途径！只要佣金够高，还愁房子卖不出去？”钱晓天边开着车开导雨燕。“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销售也得讲体系建设的良性和平衡，在项目内部要良性，在区域市场要平衡，保持优势但不能太激进……且走一步看一步吧！”雨燕说完，转头看着窗外的空荡荡的街面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她自顾自地道：“都说新冠害怕高温，过了这个酷热的夏天，病毒会不会就消失了呢？”钱晓天道：“这谁知道呢？！”然后突然话锋一转：“听说金松湖和江东团队在整合了，你知道吗？合并调整了好些岗位！” 雨燕一脸诧异：“为什么要整合？”“你看江东二期才大半年，五百多套房子就快清盘了，甩卖得这么快，主要应该是现金流困难吧，现有债务都应付不过来，应该也不会再拿新项目了，所以两个团队合并成一个，韩总这下是两个项目的法人兼总经理了。”钱晓天转头看一眼雨燕，又问：“连张珺珺都调去安顺项目了，你还不知道？”雨燕更惊呆了：“你哪儿听说的呀？现在集团真就这么困难了吗？”钱晓天把车停在路边树荫下，摸摸左右裤袋，又接着翻车子两边放东西的地儿：“千真万确！硕丰集团这几年包圆了卓越所有项目的总包业务，现在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金松湖八期和江东一期开始闹停工；顺天集团照常天天吸着江东和安顺的血，这两大战略联盟都闹掰了，安顺现在的销售速度连养活自己都难，就只有咱安苍项目还能勉强过活。再加上疫情这么一来，估计倪董是看不到公司发展向好的希望了，才出此下策！”钱晓天摇头叹气地拉开了车门下去：“等一下，我去买包烟。” 两分钟后，钱晓天拉开车门上来，摇开驾驶位窗户玻璃，拆开烟盒点上了一支，迫不及待地吸上一口然后把手掉在窗外，让烟在车外散开去，然后道：“看这情形啊，说不定哪天就轮到咱们了？”车外的热气随之涌入，烟味也跟着飘进来，雨燕虽然很不喜欢这味道，但也早已习惯，钱晓天经常给自己找的理由：做投拓搞发展的人，烟酒是必备技能！雨燕顾不得这烟熏火燎，想了想问道：“咱们现在连拿地都没让集团出钱，前面还贡献了那么多资金，我们还能怎么着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前面贡献的钱多半还不回来，现在剩余的一二期还有这么多货值，真到集团没办法的那天，保不齐都得拿去填坑抵债！不就等于是轮到我们了吗？”“还真是雪上加霜啊！那我们这个团队不会也被整合了吧？”雨燕这才醒悟过来。“很有可能啊！所以我们团队得提前想想出路啊！”“怎么会这样？卓越集团这才成立不到两年啊……”雨燕说完，只觉得一阵痛心！ 两人神情凝重地回到公司，正赶上行政部通知所有中层参加紧急会议。待大家都进会议室坐好，殷总才神色不悦地走了进来道：“你们可能都听说了吧，金松湖和江东项目在进行团队整合，现在两个团队只留一半的人！集团现在有些困难，养不起这么多人！ 虽然问题暂时还没有波及到安苍，但我们要居安思危，我想迟早会有这一天的！现在江东项目一二期由于高杠杆拿地操盘亏空很大，原本我考虑的咱们一期股东结算在交房前提前半年进行，现在集团明确指示延后结算。我们安苍项目一期的现有利润、二期项目的未来利润都可能不保，甚至影响到交付风险……” 殷总说到这里，对面的中层们都砸开了锅，尤其是丁一岚声音最大：“他们操盘不利，凭什么用我们辛辛苦苦的成果去填窟窿？”邓科道：“是啊，这太不公平了！”何旭也问：“那我们这边是不是也要精简团队呀？”……大家七嘴八舌地一通发泄，问题也扑面而来，只有雨燕和钱晓天因为心里有准备，没怎么说话，等着看殷总接下来怎么说。 殷总喝了口水，等大家都发泄完抱怨，才接着道：“基本情况就这样，你们也不必太过焦虑。我肯定会竭尽全力确保项目的安全和大家的应得利益。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对内狠抓销售回款，确保项目安全和顺利交房，对外广泛接触投资人和新项目，我负责找投资人，你们负责找适合的好项目，我们用半年的时间必须找到另一条新路子，一条我们能自控风险、能走得更远的路。”殷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势必已经想清楚要带领安苍团队自谋出路。有些人听得稀里糊涂，有的半信半疑，只有钱晓天和覃雨燕瞬间明白了，钱晓天坚信地道：“领导，我坚决支持您的决定！我们之前看好的几个城市接下来我重点关注，特别是洪安，去年错失了那么好的机会，今年一定有新地块推出，明天我就去那边自然资源局跑一趟，策划也一起去再摸摸现在的市场。”雨燕也立即表态说：“领导，我也支持你！有工作您尽管安排。”大家随即一片附和。殷总笑了，抬手向大家指了指钱晓天：“看见没？钱晓天这领悟力和执行力就是比你们高。行，你们俩去吧！”然后表情又恢复严肃：“最后再强调一点，作为部门负责人，你们要在公司内部发挥正向引导作用，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人传播集团的负面消息。越是在这困难时期，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散会。” 等殷总出了会议室，几个人又聚在一起声讨了起来：“早就说倪董太冒进了，这下好了，集团才成立一年多，不会就这么完了吧？”“可不嘛，要是去年让我们拿了洪安项目，也至于走到现在这田地！”“哎，倪董的战略眼光真是有问题，连着这几步都走错！”“你们知道金松湖哪些人被裁了，赔了几个月？”“那我们是不是也得赶紧留意新工作？”……“你们嘀哩咕噜抱怨这么多有什么用？大家一起找到出路才是！”钱晓天看不过去了，直接这么一句吼，大家这才安静下来，纷纷出门散了。 第五十三章 拆迁之闹 钱晓天和一岚走在最后，他冷不丁地凑到一岚耳朵边说了句：“你还不去关心关心八期的进度？”一岚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回到工位上，随手放下笔记本，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想了想又随即返回到会议室里，关上门拨通了金松湖预算部展经理的电话：“喂，展经理，方便吗？我找你问点儿事。”对方道：“丁经理啊，我在八期工地这边，你说。”一岚说：“我就是想找你问八期的事，听说最近公司资金困难，团队在整合，八期现在支付情况怎样？你知道，我在八期买了套房，请您务必跟我说实话。”展经理听了这话，明显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买的一标段吧，现在已经封顶了，二标段还差点儿。硕丰建工那边支付上确实紧了些，现在正在跟公司谈。你也知道，江东二期也是这个进度，硕丰建工那边的支付实在太大了，他们想要求按照合同规定百分之百支付，怎么可能呢？”展经理说完打着哈哈笑，一岚又问：“那现在按照合同规定，支付比例是多少？”展经理吞吞吐吐地道：“目前啊，大……大概百分之六十不到。”一岚听了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捂住额头，又接着追问：“那现在二标段在正常施工吗？明年如期交房有没有问题？”展经理见一岚关心交房的问题，连忙安抚她道：“虽然这两天暂时停工了，但交房你肯定不用担心，咱们在卓信这么多年，你见过哪个楼盘最后交不了房的？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支付困难也是暂时的，离明年五月交房还有好几个月呢，房子还在继续销售，资金总会想到办法解决的。”听展经理这么一说，一岚搜索了一遍大脑信息，自己进公司十多年了，确实没听说过交不了房的，甚至连延期交付的都没有，是不是钱晓天太过敏感了？也真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钱晓天站在雨燕的工位边，商量第二天去洪安的出发时间和具体安排，见一岚从会议室出来，就顺口问她：“打听到消息没？”一岚皱着眉，手里紧紧地握着电话道：“展经理说这两天确实停工了，公司正在想办法给硕丰支付，哎，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晓天小声道：“听说因为金松湖七期和江东一期的支付拖欠，现在硕丰建工已经起诉卓越了，这几个项目，就咱们一二期差不多是正常支付，其它几个项目加起来欠硕丰三个多亿，要是这官司打起来，八期还能不能复工，真是不好说……”原本已经放下心了的一岚，瞬间又着急了，她带着哭腔似的说：“天啦，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呀？我可是真金白银全款买的呀！”说完急得跺脚，又转身一个大跨步到雨燕跟前问：“雨燕，你说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想不?万一真交不了房可怎么办？”雨燕站起来，白了钱晓天一眼，拍拍一岚的肩膀，然后道：“你先别着急，现在都还只是猜测！堂堂卓信品牌的楼盘，都出问题了，那市面上不知道有多少项目得烂尾，公司肯定会想办法解决停工问题的！我买的也是卓信的房子，要担心的话，那我也该一起担心了。”一岚摇摇头，慢慢回到自己桌前一股屁坐下，有气无力地道：“现在卓越跟卓信是完全独立的两家集团公司了，除了使用卓信的品牌，其它没什么关联，怎能相提并论啊？”雨燕听了也开始捏一把汗：这样的局面真是令人担忧！ 第二天，晓天和雨燕来到洪安做调研。两人一起先到自然资源局，了解下半年推地计划，办事人员说：“下半年有两宗地推出，面积都是三十亩左右，是洪安城北的最后两宗地。”晓天和雨燕听了，一个开心地对视：这不正是我们要找的地块吗，面积不大，投资不高。晓天问：“地块资料有吗？麻烦帮我拿一份！大致的拍地时间定了吗？先拍哪一块？”工作人员把资料递给晓天道：“这是资料，两宗地挨着的，中间隔条街，应该是九月份先拍靠里边的2号地块，离江边近的3号地块年底拍。”晓天接过几页资料，道了谢，随手翻看了几下递给雨燕，边往外走边说：“这两块地都在恒都项目旁边，恒都现在已经快清盘了，团队场地和品牌认同都是现成的，这两宗地他们肯定想拿下，继续开发二期、三期，还有正蓝集团，在城南已经扎根几年了，这无异于虎口夺食，势必又是一场血战啊！”雨燕看了看资料，表情凝重地说：“走，去恒都看看再说！”晓天立即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兄弟，在项目没？我过来坐会儿！”对方说：“在的，钱哥，我等你啊！” 晓天又开车来到恒都售楼部外，停车下来就往门口走，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迎了出来，满面春风地跟晓天寒暄了几句，晓天向雨燕介绍：“这是万经理，江州恒都投拓板块最厉害的投拓经理！”雨燕点头道：“万经理，幸会！今天来跟你学习学习，我姓谭！”万经理被晓天的马屁拍得满脸高兴，谦虚地道：“钱哥，你们太客气了。”随即转过身，指着售楼部背后工地上已经封顶的房子介绍道：“我们住宅已经清盘了，只有商业在销售，明年五一前交付。”晓天道：“真羡慕你们啊，选对了时机进入洪安，这么快就清了盘，还利润超高，真是一顺百顺！旁边2号地块马上推出来了，兄弟，又有你忙的了！”万经理一听晓天是来打探拍地消息的，不动声色地轻微摇头道：“也不一定，现在还没接到上边指示。你也知道，恒都是全国性房企，这种二三十亩的小地块一般都看不上的，起码五十亩以上的地块，集团才有兴趣！走，请两位进去坐坐，喝口茶吧！” 晓天和雨燕跟着万经理进到售楼部，里面有几组客户在看房，雨燕道：“万经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方便找个美女给我介绍介绍吗？”万经理连忙朝接待台招呼了一声：“小李，过来带钱总和谭总看看盘，他们是同行来交流的。”一位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子，立即跑了过来，万经理道：“钱总，谭总，你们先看看，我去办公室处理个急事，我等下就出来。”晓天连忙道：“兄弟，我们看看就走，你忙你的，下次过来咱们约顿酒！”小李手持Ipad，领着雨燕介绍项目沙盘和现在销售的商业，介绍完道：“谭总，钱总，我知道你们是同行，今天咱们认识也是缘分，请你们帮我注册个全民经纪人呗，我们每天有邀约任务。疫情爆发后，我们恒都在全国范围内推出了全民经纪人模式，只需要在我们的恒安居App上注册个人信息，一分钟就成了我们的全民经纪人，可以推荐恒都在全国的项目，五千元锁定房源，卖出后退回五千元，再奖励一万五千元，相当于如果你们帮恒都推荐了客户，每套房子可以获取两万元佣金。成交后支付佣金，到时候你们需要到税务局交一下税就可以啦。目前，我们注册的经纪人已超过一千万，今年上半年通过App实现成交三十多万套。”雨燕和晓天惊得差点儿张大嘴巴，雨燕故作镇定地道：“这个佣金确实蛮有吸引力，难怪你们这么快就能清盘！推荐商业客户也算，是吧？”小李笑眯眯地道：“对，商业也算！”“那我也注册一个，有客户帮你推荐，对了，咱们加个微信，到时好联系！”小李高兴极了，连忙掏出手机，跟雨燕互加微信，接着又给雨燕注册了个人信息。 从恒都售楼部出来，晓天道：“看到没？咱们觉得一万的佣金都高得离谱，担心乱了营销体系，可人家已经在全国范围内两万的高佣了，只要愿意，人人都可以当全民经纪人！”雨燕也被彻底刷新了认知，仿佛刚被打了脸似的，双手捂着脸道：“全国一千多万全民经纪人，太恐怖了！难怪人家是全国房企，咱们还停留在中介和渠道公司的初级阶段，从上到下的思维都该革新了……”雨燕接着又问：“听万经理那意思，2、3号地块他们不会拿了，是吧？”晓天白了雨燕一眼，嘲笑似的说：“你傻呀？人家什么都是现成的，虽然单宗地小，但两宗加起来也快六十亩了。换了你，你拿不拿？他们当初拿1号地块，肯定同时就看好了2、3号地块。就跟咱们在江东先拿了AB地块，C地块怎会拱手让人？”雨燕感觉自己又被上了一课，喃喃地道：“好吧，是我太傻太单纯了！” 两人又去2、3号地块转了转，吃了午饭，又调研了正蓝项目和其它几个楼盘，回到公司已经是晚饭时间，雨燕放下东西，正要往食堂走，却见一岚擦着嘴急匆匆从食堂出来，见雨燕回来了，她连忙招呼道：“雨燕，回来啦，快去吃饭吧！对了，我请了假，现在要回成川去，明天家里有事！”雨燕问：“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吗？”一岚看了看周围无人，凑过来在雨燕耳边小声道：“没出啥事儿，我老公家在南部开发区的老房子要拆迁赔房子了，我回去签字选房。”雨燕惊得顿时瞪大了眼睛，也为一岚高兴，随口道：“那还叫没出啥事？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一岚连忙捂住雨燕的嘴巴，笑着道：“小声点儿！就你知道！”钱晓天才从楼下上来，刚进办公室门，正要往食堂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连忙跑过来问：“什么好事？你俩笑得这么开心！”一岚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跟雨燕说个笑话呢！”晓天见一岚想瞒着自己，顿时板起脸，摇头道：“姓丁的，你太不够意思了。我有什么内部消息，可都是跟你共享了的，你有消息不告诉我？！”一岚被晓天这么一说，感觉不给个交代也不行，只好说：“哎呀，别打听了，不是公司的事，是我家里的私事！”晓天这才放过一岚，转身走了，还不忘回过头补一句：“行，要是公司的事你瞒我，回头找你算账！”一岚不理会他，去到桌边拿上早已收拾好的挎包和手提袋，就往外走，雨燕在后边道：“你注意安全！”一岚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就径直出了办公室大门。 此时的丁一俊家里，即将上演一出家庭大战。一家人吃完饭，见王薇下了桌，进了卧室，丁大全冲着一俊道：“你们结婚都两年了，之前老说等搬了家再考虑，现在都搬过来三个多月了，王薇肚子还不见动静？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一俊道：“没什么问题，就是我们还不想要孩子，想再等几年。”丁大全一下子就来了气，大声道：“合着你们之前都是骗我的？我费这么大劲，娶个媳妇儿，不就是为了抱孙子嘛，还等什么等？”王薇从卧室搂着几件脏衣服出来，她听了也没吱声，径直去洗她的衣服，一俊转头看见王薇，连忙示意父亲说话小声点儿，可丁大全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叫住王薇道：“王薇，你今天就给个痛快话，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成天孩子不生，洗衣做饭家务也不干，我们家一俊总不能让你这么给耽误着。”生孩子抱孙子这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压根不想理会，但要说她耽误丁一俊，她怎么可能认这个理？王薇几步从生活阳台跨到饭厅，直截了当地怼道：“我的人生我做主，生不生我说了算，你们要觉得丁一俊被我耽误了，大不了让他离婚再找，我王薇又不是来给你们家生孩子的。”丁大全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一俊道：“听到没？我就说是她的问题吧。她要是这样一直拖着不生孩子怎么办？合着我们花这么多钱买房，把她娶进门，难道是让她来享福的吗？”王桂兰眼见形势不妙，连忙劝阻道：“有话好好说，王薇还年轻，也不太急！”丁大全冲王桂兰呵斥道：“你懂什么？她是年轻，可我不想一年一年地再等了。”一俊想要缓和气氛，道：“爸，你别急，下来我跟薇薇再好好商量商量。”王薇完全不接受一俊的劝和：“有什么好商量的？要生你自己找人生去，反正我不生！”丁一俊转过身来，吼道：“王薇，你过分了哈？我爸妈想抱孙子也是正常的，你凭什么一直拖着不答应？”王薇丝毫不想隐瞒地道：“我才26岁，要生孩子，35岁以后再说吧，当初结婚前，你们要是说这么急着要我生孩子，这婚我指定不结！我这脾气，现在你们这么天天逼我，越逼我越不想生！退一万步说，现在还着这么重的房贷，哪有钱养孩子？有本事啊，你们家什么时候把剩下的七十万房贷都还清了，我就什么时候生！”丁大全听了又气又急，对儿子道：“丁一俊，你也太窝囊了，这样的媳妇儿，你就该好好管教管教，还让她反了我们老丁家的天不成？”一俊见父亲都说自己窝囊，也不想在客厅再这么闹下去，走过去使出大力气，拉起王薇的胳膊，想往卧室拖拽，并恶狠狠地说：“走，跟我进屋里说去！”王薇以为丁一俊真要拉她进屋去管教，她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一俊的手腕，反手一拧一摔，就把丁一俊摁倒在沙发端头，丁一俊脸朝下扑倒在沙发上，连连叫道：“疼，疼，轻点儿啊！”丁大全眼见儿子被打，连忙过来拉扯，也被王薇用四两拨千斤的力气拽到沙发上坐下，动也不敢动，只敢口中连连喊道：“反天了，反天了，真是大逆不道啊！”王桂兰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餐椅上，自言自语地抽泣道：“真是造孽呀！”王薇才不管这些，冷静地说：“你们还想管教我，我十多年的跆拳道可不是白学的。孩子我不想生！丁一俊，要好好过日子就让你父母搬出去住，不想过就离婚，房子卖了平分！”丁大全气得捶打沙发嘶吼：“我凭什么搬出去住？我卖了老房子买的这个新房，你们家就出了十万块钱，还想卖了房子平分，门儿都没有！”王薇继续摁着一俊，抬头道：“问你儿子，我们婚前买的房，房本上有我一半的份额，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出了首付，也一起还着房贷，我就该平分。丁一俊，你个窝囊废，你以为我像你前妻那么好欺负？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处理好你爸妈咱们再谈，处理不了咱们就离！”说完松开手，就朝卧室去了，丁大全还在火上浇油：“离就离，我们老丁家还怕你不成？”一俊从沙发上爬起来，感觉自己这块夹心饼干就要碎了，心里也快要爆炸了似的，两分钟后，王薇提着包从卧室出来，走向门口，边走边说：“丁一俊，跟你这么窝囊的男人，还过个什么劲？这么封建这么顽固不化的一家人，你们不配有孙子！”说完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重重地关门声。丁大全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门口继续骂：“滚，滚回你娘家去！永远别再回来了！” 一俊见家里这一团火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熄灭，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他抓起桌上手机，抚摸着自己生疼的胳膊，几步就跨出了门去，走到楼下，他掏出手机给哥们打电话：“何军，空不空？出来陪我喝一杯！咱们老地方见。”一俊心情郁闷地来到了街边一个宵夜摊子，不一会儿何军也来了，坐下就问：“怎么？又吵架啦？”一俊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哎，再婚这两年，真是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原来租房住，我爸妈就隔三差五地催生，王薇想过几年再要孩子，可我爸妈就是不依不挠的。本以为搬家了可以分开住，结果我爸妈又跟着住了进来，这下好了，今天家里直接炸了，王薇都说要离婚了。”何军也摇头道：“你们家真是难搞！但好歹你已经结过婚了呀，不像我，没房子一直结不了婚。不过这下好了，我们家老房子马上拆迁了，等明年搬了新房，就请你来喝我的喜酒。”一俊听了一愣，连忙问：“你说你们南部开发区的老房子要拆了？就我姐夫老家那一片儿？”何军道：“是啊，你没听你姐说吗？明天各家各户就要签字选房型了。”一俊尴尬地道：“可能我姐最近忙，没空跟我说呢。”这真是个好消息，姐姐家本来就有三套房了，又拆迁赔房，是不是可以选一套小户型，让爸妈住过去，这下自己的日子也就太平了。他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喝了几杯就借故说：“哎呀，今天吵架吵得头都痛了，不想再喝了，我回去睡了。”何军也道：“那咱改天再喝，明天还有大事要办，我也早点回去睡！” 两人道别后，见何军走远了，一俊立即拨通了一岚的电话：“姐，你们家要拆迁了，这么大事都瞒着不跟我和爸说？”一岚才从动车上下来，刚出南站出站口就接到一俊这样的电话，她大为恼火，心里顿时生出来者不善的念头，但还是淡淡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这是吴明辉家的事，跟你们又没什么关系，犯得着跟你们说吗？”丁一俊大言不惭地说：“是跟我们没关系，只是咱爸妈现在跟我住一起，经常跟王薇吵架，今天吵得特厉害，都说到要离婚卖房子了。姐，你知道我都离过一次婚的人了，再离一次婚还不让人笑话死？我听说你们明天选房子，能不能选套小户型让爸妈住过去？”一岚一听，果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又打她主意了，她没好气地拒绝道：“丁一俊，天天自己不努力，老想着占别人便宜，人家吴明辉家里老房子拆迁，又不是咱自家拆迁，你们也好意思提这个要求？是不是丁大全的主意？让你来给我传话呢？回去告诉他：是他自己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我丁一岚是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所以，请记得他说过的这些话，少来打我的主意！”一岚说完就挂了，径直走向停在街边的自家的车。一岚拉开副驾驶车门，一步跨上去，边系安全带边问：“老公，咱们那二百六十平米，你说是选两套三房户型，还是选一套三房再加两套小户型好呢？”吴明辉一脸诧异地道：“咱之前不是商量说选两套三房的吗？怎么，你想选小户型？”一岚迟疑了几秒，假装很自然地说：“是，咱之前是商量好了，但我后来又想这房子咱以后多半要出租，小户型是不是更好租一些呢？”吴明辉想了想，道：“也是，现在套二户型确实好出租一些，那咱就选两个小户型吧。” 丁一俊有气无力地回到家，丁大全闻到他身上带进来的酒气，又开始数落道：“王薇都说要离婚分房子了，你还有心情出去喝酒？还不想想办法？”一俊微红着脸，去桌上给自己倒杯水喝，边喝边借着酒劲反问道：“还不是你们天天说，天天念，这下好了，人家都说了，你们不搬出去住就离婚！你们说怎么办？”丁大全坐在饭桌边，还是那副倔强地样子，昂着头道：“哪个女人结了婚不生孩子？明明是她的问题，反倒现在让我们搬出去？我们老房子都卖了，搬出去住哪儿？”一俊趁着酒劲儿道：“你女儿家拆迁啦，以后房子多到住都住不完。妈，要不你去说说，让姐拿套房子给你们住？”王桂兰和丁大全竖起耳朵，惊讶地问：“什么？你说一岚家拆迁了？吴明辉家那个老房子那么偏，也拆啦？你听谁说的？”一俊走过去倒在沙发上，假装有些醉意地道：“甭管我听谁说的，反正明天就签字选房了。那几百平米赔下来，又是好几套，到时候你们随便去住一套都成，你们把她养那么大，难道她还敢不让你住？”丁大全此时就跟着了道似的，心里开始扭曲地想：这个女儿真是白养了，有了这等好事，连知会都没有一声！一俊真要是离婚把房卖了，这一家三口可往哪儿去住？不行，非得让这白眼狼把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欠的债一次性给还了。 第二天，拆迁选房现场热闹非凡。各家各户一大早就在拆迁办排起了长队，喜笑颜开地等着选房，前面的已经陆续进去选房了，一岚两口子也在其中有说有笑。一岚正突然被人拉了拉，她转头一看，居然是丁大全，丁大全阴着脸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跟你说点儿事。”吴明辉见是老丈人，连忙说：“爸，你咋来啦？”丁大全也不理会，一岚知道他肯定又是来捣乱的，碍于排队这么多人，怕伤了面子，就跟他去了不远处的墙边，一岚冷着脸问：“什么事，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丁大全质问道：“你们拆迁这么大的事，都不知会我一声，我好歹也把你养大成人，难道我真要流落街头了，你也不管？”一岚冷静地道：“你不是给你宝贝儿子买了大房子住着得吗？怎么就流落街头了？又来我这儿装可怜，给谁看呢？”丁大全恬不知耻地道：“昨晚吵架，王薇提了说让我们搬出去住，不然就跟一俊卖房子离婚！你说我现在跟流落街头有什么区别？”一岚听了，呵呵一声冷笑道：“当初你们卖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我不是没劝过你，是你自己想要孙子鬼迷心窍着了魔，现在孙子要到了吗？都是你们自找的。”丁大全舔着脸，不管一岚的嘲笑，直截了当地道：“我都打听了，你们这次要赔两百多平米。看在我把你养大的份儿上，看在你弟弟这些年不容易的份儿上，你们这次的拆迁房能不能送一套给一俊？万一他真离婚了，我们也得有个房子住……”一岚听了，差点儿气背过气去，她朝丁大全大声吼道：“你们到底还要不要脸？这是吴家老房子拆迁，不是你老丁家拆迁！你也好意思来这儿明抢？你尊重过人家吴明辉吗？你跟我说得着吗？”丁大全继续厚着脸皮说：“你是我养大的，拆迁也有你的份儿，我怎么跟你说不着？你就把你那份儿面积送给一俊就行了，我又不要吴明辉和芮宝的。”一岚大脑顿时热血上涌，她觉得丁大全不但不要脸，简直是疯了！她不想再跟她纠缠，转身就想走，却被丁大全一把拽住不放手，丁大全还故意拉高嗓门问：“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今天就跟你耗到底，让这儿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白眼狼！”一岚使劲拉扯，吴明辉见状连忙跑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吴明辉扒开了丁大全的手，急红了脸说：“爸，有什么事，咱不能回家里去说？这儿闹多难堪！”一岚气得满脸通红，三言两语把事情跟吴明辉说了，吴明辉也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只能缓和矛盾地劝解道：“爸，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你们没地方住，我们就拿一个套二给你们住，但你说要送一套给一俊，这真的没办法，政府拆迁是看户口的。再说了，今天只是签字登个记，要拿到房，最快还要等到明年。” 丁大全完全不听解释，还是顽固不化地地说：“我没说现在就要拿房，我要你们现在就表个态！我把她养到这么大，白白送给你们吴家，挣了那么多钱你们花着，难道还抵不过一套房？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你们今天必须得表个态！”一岚顿时被逼得无可奈何，她大声吼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表个态，你还不如去大街上抢！你六十多岁的人都不要脸，我怕什么怕，你要闹就闹，我奉陪到底！”丁大全见好说不管用，直接扯着嗓子，拽住一岚大声吆喝道：“大家快来看呀，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啊，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到头来一场空，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忍心让我流落街头，也不管我死活，大伙儿你们评评理呀！”排队的人都指指点点，一片议论之声，好些三三两两凑过来看热闹，听着丁大全的控诉，都对一岚纷纷数落：“年轻人，这样要不得啊！”“现在年轻人怎么这样忘恩负义！”“是啊，带这样的儿女有什么用？”……吴明辉也没有办法，他想劝也劝不了，又不敢对丁大全使出大力气拉扯，一岚任凭丁大全拽得死死的，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着这些数落和丁大全喋喋不休的控诉，这一刻她心如死灰，在大庭广众面前，她留着两行冰冷的眼泪，怒吼着说：“丁大全，从今天起，你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养过我，我借丁一俊的钱，也不用还了，我们就此断绝父女关系！”围观的街坊邻居纷纷摇头道：“这吴家的媳妇儿真是绝情！”“这女人太心狠了！”丁大全一听说完要断绝关系，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远处的几名保安冲了过来，对人群喊道：“都散了，散了！吵架有什么好看的？！”两名保安扶起丁大全进了休息处，一名拆迁办的工作人员过来听了事情来龙去脉，边解释边劝说了半天，才把丁大全的无理取闹安抚住，最后吴明辉帮他打个车，才悻悻地上车走了。一岚有气无力地坐在外边花台上，靠着树干泪流满面，抽泣不停，她怎么也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亲生父亲？别人家的父亲都是豁出命去保护自己的女儿，而自己的父亲却不管她尊严、不管她死活，回回都来搜刮她，压榨她，羞辱她，这跟想要了她的命没有什么区别！ 第五十四章 泪洒晚宴 周五晚上，雨燕到小区大门时，已经八点过了，接到方舟的电话，是子璇的声音：“妈妈，爸爸问你到哪儿了？”雨燕回道：“大门口，进小区了。”“妈妈，你快回来，我们好一起吃饭。”雨燕心想老公孩子肯定都等饿了，于是三步并着两步走，急忙往家赶。正走到单元门外，与急匆匆下楼的方舟正面碰上，雨燕问他：“我都还没到家，你就急着往外跑，家里还有孩子呢！”方舟不好意思地道：“不是刚给你打电话了嘛，知道你马上到家了，我才出来的。饭菜还热着呢，子璇在家正吃着呢，他们催我好几遍了，我十二点准时回来。”说完一溜烟就跑了，气得雨燕直摇头。上楼进了家门，子璇马上放下筷子，跑过来给妈妈拿包包、取拖鞋，并跟妈妈说道：“爸爸又打牌去了。”雨燕回了一句：“妈妈在楼下碰着他了，你赶紧去吃饭吧。”雨燕看着这孩子为自己一阵忙碌完，才又回到餐桌上去吃饭，心想：这孩子真是既懂事又暖心啦，自己对方舟的失望全靠着孩子弥补着！她洗了手，也去到桌上坐着，子璇又跑去给妈妈盛饭，雨燕道：“宝贝，你吃你自己的，别凉了。妈妈自己来就行！”子璇却道：“我差不多已经吃饱了，妈妈你上班这么辛苦，我来帮你盛饭！”这几句暖心的话，说得雨燕泪花在眼里打转，她心想：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自己辛苦，可方舟怎么就看不到呢？雨燕又问：“宝贝，你一个人在家吃饭，你害怕不？”子璇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说：“妈妈，我都习惯了。爸爸有时晚上打牌去了，让我一个人先睡，我开着灯睡就不怕。”天啊，雨燕心里一紧，这个方舟居然平时晚上也偷摸着出去打牌，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丢家里，他也放心？雨燕顿时心里憋了一团火：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很多时候，这日子都不想再过下去了。自己在外地辛苦一周才回来一次，还没等自己进家门，他前脚就出去自顾自玩耍去了，根本不管你累不累，所谓的夫妻沟通交流压根没有。无数次雨燕本想把工作的压力跟方舟说一说，但看到他靠不住的模样，瞬间就不想再跟他再提了。自己在外面，再苦再累，都一个人扛着！吃完饭，雨燕带着子璇下楼散步，看着别人家一家三口，大人牵着孩子，她着实羡慕，工作上自己一个人奋斗，回到家自己还是一个人陪孩子，她想想都觉得心里发酸。 这一晚上，雨燕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凌晨一点了，才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方舟终于回来了。又听着卫生间里洗漱的声音一阵传来，半个小时过去了，方舟才摸索着进门上床来。雨燕索性坐起来，打开灯，问方舟：“你这么大晚上才回来？赢了多少钱？”方舟问：“这么大晚上了，你咋还没睡着？你这睡眠质量也太差了。”方舟看雨燕直愣愣地盯着他，才笑嘻嘻地说：“哎呀，没赢多少，今晚手气一般，只赢了六百！”雨燕冷着脸问：“你觉得这六百赢得很爽是吧？这样平日打、周末也打，什么时候是个头，能不能找个正经班上？”方舟道：“我怎么没找工作？一直在找，但始终找不到我能怎么办？偶尔赢几百也好啊，就当零花钱，老找你要也不是个事吧？”雨燕问：“听孩子说，你平日里晚上有时候也去打牌，让她一个人睡？你怎么想的？”方舟一听事情败露了，却死撑着脸皮道：“我都是看着她洗漱完上床了，一般都是九点以后才去的，她在床上睡觉有什么不放心的？”雨燕真是无语得直摇头，最后她也不想再这样了，总不能让孩子经常一个人在家，于是她说：“要不，让你爸过来带孩子一段时间吧？你正经去找工作。”方舟自认理亏，想着让父亲来了看着自己失业在家，一直不去上班也不好，他硬着头皮说：“不用叫我爸来，我可以边找工作边带好孩子的，打不了，以后平日子晚上我都不去打牌了还不成？你相信我。”雨燕看他态度有所收敛，就没再勉强，只问道：“你到底有没有上心在找工作？你是不是看着我收入能养家糊口，就背后偷懒找借口呢?我还能不能相信你？”方舟一脸无辜地样子：“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也想上班多挣钱，让家里日子过得更好。打麻将就只是娱乐，只挣点儿零花钱，我也没往外输钱，你知道的。”“什么时候去上班我不逼你，但你必须把孩子照顾好。真发生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雨燕最后扔下这句话，背过身倒头睡了，方舟也关了灯，侧身继续玩手机，雨燕侧着身问：“这么大晚上了，你还不睡？”方舟道：“你先睡，我现在大脑兴奋也睡不着，先看会儿手机，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雨燕真是一肚子气：这哪像两口子啊，分明就是同床的兄弟！ 周一上班路上，雨燕老地方上了钱晓天的顺风车，雨燕上车就问：“唉，上周五你给殷总汇报洪安那两块地地事没？他怎么说？”晓天眉头紧锁地开着车，半天才说：“现在硕丰和卓越正打着官司呢，集团肯定拿不出钱，2号地块时间太紧，咱们不一定能找到资方，他让咱们先同步把两块地的方案做着，如果2号地块实在来不及参与，也要实时跟进市场，就当学习练手了，3号地块准备时间够长，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拿下。”“哎，也只能这样了。”雨燕也跟着兴致不高了。晓天道：“现在江东团队没剩几个人了，就连郝总都离开了……”雨燕吃了一惊：“怎么会呢？郝总不是倪董眼前红人吗？”晓天摇头笑道：“新项目都没啦，那还需要什么红人？一起走的，还有王丹瑶总和那几个光杆儿总监，他们这一年多拓展项目也花了公司不少钱，始终没有成果，公司等于白白养了几个闲置的高层，卓越目前资金这么困难，倪总肯定也不能再留他们。”雨燕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云变幻啊！她不禁担心起自己来，真要到了没有出路那一天，岂不是自己也得回去失业在家？想想自己才刚刚还完二期投资的借款，存款几乎为零，身上还背着房贷和养家糊口的重担，她一下子打了冷战，头脑被这冰冷的现实一激灵，她暗自下定决心：洪安3号地块是一定要拿下的！ 接下来，卓越和硕丰的官司开庭审理，又私下协商，拖了两个月都没找到适合的解决方案，公司几个高层，包括倪伟宏、章光华、韩天力都一筹莫展。倪伟宏作为公司董事长，压力自然是最大的，章光华作为财务总，头发也白了一大半，最让他怕的是自己拿两千万个人担保，到现在还没还，已经展期两次，现在银行已经拒绝继续展期了，只怕哪一天这旋涡就把他奋斗这么多年的个人家产都卷进去，让老婆孩子露宿街头。韩天力也见人就怨自己倒霉，才来卓越一年多，挣钱的机会没捞着，现在工地停工、吃官司的事都摊在自己身上，还坐上了被告席，真是霉到家了！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殷智明的安苍分公司虽然目前运作还一切正常，但他自然也无法独善其身，在这艰难的时刻他必须跟倪董站在一起，为他出谋划策，想办法摘除眼前这个炸药包。 八期的工地依然没有复工，丁一岚的心越来越急，业主们私下拉的业主群里，每天都有人在讨论停工的事，也有人追着置业顾问了解情况，一两周还行，但现在两个月过去依然没有复工希望，那些在外打工的人也都纷纷跟着着急上火，群里开始逐渐掀起集中向开发商讨要说法的想法，不断有人加入站队，一岚也在群里，作为员工，她也不希望闹成群体事件，也希望公司尽快想办法解决问题，于是就把这些群里的消息发给韩天力，韩天力也只能如实上报到倪总那里。 这一年来，安顺项目也销售疲软，即使号称江州房产策划一姐的张珺珺过去挑大梁，各种营销手段都派上了用场，每月的销售业绩依然在十来套徘徊。安顺作为安苍输出了管理团队的项目，殷总每个月都会去帮助冯媛媛把把脉，冯媛媛每次见到殷总，都说着数不尽的难处：“领导，每个月这点儿回款，只够应付资金利息和团队工资这些日常运营，至于还债和大额工程支付，那简直是遥遥无期，到不了年底，安顺跟八期和江东二期一起，怕是也要停工了。安顺拿地都快一年半了，我们团队的跟投资金都陷在里边，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退出来……这个项目啊，谁拿在手里，都是个烫手的山芋！”殷总也只有一脸苦笑，冯媛媛继续道：“领导，我最近这半年来，晚上基本都是失眠状态，根本睡不着，整个人的状态越来越差，我想我现在已经不太适合当这个项目总了，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要扛不住了。”殷总给她建议道：“你这个状态是不行的，别到时项目没干好，身体也垮了。你可以试试自己去向倪董请辞，看他的意见如何？”冯媛媛心里松了一点儿，至少殷总还是体谅她的。在殷智明心里，他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现在也看清楚了，公司摊子铺得越大越容易出问题，现在天天跟着集团担惊受怕，还不如带着团队去轻轻松松、单单纯纯地做一个项目好，他眼见卓越这艘船正在慢慢下沉，他真想收拢团队，自己拉出去单干得了，所以他把一半精力放在新项目筹备上，另一半精力放在帮倪董思考如何收拾烂摊子上。 过了两天，冯媛媛就拿着医院开具的轻度抑郁证明，去到集团找倪董请辞，说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可倪董连看都没看辞呈一眼，就带着恨铁不成钢地口气教育她道：“不就是有点压力失眠吗？这就要辞职？如果我们卓越高层个个都像你这样担不了事，那公司早就关门大吉了。自从五年前，我当上金松湖的项目总开始，这几年我都没有睡过好觉，心里一边装着公司持续发展的大事，一边装着公司管理的无数小事，怎么可能倒头就睡？我看你呀，还是磨炼还太少了！辞呈拿回去吧，现在公司正在紧要关头，你如果帮不上忙，也不要来浇油，成不成？”冯媛媛自知倪伟宏这话里的分量，已经把自己跟火上浇油的帮凶等同在一起了，她取走办公桌上的辞呈，几步就跨出了倪董办公室。刚才来时她心事重重，直接去了倪董办公室，这时出了门走了两步才注意到，原本几乎坐满了的大厅工位，现在只剩一个人了，她连忙敲了文丽娜办公室的门，进去才发现文丽娜正在用纸箱收拾整理文件，冯媛媛问：“文总，你这是干嘛呢？”文丽娜见是冯媛媛，连忙招呼她坐，自己又走到门口去关上门，才叹气道：“你看见了，收拾文件装箱打包啊！现在公司困难，这个办公区月底就不租了，东西都搬回金松湖去，集团的人都散了！以后啊，倪董和章总都回金松湖去办公了。”冯媛媛惊得瞪大了眼睛，她问：“今天来，怎么没看到汪董？”文丽娜又把声音压低了些：“汪董啊，据说上个月底她主动向倪董请的辞，倪董当场就答应了，现在集团办公区就剩下章总、我和一个专员了。这个专员帮我处理完办公区这些收尾工作，月底也离职了，我顶多再撑一个月也得走。”文丽娜说完，也没问冯媛媛今天是来干嘛的，又继续去收拾她的纸箱了。冯媛媛手里拽着她的那封辞职，刚冲出倪董办公室的那一刻，她本想就地就把它撕个粉碎或者揉成一团扔个老远，但现在她径直走出了办公区的大门，来到电梯间，带着更加沉重的心情，把这份辞呈轻飘飘地丢进了电梯口的垃圾桶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进电梯下了楼。走出这栋甲级写字楼，她看见整个天空都被浓重的雾霾压得乌沉沉的，直让人无法顺畅地呼吸。此时，她的脑子只闪现出四个字：气数已尽！ 当冯媛媛打电话来，把请辞失败的消息和所见细节告诉殷总时，殷智明瞬间笃定了之前在脑海里反复推演的一石三鸟的策略，是该他作选择的时候了，他将选择一条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路，那就是“以项目抵债”的路：拿出安顺项目和安苍二期，好的差的搭配一起转让给硕丰，但前提是尽快结算一二期利润分红。一来可以解决卓越当前的燃眉之急，虽然只能解决总包百分之八十的债务，但至少也算是诚意满满，起码硕丰会考虑八期复工；二来借转股抵债，也能让团队尽快收回一期结算分红和二期投资收益；三来团队和自己可以抽身出来，顺道也有了钱去找新路子。打定这身先士卒的主意后，接下来只剩下去跟倪董汇报和跟硕丰那边谈判了。 当冯媛媛打电话来，把请辞失败的消息和所见细节告诉殷总时，殷智明瞬间笃定了之前在脑海里反复推演的一石三鸟的策略，是该他作选择的时候了，他将选择一条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路，那就是“以项目抵债”的路：拿出安顺项目和安苍二期，好的差的搭配一起转让给硕丰，但前提是尽快结算一二期利润分红。一来可以解决卓越当前的燃眉之急，虽然只能解决总包百分之八十的债务，但至少也算是诚意满满，起码硕丰会考虑八期复工；二来借转股抵债，也能让团队尽快收回一期结算分红和二期投资收益；三来团队和自己可以抽身出来，顺道也有了钱去找新路子。打定这身先士卒的主意后，接下来只剩下去跟倪董汇报和跟硕丰那边谈判了。 半个月后的安苍售楼部，夜幕已经降临，偌大的售楼部里却华灯璀璨，轻音绕梁，洽谈区布置了一张长约十米，足足可以容纳二十个人的西式长桌，白色的台布上面摆满了精致的碗碟和花束，今晚的菜品都是何旭提前几天与安苍大酒店特别定制专程送来的，今晚是安苍一期项目小股东答谢会。安顺的冯媛媛和陈力、金松湖的章光华也提早就赶了过来，对于小道消息最灵通的钱晓天来说，今晚他已经翘首以盼很久了，内心也满是欢呼雀跃：发钱的幸福又来啦！覃雨燕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离一期确定的提前交付日期还剩不到半个月，筹备细节工作一大摊子，容不得半点马虎！另一边洪安3号地块的拿地可研方案和投资路演方案也由她全权负责。当大家已经聚在售楼部一片谈笑风生的时候，她还在办公桌前忙碌。这群人中，只有冯媛媛脸上带着黯淡的愁容。最后仅剩是十分钟的时候，覃雨燕才开始往售楼部紧赶慢赶，路上还不忘给方舟打了个电话：“老公，今晚上我有事，给子璇说我就不给她发视频了。”方舟爽快地答应：“她在屋里写作业呢，你忙去吧，我等下给她说。”等她前脚迈进售楼部时，何旭正招呼大家上座：晚宴开始了。 殷智明今天甚是高兴，但表面又故作平静，这一切最终如了他的愿。今天他西装革履，坐在西式长桌的最前端，等大家围坐好，他起立讲话：“各位股东，今晚的这场晚宴，主要是向大家通报几个消息：第一，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卓越终于解决了与硕丰建工之间的官司，现在硕丰已经同意下周开始复工；第二，在座股东们辛苦耕耘了三年的安苍一期即将提前交付，业主们势必高满意度，一期为我们日后项目投资管理提供一个模范案例：投资小、利润高、低风险，我们正在努力为大家寻找第二个这样的项目，请大家尽情期待；第三，经倪董审批同意，公司将提前结算一期利润，同时提前清退二期股份，现将方案公布如下：经财务综合核算，一期初步利润共计一亿六千万，由于江东项目借款三千两百万，安顺项目借款四千八百万，这两笔借款暂作无法归还处理，项目最终净利润八千万，中途从一期离开的小股东，后半时段的利润减半分配。”所有在座的小股东们顿时面面相觑，部分开始交头接耳，特别是钱晓天，气愤地转过头来跟雨燕说：“什么?只有八千万？这不是打了个对折？”雨燕默默听着没有接话，丁一岚凑过去跟章光华小声说：“八千万不是借款吗？又不是投资款，凭什么作无法归还处理？”“这太不合理了，我们也是股东，征求我们意见了吗？”……冯媛媛眼里明显闪着泪花，硬生生憋着没流出来，陈力也丧着脸，大家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愉悦心情，纷纷一片抗议之声，但谁也不敢站起来公开反对。殷总看了看大家的反应，也不解释，继续讲道：“二期和安顺项目，将马上由硕丰集团进行‘股权收购’，二期小股东将会按照‘百分之一百五十’的投资收益来进行收购清退，所有分红将在未来半个月内发给各位股东。”这下在座所有的股东都坐不住了，“什么，二期被拿去抵债了？”“我们辛辛苦苦，没让集团出一分钱拿的项目，最终却白送给了集团抵债，凭什么？”“这是什么天理？我们不同意。”“都送给了硕丰，那我们团队怎么办？”……大家的问题层出不穷，雨燕实在忍不住，大胆地问：“领导，二期的利润之前我们测算出来可远不止这些，现在提前清退凭什么打五折？”丁一岚也声援说这太不合理了，大家都跟着质问，殷总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他带着些感情色彩，动容地说：“我们身为卓越集团的一份子，集团有难，我们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些道理你们肯定都懂，只是从情感上，我们很难接受，其实，我也跟你们心情一样。作为这个集体中的一员，我们要多一些大局观，多一些宽容，同时也要拥有重新出发的勇气，我看好你们，我将始终跟你们站在一起，去开创新的未来。”说完这些，桌上的人已经抽泣了一大片，特别是冯媛媛、丁一岚和覃雨燕这三个女生，眼泪止也止不住，委屈、不舍、遗憾、痛心，如此复杂的情感都掺杂在其中，男士们也有擦泪的、瘪嘴的、欲哭无泪的，情绪都低到了谷底：本以为这是个欢乐喜庆的晚宴，却成了一顿鸿门宴和散伙饭，哪还有心情吃啊？！ 一桌人都没吃几口菜，酒也没了兴致喝，中途殷总接了个电话，是倪董打来的，他便起身去了VIP接待室，关上门在里边开起了电话会议。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离了桌，冯媛媛去了旁边沙发上，一直止不住哭泣，她眼睛都快肿了，丁一岚跟过去安慰她道：“冯总，别太伤心了，我们的处境都差不多，接下来只有想想出路才是。”冯媛媛还是一个劲儿的流眼泪，雨燕看不下去了，过去递给她几张纸巾，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道：“雨燕，一岚，我真是几头倒霉，安顺被抵债了，我和团队在那边的投资到现在还没谈妥，倪董现在完全不讲情面，只说安顺这两年全是亏钱，愣说项目现金流还没有回正，现在还远没到退出投资本金的时候，我真是所有办法都想尽了，无处伸冤啊，关键是我还要给下面一直跟着我的这群小股东一个交代啊，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我。安苍一期这边投资利润分配，对我来说，是折半之后又折半。工作，工作丢了不说，投资，投资也算惨败，我简直霉到家了。”雨燕安慰她道：“集团这么大的决定，肯定必须要考虑各方利益平衡，你们安顺小股东为解决集团资金问题作出了牺牲，至少你们的投资本金应该退出来吧。你不是法人嘛，如果最后真谈不拢，你就不签字呗，我就不信，他们能绕过你完成股权转让？”冯媛媛顿时眼睛一亮，止住了哭泣，她抓过雨燕的手，像抓过救命稻草一般，另一只手抹着眼泪说：“雨燕，你这个办法兴许能行！” 雨燕拍拍冯媛媛的肩膀，不再说话，此时的她也难过到极致：一期马上交房了，二期被抵债了，等于自己马上就要失业了。家里两套房的房贷，失业的老公，还有养家养孩子的担子……雨燕想到这里，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恐慌瞬间袭满了她的全身，顿时让她有了火烧眉毛、大水淹到了口鼻之下的窒息感。 第五十五章 离婚 钱晓天和章光华站在售楼部门口抽烟，晓天有些忿忿不平地道：“倪董这回终于对我们下了狠手，金松湖和江东那叫整合，而对我们直接大义灭亲，算是把我们安苍团队直接来了个一锅端，要集团支持的时候对我们置之不理，要我们献身的时候却是绝不手软。华哥，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都找不到个说理的地方去？”章光华弹弹手中的烟灰，吐了口中的烟，才慢慢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了这些分红，你们入股到新项目，前途又是一片光明，卓越的这滩浑水啊？我也不想趟，但我这个岗位，想走也走不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晓天问：“八期和江东二期马上就要复工了，你怕什么呢？怎么是浑水呢？”章光华摇摇头道：“现在只是阶段性复工，后续支付若跟不上，春节后又是大麻烦啊，能不能如期交房谁也不敢说！现在只有指望春节金松湖能多卖点儿房子了……”晓天吸了口烟，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道：“国内外的疫情都还这么严重，现在去哪儿都要做核酸检测、扫码登记，今年的实体商家死了三分之一，外出打工的大部分都没挣到钱，这个春节的销售啊，多半好不到哪儿去。”“哎，走一步看一步吧！外边有点冷，咱进去吧……”章光华将烟头摁进了旁边垃圾桶上头的灭烟缸里，转身就往里走，钱晓天也灭了烟跟了进去。 邓科、陈力和何浩然几个原本坐在餐桌边聊天。何浩然见钱晓天和章光华两人进来，眼巴巴地问：“章总，你在集团，有没有什么消息跟我们分享一下？二期拿去抵债了，一期交房了，是不是我们都要被裁员？”章光华道：“集团提出的条件是把我们现有部分团队直接转给他们，毕竟项目还要正常开发销售，马上就是春节旺季了，他们现去组建团队也不太现实。不过，现在硕丰正在考虑之中，所以我知道的消息并不比你们多。”陈力也一筹莫展，带着些埋怨地说：“我之前就说过，那个汪雪梅走到哪家公司，哪家公司就没有好结果，这个女人简直是个灾星！”邓科也哭丧着脸道：“是啊，去年还在喊‘三年一百亿，五年三百亿’的口号呢，真是谁也没想到！只可惜了我们二期，就跟咱自己生养的孩子，被拿去白白送给了外人，我真想找他娘的干一架，打他个哭爹喊娘！”晓天原本已经坐下来了，听了其他几个人的牢骚，突然腾地一下站起来：“哥几个，咱们现在是到了生死攸关的关头了，我们的胳膊拧不过集团的大腿，既然木已成舟，我们只有找出路这一条路可走。我提议，咱原来投拓部的几个人，这两周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要想办法把洪安3号地块拿下，不然我们全体就得失业……”这时丁一岚走过来插了一句：“钱总，你还是一期的法人，你不会这么快失业的……”钱晓天白了一眼丁一岚，回怼道：“那这么说，一期工程结算至少还要等一两年呢，你是不是也是安全的？”丁一岚摇头道：“公司都成这样了，即使留下来也只是收个尾而已，有什么意思?”雨燕听着他们的讨论，小跑着过来道：“哎呀，这饭还吃个什么劲？要不现在干脆回去讨论方案得了！” 雨燕的话未落音，VIP接待室的门开了，殷总拿着电话从里边走了出来，他直接快步来到餐桌边坐下，招呼大家：“都过来坐下，就当今晚是个管理层会议，我把你们的疑虑困惑都一一解开。”大家都快速地回到自己位置坐了下来，殷总道：“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人员去留问题，刚才跟倪董通了这么长时间电话，第一时间把人员安排告知你们。硕丰已明确答复，同意接手我们现有的团队，包括工程预算、营销、发展、综合等岗位，但这一切基于员工自愿选择，我们一期还需要少量人收尾，如果大家有更好的去处想离开也可以给公司提出来，原则上，我们不会辞退任何一名员工。另外，我们洪安新项目也需要组建新的团队，目前我正在紧锣密鼓地寻找资方，相信两周内就会有结果。总结一下，我们各端口员工会有三条出路：第一条路，工作不变，只需变动人事关系到硕丰集团；第二条路，原封不动地留在一期；第三条路，接受挑战去新项目。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团队，如果洪安项目拿地，在座的都有机会投资入股，不会因为选择不同而丧失投资机会，你们放心，我说到做到。到底怎么选择，你们自己思考吧。”一时间一桌人都陷入了思索之中，有的在窃窃私语打探彼此的想法。说是让大家自由选择，可殷智明心里早已画好了新一轮排兵布阵图：谁能力平平又没有担当只适合直接转去硕丰？谁责任心强但开拓能力一般适合留在一期收尾？谁既有担当又敢于开拓是他选中的排头兵，去洪安新项目？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等待他们个人意愿的表达。 对于覃雨燕来说，看似的三条路，其实只有一条路，策划的工作都在拿地前期和销售中期，对于目前已经步入中后期的二期项目策划工作已经不太重要了，一期都交房了，更不需要策划了。所以她只有去新项目这一条路。这时钱晓天靠过来低声问她：“覃雨燕，你肯定要跟我共进退，对不对？”雨燕假装冷淡地逗他道：“你又不知道你怎么选择，我怎么跟你共进退？”钱晓天顿时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道：“就凭这四年多咱朝夕相处的默契，你怎会不知道我的选择？”然后目光又瞬间变得温柔似水一般，笑笑说：“你肯定知道我会怎么选，咱们不是早就心有灵犀了嘛，对吧？”雨燕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单手捂住额头，微红着脸，摇摇头笑道：“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晓天抿着嘴笑，抬手用食指指着雨燕，嗔怪地说：“你装！你再装！”雨燕做了个调皮的眼神，不再继续搭话，只埋头一个劲儿地笑！ 笑完之后，雨燕似乎轻松了一点儿，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看其他人，发现殷总正盯着她这边看。殷总又看了看桌上其他的人说：“你们继续吃菜喝酒，我跟钱晓天、覃雨燕安排点事，时间有点长，你们接下来安排自行！”说完就又去了VIP接待室，钱晓天和覃雨燕连忙小跑着跟了过去。其他人都相互一脸会意，等两人进去关上门，殷总坐在沙发上，一脸笑眯眯地问：“你俩打算怎么选啊？”钱晓天也不隐藏，直接回答说：“我们有什么好选的，领导，我们肯定跟着您去新项目啊，是吧，雨燕？”雨燕顿时瞪大了眼睛，自己都还没说话，这钱晓天怎么就替自己把主意拿了呢？她连忙解释道：“领导，我还没来得及考虑，我还在想尽快把路演方案做出来！”殷总笑呵呵地道：“雨燕，我叫你来，就是要说这路演方案，我约了下周二向硕丰集团张董路演，你周六前把初稿拿出来，我要看！还有晓天，你把项目的背景资料、设计指标和土地款缴纳进度、资金监管政策等再严格梳理一遍，绝不能出错。下周二路演你俩跟我去！”钱晓天一脸诧异地问：“领导，硕丰集团跟卓越的官司还没结束呢，会考虑继续跟我们合作？”殷总淡淡一笑，随后道：“跟卓越肯定不会，但跟我们安苍团队，他没有理由拒绝！”雨燕顿时眼前一亮，这个“没有理由拒绝”正是她这两天抠破脑袋的难题，她连忙问：“领导，没有理由拒绝，就是百利而无一害，或者好处远远大于坏处，是不是？”殷总抿嘴一笑，点头道：“是啊，只要咱们能既迎合了他们的所长，又弥补了他们的短板，让他们有利可图，又毫无风险，那是不是这事就成了？”雨燕一下子豁然开朗，连连点头，殷总继续道：“你俩听好了，洪安项目你们两个挑大梁，晓天你全面负责综合发展板块，同时还要兼顾好一期法人，雨燕你负责最核心的营销板块，兼洪安分公司法人，你们都算升了一级。这个项目我们小股东操盘，必须要精简团队，低成本运营。”晓天问：“那工程板块呢？”殷总不慌不忙地说：“硕丰作为大股东和总包，工程上我们不用太操心，随便配个工程负责人就行了，陈力和夏海波，谁愿意去谁去！但你们两个，谁也不能给我掉链子！丁一岚留守一期，她原则性强，这对后期结算很重要。但洪安前期工作量大，丁一岚和邓科短期兼职一下就好了。对了，还有财务也必须是我们的人。总之，大股东最多派一个人来监管就行了。”雨燕听着殷总的话，飞快地转动脑子，最后总结道：“领导，我明白了，尽快把方案拿出来给你过目。”等他们把话说完出去，餐桌上的人都散了。这小股东晚宴，吃得真是分崩离析，一片哀愁，忒没滋没味了。 两人走出售楼部来到停车场，已经快十点多了，钱晓天叹气道：“原本说今晚要好好喝一顿的，结果全程一口酒没喝，菜也没吃几口，我肚子还饿着呢。”雨燕也道：“可惜了那一桌菜，我也是只垫了点儿底。钱总，要不我请你去吃个烧烤？”晓天说：“不了，外边冷，回去泡个方便面得了！”这时，雨燕的电话响了，一看是方舟，她连忙接了起来问：“这么晚了，什么事？”对方大声吼道：“我是南港消防中队消防员，你是方子璇的妈妈吗？”雨燕顿时感到大事不妙，连忙说是，对方道：“你家里刚刚着火了，我们才灭了火，救出了你女儿，她没有受伤，你们家里晚上怎么没有大人，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雨燕差点没一下跌倒在地，瞬间哭出了声，问：“怎么会发生火灾呢？我老公在家里呀？我在江州这边上班。”走在前面的钱晓天本来要拉开车门上车，马上停下在旁边等着。对方道：“我们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找到其他人，这是你老公电话吧，在你女儿睡觉的床边找到的。现在初步判断是电吹风引起的客厅沙发着火，幸亏物业报警及时，不然烧到楼上就麻烦了。我们先把孩子交给物业值班人员照顾，你赶紧回来接她吧。”雨燕哭着说：“我马上回来，我女儿现在醒着吗？我想跟她说几句。”“她在旁边，你给她说。”雨燕抹了一把眼泪说：“宝贝，你没事吧？妈妈马上赶回来，你先跟物业叔叔去，我等会儿去接你好吗？”子璇估计也被吓到了，哭着说：“妈妈，我没事，你等会儿一定要来接我啊。”钱晓天连忙道：“快上车吧，我送你回去！”然后跑去后备箱拿东西，雨燕哭着跑几步上车，钱晓天提了个塑料袋过来丢给雨燕，说：“这儿有点儿吃的。”然后立马上车，点火出发。 雨燕一边哭，一边气得咬牙切齿地说：“肯定又跑出去打牌了，等我找到他人，看我不扒了他的皮？”晓天见雨燕正在气头上，也不好怎么劝，只说：“孩子没事就好，别太着急了。”雨燕眼泪汪汪地转过头来道：“这么大晚上，又麻烦你饿着肚子送我！我每次遇到难事，都是你帮我！”晓天呵呵一笑道：“就这样，你还说咱们没默契呢，这不是默契是什么？”雨燕噗呲一声笑了，晓天继续道：“这或许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吧……”雨燕抽了两张纸巾，擦着眼泪说：“头回见你这么有文采，别说了，注意开车吧。”“好呢，一点之前保证到你们小区。”雨燕止住了眼泪，拿起手机点开业主群，才发现里面关于自家着火的视频消息一大堆，邻居们都被叫下了楼，在群里纷纷谴责：203的家长太不像话了，简直没长心！把这么小孩子一个人丢家里，简直不配做父母！真是混蛋父母，让我们整栋楼的人跟着担惊受怕！……雨燕看了，心里更难受了。 等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小区物业中心，孩子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雨燕问值班保安为什么会起火，对方递过来一个手机，道：“这是消防员交给我的手机，给你。九点钟小区停电了，十点二十左右才来的电。现场有个烧焦的吹风机，初步估计是你们家停电时正在使用吹风机，放在沙发上忘了关闭电源开关，来电后吹风机又启动了，引起沙发局部高温着火。幸亏你们家在二楼，我们夜班保安巡逻路过发现你家客厅有火光，立即报了火警，去敲门家里又没人，当时火势还不是太大，等消防车赶到时，火都快烧到窗帘了边上了，再晚一点儿啊，楼上几层都得遭殃！孩子在卧室里关着门睡着了，没受伤，消防员来了，破开门才把她抱出来的。你们太不小心了，怎能把孩子一个人放家里？！”雨燕想起今天是周三，确实每周三子璇都要洗澡洗头发，方舟每次都把吹风插好，让子璇坐在沙发前的小板凳上自个吹，保安的这个推测应该是合理的，孩子不懂没关吹风，方舟肯定也没注意到，可气的是，他中途跑出去了是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雨燕连连向保安道了谢，晓天说：“你这时候回去，家里肯定也不能住了，我帮你抱孩子，去外边找个酒店住一晚吧！”雨燕点点头。晓天帮雨燕抱着孩子，刚走出物业大门，方舟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边跑边问：“老婆，子璇有没有事？”雨燕上去就是两巴掌打在方舟脸上，质问他：“这一晚上，你死哪儿去了？”方舟捂着脸，道：“我知道错了，刚才停了电，我看孩子睡了，就想着去老俞那儿坐一会儿，他叫我们几个一起到外边吃个宵夜，我手机放在床边给孩子听故事没带，刚才回去才看到家里出事了。”“你为什么要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让你晚上在家好好照顾孩子，我是怎么跟你千叮咛万嘱咐的？你不跑出去，这场火灾会发生吗？算了，我不想再说了，离婚吧。”覃雨燕的心已经掉进了冰窟窿一般，说着这些话她居然没有哭，转身对晓天说：“孩子给我，你回去吧。”晓天见方舟来了，也没再坚持，就把孩子递给了雨燕，方舟跑过来想帮忙抱，雨燕胳膊肘使劲撞开方舟的手，恶狠狠地说：“滚！我自己生的孩子，我可以照顾，以后再也不用你了！”转身那一瞬间，两行冰冷的眼泪流了下来。 雨燕抱着子璇来到小区旁边的快捷酒店，开了间房，方舟一路跟着想要帮忙，雨燕愣是不让，方舟还是一路跟着。等进了房间，雨燕把孩子放在床上，转过身道：“我会马上租房子搬出来住，离婚协议我明天拿给你，孩子以后不用你管了。”说完，掏出方舟的手机丢在门外的地毯上，说：“你的东西，你拿走！”方舟出门捡手机，雨燕顺手就关上房门。方舟捡了手机站起来一边敲门一边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这不是停电导致的意外吗？又不是我造成的，用得着离婚吗？”雨燕完全不理会他，方舟拍了一会儿，隔壁房间的人开门探出头来，呵斥道：“你神经病啊，这么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了？”方舟这才停了手，悻悻地走了。 等方舟走后，雨燕马上给妹妹丹阳打电话：“妹，家里出了点事，我想让咱妈马上过来帮我带子璇，你去把妈叫醒，我跟你们商量一下。”丹阳连忙起床去叫母亲，一边问出了什么事，雨燕没说两句就哭了。母亲在睡梦中被叫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听见电话里大女儿半夜哭着来求助，一下子就知道发生大事了，她听完雨燕说的情况，连忙说：“别慌，别慌，这不还有我吗？人都没事就好。”雨燕哭着说：“妈，我给你买明天上午的早班机票，我们在小区里重新租个房子住，你得帮我照顾子璇，我还要回江州上班才行。”雨燕说完，哭得更厉害了，母亲和丹阳在旁边都听得掉了眼泪，母亲抹着泪说：“燕儿啊，别着急，天塌不下来，还有妈在呢。那你马上订票，我这就起来收拾东西。丹阳啊，宁宁现在也上初中住校了，周末回来你们就自己照顾吧。我得去帮帮你姐……”母亲说完，就下床去墙角拿袋子收拾东西，丹阳说：“妈，现在还不到两点，你睡会儿再起来收拾吧。”母亲边抹泪边说：“我现在也睡不着啊，先把东西收拾好了再眯会儿。”丹阳不再劝她，对姐姐说：“姐，你别着急，你待会儿把航班信息发给我。”雨燕挂了电话，订了票，又跟丹阳在微信上交待了一番，才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雨燕向殷总说明情况请了一天假，然后带着子璇下楼，走到一楼大堂，见方舟拿着子璇的书包等在那儿，方舟道：“老婆，我来送孩子上学去。”雨燕一把夺过书包，冷冷地道：“不需要。”头也不回地带着子璇走了，子璇跟在雨燕身后，回头看看爸爸，又抬头望望妈妈，问道：“妈妈，今天你送我上学吗？”雨燕道：“嗯，今天妈妈送你上学，从明天开始，外婆接送你上下学，好不好！”子璇道：“好，我喜欢妈妈和外婆送，爸爸送我，迟到了好多回，上次我还被老师罚抄了呢。”雨燕蹲了下来，摸了摸子璇的脸颊说：“对不起，宝贝，都是妈妈太忙，没能照顾好你！今天外婆就要来了，以后咱们不会迟到了。”起身时，雨燕眼里泛了泪花。 等吃完早餐，把孩子送进了学校，雨燕来到小区外的中介，直接说：“帮我找一套小区内的套二，我要急租，马上就能签约。”中午时分，雨燕就在小区里租好了房子，她稍作收拾后，就打算回家去收拾自己和孩子的东西。打开家门，见客厅里满是火灾过后的惨样，烧焦的沙发只剩下一半铁架一堆黑炭，木质茶几也烧得面目全非，客厅墙壁和吊灯已是一片漆黑，地上满是水，根本没法下脚，雨燕看了直流泪：周一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直接进了卧室，拿箱子开始收拾自己和孩子的衣服用品，收拾完之后，把两个大箱子推到门口。这时，方舟从外面开门进来，见雨燕在，顿时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老……老婆，你回来啦。我出去叫人来帮我把这些烧焦的东西抬出去……”还没等方舟说完，雨燕从包里掏出两张纸，重重地拍在门边的鞋柜上，道：“这是离婚协议，这房子和车子归你，城东的房子等交了房归我，子璇也归我。抚养费的金额写在上面，你尽快签字，等忙完这阵儿，我请天假回来，一起去办手续。”方舟一听雨燕要来真的，大声道：“我不同意离婚！这场火灾就是个意外，不就是沙发茶几烧坏了，客厅被糟蹋了吗？重新买套家具和灯，客厅重新粉刷一下就是了！”雨燕恶狠狠地盯着方舟，流着眼泪说：“这是一套沙发茶几的事吗？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姓方的，你差点儿就害了我女儿，是你没有守护好这个家和孩子，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这些年，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现在我一个人养家养孩子，还供着两套房的房贷，你呢？你做了什么？你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是你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不争气！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这个婚我离定了！”雨燕说完，拉着两个大箱子，出门走了，留下方舟独自在后边冒火连天地道：“这叫什么事儿啊？人一不顺起来，真是喝水都塞牙缝！” 第五十六章 爆雷 下午雨燕去机场接到了母亲，母亲在路上问方舟的情况，雨燕只说：“妈，我和他已经走到头了，我们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帮我照顾好孩子就行，我这段时间会很忙，家里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母亲知道雨燕的脾气，也不敢再问，只好说：“你要想好，别做冲动的事！我身体还行，还能帮你照顾几年。”雨燕把母亲送回租的房子里，又马不停蹄地去接孩子放学。新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她只好点了外卖，等吃完晚饭，她跟子璇说：“宝贝，妈妈要去上班了，遇到不会的作业，就用外婆手机给妈妈发视频好不好？听外婆的话，妈妈过两天就回来！”母亲道：“你放心吧，我们肯定好好的，不让你操心！”晚上九点，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登上了去江州的最后一班动车。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世界的一片漆黑，覃雨燕泪眼逐渐朦胧：这两天发生的事简直比坐过山车还跌宕起伏，把她的生活全打乱了。这样的境地，仿佛让她又回到了几年前父亲离开的时候，工作上遇到悬崖陡坎，家里又祸不单行，让她觉得那么的无力，那么的艰难。这一刻，她真的好想就此辞职回家，回到女儿身边去，自己亏欠孩子太多了，昨晚的火灾差一点就让她追悔莫及！ 列车穿过的隧道，驰过旷野，一路向北，偶尔能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但又一晃而过，那些光亮是那么微弱和遥不可及。雨燕把视线转回车厢内，里面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转念间，殷总那句‘你俩绝不能给我掉链子’又响在耳畔！她坐直了身子，擦干了眼泪，暗暗地在心里给自己发了个誓：即使再难，也要咬牙撑着走下去，必须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给自己蹚出一条路来！至少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头脑空白、穷得叮当响的覃雨燕了。 已经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距离殷总说的周六只剩两天了，深夜才到达安苍的覃雨燕并没有直接回寝室去，而是去办公室拿了电脑，回到寝室继续熬夜加班模式。这时候的她，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熬到凌晨才睡的她，第二天一上班就开始召集投拓组的人，开会碰头调整优化方案，这满满的干劲，丝毫都看不出来她前一天才经历过生活的风暴。看着雨燕这丝毫没受私事影响的认真模样，钱晓天打心眼里佩服这女儿，等讨论会开完，晓天对她竖了大拇指说：“覃雨燕，你真的是愈挫愈勇，咱公司这么多女的，我只佩服你！就凭你这股子狠劲儿，咱们进洪安稳了！”雨燕神情紧绷地道：“不是要共进退吗？我只能尽人事，剩下的就交给听天命了！但这无法左右的天命也好，恒都和正蓝虎口也罢，你得再去探一探，我们得知己知彼啊。”晓天抬起右手，一个遵命的动作道：“覃总，我马上去落实。明天之内给你消息！”雨燕被晓天一下子逗笑了，晓天见雨燕笑了，才来了句：“对嘛，这仗啊，反正哭着也要打，何不笑着去打呢？说不定啊，笑着打更有胜算！”说完就自个儿走了，雨燕听了愣在原地，她顿时明白了钱晓天的意思：这是说她把自个儿绷得太紧了！雨燕随即脸上挤出一丝笑，才接着忙去了。 周二上午，快到中午时分，晓天着开车行驶在成川南绕城上，殷总坐副驾，一路都在思考中，雨燕坐后排自然也不好说话，今天下午约了到硕丰集团路演，他们得提前到。殷总突然冷不丁来一句：“雨燕，今天方案你来讲，我后面作补充！”雨燕已经做好了准备，毫不犹豫地说：“好的，领导。”车子出了绕城高速，继续向南行驶，晓天说：“马上就到卓信总部基地了，距离两点开会还有两个小时，咱们中午吃点什么呢？”殷总像是提前考虑好了似的说：“直接开进总部基地，就去卓信集团旁边那个一食堂吧，我每次来这边办事，都去那儿吃个工作套餐。”晓天道：“行啊。那个一食堂开了十多年了吧，曾经林董出国前都吃的那个食堂，听说主厨王大厨拿的是五星级酒店行政主厨的工资。前些年我在卓信的时候，只要到集团办事，也都去那儿吃，那味道简直是食堂界的天花板，不知现在口味变没变？”殷总哈哈一笑道：“是啊，我每次也是冲着王大厨去的。”说话间，头顶卓信集团四个大字的办公楼越来越近，雨燕想到：上次来这儿，还是为卓越年会来给汪董拍视频呢，这才过了短短两年，已然物是人非！转眼见车子就到了卓信大楼外边，雨燕才看到大楼前围满了百十来号人，还拉着横幅，个个戴着口罩，周边还有不少戴着口罩的警察在维持秩序，雨燕摇下车窗，人群里一阵喧嚣，雨燕连忙说：“领导，门口围着那么多人，卓信好像出了什么事!”殷总摇下车窗，往外看几眼，淡然地道：“这啊，只是冰山一角，卓信的分公司基本都出问题了……，不止卓信，行业内现在都在传说恒都也快了！”雨燕一听，顿时头都大了，惊恐地道：“不会吧，我还在卓信买的房，要明年才交房呢，领导。”殷总想了想，安慰道：“如果还在施工就好，暂时不用太担心。”车子进了道闸，晓天找了车位停车，待车一停稳，雨燕就拉开车门，边下车边道：“领导，我还想去看看，我马上就过来。”殷总也随即下车，道：“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正事。”雨燕回了声“知道了”，就朝着人群飞跑了过去，因为人群外围也站着好些警察，雨燕并不能靠得太近，离了十多米远，就能听见那些人在吵闹：“我们这辈子好不容易攒下点儿钱，来卓信投资，你们现在必须给个说法！”“对，之前说好的每年百分之五的收益，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的，去年和今年都没给我们发，你们堂堂卓信大公司还讲不讲信用？”“这可是我们的棺材板啊，要是没了，我就跟你们卓信拼命！”“林国信呢，别以为他出了国，我找不到他人就没办法，要是今天不给我们解决问题，我们就天天来闹，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现场一片人声鼎沸，旁边的警察和保安把现场围了个严实。这时殷总和钱晓天也过来了，站了一小会儿，殷总指着人群里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人说：“那不是王主厨吗？怎么他也投了资。”殷总趁着人群声音不是太大的时候喊了两声：“老王厨、老王厨！”那人果真回头看，一看是殷智明在不远处叫他，他便走出人群，往殷总这边走过来，雨燕连忙问：“王主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殷总也问：“老王厨，我们正要去你的一号食堂吃饭呢，你怎么在这儿？”王主厨一脸着急地吼道：“这卓信已经爆雷了，我们这帮人之前投资了卓信的旅游度假公寓，都投了少则几万多则四五十万，说什么全国各地随便换住，每年还有利润分红，现在倒好，两年没有分红不说，这个全国换住也形同虚设，简直把我们坑惨了。我们这帮人年纪都一大把了，存点钱容易吗？这可是我们以后的养老钱啊。看吧，还有我邻居杨姐，我们都被套进去了。”说到这儿，王主厨连忙又大声喊：“杨姐，你过来啊。”随即人群中一个六十来岁的阿姨骂骂咧咧地过来了，晓天仔细一看：“这不是华安的妈妈杨阿姨吗？晓天连忙打招呼：“杨阿姨，我是华安以前在城东别墅项目的同事钱晓天，你还认识我吗？以前我们见过几次的。”杨阿姨看了又看晓天，似乎认出来了，连忙说：“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小钱啊，以前跟我家华安经常一起加班、一起吃宵夜那个。”晓天连连点头：“对，对，杨阿姨，你投了多少钱？你来这儿华安知道吗？”杨阿姨着急地说：“哎呀，我投了二十五万，你说我一个当小学老师的，她爸爸又不在了，剩下我一个人，存下这点儿养老钱容易吗？你快别提华安那个白眼儿狼了，我给她说了找林国信要钱，她居然说让我不要了，也不要来参与维权，你说她是不是被林国信洗脑了，可惜我怎么养了这么个是非不分的东西？现在常年待在国外也不回来，我真是白生她，白养她了！”晓天连忙安慰说：“杨阿姨，您被气坏了身体，华安可能也有她的苦衷吧。”杨阿姨完全不接受晓天的说法，更加气急败坏地说：“她有什么苦衷，我们家在成川有房住，我也有退休工资，不靠她养老，这么大的城市，成千上万的企业难道回来找不到工作吗？她非要跟着那个林国信在国外漂泊，马上都快四十了，还不结婚成家，真的要气死我啊！哎呀，小钱啊，我说不动她，你们还在联系吧？你们之前是那么要好的同事，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就算阿姨求拜托你了。”杨阿姨还没说完，委屈的眼泪就下来了，晓天和雨燕看了都不忍心，晓天连忙说：“好的，您放心，杨阿姨，我空了帮你劝劝她！” 殷总也陷入了摇头沉默，为了缓解杨阿姨的情绪，他马上转移话题，关切地问：“那现在卓信怎么答复你们的呢？给不给解决？”王主厨更来气了，道：“解决什么解决？我们前两个月已经来闹过一次了，当时他们说一定给我们想办法，但到现在还是拖着什么也没解决。今天他们的人又出来说了，说这是集团总部，说我们当时是在卓信文旅置业那边投的资，让我们去找卓信文旅。你说这叫什么话？我们搞不懂什么卓信文旅卓信置业的，我们只认卓信。从早上九点一直跟他们交涉到现在，我们今天报警了，专门搞经济破案的警察正在里面跟我们两边的人了解情况。这摆明了就是卓信骗了我们的钱，我们要立案侦查。好好的卓信集团，怎么就成了这不守信用的江湖骗子？林国信倒是去国外逍遥自在了，现在到底谁管事？小殷，这卓信是不是出了什么大蛀虫，怎么就把好好的一家公司祸害成这样了呢? 大家都说卓信快要破产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小殷？”王主厨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见了殷智明就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一连串着急上火地发问。 殷总听了也很无奈，摇摇头叹息道：“我现在早已经不是卓信的人了，我也不太清楚。老王主厨，交给警察吧，他们兴许会有办法的。一号食堂还在开没？我们还能不能吃上午饭？”王主厨叹着气道：“一号食堂三个月前就已经承包给别人了，卓信说开不下去了，我也出来了。你们说到底咋的？曾经实力那么雄厚的卓信集团，怎么混到现在连个食堂都开不下去了呢？林国信到底还能不能回来，难道他这辈子出了国就不回来了？他连他林家的列祖列宗都不要了？”王主厨说完气得直跺脚，殷总道：“现在国内外疫情这么严重，他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吧。老王厨，你别太着急了，钱没了可以再挣，还是身体更要紧一些！”王主厨见殷智明关心他身体，这才想起来眼前的三个人是冲着他过来吃饭的，只好抱歉地说：“对不住了，小殷啊，今天这饭你们上别家吃去吧。现在的一号食堂饭菜都是机器人做的，你们啊，还不如上前边一百米那家地道的面馆子呢。说实话，现在这情况，我也没心思做一号食堂的主厨了，转出去也好。”看着王主厨心灰意冷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雨燕心里直咯噔，自己买了卓信的期房，会不会也已经出了问题，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想到这儿，她直冒冷汗！殷总见她神色不好，连忙道：“老王厨，我们走了哈。你保重身体！”晓天也跟杨阿姨道别，然后拉了雨燕一把，说：“走吧，咱们去吃面，我知道那家面馆，味道也是一级棒，正好有几年没吃了。” 两人跟在殷总身后，晓天问：“领导，那就去吃那家面吗？”殷总道：“去吧，吃面快，我们还有正事呢。”三人很快就到了王主厨说的面馆，这正是午饭时间，可店里却只有一位顾客在吃面，三人坐下随便点了三碗面，待老板娘戴着口罩端面过来的时候，晓天问：“老板娘，你们这家换老板了吗？”老板娘一脸诧异地道：“没有啊，我们这家店开了十二年了，从来没挪过地方。”三人揭下口罩，开始吃面，晓天喃喃地道：“哦，那我记得你们以前生意很好啊，每次来都要排队的。”老板娘道：“是啊，以前是这样，但今年疫情，我们餐饮生意太难做了，现在大家都不敢在外边吃饭聚餐了，大部分上班的都自己带盒饭，着总部基地里边，好些公司都关门了，连里边原来那么火爆的一号食堂现在都转给别人了。我们这小面馆吧，今年除掉房租和人工水电，到现在还亏着呢。如果再没有起色，我们年底也只有关门了。你们待会儿出去看嘛，这一排铺子，做餐饮的、卖服装的、搞培训的基本都关门了，只有药店还有两家开着。你们看味道对不对？是不是还是那个味？”殷总听了一脸平静地继续吃面，没有接话，晓天回答说：“是，还是这个味道！”老板娘感慨地说：“感谢你们这些老顾客，这些年来对我们的照顾，我们也很想把这店继续开下去，但实在没办法啊，今年亏一年还能承受，明年就撑不住了，要是疫情能快点儿结束就好了啊！”殷总这才抬头淡淡一笑地说：“这疫情啊，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还是作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吧！” 雨燕三下五除二扒拉完一碗面条，连忙跑到外边拨通了卓信蔚蓝轩销售的电话，问项目施工进度，对方说：“覃姐，项目现在已经清盘了，我们上个月已经撤场了。目前应该还在正常施工中，你买的那栋啊，外墙和公区装修都已经完工了，精装修已经进场了。你有空的话，也可以自己再去看看！”雨燕听了，心里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了地。这时殷总和晓天也吃完走了出来，晓天问：“问到没？你那房子在正常施工吧？”雨燕不太确定地说：“那边销售都撤场了，她说我那栋精装修已经进场了。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等空了再去看看吧。”殷总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走，咱们该过去准备了。” 往回走的路上，又路过卓信大楼外边，看着维权的人还在那里嚷嚷着跟对方交涉，等待里边警察的消息。这时候，雨燕一边跟在殷总身后往前走，一边十分自责地对晓天说：“哎，明明我自己就在卓信体系内上班，却对公司的风险丝毫没有察觉，要是当时买房不那么着急冲动，能多对比多看看，兴许就不会买卓信的房子了。”晓天想了想道：“这么多年来，卓信的交付品质和诚信服务早已深入人心，谁不是冲着卓信的“家文化”和“信守则”去买房的，‘建一生之宅、筑万家幸福，立诚信之本、圆安居之梦。我们修的不仅是房子，更是千家万户穷尽一生打拼换取的安身立命之所，幸福团圆之梦。’到现在，我还能把这几句话背得滚瓜烂熟，就是因为信了这几句话，我当年也是毫不犹豫就买了卓信鹭岛上城的房子。二十多年的品牌根基，今天成了这个局面，谁又能想得到？两年前卓越刚独立的时候，就连倪董也不知道公司今天会走到这步田地，更何况你我？快别自责了！” 第五十七章 路演之冒险 雨燕和晓天提着电脑包，跟着殷总绕过卓信大楼背后，跨过一座小石桥，再经过一段木平台，殷总看着脚下部分有些腐烂发黑的木平台说：“这要是换了以前的卓信物业啊，早就换新的了。”晓天回答说：“昨天看新闻上说，一家上市物业公司正在和卓信物业谈收购，不知是不是真的？”殷总道：“新闻都报出来了，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吧。”雨燕走在最后没有接话，此时她开始在大脑里熟悉着自己的路演方案，三人又走了一百多米，来到一座五层的独栋办公楼前，门口左右两侧赫然挂着：硕丰置业集团有限公司、硕丰建筑工程集团有限公司。 三人被前台引领至一楼进门左侧的休息室门口，前台站在门外，抬手往里引领说：“殷总，请你们先休息一下，会议安排在五楼会议室，两点开始，我提前二十分钟过来带你们上去准备。”三人走进休息室，刚要坐下，门口就来一人，招呼说：“殷总，是你们啊，我两天正想去安苍找你呢！“殷总一看是罗总，连忙请罗总旁边坐，然后呵呵笑着说：“罗总，安苍二期和安顺都是你的了，你还找我有什么事？”罗总不以为然地道：“我不是说这两个项目的事，我们硕丰建工这边现在资金也很困难，今年我们绝大部分承建工程支付都还不到百分之六十，到处都陷在泥潭里，停工了，动都动不得。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今天刚拉了一下总账，年前我们的材料款支付缺口大得吓死人，我现在头疼得很啊！我来跟你商量商量，安苍一期马上交房了，交房后春节前这个节点，请你务必帮我保证支付到百分之八十，不然我这边根本没法保证金松湖八期和江东二期的正常开工。殷总，整个卓越就你说话管用，真的，找谁都不如找你！”罗总说完打着哈哈笑，殷总脸色依然平静，想了想道：“罗总，金松湖八期和江东二期的进度问题，在转让二期和安顺的时候，倪董和张董已经谈好了，我们所有的支付都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好过市面上其他项目，你再折腾就不好议了吧。我记得一期合同上交房节点支付进度是百分之七十五，咱们只能按照合同来，你知道，现在二期已经转给了你们，一期尾盘没什么房子了，现金流等于掐断了。到春节前，除了总包，我们其它供方的支付也非常大，额外多支付百分之五，差不多是两千五百万，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啊！”罗总站起来，笑眯眯地道：“殷总，先不着急这么快回复我，还有时间，你再好好盘盘资金，再好好想想！”说完，继续打着哈哈笑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哦，你们今天过来是开两点钟那个投资会的吧？待会儿见！” 罗总走远了，晓天瞪大了眼睛道：“领导，他这不是摆明了拿投资说事，趁火打劫吗？想拿这个条件来遏制我们！”雨燕在旁边也听了个真切，她问：“今天这投资过会，他们是要所有股东举手表决吗？”殷总眉头略紧地道：“应该是吧。罗总是硕丰第二大股东，总包集团就是他说了算。只要搞定了他和张董两位大股东，就等于拿到了百分之七十五的赞成票，其他几个小股东基本就没问题了。”这等于刚上路，就出来了一只拦路虎，雨燕暗暗捏了把汗！晓天站起来忿忿不平地道：“堂堂总包集团总经理，更应该按合同办事啊，哪有这种临阵敲竹竿的？一点儿契约精神都没有！”殷总朝后边沙发上一靠，眯了眼睛道：“商场如战场，从来就这样！你们啊，只是见得太少了！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眯十分钟！”晓天和雨燕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雨燕心想：殷总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这时候，雨燕心里开始起了波澜，她心想：有什么办法能削弱这个罗总的张狂呢？” 半个小时后，五楼会议室里，偌大一张会议桌，一边坐着硕丰集团六七个股东，这边汇报方就三个人，显得势单力薄。两点钟，张董事长准时踩着稳健的步子进了会议，他看了看会场，在对面最中间的空位坐下，然后道：“开始吧！”殷总站起来道：“各位投资人，首先由我们洪安项目未来的营销总监兼法人覃雨燕，来为大家作项目阐述，然后我来作补充。”雨燕起身，向对面的投资人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走到会议桌端头的投影屏前，手拿翻页笔，镇定地开始介绍项目概况。张董和几位股东都听得很投入，只有罗总就跟屁股上扎了小刺似的，显得坐立不安，时而掏出手机看两眼，对于雨燕的阐述，他压根儿没怎么听。雨燕用了大概二十分钟，讲完了项目可行性研究方案，硕丰的几位小股东们都听得频频点头，张董一直微微笑着，看不出任何的意见倾向。 随后，投影屏幕切换到投资方案，殷总一看标题换了，原本的“洪安项目投资方案”改成“洪安项目招亲会”，他略显一丝紧张，但一看这幽默感的标题，顿时笑了，晓天看了也被雨燕这临时改了方案弄得心里有些不平静了。再看硕丰的几个股东，脸上也都露出始料不及的笑。雨燕看出了殷总和晓天的担忧，给了他俩一个笃定的眼神，然后接着讲道：“我作为洪安项目的娘家人和红娘，非常感谢贵司能出席今天的招亲会。接下来，先来总结一下我们这位待嫁新娘的家底吧：一、洪安项目将由安苍一二期项目原班操盘团队全程负责，从拿地、报批报建，到营销管理、财务管控和工程建设，直至项目顺利交付，成功经验确保复制无误。二、安苍团队作为操盘团队，自带三千万资金入股，预计将占到项目总投资额的百分之三十，与项目大股东利润共享、风险共担，确保项目运营零风险。三、安苍团队已经持续跟踪研究洪安市场三年，对当地政策、地方关系、预售监管等要素已打好坚实的基础，对比了全省三十多个区县级城市的研究结果，安苍团队对洪安这个‘市场存量最小，竞品数量最少，市场风险最低’的市场充满了信心。以上这三点啊，足见洪安项目娘家人满满的诚意和非凡的实力。”说到这儿，一桌人都笑了。 雨燕接着说：“下面我来说说洪安项目对未来如意郎君的要求：首先，他得是健康茁壮，兼具实力和颜值担当的‘总包型’开发企业，这一点啊，硕丰集团非常优秀；其次，他得与安苍团队心意相投、志同道合，与安苍团队相互欣赏、诚实互信，敢于担当共建幸福家园的重担，这是洪安项目娘家人最最看重的一点；最后，洪安娘家人绝不允许“停工烂尾、中途退场”的事情发生，必须要保证项目高品质如期交付。若以上三点都能满足，娘家人将择优选择，并为这位如意郎君匹配最优越的待遇：一、开发公司和总包承建的双重的利润，甚至包括园林、装修等分项工程利润，其丰厚程度，行业罕见；二、公司副总一名，可全程监管项目财务收支，确保项目工程支付零风险。我相信，如果硕丰建工承建的项目都能有这样的条件，罗总就不用发愁了，每天开心地喝喝茶就好了。”说到这儿，一桌人哈哈大笑，特别是张硕斌董事长，笑得很开心，大家纷纷都转头盯着罗总看，罗总挪了挪屁股，脸一下子泛了红，笑道：“那是，那是！我做梦都想过上这种日子。”雨燕也抿着嘴笑，等大家恢复了平静，继续说：“作为红娘，我敢保证，不管是哪位如意郎君，若能成功牵手洪安项目，除了像现在新冠疫情类似的不可抗力风险外，承担的潜在风险几乎为零，并将会获取单个项目最大的利润回报率。洪安这样的项目：现成的优秀操盘团队，四千万自带跟投资金、低风险高利润，支付自家说了算，整个西川省绝对是唯一。今天，我们在这里为洪安项目招亲，欢迎各界有志之士抛出橄榄枝。研究了三年多，我们发现去往洪安的路只有眼前这一条窄路最近，所以势必会有很多人抢着走，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智者相逢仁者胜，仁者相逢义者胜’，硕丰会不会是最后胜出的那位如意郎君呢？我们很期待！谢谢大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雨燕这种幽默搞笑风格的投资路演，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大家原本紧绷的神经和表情，都舒展开了，仿佛今天自己就是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那个如意郎君。特别是殷总和晓天的掌声最大，他俩完全没想到雨燕会转换成这种风格，将原本‘求别人投资’的被动立场，瞬间换成了‘我来招亲’的主动身份，而且还这么诙谐幽默地感染了对方，既没得罪人自己又不卑不亢，真是又一次刷新了他们对雨燕的印象！ 这时，张董左右看了看各位小股东，呵呵笑着说：“怎么样，各位郎君，你们对这位洪安小姐印象如何，有什么疑问都提提？”这一说，大家又笑了，雨燕从会议桌端头走回座位，边走边说：“各位郎君，我们有半个小时回答提问，欢迎一起探讨。半小时后，我们将奔赴下一个招亲现场。”罗总全程心不在焉地听着，这时候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道：“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哪还敢开新项目啊，好几个项目找到我，我都在考虑要不要接？”雨燕回答道：“罗总说的很对，现在疫情尚未结束，除了与疫情保障相关的投资外，其他任何行业投资都伴随着一定的风险。要不要抢占优质项目对冲现有其他项目的支付风险，请各位郎君谨慎斟酌。”雨燕说到这儿，对面的小股东们开始窃窃私语，更有连个频频点头。殷总见股东们可能有些话不太好当众讲，就对张董说：“张董，剩下的时间要不我留在这里，让他们两位先去外边休息，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张董看了看雨燕，打着哈哈幽默地说：“也行，也行，那就请红娘去外面喝喝茶！”雨燕立刻会意，很快轻手轻脚地出了会议室。 晓天走在后面，等关了门，他拍拍雨燕的肩膀，给她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欣赏地道：“覃雨燕，我认识你四年多了，从来没见你这么幽默过，而且还是在这种大集团上亿的投资会上，你真的太牛了！”雨燕捂住脸，一脸红彤彤地说：“天啊，我刚才太冒险了，你觉得我有没有什么用词不当的地方？或者没阐述到的核心要点？”晓天一把拉过她，坐在对面墙边的沙发上，道：“没有，完全没有，都讲到了，而且讲得很好，你休息一下，压压惊！我去给你倒杯水去！”晓天小跑着去旁边饮水机，拿了纸杯给雨燕倒了杯温水过来，道：“喝几口吧，估计你嘴都说干了！”雨燕端起水杯一饮而尽，道：“妈呀，喝死我了，中午吃的那碗面，也一口水都没喝！”晓天说：“哎呀，再给你倒一杯满的，覃总今天辛苦了！”雨燕听了哈哈地笑了，随即又怕笑声被会议室里边听见，马上捂住嘴小声笑，等接过晓天的第二杯水，她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朝天。晓天坐到旁边椅子上，他想起了刚才杨阿姨的拜托，于是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华安发消息：华大小姐，最近过得好吗？你那边疫情怎样？对方很快回复了：老样子，澳洲疫情很严重，单日确诊超过六万！晓天又发：“华大小姐，你千万要保重啊！怀念从前一起加班一起吃宵夜的日子！期待你早日回国！几秒钟后，对方回复：从前回不去了，往后不可预知。晓天继续发：今天在集团见到杨阿姨了。然后发了张维权的照片过去。对方秒速回了三个字：不要管！之后，晓天又发了两条：杨阿姨希望你能回来团聚!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但对方都不再回复了。这时，雨燕的手机也振动了一下，一看是冯媛媛发来的微信：雨燕，谢谢你的建议，安顺小股东的股本已退出，我怀孕了，刚好回家休养去了。听说你们今天去硕丰投资路演了，祝你们成功！雨燕看好，心里甚是安慰，回了一句：保重，谢谢，江湖再见！ 大约半个小时后，殷总从里边抱着电脑出来了，雨燕和晓天赶紧站起来问：“怎么样？领导？”殷总说把电脑递给雨燕，笑着说：“走吧，等他们研究！我们回去等消息吧。”三人一路下楼，出了硕丰的办公大楼，殷总走在前面，等出了硕丰大门口的视线范围，殷总猛一回头，举起右手食指朝雨燕点了点道：“覃雨燕啊，覃雨燕，你今天真是把罗总办得服服帖帖的，张总都被你幽默到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块儿细胞？！”雨燕不好意思地道：“领导，我开会前临时想的，根本来不及跟你汇报，刚才没冲撞到各位股东吧？”殷总哈哈笑了，点着头道：“没有，这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咱不是求着他们来投资，咱是选投资人！牛气！”晓天急忙问：“领导，3号地块下周就要开始报名了，他们什么时候给答复？”殷总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总要给他们一些时间考虑，下周之内吧。”走在十二月依然绿意葱茏的庭院里，隔着口罩呼吸着冰冷的空气，雨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都说尽是人听天命，她算是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成不成，就看天命了。她一手拎着鼓囊囊的电脑包，一手微微拉开口罩，驻足朝着旁边茂盛的绿植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冷空气，接着压紧口罩，往前小跑了几步追上钱晓天和殷总，活力满满地喊着说：“走，回去开交房动员大会了。” 第五十八章 洪安拿地 安苍一期交房现场，彩旗飘扬，红毯铺地，上百户业主正有序排队办理交房手续，这比购房合同上约定的交房日期足足早了二十天，业主们可谓是欢天喜地来接房。雨燕站在交房礼品区旁，看着收了房的业主们提着价值一千多的礼品，喜笑颜开地离去，心里却是空落落的：这宣告自己在安苍的工作已经画上了句号。钱晓天作为交房安保小组的组长，看着交房现场一切顺利且已接近尾声，他本该轻松愉快地喝茶，但这一整天下来，他靠在业主会所的沙发上却坐立不安，一会儿坐下喝口茶，一会儿起来走几步，一会儿上外边点根烟，还没抽两口就摁灭又进来喝口茶，一脸的心事。今天是等候硕丰集团回复的最后一天了，上午殷总试图通过硕丰的董事长司机小赵了解这几天张董的行程，想打探对方是否有时间认真研讨了洪安的投资，可小赵却说张董这几天参加了好几个项目的投资会，下午又要出去开会，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午饭后，殷智明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心里有些打鼓：与硕丰合作是最佳的选择，毕竟这两年他与硕丰集团交道最深，他深知张硕斌也是一个务实稳健、有原则的商人，与这样有实力有底线的人合作自己能得到提升，团队也能走得更长远。尤其是在当下疫情不明朗的情况下。如果退而求其次与另外备选的资方合作，就可能承担更多的未知风险。他想到了卓越目前的困境，如果总包单位是自家公司，困境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在他的内心，多么期盼此刻自己的电话能响起，而且来电的最好是张硕斌，告诉他同意投资洪安项目的好消息。 殷智明在心里期盼电话响起，背后办公桌上的电话果真就响起来了，他顿时心跳有些加速，迈着接近于小跑的步子过去，等拿起电话一看，却是倪伟宏打来的，他不免有些失望。这半年以来，他心里开始不太乐意接到倪伟宏的电话，因为每一次的来电要么是卓越出了问题，要么是要他牺牲安苍团队利益的，要么是要他帮忙解决难题的，要么是扔给他烫手山芋的，反正都没有什么好事，特别是现在这个阶段，殷智明已经拿自己的二期项目送给了卓越抵债，一期也顺利交了房，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想再跟倪伟宏有什么牵扯。殷智明不太情愿地接听了电话，那头倪伟宏卖着关子说：“智明，你那边交房今天是最后一天，下午应该没什么事吧？你来金松湖一趟，我跟你商量件事。”对于这样的召唤，殷智明似乎又无法拒绝，只能应声道：“我今天在等硕丰的消息，暂时没有其它事，我这会儿就出发过来。”挂了电话，殷智明叫了钱晓天开车和他一起去，一路上两人沉闷地没有半句交流。 殷总径直来到倪董办公室，见王丹瑶坐在沙发的一角，微笑着望着殷总走进来。倪伟宏原本在自己的大班台前翻看这文件，见殷智明进来，立马放下手里的事，热情地道：“智明，今天让你过来，是想当面跟你说说江安新项目的事，丹瑶虽然半年前离开了公司，但这段时间一直在帮我跟进江安的项目，现在项目马上就落地了，只剩下和江扬集团协商股份占比的问题。”殷总看向王丹瑶那边，王丹瑶点点头表示确认。倪董接着说：“硕丰那边到现在还没给你回话，兴许他们对洪安项目根本就不感兴趣，如果没有了硕丰的投资，拿下洪安项目对你们来说就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我这边的资金只能占到江安项目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如果你能把安苍团队入股洪安项目的资金投过来，我们就能占到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那么我们就是大股东了。”殷总一听，又是这套当年拿安顺项目时的伎俩——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釜底抽薪！他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说：“硕丰还没有明确拒绝洪安，我们也还在等消息……”倪董有些不悦地提高嗓门说：“智明，你咋不明白呢？硕丰跟卓越这边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能撇得清的，八期和江东二期明年交房，照现在这个情况看，到时势必又得跟他们撕破脸，你若真跟他们合作上，岂不是里外难受？何必呢？”王丹瑶也笑着道：“是啊，殷总，江扬集团这边是全新的合作关系，跳出卓越现在的圈子，咱们重新开始应该会更好一些。”殷总也不好再拒绝，想了想说：“江安项目我今天才第一次听说，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安苍团队的资金都是大家伙儿的钱，我也作不了他们的主，投不投江安项目需要大家详细了解项目后才能决定。这样吧，董事长，丹瑶这边看是否方便分享一下江安的可研方案，今天我回去带大家研究研究。”倪董语气缓和了些说：“咱们这次投江安项目是个人出资，跟卓越没有关系，你尽可以放心。”殷总问：“江安项目什么时候拍地？”王丹瑶道：“下周三拍，比洪安项目早几天。可研方案已经发你微信了，殷总。希望能尽快收到你的回复，我这边好着手跟江扬集团签署股权协议。”倪董笑眯眯地过来坐下，看着殷总说：“给安苍的小股东们说，江安项目照样是同股同权，拿了地就覃雨燕和钱晓天过去操盘，他们两个我一直都看好，你再从总体上帮我把好关，丹瑶这边有她个人的安排，不会在项目上任职。你们现成的团队过去，我也更放心！”倪董说到王丹瑶的时候，王丹瑶朝着殷总笑着点头确认，意思是：我找个项目，白送给你，多好的事儿！ 殷总和颜悦色地道：“这些我回去都如实转达给他们，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吧。这边还有其它事没有？我这就回去研究去！”殷总正想要起身，章光华拿着文件走了进来，对倪董说：“董事长，小股东这边的代持股协议，律师已经看过了，没问题。”倪董接过文件，看了看，递给殷总道：“智明啊，这个代持股协议你也拿回去看看，要快，只能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再晚就来不及了。”殷总拿过文件，看了看问：“代持在谁的名下？”倪董道：“你能过去，自然代持在你的名下。实在不行，就代持在光华的名下。”殷智明瞬间明白了这是一盘金蝉脱壳的棋，不管是谁代持这些股份，说白了都只是倪伟宏的一颗棋子，永远也跳不出他的这个棋盘。当他拿着代持股协议，走出金松湖办公区的时，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倪伟宏抛出的江安项目简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跟随吧，自己将继续被倪伟宏牵着鼻子走，而且大概率会被卓越未来的风险牵连；不跟随吧，就挑明了自己把这么多年的情谊抛之了脑后，想要独立出去单干的想法将不说自破。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拒绝倪伟宏，真希望硕丰同意投资的电话快些打过来，这样的话难题将迎刃而解。 看着殷智明满脸焦虑地上车，钱晓天也没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故作平静地当司机。两人一路沉闷地回到安苍，正赶上售楼部那边交房活动已经结束，所有在活动现场的中层都陆续回到办公室里，殷智明把大家召集到会议室，三言两语简单说了下江安项目的情况，把可研方案发到管理群里，扔下一句话：“你们随便看看就行，就当开会认真研究了，想投江安项目的可以私下来找我。”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雨燕问晓天道：“倪董究竟什么意思？”晓天回复道：“看不出来嘛，又想来半道打劫一这招，上回为了安顺，这会又是江安，真把我们都当成一群无脑的吗？江安，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丁一岚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地说：“好好的卓信都被搞成了这样，谁还敢跟投江安？即使硕丰拒绝了，我也不敢去投江安。你们敢去吗？”一岚问大家，一群人都纷纷摇头：“不敢，不敢……”“我们又不是冤大头……”“金松湖那边有的是人，我们就不去抢他们的饭碗了。”这就是殷智明让大家“好好研究”的结果，很快就明确了团队的意向，可问题是如何拒绝倪伟宏又不伤和气，这是殷智明还没想好的点。 覃雨燕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钱晓天跟在后面问她：“你什么意见？刚才怎么不表态？”雨燕一脸惆怅地说：“你不是说咱们早就心有灵犀了吗？我还需要表态吗？”晓天听了右手捂住额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吧，我低估咱们的革命友谊了！但该表还是得表，这是征求团队的意见。”雨燕回到自己的工位，心情倍感焦灼，钱晓天也跟着坐了过来，直截了当地说：“江安就是第二个安顺，你我若是去了，就是第二个冯媛媛！”雨燕一屁股坐下，跟旁边丁一岚对望了一眼道：“你们说，都这时候了，今天硕丰还能打电话来吗？”丁一岚抬手看了看表，道：“估计悬了，马上六点半了，硕丰这时候都下班了。”晓天一声叹息：“硕丰不投，咱们就找另外一家。再不济，咱们重新找项目，再大不了辞职重新找工作，但高矮不去江安！”这时候到了食堂晚餐的时间，员工们都陆续起身去食堂门口排队，中层没有一个起身去吃饭的，员工们排着队窃窃私语，都觉察到公司里微妙的气氛，纷纷讨论着自己即将面临或分流或留守或去新项目的处境。 雨燕用手指轻敲着桌面，思考了几秒，问晓天：“咱们要不要去领导办公室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晓天腾地站起来：“走！说说去！”雨燕起身叫上丁一岚，三人一起去了殷总办公室。殷智明站在窗前，听到进来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眉头紧锁着问：“怎么？你们三个都想去江安？”雨燕率先说：“领导，我们的意见是，如果硕丰拒绝，我们宁愿错过了洪安项目重新去找项目或者辞职重新去找工作，也不愿去江安项目！现在就想来问问，看您有什么意见？”殷总听了，心里甚感宽慰，表情放松了很多，他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挤出一丝笑脸说：“丁一岚，一期结算还需要你继续在这儿守个一两年呢，你不用担心失业！”一岚上前一步说：“领导，我不是担心我个人的工作，有新项目我们大伙儿都有去处不是更好吗？硕丰现在是什么情况？能不能去个电话问问呢？”雨燕也道：“是啊，领导，咱们投资路演那天说的一星期给答复，现在硕丰已经下班了。”殷总挠挠头发，叹口气道：“我刚才问了小赵那边，说张董还在开会。急也没用，再等等吧。”晓天心里还压着公司注册、报名的一揽子事儿，他终于再也按耐不住性子，直接问：“要是硕丰拒绝了我们，咱们洪安项目还报名吗？领导，报名截止时间只剩不到一周了。”殷智明道：“报，怎么不报？咱们为3号地块准备小半年了，说什么都不能错过。今天再晚，我都会让硕丰有个明确的意见。晓天，你准备好明天去注册公司，雨燕，你作为法定代表人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吧？”雨燕点点头，晓天说：“领导，这些早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句话。”说话间，邓科、夏海波看着这办公室的情况，也跟了进来，殷智明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如此死心塌地地想要跟随他，他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右手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道：“明天就启动报名程序吧！如果硕丰真拒绝了，我们还有三家总包型的资方可以进一步谈，我就不信以洪安这么好的项目，会找不到投资人。”大家听了似乎有了一丝希望，但好像又全是悬着的设想而已，感觉心都被吊起来了一般，一个个表情更紧绷了。殷总看着大家的表情变化，强颜欢笑地说：“怕什么？我们小股东现在能筹集的资金，可以先把3号地块拿在手里，等三个月内找到合适的投资人，再变更股权就好了。”一岚想了想问：“现在疫情依然没有减缓的迹象，我听说很多建筑公司都在收缩投资，万一我们三个月甚至半年都找不到合适的投资人可怎么办？”这一问不要紧，其他人也觉得这个问题太关键了：那不是等着这块地砸在自己手里吗？而且后边的土地款咱们也拿不出来啊，到时候问题可就严重了。殷总不得不承认丁一岚问到了关键点上，这个问题确实无法回避地，他想了想道：“是会有这个风险存在。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出发，去成川跟金松湖四期的总包大陆建工的王总谈。只不过，是否能在这几天达成协议，就不好说了。慌什么？不是还有几天时间吗？万一真谈不下来，这块地拿不拿团队举手表决！去吃饭，都去吃饭！都围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 钱晓天见殷总这么纠结为难，也跟着把大家往外赶：“走吧，饿了，吃了饭再说！”其他几个人见势也不好再纠缠着问，只好都转过身往门外撤，正走到门口，殷总电话响了，殷总拿起来看，激动地说：“是张董，是张董！”雨燕和晓天几个人闻声，都停住了脚步，喜出望外地等着听消息，殷总赶紧接通了电话，并按了免提，想让大伙儿当面听听硕丰的决定，殷总发自内心的期盼着说：“张董，都下班了还记着给我来电话，您真是个时间观念超强的人啊！”对方道：“殷总，你说的是今天之内嘛，这么重要的事，我肯定记得。情况是这样，这一周下来我参加了好几个投资会，对比了四五个项目，现在疫情之下各行各业实体经济都不容易，太难了。”说到这儿，站在门口旁听的几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殷总道：“张董，你说的对，现在找到一个值得投资的好项目确实太难了。”对方接着道：“我刚刚才跟集团的几个股东开完决策会议，几个项目对比下来，大家一致决定，我们同意投资洪安项目，方案就按照你们提的来，尽快启动报名工作吧。另外，你明上午来硕丰一趟，咱们把合作细节落实一下。”听了这儿，门口几个人都捂着嘴，不敢声张地激动起来，殷总心花怒放地道：“好的，张董，报名还有六天，准备工作都就绪了，来得及，您放心！明早上九点钟，我准时到您办公室！”挂断电话，门口几个人高兴得抱成一团，像孩子一样边吼边跳：“这电话来得太是时候了！”“咱们终于迎来曙光了！”“这几天简直度日如年，这下好了，太好了！”殷总放下电话，哈哈笑着道：“这下都有胃口了吧？走，吃饭去！吃饭去！”几个人呼啦地涌进食堂，走在最后的雨燕也高兴坏了，碰了碰前面晓天的胳膊说：“我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感觉真是太爽了！”晓天伸手拿过餐盘，一边打菜一边笑烂了脸似的，看着覃雨燕说：“还是你那天的招亲会路演讲得好，果真把张董拿下了。雨燕，你这回厉害到家了！”雨燕这时候也不管他是马屁还是真心话，哈哈地笑着，使劲地往餐盘里添了两大勺红烧排骨，开心地说：“这段时间胃口都不太好，今晚上得好好吃一顿了！”这些日子以来，家里的不顺、婚姻的苦闷和工作的阴霾，在这一刻，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晚饭之后，殷总又召集中层开会，粗略地介绍了一下洪安拿地之后小股东跟投的情况，然后说：“明天我就去跟张董谈细节了，反正咱们小股东团队总共占三十股，每股资金约一百二十万左右，你们这一周尽快回去与家人商量，你们尽可以多报，剩下的我来解决！我只提醒你们这一次，这是我们第三次项目跟投，全新的合作伙伴，全新的市场机遇，想多挣钱的不要错过这次机会！”晓天站起来，搓搓手激动地说：“这次大家砸锅卖铁也要多投一股，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好事呢？”殷总看了看钱晓天这个积极份子，笑着对大家说：“你们这几年跟投都是挣到钱了的，跟存银行那点儿利息相比，投资香不香你们自己判断。在这件事上，你们要向钱晓天看齐……有资金缺口的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大家找到年息百分之五的低息借款。覃雨燕，你跟我来一下。”雨燕诧异了一秒，连忙起身跟了过去，殷总回到自己办公室，见雨燕已经跟了进来，便盯着她笑着说：“雨燕，你该买辆车了，去洪安项目，你得有辆车才行！”雨燕顿时显得尴尬不已，她红着脸说：“领导，现在马上又要入股，我哪还有钱买车啊？算了，等后面再说吧。”殷总见她没懂起意思，便点明了说：“这几年下来，你也挣了不少钱，怎么连辆车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去了洪安，就可是堂堂的营销总，连个代步的车都没有，你怎么服众？”雨燕被说得面红耳赤，以前听晓天提过殷总想让她买车，但现在突然当面被说这事，她还是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她不得不承认殷总确实说到了她的痛点，但现阶段的她，确实拿不出钱来买车啊，她站在那儿捏着大衣的衣角不吭声，殷总见她不吱声，便微笑着道：“买车的事你好好考虑，首付的钱我可以借给你，不要你的利息，给我打个借条就行，什么时候还我你自己定。但到洪安这个项目做完，你总该还给我了吧？”雨燕心里想：何必硬撑场面呢？借钱买车这种虚荣的事自己干不出来，能不能服众是看工作能力，又不是看有没有车！雨燕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吞吞吐吐地蹦出三个字：“领导，我……”殷总见她这么为难，手一挥道：“这事，你务必好好想想，等拍了地，你就去提车，你看需要多少首付，随时我转给你！去吧！” 雨燕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工位，晓天笑嘻嘻地跑来雨燕的桌前，坐下就问雨燕要投几股，雨燕苦笑道：“我这实力顶多投半股！不拿地愁，拿了地得更愁，我真是年年为这钱发愁，哎，人都快要被逼疯了！”晓天一脸看不起的表情，质问道：“半股？覃总，你可是深得股东们信任要过去当法人的人，半股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不信到时候你看殷总会不会同意？”雨燕手一摊，摇头道：“那钱总，你钱多，我把那半股让给你，你帮我凑一股整行不行？”晓天一摇头，顿时作出一副也很缺钱的样子道：“我还不是像之前一样，又要到处去借，但也顶多能凑一股半，我还想着回去跟媳妇儿商量把那套旧房子卖了呢，反正十多年房龄的老房子了，越往后越卖不起价，还不如趁早脱手！”看着晓天走远，雨燕没好意思说殷总要借钱给她买车的事，对于跟投多少又陷入了自我的思想斗争：自己的能力只够投半股的，再多投她也不愿意去借钱，前面投二期借的钱，半年前才还清，感觉自己这几年一直在借钱还债的路上，心里着实累得慌！眼下又马上要离婚了，自己以后一个人养家养女儿，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哪敢去冒那么大的险呢？就算她自己敢去冒这个险，但想到女儿，她一下子又恢复了理性。几番思想斗争之后，她决定了：自己跟投半股就可以了。 周末回到成川，雨燕带着母亲和女儿难得外出就餐，她们选择了子璇爱吃的牛排馆，子璇边吃牛排，边对雨燕说：“妈妈，上周末你没回来，爸爸跟我打电话了，来接我出去玩了半天，晚上还给我辅导了作业！我去了原来的家里，沙发桌子都换了新的，爸爸还问我要不要回去住？”子璇说完眼巴巴地望着雨燕，雨燕很是诧异，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说：“哦，妈妈不是说了嘛？万一遇到不会的题，就给我打电话呀！不用去找爸爸辅导的。”母亲在一旁跟着帮腔道：“哎呀，你那么忙，方舟他有时间愿意辅导，就让他辅导嘛，反正都在这个小区里，也不耽误什么事！我跟他说了几点必须孩子送回来的，他也按点送回来了。”雨燕听了很是无语，严肃对母亲道：“妈，你怎么能这样呢？现在是我们在带子璇，别老去麻烦他，人家有人家的生活，咱过好自己的就行了。”雨燕又转过头，温柔地对着子璇说：“宝贝，经过上次家里失火的事，妈妈对你回原来的家里去住这事儿不太放心，咱们就住现在的家里好不好，等以后新房子交房了，咱们就搬到新家去，好吗？”子璇只好点点头，母亲也不好多说，只好埋头继续吃东西，雨燕端起饮料杯子，假装开心地说：“来，咱们碰一个，我在安苍的工作结束了，以后就要去新的地方了，即将开启一个新项目，祝我一切顺利吧！”子璇和母亲连忙跟着举杯，一家人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三人回到小区里，雨燕借口说要给领导打个电话，让母亲和子璇先上了楼。随后她拨通了方舟的电话，方舟这十来天一直有些悔恨，看到是雨燕的电话连忙接了，高兴问：“你回成川来了吗？家里弄好了，你们搬回来住吧。”雨燕根本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平静地问：“离婚协议的字，你签了没有？下周一上午去办手续吧！”方舟原本以为雨燕是在气头上才说的离婚，没想到她居然要来真的，立马来了脾气地说：“没签，不就是场意外吗？至于到离婚这个地步吗？你之前老说没有安全感，难道离了婚你一个人带孩子，就有安全感了？”雨燕呵呵一阵冷笑，不紧不慢地道：“你知道吗？当年我父亲生病，我为钱发愁，指望不上你；父亲去世需要钱，我只能找同事借；我想要投资赚钱，你只会说有风险劝我别参与；我投资遇到困境，你第一个责怪埋怨我……从时候起，我就知道，我永远都指望不上你，我只能靠我自己！从此以后，我一个人在异地工作，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压力都能扛，什么委屈都能受！所以，这一路走来我越来越强大，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我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安全感！从此以后，我不需要你了。周一去办手续吧！”方舟听了这些，还是继续辩解说：“那时候什么经济情况，你不知道吗？我们本来就没钱，你家里还一天事多，这怎么能怪我？离什么婚，反正我不同意！”雨燕心一横，毫不客气地道：“不管你同不同意，等分居满两年后，我就向法院申请判决离婚！以后除了孩子的事，任何事情都不要来找我，我也跟你不再有任何关系！”雨燕说完，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晓天的家里，此时也闹得很不愉快，何露黑着脸强硬地说：“什么，你想卖房投资？那你妈难道又跟过来和我们住一起？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晓天有点儿生气地道：“这么好的机会，我想争取至少投三股，两年后可能多挣近百万。何露，孰轻孰重，你拧不清吗？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况且那是我妈，都是一家人，住一起就那么难吗？大不了我跟哥哥商量，让我妈两边各住一段时间。”何露依然丝毫不让步，正色道：“不管你跟谁商量，卖不卖房，这些我都不管！反正我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我坚决不跟你妈住一起，哪怕是一天，一个晚上都不行！永远都不行！”何露说完，气呼呼地起身离开，进了卧室把门一关，留下晓天在后面把筷子啪地仍在桌上，没好气地道：“我投资，挣了钱难道是给我一个人花吗？你还有没有点儿格局和脑子？”晓天知道老婆是个爱钱的人，原本以为她会看在钱的份上支持自己的提议，这下他才终于明白了：何露宁可不要投资收益，也不会委屈自己跟他妈住哪怕一个晚上，这婆媳矛盾得有多深？！真像他妈说的那样，这女的真是自私！ 殷智明借团队之口，回绝了倪伟宏要他转投江安的提议，倪伟宏只能无可奈何地在江安项目当了个小股东，开始了他与江扬集团的合作。一周之后，在洪安土拍现场，恒都集团因为资金链紧张自动放弃了3号地块竞拍，安苍团队以势必拿下的决心逼退了正蓝集团，如愿竞得了3号地块。拍地当天，硕丰集团也确定了由建筑工程集团罗总亲自来洪安任副总一职，当殷智明把这个消息告诉雨燕和晓天是，他俩都非常吃惊：“什么，堂堂硕丰第二大股东和建筑工程集团负责人罗总来洪安项目兼任副总？”殷总道：“是啊，张董的原话是‘疫情之下，要给洪安项目工程建设最大的支持！’”晓天厌烦地道：“真是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之前把卓越送上法庭的是他，让八期停工的是他，现在来监管我们的又是他，怎么哪儿都有他？”殷总心平气和地道：“这是大好事啊！罗总是预算招标出身，以后供方价格谈判咱们也会省心不少。他亲自来监管公司运营和工程建设，项目质量和工程风险根本不用担忧了！他每周只能来一天！有什么决策性的工作都在那一天解决！” 这时候，何旭拿着一份文件进来提交给殷总:“领导，这是洪安项目跟投份额统计表！”殷智明接过来一看：覃雨燕半股，钱晓天一股半，丁一岚一股。他顿时变了脸色道:“把丁一岚也叫进来！”等一岚一脸轻松地进来，殷智明阴沉着脸厉声厉色地问：“你们三个，去了洪安一个是法人兼营销总监，一个人是综合发展总监，一个是要留守一起负责结算的，就投这么点儿？怎么说得过去？覃雨燕，以你这样的诚意，我和张董敢把最核心的营销板块交给你？还有你，钱晓天，这就是你说的砸锅卖铁也要多投一股的态度？丁一岚，这也不是你的实力啊？” 第五十九章 进不去的门 雨燕略微埋着头，平静地说：“领导，我确实只有这个能力，最近我家里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以后我一个人养家，总得留点儿备用金！”晓天也解释说：“我本想着回去把旧房卖了再凑一股，但我媳妇儿打死不同意，我能借的都借了，只有这么多！”丁一岚平静地说：“领导，丁千万只是他们给我起的外号，我哪有那么多钱！另外，投多了我也怕有风险……”说到最后一句‘有风险’时一岚声音小了些，怕殷总听了不高兴。殷总看了看三个，没好气地说：“缺钱的，我不是说了可以帮你们找到低息贷款吗？这么好的机会上哪里找，送到你们手里挣钱机会都不要？傻不傻？”然后又单独看着覃雨燕说：“雨燕，你家里的情况我知道，既然想清楚了要继续跑这么远来干事业，更应该破釜沉舟想办法多挣钱，你这样束手束脚地挣点儿死工资，到时候不但钱没挣到，孩子也没照顾好，不是两头吃亏？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雨燕一听，确实有几分道理，但还是死撑着不吭声。殷总又把目光移到晓天和一岚身上：“你们两个，都起码凑个三股，不够的钱可以去整合团队的资源，我也可以帮你们借！借的钱，你们有了可以随时还！”又对雨燕说：“你怎么也得凑一股整，张董那儿才说得过去！”三人对殷总的定调，面面相觑，都没说话。殷总站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然后厉声厉色地道：“至于项目风险，如果连我们自己都觉得这项目风险很大，没信心多投，那硕丰张董怎么看我们这个可研方案？怎么看我们这个操盘模式？怎么信任我们这个团队？”这一问，把三个人问得脸上火辣辣的。 雨燕愣在原地想了想，心一沉道：“领导，那我就凑一股整吧！”殷总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然后看着一岚和晓天问：“你们两个呢？怎么说？”晓天识趣地道：“我去再想想办法，就按领导你说的吧，不够的只能找您借。”一岚也说：“我也在想办法。”三个人正想要出去，殷总叫住覃雨燕道：“雨燕，我上次说的让你买个车，你考虑好了没？”雨燕的脸唰一下又红了，晓天连忙帮腔道：“是啊，雨燕，我早就说你该给自己提升一下配置了，想买轿车还是SUV ，我给你推荐？”一岚也劝说道：“雨燕，买一辆嘛，有车会方便很多。”雨燕犹豫不决地道：“领导，我还没想好呢。”殷总瞟了一眼雨燕，感觉她烂泥扶不上墙似的，摇摇头，叹口气，命令似的道：“一周之内去把车看好，元旦后就能提车。晓天、雨燕，你们赶紧跟下边团队的聊，按照二十个人的编制，哪些人跟你们去洪安，明天之内定下来。等何旭这两天租好了房子，元旦后你们所有人就搬去洪安办公了。”等殷总吩咐完，三人灰溜溜地出了办公室，晓天对雨燕说：“我的判断准不准？我说殷总肯定要让你凑一股整。”雨燕边叹气边白了晓天一眼：“就你财大气粗，还不赶快凑你自己的三股去！”晓天有些郁闷地道：“哎，真是一直都在缺钱的路上，我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财富自由啊？！”一岚笑着道：“快了，快了，等干完洪安项目，你就自由了！”三人一阵儿哈哈地苦笑。 等雨燕回到工位，晓天也跟了过来，坐下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喜欢SUV？我给你推荐，我觉得你开GLA挺合适的，刚换代出的新款，那仪表盘全Led屏幕的，贼漂亮！入门级，办下来比我那车还便宜点儿，怎么样？空了去看看吧！”晓天说完，眼皮往上挑了挑，然后起身乐呵呵地走了。雨燕坐在位置上，一个人思来想去：跟投这事儿已经破釜沉舟地表了态了，那买车这事呢，就跟赶鸭子上架似的，殷总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主动借钱不要利息，如果自己再扭捏着不答应，也太说不过去了。想想自己刚来江州卓信时候的被郝俊峰坐冷板凳的处境，现在能得到殷总和团队的认可，要机会给机会，缺钱主动借钱，像殷总这样能在关键时刻，每一步都在思想引领和提携自己的领导，可以说是难得遇见的贵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又想起了方舟，这个自己曾经想要托付一生的男人，却反倒是什么也指望不上！这一对比下来，雨燕瞬间清醒了：现在的自己，是有多么难得的机会！殷总说的确实没错，自己既然清楚了要继续跑这么远来干事业，就不能束手束脚的，必须要打破自己的瓶颈，让自己从内到外都上一个台阶，以后才有能量去管理更大的团队，去跟更高层级的领导对话，比如跟张硕斌一样的董事长对话！想到这里，雨燕一激灵：既然自己在殷总的心里，已经是一个勇立潮头的兵，那自己就勇敢地去当一回弄潮儿吧！ 接下来的两天，雨燕跟团队的人都挨个聊了一遍，很快确定了策划主力易帆跟着她去洪安项目，黎梦和内勤助理留在一期转到物业工作，渠道岗跟随整个销售部一起转到硕丰的二期项目，嘉悦营销的平面设计师回到原公司去重新安排工作，一二期所有的收尾工作也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梳理，目前也已接近尾声，雨燕把所有在安苍的工作都交接得清清白白，绝不留烂摊子和糊涂账！ 元旦放假三天，这是雨燕这几年来难得休的一个完整的元旦假，她带着母亲和女儿去了4S店看车，店里没两个客人，统一戴着奔驰LOGO定制口罩的工作人员倒是不少。根据晓天的推荐，她直接试驾了GLA，精致细腻时尚的内饰，雨燕一看就爱了，作为小型SUV车型，这款车跟雨燕的小个子也匹配，再一算首付刚好二十万，作为人生的第一辆车，虽然稍显奢侈，但作为工作用车，却是既不奢侈也不寒酸，一切都刚刚好。雨燕又问子璇：“宝贝，这车你喜不喜欢？”子璇在车子后排蹦跳着高兴地说：“妈妈，这车我好喜欢。以后，你可以开车带我去你的新公司吗？”雨燕开心地说：“当然了，等妈妈先把技术练好了，路线也熟悉了，放寒暑假的时候我就带你去项目上玩，好不好？”子璇蹦跳得更开心了：“好啊，好啊，我想要去你们售楼部吃小蛋糕、喝饮料！”母亲看着，满心高兴，但还是提醒女儿说：“燕儿啊，买车这么多钱，以后还款压力会不会太大，还有房贷，你可要想好啊！”雨燕笑了笑对母亲说：“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然后转头对销售小伙子说：“就它了！”随后当即找来4S店的纸笔，写下二十万的借条，摁下血红的大拇指指纹印，拍下借条照片，连同车子的照片和视频一并发给了殷总。很快，殷总发来了一个赞的表情，几分钟后雨燕就收到了殷总的转账，于是谈好价格优惠和赠送礼包，马上签单下定，十天后提车！4S店的销售小伙子喜不自禁：疫情之下，好难得遇见这么爽快的客户，第一次来看，一个小时就签了订单，自己真是撞大运了！等雨燕带着母亲和女儿离开，小伙子简直感恩戴德一般地把她们送到了大门之外的马路边上，看着她们打车离开！雨燕坐在滴滴车上，看着后视镜里二十米开外还站在原地挥手的销售小伙子，感叹了一句：“疫情一年了，汽车销售也不容易啊！” 元旦后第一个工作日，雨燕、一岚和邓科都拼晓天的车去上班。汽车行驶在前往安苍的高速路上，晓天开着车，邓科坐在副驾上打着手机游戏，电台广播里播放着早晨新闻：“当前，境外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蔓延，我国局部地区聚集性疫情和零星散发病例不断出现。提倡春节假期非必要不流动，有利于减少疫情传播风险，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各地区各部门要认真贯彻落实《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做好2021年元旦春节期间有关工作的通知》和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做好当前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精神，针对因疫情防控需要就地过年群众增加的新情况，抓紧做好各项服务保障工作，让人民群众度过欢乐祥和、健康安全的新春佳节……”本来有点儿昏昏欲睡的雨燕，听到这条新闻一下子瞌睡醒了，她摇了摇旁边的一岚道：“听，今年倡导就地过年，外出打工的人都不回来了。”一岚也坐直了认真听着，晓天一针见血地说：“这下哦豁了，房地产的返乡潮说没就没啦。”邓科倒是大大咧咧地说：“怕啥，咱们二期都抵给硕丰了，一期也只剩车位商铺了，慢慢卖呗！反正咱们洪安项目现在也还没有开盘，等五一之后拿到预售了再说！”雨燕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两三个月的事，等年后咱们蓄客开盘的时候，市场说不定会更难。”一岚郁闷地道：“天啊，这可怎么办？金松湖八期那边还等着春节卖了房，好支付硕丰后面的工程款呢！”原本高高兴兴地一车人，顿时陷入了各自的担忧惆怅。晓天说：“哎呀，现在担心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今天去先把家搬了，我那点儿东西收拾起来倒快，一车就拉过去了。雨燕，你怎么办？要不要我顺道帮你带点儿东西过去。”雨燕想了想道：“不用，我叫一辆跨城顺风车吧，我东西也不多。”邓科在旁边也道：“我也就那点床铺和电脑，一趟就拉过去了。”一岚听着他们三人都在说要搬去洪安的事，心里顿时空落落的，转头看着旁边的雨燕有些伤感地说：“雨燕，咱们一起都住了三年了，这下要分开我还真不习惯。你们都去了洪安，以后就我一个人在安苍了。”雨燕抓了抓头皮，道：“我也不想搬啊，今晚上我就要一个人去陌生寝室住了！洪安项目你以后要常来的啊，我的寝室就是你的寝室，以后你来洪安的时候，就跟我一起睡吧。殷总都说了，前面招投标的工作你要帮着理顺了，才能放手让梁雪去做。”雨燕又问：“对了，一岚，梁雪什么时候才能搬去洪安？”一岚说：“她手里还有些一期结算的关键项目没有梳理清楚，大概年后交接完就能去洪安办公了，现在方案还没报规，过去也还开展不了工作，前面供方资源收集安苍这边也能联系！” 晓天听一岚说到方案过规的事，立刻眉头紧锁地道：“邓科，你的方案得抓紧，现在离过年还有三十来天，如果年前的规委会还要再开一次，那咱们争取能赶上。”邓科一边使劲儿点着手机屏幕上的游戏，一边应声道：“知道，放心，设计院这几天都在加班，第一稿总平强排方案，这周就能出来！可以约下周跟硕丰那边一起确定总平。”他们聊着过规的事，雨燕的心里也开始思索着营销板块的地块打围、团队组建、广告资源、售楼部选址等一揽子工作，接下来这一个月又是打攻坚战的模式。 午饭过后，在安苍办公区的楼下，一字排开了四辆车，晓天的、邓科的、易帆的，还有雨燕叫的滴滴跨城顺风车，车上的后备箱和后座都塞满了棉絮被褥和打包好的衣服、鞋子、生活杂物等，晓天的车排在最前面，见雨燕一手拎着背包、一手提着电脑包从办公室下来，他着急地问：“收拾好了没？可以出发了吗？”雨燕小跑了两步，拉开滴滴车的车门，然后道：“走吧，出发！”晓天把头伸出窗外，朝后面的车打了个手势，大喊了一声：“出发！”后面几个车纷纷点火跟着他出发了。雨燕朝窗外看了一眼，带着一份恋恋不舍地说：“安苍，再见啦！” 滴滴车穿过洪安主城区城市主干道，大街上稀稀落落的人都带着口罩，车辆也不是很多，雨燕自言自语地道：“这街上怎么没什么人呢？怎么看也不像常住三十万人口的城市啊。”滴滴司机道：“往年这个时候，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一半了，今年还全都没回来，这不冷清才怪！这下好了，倡导就地过年了，打工的出去一年了都回不来，这疫情啊真是害人！”雨燕看着大街两边的店铺，几乎都是门可罗雀，难得见到个生意好的，车辆又过了一个路口，看到一栋写着“平康街道卫生院”三层小楼，楼前面倒是熙熙攘攘地挤满了戴着口罩的人，队伍东拐西拐都排到街边上了，司机这时候说话：“看吧，只有做核酸检测的地方人多！现在到年关了，多少总有些从外地回来的人，被感染的几率比平日更大，再加上天气这么冷，要不是像我们这种出来上班讨生活的、日常买菜的、接送孩子上下学的，谁愿意出门呢？你说是不是？”雨燕尴尬地笑笑说：“是，确实是！”滴滴车一路穿城而过，驶进了城北最端头的一个小区，顺着导航东拐西拐之后，终于在一栋老旧的六层小楼前停下。雨燕拉开车门下车，左看右看，担忧地问一旁早已等着的何旭说：“这个小区连围墙都没有啊？安不安全？”何旭不好意思地说：“覃姐，这是早年修的安置老小区，所以没有围墙，但离我们的项目走路就五分钟，我问了好几个小区的居民，说这里住的之前都是一个村的，大家都彼此熟悉，治安是很好的。房子租得急，你先住着，如果不满意我后面租到其它新小区条件好的了，又帮你换。”然后又指着百米开外的马路对面说：“那边就是滨江河堤步道，早晨你要是起来跑步运动的话，特别近。”雨燕对这一点还比较满意，随后望了望单元入口说：“那行吧，几楼？”“覃姐，房子在五楼，我帮你搬东西上去吧，等会儿我带你去我们临时办公的那套房子，在另一个小区里，我在那旁边订了个小餐馆，这段时间我们伙食就在那儿解决。”雨燕回了个好，然后二话不说地开始和司机从车上搬东西，等两人气喘吁吁地把所有东西搬上楼，雨燕在屋里转了转，然后提起电脑包，说：“走吧，我晚上再回来收拾，先去办公那边看看。” 雨燕跟着何旭到了另一个小区的临时办公套房，又是客厅办公环境，陈力已经在饭桌上的电脑前忙开了，见雨燕和何旭进来，他热情地逗趣道：“热烈欢迎覃总的到来！”“你别逗了，力哥！”雨燕边往里走，边打量着空荡荡的客厅，问：“怎么还没有办公桌啊？”何旭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道：“是啊，就等着你们来了帮我找广告公司的资源，我想的是买一些活动条桌，办公室先用着，以后案场做活动也好用！”雨燕回头看了眼何旭，做出一个赞许的表情，竖起大拇指道：“嗯，不错，会过日子呢！”何旭说：“没办法啊，殷总都交代了，疫情之下，这个项目小团队低成本运作，必须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咱们再也不能像以前在卓越那样大手大脚地了。”这让雨燕又想起了三年多前在安苍的小客厅办公的日子，真是三年一个循环，又到了吃糠咽菜、艰苦创业的时候了！她把电脑包往客厅角落的茶几上一放，一手叉着腰看看了客厅开间尺寸，对何旭说：“明天一早上班前，就给你搞定！但网络你自己想办法！”说完就掏出手机打电话：“易帆，到寝室了没？东西放下，过来开工了！你马上联系智博广告，让他们送十二张条桌过来，一米二长六十宽的那种，到时候谈了招标合同价统一月度。今天再晚都要安装好。”何旭高兴地道：“覃姐，你一来，我的工作效率立马就事半功倍了，之前我一个人跑了好几天，才租了这三套房子！”这时候晓天从最里边的卧室里出来，道：“这一晃又回到三年前了！我们这是实现了居家办公啊，对了，办公桌都给你们用，我就在我那屋里床上办公都行！”这一句，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陈力笑着问：“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在床上办公的？”晓天似乎是故意开玩笑的，很自然地说：“怎么，我躺床上打电话不可以吗？”邓科站在旁边小卧室门口，伸出头大声问：“力哥，天哥，你们有没有多的棉絮，借我铺两天？这个床板好硬啊，居然没有床垫！”陈力起身往卧室走：“有，我有床旧的，给你拿去！”邓科掏出手机，边点边说：“我马上在网上买个软床垫，等到了我还给你！”陈力从卧室抱出来一床旧棉絮，塞给邓科说：“给你用吧，我床上的被子够用了。没必要买，你又不在这儿长住！” 雨燕见没有地方开电脑办公，端个小板凳过来，挤在茶几边开电脑办公。这时，易帆从外边进来，急火火地说：“网上说成川有个小区发现了两名确诊病例，哎，钱总，好像就你们家以前住的那一片！小区已经被封闭了！你快看看是不是你们小区？”晓天连忙掏出手机道：“哪儿的消息？转发给我看看！今天下午一直忙，压根儿没看手机。”易帆一条信息转过去，晓天点开一看：“我靠！就是我老房子的那小区啊！我妈还住那儿呢？可咋办？”晓天连忙点开业主群里：里面消息已经发了上百条，都在讨论三栋一单元出了两个确诊病例，不但整个小区被封，三栋更是不能出户下楼，业主们在家的不能出去，在外边的不敢回家，害怕被传染！晓天边看边骂：“就我们那栋，谁他妈这么缺德，被感染了还回小区来，祸害大家，我赶紧给我妈打个电话！”说完连忙拨通了电话着急地问：“妈，你在哪儿呢？”对方不慌不忙地语气说：“我在外边赶超市呢，新开业的大超市，东西特便宜，我中午就出来了。什么事？”“哦，你没在家啊！小区里我们那栋发现了两名确诊病例！小区都被封了，你还不知道？住三栋的人，可能全部要拉去集中隔离。”晓天母亲这下才着急了，问：“我们小区啊？三栋吗？那可怎么办？”晓天想了想道：“你买完东西不能回去了，我给何露打个电话，你上我们新家那边去住几天吧！”母亲一听说要去何露那儿住，迟疑地道：“要不你先问问你哥，看他那儿行不行？”晓天道：“好，我先问问他！”晓天一个电话打过去说了情况，哥哥说：“现在家里老丈人和老丈母都在他家，母亲过去没房间住啊，你家房子大，就让妈在你新家住几天吧。”晓天无奈，只好说：“那行，那行，你别管了！”然后就给何露打电话说让母亲过去住几天，晓天心想这可是疫情封控的大事，何露总不至于这么不懂事，可何露听明白意思后却道：“不行啊，坚决不行啊，她来了我就没有好日子过，要么她住，要么我住，你看着办？”晓天的好脾气顿时发了飚，边往卧室走边掩上门厉声吼道：“何露，你别这么不懂事，家里两个房间空着，难道你让我妈睡大街上不成？”何露丝毫不让步，也质问道：“你哥家不能住，难道酒店也不能住了？非要跑我这儿来！她从封控小区来的，万一把我和晨晨传染了怎么办？晨晨还要上学呢，你想过没有？”晓天呵斥道：“何露，你不要太过分，那可是我妈，如果是你妈，你会让她去住酒店吗？”这一问，何露显然有点儿理亏，她迟疑了两秒，然后道：“你实在要让她过来，那就来吧，来了再说！”晓天以为何露心软了，连忙说：“那我让她直接过去！”大家在客厅外边，听见晓天在里边如此生气，都略显尴尬！晓天从里边出来，易帆逗趣似的说：“钱总，第一次见你这样有脾气！”晓天听了这番吹捧，似乎倍儿有面子，傲娇地说：“看吧，这不懂事的，该教育就得教育！ 一个小时后，客厅茶几边上，晓天、邓科和雨燕在看着电脑，讨论设计方案的修改意见，晓天母亲打电话来了，晓天接听了电话问：“妈，你到家了？”对方委屈地带着哭腔一般说：“晓天啊，我在鹭岛上城大门口这里，我还买了好些新鲜的菜和肉提过去，等着何露下班回来……”晓天说：“都六点半了，何露这点儿应该快到家了吧！妈，你再等等哈。”母亲情绪一下撑不住了似的，哽咽着说：“她已经回来了，但门都没让我进，说在旁边酒店给我订了间房，让我去那儿住！晓天，我还提着这些肉和菜，可怎么办？给她，她也不要，让我提走！”晓天的脸就跟被火烧了似的，唰地一下就红了，站起来吼道：“她简直太过分了！你在那里稍等一下，我给她打电话！”晓天一个电话打过去，大声吼道：“何露，你是不是疯了？刚才不是同意我妈过去了吗？买的东西你为啥不要？你让她提着东西去住酒店，你神经病啊？”何露在那边也毫不示弱：“是，我刚才是说了让她过来，但我没说让她住家里，你只顾着你妈？你就不顾我和晨晨了吗?她一来，家里就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我说过，我是绝对不会再跟她住哪怕是一天，一个晚上的！”晓天也顾不得客厅里的其他同事了，怒不可遏地说：“姓何的，你胆敢这样对我妈，你以后别后悔！你是不是要安宁？那房子你就留着一个人住吧！”说完就挂了电话，晓天气得脸都紫了，在窗边来回踱步，右手捏着额头思考着！大家都尴尬地看着他，也不敢吭声，过了两分钟，他才平静了些，然后拨通了电话：“妈，你把东西放在大门口物业值班室那儿，去旁边小馆子吃点东西，然后在值班室那儿等着我，我马上回来接你！以后你跟我在洪安这边来住，我马上租个套二的房子！”大家听了都吃惊不小，面面相觑，也不好劝，只有何旭站在旁边尴尬地问：“钱总，要不要我帮你找个房子？这几天我正好看了几个不错的套二。”晓天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说：“对，对，你帮我定个装修条件好点儿的，最好明天就能搬进去！”然后对邓科说：“方案我没意见了，我马上回去一趟。”邓科连忙说：“意见我都记下了，你着急就快走吧！”晓天黑着脸，紧捏着手机往外走，陈力提醒他：“天都黑了，外边开始下雨了，你开车慢点儿！”雨燕想了想，问：“晓天，阿姨过来了，今晚上也没地方住，要不要让她上我寝室住一晚？”晓天走到门口，听雨燕这么说，想了想回道：“算了，今晚上过来实在太晚了，我们就在那边酒店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过来！”晓天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屋子里几个男同事七嘴八舌地说：“晓天老婆，确实太过分了！”“是啊，我媳妇儿要是这样对我妈，我肯定得跟她离！”雨燕也不好多评价，只能说:“哎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然后招呼易帆说：“易帆，坐过来，我们讨论一下整合同行资源，做产品调研的事，这可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了！” 第六十章 艰难磨合 当天晚上，何旭就联系好了房东。第二天上午，晓天载着母亲直接到了出租房，在何旭的帮助下当即签了合同，付了房租。看着新家，晓天母亲眼里闪着泪花：“晓天啊，你小的时候，我尽忙着在铺子上做生意去了，都没把你照顾好！现在到老了，却只能靠着你！妈真是心里过不去……”说着就掉泪了，晓天也红了眼，却硬撑着情绪，乐观地说：“妈，你那时候还不是想着多挣钱？你看，你把我和我哥养得多好，多有出息！你这辈子一个人吃那么多苦，这以后啊，你就跟着我过，天天开开心心的，以前的事儿不要多想，每天多给我做好吃的！”母亲听完晓天的话，欣慰至极地笑了，又看了看房间和厨房里，说：“可惜还差床铺和好多东西……”晓天还没等母亲说完：“小事儿，缺啥我带你上超市买去！等过几天成川那边小区里解封了，我回去全给你搬过来！”母亲看着儿子这么乐观，也不再忧愁，一边把昨天超市里买的两大口袋东西往外拿，一边会心地笑着说：“你快去上班吧，哪儿有超市我出去找个人问一下知道了，我一个人去就行，大不了多跑几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别耽误了你项目上的正事！”晓天抬手看了看表，说：“那行，就咱们刚才开车下地库的小区侧门，我看那街对面就有个蛮大的超市，你先上那儿看看去！”然后边往外走边说：“妈，我先给你转三千块钱买东西。”母亲连忙阻拦说：“不用，妈这儿有钱，你投资才借了那么多钱，你留着用！我每个月领着两千的养老金，家里的开销够用，再说了，老家的房子和铺子每年还能收三万多租金，不用你给我拿钱！你把你们的小日子过好就行！”晓天听着鼻子有些发酸，连忙拉开入户门，说了声：“行，那我下班早点儿回来！”就关上门走了，他边走边心里感慨：母亲虽然喜欢唠叨，但也都是为了他的小家庭考虑，希望他们过得更好，自己上班都十几年了，似乎还没有真正为母亲做过什么，也没有好好地孝敬过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进了电梯，又想起何露昨天的所作所为，气得一拳捶在电梯轿厢的扶手上，咬牙切齿地想：这女人太冷酷无情了，老子以前真是看走了眼！跟这种心狠的人还过个什么劲？她不是口口声声想要安宁吗？真想离了让她一个人去过！但转念间，他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没有父亲之后那些艰难成长的日子：被街娃儿嘲笑是个没爹的孩子、被人欺负时为反抗没少打架、时常梦见父亲醒来都是眼泪、母亲艰辛劳苦年幼的他干着急，却帮不上半点儿忙……想到这些，他又心一软，他不能让晨晨也走他的老路，沦落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他绝不能，绝不能离婚！哪怕就这样一直熬着分开住，他也要给晨晨一个完整的家！ 年前一个周二，位于洪安城区最繁华地段的“滨江悦府城市展厅”前，举行着盛大的剪彩活动。安苍一二期的中层都来捧场，再加上洪安项目团队组建起来的二十来号人，还有硕丰罗总带领的总包团队的管理层，街上路过的市民都驻足围观，现场气氛一派热火朝天。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礼炮声，殷总、罗总、覃雨燕和钱晓天等六人完成了剪彩环节，覃雨燕引领大家进入内场前往上二楼开会。罗总打量着展厅内的关于硕丰集团的一系列品牌灯箱，高兴地对殷总道：“殷总，你带的兵果然神速，一个月不到就把这临时展厅弄出来了，不错，不错。”殷总也高兴的笑裂了嘴说：“这找场地、规划设计、制作安装都是雨燕在弄，我根本没半点操心！看着还可以哈！”钱晓天紧随其后，突然他被拉了一把，回头看是何旭，何旭小声问他：“钱总，昨晚我忘问了，罗总第一次来项目上，今天又有安苍来的同事和股东们帮忙凑人气，中午的餐要不要订个好点儿的地方？咱们那人均15元的工作餐标准吃饱都够呛啊！”钱晓天瞪了眼道：“罗总今天是来时上班的，安苍的股东们是来尽支持义务的，除非张董来检查工作，其它情况都吃工作餐。”何旭会意地明白地点点头。大家上到二楼，在用条桌和塑料独凳拼凑的会议桌前坐下来，殷总作为总经理道：“开会之前，首先感谢罗总能在百忙之中前来见证展厅的开放！”大家一片哗哗的掌声，罗总微笑着点头致意。“今天是项目团队组建以来第一次正式办公例会，以后每周二工作例会，欢迎总包的高经理也一起参加，所有核心的工程问题，例会当场一并解决，这是罗总给到我们项目特开的绿灯，陈力，疫情之下，你这个工程经理怕将是全国最幸福的工程经理哦！”大家都一片笑，陈力略显尴尬地点点头说：“感谢罗总、感谢高经理，对我工作的鼎力支持，这个项目我们一定争创‘省优工程！’”接下来工作汇报开始，邓科道:“经过上周规划局的初审会意见收集，目前方案已基本修改到位，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从营销需求上提出来的‘客厅阳台和卧室阳台拉通设计为长阳台’的需求，目前受‘总体赠送率不超过百分之十’的规划要求，无法实现。”雨燕解释说：“是的，目前我们现有方案把赠送率用在了房间内飘窗等位置，所以才能做出89平米的套三双卫户型，这之前洪安几乎没有95平米以下的三房产品。疫情之下，全国各地全家人居家隔离、大人居家办公、孩子居家上网课这些现状凸显，家家户户都希望能有大阳台、长阳台，可以兼顾居家运动、学习、办公等多个用途，这是顺应市场的需求。现在阳台是唯一的遗憾，营销上希望能突破这个点。若能达成，我们将成为全市最有优势的产品：低建面低总价，高性价比高品质。”一桌子人听了都点头认同。 晓天接着道：“目前规委会已延至年后，我们还有至少半个月时间，针对拉通长阳台的问题，我正在通过恒都的万经理，帮我约主管城建规划的周副市长再沟通沟通，这几年洪安的规委会都是由她主持的。恒都一二期产品都是拉通长阳台，而且赠送率接近百分之十五。如果他能帮咱们沟通成功，可能会存在一定的费用！”罗总问：“既然他们都能做到，那为什么非卡着我们说不超过百分之十呢？这沟通的过程务必注意违规风险！”殷总听罗总提到风险问题，想了想道：“既然营销上提需求了，发展上尽力去沟通，在百分之十基础上尽力去突破，但违规的事儿咱们绝对不能碰！”随后雨燕汇报说：“市场动态方面，上周六恒都二期首次开盘均价七千，开盘当天仅去化三十五套……对比恒都一期开盘当天两栋楼售罄的局面，二期开盘市场变化巨大。营销团队已完成招聘，销售经理王玉娇直接从安苍调过来，1名营销助理和另外4名置业顾问都是在洪安本地招聘的优秀同行，年后同时到岗。广告媒介购买计划会后专题评审。接下来营销部的工作重点将围绕入市推广、团队培训和销售中心筹备。” 等一上午的会开完，大家早已是饥肠辘辘，从安苍过来的中层们，一早出发然后又在展厅坐了一上午，也都早早地饿了。等大家来到固定就餐的餐馆，三桌菜已摆好了，看似一大桌，其实都是素菜为主，肉菜很少，一桌十个人，个个狼吞虎咽，很快就光了盘。像雨燕这种吃饭慢的，基本上只能吃个七八分饱。最后，老板端上来一大盆只漂了几颗葱花的醋汤，喊道：“赠送的醋汤来了！”大家盛一勺尝了尝，都纷纷酸掉了牙，罗总尝了一口，也摆摆手道：“这醋汤还第一次喝，太酸了，喝不了！喝不了！”殷总哈哈笑道：“确实有点酸，这汤是专门刮油的啊！”晓天马上跟上一句：“对，这是洪安出了名的减肥汤！男女老少都爱喝！”说得一桌子人都哈哈大笑。这时殷总对旁边罗总说：“罗总，我得马上出发去金松湖一趟，倪董那边有急事找我，本来要我上午就过去，我说这边上午得开会！下午总包合同价格谈判就辛苦你了！”坐在旁边的丁一岚十分诧异，心想：总包合同谈判这么关键的大项成本招标，您怎么能不参加呢？罗总欣然接受道：“没事，你去忙！我们梳理好了，你再过目！”殷总故作放心地道：“罗总，你是预算招投标的专家，由你全权把关我放心！那，我这就出发了，你可以再休息休息。”说完就站起身来，一副着急离开的样子。大家也跟着纷纷下桌，一岚连忙快速跑出去跟上殷总问：“领导，罗总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又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你不能放手让他定！”殷总正走到车边，一手拉开车门，边坐进去边毫不在乎地说：“丁一岚，你格局放大一些。这个项目硕丰是掏了九千万的大股东，人家都愿意让咱们来操盘，总包谈判这点儿小事，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才是合作的开始，我们要给到他们充分的信任和诚意！没事，只要你把好关，到时候我签个字就行！”殷总说完，看后排的夏海波几个也都上了车，嘭地拉上车门，对开车的何浩然说：“走，回安苍！”何浩然点火出发，一头雾水地问：“领导，你不是要去找倪董吗？我先送你！”殷总哑然一笑，叹气道：“年前这几天，金松湖和江东的办公区都是要账的供方，上哪儿能找到倪董去！走，回安苍给你们签年终奖去！虽然团队已经散了，但这一年的辛苦费多多少少还是要给你们算清楚的，挨个发到你们手里！我得站好这最后一班岗，不枉大家跟我一场！”何浩然几个听着殷总的话，顿时心生敬意，夏海波把脖子往前伸了伸，说道：“领导，虽然我跟您的时间还不长，但你真是我些年在卓信遇见过的最好的领导了！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我内心里真舍不得去硕丰，但又实在没办法，二期工程还得要人管……”殷总听得出夏海波的心思，宽慰道：“去吧，在哪儿不是挣钱？你们去了那边也同样好好干！ 让硕丰的张董和其他股东都知道，咱们把这么好的项目抵给他们，这么优秀的团队白送给他们，他们不亏！这样，咱们洪安项目的合作才会顺利愉快，你们是洪安的股东，也算是为洪安项目分忧了！”夏海波连连“嗯，嗯”地回应，何浩然也顿悟一般地道：“领导，听您一席话，简直胜读十年书！您放心，我在那边一定好好干！” 丁一岚站在街边，看着远去的殷总，心里有些忿忿不平，嘴上念念有词：“又拿格局说事，就你格局大，这可都是小股东们掏空家底投进来的钱，难道我们不应该尽心竭力为大家考虑吗？难不成让人家把咱们吃了连骨头都不吐才好！”这时雨燕跟了过来，见一岚有些不开心，连忙问：“怎么啦？没吃饱吗？”一岚这才摸了摸肚子问：“雨燕，你们平时都这么吃啊？能吃饱吗？”雨燕苦笑道：“对呀，这是公司定的工作餐标准，中午和晚餐人均15元一顿。”一岚不敢相信似的说：“15元？现在街边随便一个盒饭也不止15元吧！早上走得急，我就对付了两口，今中午也没吃饱……”雨燕抱歉地搂着一岚的肩膀道：“对不住，让你这么大老远跑来支持工作，居然连饭都没吃饱！”随即拉开随身包的拉链，拿出两个盼盼法式小面包，说：“给，我包里随时都备着的，下午饿了就充充饥！这伙食啊，吃不饱是常事，我寝室里还备着方便面呢！”一岚接过一个面包，心疼地摇摇头道：“我吃一个就行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连饭都吃不饱，工作强度还这么大！这样下去，你们身体可怎么熬得住？！”雨燕道：“没办法，这是合作项目，殷总说了，既然大股东愿意放手让咱们操盘，我们就得让人家放心，事事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公司都定了这个餐标，就这么着吧！晚上你就别回去了，去我寝室住一晚，忙完了请你出去吃个宵夜，解解馋！” 这一切都被走在后面抽烟的钱晓天看在眼里，一岚皱眉道：“硕丰建工是出了名的难缠，也不知道今下午会不会顺利？”一岚看了看时间，回头见梁雪在后边等着，叫了一声：“梁雪，走，快去展厅那边准备开会了，硕丰李总他们都到了。雨燕，我先过去忙了。”一岚又对刚出来的罗总说：“罗总，我们先过去和李总谈，晚点儿再向你汇报结果，到时候您再过来！”罗总笑呵呵地道：“好，你们先谈，我和陈力先去了工地看看。”一岚说完就往自己车边走，梁雪也快速上了她的车走了。员工们也都散了，只剩下晓天和雨燕，晓天说：“我下午约了恒都的万经理在茶楼谈拉通长阳台的事，你要不要一起去？”雨燕想着自己手里年前的事也都忙完了，就答应了。 一会儿功夫，两人来到江边的茶楼，上二楼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万经理还没到。雨燕看着外边视野开阔的江景和滨江步道景观，开玩笑道：“钱总，你这工作环境，真是好啊！”晓天道：“喜欢啊？以后经常带你一起呗，保你喝到胃溃疡！”雨燕摆摆手道：“不了，不了，那样的环境我无福消受！”晓天问：“你喝个什么茶？边喝边等。”雨燕看看：“这个吧，一小壶蜂蜜柚子茶！”晓天嘲笑道：“你怎么像个小孩呢，爱喝甜味儿的果茶？”雨燕往沙发上一靠，意味深长地道：“生活本来就很苦了，给自己来点儿甜的，不行吗？”晓天笑了下也不再说话，对走过来点单的服务员说：“一杯绿茶、一小壶蜂蜜柚子茶，给这位女士再来两份你们这儿最好吃的茶点！”雨燕瞪大了眼睛，连忙摇头说：“我没说要茶点！”服务员问晓天：“那茶点还要吗？”晓天肯定地道：“要，当然要！”服务员点头离开，雨燕作出无奈的表情说：“不是才刚吃完饭吗？要什么茶点！”晓天漫不经心地道：“你不是中午都吃饱吗？就你那细嚼慢咽每次吃到最后一个的速度，这种餐标吃不饱也正常！”雨燕听了，心里生起一丝温暖。 一盏茶过后，万经理才慢悠悠地来了，一见面就跟见了老相识一般热情，问道：“钱总，这马上都过年了，还这么拼工作啊？要不是你约我，我下午都打算回江州去了，我们家一大家子今晚上就轮流团年啦！”这时服务员过来帮万经理点了茶，晓天道：“那实在太抱歉了，耽误你回家了过年了，看来万经理这么高兴，今年你们恒都又是一个肥年啊？兄弟恭喜你了。”雨燕也附和说：“是嘛，恒都二期都开盘了，只等回款入账了，万经理，羡慕你们呀！”万经理一下被捧得心里乐呵呵的，却反而谦虚地道：“哎呀，钱总，今年哪还有肥年一说？这一年疫情啊，把咱们都整得快要断粮了。行业里这些大大小小的公司日子都不好过，要是还像前年去年的行情，3号地块就落不到你们手里了！”万经理言语中带着无奈和傲娇，晓天自谦道：“万经理，咱们都兄弟几个说点私房话，像恒都这种全国靠前的大型房企，即便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不像咱们这种小企业，一进来就遇到困难！万经理，眼下我们就被这方案规划难着了，硬是突破不了这百分之十的赠送率。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雨燕也谦虚地道：“是啊，万经理，你们恒都一二期都做了拉通长阳台，而我们却办不到，你果真是江州投拓界最厉害的牛人！”万经理被吹得越来越高兴，更加自信地道：“那是，整个江州投拓界，我万某若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恒都来江州快十年了，从零开始，到现在十来个大盘，我不是吹，我的贡献可以说比城市总还大！要不是我家里人让我低调行事，我怎么可能还坐这个位置？”晓天和雨燕都欣然会意，连连认同：“那是，那是，我们滨江悦府项目要是有幸能得到万经理的帮助，肯定如虎添翼！万经理，我们的问题呢，之前电话里跟你大概说了一下，想请周副市长帮我出出主意，看她那边有没有给什么指示？”万经理听了，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故作严肃地道：“钱总，话我已经帮你带到了，领导原话指示：这不是什么突破不了的原则问题，但凡有时间和精力，我可以去跟相关人员沟通，但年前这几天我都很忙，让他们先做方案，看了方案再说下一步。”晓天听了喜上眉梢，连忙给万经理添上茶，然后说：“好的，领导这么忙，还能顾上我们这个小项目，真是感激不尽！万经理，也辛苦你了。我这就回去做方案，过两天给你报过来看。”万经理点头道：“那是，钱总，也算是你找到我，领导才能给这面子，换了其他人，你试试？领导既然答应关照这事了，剩下的你们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不能让领导这大过年的白辛苦不是？”晓天会意地道：“那肯定，那肯定！”然后掏出车钥匙，给雨燕使了个眼色道：“麻烦去下面车上，帮我把方案文本拿上来一下，我跟万经理请教一下设计细节！”雨燕立刻会意，接过钥匙就出去了。雨燕这一出去，站在街边透了十多分钟气，这才慢条斯理地打开车钥匙，从后座上拿出那本晓天下车前交代的方案文本，一看：这不是第一稿方案吗？现在都做到第四稿了！雨燕瞬间明白了晓天的意思，毫不犹豫地锁车上楼，她站在二楼门口朝里望了望，晓天正对着她，朝她点了点头，她这才缓步往里走去。 此时，在城市展厅二楼上，气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丁一岚用红笔在合同中一条一条地勾画着，越勾越脸色越难看，看完勾完之后把合同推向会议座的另一边，面色冷冷地道：“李总，在我们双方已经确定的单价包干模式下，刚才各项材料、人工单价的谈判，考虑到疫情之下成本变动，和安苍二期相比，我们已经对三分之一的单项进行了价格上调，但合同中画了红线的这几条，你们这样提出来，未免也太不合理了？”李总笑面虎一般接过合同，边看边问：“哪儿不合理？每一条我可都是我亲自看过的，都是绝对合理的。”丁一岚假笑了一下，说：“李总，既然你说绝对合理？那你们现在有哪些合作项目是这样操作的？第一，总包单位不给开发商缴纳履约保证金；第二，钢材款单项从总合同中剥离出来，按照进场量百分之百支付。请你说说，你们哪些合作项目是这样的条件？我去打听！”李总听完不为所动，继续厚着脸皮笑道：“哎呀，丁经理，你说的外边那些合作项目，怎么能跟咱滨江悦府比呢？这可是咱自己的项目，还要什么履约保证金？硕丰建工指定一口气给咱们修到封顶，中间都不带喘口气的！这哪还需要履约保证金？你说是不是？这个第二点嘛，你也知道，土地款再加后期工程垫资，硕丰在咱这个项目投进去一个多亿，垫资压力多大啊。现在外边合作项目的资金都收不回来，不是给你诉苦，我们现在投了洪安项目之后，硕丰建工都快揭不开锅了！硕丰对洪安项目支持这么大，那在钢材款支付这个小环节上，也请你们稍稍地支持一下我们，对吧，这样我们才皆大欢喜，合作愉快啊！”李总说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站起来，到窗边点起了一根香烟。 丁一岚也站起来，毫不示弱地说：“李总，咱滨江悦府确实是自己的项目，但同时也是一个合作项目。你忘了，硕丰只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你这样我怎么跟其他股东交代呢？其他股东也是真金白银投的几千万进来，履约保证金绝不能不交，考虑这个项目的特殊性，我们即使不按常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比例，至少也应当缴纳百分之三，适当下调可以，但不能取消！第二条，钢材是由总包购买和使用的，又不是甲供材料，自然应当按照总合同规定的支付比例，根据工程节点支付。李总，你说到大股东为这个项目尽了全力，那其他股东又何尝不是呢？你也是明白人，该把开发公司和股东身份剥离开，不能混为一谈！这两条我们不能认同，请你再仔细斟酌，修改条款。”李总见丁一岚不松口，猛吸一口烟之后，把烟头往桌上烟缸里使劲一摁，瞬间变了脸色道：“这两条都改不了！就只能这么着！不然我回去也没法交代！”丁一岚一手叉腰，严肃地敲了敲桌子道：“李总，这样的霸王条款，换了谁都无法答应，如果是你们百分之百占股投资的项目，你想怎么定就行，但滨江悦府不是，你把小股东放在什么位置？当他们不存在吗？”梁雪坐在一岚旁边，心里也万般不平，她补充道：“李总，你回去没法交代，我们也没法给所有股东交代，我们同样维护着张董和所有小股东的利益。该坚守的原则必须坚守，这是为公司利益考虑。”李总眼看对手这么强硬，他直接耍起了无赖伎俩：“罢了，罢了，这个项目我们硕丰不做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自家项目还这么窝囊，还干个什么劲！”说完几下收拾了桌上的文件，往包里一扔，一副要走的样子。丁一岚看着他这么入戏，也跟着道：“那，今天辛苦李总跑这么远一趟了！我们这同等的条件，想进来的总包可以排满楼下整个展厅！”李总提起包就往楼口走，还不忘招呼同来那个下属说：“走了，小赵，回去忙下一个项目了，这项目就别白费劲了！”小赵跟着下了楼，丁一岚站在楼梯口伸着脖子，礼貌地说：“李总，慢走！” 这时罗总刚好从外边进来，见李总急吼吼地叫小赵“快点儿走”，假装问：“怎么？谈好了？”李总道：“这个项目不做了，自己项目还这么受窝囊气？！”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展厅大门，小赵也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出去。罗总上到二楼来，假惺惺问：“怎么李总这么快就走了，你们谈得怎么样？”丁一岚把谈判情况汇报了一通，然后说：“罗总，我们站在股东们立场，这样的条件已经是大大让步了呀！李总居然还说干不了，走了！天底下哪有这样谈合同的？”罗总马上和稀泥道：“哎呀，李总是硕丰建工出了名的犟牛，我拿他都没办法！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刚才说的也有些气话的成分，你也不要完全放在心上。你们再好好谈谈，第一轮谈不拢，又谈第二轮嘛，咱这个项目年后就得开工，总包合同耽搁不得。丁经理啊，这个谈判进度要加快，大过年的，可别让张董和殷总跟着操心啊。”罗总身兼硕丰建工负责人和开发公司副总的双重身份，这套高段位太极拳的招式，简直就是“不提立场、不提原则、不提建议、只讲压力”，让丁一岚瞬间无语到恶心的程度，心里骂道：妈的，这块该死的滚刀肉！丁一岚心里想骂娘，但脸上却和颜悦色地道：“我们是要好好谈的呀，可李总这样的态度，我们怕是继续谈不了！”罗总笑呵呵地说：“天底下，哪有谈不了的合同，你们都冷静冷静，再想想，再约时间谈，争取过年放假前谈好！”然后问丁一岚：“工地那边我也去看了，今天没其它汇报事项了吧？我就打算回成川了！”丁一岚没想到罗总这么快就想溜走，把烫手的山芋完全留在她手里，她索性直接说：“其它汇报事项是没有了。罗总，你给我个指示，该怎么和李总继续谈吧。”罗总摆摆手道：“我也拿他没辙！丁经理，你跟他好好谈，指定能谈好，司机在下边儿等我，我先走了！”等罗总下了楼，一岚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该死的笑面虎，可恶的滚刀肉！” 茶楼这边，一番虚心请教下来，已是五点多。送走万经理，两人从茶楼出来，往停车的地方走，晓天道：“你还是可以嘛，有做投拓的潜质！”雨燕微微拉开口罩，呼吸一口外边的冷空气问：“怎么说？”晓天哈哈一笑道：“跟我配合打得很好！”“切！我又不傻！”雨燕对这个评价似乎不太满意，然后回归正题问：“万经理怎么说？周副市长凭什么这么信他？”“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螺蛳没路直转轱辘。这世道啊，总有人比你我更有门路！周副市长是他小姨！”晓天说完，马上嘱咐道：“这话你全当我没说过！哪里听了哪里丢！”雨燕顿时瞪大了眼睛，拨浪鼓似的点了点头，回了四个字：“原来如此！”晓天又无可奈何地道：“你以为单凭这重身份，就能办成事吗？你想太多了！”雨燕回道：“那怎么办？”晓天摇摇头：“狮子大开口啊！你说怎么办，凉拌！”雨燕心里一凉：“那你回绝他了？长阳台是不是没戏了？！”晓天皱紧眉头说：“还没到回绝的时候，先做方案吧！” 第六十一章 寒冬里的温暖 两个小时后，在一家名为小镇江湖的餐厅里，钱晓天和覃雨燕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这家餐厅主打江湖菜，即使在疫情之下，生意也不差。眼看菜都上齐了，丁一岚才姗姗来迟，雨燕连忙问：“怎么忙到现在？谈得怎么样？”一岚气呼呼地坐下，晓天招呼道：“来，动筷子，边吃边说！”一岚拿起筷子边夹菜边怨道：“这一下午，我差点要被气死了。”然后把下午的情况吐槽了一遍，晓天听完一句道破机关：“他们这道双簧唱得，再加上今晚殷总走时表的态，你这合同怕是不好谈啊！”一岚叹气道：“是啊，他们就是吃定了这个项目已经内定了他们来做，才敢提这样过份的条件！”雨燕补充道：“又因为是我们操盘，所有的进度压力都在我们这边。”晓天端起杯子说：“今晚上我喝水，你俩喝！工作上的事先别想了，来呀，喝一个！”看周围好些桌都在聊过年的话题，雨燕提议道：“对，马上过年了，开心一点！”一岚也端起杯子，感慨地说：“来吧，以后咱仨很难再有一起吃饭的机会了。雨燕，你走了这个月，我好不习惯！”雨燕也郁闷地道：“我也不习惯，一个人住在安置小区那么大一套房子里，怕得不行，不过今晚上你来了，我就不用怕了！”晓天听了皱眉问：“什么，你住那儿害怕呀？怎么？你是一个人住那里吗？”雨燕道：“对呀，我不是一个人，还有谁啊？你倒是给我安排个女同事来啊！”晓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抱歉，是我失职了！年后马上就有女同事来了。”雨燕一声感慨：“想起上一次咱们三人单独吃饭，还是四年多前在乐丰的那个晚上，那一顿烧烤，时间好快啊！”一岚也道：“这四年多，一路走来真不容易，这已经是我们第三个项目了。也不知道我们未来还能走多远……”晓天也摇头说：“是啊，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倪总、那么实力雄厚的卓信，今天都变了样……哎，真是变化赶不上计划……”三个人忍不住有些伤感起来。 晚饭后，城北安置小区外，雨燕和一岚从晓天的车上下来，等晓天的车调头走了，两人便相互手挽手进了小区。今晚喝了点儿小酒，有点儿微醺的状态，再加上两人分别后第一次见面，都有些不舍，一岚说：“雨燕，以前你在的安苍的时候，我有什么事还可以跟你说说，这下你隔得远了，我又找不到可以聊天的人了。”雨燕也有点儿晕乎地说：“又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说说呗！以后啊，咱可以经常视频电话。”一岚边走边步开心地问：“你说咱们这么拼了命努力地工作，到底为了啥？结果，依然过得不幸福。”“别这么说，一岚，你有房有车、经济宽裕，老公孩子都那么爱你，多幸福啊！”雨燕搂搂她肩膀，安慰着她，一岚又摆手又摇头地道：“不，你们看到的都是表面，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幸福，就跟个孤儿一样，爹不疼妈不爱的……”一岚说完就掉了泪，雨燕连忙阻止：“哎呀，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些伤心话，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嘛！”一岚一屁股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吸着鼻子说：“你不知道，昨天丁一俊又找我，说丁大全右腿膝盖骨坏死，现在疼得连路都走不了，需要五万块做人工关节置换手术，现在等着钱住院，让我出钱，我不出钱就没钱治。丁大全就知道顾他的儿，房子卖了租房住都愿意，挣的钱都拿去给他儿还房贷，就盼着房贷早日还完好抱上孙子，自己病了一分钱都不愿意花。丁一俊倒好，到了该出钱的时候就知道找我，我就是他们的摇钱树！上次我已经说了，跟丁大全断绝父女关系，我真的不想再管他们了。但是，我又……我又……”说到这儿，一岚双手捂住脸忍不住低声痛哭起来，雨燕也被带动得有些伤感，靠着她坐下问：“你又放不下，是不是？他毕竟是你父亲。”“是啊，我又不是那么绝情的人，都是他们之前做得太过分！摊上这么个讨债鬼变的爹，给钱吧，他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地来折磨我，不给吧，我又不忍心，雨燕，你说我该怎么办？”雨燕这时候想起自己过世的父亲，泪里泛起了泪花，半响才说：“一岚，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再怎么说，你父母都还健在，家庭和睦。不像我，我爸那么辛辛苦苦地把我从农村供出来，却没有享过我一天的福。我爸走了的这些年，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落泪，你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滋味吗？心里股股地痛！我现在啊，婚姻也支离破碎，虽然还没离掉，但又跟离了有什么区别呢？我一个人背这么多负债，还要养房贷、车贷和孩子，我一刻也不敢懈怠，生怕哪天丢了工作……”说到这儿雨燕也开始哭起来，一岚扭头看了看，止住了哭又来安慰雨燕，在这儿寒冷彻骨地冬夜里，两人就这样相互宣泄着自己的压力和情感。 等哭够了，雨燕道：“一岚，我们跟随自己的内心做选择吧，不勉强自己，将来也不后悔！走，回寝室去，外边好冷！”吹了一阵冷风，一岚似乎清醒了许多，她起身道：“雨燕，你说得对，我昨晚整夜都没睡着，我也不想再为这事跟自己内耗了！我明天就把钱转给丁一俊，不管他们对不对得起我，我做好我自己的本分就好了。”雨燕也提起包，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地说：“或许这就是那句‘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一岚，你太让人佩服了！”一岚无奈地笑笑，跟在雨燕走后边问：“那你呢？你还要这样继续分居下去吗？”雨燕苦笑道：“我情况跟你不同，我若原谅他，等于认同他的不思进取和不负责任，这两口子的日子，光我一个人努力是不行的。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他了，更不想让自己过得遍体鳞伤！”一岚明白地点了点头，在后边轻轻地揽住雨燕的腰说：“你说得对，何必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吧。”走到宿舍楼下，一岚看见一辆白色的奔驰小车停在单元口外，一岚问：“这是不是你新买的车？怎么不见你开啊？”雨燕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才刚提了车嘛？现在只是周一和周五回去开一开，平时在这边儿上下班可以走路就没开。可惜啊，我以前经常坐你的车，现在我有车了，却没机会给你服务了。”一岚哈哈一笑说：“怎么没机会，以后肯定有机会的！以后周五过来办事，我就不开车过来了。”雨燕也哈哈笑：“好呀，那我赶紧把技术再练练！”“刚开始磨合，就得多开多练，下次过来我坐你车回去哈！” 第二天，一岚回到安苍，把总包合同谈判的情况向殷总如实作了汇报，然后铁了心一般地道：“领导，李总和罗总这样做，摆明了要吃定我们！我可不想就这样被他们拿捏，索性我就坏人做到底，干脆重新启动总包招标得了，反正年后才过规，我们还有时间。”殷智明微信一笑，摇摇头道：“丁一岚，你太天真了！重新启动总包招标，就等于宣布我是个背信弃义的人，你把我当初向张董的承诺置于何地？”一岚当场一震，然后无计可施地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被硕丰牵着鼻子走吧？”殷总也面露难色，半响才道：“怕什么？罗总上面不是还有我吗？那钢材款付多少还不是要我签了字才行！”一岚听殷总想答应钢材款单独支付的条件，连忙阻止道：“领导，他们现在都这般强势了，后面你想靠支付签批拖延他们根本不现实，你总不可能回回都去做坏人吧？到时候咱们现金流会被硕丰建工吞噬掉的。”殷智明从办公椅前缓缓地站起来，平静地道：“丁一岚，洪安这个项目，不管总包合同怎么签，支付多点儿少点儿，我都不担心。你看看现在整个大行业里的房企，就拿咱们对面的恒都来说，曾是全国排名前十的一线实力房企，现在资金链断裂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了！还有咱卓信体系内的分公司，也都是一片哭爹喊娘的状态！等这年过了回来，又得有多少项目要停工烂尾？房地产已经进入有史以来最严酷的寒冬了！所以啊，只要硕丰建工心能甘情愿地为咱们这项目建设兜底，什么总包缴不缴纳保证金，什么钢材款支付进度，还是大问题吗？”殷智明说完背着手来回踱步，在思考着什么。 丁一岚听完这席话，情绪也平静了许多，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那咱们就这么轻松地让他们如意吗？”殷总停住了脚步，叹口气，捏了捏额头道：“如意归如意，但咱们的大肚和格局必须要让他们知道，你这样，你让梁雪给李总打个电话，就说‘你把昨天的事跟我汇报了，你想重新启动总包对外招标，结果被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说硕丰建工跟咱们团队合作这么久了，在业界也不是恃强霸道、不懂退让的名声，合作都是相互协商谈出来，张董和罗总都是有心胸和格局的人，硕丰建工对待合作方如果真是一言堂，也不可能做到今天这么大。’你让梁雪跟李总去带话，让他们考虑考好了重新约时间谈，就说我不让你插手这个事了！然后你把这同样的话，打电话给罗总说一遍，就说我让你暂时退出这个谈判了，诉诉苦，讲委屈，越委屈越好。我们只能把皮球踢给他们，让他们去着急！明晚是硕丰集团的年会，我被邀请了要去参加，张董肯定会过问这事，所以我预料他们明天之内就会有结果的。以退为进，就是这事最好的处理方式！”丁一岚瞪圆了眼睛，仔细想想，确实这是最好的方法了，殷总补充道：“咱们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怎么也得做出些退让，即便还是不让，那也等于给罗总卖了个面子！下一次，需要他们做出退让的时候，咱们自然当仁不让！”丁一岚认同地点了点头，当她走出殷总办公室的那一刻，内心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前瞻性和思维高度！第二天下午，殷智明正在赶往硕丰集团年会的路上，接到丁一岚的电话，说罗总刚刚给梁雪打来电话，愿意将单独立项的钢材款支付比例降低百分之十五，其它合同条款不变。殷智明哈哈一声笑了，自然顺坡下驴，吩咐双方赶紧签合同，签完放假！ 二零二一年这个春节，在外打工的回不了家，在家困了一年的人继续被困着，部分企业已经开始裁员，很多人都在担心自己下一年的生计问题，这个年大家都过得索然无味。雨燕难得在过年休息几天，陪在母亲和女儿身边，倒也知足幸福，方舟一个人过年，除夕的晚上早早地把子璇接过去吃了顿饭。等方舟把子璇送到门口，看着子璇进了门就走了。这时，雨燕和母亲正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母亲问：“璇璇，你去过年，爸爸给你做的什么好吃的？”子璇说：“只有两个菜，一个可乐鸡翅，一个红烧肉！爸爸说都是给我做的，平时他一个人都煮面条吃！”母亲有些意想不到，连忙拉了拉雨燕的衣袖，雨燕假装继续看着电视，子璇也以为妈妈没在听她说话，便跑到雨燕跟前说：“妈妈，爸爸说等说过完年，他就要去跑滴滴车挣钱了。等挣了钱，还了房贷，剩下的钱给我买好吃的！”雨燕听了笑笑，把子璇抱在自己膝盖上坐下，亲了亲道：“好啊，爸爸终于知道去挣钱了，你让他加油吧！”“嗯，我给他说了，让他挣到钱了，来请求你的原谅！爸爸同意了。”雨燕在子璇额头上吻了一下，把子璇抱到旁边沙发上坐下，说：“宝贝，你自己坐，妈妈去给你打洗脚水！”然后迅速起身，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顺着哗哗的流水声，雨燕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这一刻她满是愧疚的眼泪，让女儿小小年纪都跟着操心了，她万般不忍。母亲看出了雨燕情绪的变化，也跟了过来，看见雨燕在抹眼泪，小声安慰道：“燕儿啊，你这是何苦呢，大过年的不能哭，要开开心心的！别让孩子看见了。”雨燕赶紧抽张了镜子前的纸巾擦了眼泪，拿盆接了水说：“妈，我没事，你先端过去吧！我等下就过去！” 晓天的这个年，跟何露继续着冷战模式，昨天他已经陪母亲在洪安过了年，昨晚上才回到成川的家里，这是上次跟何露因为母亲的事吵架以来，第一次回家，昨晚上他是趁着晨晨睡了之后，才抱着被子枕头在书房睡的，在孩子面前，他故作一副高兴的慈父形象。今天的一桌子团圆饭也是他一个人张罗的，自始至终他都在做好自己的本份，每个月工资照常上交，除了那一条转账微信，他私下也不想跟何露多说话，何露本就是个大小姐脾气，看着钱晓天回来忙东忙西，对孩子也好，她也不主动找话说。此时，钱晓天在厨房收拾碗筷，她查看手机上的鼻咽拭子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便对晨晨说：“去厨房给你爸爸说，妈妈明天要出去几天，这几天你爸刚好在家，你们想去哪儿玩儿就去哪儿玩！”她一边在手机软件上打明天一早去机场的车，一边傲娇地想：姓钱的，只要你工资奖金上交，管你回不回来，管你回来在哪儿睡，老娘才懒得管！老娘明天去三亚耍一周才回来，你让我一个人在家带娃，我也让你尝尝这个滋味！随即她就去了卧室收拾行李箱，一会儿晨晨跑过来说：“妈妈，爸爸说知道了！”何露听了道：“行，你去玩吧！妈妈先睡了！”她把从衣柜上头格子里抱下来的夏秋季衣服重重地丢进行李箱，又去拿起梳妆台上的防晒喷雾和瓶瓶罐罐，往化妆袋里一顿塞，塞完拉上拉链，朝行李箱里一扔，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关上了房门，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 这个春节，对于四五线城市的各大售楼部来说，也从前些年的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金松湖整个春节才卖出去二十多套房子，原本寄希望于春节能热销回款的倪伟宏，心里也凉了个透底，眼见八期和江东二期马上就要交房，大几千万的资金缺口就像一个逐渐变大的黑洞，慢慢将要把卓越吞噬掉，这让他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眼下公司能用于抵债的资产已所剩无几，如何度过这场即将到来的劫难，似乎只能靠上天了！但这疫情却看不到尽头一般地继续肆虐着，等于是上天非但不助力，反而在这节骨眼儿痛下刀子，让本来已经遍体鳞伤的卓越，愈加奄奄一息了。 春节后上班归来第一天，晓天和雨燕抱着修改了长阳台的项目方案，约了恒都的万经理老地方帮忙看看，万经理接过方案，心不在焉地随手翻了几下道：“现在这行情啊，不管你们产品做得再好，开出来也都一个样！这个春节，咱们二期就跟没过春节似的，整整半个月才卖了不到三十套房，营销总马上就要被下了，营销总马上就是整个行业最危险的职业！”万经理说完这话，这才意识到旁边覃雨燕是也干营销的，连忙抱歉地道：“覃总，我不是说你哈，我在说我们公司的哪些干营销的，恒都现在的情况可能你们也都听说了，集团至上而下对营销给的压力是最大的。”雨燕微微一笑说：“万经理，你说得对，疫情当前，你们做投拓发展的进可攻退可守，真让人羡慕啊！”晓天不想再听万经理扯闲篇儿，连忙说：“兄弟，方案我们做好了，这个春节全耗在这上面了，都没咋休息成！请你给周副市长说一声，看今明两天是否方便我们抱去给她看，这周五就要上规委会了，若行我马上跟公司汇报！”万经理本以为这次来能有他想要的，却听见是等确定行了再跟公司汇报，便打太极一般地道：“哎呀，这两天领导忙得很，到处在开会，怕是抽不出来时间看你们这个方案，上次都跟你说了，领导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你不早把东西拿来，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我也很难办啊！”说完眼睛往天花板上瞟，东看西看，等钱晓天的反应。晓天倒是不急不躁，和颜悦色地说：“没事，没事，既然领导这么忙，那我们就先请专家们过过目，看还有没有可更改的余地，领导要实在抽不出来时间，也就不麻烦兄弟你了！”万经理又道：“难办是难办，但也不是不能办，我再跟领导说说，你那边也同步进行，别到时候我这边跟领导说好了，你们自己却掉链子！”晓天连忙给万经理递上烟，赔笑道：“不会，不会，我们都尽力！” 中午时分，晓天叫上雨燕，说是要去找上次初审会的专家，他俩来到规划局招待所的大堂，雨燕问：“你确定在这儿能等到高总工？”晓天不慌不忙地小声道：“肯定，我都找人问好了，说高总工这次是临时过来参加秘密会议的，是成川去年底才派遣到洪安市的新专家。”等了近半个小时，才见一个约莫五十来岁带着眼镜的男人从外边行色匆匆地进来，晓天连忙上前打招呼：“高总工，你好，我是滨江悦府的小钱，以前我们见过多次，还有年前洪安规划局的项目初审会上我们也刚见过一次的，现在我们方案修改了一稿，想请您再帮我们过过目。”高总工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地方会有人找他，他扶了下眼镜看了看眼前的来人，继续进电梯上楼，半天才道：“哦，小钱，你是不是以前卓信城东别墅项目的那个小钱？”晓天连连点头：“是，高总工，您真是好记性，十年了还记得我！”高总工边往里走边说：“记得！你十年前的那一番言论至今让我记忆深刻啊！哎呀，你让我看方案，但是我现在着急赶回成川去，五点钟有个紧急会议！我上房间里去拿了行李马上就得走，不然来不及了！”晓天有些挠头，立即跟上去说：“高总工，只需要耽误您5分钟，我们就想汇报一下长阳台这个点。”说话间，高总工已经出了电梯，到了房间门口，他顿住了脚步，疑惑地道：“长阳台？我记得你们上次报的方案没有长阳台啊？不好意思，我真的要进去收拾行李了。”说完就进了房间。雨燕也十分着急，她想了想道：“要不咱们送高总工去成川吧，路上说。”晓天立刻眼睛一亮地点了点头。五分钟后，高总工从里边拉着箱子出来，抱怨道：“小钱啊，不是我不帮你看，而是我真的没时间了，还有半个小时动车就要开了。我叫的车都在外边等我了！”晓天立马上前道：“高总工，我知道您赶时间，我们明天在成川刚好要跟股东开项目预算会，今下午就得赶过去，要不您坐我们车，省得您打车不方便，我保证五点钟之前把您送到开会地点。路上请您抽出几分钟时间帮我们看看方案，行吗？”雨燕也在旁边道：“是呀，高总工，我是滨江悦府的小覃，请您跟我们一路同行吧，免得两头换乘奔波辛苦。”高总工见两人如此热情和执着，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路上帮你们看看！” 一会儿的功夫，晓天的奔驰已经行驶在洪安前往成川的高速上，高总工坐在后排翻看方案，雨燕坐在副驾，转过头向高总工陈述着长阳台的重要性，她说：“高总工，新冠疫情这一年来，我们在江州多个项目的业主，陆续跟我们反映，说去年初那一次长达两个月的全国性居家隔离，全家人天天待在家里，挤在空间有限的客厅里，都快要被憋疯了。于是拿到洪安项目后，我们做了一个调研，结果显示他们都希望家里有大阳台，长阳台，老人在阳台健身休息、孩子在里屋上网课、大人在客厅或阳台办公，互不干扰。还有，现在疫情愈演愈烈，房地产已经进入了最严酷的寒冬，好多人降薪失业，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已是巨大的负担，买房更是难上加难。我们真的希望他们能用最有限的购房预算，在九十平左右的户型里，就能实现套三双卫附带大阳台、长阳台的理想居所，这是在当前行业寒冬中我们唯一能做的有温度的事了。此外，我们还要在小区的一楼架空层和园林里，规划落地至少十个以上充满社区人文关怀的活动空间，比如为全家人设置的业主会所、放映厅和亲子瑜伽室，老人的棋牌室和健康管理小屋，儿童的童趣屋和图书室、年轻人的健身房、青少年的篮球场、乒乓球室和羽毛球场、园林夜光跑道等，针对小区的健康管理，我们还会在社区主大门入口设置体温检测仪，随时随地监测业主回家时的健康状况……通过滨江悦府这个小项目，我们将达成后疫情时代下理想的人居梦。”等雨燕说完，她发现高总工正带着严肃的表情直愣愣地看着她，雨燕以为自己说得太过了，连忙问：“高总工，我说的不恰当的地方，请您指正。”高总工不敢相信地问：“这么多功能，在这不到三十亩的地块上？你确定你们能做到？”雨燕真诚地点点头道：“是啊，滨江悦府只有二十九亩，麻雀虽小，但我们要让它五脏俱全，成为整个洪安，甚至全江州市最具备人文关怀的社区，高总工，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们真的希望能通过我们的努力，可以达成这个愿望。” 高总工哈哈地笑了，半响才道：“小覃啊，这一年来，我参与评审的项目不下上百个，你是唯一一个把后疫情时代下居住的人文关怀讲得如此透彻清晰的，九十平套三双卫，还得有大阳台、长阳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要突破赠送率的极限！！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这样的房子我在过去三十年的从业经验中，都没做出来过，你是真敢讲！”说完继续无奈地笑出了声，雨燕心想：糟糕，自己确实太理想化了！不免有些失落，这时晓天也补充道：“高总工，刚刚给您汇报的产品设计构想，是覃总整合营销界朋友圈资源，运用江州市各区县的十多个楼盘，做了一万一千多户业主的调查问卷后，统计出来的结论，这是当下最真实最迫切的市场需求，光做这份调研，我们年前就用了半个月时间，现在我们多么希望本周五的评审会上，这些购房人的心声能被听见和看见。”雨燕这时已打开手机，点开自己的调研分析文件，递到高总工的面前说：“高总工，这是我们年前做的线上问卷和统计分析结果，请您大概浏览一下，可惜今天走得急，我没有打印纸质版，很抱歉。”高总工接过手机，仔细的划着屏幕，看了一阵，把手机递回给雨燕，难以置信地道：“小钱啊，小覃啊，在洪安这个五线小城市，为了这么个二十多亩的小项目，你们居然做了这么多调研，简直不可思议。但可惜啊，你们求真务实的地方，却是有些人横行妄为的灰色地带。要是所有建设主管部门的人、行业内的开发企业和从业者们，都能有你们这股子人本关怀的初衷和与时俱进对待产品研发的态度，那就真是我们建筑行业的幸运了！”说到这儿，高总工摘下眼镜，叹口气，轻微地摇摇头，脸色变得不可捉摸地伤感，盯着窗外开始发呆。雨燕也不知道高总工为何有这样的感慨，她不好再多说什么去烦扰高总工，只好无可奈何地想：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即便还是实现不了，也只有认命了。 第六十二章 惊吓和惊喜 晓天和雨燕把高总工送到目的地，再返回洪安时，已过了公司吃晚饭的时间。两人刚在路边一家面馆坐下，晓天接到了万经理电话：“钱哥，我跟领导约好了，明天这时候，大概七点半去她办公室，帮你们看方案。”晓天立马爽快地答应：“好呢，谢谢你，兄弟。”晓天放下电话后，并不是那么高兴，反而一脸愁容，雨燕看出了晓天的为难，便问他：“你是怕她明天挑我们这稿方案的毛病不让过规吗？那还去不去？”晓天眉头紧锁，叹一口气，把手机放在桌上，望着门外，手指在桌面上不停轻拍地思考着，雨燕想了片刻道：“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去，反正现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去了再说。”晓天的手指停止了拍击桌面，直了直腰道：“去！谁说不去？！咱们合法合规问心无愧，去了再说！”雨燕也附和道：“就是，即使最后咱们只能报之前那稿方案，我们也算是尽了全力了！” 第二天下班后，晓天、雨燕和邓科三人早早地守候在洪安政府办公大楼下，等到七点半左右，天色都快灰蒙蒙的了，晓天眼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进了大院，在大楼门前停下有人下车，随后车又开走了。过了几分钟，晓天抬头看了看五楼上最靠边的窗户的灯亮了，才说：“走吧，上去！”邓科报着方案文本，三人上到五楼，整个办公楼几乎没什么人了，唯独最端头的办公室里亮着灯，晓天走在最前面，轻轻敲了门说：“周市长，我是滨江悦府地小钱，本周五就要上规委会了，请您帮我们把把关。”周副市长约莫五十来岁，干练的短发，着装精致，热情地招呼说：“哦，小钱，快进来，快进来！哎呀，我这段时间的确太忙了，这不，才刚从江州回来，也只有这会儿才能空出点儿时间！”三人连忙进屋，邓科把文本放到领导面前，翻到总平那一页开始作介绍，等邓科说完，晓天接着说：“年前在规划局的初审会上，我们因为赠送率受限百分之十没有做拉通的长阳台，这回我们加了长阳台但又想把主力户型的面积继续控制在九十平米，想请领导帮我们过过目，这样是否有机会通过规委会。”周副市长又翻看了后面的几张户型图，笑眯眯的道：“九十平米套三双卫，还要拉通长阳台，这就要大大突破我们的国家规范了，我们洪安是严格控制赠送率百分之十的，拉通长阳台不是不可以做，你们要么增加户型面积，要么减少其它部位的赠送，比如飘窗、设备平台等。”晓天也谦虚地微笑着说：“领导，您说的对，但我们想在初审方案的基础上有所突破，既控制面积又提升居住舒适度，我们学习了恒都的户型，他们确实比我们做得好。”周副市长听了，带着些严肃的口吻道：“恒都啊，他们当初是江州市政府重点招商引资进来的大型开发企业，为江州的一些市政公园、民生项目打造出了很多力，所以作为回馈，市上对他们的项目特批了适度宽松政策。你们是哪家公司？负责人是谁?”邓科和雨燕听了脸色微微发红，不敢再作声，晓天依然挂着笑脸，立马报上大名：“我们是硕丰集团，总部在成川，这是我们在江州的第一个项目。我们董事长叫张硕斌。”周副市长听了这名字，正经八百地说：“哦，张硕斌，我还不太认识。回去转告你们张董，来江州投资，还是要多带些诚意来，多为我们江州的城市建设和民生福祉作些贡献，舍得舍得，先舍才能后得。投资做生意，讲得是资源整合，共创共赢。”说到这儿，周副市长只字不提方案本身和产品设计，却只明里暗里说硕丰没诚意，雨燕心想这事指定难办了！晓天连连点头：“嗯，周市长教导得是，我们才刚来，还不懂当地政策，没摸清门路，我回去一定转告给我们张董。以后我们改进，一定改进。”周副市长点点头说：“这就对了嘛。小钱，方案我已经看了，你先拿回去吧，周五会上我们再研究！”说完，把方案文本合上，推到了晓天面前，晓天只能接过文本，退后说：“那行，耽误领导您的时间了。”然后招呼身后的邓科和雨燕，说：“走吧。”雨燕正要走，但又有些不甘心，转身道：“周市长，我们滨江悦府的这稿方案，是针对疫情当前老百姓最迫切的居住需求来设计的，建面小总价低，又能最大化兼顾居住功能和人文关怀。这个项目成功后，可以作为后疫情时代广泛推广运用的，将大大提升洪安老百姓的居住品质，也算是硕丰间接为洪安城市建设贡献力量了。周五过会审批，请周市长您与专家们多多费心了。”周副市长完全没想到，之前一言未发像是跟着来打酱油的这个小个子女士，居然在临走时给她来这么一番不卑不亢地请愿之辞，让她顿时无法拒绝，于是她只好说：“你们的想法不错，我们会认真研究的，但规范就是规范，我们都必须遵守啊。”雨燕把想说的话说了，但周副市长还是这般不近人情，她也再无计可施，晓天连忙拉了她胳膊，示意她快走，随后又抱歉地对周副市长道：“领导，谢谢您了。您的话，我回去一定转达到。”然后三人都往外走，走到门外，走廊上来了四五个穿着便装却一身正气的男士，一个个步子走得稳健有力，径直进了周副市长的办公室，最前面的男士从胸口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走到周副市长办公桌前道：“周勤，我们是江州市纪检委的工作人员，有群众举报，你涉嫌严重违纪，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周勤顿时身子一软瘫在了椅子上，旁边的两位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将她铐了起来，押着往外走。原本就对这几个来人充满了好奇的钱晓天他们，并没有下楼，而是站在走廊另一端楼梯口的墙边看动静，当他们看到刚刚还一本正经、趾高气昂教训人的周副市长，转眼间像焉了的茄子被押着从办公室出来，再进了电梯下楼时，这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吓得完全不敢出声！ 约莫五分钟后，钱晓天伸着脑袋，站在五楼的楼梯间看着下边的两辆车闪着灯，一前一后开出了大院，才对后面的雨燕和邓科说：“他们走了，我们走吧，走吧。”待这三个人下了楼，把车一口气开到了城北的滨江路，晓天这才靠边停车，吓得脸色有些发白地说:“天啊，我刚刚开车腿一直在抖！”雨燕和邓科也被惊吓得傻了似的，全程一句话也没敢说，这时见晓天开口说话了，雨燕才说：“好险啊，我的心一直在狂跳不止！”邓科也说：“妈呀，电视上才有的情节，怎么被我们赶上了，真是火星撞地球了！”雨燕带着哭腔一般地说：“怎么办？咱们的长阳台这回真的是彻底无望了！”晓天拉开车门，从车上跳到马路上，跨上马路牙子，点燃一根烟，脸色凝重地道：“是啊，快别提你的阳台了，这周五的规委会怕是又要延期了！” 第二天，晓天多方打听规委会的消息，生怕被延期，但规划局的科员却仿佛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似的，笃定地说：“会议通知不是上周就发了吗？你们把方案准备好就行了。”可晓天心里不踏实啊，准备方案，说得轻巧，到底准备哪一稿方案合适，他给熟悉的局领导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没人接，他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妙，之前的项目都是拿地一个月内就通过了规委会，这次距离拿地都快两个月了还没上到会，他的心里火烧火燎的，但也别无他法，只有在等待中度日如年一般的煎熬着。 这天晚上，洪安一家火锅店的包间里，覃雨燕正在组织营销部聚餐，邀约大家举杯：“首先欢迎各位新同事的到来，这下咱部门的人都齐了。你们都是从安苍、从洪安各大销售案场精选出来的优秀人才，这两天大家都相互认识了吧？”一桌子人都说“认识了，熟悉了。”雨燕接着讲：“过去的业绩只能代表昨天，今天我们一起组建成了新的战队，就是为了挑战新的目标，滨江悦府早日清盘就是我们的目标，希望在未来两年时间里，我们共创佳绩！接下来我们将全力投入项目蓄客开盘的战役之中，疫情当前，大环境不容乐观，市场需求也在下滑，所以我们的任务将注定是攻坚战，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共克时艰，你们有没有信心？”一桌子人都大声喊：“有！同心协力，共克时艰！”“来，干杯！”一阵乒呤乓啷的碰杯之后，大家开始涮肉吃菜，来自正蓝的小伙子李均突然神秘兮兮地说：“哎，你们听说了吗？今上午恒都的项目总和一个姓万的投拓经理被带走了，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我有个要好的哥们在那儿上班，说当初被吓得不轻。”置业顾问唐雅看向来自恒都的内业蒲羽问：“蒲羽，你不是恒都的吗？你知不知道？”蒲羽顿时红了脸说：“我年前就从恒都离职了，我怎会知道？没听说！”蒲羽觉得脸上无光，马上跟自己撇清了关系。另外一个话痨女孩文雯也说：“我也听说了，我在其它案场的姐妹儿给我说的，这次被带走的不止恒都，还有其它几个公司的管事儿的。”雨燕也听得心跳加速，不想让大家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举起杯子岔开话题道：“来，来，喝酒吃菜，咱不聊这些道听途说的八卦。王玉娇，你的培训计划排好了吗？”王玉娇连忙停下筷子，端起酒杯站起来说：“覃总，排好了，服装今天也到齐了！”“挺好，那明天开干！来，来，同志们，从这一刻开始，请大家正式进入工作状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销售上，白天上班培训，晚上下班链接老客户，记住这句话：你们的时间在哪里，哪里就会开花结果！”大家立马收起了聊八卦的心，精神振奋地一起举杯。 周五上午，规委会果真如期举行，晓天、邓科和雨燕八点钟就在政府办公大楼的大会议室外等着了，等到秘书到来，晓天连忙上前打听：“王秘书，今天是市上哪位领导主持会议？”“是谭市长亲自主持。”晓天瞪大了眼睛，以前的规委会都是副市长或副县长主持的，由市长亲自主持规委会，这还是第一次，他不禁摇摇头，过来跟雨燕和邓科说：“今天谭市长主持会议，可能更严格，咱们准备用第一稿方案吧。”雨燕和邓科听了，也都摇头叹气。一直等到十一点，等前面几个项目都结束了，他们三个人才被叫进去，里面偌大的会议桌上，谭市长坐在端头，三位专家和另外两位工作人员坐在一边，高总工坐在最中间，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进来，邓科把方案文本挨个放到各位领导面前，高总工第一个翻开来看，翻了几页，他抬头疑惑地问：“怎么还是年前的方案，你们的修改升级版呢？”这一问，把晓天和雨燕都问呆了，晓天不敢相信地问：“修改升级版？可以直接上会吗？”高总工点头道：“对，拿出来我们都看看，大家一起研究研究。”雨燕简直惊喜至极，连忙把自己面前这一摞准备弃用的第二稿方案文本拿过去，换了第一稿文本。”随即谭市长问：“这是不是今天唯一一个房地产项目？”秘书说：“是，城北的滨江悦府项目，去年12月拍的地。”“那开始吧。高总工，你来起头。”高总工向谭市长微微点了下头，清了清嗓子说：“谭市长、李工、唐工，2015年6月1日起实施的《江州市规划管理容积率指标计算办法》已于去年12月30日届满。疫情当前，我们需要确定新的思路来指引下一个5年的建筑工程建设，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本该年前召开的规委会，延后到今天才开。这半年来，西川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在全力推进以‘提升后疫情时代居住环境’为主题的规划设计改革，主要围绕‘减少公摊，提升得房率，强化人文关怀’等基本点来展开。我作为省厅下派到江州市的主管工程师，经与省厅领导汇报同意，建议在江州市也率先开展‘提升后疫情时代居住环境’的试点工作，首个试点项目我建议选择江州市代管地级市洪安的滨江悦府项目，至于为什么选择他们，是因为这个项目只有二十八亩，体量最小，建设周期只有两年左右，是最容易检验成果的。”说到这儿，覃雨燕差点儿惊掉了下巴，钱晓天和邓科也喜出望外，三人在桌下捏紧了拳头，脸上却假装镇定，谭市长和其他两位评审也都点头认同。高总看向雨燕他们，说：“你们准备好了？接下来请陈述你们的数据研究成果和产品设计构想。” 随后，当覃雨燕把上百页的调研问卷扫描文件和几十页的数据分析PPT展示在投影屏上时，现场的谭市长和另外两位专家都震惊了。然后邓科讲述方案总平和户型设计本身，雨燕再次补充对社区配套和景观层面十多个人文关怀空间的规划设计，最后她说：“如果滨江悦府能成为江州市提升后疫情时代居住环境的首个改革试点项目并取得成功，我们硕丰集团承诺，我们将与省厅无偿共享所有的研究开发成果，并希望该成果后期能得到广泛推广运用，期望这样的社区作品能大大提升整个江州乃至全西川省老百姓的居住品质，也算是我们能为对抗疫情、为全省城市建设贡献绵薄之力了。谢谢，我的汇报完毕。”现场立刻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三位专家都一致点头，交头接耳地传递着赞许之声。谭市长也赏心悦目的微笑着鼓掌，最后他点评说：“这么小的地产项目，我记得当初拍地的时候，很多企业都看不上，连名都不想报，但你们却在上面花了这么多心思，你们真了不起啊！在我们洪安，还有你们这么求真务实的开发团队，真是我们行业的幸运！滨江悦府能被省厅和各位总工一致认同，选为省级改革试点项目，不但是你们的幸运，也是我们洪安市的荣誉，我们洪安市政府一定全力支持你们这个项目建设。你们回去以后，务必高品质兑现今天的规划设计承诺，让我们早日看到成果落地！”这一刻，三人直接忍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谭市长和专家们都发自内心地为他们鼓掌！好消息传回公司，公司群里立刻响起绵延不绝的庆贺之声，连殷总和罗总也高兴得在群里连发了两个大红包，这真是首战告捷，一洗新冠疫情这一年来的厚重阴霾！ 第六十三章 血泪维权 项目顺利通过规划审批，也很快拿证开工，硕丰总包在工地上也搭建起了板房办公区和食堂。为了工作沟通方便，每周的办公例会就转移到了板房办公室召开，钱晓天跟总包协调了两间办公室，又好说歹说入伙了总包的食堂，除了营销部一线的员工在市中心城市展厅上班，其他部门的人都搬到了板房办公，覃雨燕一边要兼管展厅那边的团队培训、部门会议和推广蓄客工作，又要推进项目地块正式售楼部的筹备装修、物业团队组建配合等一大堆工作，只能两头跑，每天晚上忙完下班都差不多要九点以后。这天晚上，她和易帆两个人在板房里一起梳理完五一售楼部开放的直升机嘉年华活动细节，然后说：“直升机嘉年华这个活动，洪安是第一次做，关键问题是报批手续和安全管控，现在离五一还有三十七天，明天周会后争取把方案签下来，后天就开始走空管审批流程，给后面留足够的筹备时间。”易帆连连点头：“没问题，手续资料我都准备好了。”雨燕说：“商业广场那边快要打地坪了，明天一早你把这个活动方案布局跟工程部陈经理对一下，看活动场地布置与乔木种植是否有冲突，如果有，马上调整。对了，后天咱们还要去一趟成川家居城，把案场的软装饰品采购回来……” 当雨燕最后一个从板房二楼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易帆已经跑下了楼，在楼下喊了声：“燕姐，我先走了哈。”雨燕应了声“好”，关灯锁门，这一天下来累得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转了转脖子，想让自己轻松一些。走出板房办公区的大门，跨到静悄悄的街面上，偶尔有一辆车驶过，母亲发来视频，视频里子璇坐在书桌前看着一张卷子发呆，母亲着急地说：“签字我又不知道怎么签？！璇璇拿去，跟你妈妈说。”子璇接过电话，着急地说：“妈妈，今天数学考试，老师发了卷子，让我们回来改错签字，我这两道分数题都不会。刚才给爸爸打了电话，他还在外边跑滴滴车，说要很晚才回来，让我找你。”雨燕顿时脑子一激灵，赶紧说：“哎呀，都九点半了，怎么才跟妈妈说，我还以为你都睡觉了呢。”子璇带着哭腔说：“今晚其它作业太多了，我现在才做完，这是最后一项，这两道分数题我都不会……妈妈，你又给我签不了字，怎么办？”雨燕连忙说：“快把错题拍个照发给妈妈，我先看看，要签字是吧，我让你爸明天一早上学前，过来给你签，你放心，一定给你签。”雨燕给孩子讲了这两道题，嘱咐她改完赶紧去洗漱睡觉，正要挂视频时，母亲拿过电话语重心长地说：“燕儿啊，你们两个大人都不在家，时间久了别把孩子学习给耽误了，你得想想办法呀！”雨燕心里也酸溜溜的，只能说：“好，好！”随后她无可奈何地给方舟发了条微信：明天一早，六点五十，你过去给孩子考试卷子签一下字。 这学期孩子读三年级下册，数学开始学习面积和分数了，难度增加不说，父母又都不在身边，打视频辅导作业几乎成了晚上的家常便饭，子璇经常是找了爸爸不空，又来找妈妈。刚刚听了母亲的话，雨燕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怎么成了城市的留守儿童了呢？！前些年，自己想的是女儿还在上低年级，等上三年级了就回到成川，陪在女儿身边的。这一晃异地工作已经快五年了，现在正是规范孩子学习习惯、培养学习方法的时候，可自己却只能遥控指挥，而且就连遥控指挥很多时候都保障不了，会不会真像母亲说的那样，再拖下去把孩子的学习成长耽误了可怎么办？她越想越觉得难受，走回安置小区的路上，她暗暗给自己下了个决心：做完滨江悦府，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回到女儿身边去！ 刚进寝室的门，一岚又发来视频：“雨燕，你下班没？”一岚靠在床头问。“下了，刚进门。”雨燕把包丢在凳子上，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带着心事地问：“一岚，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回成川去，陪在家人身边啊？我感觉现在这样，好亏欠孩子！”一岚没想到雨燕上来就心情不好，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说起这个？”“哎，没什么大事，现在家里孩子辅导作业、签字都没个大人，你说我这个当妈的是不是太不称职了？”一岚一听，原本高兴的神情也变得黯淡，想了想说：“你好歹也把你女儿陪到了三岁多才来江州的，要说不称职，我才是最不称职的那个妈。我生了我家芮宝，只休了一个半月产假就回卓信上班去了，也是异地项目，既没陪伴也给她吃够母乳，她基本靠吃奶粉长大，孩子都是奶奶和爸爸带大的，到现在她都跟我不是太亲。即使我现在回成川去，但她马上就要上初中去住校了，照样陪不了她，可能她也不需要我陪伴了。”一岚说完有些伤感，顿了一下又说：“雨燕，你也别想多了，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雨燕黯然神伤，从桌上抽张纸擦了一下眼角说：“不是我想太多，现实困难就摆在眼前！一岚，我现在才知道，女人要平衡好家庭和工作，实在太难了，尤其咱们还是异地工作的女人！”“是啊，雨燕，你问我想什么时候回成川，其实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过回去，只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了生活压力也好，为了个人发展也罢，一直逼迫着自己往前走，离家越来越远，就这样走到了今天。我想，等安苍一期结算办完，我应该就要回去了吧，主要是公司以后也不可能有新项目了。”一岚说完，想等着雨燕接话，可雨燕心情低落只叹气，一岚突然调转话题：“哎呀，不聊这个了，我告诉你件事，我怀孕了。”雨燕很惊讶，情绪也跟着高了些：“真的？几个月了？怎么上次过来都没听你说？”“才两个多月，前几天有点儿见红，去看了医生，说还不是很稳，所以我都没告诉其他人。” 雨燕高兴地说：“恭喜你啊，现在安苍一期相对清闲，正适合养胎，你可当心点儿，毕竟咱们现在都不年轻了。”“是呀，我都三十九了，再不生，就生不出来了。”雨燕关切地问：“那以后洪安这边的工作，你还兼不兼？可别太累了。”一岚说：“现在大项招标基本都差不多了，我打算最近就把工作都移交给梁雪。洪安那边我倒是不担心，就是八期这边闹心，听说项目又停工了，我真是郁闷死了，现在离交房还不到一个月，工程进度还差得很远，最近业主群里天天都在说这事，他们还说要组织大家去维权……”雨燕听了，连忙安慰：“你现在怀着孕呢，千万别跟着添堵，有什么情况你问问展经理不就清楚了？”一岚抱怨说：“找展经理也没用，他现在一接我电话，说他比谁都想给供方付钱，让我去问章总。”“那你问章总了吗？”“问了呀，章光华说他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他给公司担保的两千万贷款到现在都没还，银行都快要查封他个人资产了，他比我还急……哎呀，你说我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去买了八期呢？”雨燕也道：“我还不是一样，成川那么多楼盘不买，偏偏买了卓信蔚蓝轩，下半年能不能交房，我现在也提心吊胆。”“哎，真是要疯了”……两人在视频里一番吐槽之后，雨燕的心情才好了些，于是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这时，方舟回消息了：刚才接了个单去郊县，现在才往回走。明早我去签。雨燕看看时间，都十一点了，她关灯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现在离婚离不掉，家又不像个家，真是苦了孩子了！ 人间四月天，本是草长莺飞、繁花似锦的季节，这时候的金松湖是最美的，湖岸玫瑰盛放，绿草青青，垂柳依依，往年这个时候很多江州人都把这儿当成周末近郊游的好去处，热闹非凡。可今年疫情的的原因，整个金河新区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冷清至极。现在离交房还有二十来天，正常的情况下，这时候都该给业主邮寄《接房通知书》了，可现实的情况是一标段外墙装饰还没完工，二标段才刚开始做外墙就停工了，楼里面的公区装修也没弄，现在所有供方都清楚卓信没钱支付后续工程款，他们可不想陷进泥潭里被活活淹死，都选择摆烂罢工了。住在附近安置小区的业主每天都去工地上查看进度，刚开始的时候工地上看着还有几个人在不紧不慢地忙着，但后来眼尖的业主发现了问题：怎么每天都只有那么几个人？还有大量的活儿都没人做，这不是故意糊弄人嘛。于是开始在群里释放消息，不断有人跑去售楼部要说法，随着去的人越来越多，销售部实在招架不住了。韩天力作为项目总和公司法人，他也心急如焚，但却无计可施，刚开始的时候，韩天力还能找些小工在工地上做点儿零活儿撑着，但现在撑都撑不下去了。韩天力想找倪伟宏和章光华一起想办法，可倪伟宏和章光华却把精力放在江安的新项目上，压根儿没把这边当回事，一两周都不来项目上一次。这天，售楼部里几个业主又来闹得不可开交，韩天力就拍了视频发给倪董，然后给倪董打了电话：“董事长，现在离交房还剩不到二十天了，每天都有业主来售楼部闹，根本没法正常销售，我都快招架不住了。您说可怎么办？请您下个指示！”倪伟宏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但他丝毫不急地说：“天力啊，你是项目总，该你决断的时候你就要敢于决断。现在，疫情不可杭力因素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事，受影响延期交房的项目全国一抓一大把，既然国家给了可以延期三个月交房的政策，该用就用，先给全体业主发通知延期三个月交房吧。” 很快，业主们就收到了延期三个月交房的通知书，群里陆续炸开锅了：“不要拿疫情来糊弄我们，我们又不是傻子！”“去年停工的那三个月，根本就不是因为疫情原因，而是因为欠总包钱，这谁不知道？”“一张纸就想打发我们？不管你延不延期交房，工地上总得继续动啊？现在完全停着算怎么回事？”“卓信就是糊弄咱们呢？以现在的进度，哪怕再延三个月也不可能交房，起码半年以上……”“听说他们现在叫卓越集团了，不是卓信了……”“管他是卓信还是卓越，反正我是冲着卓信的品牌去买房的。”“就是，就是，现在这个卓信集团已经毫无信用可言了……”“我听说现在卓信集团好多项目都停工了，咱们不能相信他们，得想办法让他们继续开工。”“是啊，我们这些人挣点儿苦力钱买套房容易吗？不能让卓信把咱们坑了。”“是啊，我还等着交房，儿子年底结婚啊。”“走，咱得一起去闹，小打小闹他们不会重视，我们谁也不能缺席！”“我去！”“我也去！”“我人在外地，我让家里人去！”……就这样，群里的势头一浪高过一浪，看得丁一岚简直心惊肉跳，她作为公司员工，不便在群里发言，但她内心里又支持大家去闹，多么希望闹了就能有效果，她在纠结当天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她和公司里其他六个同样在八期买了房的同事，拉了个小群，群里也是一片声援之声，纷纷说到时候派家里人参加，必须支持维权，公司有错在先，哪儿还有什么情谊？ 一周之后，几百户业主来势汹汹，把金松湖售楼部围了个水泄不通，全体业主挥舞着拳头，组织领头的是安置小区的老黄，他当初买房有多心切，现在就有多气愤至极，他站在第一排最中间，带着其他业主齐声高喊：“八期动工，八期动工。卓信交房，卓信交房！”韩天力站在二楼窗户前，见这么多人来维权，只好吩咐展经理报了警，安苍县公安局金河新区派出所很快出警，可小小的派出所只有几名警力，负责带队的刘副中队看到这么大阵仗的维权，连忙向上级汇报要求增援，安苍县距离金河新区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达，这七八个警察哪里管得了几百人的场面，现场一度失控。丁一岚先是坐在不远处的车上，看着这些业主高呼喊口号：“倪伟宏出来，何时复工？倪伟宏出来，何时复工？”眼见大家喊了半天，只有销售部的案场经理出来跟警方刘副队解释：“刘警官，我只是在这儿打工的，公司经营管理的事只有找上面的领导。”刘副队严肃地道：“你们韩总今天在不在？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处理。”案场经理只好说：“马上打，我马上打。”于是着急忙慌地跑到旁边去打电话，其它销售部员工都关着大门，躲在门后边不敢出来露面。丁一岚眼见公司主事一个都没出来露面，她越想越生气，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自己的员工身份了，决定下车去办公区二楼看看到底倪伟宏、韩天力他们在不在。 韩天力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业主维权事件，急得满脸通红、直冒冷汗，但除了等着更多的警察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生怕下去了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韩天力把维权视频发到倪伟宏微信上，拨通了倪董视频电话：“董事长，这些业主根本不接受疫情延期交房的的事实，今天他们组织过来闹事了，怎么办？”倪董坐在江安项目部的办公室里，遥控指挥说：“怕什么？都还没到交房时间，这群人有什么理由来闹？该报警报警，他们完全是寻衅滋事，谁带的头？把带头的揪出来，警察也不会任由他们瞎胡闹的！”人群站在售楼部前，喊了半个多小时都不见负责人出来给个说法，人群喊声越来越大，情绪愈发激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走，上里边找人去！还有二楼办公室，他们负责人肯定躲在二楼！”部分人开始突破警察手拉手的防线，有的往售楼部里冲，有的往通往二楼的木平台口子冲。这时，丁一岚绕过维权人群背后，正走到木平台口子上，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忽然间冲过来的一大群人裹挟进人群，人群在大步地跑，可丁一岚怀着身孕却不敢跑，不知后面谁推了她一把，她口中还没来得及喊“大家不要跑”，又被旁边冲上来的人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倒在地。前面的人还往前冲，后面的人见撞倒了人，都大声喊：“撞人啦，撞人啦！”她顿时感觉膝盖可能摔破了皮，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小腹剧痛，顷刻间感觉大腿上一股热流滚滚而下，很快地上就流了一滩血，旁边的人都慌了，有人大声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有点喊：“赶紧打120，快来救人啊！”这时跑在前面的人才停住了脚步，都往回跑过来围观，售楼部门口刘副中队听见呼叫，叫上两个警察连忙往出事这边跑了过来，见丁一岚趴在地上疼得直叫还流了这么多血，冲着人群喊：“散开，都散开，小王，赶紧打120！”此时，丁一岚已经意识到自己肯定是小产了，但她已经疼得话说不了话，再看看自己流了那么多血，已经被吓晕了。 韩天力在楼上接到案场经理电话，他见增援的警察还没来，又不敢立刻下去，就对案场经理吼道：“慌什么慌，现场不是有警察在吗？我这就下来！”他叫来展经理说：“展翔，你先下楼去应付一下刘中队，我跟倪董再请示一下马上下来！”话刚说完，就听到楼下一片喧哗，还有人大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他生怕自己的地盘上闹出人命，那作为公司法人责任就摊大了。他马上拔腿往楼下跑去，展经理也跟在后面。当他们冲到木平台口子外，发现倒地流血的人居然是丁一岚，韩天力问展翔：“怎么是丁一岚？赶紧打120送医院，让小邱给她家里人打电话！快，快！”小邱翻出员工通讯录，立刻给吴明辉打电话：“喂，是丁一岚家属吴明辉吗？这里是金松湖项目办公室，她在楼下摔倒了，大腿往下流了很多血。”吴明辉这时候正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顿时急了，地问：“是，我是他老公，她怎么摔的？你们赶紧送医院啊，她还怀着孩子呢！”小邱连忙问：“她在楼下被人撞了一下，你说她怀了孩子？那会不会是小产了？”“哎呀，快打120啊，送妇产医院。告诉医生，她是B型熊猫血！我在昆明这边出差，现在赶回来也得下午了。你们先帮我照顾一下。”小邱这时听到楼下120的警笛声，连忙说：“好，好，救护车到了，我马上下去说明情况！”小邱一路狂奔下楼，跑到韩天力面前汇报了情况。待救护车停稳，下来一男一女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就往这边跑，刘副中队连忙喊：“医生，这里，这里！其他人都让一下。”跑在前边的男医生问：“怎么受的伤？什么情况？”小邱上前说：“刚给她老公打电话了，说她怀孕了，刚被撞了一下，很可能是小产了，才出这么多血！”医生查看了一下情况，一边和众人把丁一岚抬上担架，一边说：“好，那送江州市妇产医院。”小邱拉住男医生说：“医生，她老公说她是B型熊猫血！”男医生听了眉头一紧，但来不及解释什么，只说：“快，你们跟两个人去！”韩天力对小邱说：“邱莉，你先跟着去一下，马上联系安苍分公司那边行政部，让他们赶紧去个人！我马上给殷总打电话。”等救护车刚开走，韩天力拨通了殷总电话：“殷总，丁一岚跑到金松湖这边来跟这些业主瞎胡闹……”这时从安苍过来增援的一大群警察到了现场，维权的人群见来了这么多警察，刚刚又出了流血事件，都不敢再继续闹腾，只站在原地七嘴八舌地议论，带队的李大队长大声问：“公司负责人韩天力在哪里，过来一下！”韩天力听到李大队叫自己的名字，连忙挂了电话，点头哈腰地跑过去：“李大队，我就是韩天力。感谢你们来支援！”李大队又问业主那边：“你们今天谁带的头，来三个人，我了解情况……”老黄和另外两个站在前排的人举手：“我进去！”“我来！” 这时候，覃雨燕正在展厅给营销部开会，她说：“离售楼部开放还有两周，离开盘只剩一个月，到目前为止，咨询排号数据都还起不来。易帆，广告媒介要加大宣传力度，刚刚会前我电话请示了罗总和殷总，他们同意在上次签批方案的基础上，再加一场全城直播，让外地的洪安人也都能通过直播关注到咱们项目，你马上约洪安在线过来谈；王玉娇，中介渠道的签约争取本周内签完，下周在洪城大酒店做一场渠道启动宣讲大会，同时邀约所有中介经纪人售楼部开放当天全部到场帮我们拉人气……咱们必须趁售楼部开放这个节点，把项目知名度、案场人气、渠道带客量、排号量全部拉起来。”易帆说：“我马上约洪安在线，让他们下午过来谈。”王玉娇听了，有些焦虑地说：“没问题，中介公司明天内就能签完。但是燕姐，会前我刚得到消息，恒都二期今天又降价了，这次直接从均价六千五降到了五千五，他们再这样降下去，这不是赤裸裸的血战肉搏吗？咱们还怎么开盘啊？”雨燕一听头都大了，想了想道：“先做好我们自己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散会！”易帆拿起手机递到雨燕面前：“燕姐，金松湖那边维权出事了，好像是丁经理被送去医院了……你看，这是邱莉！”王玉娇也说：“燕姐，我这儿也有视频了，呀，真的是丁经理！”雨燕点开视频一看：“天啊！怎么会这样？！叫她别跟着去……我得马上去医院看看她，易帆、玉娇你们抓紧手里的事。”雨燕说完，抓起桌上的手机，冲向楼梯口噔噔噔就下了楼。 雨燕开着车一路狂飙来到妇产医院，在急救室门口找到了邱莉，邱莉连忙跑过来说：“覃总，刚才好吓人，丁经理一路流了好多血！医生正在里边抢救！”小邱话还没落音，抢救室的门哐当一声开了，里面急匆匆出来个中年女医生问：“丁一岚家属在不在？”小邱和雨燕连忙跑上前去，“病人刚做完清宫手术，现在失血性休克，需要大量输血，但江州血库B型熊猫血库存只有600毫升，家属能不想到办法？”邱莉说：“她老公要下午才来，我们都是她同事。”医生说：“我们这边正在联系志愿者献血，但现在疫情之下，病人需要的输血量太大而且血型特殊，短时间内很难找来足够献血者。赶紧给家属打电话，问问他们能不能找到同血型的人？拖久了怕有生命危险，我们先给她输这600毫升。”雨燕一听也着急了，问小邱：“一岚手机呢？给我！我联系她弟弟试试。”邱莉掏出包里的手机递给雨燕，但雨燕接过手机却打不开密码，她问医生：“能不能拿进去给病人摁下指纹开机，我联系一下她父母那边。”医生同意了，接过手机转身进了抢救室。邱莉这时打通了吴明辉电话：“吴哥，医生说江州这边血库也缺熊猫血，让家属一起想办法，你们能不能……？”吴明辉那边跑得气喘吁吁地说：“这血型她生我女儿的时候听医生说的，当时也没输过血，我上哪儿找去啊？我想想办法。我刚到机场，我还得去做个加急核酸检测，不然下午登不了机回不来。”雨燕突然想到公司里的同事们，连忙转头给小邱说：“在公司群里发一发，看有没有谁是这个血型愿意来输血的？”同一时间，雨燕在洪安公司群里问：“有没有谁是B型熊猫血？在线急等献血！”可群里一连串的回复都是：不是！我A型！不是！…… 等医生拿了手机出来，雨燕点开通讯录，着急地给丁一俊拨了过去：“丁一俊，你姐小产大出血，在江州市妇产医院抢救，医生说江州血库缺B型熊猫血，赶紧问问你爸妈，看看你们家里人能不能找到熊猫血给你姐输？拖久了会有生命危险，你们赶紧过来。”丁一俊先是一愣，然后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雨燕没有听出丁一俊的心慌着急，她也不知道丁一俊父子会不会想办法救一岚，但直觉告诉她，这人命关天的时候，作为亲人再大的心结也该放下，先救了一岚再说。过了半个小时，医生又出来催问：“家属那边怎么说？医院这边只找到两个合适的献血志愿者，还是不够！”正在这时一岚手机响了，雨燕赶紧接听，电话里丁一俊的声音混合着车载导航语音说：“我们在来的路上，麻烦你发个医院的定位，我来给我姐输血，我也是B型熊猫血。”雨燕很是意外，连忙把手机伸到医生面前，对着手机问：“你们几点能到？定位我马上发给你。”“一点前就能到，我争取再快点儿。”电话里导航语音在提醒：您已超速，请减速慢行！雨燕喜极而泣，对医生说：“她弟弟赶过来了，说是B型熊猫血，在路上了。”医生也露出了笑容：“到了马上去采血验血！” 此时，金松湖售楼部那边，经过两三个小时的情况了解和双方协商，李大队拿着韩天力书写的复工承诺书，来到售楼部外，站在台阶上高声道：“各位业主，大家都静一静。经过对项目建设情况和双方诉求的了解，针对今天的事件，我作以下现场调解：首先，作为业主，你们希望项目尽快复工和尽早收房的愿望和要求都是合理的，理应得到金松湖置业有限公司支持，韩总这边已经写下了复工承诺书和具体落实措施，你们业主代表手里有一份，具体内容下去给大家传达。同时，我们警方也有留底，后期会持续关注这件事。另一方面，你们今天聚集在一起围攻项目部并且造成了冲撞流血事件，而且疫情当前，这样大规模的人群聚集是很容易发生感染的，这种行为是违反相关疫情防控规定的，我们县公安局严令禁止这种聚众维权行为，扰乱社会秩序不说，更影响公共安全。就拿刚才的情况来说，如果伤者追究法律责任，你们今天组织带头的人、冲撞致人跌倒受伤的人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希望你们保持理性，避免再次造成不必要的后果。另外，希望你们下来能组织业主代表，去医院看望今天的伤者，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友好协商解决。大家务必理性维权，都回去吧。”人群一片安静，见老黄站在台阶上往外一挥手，大家这才散了。 傍晚时分，丁一岚躺在病床上，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旁边的雨燕眼尖：“醒了，一岚醒了，小邱，快去叫医生来。”一群人立马围了过去，丁一岚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又看见自己老公、弟弟还有母亲、同事们都围在自己床前，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吴明辉连忙上前道：“老婆，你咋这么不小心？！”母亲王桂兰连忙拉了拉吴明辉的袖子，示意叫他不要责怪，然后俯下身子问：“岚岚，还疼不疼？”雨燕也问：“一岚，你好点儿了吗？”一岚眼含热泪点点头，这时医生来了，严肃地说：“别围这么多人，病人要休息！留一个照顾就行了，你们去外边等。”一岚母亲说：“我留下来照顾。”其他人赶紧都退到了门外去了。等医生检查完，走出病房说：“36床家属，病人已经度过危险了，但别让她再情绪激动。跟我来，说一下注意事项。”吴明辉跟着跑了去。一岚父亲丁大全坐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丁一俊走过去说：“爸，姐醒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丁大全“哦”了一声，扶着椅子把手站起来，朝病房这头望了一眼，又慢慢坐下道：“不去了，你妈在里边就行了。”丁一俊也不好劝，叹了口气摇头走开了。这时雨燕和小邱进到病房里，小邱说：“丁经理，殷总那边说了，你这次住院的费用工伤全额报销。你好好休养，我就先回去了。”等小邱走后，雨燕凑近些道：“一岚，你真是吓死我们了！什么都别想，早点把身体养好。”雨燕看了眼坐在门边椅子上的一岚母亲，低声微笑着说：“叔叔阿姨和你弟他们中午就赶来了。我才知道你是熊猫血，两个志愿者给你输了血都不够，等到你弟到了才凑够了输血量。听说你们都是遗传你爸的血型，关键时刻他们放下一切来救你，多好啊！你后面好好跟他们说，千万别再激动了，医生说你不能激动。”一岚一边眼角流泪，一边点头说：“雨燕，你那么忙，你先回去吧，他们在就行了！” 第六十四章 争夺讨伐 覃雨燕离开病房下楼时，天已经黑了，路过一楼急诊科，看见急诊门外排着长队，人们都戴着口罩焦急地等着看病，有大人抱着发烧的孩子，有咳嗽不止的老人，有捂着肚子难受的年轻人，还有搀扶着病人站在墙边挂吊瓶输液的人，那人忍不住抱怨：“排了三个小时才看到急诊，终于输上液了，连个床位、椅子都没有！这疫情真是害死人了！”雨燕走出医院大门，见沿街路旁搭着二三十米长的蓝色帐篷，这是医院临时规划出来的核酸检测区，帐篷里依然灯火通明，戴着口罩等待做核酸的队伍起码有两百米，完全看不到尾巴。开车回去的路上，想起今天视频里那些愤怒维权的人，想起为了房子导致流血小产遭受身心打击的一岚，再想想自己艰难的买房经历和同样未知的结果，覃雨燕一路上的心情像被人揉碎了踩在地上一样难受。等到了洪安工地板房外边，她停下车给殷总打了个电话：“领导，我才从丁一岚那儿回来，她已经醒了，医生说没有危险了。”殷总说了声“哦”，雨燕又说：“看到今天维权的那些业主，真是太难受了！领导，我终于明白了你在洪安项目上，为什么宁可牺牲小股东利益也要换取硕丰建工来保障‘项目安全’了。”殷总轻声一笑，半响才感慨地说：“房子啊，对中国人来说，是家庭、是婚嫁、是传承、是财富，是一辈子的依靠，大部分购房者省吃俭用存首付，日积月累还月供，最期待的就是收房入住。希望一旦落空，不等于要了他们的命！所以啊，我们不一定要走快，但一定要走稳，要守住地产人最起码的良心。”“领导，恒都二期的价格今天又降了一千，比咱们的预算均价都低了八九百了，我担心……”“担心有什么用？恒都想要快速清盘保命，这未必不是好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拦得住吗？做好咱自己的吧！” 晚上的病房里，一岚母亲正在给女儿一勺一勺地喂汤，边喂边说：“一俊跑了几个餐馆，只买到了份鱼汤，医院不比家里，等出了院给你好好补补。明辉下去买东西去了，我让一俊和你爸先回去了，我在这儿照顾你到出院。”一岚听到说父亲连看都没进来看一眼，就已经走了，失落地说：“不想喝了，待会儿再喝。”她见母亲把汤放在了旁边桌上，不爽快地说：“进都没进来，跑这么远来干什么？！”母亲愣了一下，然后说：“你昏迷的时候，他进来看了你的，醒了之后怕你情绪激动，就没再进来！”一岚这才释怀了些，随口问：“他腿怎么样了？”母亲见一岚心里还是关心着父亲，高兴地连忙说：“你爸腿恢复得差不多了，都亏你转过来的钱才做了手术，现在又嚷嚷着想去公园那边上班呢。”一岚不理解地怨道：“他这是何苦呢？这么一把年纪了不要命了？”母亲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拉过她的手说：“一岚啊，这些年你爸确实有很多做得过分的地方，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怪他，他今天本来也想给你输血的，可医生说他年纪大了不让验血。”一岚心头略过一丝感动，嘴上依然口是心非地说：“从我记事起，他就重男轻女，偏爱丁一俊，他能有什么苦衷？” 母亲慢慢地道：“你二叔结婚早，先后生了两个女儿。你爸当兵去了结婚得晚，我生了你之后，你奶奶就把抱孙子的压力给了你爸，说不见到孙子死不瞑目。”“什么，我爸还当过兵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母亲神情黯淡地道：“八十年代初，计划生育政策很严，你爸当兵的更不允许生二胎。八五年，为了偷偷生二胎，你爸就让我带着你去了重庆你表姨婆家，想着等到孩子生了，他也差不多退伍了。生下一俊后，我营养不良身体又弱，你们两个我根本照顾不过来，就把你送回去让你奶奶带，那时你三岁多，临走时还嘱咐你回去千万别跟人提起弟弟的事。有一天你淘气，被你奶奶就打了一你巴掌，你天生性子烈，在院子里边跑边哭着喊‘你敢打我，我以后就打我弟弟！’结果刚好被路过的村妇女主任听到，第二天，她就带着人来家里找，前几次他们来都没找到我。直到你弟弟半岁时，我觉得在外躲了这么久应该没事了，于是带着你弟回了家，结果妇女主任和计生委的人很快就到了我们家。不久之后，你爸在部队就收到了处罚通知，不但被通报批评，还被开除出了部队。那时候，距离他退伍只剩三个月，为了怕人议论，他还在外边躲了三个月才回的家，假装是正常退伍回来的。他一直觉得这事很丢人，我们都没再提起过。”一岚眼里泛着泪听完，心里甚是酸楚，一边觉得父亲重男轻女是活该，一边又为父亲因自己说错话被部队开除错失一生而惋惜，半响她才说了句：“我那么小懂什么？还不是他骨子里的旧思想造成的这一切！”母亲叹息道：“是，这不怪你。他确实受你奶奶的影响有些偏袒你弟弟，同时心里也积攒了太多怨气和不甘心，跟同样服了五年义务兵的人比，他这些年没有固定工作，只能跟着别人去打零工供养你们俩，没有退伍军人补贴，现在老了连养老金也没有，可能这就是他性格逐渐走极端的原因。哎，这也是他活该受的，怨不得你们。”一岚两行泪从眼角流下来，难以置信地道：“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呢？”母亲一脸认命的表情，木讷地看着窗外，喃喃地道：“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呢？”一岚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不可思议的故事，她潜藏在心底的怨恨、不解和痛楚，再加上今天的伤痛遭遇，这一刻通通地释放了出来，她把头埋进双手里，像个被冤枉的孩子一般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老黄带着四五个业主，提着水果、牛奶等慰问品来到医院看望一岚，他们见一岚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心里充满了愧疚，老黄带头说：“小丁啊，昨天的事，都是我们的错，听说孩子都没保住，没想到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我们今天是来给你道歉的。我们都对不住你！”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小丁，实在是对不住你。”站在一旁的吴明辉，怒目圆睁地看着这几个来人，手里额拳头攥得紧紧的，但又不好当着一岚的面与他们对峙。老黄继续说：“昨晚上我们业主群商量了一下，你这次住院的费用，我们大家伙儿一起帮你承担，我们人多平摊到每家头上也不多，请你原谅我们。”一岚见他们如此诚恳，也不好再责怪，便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如实说：“昨天也是一场意外，你们的着急的心情我也理解，道歉我收下了，我的住院费不用你们操心了，我走工伤去报！你们都回去吧。”老黄几个听了一岚既不责怪，也不用掏钱，心里都松快了不少，吴明辉在旁边没好气地说：“走吧，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都赶紧走吧……”其他几个人只好往外走，老黄迟迟没挪步子，等吴明辉催得急了，才往外走了一步，但随即又铁了心一般回过头来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小丁啊，我们都知道，你也是在卓信上班的，但同时你也是八期业主啊，往后你得和我们站一边才对啊。若真交不了房，你要是不好出面闹，那你帮我们在背后想办法啊，我们这么多人一辈子的血汗钱，不能让卓信这家黑心公司都昧了去！”吴明辉听到这话怒气也消了一些，其他几个业主也停下脚步，都说：“是啊，小丁，我们都是外人，根本不了解你们公司内部的情况，谁才是真正管事的？我们文化程度也不高，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看到大伙儿如此无助的眼神，一岚原本不想再参与维权的心，又悸动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吴明辉，这时吴明辉给了她个肯定的眼神，半晌一岚才道：“再说吧，你先走吧！”老黄不死心地一边往外走，一边重复道：“小丁啊，你一定要好好想想！我们需要你！”等这几个人出了病房门，吴明辉坐下商量似的口吻说：“老婆，他们这帮人虽然可气，但又跟咱们同病相怜，哎，这以后啊，你可别再去跟着他们闹了！若真想参与，就像他们说的，帮他们在背后出出主意就好了！”一岚想了想，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一个月后，滨江悦府售楼部里，正在进行第二天的开盘活动布场和流程演练，雨燕站在沙盘旁指挥：“易帆，让广告公司把这个桁架往左移一下，这个选房入口太宽了。”易帆对着旁边正在贴画面的工人说：“何工，来搭把手，往左推一把。”雨燕看了看合适，又转过头喊道：“何旭，明天你喊号就站在这个位置，你去试一下音响，我听听场内外的效果音量是否合适。”何旭右手拿着话筒跑到点位上，看着左手上的稿子，煞有介事地喊道：“请1号、2号、3号客户进入选房区，你们的选房时间为5分钟，请把握好时间！请4号、5号、6号客户做好准备……”雨燕跑到场外听了听，又进到里边听了两秒，然后说：“易帆，那个大音响的角度可能要稍微往里转一下，内场音量有点儿弱，你们再试试。”这时王玉娇手持Ipad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满脸焦虑地道：“覃总，开盘邀约第二次复核电话都打完了，明天能到场客户只有这些。”说完点开Ipad屏幕，递到雨燕面前，雨燕一看差点倒吸一口凉气，疑惑地问：“第一遍邀约电话统计不是还有九十六组客户到场吗？怎么现在只剩了四十组？什么情况？”王玉娇说：“这四十组可能都还有些勉强，置业顾问挨个问了，其他不来的客户大多数支支吾吾各种理由推脱，也有部分客户直接说咱们太贵了。”雨燕捂住脑袋边想边分析：“短短五六天功夫，怎么可能一大半的客户都说不来了？而且我们首开的优惠力度都还没公布，他们怎么就笃定我们太贵呢？连看都不来看！”然后笃定地说：“这里边肯定有什么突发情况，是我们不知道的，王玉娇，马上从内外着手调查，让蒲找同行和中介打听，另外找十个跟咱们关系最好的客户私下了解，问问他们不来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特别针对恒都二期的动态进行深挖，多半是他们耍了什么阴招！”王玉娇“了”一声，飞一般地往办公室跑去。 雨燕看着签约组那边还没准备好，嘱咐易帆道：“易帆，你来统筹，把所有的物料再清点一遍，流程全部过一遍。”说完，她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背后钱晓天从外边回来叫住她：“覃总，我路过恒都一期售楼部，里边两组客户同时拿着合同喜笑颜开地出来，怎么他们卖得这么好？”雨燕更加笃定地说：“他们肯定搞了什么鬼！”然后把刚才的数据跟钱晓天说了，钱晓天也跟着变了脸色，焦虑地说：“那明天多半要准备肉搏了！”一会儿功夫，王玉娇出来气呼呼地说：“覃总，钱总，我们找到原因了，去办公室说。”两人连忙跟着进了办公室，蒲羽连忙点开刚才的通话录音：小蒲，我姨妈昨晚上在恒都二期都买了，听说买成四千五，比你们宣传的价格便宜近两千块。这时，置业顾问文雯急慌慌地跑进来：“王经理，王经理，我一个要好的中介朋友说，昨晚上恒都给他们挨个打电话，说房价在之前的基础上直降一千，现在四千五的均价。渠道佣金当即上调到两万五一套了，客户签定合同，当场现金结佣。昨晚上十二点前定房，再送一年物业费。他们是不是疯了？”雨燕只感觉血一下子涌上头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针见血地道：“这就对上了，他们利用高佣金和超低价诱惑把我们的渠道客户一锅端了，好卑鄙的手段！！这岂止是疯了，简直是不要命啊！”晓天一拳砸在桌面上，愤怒地说：“我们之前算过，恒都二期的成本起码要五千八，居然亏这么大一截来甩货，把整个洪安的市场直降了三分之一，太无耻了，这样下去，他们后面交不交得到房都难说！”王玉娇也恨得牙痒痒：“就是，恒都这样了，那些业主居然还敢买啊？也不怕烂尾！”雨燕一拍桌子，镇定地道：“王玉娇，马上梳理一份对抗说辞，重点提示超低价购房潜在的交付风险，强调我们项目是开发企业和总包承建一体化的零风险模式，挨个给所有的客户电话通知到位。能挽回一户是一户，能劝一个是一个！我出去给领导们汇报一下。”雨燕拿着电话往外走，钱晓天跟在后边着急地说：“咱现在要想办法加大开盘优惠，不然明天怎么转定？还要熬到签合同，客户只要一听到恒都的消息，即使转了定可能也会放弃我们这边！”雨燕快步走到售楼部外的街面上，才回道：“我知道，让我想想！你有什么好建议？”钱晓天摇摇头表示还没想到，于是点燃了一支烟在旁边冥思苦想起来。 接到消息的殷智明，也半天没说话，雨燕站售楼部外在街边上，听电话里没反应，便说道：“领导，明天的数据注定很难看，整个洪安的渠道客户怕是要被他们洗干净！”过了一会儿，殷总才说：“不是还有四十来组自然到访客户吗？务必把这部分把握好！对了，安苍一二期的员工和物业加起来有七八十人，我马上安排他们明天一早都过去给你们助人气，即便丢了客户也不能丢了气势！不怕，恒都总有卖完的一天！”听到殷总的支持，雨燕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依然像是悬着一颗雷。雨燕突然灵机一动，请示道：“领导，恒都二期大甩卖的消息，也难免会传到我们自然到访客户的耳朵里，咱们之前定的开盘礼品现在看来吸引力不够了，我想安苍一期那边剩余的那批燃气干衣机和燃气灶产品，能不能临时调一部分过来救救急，到时候两家公司进行结算就行了。明天转定的业主，每户赠送一台燃气干衣机和一套燃气灶，礼品价值增加小一万。这样，咱们既处置了闲置礼品，又把开盘实惠做到了最大化！”殷总思考了两秒问：“一期这边还剩多少套？”“去年底我们盘点过，还有五十来套。”“行，那先拉三十套过去！你们马上联系车过来拉，同时你给罗总也汇报一下这个事，让他知道咱们的决心和诚意。”打完这通电话，雨燕连忙把新的安排部署了下去，让易帆在广告公司找了一个相熟的货车师傅，直接跟安苍那边的黎梦联系对接，请黎梦在那边帮忙上车点数，这边直接收货下车。晚上十点钟，覃雨燕看见货到入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仍旧忐忑不安。 第二天一早，滨江悦府的售楼部气氛热烈，场内外氛围一片红火喜庆，豪华的家电礼品堆起了高高的礼品墙，从安苍身着便装陆续过来的员工们逐渐把案场人气拉高，随着排号客户的陆续到来，开盘活动进入了半小时倒计时。覃雨燕站在销售前厅，紧盯着排号客户的到场情况，王玉娇不停追问置业顾问：“你们还没签到的客户，赶紧再问问到哪儿了？”“李均，你客户杨姐五分钟前不是说在停车了吗，怎么还没进来签到？”几乎是同时，物业王经理跑进来道：“不好啦，覃总，从街对面恒都工地里突然出来六个举广告牌的人，上面写着‘4500均价，最后一天’，站在街对面拦截我们的客户……”雨燕，连忙跑出门去，看到对面果真站着六个手举广告牌的人，正朝着滨江悦府这边挥舞，有一组原本下了车要直奔滨江悦府而来的客户，顿时被这群手举广告牌的人吸引了过去，王玉娇这时也出来看到了，连忙朝里喊：“李均，李均，那不是杨姐吗？赶紧去把杨姐拉过来。”李均冲出来一看，飞也似的朝马路对面奔了过去，和保安一起连请带拉地把杨姐带了过来。雨燕问：“什么时候出现的？咱们路两头不是都有安保组的人在把守吗？” 王经理气愤地说：“我一直都站在这儿，根本没看到他们过来，刚刚转过身说了两句话，他们就出现在了对面，他们肯定是从对面工地大门里趁我们不注意钻出来的。”然后大手一挥地说：“我马上带两个人过去把他们轰走，太不要脸了，抢客抢到我们门口了。”钱晓天这时听到风声也从里边跑了出来，恼怒地吼了一声：“妈的恒都，吃相太难看了，看我过去怎么收拾他们？！”于是马上叫来四五个保安，跑过街对面去，听到物业王经理跟那群人说：“要拓客，上你们自己地盘去？别在这儿捣乱！哪有杵在我们售楼部门口截客的道理？”其中一个壮硕的男子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在自己楼盘前宣传，哪儿碍着你们了？你们的地盘在对面！”王经理怒怼道：“少在这儿蛮横无理，你们售楼部在前面路口一期那边！信不信我今天就雇二十个小蜜蜂天天守在你们售楼部门口去？”那男子一听有点儿发虚道：“有本事你雇！反正今天安排的工作地点就在这儿，我们哪儿也去不了！”王经理一下子怒了：“嘿，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钱晓天哪儿受得了这样的挑唆，几乎是同时间喊道：“大白天，明目张胆抢客户，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我已经打了110了，警察马上到！直接收牌子，把他们提溜出去！”这几个人听到警察马上来，顿时怂了一半，几个保安纷纷趁机一把夺了他们手中的举牌，连拉带推地把这六个人带离了滨江悦府的大门外的区域。但这六个人并不死心，依然分散地站在街口两侧的人行通道边，希望能捡到路过的客户，驻扎在街口的滨江悦府保安们，则虎视眈眈地与他们保持着目光对峙。 回到售楼部门口，王经理问钱晓天：“钱总，你真打110了吗？”钱晓天笑了笑道：“警察们那么忙，没必要惊动他们，吓唬吓唬就行了！开盘大吉的日子，不能破坏了我们的氛围！”这时覃雨燕从里边匆匆出来，朝着左右两个路口张望了一番，然后对王经理说：“能来的客户都已经进场，还有五分钟选房就开始了。待会儿选完房出来的每一组客户，你们轮流派人护送到车上，看着客户开车离开。若是没开车的客户，统一为他们安排打车服务，活动后统一报销！总之，客户签合同之前，不能再让对面的给截胡了。”王经理立刻领命点头，立马拿起对讲机道：“外场各点位注意：客户基本已入场，秩序停车岗的只留一人执行停车任务，其余四人速来售楼部前集合，流动巡逻岗两人也暂停巡逻，都速来售楼部前，重新分配重要任务……” 雨燕进到售楼部前厅，这时签到处有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小伙子，说着普通话：“我昨晚才从外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排号，我直接进去选房，帮我登记一下。”小伙子一边说话，一边朝里边等候区机灵地张望着。雨燕觉察出一丝不对，这人买房既不说本地话，也没带家属，想起之前来咨询过的客户要么已经入了场，要么已经明确不来了，怎么突然出现这么个新客户？于是对签到专员说：“先请这位先生出示一下身份证，帮他复印一下，再签到……”在这人递交身份证的时候，雨燕给这人拍了一张侧脸照片发到部门群里，问：“这谁？”很快，蒲羽在群里回复道：“恒都销售经理，前两天刚换了人，姓杜！昨晚上看前同事发的聚餐朋友圈里有他。”随即转发了那张照片出来，雨燕一看，果真不假，照片上这人一身职业西装，站在C位跟一群销售人员举杯！现在虽然带着口罩，但脸庞上半部和发型，一看就是同一个人，雨燕气得顿时在心里爆了粗口：奶奶的，正想找你算账呢！她朝门外几个大跨步，跟钱晓天和物业王经理三言两语一说，然后道：“交给你们俩了，带到旁边板房去喝茶！”两人也跟着怒火上头，异口同声道“好呢”，就快步进到前厅来，见那人刚好拿回身份证揣进裤兜，在他去接身份证复印件的时候，两人一边一个把他胳膊一架，晓天道：“走，兄弟，请你喝杯茶去！”那人强行解释：“我真的来看房的！”晓天笑着说：“知道，我亲自带你去看房！”两人把他架出售楼部大门，那人想使劲挣脱，却被钱晓天和王经理架得死死地拖着走，几步就到了旁边板房会议室里，王经理把门咔嚓一关，把这人摁在椅子上坐下，晓天打开手机视频，对着这人怒问道：“你们还有没有起码的商业底线？有本事来点儿高明的手段，正大光明地赢我们，怎么净是下三滥的江湖伎俩！”那人畏畏缩缩地道：“我也才刚来，都是执行公司的政策！”晓天使劲一拍桌子，怒斥道：“设计方案违规操作、超低价抛售拉垮市场均价，连夜抬高渠道佣金洗客、到竞品开盘现场抢客、假装客户扰乱我司正常开盘，都是你们公司的决策？你是个傀儡还是替死鬼？”那人顿时像被钱晓天扯掉了底裤似的羞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公司只要现金流，我-我还不是被-被逼的，销售经理三个月达不成业绩就得走人……”晓天更怒了道：“小子，回去告诉你们公司，胆敢再这样无底线恶意竞争，请你们滚出洪安去！滚！”晓天示意王经理松手，那人见状连忙挣脱王经理的手，仓皇逃跑到门口扒拉开会议室的大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晓天拿着手机跟了出去继续拍，拍下了那人像做贼被抓了现行一样跑上街面，狼狈不堪地向恒都售楼部方向逃去的背影。晓天随即把视频发到洪安同行群里，群里很快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讨伐之声：这是恒都的人吗？对，就是恒都的销售经理，好像刚来的！怎么这么下三滥？！做贼被抓现行，丢人丢到家！第一批客户买成七千多，现在降成四千五，恶意扰乱市场，不顾业主利益，恒都太垃圾了！罪魁祸首的恒都，就该滚出洪安去！我们洪安不欢迎这样的无良开发商！对，无良恒都滚出洪安去！滚出去！滚出去！……钱晓天看着这些评论，呵呵一笑，心里别提多爽了。 此时，售楼部里边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选房环节，一番看似紧张激烈地喊号、选房、签单之后，随着定了房的业主陆续喜笑颜开地离开，售楼部里的人越来越少，整个开盘活动也逐渐接近尾声。晓天从板房那边过来，把手机伸到雨燕面前，解气地道：“看，解决了！”雨燕点开视频看了看，又看到群里连绵不绝的骂声，勉强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活该！干得好！”晓天伸着脖子看了看里面选房区和签约区已经没了客户，连忙问：“怎么样，多少套？”雨燕在手心上写了个“17”，然后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墙边凳子上，泄气地道：“天啊，怎么跟股东们交代？！” 第六十五章 刑拘 晓天也跟着坐到旁边，对雨燕说：“想想当初安苍一期开盘，那时正值房地产高峰，我们尚且卖成那样，更何况今天这样的行业低谷，都是才刚进入一个城市，怕什么？覃总，我相信你一定会逆逆风翻盘的。”雨燕知道晓天这是安慰他，便对他微微一笑，但什么也不想说。这时，丁一岚从卫生间那边过来，看到这情形径直来到雨燕旁边，拍拍她肩膀说：“雨燕，别难过了，都怪那该死的恒都不讲江湖道义！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后边慢慢卖！”晓天听了一岚的安慰说辞，顿时瞪大了眼睛道：“嘿，丁千万，你现在心态变好了呀！”一岚尴尬地道：“吃一堑长一智嘛，这是血的教训换来的。”雨燕把头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说：“这个项目不一样，咱们当初去硕丰投资路演的时候讲得天花乱坠，现在却一败涂地，怎么有脸见张董和罗总啊？！”晓天不以为然地道:“硕丰历来就是慢速稳健的风格，一个楼盘卖了十年还在卖，打死不降价，咱这回算是跟他们契合了。至于我们这些小股东都知道啥情况，更不会怪你，留着后面慢慢卖，说不定利润更高！你不是常说‘尽人事听天命’嘛，或许这回就是天命难违啊。”雨燕看着自己最铁的两位战友都来安慰，心理压力减轻了不少，她从墙边撑起脑袋说：“谢谢两位股东的理解，遇到你们，我真是幸运！”然后拉一岚在旁边坐下，问:“最近我太忙了，都没咋关心你，怎么样，身体恢复得好吗？”“出院后我回家养了半个月，你看嘛，现在又生龙活虎的了。”雨燕看一岚面色红润，又关切地问：“现在你和叔叔阿姨关系好些了吗？”一岚想了想道：“跟我妈好些了，但我爸还是那样，上次来医院我们没见着面他就回去了，等以后找机会再说吧。”“嗯，从上次的事情可以看出，叔叔也是关心你的，以后见了面都好好说，没有解不开的结。”一岚点点头道：“是啊，雨燕，经过上次的事，我终于明白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唯有生命和健康才是第一位的。这以后啊，管它八期什么时候交房，我都不想再去闹腾了，顺其自然吧。”雨燕拍拍一岚手背：“想开了就好！”这时，小蒲走了过来，道：“覃总，京派全屋家装的人到了，在会议室里。开盘总结会通知的十一点。”雨燕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立即起身说：“一岚，我得忙去了。今天过来帮忙的人，都没能留你们好好吃口饭再走，真是太感谢了。下次过来我好好陪你。”她立马收起脸上的惆怅，快步走向会议室那边，边走边在安苍员工群里发了个红包：辛苦老同事们，大恩不言谢！ 第二周例会上，气氛一片紧张，所有人都知道开盘结果糟糕，今天的例会注定是一场批斗会。王玉娇作为销售经理，紧紧地抱着笔记本，战战兢兢地进入会议室坐下，她已经做好了今天要挨批斗的准备。覃雨燕作为营销负责人，表面上看着平静，实则心里已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其他人也都纷纷感到压抑，不敢多说一句，不然多做一个小动作。等所有人都齐了，覃雨燕第一个作汇报：“上周开盘以来截止周日，营销部累计销售住宅20套，申请退号47组。通过客户回访数据统计，主要退号原因是恒都二期通过再度降价和渠道加佣造成的。目前恒都二期还剩一百八十套，据内部可靠消息，他们目标是今年内清盘，所以可能还会继续加大甩货力度，将会持续与我们形成高达两千元以上的价格差。接下来，营销部的策略是：放弃跟他们进行价格对抗，坚持品质路线，加强购房体验升级和服务优化，除了我们原计划下个月底开放的样板房和园林意境区之外，我们建议尽快引进‘京派全屋家装’套餐服务，利用京派全屋家装在全国上千个城市的庞大客户群体和统一厂家集采的价格优势，可以将业主未来的硬装成本降低至少一半以上。基于半年内中介渠道都会被恒都垄断的现状，营销部建议从营销费的渠道佣金预算里，拿出一百万元作为客户装修补贴，每户补贴一万元，既体现了我们硕丰的实力和诚意，又提升了客户服务，而我们滨江悦府作为洪安市首个买房装修一体化的项目，我们就主打‘高品质高性价比、一站式装修服务，省心放心’。至于那些只盯着价格非买恒都的客户，压根儿就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我们依然专注于品质改善细分市场。请两位领导做意见批示。”罗总作为副总先发言：“现在这个恒都啊，着实讨厌，我们在另外两个城市的项目也遇到他们，天天打价格战，开盘来抢客双方差点打起来。要我说啊，你们目前的思路是正确的，咱们硕丰集团向来不跟别人打价格战，我们每个项目都是慢慢卖，等着周边地价房价不断上涨，表面看着战线太长成本很高，但我们的利润并不低。项目这边遇到的情况我跟张董汇报了，他让我们不要着急，恒都总有卖完的时候。刚说的是他们今年内要清盘是吧，那咱们就以时间换空间，且等着吧。至于刚才提的全屋装修方案，我看可以试试。”殷总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在听到罗总这番体谅之词之后，也顿时轻松了不少，笑呵呵地说：“看嘛，雨燕，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张董和罗总都是有远见大格局的人，咱这个项目不追求短期现金流。眼下，我们只做好自己，等样板区出来，还有你们建议的全屋装修展示也尽快弄出来，到时候我不相信打动不了洪安的品质客群……”易帆和王玉娇两人对视一眼，也都长舒了一口气。殷总接着说：“既然渠道中介被恒都垄断了，接下来你们花大力气走自建渠道的路子，主抓全民经纪人。对了，钱晓天，你现在预售也拿了，下半年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协助营销部这边，与各大企事业单位、周边乡镇、村社进行资源整合，广泛撒网立体宣传，把基础做扎实。等到恒都下半年清盘，春节就是咱们主场了……”钱晓天没想到这时候被点名指派工作，连忙拨浪鼓似的点头。“对，对，年底咱们也封顶了，客户下定心里也更稳当，说不定还能涨点价呢。”罗总再次补充，像是给雨燕吃了颗定心丸。覃雨燕这时突然想起恒都销售经理在视频里的那句“三个月达不成业绩就得走人”，再反观自己同样作为营销管理岗的待遇，真像是撞到活菩萨一样的令人难以置信。 等前面营销、综合的议题结束，钱晓天走出板房会议室，笑嘻嘻地跟在覃雨燕后边说：“怎么着，覃总，我预判得准不准？”雨燕带着一丝苦笑，抱着笔记本电脑边走边说：“是，钱总，就没有你预判不准的！但我还是很焦心，这样下去，我们既定的回款计划肯定达不成，年度目标泡汤不说，全员的年终绩效考核都得跟着遭殃，跟小股东们一年退回本金的承诺也无法兑现。还有更重要的，工程建设后期支付也会跟不上，你忘了，咱们这个项目是没有财务成本预算的，到时候资金缺口怎么办？过年就得一起渡劫了！”晓天顿时转换了脸色点点头，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了一口！其实在他心里，雨燕说的这些连锁反应早跟明镜似的，他比谁都着急，他不像丁一岚那样全是自有资金投资，他现在借的那一百多万，每个月还承担着大几千的高额资金利息，早知道市场会这样，当初认缴投资份额时打死他也不同意增加！只是他看着覃雨燕已经压力山大得喘不过气来一般，不忍再去火上浇油了，只得说几句宽心话让她好过一点点罢了。他又吸了两口烟，甩出一句话：“后边的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安排！”雨燕回到营销部办公室，见王玉娇和易帆正在相互吐槽今天开会前后的心情变化，看得出，他们也跟刚坐了过山车一样，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殊不知作为项目操盘人与公司小股东双重身份的覃雨燕和钱晓天他们，心情有多么矛盾和惶恐不安！ 时间一天天过去，为了糊弄业主，金松湖八期工地上只是小打小闹地找了支临时施工队磨洋工罢了，真正的主体外墙施工、公区装修、总平园林等大项工程基本没有什么进展，业主群里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焦躁，大家纷纷想要去金松湖讨要说法，揪出公司的负责人来解决问题，有的个别情绪激动的业主甚至扬言不交房就与他同归于尽！延期三个月交房的日子很快到来，可业主们居然没收到金松湖的任何通知和解释，七八百人集结的维权大军即将再次卷土重来，他们吸取了上次维权流血事件的教训，这一回在背后智囊团的指导下，主动提前联系了安苍县公安局和住建局，提交了合法维权的诉求：“这一次，我们要跟公司实控人对话，要公布项目建设实质进度和具体财务状况。我们希望政府成立专案组对项目运营进行彻查。”公安局和住建局接到诉求后，第一时间向县级领导汇报，县上相关领导开会研究后，批示：“交房事关百姓民生，一定要高度重视，由公安、住建等抽调专业人员立即成立‘专案处置工作领导小组‘，务必确保项目早日交房，尽全力维护老百姓的利益，对于项目公司运营和项目建设中的违规违法行为一律彻查到底。”接到上级任务指派，李大队第一时间联系倪伟宏，要求他必须来现场解决问题。维权当日，正值酷暑高温天气，七八百人站在金松湖外炙烤的烈日下，左等右等都不见倪伟宏人影，李大队和住建局的工作人员也逐渐没了脾气，期间几次电话催问，最终等了两个多小时后，倪伟宏才姗姗来迟，当他下车穿过人群走向售楼部前台阶的时候，人群里愤怒之情一点就被点燃了，大家纷纷拿起提前准备的臭鸡蛋、烂菜叶、矿泉水空瓶等向他砸去，陪同过来的司机和章光华纷纷帮他遮挡着攻击，但倪伟宏依然免不了被击中，打烂的鸡蛋液体顺着他的BOSS衬衫往下流，头发、衬衫和裤子人都被弄脏了，他咬着牙关不还口继续往前走，人群里的谩骂声不绝于耳：“倪伟宏，你个恶毒的大骗子！”“倪伟宏，你个缩头乌龟，你个王八蛋，换我们血汗钱！”“姓倪的，我X你八辈祖宗！”“姓倪的，你骗了我们血汗钱，全家都不得好死！”……人们积压在心里的愤怒情绪一下子被宣泄了出来，反正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倪伟宏红着脸，登上两步台阶。韩天力眼见倪伟宏的到来，他不自觉地往台阶边上靠，这一切本不该他来承受，挣钱的时候他没赶上，现在背锅的事全撂给了他，在他心里，早已把倪伟宏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他心想：这样的围攻老子早已受够了，姓倪的龟孙子，也该你来自己受了！ 李大队见大家情绪激动，害怕场面失控，连忙一边让几十个警察在台阶拉起一道维护秩序的人墙，一边拿着大喇叭喊话：“金松湖八期的业主们，大家都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更不要做极端的事！今天，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现在金松湖公司实际控制人倪伟宏已经到了现场，接下来由县住建局开发办胡主任牵头，由金松湖八期业主代表和开发公司管理层一起参与，共同梳理项目工程进度和财务状况，大家放心，今天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听到李大队喊话，人群这才安静了下来。 三方人员上到二楼大会议室，住建局胡主任和李大队坐在会议座端头，开发方坐一边，业主代表坐一边，经过整整一天的问题梳理，直到傍晚时分，一份沉重的结果终于摆在大家面前：整个楼盘全面建成达到验收交付标准，资金缺口总计九千三百万，其中一标段资金缺口为两千三百万元，二标段资金缺口达七千万元。开发商资金链已断裂，根本无法提供项目复工交付的解决方案。倪伟宏全程只说公司经营不善，多次投资失败，导致项目资不抵债，完全没有一丝主动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被业主和胡主任多次问及如何筹措资金继续复工时，他依然一副摆烂的样子，只想尽快把这个烂摊子甩给社会。最后，看着外边天色已晚，胡主任只好把这一天的结果向业主群体先行公布。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火药库一样，就地爆炸了：“项目只有两百多套房子没卖了，之前卖的上千套房收的钱都去哪儿了？肯定被挪用了！”“肯定被姓倪的私吞了，妈呀，我们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啊……”人群轰地突破警察防线，像发怒的象群一般直接冲上二楼，几分钟就占领了整个办公区，把倪伟宏所在大会议室顿时围了个水泄不通，老黄的老婆站在会议室门口一边哭喊一边骂道：“我们十几年如一日，熬更守夜地经营个烧烤摊儿，就挣这么点儿血汗钱，尽让你们给骗了了，遭天杀的！”随即身子一软，就晕倒在了地上。老黄冲出会议室来看了眼，着急地喊道：“她多半是饿得低血糖了，谁有水给她喂一口，谁去给我买一盒葡萄糖过来！”一会儿，旁人买来葡萄糖口服液给喂了一支，老黄媳妇儿才慢慢睁开眼，老黄让人照顾她媳妇儿，继续投入了斗争之中。在熊熊怒火燃烧之下，人群都跟着领头的老黄他们一片呼喊：“不解决问题，今天谁也不许走！”“不解决问题，我们就耗到底！”“不解决问题，我死给你们看！”……所有警察都跟着上了二楼，站在所有靠窗户的位置，生怕有人想不开。 李大队和胡主任也是一脸焦灼，经现场跟上级领导请示，决定马上成立专案组，由经侦科李大队进行全权负责，针对项目资金去向、留存资产、经营责任等问题进行全方位侦查，势必还老百姓一个公道。这一晚，李大队带着他的团队开始了连夜问询，包括韩天力、章光华等也都被单个带去小会议室做了笔录，业主们纷纷都死守着这间大会议室，不给倪伟宏留一丝逃跑的机会，就他连上厕所都有人跟在身后，大家轮流换班值守，累了困了业主们就地靠在各个办公室的椅子上、通道的沙发上，坐在地毯边儿上靠墙打个盹儿。业主们经过连续两天的现场蹲守，终于迎来了李大队代表专案小组发布的通告：“各位业主，针对金松湖八期楼盘交付问题，安苍县从即日起成立‘专案处置工作领导小组’，并针对项目公司经营违规行为成立‘专案组’，采取“刑事民事结合”方式，我们将从资金组织、项目推进、行政协助、司法处置、信访维稳五个方面统筹化解问题。但由于开发商涉及诉讼和纳税等问题，加之项目现阶段缺乏现金流和可用资产，目前来看案情较为复杂，需要较长时间来推进和解决。请业主们都回去吧，耐心等待我们的调查！”听到这一消息业主们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买个房还如此复杂头疼的事情，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工作小组身上，但他们就想等着看警方接下来将怎么处置倪伟宏这个黑心开发商，大伙儿只是下了楼，依然将信将疑地站在售楼部外迟迟不肯离去。 解除了业主们在二楼的围堵之后，倪伟宏坐在会议室里露出了放松的笑，见李大队从外边进来，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问：“李大队，我都配合两天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李大队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从旁边警察手里拿过拘留证，严肃地道：“倪伟宏，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和第二百七十二条，你涉嫌职务侵占罪和挪用资金罪，请即刻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倪伟宏还想继续狡辩：“都是正常的经营投资失败，哪里侵占和挪用资金了？”话未落音，旁边警察迅速掏出一副手铐，瞬间将他双手牢牢铐住，李大队警告他道：“倪伟宏，给我老实点儿！害这么多业主掏空家底却收不到房，你亏心不亏心？！”然后又对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韩天力和章光华说道：“你们俩，今天不带你们回去，不代表你们没事，随时保持电话畅通，必须无条件配合协助我们调查！”韩天力和章光华吓得脸色都变了，立马跟拨浪鼓似的使劲儿点头。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押着倪伟宏从二楼下来，走出木平台口，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激动地喝彩声和热烈的掌声，斥责声讨更是不绝于耳：“活该，姓倪的，你早该有今天！”“黑心开发商，早该被抓了！”“真该被好好查，姓倪的，赶紧把吃进去的黑心钱，都吐出来！”“丧尽天良的东西，真是辱没了你八辈祖宗！”…… 安苍的办公室里寥寥几个人，显得异常冷清，丁一岚独自坐在自己工位上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她听到殷总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随即殷总拿着电话出来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后就只能听到很轻微的讲电话的声音，但跟谁讲、讲的什么就听不见了。她看着电脑上业主微信群里倪伟宏被带走的视频，心里五味杂陈，有难过、有痛快、有郁闷、有惶恐不安，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会带来好的结果，但事已至此，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过了一小会儿，殷总办公室的门开了，他穿着运动鞋拿着手机，走到门口，带着凝重的表情往丁一岚这边望了一眼，丁一岚正想问殷总是不是找自己有事，话还未出口，殷总却什么不说，转身像往常这时候一样出门散步去了。等殷总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丁一岚拿起一看，居然是章光华，她心里马上生出疑问：章光华可是很难得给自己打电话，怎么这时候会？她来不及多想，只好接听了：“喂，章总，找我什么事？”电话里头，章光华愤怒地道：“丁一岚，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你带着那帮业主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你满意了？”丁一岚完全没想到章光华打电话来是骂她的，她也毫不畏惧地骂了回去：“章光华，你有病啊？你算哪颗葱？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丁一岚，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就是你在背后挑头，指挥这帮人推动八期维权和立案的，我们这边都倒了霉，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是里外不分，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你后悔的时候！”丁一岚正要跟他理论，电话里却传来挂断的声音，她一头雾水地骂道：“神经病！就许你们随便挪用资金，还不许我维护业主权益了？！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我不把你们这帮蛀虫砸出来？！” 第六十六章 进公安局 这段时间，覃雨燕在钱晓天的鼎力协助下，整合到各乡镇红歌大赛系列活动。酷暑难耐的八月天里，除了案场只留两个值班的置业顾问，她带着营销部和其他部门抽调的人，持续在乡镇做巡回宣传活动。这些平日里在办公室吹着空调办公的小白领、在售楼部坐等客户上门的置业顾问，终于体会到了外出拓客的艰辛，个个嘴上不说，但背地里却都在埋怨公司为何不提高佣金或者降价促销，活生生都把他们累成了狗。覃雨燕自然也觉得苦觉得累，但她作为营销负责人，她深知自己正面临的处境：即便是这样辛苦的拓客宣传，近两个月的月均销量也没有超过十五套。 傍晚时分，乡镇活动结束，其他员工都坐上公司的看房车回城，钱晓天帮忙开着覃雨燕的车，搭着易帆和王玉娇也往回赶。雨燕坐在副驾，突然觉得头开始昏痛起来，像是又中了暑的感觉，她连忙从脚边放宣传资料的手提袋里拿起挎包，掏出一支藿香正气液，插了根吸管，一口气喝了下去，又拿起车门上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快速喝了一口吞了，才问：“你们有没有不舒服的？我这儿有藿香正气液。”后排的王玉娇说：“不用。今天确实是太热了！”易帆道：“是啊，今天37度，幸亏唱红歌那坝子里有两棵大树，不然今天我们非得晒焦了不可。”钱晓天一边开车，一边面无表情地道：“谁的日子都不好过！看看这两天八期维权视频里那些熬通宵的业主和华哥他们，我们算是好的了。”说话间，易帆在后排大叫一声：“哎呀，刚发出来的视频，倪董被警察拷着带走了！”惊得钱晓天一脚刹车下去停了车，大家纷纷拿过易帆的手机看。雨燕难以置信地问：“天啊，怎么会这样？八期交房的问题真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钱晓天脸色凝重地重新松开油门起步，不安地道：“肯定是查出了什么，比我们想象严重得多，不然怎么会这样给带走？！”易帆在后边说了句：“幸亏咱们现在脱离出来了，跟卓越没啥关系了，不然肯定会被牵连。”王玉娇叹口气道：“以前说起卓信品牌，我们都感到骄傲和自豪，现在卓信这两个字我们提都不敢提了！”汽车继续行驶在乡间，雨燕看看远山快要落下的夕阳，乐观地道：“怕什么，咱们这不是又重头再来了嘛？！”一车人都陷入了沉默，就像钱晓天说的那样：现在谁的日子都不好过，都不知道这疫情笼罩下的行业低谷什么时候能过去？重头再来的路能否走得通？ 晚上回到宿舍，雨燕出于关心，给一岚打了个视频，问：“一岚，这两天八期维权什么情况？倪董怎么会那样被带走了呢？”一岚也情绪不高地道：“这两天我都没去现场，业主们只希望专案组能好好查查金松湖的账，看看公司都把卖房的钱挪用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警察到底查到了什么……雨燕，看着倪董这样被带走，公司成了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在卓信工作十多年了，对公司的感情比你还深！”“嗯，那肯定的，我们都不想看到今天这个局面。”“今天章光华那个神经病，居然还打电话来骂我，说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作为业主维权有什么错？”雨燕听了微微一愣，但也没多问，只是安慰道：“作为业主你没错，违约的是金松湖，即使没有你，其他业主照样也要走这条路不是吗？”一岚像是找到了最能理解她的人，嘟哝道：“就是嘛，换作他买了八期的房子，难道他会心甘情愿让它烂尾不成？！” 殷智明独自一人开着车，忧心忡忡地行驶在安苍县迎宾大道上，从项目办公室到公安局仅有两公里路程，但他巴不得一直开下去，前几天看见倪伟宏被带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一天：作为卓越集团的三号人物和安苍分公司的总经理，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车子左转进入一条小街，行驶了一段再左转，在戒备森严的电动伸缩门前“嘎吱”一声停了下来，殷智明这才缓过神来，摇下车窗玻璃等着被询问，门岗里伸出个脑袋警戒地问：“干什么的？”“跟李大队约好的，过来配合调查。”伸缩门随即哗哗地缩往一边，殷智明一脚油门开了进去，车停好后，上到办公大楼的二楼，迎面而来的形象墙上“公安守护，万家平安，共筑和谐社会”的宣传标语赫然醒目，顿时让他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他一路穿过走廊，找到经侦科的办公室，敲了两下门，进去说找李大队，李大队从靠窗的办公桌前起身，一边走过来一边确认：“殷智明是吧？我等了你一上午，你看这都下午三点多了。跟我去旁边办公室聊。”殷智明连忙找借口，假装抱歉地道：“是，这两天确实太忙了，我上午在另一个项目开会，一结束就直接赶过来了！” 殷智明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待关上门坐定下来，李大队眉头紧锁地说：“殷智明，今天通知你过来，是请你来协助我们办案的。金松湖八期逾期交房，涉及到一千多户业主的切身利益，其中也包括你们的内部员工，这个案子全县上下高度重视。目前我们已经查到一条重大线索：近年五年来，金松湖公司先后执行了三次违法利润分配，累计金额高达上千万元，我们要全部追回来。”殷智明听了顿时热血涌上头顶，开始全身发热，他万万没想到警方竟然发现了这么大的雷，而且是事关自己。李大队进一步点明了说：“这些分红涉及几十位离职或在职的管理层，追讨难度是可想而知的。你作为卓越集团的高层，在团队中应该是有影响力的，而且据我们所知，你和你所带领的安苍分公司的管理层也都有参与了分红，而且你个人的分配金额也上了百万，是仅次于倪伟宏的。你肯定听说这句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现在倪伟宏已经进来了，他个人的问题肯定都逃脱不了的。所以我们警方希望你来作个表率，积极主动地把违法分红全额退回到我们的专案账户，并协助劝说其他人都配合警方，尽快退款。这钱退出来，你们什么事也没有，如果不配合警方的工作，那我们就只能按照相关法律法规使用强制措施了！” 此时，殷智明的额头已经冒了汗，他谨慎地问道：“李大队，违法利润分配是怎么判定的呢？虽然这几年我没有直接参与金松湖的具体经营管理，但据我所知，公司都是根据各年度创利来进行利润分配的，我记得最晚一次利润分配是2019年初，那时八期才刚动工，还没开盘，这些利润分红都是之前的利润，跟八期项目本身无关。况且，六年前我那六十万股本也是真金白银交进去的！”李大队从沙发上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走，随即转身严肃地道：“这就是你们的问题所在，《公司法》规定缴纳完所得税之后所得的净利润，企业是有权进行自主分配的，而且分配的顺序是弥补以前年度亏损、提取法定公积金、公益金，再向投资者分配利润。而金松湖呢？六期和八期都在这个公司名下，六期还未完全结算，八期还在开发过程中，各项税收也未缴清，公司最终有没有利润、有多少利润都还不知道？你门就已经分配了上千万，结果现在资不抵债，害这么多老百姓都收不到房，难道这还不是违法利润分配吗？当然，这绝不是导致八期资金被挪用的主要原因，其它更严重的问题我们还在查……” 殷智明顿时涨红了脸，解释道：“李大队，我知道了，具体情况我下来再详细了解一下。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员工们都是被动接受的利润分配，现在要他们全部退回来，大家心里肯定都过不去，而且这些分红都是两三年以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发的，基本都已经用掉了，短时间内他们也很难凑够这些钱！”李大队又回到沙发上坐下，盯着殷智明说：“所以说嘛，光靠我们警方法律层面的措施，可能会太粗暴强硬了。如果有你作表率和对他们从情理上进行劝说感化，软硬兼施，事情应该会好办很多！我们知道，你是安苍分公司这边的负责人，这些年你都是合法合规经营，项目也高品质交付了。我们相信你是个有担当、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这是我们找你来的初衷。殷智明，你不会让我们警方失望吧？”殷智明既不好推脱，也没法一口答应，只能敷衍地说：“我尽力，我尽力！”“好，你回去把这个消息都给相关人员都通知一下，我们警方接下来也要挨个给他们打电话。你的金额比较大，给你两周时间准备筹钱退款，其他人一个月之内也都得退回来！八期一批次还差两千三百万就能交房，我们专案组必须在三个月内找到这笔钱，让项目复工。行，你可以回去了！”当殷智明正要跨出办公室门的时候，他突然想了什么，转头问：“李大队，我今天正好过来了，可以探视一下我们倪董吗？”“不行，他是刑事拘留，不是普通的行政拘留，只有他的委托律师可以申请探视！” 殷智明只好迅速下了楼，这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更不想再来。他把车开出那道电动伸缩门后，一脚油门就跑出了老远，然后在一条小路边上的树荫下停了车，拨通了一个电话：“光华，我刚刚才从公安局李大队那儿出来，让我们把之前金松湖所有的分红全退回去，你知道这事吗？金松湖之前的几次利润分配，怎么都没做实呢？这下好了，我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了，也包括你自己！”电话里头章光华焦虑不堪地道：“殷总，你知道的，我虽然是财务总，但公司的经营还不都是董事长说了算，之前我几次跟倪董提过，想把前面这些事处理干净，但他每次都说现金流紧张要用在刀刃上，包括八期的回款，都调去了江东二期保交房。这几年他只顾着拆东墙补西墙，一路向前狂奔，就连我自己担保的那两千万都还是个窟窿，现在法院都说要拍卖我的房子了，我现在也追悔莫及，跳楼的心都有了！”殷智明听了章光华的处境，原本肚子里憋着要发的火，立马小了一半，改为商量的口气说：“这下可怎么办？要让金松湖这些小股东们知道他们过去几年都白干了，还不得个个骂娘？！”章光华带着恐慌的语气道：“挨骂算是轻的了，李大队的原话是‘你们董事长都进来了，可见问题有多严重。你们若不积极配合，警方只能把你们每家分公司都挨个查一遍，你们自己想想’。殷总，咱们江东那边和安苍分公司，好不容易都交了房，就没必要再卷入这场事端里了吧？”殷智明突然打了个冷颤，脑子一激灵道：“肯定，肯定不能再把事态扩大！”随即他挂断了电话，只气得骂出了四个字：“一帮蠢货！” 这一夜，殷智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反反复复地想：本以为卸下公司法人身份，又拿安苍二期作了牺牲以后，自己就可以和卓越脱离干净了，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单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和安苍团队居然还没有从卓越这首即将沉没的船上真正下来。想起章光华提起的李大队那句原话，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灯，下床来到客厅阳台上想吹吹风。他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一公里开外未来城一二期外墙光彩勾画出的清晰轮廓，就像看着自己长大的孩子一样，这也是他近几年最得意的作品，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涉足乱局险境，怎么能让人拿自己的得意之作去当枪使呢？但另一方面，真要让他交出那一百多万分红，他也万般不舍，抛开法律层面不说：金松湖能取得前几年的发展成果，他是功不可没的。那时候，倪伟宏还是总经理，他们一个管技术营销、一个管大工程板块，配合默契，效率奇高，短短几年就把金松湖公司做大做强了。当年他还当着投拓部的所有人，夸下海口说‘与其投新项目，我倒建议大家多投金松湖，地价底利润高，储备土地多，未来还有八到十年周期。从长远看，没有哪个项目比得过金松湖。”想到当时那一幕，真是啪啪打脸啊！这时，他自己都忍不住嘲了自己的短视和傻气！才不过短短五年多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天灾人祸都赶到一块儿了！天灾他左右不了，但他万万不能再让整个卓越增添人祸了，任何节外生枝的事他都要拦下来，等挺过八期这一关，无论如何他都要下船离开了。 随后两天，钱晓天、丁一岚、陈力和邓科都陆续接到了安苍公安局的来电。钱晓天接到电话之前，正坐在洪安售楼部喝茶，跟雨燕自卖自夸道：“覃总，我又帮你攻下了一家上市公司的资源，该请我吃顿好的了……”雨燕全当他是在邀功，不以为然地道：“你老妈天天在家给你做大餐，你还差好吃的呀？你看咱们这些每天顿顿在工地食堂吃大锅菜的，个个都要馋得吐清水了，你这行政老总当的，这都忙活大半年了，也不安排大家去做个团建，吃个火锅解解馋什么的……”晓天一拍脑袋，顿时自我检讨起来：“哎呀，我的错，我的错，我光想着等项目开盘大卖之后，结果……结果你知道的，这一忙又忘了。”雨燕转头看了看只有一组客户在聊的销售大厅，自责地道：“钱总说得对，都怪我工作不力，乱了你的计划，到现在都还没给大家把吃火锅的钱挣回来。今天恒都二期又出狠招了‘四千二均价，还半价买车位’。接下来两个月，我们日子会更难过。我想什么呢？哪还有心情吃火锅？！”随即钱晓天电话响了，他看到是江州本地的座机号，有点儿诧异，但还是接了，听到那句‘这里是安苍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时，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再一听后边的电话内容，顿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立马绿了，最后只冷冷地甩了一句：“这钱早就花光了，我现在还欠债几百万，没钱退！”雨燕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想要问，就见陈力戴着安全帽慌慌张张地从外边跑了进来，还没等坐下就有点儿做贼心虚地道：“正好，你们两个都在，刚才我接了个奇怪的电话，马上从工地上下来找你们商量……”钱晓天憋着满肚子的气问：“是不是公安局打的，让我们退钱？”陈力把头点的跟啄米鸡似的：“嗯，就是，公司那么多大项资金往来不去好好查，怎么偏偏来查我们这点儿渣渣股东的利润分配呢？况且这是公司主动分给咱们的，现在又让退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都接到电话是吧？”覃雨燕听了这两人对话，也顿时上了头，疑惑地道：“公安局吗？怎么没有给我打呢？”钱晓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声骂道：“倪伟宏那个猪脑子是怎么当上董事长的？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让我们都跟着竹篮打水一场空！”陈力也愤恨地骂道：“我早就说过，那个叫汪雪梅的女人是个灾星，到哪家公司，哪家公司就得跟着倒霉，果不其然！她现在搞垮了卓越，自己却早就跑了，什么东西？！我看警方就该去好好查查她才是！” 雨燕正想问，自己电话震动了，她一看是丁一岚，想必也是为这事打来的，连忙接了，“雨燕，你们接到公安局要求退回金松湖分红的电话了吗？”“嗯，我们正在说这事儿呢，他们刚接到，我还没有……”“哦，可能是从退款金额大小挨个打的电话，你比较少……”“哦，我确实是最小的渣渣股东，说了怎么退？退多少吗？”“说是退股本的三倍，一个月内必须退回去。”钱晓天和陈力也在旁边确认地点了点头，陈力在旁边补了句：“哎，这回大家都跟着倪伟宏一起倒霉了！辛辛苦苦五六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关键是，现在一个月之内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钱去？！”电话里丁一岚带着无比愧疚声音说：“我们业主原本只想维权争取交房，没想到能扯出这档子事，那天章光华说‘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现在终于明白他啥意思了，现在我不但收不到房，还要倒贴五十万退回去，全公司最倒霉的小股东就数我了！”钱晓天也在旁边凑近电话怒怼道：“嘿，我说丁一岚，我们又没人怪你，你倒先上这儿哭诉委屈来了？你好意思吗你？我们的委屈上哪儿说去呀？”雨燕连忙做了个阻拦钱晓天再说下去的手势，安慰道：“都这时候了，咱们都不要相互责怪埋怨了，还是一起想想办法吧！对了，一岚，这事你问殷总没，他怎么说？”丁一岚可怜巴巴地回道：“殷总前两天去了趟公安局，回来就一直脸色铁青，想必早就接到这个消息了。我在大家眼里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我哪还敢亲自去问他？！”雨燕皱紧眉头一想，然后道：“不行，这事咱们还是得问问殷总，看他什么意见？既然他去了公安局，肯定比我们知道得多才对！”陈力在旁边既犯难又焦虑地道：“殷总可是金松湖第二大小股东，如果他选择退，咱们岂不是都得跟着退？！可问题是现在哪有钱退啊？都还陷在洪安这边出不来啊！”钱晓天在旁边心意已决地道：“退什么退？咱们是被动接受的公司利润分红，又不是去公司账上偷的抢的？！殷总即使愿意退，那是他格局大不差钱，咱们就挣这点儿辛苦钱，凭什么又退回去？!不管你们谁退，反正我不退！”雨燕见晓天像是在说赌气话，整得一旁的陈力也跟着更加犯难了，连忙缓和道：“退不退先不说，咱们问殷总主要是了解情况。哦，对了，钱总，你不是跟章总一直称兄道弟吗？你要不问问他到底现在什么情况。”钱晓天叹口气，摇摇头道：“章总？他现在马上就要成为被执行人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问他有什么用？！”雨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又重复了一句：“那找机会问殷总吧。” 第二天上午刚上班不久，钱晓天打着哈欠情绪低落地走进售楼部，想必他昨晚没睡好，他走到水吧台对物业吧员说：“给我来杯咖啡！”随后转身坐到了角落沙发上去，这时电话响了，来电的是殷智明：“晓天，今天周五，我过来看看项目，顺道中午请你们几个以前在安苍这边的管理层一起吃个饭，你定个清静的地方。”钱晓天一听，顿时猜了个七八分，立即道：“好啊，领导，咱们好久没去吃洪华镇上那家鱼了，定那儿的包间吧？”“好，你们爱吃什么尽管点。”几乎是与此同时，营销办公室里的覃雨燕也接到丁一岚发的信息：中午我和殷总要过来。当钱晓天走进办公室来，刚张开嘴说出“今天中午洪华镇吃鱼……”几个字时，雨燕晃了晃手机，随即心事重重地道：“不用找机会了，机会主动上门来了是吧？”随即两人相视一笑，只不过都是惶惶不安的苦笑。 中午的包间里，全鱼宴已经上桌，一桌人也都到齐了，殷智明拿起筷子招呼大家：“来，来，都动筷子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自从你们来了洪安，咱们管理层就没有单独聚过餐了，这又快一年了吧？”大家都跟着纷纷动筷夹菜，但心思却都不在菜上，只等着领导说下一句，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殷总主动说什么。殷智明只顾着埋头吃鱼，还一个劲儿夸赞：“嗯，这家鱼不愧是洪安的美食名片……”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示意对方要不主动问问，可结果没一个人愿意主动提起那糟心的事，于是大家只好纷纷埋头吃鱼。等吃得差不多了，殷智明放下筷子，一副满足的样子，喝口茶，然后笑眯眯地问：“都吃好没？还要不要加点菜？”大家都说“够了，够了！”殷智明这才问：“这两天，大家都接到安苍公安局的电话了吧？”大家齐刷刷点头，殷总问：“都说说吧，你们怎么想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愤怒和抗拒，唯有覃雨燕没有说话，最后她只问了一句：“领导，现在案子到底什么情况？”殷智明清清嗓子说：“倪董的案子，公安局已经定型为刑事案件，最迟三个月后就会立案审查，至于什么问题，肯定都是与钱相关的。你们接到的电话也是说钱的问题，这件事虽然我们大家是无辜的，但却不能免责，在八期交房的大是大非面前，公安肯定是要保民生和社会稳定，肯定是要强制执行的，我建议大家都保持理智，该退就退。我比你们在座的所有人都先到金松湖，要论贡献和退还金额，我都是最多的，那我是不是最冤的那个呢？刚开始我跟大家的心情一样难受，但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咱们个人的力量是弱小的，如果硬碰硬去跟国家法律对抗，肯定都是得不偿失的。再者，人生在世，无债一身轻，把钱退了，图个心安不是更好？” 大家都不敢相信，没想到殷总作为退款最多的人，居然这么爽快地愿意退钱，丁一岚进一步确认问道：“领导，那你是同意要退回去吗？你打算退多少？”殷总冷静地点点头说：“是，我一分不少退回去。今天我就回去筹钱，李大队只给了我半个月时间。”一桌子人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殷智明再次确认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自然规律，不好违抗。钱少了可以再挣，你们都还年轻不是吗？”陈力问：“领导，关键是我们现在都拿不出钱来退啊，四五十万又不是个小数目！“殷智明把在座的人都扫视一圈，问：“哦，你们都差不多要退四五十万哈，只有覃雨燕少点儿。”然后盯着覃雨燕问：“你是不是只有九万？”雨燕“嗯”了一声，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但，但是我现在还没接到电话。”殷智明意外地“哦”了一声，然后说：“覃雨燕问题不大，你们其他人的金额都有点儿大，基本都拿去买房买车投资了，很难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但我觉得哈，这件事态度首先是第一位的，大家首先要拿出愿意配合的态度，其次再说有没有钱退，能否分几次退，能否用资产替代现金，这都可以跟警方商量，我想他们也是通人情的。”钱晓天一听坐不住了，怒问了一句：“领导，这也太狠了吧，难不成咱没钱退，还逼着我们卖房卖车不成？”殷总微微一笑说：“这里我表个态：从我这边渠道借了钱的，大家可以商量，每个月的利息暂停支付，等到以后洪安的投资收回来了，再一起付就行，主要是陈力和钱晓天两个人，对吧？我能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余的大家各自尽量想办法吧。” 这顿饭吃完，殷智明自己开车走了，丁一岚留下，等下午下班后坐覃雨燕的车一起回成川去，大家都窝着一肚子火走向停车场。钱晓天等大家都坐上了车，他点燃了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转过头来，不服气不买账地说：“哼，谁要他假大方，当初投洪安的时候一番大道理把我们钱包榨干了不说，还让我负债上百万，现在要退钱他又来当救世主劝我们都退回去，难道他是个‘协警’不成？好人都让他一个人当了，他那是家大业大钱多，退个上百万都不带眨眼的，完全不顾我们死活啊！但我们这一车人，谁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当然，除了丁千万之外！”丁一岚顿时跟着冒火了：“嘿，钱晓天，我现在都这么惨了，你还来羞辱我，你要死啊？！我的钱都投到洪安了，哪还能拿出这么多现金来？！”钱晓天也不管丁一岚蹿了火，自顾自地表明态度说：“想想之前在投拓部那一年多遭的罪，咱们辛辛苦苦挣这点儿钱容易吗？我劝大家都不要退，我倒要看看能把我咋样？！”雨燕想劝劝钱晓天，但眼见他正在气头上，话到嘴边又只好咽了回去，再想想自己现在经济状况：才刚还清了借殷总买车的钱，每个月那点底薪，除房贷车贷和家里生活费，还有孩子的花销，几乎没有存款。虽然覃雨燕退的钱最少，但要一个月内拿九万现金出来，也够她抠破脑袋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又加霜啊！ 第六十七章 婆媳和解 这周末回去，覃雨燕又踏上了筹钱之路，信用卡套现也罢、借也罢，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丁一岚回去跟老公商量，真要退绝不退现金，最多把前些年买的但现在也租不起价的一个商铺拿去抵债。钱晓天却是一声不吭地回到家，碍于跟老婆何露还在冷战不想让她知道这等糟心事，即使让她知道，结果也会家里既拿不出钱来退，双口子还得又吵一架关系更加恶化，何必呢？他不想再让晨晨跟着遭罪，现在他已经是半个月才回一次家，回家来只为看看孩子，至于其他都不重要。趁着周末在小区里陪孩子玩的时候，他陆续打电话问了王丹瑶等人的退款意愿，大家都不愿退，特别是王丹瑶一口咬死说：“我都从公司离职两年了，凭什么还要退钱回去？！我打死也不可能退。”这时候，钱晓天像是找到了组织似的，觉得像王丹瑶这种退款额高达百万以上，照样纹丝不动的人，才跟他是一条战线上的。在获得这些心理声援之后，他也作出了最终决定：反正自己银行卡里也没钱，随便咋样，自己就是没钱退。 半个月之后，随着殷智明退了款，公安局又打了一轮电话给其他小股东催促退款，这一轮的电话警察明确说“月底前再不过来退款，我们将根据个人配合程度开始采用财产或银行卡冻结等措施。”殷总逮着机会就劝大家能退就早点退，被等到警方采取强制措施，绝大部分人还是心存侥幸，都想先看看其他人怎么退，自己拖到最后能够不了了之最好。这一晃就到了月底，周一上班路上，邓科帮雨燕开着车，殷智明打电话来问雨燕：“覃雨燕，你的款退没退？听说警方马上要开始采取强制措施了，你给洪安那边的几个都说一下。”雨燕有点儿尴尬地说：“领导，公安局直到现在都还没跟我联系过，等他们打电话来，我肯定去退。”殷智明只意外地说了句“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就挂了电话。邓科问雨燕：“你都这样说了，公安肯定会很快就给你打电话的，你打算怎么退啊？你可要想好了！反正我们都缺钱，都还没退，你最多先交个三四万，剩下的后边再说，除非那些上百万的都退了，我们再退也不迟。”陈力也道：“是啊，雨燕，反正你是最少的，公安也不可能拿你怎么办，是吧？”他们说这话，是希望大家都保持步调比例一致，免得谁先全退了，对自己造成更加被动紧迫的局势。可覃雨燕心里想的是，要退就索性一次退个干净，图个无债一身轻，她是最不愿意欠着别人的那么一个人。大约一个小时后，一车人刚到售楼部门口准备下车，覃雨燕就接到了安苍公安局的电话，她自嘲道：“警察果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的。”邓科意味深长地笑道：“哪是警察不放过你，明明是协警工作得力而已！”陈力也怪笑道：“邓科，你说得对，这是‘协警’的力量。”雨燕也自嘲说：“呵呵，这回没有借口可找了。”她想着反正自己已经筹够了钱，空了转过去就是了。正在这时，丁一岚打来电话急慌慌地说：“雨燕，我工资卡好像被冻结了，就那张卡上还有点儿钱，警察怎么这么快？！”雨燕一惊，疑惑地问：“那是不是我们的也被冻结了？”“哎呀，你们赶紧看看呀！”雨燕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办公室，打开手机银行，确实查不到余额，也无法转账了，她一拍大腿，怨自己道：“这下好了，侥幸心理害死人啊！” 覃雨燕去公安局解冻账户那天，丁一岚也去谈拿商铺抵现金，两人都是第一次去公安局，便约着在公安局门口碰面后一起进去。覃雨燕心里扑通扑通地上到二楼经侦办公室，迎面就被李大队教育一通：“你们啊，之前打两三次电话都无动于衷，非得等到上了强制手段才来退，何必呢？”覃雨燕正想说“我前天才第一次接到电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说了也没啥意义，便满脸通红地说：“李大队，我也是才刚把钱筹齐，先帮我办一下账户解冻吧，解了我马上退。”“行，身份证拿来，今天给你办申请，后天就能解冻。”李大队又问丁一岚：“你呢？打算怎么弄？”一岚尴尬地道：“李大队，我情况有点儿复杂，想跟你单独谈一谈。”“哦？那先等一下，先给她办了，再说你的事。”说话间，两名警察领着四五个人进了门，雨燕定睛一看，居然是倪伟宏和章光华，领头那个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的人说：“李大队，我是倪伟宏的委托律师，今天过来了解情况，顺道帮他申请对外办公一天。”“好，你们抓紧弄。”雨燕和一岚看着他们进来，朝倪伟宏和章光华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倪伟宏看了看丁一岚，又看看覃雨燕，没有说话。这时李大队刚好办完了雨燕的解冻手续，喊道：“你的好了。丁一岚是吧？跟我去旁边说。”雨燕拿回身份证，道：“一岚，那我等你。”这时，倪伟宏在旁边的会谈桌上坐下，他看上去消瘦了很多，白头发也添了不少，但精神状态还不错，见律师和章光华还在作准备工作，便转头看了一眼覃雨燕问：“覃雨燕，你今天是过来退款的吗？”雨燕见昔日的董事长主动叫自己，连忙走近两步说：“是的，倪董，我已经办好了。”倪伟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这事对不住了，谢谢你。”听到这一声“对不住”和“谢谢”，雨燕心里突然有了种释然的感觉，她连忙道：“没事。”随即章光华开始跟他汇报项目上的事，又拿出一摞文件等他签字，律师又开始谈什么取保候审，雨燕觉得自己继续待在那儿不太好，就走到门外通道尽头的窗边去，靠在窗户口的墙边等候。这时她手机响了，短信内容：尊敬的卓信蔚蓝轩业主：您好，由于新冠疫情影响，卓信蔚蓝轩将暂定延后三个月交房，《延期交房通知书》已由中国邮政EMS寄出，请注意查收。雨燕脑袋“轰”地一下，刚刚释然的心瞬间又被吊到了嗓子眼儿，她点开原本设置为免打扰的蔚蓝轩业主群，里面延期交房的抱怨和谩骂之声已经铺天盖地，还有人发了两个新闻帖子“卓信集团申请破产被驳回”、“卓信爆雷背后的真相”，后边一片跟风评论： 卓信董事长早就携款潜逃到国外去了！ 林国信把卓信家底子掏空了不说，还把我们都坑了，这人不得好死！ 听说他逃到澳洲去了，我们不能让他在国外逍遥法外！ 这《延期交房通知书》多半是拿疫情说事，十几万方购物中心还后边才动工，现在都已经开业了，怎么不受疫情影响呢？ 对啊，项目二十来亿的销售额不知被挪用到哪儿去了，明明只剩精装修和园林收尾工程了，要是资金到位抓点儿紧，早就该交房，却还要延期？！怪疫情，鬼才信！ …… 覃雨燕作为公司内部人员，她太知道这一封《延期通知书》意味着什么了，再看到这些针针见血的评论，她越看越觉得窒息，只好退出了微信群，转过身来面朝窗外作了个深呼吸，又长吐一口气，反复几次，尽量让自己恢复清醒，此刻，她脑子里只浮现出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句话，又回想起前几年出国时见到的那个看似儒雅谦和、受人尊敬的林国信，她一拳垂在窗台的瓷砖边缘上，气得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一句：“可恶的奸商！” 一会儿功夫，一岚出来了，她走到雨燕身边，嘴一呶，说：“李大队让你进去一下。”雨燕进到小房间坐下，李大队问：“覃雨燕，据你所知，卓信集团和卓越集团还有关系吗？”雨燕一惊，对于警察突然抛出的这个问题，她也是懵的，但她明白警方肯定是已经开始在怀疑什么了，于是努力地想了想道：“前几年，听领导开会时讲，说卓越集团已经从卓信独立出来了，是一家独立的集团公司。但，但后来……”“后来怎样？你想到什么都说说，我们专案组需要更多线索……”“李大队，你们现在是查到卓信集团有关的什么问题了吗？”李大队道：“具体的专案组还在深入调查，目前退回分红和资产处置两项措施，只够解决八期一标段资金，二标段复工的七千多万还没着落，我们必须进一步深挖案情找出路。从诸多线索巧合来看，我们高度怀疑卓越和卓信这几年还有来往，但具体我们又查不到实证。最近看到卓信集团爆雷的消息，在成川和其它城市不少楼盘停工、延期交付，受害业主不计其数啊……由此，我们更加怀疑这一点，我们正在争取把卓信爆雷案与本案合并侦查，所以请你们来提供一些线索。”李大队的话似乎点燃了雨燕心里的怒火，她不再顾及颜面地和盘托出：“李大队，不瞒你说，我就是卓信的受害业主之一，刚刚才接到他们的延期交房通知……”雨燕像是在跟人倾诉心中委屈似的，还没说两句，眼泪就要出来了，她停下想稳一稳情绪。李大队很是震惊，他没想到，今天来的两个卓越的内部员工，居然都是受害者，他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想要伸张正义地心更切了，然后看着覃雨燕的脸说：“既然这样，你更应该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不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和你一样被卓越、卓信坑害的那些普通老百姓。”雨燕用手抚了一下眼角的泪花，毫不犹豫地道：“李大队，这两家公司私底下肯定联系颇深……”随后，她把自己出国的所见所闻、林国信境外遥控指挥卓越拍地的事、江东一二期高杆杠拿地背负超高利息的事、汪雪梅其人、卓信文旅项目维权见闻等等，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听得李大队喜上眉梢，最后他说：“看来早该请你们来配合调查了。后边要是再想起什么，你可以给我打电话，这是我办公室的座机号。” 出了公安局，覃雨燕送丁一岚回公司，雨燕告诉一岚自己刚刚接到的噩耗，一岚也跟雨燕分享了警方刚刚通报的调查进度，这是一则通过业主代表转发到八期群里的案情通报：经警方调查，金松湖八期一标段交付所需的两千三百万元资金，有望通过司法程序收回项目违法分红和平台公司收购资产两种方式筹集到位，专案组将责令一标段尽快复工建设；二标段所需的七千万金额太大，还需通过案件进一步侦办落实解决。一岚道：“我们一标段的业主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儿，现在二标段的八百多户业主在群里都快闹翻天了，说还要去金松湖找韩天力闹，如果交不了房，就把管事的都送进去。哎，这可怎么办才好，再闹下去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端？雨燕，我都有点怕了！”覃雨燕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此时的丁一岚懊悔了，当初为了维权挥出的那一把剑，无疑是把双刃剑，不但让倪伟宏进去了，却也误伤了一大片无辜，还包括自己！雨燕开着车，看着前方一路疾驰向前的车流，无奈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到如今，八期的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就交给警察和法律吧。”两人路上一阵义愤填膺地吐槽过后，又都陷入了沉默。 到了安苍公司楼下，一岚道：“雨燕，你好久没来安苍了，今天殷总也在，要不上去坐坐吧，顺道在食堂吃了午饭再回去。”雨燕想想也是，自己事情办好了，应该上去给殷总打个招呼的，于是跟着一岚上了楼。走到殷总办公室门口，雨燕伸手正想敲门，却见门虚掩着，留了道缝，里面坐着个女士。雨燕一看就认出了，那是倪伟宏的老婆袁芳菲，她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瘦削且穿着朴素，她压低着声音，愁苦不堪地说：“他已经进去三十多天了，该受的罪肯定受了不少。他爸都急得高血压住院了，我也没办反，能做的就是帮他找了个律师，想帮他办取保候审，但警方说这是经济案件，涉及的金额太大，需要缴纳至少两百万保释金。现在我一个家庭主妇，还要养两个孩子，怎么凑得到这么大一笔钱？殷总，你是集团最有能力的人，又跟伟宏共事了这么多年，我今天过来，是想请你帮我想想办法……”雨燕听到这儿，连忙走开了。她心想：曾经那么光鲜靓丽、连王丹瑶都鞍前马后服务的董事长太太，现在也沦落到了家散、求人和为钱发愁的地步，都是倪伟宏的盲目激进害的，不仅害了那么多业主，最终也害了自家妻儿老小！ 眼看已到中午时分，殷智明才领着袁芳菲出来，边走边客气地说：“芳菲妹子，要不在食堂吃了便饭再走？现在疫情期间，我们都不去外边吃饭，保洁大姐顺便做我们七八个的饭，每顿一荤一素一汤，简单但能吃饱。”一转头又看到覃雨燕坐在丁一岚的桌前，便问：“雨燕来啦，你今天过来办退款的吧？”袁芳菲听到这话，脸上明显略过一丝尴尬。雨燕连忙起身道：“对，我刚从公安局回来，都办好了，顺路过来给您说一声，领导。”殷总“哦”了一声，又重复道：“芳菲妹子，就上食堂吃凑合吃点吧。”袁芳菲仿佛盛情难却就同意了，一岚和雨燕都跟在后边一起进了食堂，雨燕刚好走在袁芳菲的后边，取餐盘的时候，袁芳菲多拿了一个，顺手分给后边的雨燕，带着愧疚地说：“让你们都跟着受牵连了，真对不住！”雨燕一怔，连忙接过餐盘，回了句：“袁姐，我们都一样，不是吗？”袁芳菲默默地拿起勺子打菜，她没有再接雨燕的话，雨燕也想回一句体恤她的话，又说：“之前见过你家两个儿子，现在你一个人带他们，肯定也很难吧？”袁芳菲听了雨燕的话，还是不回答，只有一脸隐忍苦笑的表情，转身端着餐盘就走了。印象中，这是雨燕现实生活中第二次见袁芳菲，第一次是三年前卓越集团的巅峰年会上，她推着婴儿由王丹瑶引路进会场，第二次就是今天。之前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夫人，现在是落魄焦急的人妻，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现实却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人生就是这么戏剧，不免令人唏嘘！ 覃雨燕下午回到洪安项目上，钱晓天正坐在案场沙发区等她，一见她就问：“怎么样？今天去什么情况？”雨燕把退钱、被延期交房和李大队询问的事都说了，最后吐槽道：“好端端地卓信怎么会成这样了呢？这一定跟林董有关，是吧？”晓天一脸不安地说：“谁知道呢？安苍公安局通知我尽快去一趟，说是协助调查。”雨燕满腔不平地道：“哦，那太好了，你知道的比我更多更清楚，一定不要放过祸害公司和我们的大蛀虫！”晓天目光如炬，盯着面前杯子里的茶水，道了句：“是啊，不能总是我们来当牺牲品，那些在背后浑水摸鱼的假面人也该现原形了！我这两天空了就去！” 卓信蔚蓝轩的业主群里，维权的声音开始壮大集结，接龙愿意参加下周二维权的业主越来越多，雨燕身处异地想报名参与，却又碍于最近工作日无法脱身。现在距离春节还有两个月，眼下最重要的营销节点：就是要赶在恒都清盘之前，把架空层里十个邻里文化空间全部打造出来，这是项目最大的亮点，今年春节卖房就靠它了，也是对前期已购房业主的承诺兑现，这个节骨眼上定方案、采买设备、宣传推广准备等，还有春节的整体营销方案，事情多如牛毛，根本抽不出来时间去干别的。晚上回到寝室躺在床上，雨燕看着群里接龙的人数已经到了四百多人，她依然左右为难。这时候，“叮”地一声，她收到一条微信，一看是方舟发来的：延期交房维权，群里在接龙，我想你肯定没时间回来参加，下周二我去吧，正好跑车累了休息一天。雨燕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暖意，她思考再三后，回了个字：行。 吃完母亲亲手煮的鸡汤面，钱晓天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想起今天要去办的事，他突然有点心生不安，于是叫了声“妈”说：“我今天要去……”话到嘴边，又不想让母亲担心，改口说：“我今天可能要去出个差，中午和晚上都别等我吃饭。”母亲还来不及问他要去哪儿出差，他就关门没了人影儿。可这一走就是三四天，母亲没有接到晓天的微信和电话，她开始察觉出不对劲，如果是当天出短差，再晚当天他都要回家里来住的，如果是出差好几天，怎么没见他收拾行李带件衣服。她马上拨通了晓天的电话，可电话打过去十几遍就是没人接。晓天母亲开始有点儿慌了，她急急忙忙来到滨江悦府的售楼部，想找个同事问问儿子去哪儿出差了。保安直接把她领进了营销办公室找雨燕，雨燕连忙迎上去，晓天母亲一把抓住雨燕的手，神情慌乱地问：“小覃，我们晓天怎么这几天都联系不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雨燕料想她还完全不知情，只说：“阿姨，您别急，我马上帮您问问。”于是领她到外边沙发坐下，又叫吧员给她上了杯热茶，才道：“阿姨，我出去给其他同事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您稍等一会儿。”雨燕出了售楼部后门，拨通了殷总的电话：“领导，钱晓天母亲现在找来售楼部了，她应该还不知道情况，说钱晓天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她觉察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回复她？”殷总也有点儿为难地道：“警方当天下午就跟钱晓天老婆联系过了，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他家里人应该在筹钱了吧。哎，这头吊死在钱上的倔驴，进去吃了苦头都还不服气，真是劝也劝不住！你就给他妈说，估计再过几天就回去了，出差的地方信号不好，人好好的，没事儿！”挂了电话，雨燕再次犯难，殷总这理由不痛不痒的，晓天母亲怎么可能相信？！情急之下，雨燕拨通了李大队给她留的那个座机号，电话很快被接听了，“喂，李大队吗？”“哦，不是，李大队出任务去了，我是他同事，你有什么事？”“我是钱晓天的同事，三天前他过来配合调查到现在都还回来上班，想问问现在什么情况？”“钱晓天是吧？配合调查是一方面，他主要是没解决他自身退款的问题，就凭他目前的态度，可能还需要在里边多冷静冷静。我们联系过他老婆一次，他老婆居然也说‘没钱’。但我们查了他的家庭财产情况，两套房产两部车，却愣说没钱可退，谁信？！他们这一家子，难道都是硬骨头不成？！我们警方对付这种硬骨头有的是办法！这些违规分红，我们势必是要追回的。你要是认识他家里人，也可以帮忙劝劝。”雨燕听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晓天两口子冷战很久了，万一对方真不管，钱晓天岂不是要一直待在里边，晓天母亲即使瞒得了三五天，也最终都要知道情况的，到时候既耽误了时间想办法，说不定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雨燕听过晓天母亲的故事，知道她年轻时受得苦累，想必应该是个心理承受力坚强的女人，于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她。 雨燕心一沉，进了售楼部，在晓天母亲身旁坐下，先是让她放心，说晓天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晓天母亲的心一下平静了不少，然后才缓缓地给她讲最近公司发生的事，说所有管理层都被要求退回分红的事，最后才讲了晓天的倔脾气导致了现在的情况，晓天母亲震惊不已，然后又怨道：“哎，我们家晓天啊，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一个人扛呢？也是，他跟那何露说了也没用，所以就选择了什么也不说！何露什么人啊？心里只有她自己和钱，怎么会拿钱出来救我们晓天？可就是天塌下来，他也应该跟我说说，我是她妈，再怎么没钱，我就是把老家的房都卖了，也要把他赎出来呀！”晓天母亲越说越激动，雨燕赶紧端起茶杯，递到晓天母亲手边，安慰道：“阿姨，您不要急，先喝口水，咱慢慢想办法。对了，听说晓天还有个哥哥，要不您和他商量商量，兴许能想到办法。”雨燕这一提点，晓天母亲立马放下茶杯，掏出手机说：“对，我马上给他哥哥打个电话。”可一连打了两个都打不通，晓天母亲就跟摸到了救命稻草却又滑了手没抓住似的，一下更急了：“怎么都打不通？哎，我这大儿子经常封闭培训，家里的急事都指望不上他！”雨燕拍了拍她肩膀道：“别急，阿姨，可以等晚点儿再试试。”晓天母亲定神想了想道：“小覃，我不等了，我这就回去拿定期存折去取钱去。对了，小覃，你有没有空，能不能陪我去办，取这么多钱，这边我也没有其他信得过的人……”雨燕一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便说：“阿姨，我可以陪你去，但这时候银行已经下班了。明天上午一早我陪你去吧！”“好，好！我先回去准备东西。”晓天母亲说完就起身打算离开，看得出她有多着急。雨燕道：“阿姨，我也快下班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晓天母亲急匆匆往外走，等上了车，又焦愁问：“小覃，我们晓天具体该退多少万来着？”“阿姨，好像是42万，您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的话，可以去跟警方商量先退一部分，剩下的等晓天出来后再说。”“好，小覃，我有两张五年的定期存单，但加起来只有二十五万，明天你陪我去全部取出来，我就剩下这点儿养老钱了。哎，就是可惜了这四年的利息。”雨燕看出了晓天母亲的惋惜和为难，她想了想说：“阿姨，要不这样，明天我先陪您去安苍公安局，跟警方先商量看看，先退多少能赎他出来。然后，我再陪您去那边银行取钱也不迟，您把身份证、银行卡、存单都带上。”晓天母亲心里松快了些，说：“也行，小覃啊，就是耽误你正事了。”“不会的，阿姨，晓天也帮过我很多，您千万别客气！” 第二天，雨燕一早就开车去接上晓天的母亲，从洪安赶到了安苍公安局。雨燕关上车门，正要陪晓天母亲上楼去，却远远地看见钱晓天和何露从里边出来，雨燕料想何露应该拿钱出来退了，便对晓天母亲说：“阿姨，晓天出来了，我们没必要上去了。你去问问情况吧，我在这边车上等你。”晓天母亲连忙一路小跑着过去，晓天见到母亲吃惊地问：“妈，你怎么也来了？”随即又转头问何露：“何露，这点事儿，你告诉我妈干什么？你还嫌不够乱吗？”何露一脸委屈，她没想到自己费尽力气跑这么远拿钱把他赎出来，第一句话就遭了埋怨，她顿时也上了火：“钱晓天，我哪有告诉你吗？我拿钱来赎你我还错了？”说完就自顾自往外走了。晓天追在后边问：“你没告诉才怪，那我妈怎么……”晓天母亲听何露确实拿钱出来赎了晓天，心里顿时宽了一半，急忙解释：“哎呀，晓天，不是何露告诉我的。我见你几天没回家了，手机又联系不上，就去售楼部找了小覃问，请她送我过来的，你不要错怪了何露……”晓天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冲动了，一把上前拉住何露道：“没说就算了。家里眼下也确实拿不出现钱来退，这么短时间，你上哪儿弄的这么一大笔钱？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折腾出来的事，不想让你们跟着闹心。”何露停下脚步，猛地转身，含着泪怒问：“钱晓天，你干得好，干得真好！发生这么大的事，这么长时间你都一声不吭，你是真的打算以后要一个人过是不是？你真想要一个人过，咱今天就去把婚离了，一了百了！”晓天还是抓住她的手没放，再次问：“每个月转你的钱，只够家里生活开销的，我问你上哪儿弄的这么一大笔钱来？”何露挣脱不了手，只好站在原地，两眼通红，泪水唰地流了下来，怒气冲天地说：“我把鹭岛上城的房子抵押了，贷了45万的款，才把你赎出来，你满意啦？你这回满意了？”晓天瞬间呆滞在原地，慢慢也松了手，何露继续怒吼道：“我一个女人家，既不会偷也不会抢，短时间怎么可能借得到那么多钱？除了抵押房子，我还能怎么办？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爱钱如命、自私自利、挥霍浪费的女人，这回好了，房子也被我拿去抵押了，你们爱咋想咋想，爱咋地咋地吧！反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早点离了好！”说完故作坚强，抬手擦了泪，转身就走。晓天这时如梦初醒一般，上前拦住何露，“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婚的？！你这个蠢女人，贷这么多款出来，以后每个月怎么还得上？！还嫌家里的负债不够多吗？要全家喝西北风不成？！”此时的何露，立马委屈得泣不成声：“那我能怎么办嘛？！活该我以前花钱大手大脚，没存个救急用的钱！”晓天母亲在旁边看着，顿时为儿子小家庭担忧起来，她不忍心看到儿子儿媳终究把日子过成了这样。想了片刻，她立即走上前去，从包里掏出那两张存单，递到何露面前，道：“露露，妈这儿还剩下点儿养老钱，有二十五万，咱现在就去取出来，先把抵押贷款还一部分。再不够的，晓天，彭城的老房子你回去卖了，分成两半，你拿一半去还债，反正以后都是留给你和你哥的，提前能派上用场也好……”何露接过存单看了看，晓天母亲仿佛顿时卸下了外表的坚强，也忍不住流泪了。晓天见眼前这两个女人都为了自己慷慨成这样，顿时热泪奔流，他红着眼睛怒吼道：“你们都疯了吗？一个把现在住的房子抵押了，一个要卖老家的房子，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随即身子跟失重似的，一下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倔强，最终给全家人带来了这场风暴，他懊悔不已，但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感动冲击得情绪崩溃了！ 晓天母亲见儿子哭成这样，连忙弯腰拍拍晓天的肩头，安慰道：“没啥，儿啊，妈年纪大了，以后也花不了什么钱！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哥俩吗？你们肯定不会让妈饿着的！”晓天听了哭得更厉害了，母亲宽慰地说：“我这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这些钱，说是为了养老，其实也为了你和你哥万一有个急用的时候，我能拿得出来帮衬一下你们。何露啊，咱求人不如求己，我今天本来也是要拿这个钱来赎晓天出来的，卖老家的房子我来之前就作好了打算。没事，钱没了，房子没了，你们又去挣！”此时的何露，听着婆婆的话，想起自己以前大手大脚花钱的那些事：收入三千却愣要买个三十多万的奔驰上班代步、晓天的年入百万转眼间就被她懒惰虚荣的精品日式搬家、奢华家装挥霍一空，常年外卖到家，还有那些代购的名牌包包和首饰等……何露顿时无地自容，她把存单塞进婆婆的手里，抹着泪说：“你这存单我们不能要，明年就到期了，损失四年的利息多可惜！你拿回去吧。这几天除了办抵押，我还把那套小房子挂出去了，如果有人愿意买价格也合适，我想卖了那套房子去还债！钱晓天，你之前不是也提过，说现在这行情老旧的房子得尽快出手，看你还同不同意？”钱晓天这时情绪也差不多发泄完了，站起身来，抬手把眼泪左右一抹，想了想道：“同意，怎么不同意！一年前就商量了，这事你办得好，现在挂出去正是时候，趁过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卖了咱就有钱了！”然后拉过母亲的手说：“妈，你拢共就剩这点儿养老钱了，赶紧拿回去存好！还有老家那房子，是我爸唯一留给你的念想，怎么能卖？！你放心，等洪安项目投资的钱回来，我就有钱了。”何露也愧疚地道：“妈，以前的事都我对不住您，以后家里的日子我知道该怎么过了！往后周末，你和晓天一起回家里来，教我做饭吧！” 第六十八章 诉讼追踪 看到儿媳的改变，母亲拉过两个人的手，感慨地说：“这就对了，一家人只要齐心，再大的坎都会过去。晓天啊，走吧，回去跟露露好好过日子。”晓天母亲说完，才想起还在那边等自己的覃雨燕，又说：“今天啊，还得感谢小覃，是她送我过来的，这都耽误她一上午工作了。”钱晓天朝覃雨燕停车那边看了一眼，道：“何露，你先回去吧！我和妈先回洪安去，我工作都落下几天了。”何露说：“我车上给你带了点儿衣服，那我先拿给你！”“妈，你帮我拿一下，我跟覃雨燕道个谢去！” 覃雨坐在车里，亲眼目睹了这场亲情闹剧之后，只感觉是自己多管了别人家闲事，等钱晓天走近车边的时候，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该告诉阿姨的，让她跟着着急了。”晓天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脸上红晕未退，勉强笑了笑说：“要不是你今天带我妈来，她俩的心结可能永远都解不开，是你帮我把化了脓的疮捅破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感谢就不必了。我生怕好心办坏事，结果也算皆大欢喜了！阿姨坐你车回去是吧？那我先走了！”雨燕朝着晓天母亲喊了一声“阿姨，我先走了”，就把车开出了公安局大门，然后通过车载电话打给殷总：“钱晓天的钱退了，他出来了。” 钱晓天等母亲拿过衣服袋子，又看着何露开车离去，才带着母亲去坐上自己的车，点火起步，然后说：“妈，我得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公司。”这时车载电话响了，是丁一岚打来的，晓天连忙接了，“什么事？”一岚慌张地说:“我今天收到了法院的传票，马上拍照发你微信上，是八期二标段业主把我们告了，说我们安苍公司也是提前违规分红，又将‘不合法收入’投入到了洪安项目，间接导致八期资金不足延期交房，法院已经立案了，说我们涉嫌“侵占公司财产”罪，下个月开庭。你是法人，殷总说到时候你代表公司出庭！”晓天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骂道：“哪个该死的乌龟王八蛋告诉他们的，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不成？缺德玩意儿！谁说我们是违规分红，我们该交的个税全都交了的！”“是啊，我们分红只有集团内部员工知道，肯定是谁嫉妒我们，或者想甩锅给我们……”钱晓天发狠道：“等把这个内鬼抓出来，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随后又脑子一转：“丁一岚，你不是业主吗？他们在群里讨论这事儿你会不知道？赶紧去查查，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干的！”“我是在群里，可这几天根本没有看到他们讨论这个呀，会不会是他们拉了另外一个群……肯定有人在背后指点他们，而且是故意避开了我！”“那殷总怎么说？要不要我现在过来，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办？”“殷总上午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样子，但却没发火，只说了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出去了！听说他这几天还在帮袁芳菲四处筹钱，要给倪董办取保候审……”钱晓天顿时气得一拳捶在右边扶手上，怨道：“咱们这边都火上房了，他还有心思去替那罪魁祸首的操闲心，难道是嫌我们被那姓倪的害得还不够惨吗？”此时的钱晓天，就跟刚逃出虎口又入了狼窝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有种山崩地裂的头痛感，他抬手摁住额头，半天趴在方向盘上不动。母亲坐在后排听闻了这一切，又再次替儿子担忧起来，她关切地伸手拍拍晓天后背，问：“晓天，你怎么样？还能不能开车？要不要咱们休息一阵，再回洪安去。”晓天被母亲这一问，才想起这事跟洪安项目关系密切，说不定还有更严峻的情况要发生，他强打起精神，重新点火出发，“没事！妈，我没事，咱得马上赶回洪安去！” 覃雨燕前脚刚到洪安售楼部办公室，蒲羽拿过来一个文件袋：“覃总，这里有一封法院寄来的文件。”雨燕惊诧不已，刚把文件拆开来看，钱晓天后脚就到了，急火火地问：“是不是八期业主告我们的？安苍一期也接到法院传票了。”雨燕看到那两页署名为金松湖八期业主的诉状上，赫然写着：洪安滨江置业有限公司股东殷智明持有百分之三十股权，该出资部分为安苍未来城置业有限公司股东违规利润分配，是‘侵占安苍未来城置业有限公司财产’违法所得出资，请求被告立即退回违法出资，请求法院判决被告承担诉讼费用。覃雨燕顿时脸色大变，随手把文件递给他看，道：“这回是真捅了马蜂窝了！我马上汇报领导，你联系严律师吧！”这一下午，覃雨燕就像背后让人捅了一刀，又即将被拉去游街示众一般惶恐不安，她给殷智明打了两个电话，居然都没人接，随即她又跟丁一岚通了话问是否找到线索，一岚说她问了老黄和其他几个认识的业主，大家居然都口风一致地说不知道。到现在都被告上法庭了，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使坏，想想这几年的努力可能付之东流，这让她更加心神不宁、如坐针毡了，就连王玉娇进来开心地汇报说恒都销售部开始裁员了，也没能唤起她心情一丝丝地好转。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她只得抓起文件框里一张废纸，学着警察排查犯罪嫌疑人一样地在纸上画了起来，逐个分析：与八期交房案责任最大的人：倪伟宏、韩天力、章光华、展祥……挨个列名单；不是安苍小股东的人：韩天力、展祥……；八期退了款心里不平衡的人：王丹瑶…… 两家公司同时被告的消息很快在安苍小股东群里传了个遍，大家纷纷猜测这个内鬼到底是谁？就连早已离职的冯媛媛，都特意发微信给钱晓天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谁都怕煮熟的鸭子飞了！钱晓天下午跟严律师一起梳理了举证的关键点，快下班的时候，才一声臭汗地赶回租住的家里去洗澡。进入浴室的钱晓天，想起自己这接二连三的倒霉事，挤了满满一手掌沐浴露往头发上、身上涂抹，真想把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每个毛孔、每个脑细胞都洗个干净，他把热水开到最大，就跟要把这些烂事脏东西都彻底冲走似的，想要彻头彻尾地去除这一身晦气和霉运。当他一头湿发一身清爽地从浴室出来时，手机正在桌上呜呜振动，接通后，只听见覃雨燕说：“走，去金河CBD找老黄去！” 两人驱车一个多小时，等赶到金河CBD的时候，早已饥肠辘辘。这是晚上八点多，远远看见老黄还在做准备工作，他往冰柜里放进去几盘烧烤食材，又去往烧烤架里添炭生火。寒冬腊月的夜晚，外边风刮得呼呼的，晓天走过去叫了声“老黄”，老黄一抬头连忙招呼：“哟，钱总，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想你这口烧烤好久了，有什么好菜都给我们整上，两个人的！”“好呢，你们进去坐会儿，就来！”晓天和雨燕钻进旁边挡风的棚子里，找个位置坐下，里面空荡荡的。雨燕环顾四周，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只是不像以前那般喧嚣热闹。以前的广场上，光夜市摊子就有一二十家，吆喝声不断，逛夜市的人也熙来攘往，再加上商住楼底下正经营业的商铺，这一片仿佛跟个集镇似的。而如今，广场上的夜市商家只剩了有固定点位和棚子的两三家，其它那些都没见了踪影，商铺也只剩广场口子上那家药房和旁边的杂货超市亮着灯，其它铺面清一色的关着门，从街口到广场，戴着口罩行色匆匆的几个路人，数都数得清。晓天问雨燕：“你喝什么？”“热维E吧！”晓天起身出去，掏出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走到烧烤架边上:“再来两个热维E。”“好，正烧着水呢，马上给你们热。”“诶，老黄，怎么不见你老婆来帮忙？”老黄小跑着从旁边饮料柜里拿出两瓶维E，丢进热水锅里，又跑过来翻动了几下烤架上的牛肉串，这才叹气道：“哎，现在这生意，一个人守都嫌太清闲，不用她！”“哦，你这地方至少摆了五六年了吧，前几年钱没少挣吧？”晓天故意挑起话题，看老黄反应，老黄夹起一碗锡箔脑花放在烤架上，又开始烤茄子，听晓天这么一说，顿时神情黯淡起来：“前些年熬更守夜的，挣是挣了点儿，可都被陷进了八期的房子里，现在房子拿不到，钱也没了，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卓信那姓倪的，活该他进去蹲大牢！”晓天也跟着骂起来：“是啊，我当初也算瞎眼跟错了人，但幸亏四年前就走了，不然今天来了，你肯定要把我当成帮凶，将我扫地出门！”晓天这两句自黑的调侃，让老黄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哪里，哪里，钱总，你怎么会跟那黑心资本家一个样！我这小生意，那几年还不是靠你们撑起来的？！”“老黄啊，当初帮你买了八期的房子，万万没想到会遇上延期交房，我心里真挺不是滋味的，实在是对不住。”钱晓天随后猛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是终于给老黄补上了正式的道歉。“钱总，你说哪儿去了，当初也是我主动找你帮忙的，那时卓信发展得还不错，谁也不知道今天是这么个结果，怪不得你，怪不得你！”“是啊，我们内部员工也有好几个买了八期的。听说项目马上复工了，交房有望了。”老黄听了这话，并没有接话，抓起烤好的牛肉串，放进铁盘里，洒上几颗葱花，又从热水锅里提起两瓶维E，道：“走，钱总，里边先吃着。” 晓天跟着老黄进到棚子里坐下，等老黄开瓶盖的功夫，雨燕拿起一根肉串尝了一口，道：“黄老板，你这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老黄一脸苦笑道：“味道好有什么用，现在这边公司人少了，工地也停工了，金河新区都快没人了！再加上这两年疫情，谁还来吃我这烧烤？！我都打算年后关张了。”老黄说完就出了棚子，雨燕和晓天都深感意外，又过了一会儿，老黄陆续端进来烤五花、蒜蓉茄子、锡箔脑花、碳烤鲫鱼等，摆满了整个小桌子，“菜齐了，钱总，我再去给你们整盘花生来。”晓天道：“老黄，过来坐会儿。咱这么多年老相识了，过来唠几句！”老黄转头去端来一盘炒花生放在桌边，拉过一个凳子，感慨地道：“钱总，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来我这儿了，我开几瓶酒，陪你喝一个吧。”雨燕一个肯定的眼神，道：“等会儿我开车。”晓天挽了挽袖子，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啊，来，咱俩喝一个！”等老黄拿过来四瓶酒，两个半大的玻璃杯子，嘭嘭几声开了瓶盖，倒满，两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晓天问：“老黄，年后关了这儿，你又打算去干别的生意？”老黄像是等来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倾诉道：“哪还有钱去做生意？现在这烧烤摊挣的钱连覆盖家用都难，但好歹也能挣几个，眼看年底了，出去打工也不是时候，年后我打算跟几个邻居去沿海打工试试。”雨燕惊讶地问：“黄老板，现在疫情出去有合适的工作吗？稳不稳当？”这一问，把老黄问得红了眼睛，他把一杯酒倒满，一口闷了，然后一边剥花生一边无奈地说：“不去有什么办法？当初买房时，我这摊子生意还不错，足够还房贷月供，现在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老婆为这事儿天天在家哭天抹泪的，现在身体也不好了，这两个月房贷我都是借的，要是再不出去挣钱就要断供了！一边拿不到房，一边还要往里继续搭钱，都是卓信那些人害的！”雨燕听了一阵酸楚，又问：“听说你们业主为复工想了很多办法，现在效果怎么样？”“难啊，复工的是一标段，我们二标段还没有着落……”老黄说完又闷了一杯酒，止不住摇头叹气，像是被逼入了绝境。雨燕试图引导性地发问：“二标段的复工，韩天力韩总怎么说的？你们去找过他没？”“他呀，还不是打工仔一个，什么办法也想不出，就让大伙儿去找公司，说除了金松湖，还有别的公司……”晓天和雨燕顿时心领神会，“那你们去找了吗？”“他们在找，我老婆最近身体不好，我得在家照顾就没去参与，也不知找了哪些公司，有没有用，哎呀，到了这步田地，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闹那房子了。但是我老婆却想不开、放不下……”老黄说完伸手抹了一下眼角泛出的泪，雨燕也跟着鼻子一酸，像老黄这样的一家之主，面对生活劫难却也束手无策，真让人感到难过，晓天端起杯子安慰道：“来，老黄，专案组那边肯定会想到办法的，让我们相信政府，相信警方，多给他们点儿时间吧。”等两人走出棚子跟老黄告别的时候，已经十点了，烧烤摊依然还没有来新的食客，只见广场口的药房里进进出出地倒是有好几个人。 两人上到车里，晓天说：“果真如你分析的那样的，内鬼是韩天力无疑了！”正在这时，丁一岚给雨燕来电话了：“雨燕，你猜的没错，就是韩天力！我找了工程供方那边两个抵房的业主套话，他们说之前几个有些头脑的去找了韩总两次，韩总帮他们想了个好办法。他们单独建了一个群，群里目前有三百多人，大家还一起请了律师。另外，我有一个很少用的微信号，查到了韩天力上周发的一个的朋友圈，说“静观哪吒闹海，我且退避三舍”，他屏蔽了我们所有人，但我这个号不常用，他之前加过可能就忘了屏蔽……”“龟孙子，果真是他！”钱晓天气得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一岚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雨燕看了看时间，道：“老黄这儿聊出来的也是这个结论。今天没联系上殷总，明天跟他汇报了再说吧！我们现在还要赶回洪安去。”雨燕开着晓天的车，在黑幕层层笼罩之下左拐右拐，终于到了高速入口，她叹了口气道：“金河新区离城近的那一边修得倒挺好，可上高速这边怎么还是老样子？路面窄就算了，路灯还不亮，关键是这匝道不像匝道，倒像是乡村小道……”钱晓天的心思却完全没在这上边，只是说了句：“没事，你慢点儿开！” 雨燕之前没怎么开过夜车，自然是小心翼翼，把车速控制在六七十码龟速前行，晓天看着车窗外那一片漆黑的原野，喃喃怨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倪伟宏虽然进去了，但却落了个无事一身轻，他早就做好了躺平的打算，该担的责不担，我们这一群人反倒忙前忙后替他掏空家底擦屁股！简直没天理？！”雨燕不解，问：“什么意思？”晓天气愤地道：“你知道吗？我去配合调查那天，原本已经在信用卡里套现了五万块钱，想的是先表明态度，后来跟李大队聊的时候，我问倪董退了这钱没有？结果你猜怎么着？”“怎么的呢？”“李大队居然说，倪董名下没有任何财产，房子、车子、钱，什么都没有！”雨燕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惊呼：“怎么可能？”“是啊，我当时也完全不信，但李大队却说千真万确，倪伟宏跟袁芳菲一年前就离婚了，净身出户！”雨燕在脑子搜索了一番，说：“你还记得吧？咱们之前出国的时候，倪董还给袁芳菲买包买首饰呢，还有公司里大的庆典活动，袁芳菲要么带孩子亲自来参加，要么录制祝福视频来播放，看上去他们感情很好呀！离婚？还净身出户！我咋那么不信呢？”雨燕摇摇头，笃定地道：“多半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那只是法律层面的战略性离婚。”晓天道：“对，我当时也给李大队这么说的，但李大队却说‘从法律层面说，他通过离婚来转移财产的可能性是极大的，目前那些房产和车子都在袁芳菲名下，而法律却拿袁芳菲的财产没有任何办法。’他们是八期延期交房的第一责任人和罪魁祸首，居然一句‘无钱可退’就能躺平了，那我们还退个屁啊？！我听了当时那个气啊，原本说退些钱表明态度的想法，顿时就被气得打回去了！所以才有了后来在里边待几天的事情……”听了这些，雨燕的心里也顷刻间燃烧起愤然不平的火焰：“他把财产转移得那么干净，那哪来的钱投江安项目？还有袁芳菲，财产都在她那儿，还装可怜去找殷总帮她筹两百万保释金！果真，最厉害的猎人都是伪装成猎物出现的！好可恶！”随即她踩着油门的右脚加大了力度，车子在黑暗笼罩的高速上奔跑得更快了。 第二天一早，七点刚过，雨燕床头的手机就震动得呜呜的，她睡眼惺忪地拿过来一看居然是殷总，连忙接听：“喂，领导，早啊！”“不是火烧眉毛了吗？覃雨燕，还睡得着啊？”殷智明带着似真似假的责怪问。雨燕连忙爬起来，赶紧解释：“哦，领导，我们昨晚上去了趟金河，回来得有点晚了。”“去了金河？有什么收获嘛？”“那个，我们查清楚了，是韩天力在背后撺掇八期业主起诉我们的，丁一岚那儿有证据，我们去金河也问了八期业主老黄，结论是一致的。现在安苍一期和洪安都被他们告了，领导，咱们得尽快讨论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呀！”“还能怎么办？他们起诉了，咱们就积极应诉呗，这些事情想要逃避，只会越描越黑，就让事实早点大白于天下吧。你是洪安滨江置业的法人，到时候你就代表公司出庭吧！”雨燕脑门上顿时生出毛毛汗，支支吾吾地说：“领-领-导，我还从来没有出过庭，我该怎么准备……”“哎呀，多跟严律师沟通，该说事实的说事实，该取证的取证，没啥大不了的。”雨燕听殷总的口气，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她突然想起个严峻的问题，又问：“对了，领导，因为我们的原因洪安公司被起诉这事，要不要跟大股东硕丰这边说一说？”“说，怎么不说？！昨天下午我去了趟成川，昨晚凌晨才回到安苍，我已经跟硕丰张董、罗总他们几个股东汇报了这事，请他们理解和放心，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雨燕被殷总这个前瞻性行为惊得张大了嘴巴，她奇怪的问：“可是，我昨天中午一点多才收到传票啊，而且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你怎么……”殷智明呵呵笑了两声道：“‘近情苦自信，君子防未然’听说过没有？这些年，我一直把这句话当成座右铭！等事情发生了再去补救，基本就晚了，做人如此，经营公司做事情更是如此。”覃雨燕听得云里雾里的，只“哦”了一声，便不知再说什么好，殷智明却是话锋一转，道：“听说恒都二期马上清盘了，你那一揽子计划也该登场了！”随即电话里便传来“嘟嘟”的挂断音，覃雨燕一下子愣了，脑子里只想到那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黄河决于顶而面不惊。 几日后的一个早晨，传来八期一标段复工的好消息！丁一岚自是喜不自禁，她打电话跟雨燕报喜，并自嘲说：“这套房，我可是花了两倍价钱买的，不知到时候交房会是什么鬼样？！”雨燕戴好口罩，拿起抱桌上的电脑和笔记本，夹在左手腋下，右手抓起桌上电话，边走出办公室边说：“好啊，一岚，这算是这半年来最大的好消息了，你大可以放心了！我现在要去开周会了，先挂了吧！”“别呀，还有个好消息呢，殷总早上临走前说，倪董的取保候审申请被驳回了，因为安苍和洪安这两起诉讼案是关联案件，以后能否再取保候审得等这两起案件庭审过后，判了再说。而且啊，据说我们开庭那天，他还会作为证人出庭呢。”雨燕出了售楼部大门，又几步走下台阶，一片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用右手的小指把口罩往下扣了扣，露出鼻子，清醒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她迈着信心十足的步子说:“太好了，那么重要的庭审，怎么能缺得了关键人物呢？”“好了好了，你去开会吧。” 第七十一章 境外噩耗 过年前一天中午，晓天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边看中文国际频道的午间新闻，一边给华安发去了久违的问候：华大小姐，过年好啊！明天就除夕了，我在遥远的成川，祝你春节快乐！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快乐不了，林董家出事了。 晓天眉头一紧：怎么了? 华安：林宇航上周在美国新冠重症不治，人没了。祝姐伤心过度，水米不进，还在医院里躺着。 晓天：那林董还好吗？ 华安：独子都没了，能好吗？等于丢了半条命。现在美国到澳洲的航班也停了，我们还在想办法看怎么把宇航的骨灰弄回来。 晓天：现在国内情况也不好，卓信各地好多盘都烂尾了，金松湖八期延期交房了，倪董被刑拘了，面临牢狱之灾。华大小姐，你说曾经那么辉煌的卓信，到底怎么啦？ 华安：病了呗，病入膏肓了！卓信病了，林董病了，我也被他感染着了魔了，就像我妈骂我说的那样。 晓天：宇航年纪轻轻的，太可惜了！美国的群体免疫简直就是在拿人命开玩笑，国外任何地方，都没有我们国内安全。华大小姐，真希望你能早日回到祖国的怀抱。 晓天：还有，病了就该治，从根儿上治！着了魔就该醒来！迷途知返，亡羊补牢，从来都不晚。 华安：（泪流的黑色微信表情） 这时，电视上播放新闻：美国1月份日均新冠死亡病例超3000例。截止2022年01月26日，全美国范围内累计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超过7201万例，死亡病例超过87万例。 钱晓天被这些消息惊得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赶紧告诉覃雨燕。雨燕摇头道：“真是命运无常啊！到头来，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随即她又说：“人终其一生，到底什么才是最宝贵的财富？可能我们大部分人都弄错了。”晓天道：“这事等过完年以后再说吧，看还会不会有转机！” 新冠疫情已经整整两年了，人们都习惯了就近过年，不出省不远行，就连春节走亲戚串门也少了很多。晓天家的老房子如愿在过年前出手，何露在新家里给婆婆布置了一个房间，他们家终于过了第一个婆媳和睦的年。雨燕和方舟还依然处于分居状态，只是彼此心里的矛盾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分居这一年来，方舟照常早出晚归跑着滴滴，又时不时帮着雨燕解决生活中的燃眉之急，比如辅导孩子作业、家长签字、参与房子维权等，子璇能很快分辨出哪件事找谁能更快地解决。过年这天早上，吃过早饭后，雨燕母亲又进了厨房里忙活，雨燕站在门外凳子贴春联，子璇在旁边给她递东西，贴到一半，子璇问：“妈妈，今天过年，中午能让爸爸来家里吃顿饭吗？”雨燕有些纳闷，问：“去年你爸不是请你过去吃的年夜饭吗？怎么？今年没请你去？”子璇瘪了瘪嘴，“爸爸说，这几天开滴滴有‘春节司机服务费’，他想给家里多挣点儿钱，就没时间给我做年夜饭了。”雨燕心里一怔：“哦，是吗？那你怎么又想请他来家里吃饭呢？”“我想，他那么忙，过年饭都吃不上，要不来和我们一起吃吧，可以吗，妈妈？”雨燕回头，见子璇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大过年的，孩子这样的请求怎能拒绝呢？看得出女儿是心疼她爸爸了，雨燕眼里泛了红，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把门框上贴好的春联抚了又抚，最后道：“可妈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你打电话问问去吧。”“好的，妈妈，我马上去给爸爸打电话。”子璇把手里的春联往地上一丢，就跑进了屋，雨燕站在凳子上张着耳朵听，“爸爸，爸爸，你有没有时间中午来家里过年？”“嗯，嗯，妈妈同意了。”“好，好，那我们等你！” 中午时分，方舟拎着两包东西缩手缩脚进了屋，这还是第一次雨燕在家的时候他来这里。子璇高兴坏了，牵着爸爸的手就往里面拉，还大声喊：“妈妈，爸爸来了！”雨燕母亲也甚是欣慰，一边往外端菜一边说：“燕儿啊，人齐了，开饭了。”雨燕从卧室里出来，看了眼方舟，表情冷淡地说：“是孩子想让你来，拗不过！”方舟拘束地点点头，“知道，我洗洗手去！”等母亲端来最后一个菜，大家都坐下后，雨燕端起饮料杯子说：“来，璇璇，咱们一起谢谢你爸爸，谢谢他这一年给我们的帮助。”子璇却道：“妈妈，你自己跟爸爸喝吧，我要单独跟爸爸喝！”这话一说，把雨燕整尴尬了，端着杯子的手也不好放下，母亲见状连忙说：“你们先喝着，我锅里还有个酥肉汤！”看母亲进了厨房，雨燕才说：“谢谢你上次去帮我维权。”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你不是很忙吗？赶紧吃了忙去吧。”“诶”方舟立刻明白雨燕是想让他吃完赶紧走，便连忙抓起筷子，帮子璇夹了个鸡腿放碗里，说：“宝贝女儿，多吃点，谢谢你请爸爸来过年。”子璇端起杯子说：“爸爸，我们碰个杯吧！”等方舟端起来杯子，子璇看着他说：“爸爸，你要继续加油啊，我们不能让妈妈失望！”方舟顿时红了脸，他看看雨燕，见她正若无其事地埋头吃菜，边笑着答道：“好，爸爸听你的，一定继续加油！新的一年我们都加油，好不好！”“好，碰杯！爸爸，你开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嗯，嗯，爸爸知道！” 此时，丁一岚家的过年饭也开始了，吴明辉系着围裙最后一个坐上桌，看着自己做的这一大桌子菜，他笑呵呵地抱怨：“芮宝，你爷爷奶奶真是的，临时跑去你姑姑家去了，咱们这么多菜可怎么吃得完？！”一岚心不在焉地说：“今天吃不完，明天接着吃呗！”吴明辉举杯提议：“来，我们举个杯！今年是有惊无险的一年，老婆，你大难无碍，必有后福！祝咱们家虎年大吉大利，虎虎生威！”一岚兴致不高地碰了个杯，勉强地喝了一小口饮料就放下杯子，感慨地说:“这一年就跟坐过山车似的，想想都后怕。唉，明辉，咱们拆迁赔的房子是不是快交房了？”“是啊，还有两个月，拆迁办那边说要不是因为疫情影响了些进度，咱们过年前就能拿到房子的。”“哦……”“上周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怎么又问起这个？”“我……我忘了。”吴明辉一下看出一岚的心事，试探性地问：“这几天要不要去你爸妈那儿看看？”“不，不去，大过年的，我可不想去受他的气！”吴明辉连忙站起来给一岚盛了碗鸡汤，“好！不去，不去，以后再说！”吴明辉不再多说，但他明白：丁一岚心里还有个没解开的疙瘩。自从上次小产大出血之后，一岚跟母亲倒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了，但她还一直都没有去跟父亲见过面，她曾想过要不要主动去找父亲和解，但以她那要强的性格，却拉不下自己的面子。其实，面子也是其次，母亲给她讲的那些陈年旧事，深深地触动了她的内心：是年幼的自己害父亲被部队开除，是自己错改了父亲的命运，是自己让父亲一辈子生活在羞耻、悔恨和劳苦之中。表面上看，父亲是因为重男轻女活该混到这步田地，其实他却是有苦难言，几十年积思成疾导致的走极端罢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岚都为此独自难过，她希望能找到办法去弥补当年自己犯下的错，希望能给父母一个晚年的依靠，但又不是像父亲原来想要的那样，直接从她这儿收刮盘剥。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等，等合适的机会，等一切顺其自然。 一个月后，营销部如愿达成了阶段性奖励方案。发奖金那天，其他部门也同步收到营销部让出的百分之二十奖金，以感谢他们的工作配合，全员自是皆大欢喜，当晚营销部邀请大家一起吃烤肉庆祝，覃雨燕端起酒杯，大声问其他人：“挣奖金的感觉爽不爽？”大家齐声回答：“爽！爽！”钱晓天也站起来说：“诶，安静，安静，听我说两句。去年情况特殊，咱不说了。今年咱们滨江悦府地利、人和都占了，天时嘛，疫情都第三年了，应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就算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大伙儿挣钱的时候到了。”这时不知哪个销售声音不是太大地说了句“谁知道呢？上海疫情不是更严重了？”晓天也不理会这个发出杂音的人，接着大声问：“就问一句，挣钱这头等大事，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大伙儿齐声喊：“准备好了！”晓天端起杯子，“好，那咱们继续加油，一起跟着覃总挣票子，喝酒，吃肉好不好？”“好！好！”“来，干！”现场氛围一片欢腾，大家都一饮而尽。晓天刚坐下，手机提醒收到一条微信了，他点开来看，居然华安发来的：晓天，在吗？ 晓天拿起手机走出烤肉店，站在街边树下回复：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华安：今天办了祝姐的葬礼，这场疫情引发的灾难，她最终没有撑过去！ 晓天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问到：上次去澳洲见她身体还行，怎么会? 华安：她本来心脏就不好，宇航这一走，她长时间悲伤过度，不吃不喝，最终诱发了急性心衰！ 晓天：那边医疗条件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没抢救过来呢？ 华安：哀莫大于心死，神仙也救不过来！林董今天问我：这是不是天要亡我？我这辈子难道注定孤独终老？注定客死他乡？ 晓天：他问这话什么意思？是想回来吗？ 华安：他一直都想回去，可又怎么回？ 晓天：那你呢，华大小姐？我妈常说：出门在外千日好，不如在家一日安。你想回来吗？ 华安：我啊，病得太久，不知还有没有救？ 晓天：只要你想救，办法肯定有！那些努力了很久还是得不到的，就该早点舍弃。 华安：（快哭了的微信表情） 这时，雨燕从店里边出来，透口气！晓天见她，连忙招手，又指了指手机，雨燕小跑几步下了台阶，拿过手机一看，也惊呆了，当她一口气把后边的信息都看完之后，只摇头说了句：余生很贵，别活太累。晓天道：“诶，这句话好！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晓天：余生很贵，别活太累。 雨燕说：“那我们明天去安苍找一下李大队？”晓天当即同意。这时，易帆从里边也出来了，拿着手机来找雨燕，“燕姐，你看，江州江东新区确诊了四个新冠，说从明天开始要封半个城，封闭至少一周！江东的那些楼盘肯定也得关门歇业！”晓天摇摇头道：“那肯定都得关，幸亏江东铂雅府一二期都卖完交付了。”雨燕自言自语道：“那我通知王经理从明天开始，加强案场到访人员的防疫管控！”雨燕给王经理发完语音消息，晓天问她：“那咱们明天还去安苍吗？”雨燕想了一下说：“还是去吧，咱们走高速，又不经过江州城里，应该不影响吧。”这时里边一桌子聚餐喝酒的，都在讨论江州疫情的消息，几个家在江州的员工忍不住抱怨：“哎呀，好烦，这周末我们岂不是回不了家了？！”“我也想回去，但我们家住的小区就确诊了一个，听说明天确诊人数可能还要增加！想回也不敢回去啊！”“今晚上全江州要通宵排队做核酸检测，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第二天，安苍县公安局里，李大队听闻覃雨燕的转述，甚是高兴，他说：“这是个好消息！卓信爆雷案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目前涉及多个地区多家子公司，对外债务金额巨大，逾期交房累计上万户。成川警方一直在寻找突破口，你们这个消息来得太是时候了，我马上把情况上报给卓信专案组那边。”雨燕又问:“之前我们来配合调查提供的那些信息，涵盖了林国信这几年在国内的部分活动，还有与顺天集团相关联的投资，你们查到什么线索了吗？”“我们查过了，但林国信在投资层面做得非常周密，法律上几乎找不到破绽，警方又串联了他出国前的相关案件，确实存在行贿罪，但金额不是很大。目前卓信集团和林国信个人都已经成为被执行人，但警方只找到五个亿的执行标的，缺口依然还很大。”晓天又问：“像林国信这样的人，有被劝返归国的可能性吗？”“怎么说呢，一切皆有可能吧！你们继续与华安女士联系，争取能让她协助警方对林国信开展劝返工作，你们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警方。这个案件涉及面如此之大，省公安厅已经开始挂牌督办，还成立了省市县三级公安经侦部门组成的追逃专班，我们警方是一定要拿下的。”雨燕听了，心里安慰了好些，又接着问：“八期二标段那边怎么样了？”李大队皱了皱眉道：“二标段那边目前只有从江安项目追回的三千万，依然还差一大截。目前，那家叫硕丰建工的总包单位好说歹说算是复工了，但若后边的款项到不了位，随时可能再停……所以啊，二标段距离交房还任重而道远！”雨燕问：“那倪董呢？他现在可以取保候审了吗？”“倪伟宏涉及职务侵占罪和挪用资金罪，二标段交付问题他到现在还是不主动不积极，专案组必须要看到他的态度，你们可以劝劝他的家人，看他们能否影响他。”雨燕听了心里拔凉拔凉的，看来自己年前对袁芳菲的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没起任何作用！ 开车回洪安的路上，雨燕问晓天：“李大队想让华安协助警方劝返林董，你觉得华安会同意帮咱们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华安对林董的情感，已经远远超出了秘书对董事长的情谊，这可能跟她从小缺乏父爱有关，这份感情亦兄亦父，亦有对男神的迷恋，是我们都理解不了的。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婚不嫁，甚至不顾家人反对，跑去国外一直候在林董身边的原因。而林董对她的信任，怕是也已经跟亲人差不多了。”“哦，难怪！她连自己母亲的养老钱被骗这样的事，都可以忍受，果真不是一般的秘书啊！”“谁知道呢？以她那样的位置，林董给她的待遇肯定也不薄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华安那边，只能再试试……”雨燕有些气馁地说：“是啊，现在看来，年前那次咱们找袁芳菲，也是白费力气了。”“还有华哥那边，我找机会请他过来喝顿酒！”回到洪安后，等雨燕下了车，钱晓天跟章光华拨了个电话：“大哥，你的钱在我这儿都放了一年多了，也不过来看看，关心关心项目进度和销售，你心真大！”“哎呀，最近江安那边和八期的事，我已经焦头烂额了，听说过年你们卖得蛮好的嘛！我这个隐藏小股东正等着早点退本拿回投资啊。”“再苦再难，咱们兄弟之间的酒还得照常喝，不是吗？这两天有空吧，过来看看项目，顺道咱们好好喝一杯！我有事找你！”对方却爽快地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正从成川赶去金松湖，一会儿绕个路过来。” 雨燕走进办公室，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客户，正在王玉娇面前理直气壮地吼：“反正我今天必须要退房，现在疫情这么严重，你们总不能强买强卖……”王玉娇解释说：“贾姐，您签的是定单，交的是定金，不是排号诚意金，签字之前唐雅反复跟您确认过两次，您现在单方面想退是不合理的，我们没法跟公司交代。”“不退是吧？不退我就坐这儿不走，我天天来闹，我拨打12345。”雨燕连忙把蒲羽叫到大厅外边，问：“怎么回事？”“这个客户是上周定的房，本来今天是叫她过来签约的，结果她却说要退。理由是这几天看到上海疫情越来越严重，说她姐在上海，那边疫情远比我们在网上看到的要严重得多。今天江州又封了半个城，确诊人数增加到了十个，她觉得这比疫情刚爆发那回还要严重得多，洪安迟早也要沦陷，她很恐慌，突然决定不买房了……”这时易帆从售楼部外面急忙忙跑进来，他看见雨燕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燕姐，不好了，城南锦绣花园小区确诊了两个新冠，小区已经被封了，听说还可能要封城……那咱们售楼部岂不是也得关门？”雨燕大惊失色：“什么？你这消息可不可靠？”“绝对可靠，智博广告田总的老婆是防疫办的，他刚给我打电话说已经确诊了两个，说城市大微号马上就要发消息了。”雨燕故作镇定道：“别惊慌，才两个，别到处去说，现在里边正有客户以这个理由要退房呢。咱们一切以防疫办官方发出的消息为准。”易帆还是一脸紧张：“燕姐，你别看这才两个，上海还不是从几个开始的，现在才十多天，已经确诊几千人了，特别是无症状感染者越来越多。说不定咱们现在走在街上，随处都可能碰上被感染者，只是因为无症状，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蒲羽也跟着恐慌地说：“是啊，燕姐，今年的疫情我感觉越来越严重了，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做点儿什么准备？”雨燕也跟着后脊背发凉，但她却不能惊慌，只得说：“好了，我会考虑的。蒲羽，去把王玉娇叫出来！” 王玉娇出来后，雨燕跟她把刚才易帆汇报的情况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里面那位客户的恐慌心理是可以理解的，但咱们不能硬碰硬，你迂回一点，缓兵之计会用吧？就说这种定单退款，必须得向公司各级领导汇报，同意后还要签批到集团，让她先回去等几天，凡事都有流程！我们需要先内部请示，请她理解！咱们先汇报，如果过了这波疫情，她还是执意要退，就给办手续，这样也给她留点考虑回旋的余地。”“好，我懂了！”原本还死咬着不松口，强硬生气的王玉娇顿时笑眯眯地，心领神会地去了。过了一会儿，洪安之窗的城市大微上，防疫办果然发出了官方消息：洪安已有三名确诊病例，都集中在城南，全城核算检测工作马上启动，将全面筛查是否有感染者！整个售楼部和后台部门都开始一片骚动，有恐慌的、有这两天约了客户害怕被疫情耽搁的、有撂下工作马上去做核酸的、有盼着赶紧封城明天好不上班的。 傍晚时分，章光华果然出现在了滨江悦府售楼部，钱晓天问：“大哥，这么快！现在江州疫情这么严重，你还跑过来？”章光华摸了两下自己又白了很多的头发道：“怕啥？目前新冠确诊的都是轻症，跟感冒差不多，吃点药就好了！现在我遇上的这些大事，哪一件不比新冠更可怕？我巴不得把我感染了，我好回家躺几天、躲清净去！”晓天竖起大拇指道：“大哥，光你这胆识，我比你就差了不至一星半点儿！”随即压低声音说：“走，大哥，我带你看看项目，你那五十万，看了好放心。”章光华知道晓天是在说笑，也跟着逗趣道：“放你那儿，我有啥不放心的？反正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家在哪儿我都知道！”两人进入园林意境区，章光华跟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似的，双手叉腰地站着，仰头东瞧瞧西望望，晓天指着全都已经封顶的楼栋说：“看吧，咱比八期二标段的工期还提前了呢，已经开始做外墙装饰了，门窗栏杆和公区装修也马上进场了，提前个把月交房准没问题。”章光华一边点头，一边赞叹道：“有钱真是好啊，这进度，比江安项目进度起码快了三个月以上。确实比八期二标段也快很多！呃，你小子命咋这么好呢？每个项目都这么顺利？！”章光华一脸的羡慕，钱晓天一脸坏笑道：“不是我命好，跟对人很重要！你看，安苍一二期你也都跟着赚了钱不是？这个项目，你又等着分钱吧！”章光华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道：“这个项目，不比安苍，想要挣钱难啊，到最后，钱怕是要被硕丰都挣了！我现在只想早点儿把本金退出来，挣不挣钱都顾不上了！”这话正说到了晓天想问的点上，“江安的投资，警方不是都已经追回了吗？你把法人换了，不就完事了吗？哎，大哥，我也想早点把安苍未来城的法人换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章光华转了几步，掐掉手里的烟头，走回售楼部里走，“我们这些打工的哪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得等倪董出来主事，他在里边一天不出来，好些事都办不了。我那两千万个人担保，都马上要判决了！刀已经架在我脖子上了！” 此时案场里两组客户全走光了，销售前台和办公室里的人一片闹腾之后，都陆续跑去做核酸检测了。雨燕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章光华来了，连忙跟着上去招呼：“章总，欢迎您大驾光临啊！灿妹儿，赶紧给章总上茶！”待三人坐下，只听晓天说：“大哥，这事说来说去，还是要怪被卓信一次性抽走的那几个亿，那等于直接要了卓越半条命！现在倪董进去了，你担保出事了，业主也迟迟拿不到房子，唯有林国信在国外抱着金山银山，过着富豪日子！”这时，吧台小妹来上了茶水和点心，雨燕也加入控诉的行列：“章总，林国信害了我们多少人，我在卓信买的房子也延期交付了，现在焦虑得整夜都睡不着！听说整个卓信的分公司，包括咱江州，还有南川，有上万户的业主拿不到房子，大多数普通老百姓辛苦一辈子，才能挣够这一套房子的钱，可最后全让卓信给坑骗了，这不是伤天害理吗？”章光华面色凝重：“我知道，我老家就是南川的，卓信南川分公司那边三个楼盘都烂尾了，正在申请破产。”雨燕满脸惆怅，愤怒地问：“破产就完事了？那么多人拿不到房子怎么办？林国信卷款出了国，就想把烂摊子丢给社会？他还是不是人？！”晓天摇头道：“是啊，我曾经认识的林董，还有我们去澳洲见到的林董，看上去哪是这样的人？”章光华一声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是千年的狐狸跟我们玩了一场聊斋呀！”雨燕直截了当地说：“现在警方四处在找林国信的犯罪证据，但情况不理想。章总，你那边有线索可以提供给警方吗？帮人就是帮己，咱们这些受害者要团结起来啊！”章光华摇摇头：“我经手的，都是正常的股权交易和投融资，法律层面林国信早把这一切做得干干净净！他真是个布局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我们都套进去了！”雨燕执念地道：“我就不信，难道我们真就拿他没办法了吗？”章光华：“即使他能绕过我们所有人，绕过法律，怕是也绕不过天道！不是有那句话嘛：恶人自有天来收！” 第七十二章 难得的平价 这时，从外面做核酸检测的人陆续回来，都说城北一小区又发现了感染者，可能晚上要封城，这让沙发上的三个人顿时绷紧了神经，晓天说：“走，大哥，地方我都订好了，先喝了今天这顿酒，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章光华道：“不喝了，喝了没法开车回去。万一真封了城，我就出不去了。我回金松湖去，那儿人少安全！”晓天极力挽留：“那怎么行？大哥，今天专门请你过来喝酒的，晚点儿我给你叫个代驾！”章光华打着哈哈道：“算了，兄弟，这跨城代驾贵得要死，现在这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何必浪费那个钱！我坐会儿就走。”雨燕看了一眼晓天道：“钱总，章总，我去忙了，你们兄弟俩好说悄悄话！”晓天顿时心领神会，随后雨燕走进办公室喊道：“蒲羽，通知全部门十分钟后开会，讨论疫情加剧后的营销策略。” 全员核酸过后，洪安的新冠确诊人数上升到了五个。当晚，防疫办再次发出消息：从明天凌晨起，封城三天！所有餐馆、茶楼等营业性场所（药店、超市等民生供给场所除外）全部暂停营业！接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雨燕和梁雪约着出去采购些生活用品，平时她们都吃总包食堂，家里一点儿吃的都没有。两人开车出去，找了家超市，原本十点关门的超市，现在却还是灯火通明，收银台前人们戴着口罩排着长队结账，再到里面一看，所有货架几乎都空了一半，卖粮油肉菜的柜台啥也不剩。这样的恐慌状态，跟三年前疫情刚爆发的那个春节差不多。最后，雨燕和梁雪只得匆匆买了一把挂面、几个鸡蛋和两袋速冻饺子作罢。 深夜十二点的成川街头，方舟从城南动车站接到一位男乘客，这人拖着疲倦的身体，把箱子和背包放进后备箱，又打着呵欠提着两个袋子坐上后座，方舟跟他核对了电话尾号之后，便道：“先生，请您确认一下目的地，我们马上出发。”那人揉了揉眼睛说：“我去北绕城外的龙华路。”“好的，导航显示大约需要三十五分钟到达目的地。”说话间，车子已朝着南绕城入口方向而去。男子坐了几分钟，似乎清醒了些，便跟方舟攀谈起来：“兄弟，你们跑夜车的是不是比跑白天的挣钱多啊？”“我跑的是白天。这个怎么说呢？得看你怎么跑！”“哦，跑白天，现在还没收车？”“跑完您这最后一单就回去了。”“那你这一天要跑多少个小时？能挣多少？”“我早上六点半出门，单少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停下休息一会儿，一天大概十五个小时吧，顶多挣四五百。疫情当下加上年龄又大了，找不到工作，只能混口饭吃。”方舟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客人，穿着休闲西装，一看就是商务人士，便问：“大哥这是在哪儿发大财呀？您也忙到这么晚！”“我刚从上海回来，去那边签了个合同，回来的机票买不到，动车等了几天才抢到票。上海疫情说来就来，我去的时候还还没怎么听说，这一周多时间确诊人数就快上万了，前几天我得了重感冒，错以为被新冠感染了，怕被拉去隔离，当时票也买不到，住在酒店里那个焦心啊，生怕回不来了。那几天吃也没吃好，睡也不敢睡，身边也没人照顾，结果几次做核酸又都是阴性，最后才知道是感冒。这疫情真是把人整怕了。”男子就跟倒苦水似的，说起来滔滔不绝。“是啊，这都第三年了，早该消停了。没想到一开春，反倒更严重了，再这样下去日子可怎么过？！”两人一路从疫情谈到失业，再谈到房地产，设计院，男子道：“我早年就是从华川设计院出来的，现在自己出来做市政安装。”“哎呀，我也在华川设计院待过两年，是做安装设计的，可惜年龄一过三十五岁就被……”至此，两人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当车辆到达目的地时，两人的谈话还意犹未尽，男子提起两个袋子下车，方舟也提醒道：“大哥，请把随身行李拿好，千万别落在车上。”随后又下车去打开后备箱，帮男子拿出箱子和背包，男子连连道谢，突然他一声惊呼：“我电脑包呢？”方舟连忙去后座帮他寻找，可找遍了后座和后备箱，也没有电脑包的影子。方舟道：“大哥，你的电脑包肯定没带上车，会不会在车站弄掉了？”男子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哎呀，电脑掉了倒没啥，但我好不容易签到手的合同啊，折腾了我几个月，一千五百万我怎么能弄丢呢……会掉到哪里去了？到底我提没提下车？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找！可能掉在南站里了。”方舟连忙说：“走，哥，上车，我陪你去找！”说完就抢过男子手里的箱子和背包，往后备箱里塞。方舟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往南站赶，男子抱歉地说：“兄弟，这多不好意思，耽误你回家睡觉了。”“没事，没事，您这合同多重要啊，我陪你找找，多个人多双眼睛。”两人到了南站，顺着出站通道一路往回找，可这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了，哪还有电脑包的影子，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最终什么也没有找到，方舟问：“大哥，你好好回忆回忆，大概会是在那个环节弄掉的。”男子使劲拍了两下脑门道：“哎呀，重感冒过后，我这几天都是晕晕乎乎的，我也记不起来到底是掉火车上了，还是在动车站里丢了被人捡走了……”“没事，大哥，兴许在车上，我帮你打12306问问。如果是掉车站了，可以申请调监控，看是谁把你包捡走了！”12306客服问询了乘车信息和包里的东西，回复说：“杨先生，我们会在24小时内回复您。”之后方舟又陪着男子一路找到铁路派出所，帮着查看监控，却也一无所获。 从铁路派出所出来时，已经凌晨三点多，男子失望不已，拍着大腿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回去怎么跟我的合伙人交代？！”方舟想了想道：“杨哥，看等到白天，客服回复能否找到，既然出站监控里没有，那基本就在你坐的位置上了。还有个可能，在你下车前，你的包也可能被小偷顺走了，被带到其他车厢或角落。咱们还得找找动车上的警察，调取车上的监控看看……”“哦，对，对。”男子如梦初醒：“我在车上中途是睡过觉，被人拿走了也可能。”最后，方舟又再次拨打12306，说明情况，对方说得找成川乘警队，这一路辗转打电话终于找到乘警，对方同意调取监控侦查，但却也说：不一定能够能找到。没办法，最后只能回去等消息了。方舟又把这男子送回北绕城，下车前男子塞给方舟一百块钱说是油费，方舟愣是不要，只说：“别了，杨哥，这一趟你损失这么大，我还怎么好收这点儿油钱？你留个电话，我也再想办法帮你找找。”方舟到家时，天都快亮了。 案场关门停售之后，雨燕只能窝在宿舍里。恰巧接到殷智明电话，说张董近期要来项目检查工作，得准备汇报方案，雨燕灵机一动，把头天部门开会讨论的成果当即作了简要汇报，殷智明居然也同意了。于是，覃雨燕开始了一边吃速冻饺子，一边做方案的居家隔离生活。钱晓天同样是居家隔离，可顿顿有老母亲做的大鱼大肉，吃了就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看电视，那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员工群里住公司宿舍的都晒出饺子、面条之类的，唯独钱晓天晒出的是让人流口水的大餐，只招来其他员工的一片妒忌之声。覃雨燕看了群里的闹腾，又看看自己碗里的饺子，只淡淡一笑，立即给钱晓天发去一条微信：别忘了大事！晓天秒回：正在筹谋之中。晓天躺在沙发上，点开华安的微信：华大小姐，今天洪安疫情封城了。 华安：封城？怎么突然这么严重，确诊了多少人？ 晓天：五个。 华安：五个也值得封城？我们所在的城市，这个月都确诊一万多人了，也没见封城。这边果然把人命看得轻！ 晓天：那是，中华泱泱大国，民生关怀岂是那些资本主义小国能比的？！ 华安：凡尔赛。 晓天：你不也是这里的一份子？我一直都当你去那边出差了（抱抱的微信表情） 沉默许久，华安：这差出得确实太久了，我都想家了…… 晓天一骨碌从沙发坐起来，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打出了一行字：林董肯定也想家了……尤其这场风波之后。 华安：他啊，曾以为把家搬到了这里，如今又人去楼空，终究是一场梦罢了。 晓天：梦终究是要醒的，但愿你是叫醒他的那个人。 华安：我？我自己也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晓天：不怪你，曾经我们多少卓信人都掉进了这场梦里。但最后，梦成了局，我们成了棋子…… 华安：我以为我是他的朱砂痣，才发现他在国内还有白月光。我不想当棋子了，但也做不到去叫醒他。 晓天：华大小姐，你还是我心里那个正义勇敢的女神！我想做打翻棋盘的人，但鞭长莫及，需要你的帮助。 华安：我可能做不到。 晓天：你行的，我可以找人助你一臂之力。 华安再无回复。当天下午，晓天跟雨燕商量后，便向李大队汇报了最新情况。随后，在晓天的协助下，李大队与华安取得了联系。 方舟在家补了半天觉，下午才出门去跑滴滴，他把车开出小区地库，又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于是把车停在路边，赶紧给那姓杨的大哥去了个电话，问客服或者乘警队回话没。好巧不巧，那男子兴奋地说：“老弟，你猜得太对了，乘警队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我的电脑包被小偷拿走带到了最后一个车厢，拿走了电脑，把包扔在了椅子下，我的合同还在！我这会儿正赶往南站去取。谢谢你了，老弟。”“不谢，不谢，找到就好！那你忙，我也出车了。”方舟挂了电话，像是找回了自己的东西一般，高兴地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呐！”随后戴上口罩，点开滴滴车主系统，打左转灯上路，嘴里念道：“半天小目标，三百块。” 三天过后，洪安确诊人数没有再增加，封城自然解除。可江州市城区的确诊人数却持续增加到了十多个，大家都预言封城起码持续半个月。售楼部开门第一天，那位要退房的贾女士又来了，唐雅和王玉娇一阵劝，可她说什么都执意要退，最后雨燕无奈，只好请示殷智明，殷总道：“这点小事，你处理就行了。只是罗总那边，你要强化些。”罗总接到电话有些意外，他强硬地说：“定金怎么还能退？这个月马上月底了，销量才上个月一半！退一套数据不是更难看？！”“是，定房协议确实约定了：定金不退。这也属于行业的正常操作。她即使闹上法庭，也是我们赢，但我们可能会赢了官司，输了口碑。疫情当下，两万块对于普通老百姓已是一大笔钱，也可能是全家一年的收入。三年疫情已经把大家逼到了经济困难、精神敏感的爆发点上，说不定这客户就因为两万块去走极端，我们滨江悦府更不想上新闻。所以，我觉得应该退。另外，春节过后销量回落是正常的，我们需要想更多办法。”雨燕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知道硕丰的人向来把风险放在第一位，这肯定会同意的。果然，罗总回道：“行，那退给她。但这套房退出来，不能再按原来的价格卖了哈。张董下周要来洪安，咱们把售价都统一往上调一调，现在准现房了，咱不着急，慢慢卖，一定要把利润最大化！”雨燕料想他会说这话，便道：“罗总，汇报方案我已经在准备了，您放心。”雨燕心想：又是那一套“慢慢卖”！现金流一旦跟不上，莫非又逼着公司去硕丰融资不成！总包付款你怎么不舍得压一压？虚伪的老狐狸！ 没过几天，上海封城的消息传遍全国，生活物资匮乏的网络帖子满天飞，公司里茶余饭后的话题都是上海疫封控下的生存艰难，员工们的恐慌心理也在一点点增加。这天，张硕斌董事长带着集团营销总、财务总来洪安检查工作，上午巡视项目，除了殷总和罗总全程陪同，还有开发公司、物业公司和硕丰建工的一大群管理人员，大家都拿着小本本记录。罗总自然是最紧张的那个人，提前一周就嘱咐高经理做准备，生怕被董事长找出问题。意境区、架空层邻里空间、样板房转了一圈，张董都非常满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咱们这么好的品质，应该要再涨点价哦”，听得罗总喜上眉梢。殷总也笑眯眯点头，附和道:“董事长，从品质来讲，咱们项目可以跟成川售价两三万块的楼盘相比，都毫不逊色！”讲得张董一边心花怒放，一边又叹息道：“这么好的品质，才卖六千多一点，可惜了，可惜了！雨燕，下午我们研究研究，价格多少涨一点。”所有人都看向覃雨燕，殷总更是笑而不语，雨燕自然也落落大方地道：“好的，张董。”随后，雨燕和晓天也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等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走了后，晓天悄悄凑近说：“看来你的计划要泡汤了！”雨燕说：“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下午的会议室里，硕丰集团高层济济一堂，张硕斌坐在最中间，殷总和罗总位列其左右。会前，张董开玩笑说：“覃雨燕，上次听了你的那场洪安招亲会，我还意犹未尽啊，今天会不会又给我们惊喜啊？”殷总和罗总也跟着哈哈笑，雨燕顿时微微红了脸，道：“张董，让您见笑了。今天呀，我努力！”“好，好，那开始吧！”雨燕右手拿着翻页笔，开始播放PPT并讲道：“尊敬的张董，各位领导，今天的汇报方案很简单，就两个字：涨价！”投影屏上也写着大大的“涨价”两个字，殷总脸上立刻显出一丝不安，这跟昨天雨燕发给他看的那稿“降价”基调的方案完全不同。钱晓天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真还是没扛住董事长的压力，趁中午休息的时候改了！硕丰领导们个个笑容灿烂，交头接耳道：“就是，就看单价涨多少合适？！”雨燕继续讲：“我们涨价的目的，当然是实现利润最大化，但由此也将带来成本增加，包括：销售周期将拉长的营销成本、现金流短缺导致的的融资成本等。针对均价涨幅不同，将收入增加额与成本增加额进行对比，我做了一个利润增加额的概算，请各位领导过目。”随后一张对比表格投在屏幕上，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仔细看。雨燕补充说：“大家可以看到，考虑尾盘会降价处理的因素，我们利润额最多增加三百万。”张董满意地点了点头，跟殷总说了句：“三百万也不错啊！”覃雨燕随即话锋一转：“但这三百万不好挣！”此话一出，大家都不解地盯着覃雨燕，还有人说了句：“确实，我们现在已经是洪安的最高价了。”张董吃惊不小，等着听下文。 “为什么不好挣？除了考虑今年疫情加重、百姓收入下滑、行业持续恶化这些因素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们是全省筛选出来的，江州市首个也是唯一一个‘提升后疫情时代居住环境’试点项目！这个后面是要验收评定的。我们上次跟省规划设计院高总工了解过，评定标准有五个维度，包括户型产品、销售比例、社区配套、物业管理、业主评价。如果我们选择持续涨价，那销售比例和业主评价这两项都拿不到高分。众所周知，去年因为市场恶性竞争的原因，项目已经耽误了销售速度，如果今年再不把销售速度和业主评价提上来，到时总分就会不太好看。从省上到市上，各级领导、同行企业、广大业主，都在盯着硕丰集团，看这个试点项目会不会成功？到底是不是提升后疫情时代居住环境的典范？这种开发理念值不值得推广？这是硕丰集团提升行业口碑的一次绝佳机会，就看我们要不要抓住？”雨燕停顿一下，看着大家议论两句之后，又都把目光转向了张硕斌。 此时，张硕斌两手抱于胸前沉思着，表情严肃地在作分析判断，雨燕继续讲：“要不要运用好这次机会，要看集团的发展战略，是要收缩开发，还是要长远布局？如果是要收缩发展，那就适当涨价，把这单个项目利润做到最大，放弃这次机会。如果要长远布局，就得综合考虑了，我们需要在‘利润最大化’和‘利益最大化’两者之间取个平衡点，试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然后把试点成功经验作为硕丰品牌的软实力软黄金，在以后的项目中去实现利润最大化。”殷总听得一脸轻松，罗总看上去像是犯了难，不时眼巴巴地看向张董。 这时，张董松开了原本抱紧的双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覃雨燕，你先讲讲这个平衡点如何选？”这正是雨燕要的效果，她立即切换成另外一个PPT，说：“请各位领导看备选方案《平衡制胜策略》，其核心策略就两点：平价销售和品质交付。平价销售是进攻策略，就是将目前均价适当下调，以提升销售速度。我们现在的均价，比第二名正蓝项目高出六到七百元，我建议下调至四到五百元，根据前期未成交客户分析，这个调价幅度可以将客户转化率提升百分之三十，我们就能力争项目交付时住宅基本清盘。品质交付是保障策略，我们已经兑现了长阳台、社区邻里中心、物业服务这些承诺，但业主更关心交付时间、交付品质和后期产权办理这些问题。我建议大胆提出‘提前交付’和‘交房即交证’这两项承诺，同时大力宣传以促进销售。当前疫情之下，这两点在业内是很难做到的，但按照目前的进度，我们项目提前交付是可以做到的。至于‘交房即交证’，我们已经充分了解了政策，经过与主管部门和公司内各部门评估，我们认为是可行的，只需要请业主配合提前缴纳契税就可以了。各位领导，按照这个思路，我们的项目试点不但会成功，项目利润也依然是同期拿地项目里最好的。在大环境和行业如此艰难的情况下，硕丰集团既展现了非同一般的企业实力，又突显了最难能可贵的社会担当。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怎么选择，请领导们决定。” 张硕斌听完，表情轻松了些，他微微侧身，问几个集团总监，说：“事关集团未来发展，你们觉得呢？”营销总监说：“从营销角度讲，试点成功将是集团品牌营销的有力武器，硕丰品牌故事又可以大大升级了，可以作为我们对外合作展示的名片。这样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很难得，放弃很可惜。”财务总监说：“这是个算账的问题，短期算直接看账面价值，长期算跟复利一个意思，我是财务出身，我更喜欢复利思维。”张硕斌又问：“罗总，这个项目你在管，开发承建两手抓，你觉得呢？”罗总直了直身子道：“集团下半年和明年初还有两个新项目合作，而且规模都不小。洪安的成功经验，刚好是我们合作谈判的底气和筹码，我更倾向于选择确保试点成功。”雨燕原本心里还有些打鼓的，完全没想到硕丰高层们，包括罗总都变成了稳健支持派，她顿时轻松了许多。张硕斌礼貌性地又询问殷总的意见，殷总却谦虚谨慎地说：“张董，这事关硕丰集团的发展大计，我作为外部股东，选择中立，中立。”张硕斌听完大家的意见，面色和蔼地说：“不得不承认，我们从二十年前的一个建筑工程队发展成今天中等规模的硕丰集团，一直都是以长远利益思维为指导，而不是看短期蝇头小利。疫情当前，硕丰集团跟大部分同行企业一样，也遇到现金流紧张的困难，这让我们很容易误入短期利益的诱惑里。今天这个会开得好，及时地提醒了我们，我们需要保持头脑清醒。那大家举手表决，赞同保障试点成功的举手，咱们少数服从多数！”随后，开会的人纷纷都举了手，张硕斌最后也举了手，同时他说：“看来大家都跟我一样，又一次被覃雨燕的演讲惊喜到了！”大家一片哄笑，钱晓天带头鼓掌，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天已经快黑了，方舟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旁边的面馆点了一碗豌杂面，在等待的时候，电话响了，居然是之前那个乘客杨哥打来的。刚接通，方舟还没来得及“喂”一声，对方就问：“老弟，在忙呢？”“哦，杨哥啊，没有，我正停在路边吃碗面。”“那正好，跟你说个事。我们公司刚接了两个市政安装项目，缺安装专业经理，你愿不愿意来试一试？”方舟心里一喜，但随即又有些犹豫：“杨哥，不瞒你说，我从华川设计院出来已经三四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胜任。”“怕啥，我不信华川出来的人，还能把专业都忘了？跟房地产相比，现在市政这块更好做，肯定比你开滴滴强得多，你考虑考虑吧！明天之内给我打电话。”“好的，杨哥，谢谢你能想到我！我尽快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这时面上来了，挂了电话的方舟顿时没了饥饿感，他突然意识到：刚才最后那句“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多么可笑！以前什么事都有雨燕帮忙拿主意，搞不定的雨燕都去帮他搞定，但现在雨燕远离他了，父母和孩子更是指望不上，事实上，自己已经找不到可以商量的家里人了。正是以前的懒惰和依赖思想，让自己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一拳捶在桌子上，骂了自己一句：自己作死的，活该！ 第七十三章 居家意外 平价策略推出后，滨江悦府‘提前交付’和‘交房即交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洪安，再加上售价下调，把原本犹豫的客户都吸引了回来，项目又逐渐恢复了热销的状态。 周末这天，吴明辉带着老婆孩子和父母高高兴兴地去安置小区接房，自己家选的小三房和父母选的小三房在同一栋同一楼层，而另外两个小套二则在旁边一栋，他们先陪着父母去看小三房，吴明辉边看边说：“老婆，这几套房子都得尽快简装一下，好租出去。”“哦，爸妈那套是要自己住的，简装可不行，得好好装一下吧。”丁一岚随口说着，可心思却仿佛不在这边，“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老婆！”吴明辉转头问父母：“爸妈，装修的事你们不用管，我到时找家装修公司，几套房子一并装了。你们到时候搬进来住就行！”吴父说：“我们都这把年纪了，简简单单装一下，能住就行了，别花太多钱！”吴母也附和说：“是啊，现在这钱不好挣，能省一点是一点！”丁一岚在两套房子里转了一圈，看了两眼就说：“清水房，没什么可看的。走，去旁边那栋看看看套二吧，咱们是不是选了一套二楼的？”“是有套二楼的，那边一楼是商铺。” 一家人来到旁边那栋的二楼，丁一岚里里外外把房子看了个仔细，趁家里人都还在房间里兴致勃勃地看时，她又自己下到一楼去，见那铺面门上才刚接了房就贴了张招租的A4纸，看来房东很想早点租出去。她经不住喜上眉梢，便立即拨打了招租电话过去，果然那房东急用钱着急租，于是双方当即商量了个很低的租金。等这一切谈妥之后，丁一岚这才心事重重地上了楼，她把公婆和老公都叫到一起，为难地说：“爸妈，明辉，我想跟你们商量件事……”吴明辉早看出了老婆的异样，便说：“咱家不都是你做主吗？什么大不了的事，还需要这么正经地商量？”“不，这拆迁房虽然以我的名义分了六十平米，但终究是因为你们的老房子才有的资格，所以必须要跟你们商量。”公婆和吴明辉听到丁一岚提起了房子的事，都立即明白接下来要说的事不是小事，一岚靠着窗户边，接着说：“你们都是知道，我跟我爸妈这些年来一直不和，曾经我还想过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但去年，我出意外，他们却赶去江州救了我的命，相当于挽救了我们这个家。他们现在年纪大了，没办法再去打工挣钱了，也没有退休金，却还要租房住，生活过得很困难。所以，我想，我想等这套最小的房子装出来，能不能让他们住几年？另外，一楼那个铺子我刚才问了，租金也不贵，我想租下来帮他们开个小卖部，也算是帮他们自食其力了。到时候，两边的父母都住同一个小区，也方便我们随时过来照顾。爸妈，明辉，看你们同不同意？”吴明辉听了，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他知道丁一岚心里的这个结是早该解开了，连忙笑呵呵地说：“你提的这个想法很好啊，以后两家住得近，还可以相互照应。”吴父和吴母听了儿媳的话倒是有些意外，但见儿子都表了态，又觉得儿媳这些年孝顺又能干，家里也不缺这套租房的收入，吴父也跟着深明大义地说：“百善孝为先，你们做得对！这是你们小家庭内部的事，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就行。我和你妈只要看到你们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了。”婆婆也连忙附和，给儿媳面子：“就是，你们自己做主，我和你爸都有退休金，我们俩只要还能动，就不用你们操心。”吴明辉也连忙补充道：“那咱们赶紧把楼下个铺子合同签了，到时候装修一起弄！”丁一岚简直感激涕零，她没想到老公和公婆都这么支持，心里的包袱顿时轻了一半，接下来只剩亲自去找父亲了。 一家人在外吃过午饭后，小两口把父母和孩子送回去后，便决定去找丁大全。一岚路上给母亲王桂兰打了电话，才知道父亲还在之前的那个公园里上班，他俩便直奔公园去了。两人根据母亲说的大致范围，在公园里找了一大圈，才看见父亲在不远处湖边两棵高大的黄葛树下清扫落叶，他虽然戴着草帽看不到正脸，但一岚却一眼认出了他那清瘦佝偻的背影。到了丁大全身后，吴明辉喊了一声“爸”。丁大全把落叶扫成一堆一堆的，又弯下腰捧起落叶往编织袋里装，后背衣服已经湿透。听到有人叫，他转过身来，看到竟是女儿女婿，身子顿时僵在原地，好半天才问了句：“你们怎么来了？”除了年前在江州的病房里，趁着一岚昏迷时见过，父女俩正式见面，还是两年前在拆迁现场闹得人尽皆知的那一回。丁大全自觉没有脸面见女儿，他瞟了丁一岚，又马山转过身去继续装他的落叶，吴明辉说：“爸，我们来跟你商量个事。”丁大全直起腰，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摘下帽子朝自己扇了几下风：“你们能有什么事用得着跟我商量？”丁一岚这才看到他的正脸，两年未见，父亲脸上的皱纹更多了，头发也快全白了，她顿时心里一酸，哽咽地说：“早就叫你不要来上班了，怎么还上？”丁大全戴上草帽，继续干手里的活儿，倔强地说：“不上？这城里吃住哪一样不要钱？干点儿活怎么啦？丢人也丢不到你们头上！” 丁一岚的眼泪唰就流下来了，她低声问道：“你这辈子明明可以活得更好，却为什么要让自己吃尽苦头，受尽憋屈？你难道要一辈子活在那些陈年往事里吗？人家那些生养女儿的，哪一家不比你过得更好？！我妈跟着你苦了一辈子不说，到老了还跟着你给儿子还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我一句劝？”丁大全闷头装落叶，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吴明辉跑去帮他提袋子，他装完一袋，又去装另一袋，执拗地说：“这就是我的命，也是她的命！我现在没能力帮一俊还债了，挣的钱只够我们租房吃喝的！”丁一岚抹了一下眼泪，跟着跑过去大声问：“你辛苦受累一辈子，到老了吃住都没着落？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丁一岚这一问，让丁大全的情绪快要绷不住了。一岚继续说：“丁一俊没能力给你们养老，以后我来养你们！这工作不要干了，去我们拆迁小区那边住，我帮你们开间小卖部！”吴明辉也跟着解释：“是啊，爸，我们今天刚收了房，上午我们俩商量好了，等装修出来，那套二楼的套二让你们去住，在楼下商铺帮你们开个小卖部，你们去守着，房租我们来承担，赚的钱就当你们生活费。”丁大全做梦也没想到，女儿今天是来给他解决养老问题的，他听完一下子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的臂弯里，开始抽泣了起来。丁一岚也在旁边蹲下来，哭着说：“爸，我那时候太小不懂事，犯了大错，害了你一辈子，你就不要再怪我了。丁一俊他是我弟弟，现在又救过我的命，以后我也不会再怨恨他。咱们一家人，就好好过日子吧。”丁大全也许是憋屈了太久，想要把一肚子心酸都倒出来，他听完抽泣得更厉害了，半响之后，才抹了抹眼泪抬起头说：“孩子，是我糊涂了一辈子，让你跟着受了太多委屈。爸爸今天给你道个歉：我真的错了！”这一句道歉，正是丁一岚期盼了多少年的道歉，心里的委屈顿时像泄洪一般全涌出来了，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了起来。吴明辉在旁边看着父女俩终于解开了心结，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长达两个多月的上海疫情封控终于结束，全国人民都跟着松了一口气似的，特别是处于房地产营销端口的管理者，这无疑是好消息。覃雨燕真希望关于疫情封控的消息从此绝迹，自己能抓住现在的销售势头把项目一口气清盘脱手，可世上哪有那么轻松便宜的事？现在的问题是住宅好卖了，但商铺却依然是个难题。疫情之下实体经济遭到重创，能活下去的店铺所剩无几，能有多少人愿意去投资商铺呢？除了大门口的几个铺子卖得快些，其余客户一来，张口就指定要之前街对面恒都商铺的跳楼价，而那样低得离谱的价格，硕丰高层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这三十来个社区底铺正是他们留着利润最大化的宝贝。覃雨燕带着团队想破脑袋，什么售后返租、以租带售、渠道高佣等，都无济于事，似乎除了像之前恒都那样把商铺当成住宅价来卖，别无他法。对此，覃雨燕心里焦躁不安，这天周例会过后，雨燕从会议室出来，对晓天说：“商铺的事，咱们还是得跟殷总单独汇报一下，现在来看，大部分项目利润都在商铺产值上，这样一直去化不了，到时交房后股东退出可怎么退？大家总不想被分资产吧？”晓天乐呵呵地说：“只要股本退现金，利润分资产我也能接受。你信不信，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把资产变现。”“你牛，那还得问问其他小股东愿不愿意呢。”殷总听了覃雨燕的诉苦，心平气和地道：“无所谓，别说利润，哪怕是现在连本带利全部分资产，我都能接受。你们去看看跟咱们同时期拿地的项目，江安项目，还有硕丰在其他城市拿的总包项目，个个都已经陷进去了。我们今天还能不亏本，在这里讨论利润问题，已经是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殷总的心态更平和，他们似乎都已经被当下局势和行业困难磨灭了期待，这种躺平的态度让覃雨燕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殷总走后，雨燕通过微信跟一岚抱怨：我还不是为了所有股东的利益考虑，没想到他们都这心态，你说气不气人？早知道我还申请什么平价策略？简直多此一举！ 一岚回复：是啊，这真够让人郁闷的！我从明天开始请了年休假，要不今晚上我去你那边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开车回去？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 雨燕大喜，回道：好啊。今天听说洪安有个从外省回来的无症状感染者今天确诊了，前几天足迹遍布全城，咱就点几个外卖，在宿舍里来个微醺咋样？ 一岚：行啊，家里吃更好。 丁一岚是踩着下班的点儿来的，雨燕点好外卖，又电话里问梁雪要不要一起，梁雪说她要加一会儿班，晚点儿才能回去。两人就顺路去超市买了几罐低度果酒，便回了宿舍。雨燕从厨房拿出来一块抹布，边擦桌子边说：“我们平时都早出晚归，这客厅餐厅几乎都用不上。不知咋的，我这个从来不喝酒的人，今天居然特别想喝两口。”“哎呀，想喝就喝，我陪你！”这时有人敲门，一岚开门一看，是外卖到了。待下酒菜上桌，两人各开一罐酒喝了起来。雨燕问：“你请年假，打算去哪里玩啊？”“玩什么玩？回去搞装修买家具，还有帮我爸妈把那个小卖部开起来。”一岚说完，平静地又喝了一口酒。“真好，你们一家人终于幸福团圆了，恭喜你，一岚！”两人碰了一个杯，雨燕拆开一次性手套递给一岚，道：“这家的辣卤猪蹄不错，你尝尝！我嘴馋的时候，偶尔点一根来解解馋！”一岚戴上手套，边啃卤猪蹄边说：“是啊，家里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八期这边二标段硕丰建工又在闹停工，说后续资金跟不上，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收到房啊？真是愁死人了！”一岚提到房子的事，雨燕也想起了自己的房子，她长叹一声说：“为了一套房子，咱们真都快要脱层皮了，各种办法想尽，还是没看到希望，怎么那么难？！真觉得这几年都白干了！”一岚也感慨道：“买房子，一辈子，不怕慢慢选，就怕选了惨。咱俩都惨到一起了！袁芳菲和华安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雨燕大大地喝一口酒，摇摇头道：“是啊，袁芳菲怎会傻到放弃金钱，选择去过苦日子呢？我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改变别人的想法，是我太自不量力了。还有华安那边，我之前给李大队打过两次电话，都说还没有取得进展。也是，堂堂林国信董事长，曾经神一般的存在，创造了卓信商业帝国的人，又怎会舍弃到手的金山银山，回国来认罪伏法？一岚，你说，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一岚听出了雨燕心里的苦闷，是那种耗尽全身力气却无功而返的失望和落寂，是面对命运难题无计可施的抑郁无助，一岚想了想，劝道：“雨燕，我们都是普通人，哪有能力去跟这些老谋深算的资本家抗衡。事已至此，咱能做的都做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雨燕又是一口酒喝下去，一岚递给一个鸭脖子，劝她：“别光喝酒啊，你得吃点儿东西！”雨燕接过鸭脖子，放在面前的盘子里，摆摆手道：“吃不下，没胃口，就想喝点儿凉快的！”两人又接着往下聊，从工作聊到家庭孩子，又聊到婚姻，一岚说：“雨燕，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放下了。就当那场火灾是纯粹的意外，别太跟自己较劲了！”雨燕眼睛红通通的，说：“不是我较劲，而是经过这些年，我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却还在原地踏步，我们的思想观念差距越来越大，根本就做不了同路的人！”“那你们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生活要往前看呀！”雨燕吸了吸鼻子，抽张纸巾擦眼泪，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没事，反正分居就快满两年了，他要是再不同意，我大不了起诉离婚！”随后又聊到未来发展，都说年纪这么一大把了，在房地产这行应该已经到头了，还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外面天都黑了，还在相互倾诉，覃雨燕心里不知积攒了多少不快，都想统统吐露出来，真是不吐不快！ 到了后面，两人说得晕晕乎乎，雨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就跟魔怔了似的。丁一岚酒量本就不错，因为喝得少一些，反倒清醒一些。突然，咔嚓一声停电了，屋子里一片黑。一岚划亮手机屏幕，照着亮去到阳台上看，发现别人家都还亮着灯。雨燕惊呼：“哎呀，准是我忘了充电费了，马上充，马上充！”说完拿过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小程序开始充值，几下操作之后，说：“好了，充了两百进去！”随后，又脑子一激灵道：“不行，不行，还得把卡拿去二楼电表里插一下，才会来电，你等等我哈，我去拿卡。”雨燕站起身来，有点儿摇晃，一岚连忙跨过去搀扶着她，一手举着手机当电筒照路，一手挽着雨燕的胳膊，去卧室的床头柜里拿电卡。雨燕翻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底层的抽屉角落里找到电卡。两人又来到客厅，打开入户门，雨燕说：“一岚，我一个人下去插卡就行，我知道地方。你就在楼上等着，等来电了，你给我打个电话。”一岚说：“我和你一起下去吧，楼道黑，我扶着你。”雨燕推开一岚的手：“不用，不用，我清醒得很，上下走惯了，我扶着栏杆下去就行，不用你扶。”说完就跨出大门，一手抓栏杆，一手举手机下去了。一岚说：“那行，我把你电话拨通，你你有事随时跟我说，我就在上边等着。” 覃雨燕从五楼下到二楼的休息平台，在左手边的墙上找到电表箱，打开箱门，嘴里念叨：“找着了，稍，稍等一下哈。”然后掏出裤兜里的电卡，往最边上的那个电表卡口里插了进去，雨燕边插边问：“一岚，来电没？”“还没，可能有点儿延迟。”又等了几秒，一岚喊道：“来电了，来电了。”“行，挂了吧，我马上上来。”雨燕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拔出电卡就往楼上去，刚走到第三级台阶，她回头一看，发现电箱的门忘了关，于是打算回去把门关上。她刚转过身准备下去，不料却踩在梯步边缘上，脚上的拖鞋一滑，拿着电卡的右手还来不及抓栏杆，整个人就一下子恍惚失去平衡向前栽了去。 一岚在楼上等了两分钟，不见雨燕上来，又拨了电话，却再没人接，她一下子慌了，拔腿冲下楼来，发展雨燕整个人躺在二楼休息平台的地上，手机、电卡和拖鞋一地散落。她连忙搂起雨燕的上半身，查看了头部和手脚等地方，发现她并没有伤口，料想她应该是醉了倒在地上的，一岚伸手去捡旁边地上的手机和电卡，嘴里怨道：“叫你慢点儿喝，不听！这下好了吧，把自己给灌醉了。天啊，我怎么把你弄上去？”一岚正想得打电话找人来帮忙时，碰巧梁雪从一楼上来了，一岚连忙叫：“梁雪，你真是大救星，快来帮帮我。她喝醉了！”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雨燕搀扶到楼上去，在床上躺好，又给她喝了些温水。丁一岚守着雨燕，也不敢怎么合眼，半夜雨燕有些动静，想吐的样子，一岚连忙找来一个盆让她吐了，一岚捏着鼻子说：“吐吧，醉酒的人吐了就舒服了！”随后抬起她的头扶着漱个口，喝了点儿温水再躺下。一岚念叨说：“还说什么微醺？结果把自己喝成这样。看你明早上怎么去上班？” 黎明时分，梁雪起来上厕所，看到微信订阅号洪安之窗上防疫办发出的通知：再次发现三名被感染者，封城三天！她推开雨燕的房门，跟一岚说了消息，一岚郁闷至极地说：“我昨天真是不该来！更不该答应她喝酒，这下好了，人喝醉了不说，这下还回不去了！可惜了我的年休假！”此时，覃雨燕睡得沉沉的，梁雪站在床位看了眼雨燕说：“这醉的时间刚好，今天不用早起上班了。”一岚靠在床头，也转头看向雨燕，这一看居然发现雨燕的右眼上眼皮紫了一大片，一岚吃惊地问：“怎么突然紫了这么大一块？难道昨晚上她把眼睛摔到了？当时也没看见有被撞的痕迹啊！这可怎么办？”梁雪说：“这可难办了，天还没亮，又封城了！我去冰箱里找点冰块，给她敷一敷看看。”一岚摇摇雨燕，想把她叫醒，但摇了几下，雨燕好像还在醉酒似的，说起话来哼哼唧唧地，答非所问，神志不清。丁一岚觉得这很不对劲，明明只喝了三罐多低度果酒，这酒劲不至于这么大，自己也喝了两罐多，人早就清醒了啊，该不会是昨晚上真的摔到哪儿了吧？她越想越害怕，连忙喊：“梁雪，别找冰块了！我觉得她不对劲，不像是醉酒的样子，可能真的摔到哪里了，得带她去医院。”梁雪立马从客厅里跑到床边看，边看边说：“是啊，之前公司聚餐，覃姐也喝过好些红酒的，都没见她醉过。今天醉这么久确实不正常！可是封城了，怎么带她去医院啊？”一岚想了想说：“打120吧。我来打！”接线员说疫情封城的原因，120都出去接任务去了，得等到有车辆回来了才能来。这一等天都快亮了，120还是没来，这可把丁一岚急坏了，她又让梁雪去冰箱里找来一小块冰，用毛巾包着给雨燕时不时地敷一下，可那紫块越来越大，最后下眼皮也紫了，一岚急不可耐。正在这时，120救护车终于来了，救护人员把雨燕抬上担架，然后说：“现在疫情封城，只能跟一个家属去医院，你们谁去？”“我去，我去！”一岚抓取自己的包，就跟了去！人送到急诊拍了片子，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颅内出血，右侧太阳穴发际线靠里的位置，着地撞击所致。医生说：“病人必须开颅清理淤血！你是家属吗？今天之内必须安排手术！”一岚被吓得直接后退了两步，连忙摆手说：“不，我不是家属！我马上联系她家里人。” 七点半，方舟已经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去新公司上班，这是他去杨哥公司上班的第二个月。昨晚上他还在想，等下个月转正了，就想办法把这事儿告诉雨燕。接到一岚电话和病情告知，方舟大惊失色：“什么，开颅手术？！怎么会这么严重？”一岚着急地说：“具体我也没看见她怎么摔的。医生说淤青面积还在增大，说明脑内还在继续出血！必须尽快手术。请你马上过来吧，手术要家属签字。但今天洪安封城了，你要想办法看怎么进来。”方舟听完夺门而出，开车向洪安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一岚把雨燕的情况跟殷总作了汇报，问这能不能算工伤，殷总说这是下班后在家里出的事，无法算工伤，况且现在又是合作项目，只能自费治疗。一岚更加懊恼了，连连自责道：“我当时怎么没拦着点儿她喝酒呢？我怎么没和她一起下楼去呢？我真是送上门来闯下大祸，该怎么跟她老公交代？！”但事已至此，她再懊悔也没用，只能等着雨燕的老公来。吴明辉接到丁一岚回不去的电话，也着实郁闷，但也只能无可奈何说：“那你就等解封再回来吧，到时候她手术做完应该也醒了。” 方舟赶到洪安高速出口，直接被防疫办的人拦下。方舟把手机递给工作人员说：“看，我昨晚刚做的核酸检测报告，阴性，我有急事必须要进城，麻烦通融一下。”对方道：“有核算报告也不行，现在全城封控，不能放你进去！你又不是洪安人，三天后再来吧。”方舟急得从车上跳下来，对那工作人员说：“我老婆躺在医院里，要做开颅手术，我必须去签字，今天不做会有生命危险，你不放我进去，出了事你负责吗？”那个工作人员也被吓了一跳，只好说：“真的这么严重？你有什么证明？我去向上级请示。”方舟急得跺脚说：“要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我怎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你们要什么证明？病人的照片？医生的诊断书行不行？”说完连忙把手机里丁一岚发给他的照片和诊断书给对方看，那人又说：“这个不行，证明不了你们的关系。”无耐之下，方舟只得给雨燕母亲打电话，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雨燕母亲吓得当场就哭出了声，方舟让她拿着子璇的钥匙去原来的家里找到结婚证拍照给她，随后又通过丁一岚找到雨燕的主治医生，与防疫办的工作人员通了话，确认情况属实，生命危急，最终才让方舟入城。 医院里，方舟问了医生手术情况和后遗症等，觉得开颅手术风险太大，向医生咨询能否转院回成川的省医院去做手术，医生说：“这需要你自己联系转院，时间延误和转院途中的风险你自行承担。”原本有转院想法的方舟进退两难，这一刻，他再次强烈体会到即将家破的危机感，他拉着医生的手说：“开颅这么大的手术，能不能请你们医院最好的主刀医生帮我老婆做手术？她还这么年轻，我们孩子也还小，千万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啊。”医生可能是被方舟的这番话感动了，他想了想说：“你放心，我们江院长也会关注这台手术的，您放心，他是我们江州市数一数二的脑科专家。”这医生说完，方舟还是不放心，说：“那能不能请江院长主刀，我想去见见他？再问问我老婆的情况。”这医生说：“江院长上午都在手术中，没时间见，我们上午得做手术准备，你赶紧签字吧。”方舟拿过《手术确认单》，看了眼医生，又看了一眼丁一岚。一岚想了想，把方舟拉到一边小声说：“方哥，我让公司这边找个跟江院长说得上话的熟人，请他一定帮雨燕把手术做好。你放心签吧。”方舟这才颤抖着手把字签了，签完又对那医生说：“等江院长手术出来，一定让我见见啊。”这医生估计觉得方舟太难缠了，只好说：“下午再说吧，得看江院长的时间。”一岚也害怕手术出风险，毕竟是她陪着雨燕一起喝酒出事的，她想过直接给钱晓天打电话，但转头又想直接给殷总汇报，让殷总给钱晓天安排肯定是最好的。 方舟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万多块钱交了住院费，可听说初步预计至少要五万才够。他站在急诊外焦虑地打电话借钱，一个没借着又打电话找另外的人借，被丁一岚听见了，一岚主动上前说可以借钱给雨燕治疗，但方舟却拒绝了，他说：“谢谢，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自己借自己还，不能等她醒了之后，再为还钱焦心。这都是我欠她的。”见方舟这样说，一岚也不好再坚持，只能任由他去。 覃雨燕手术后从重镇监护室出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傍晚时分，雨燕终于醒来时，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医院里，头上缠着纱布，脑子还处于剧烈疼痛之中，一岚上前说了情况，她才想起自己那晚上摔倒的情形，自责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哽咽地说：“一岚，都是我不好！害你耽误了正事！”一岚却笑嘻嘻地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好啦，医生说你不能情绪激动。看来你手术做得挺好嘛，还记得我有正事呢！那你赶紧好起来，早点儿放我回去！”等雨燕情绪稍稍平稳了，一岚凑近说：“你一出事，方舟就来了，他去找主刀医生江院长了。你等等，我马上去叫他和医生过来。”雨燕顿时窘迫不安起来，心里一万个不想让方舟看到自己这不堪的样子，她骨子里的倔强依然死撑着，怎么也褪不去！ 第七十四章 军令状 方舟和医生过来的时候，雨燕除了说头很疼，其它一言不发。医生走后，方舟问她感觉怎样，她却不冷不热，只说：“没事，忙你的去吧！有一岚在这儿就行。”方舟为了不让她情绪激动，只得默默地退往门外，只小声跟一岚说：“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叫我。”于是不再进来，只做些采买的事，跟雨燕母亲报了平安。 第四天早上，医生说覃雨燕度过了危险期，全城封控也解除了，一岚说要回去，走之前她对雨燕说：“你好好休养，医生说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雨燕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她故作洒脱地让一岚赶紧回去忙正事。一岚走后，方舟从外边提进来一袋子新鲜的水果，雨燕瞟了一眼，平静地说：“你也赶紧回成川忙你的去吧，剩下这几天我自己找个护工。谢谢你帮我垫付住院费，我出院的时候全部转给你。”方舟笑嘻嘻地说：“前面我跟公司请了三天事假，正好又赶上这两天是周末，等星期天晚上我再走。我给你洗串葡萄去，刚买的，可甜了。”雨燕靠在病床上，撑了撑身子，看着方舟去卫生间里洗完葡萄出来，坚持说：“我真的没事了。以咱们现在的关系，你真的没必要为我做这些。我也不想看见你。”方舟开始坐下来剥葡萄皮，带些尴尬但又丝毫不生气地说：“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是子璇和你妈都不放心，让我留在这儿照顾你，难不成她们的意思你也敢违抗？”方舟把剥了皮的葡萄用牙签叉起来，喂到雨燕嘴边说：“吃点儿吧，补充维生素。”雨燕并没有张嘴，而是阴着脸说：“我想睡一会儿。”方舟只得帮她躺下，病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方舟看着雨燕微闭着眼睛，把头侧向另一边，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睡，只是想跟自己保持远远的距离，这让他顿时心里发酸。他在床边慢慢坐下，自言自语地道：“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喝酒的。这次喝酒，肯定是遇到难事心里过不去了。都怪我这些年好逸恶劳，不思进取，让你一个人承担了太多！事到如今，出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愿看到我，那是看不上我、怨恨我、想远离我，都是我活该！”雨燕就一直侧着脸，心灰意冷地看着窗外听着他说。方舟喉咙开始发硬：“你们搬走以后，家里空荡荡的，欢笑没了，温暖也没了。房贷经济压力，生活繁杂琐碎，统统向我袭来。每当我深夜跑完车，回去打开家门却只有漆黑冰冷等着我，我才知道你以前每周末只回一次家，我却完全不顾你的感受，只顾自己跑出去打牌消遣的行为，是多么自私冷漠！这一年多，回家也看不到孩子，她现在越来越独立，越来越不需要我了，想起当时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险些出了意外！咱们原本好好的一个家，都是被我拆散的！现在我很后怕，也很后悔，这一切都是我自食其果，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雨燕默默地听着，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流出来，方舟也开始低声抽泣，继续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一个人挣钱养家有多难了，我一个男人都这么难，你一个女人在外打拼这些年，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以前，我对你的理解支持太少，成绩面前欣然共享，困难来了逃避抱怨，压力只让你一个人扛！我现在也恨以前的那个我，我以前真不是个男人！是个混蛋！辜负了孩子，更辜负了你！雨燕，我现在只想跟你道个歉：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方舟一下子跪在床前，痛哭流涕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犯的错，那场火灾和这场意外，兴许都不会发生，我们应该还是幸福的一家人，都是我自己亲手把这个家给毁了的，你要骂我就骂吧，要恨我就恨吧，等你好了打我几顿也行，只要你能解气。”雨燕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她转过头来，看着趴在床边的方舟。方舟见雨燕在听着，又诚恳地哭诉道：“雨燕，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不管你原不原谅我，但至少我们还没有离婚，我垫付医药费，不要你还，那都是我欠你的，还远远不够！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新工作，我一定会努力挣钱的，去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 这时病房的门哗啦被打开了，子璇戴着口罩从外面跑了进来喊着：“妈妈，妈妈，你好些了吗？我们来陪你了。”方舟赶紧擦掉眼泪起身，随后雨燕母亲也提着行李进来了，心疼地问：“燕儿啊，还疼不疼？”雨燕赶紧擦掉眼泪，又想支撑着起来，嘴里说：“哎呀，你们怎么来啦！”方舟赶紧去把床背摇起来，边摇边说：“这周末你不是回不去吗？她们都想过来陪你，我给她们叫的跨城顺风车到楼下。”雨燕看见扑在自己怀里的子璇，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嘴里说：“哎呀，让你们兴师动众的，疫情刚解封，这医院里多不安全。”子璇趴在被子上，环抱着妈妈，抬头望着雨燕说：“妈妈，我不怕病毒，我会戴好口罩的，我就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你赶紧好起来吧，妈妈。”雨燕的泪水一下子又流出来了，方舟连忙给她拿纸巾擦泪，边擦边说：“看咱们女儿多乖多懂事，璇璇都长大了！明天晚上带她一起回去，我接送她上下学，让妈留在这儿照顾你几天！下个周末我们再来接你出院回家！”方舟看一眼马上见底的输液瓶，道：“该换药瓶了，我去叫护士。”雨燕母亲早已察觉两人的情绪，见方舟出了病房门，走到床边欣慰地说：“燕儿啊，这回多亏了他，我一个老年人什么都不懂，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关键时候，家里还是要有个主心骨。你看，现在这样多好？！是不是呀，璇璇？”子璇也附和道：“是啊，妈妈，爸爸这回表现不错。咱们原谅他好吗？”雨燕抱着子璇，眼泪一股股地往下流，强装笑脸地说：“嗯，妈妈闯了祸，让你们都跟着担心了。” 这天下午，晓天代表公司来看雨燕，提来一大包慰问品，几句问候之后，他笑呵呵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华安说林国信终于有松动了。”原本靠在床背上有气无力的雨燕，顿时来了精神，她瞪大眼睛问：“真的假的？警方怎么说动他的？”“听说警方找到了他在国内的白月光，通过她抓住了他的软肋，让他重新燃起了回国来生活养老的希望。真不敢相信，林国信除了是个手段厉害的伪善资本家，还是个有些念旧情的人。”“白月光？你是老卓信，你认识吗？”雨燕也好奇，这个能改变林国信的思想劝他回国的女人是谁。晓天抿嘴一笑道：“不光我认识，你也认识，你猜？”雨燕眼睛瞪得更大了，惊讶道：“我也认识？难道她也是卓越集团的人？”晓天认同地点点头说：“嗯，接近了！”雨燕捂着脑子道：“哎呀，你赶紧告诉我吧，头疼！”晓天以为雨燕一用脑就会疼，赶紧道：“好，好，好，不猜了，是汪雪梅！”覃雨燕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感叹道：“天啊，怎么是她？！”晓天苦笑道：“我刚知道的时候，跟你这表情一样！我在卓信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他们这重关系，隐藏得好深！关键是，面对林国信有家有口这多年，甚至举家出国的情况下，汪雪梅还这么死心塌地地帮他打理着国内的生意，这样不离不弃的女人，真不简单！”雨燕摇头感叹，气愤地说：“难怪陈力说汪雪梅去哪家公司哪家公司就会跟着倒霉，但林国信还这么信任她！原来是他安插在卓越的一把尖刀，专门帮助他进行资本收割的。”晓天也跟着不痛快地骂道：“就是，还不到两年，卓越就被他们收割殆尽，好可恨！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违法的证据，就该把他们都绳之以法！” 一周之后，方舟带着子璇来接雨燕出院。方舟带来一顶花花绿绿的太阳帽，戴在雨燕头上，笑眯眯地说：“这帽子刚好把伤口位置遮住，还能隔太阳。子璇，你看，妈妈戴上像不像十八岁？”子璇歪着脑袋看看，也跟着拍马屁：“妈妈戴上真好看，我妈妈本来就是十八岁！”方舟哈哈笑着提起行李：“对，我说错了！本来就十八岁！走！”母亲和子璇扶着雨燕从医院大门走出来，外面天气晴朗，方舟走在前面，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进车子的后备箱，又跑去拉开后排车门，说：“来，慢一点，从这边上。”母亲也说：“终于要回家了！这回遭大罪了，回家好好给你补补。”雨燕安慰母亲说：“没事，我觉得我都恢复得差不多了！”雨燕正要上车，兜里的电话响了，母亲连忙掏出来递给她，雨燕一看是个成川的陌生号码，她有些犹豫地接起来问：“喂，您哪位？”对方道：“覃小姐，我是袁芳菲，我找小钱要的你电话。我专程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拿出家底都交给警方了，伟宏也保释出来了，他会全力确保八期交房。你说的对，我们不能沦为资本家的帮凶，更不能拿孩子的未来作牺牲品，我想他们的人生远比这些钱重要！谢谢你让我想明白什么才是最宝贵的东西。再见！”覃雨燕默默地听完，抬头看看漂浮着丝丝缕缕白云的广阔蓝天，阳光温暖地洒下来，照在她身上，她发自内心松口气地说：“今天终于见到太阳了，好不容易！” 金松湖八期“保交楼专题会”现场，住建局开发办胡主任牵头主持，李大队陪同，旁边坐着倪伟宏、韩天力和展经理，六名业主代表坐在另一边。胡主任起头说：“各位业主代表，今天邀请大家来参会，主要是告知金松湖八期建设进度和剩余资金筹措情况。经过我们专案组和开发公司、建设方近一年的努力，目前一标段已初步具备交付条件，只差办理竣工备案手续。二标段四千万资金缺口已找到途径落实，其中一千八百万由开发公司倪伟宏个人负责筹措，目前一千万已打入共管账户，剩余八百万本月内到位。另外，国家刚刚出台了‘保交楼、稳民生’政策，在全国范围内支持刚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剩余的两千两百万，我们已经开始向上级政府申请‘保交楼专项借款’，预计二标段工程将在年底前达到交付条件。下面由倪伟宏代表开发建设方表个态。”几名业主代表听闻找到了资金，都喜出望外，但又半信半疑，倪伟宏清一下嗓子说：“各位业主，金松湖延期交房至今，我代表公司向大家表达深深的歉意。经过这几个月，我终于想通了：我不能让八期成为我这辈子的罪恶和耻辱。所以，我决定以我个人最大的能力，帮助八期交房，同时尽全力配合申请‘保交楼专项借款’，确保今年内一二标段全部交付。”这时，有个业主问：“你说得好听，会不会又是说一套做一套？我们怎么敢相信你？”其他业主也纷纷附和说“不敢相信”、“会不会又是做戏给我们看？”李大队站起来，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说：“这好办啊，倪伟宏，我建议你当着大家的面写个承诺书或者军令状，同时有我们专案组监督见证。这样就有公信力了，你觉得呢？”李大队又问胡主任，胡主任也点点头道：“我觉得行。”又看向倪伟宏和业主代表问：“你们两边呢？觉得怎么样？咱们今天好不容易把各方组织来开会，不能开个空口无凭的会啊。”几个业主代表不信任地看着倪伟宏，其中一个说：“可以，写军令状必须摁手印！还有，要是没完成，怎么受罚？姓倪的，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信你了。”倪伟宏被说得微微涨红了脸，韩天力坐在旁边，靠过去小声在他耳边说：“咱都这样表态了，军令状就不必了吧。”倪伟宏想了想，站起来道：“我同意。拿纸和笔过来吧！”胡主任和李大队对视了一眼，高兴地喊道：“小王，去拿张A3纸和马克笔过来！”随后，倪伟宏当着在场所有人写下《军令状》：我承诺将带领江州卓信置业有限公司全体员工，上下一心，于2022年12月底前，全力保障金松湖八期一二标段全部达到交付条件。如到期未完成，对我个人罚款二十万元。请专案组和全体业主监督。随后在“立状人”后签字按印，又请胡主任和李大队在“监督人”后签字。 很快，开会内容和这份军令状就被拍照传到了业主群里，丁一岚意外不已，她难以想象曾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倪伟宏，居然现在转了性。她转发给雨燕看，并留言说：难不成他是受了袁芳菲的影响，也良心发现了？在家养伤的雨燕正在沙发上看书，她看完一岚发来的消息，微微一笑，回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没例外。随后一岚又补充说，这几天殷总让她盘点剩余资产，说是准备拿未来城一期剩余商业作抵押物，帮助金松湖八期申请保交楼专项借款，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雨燕语音回复说：“好事多磨啊，真希望我们都能早点拿到房子。” 雨燕不在公司的日子里，钱晓天顺便把营销部也一起代管了，他经常半天就忙完了发展板块的工作，剩下的时间，要么坐在案场卡座区角落的沙发上，要么坐在园林叠水池旁的太阳伞下，一杯茶就是半天，偶尔王玉娇会过来找他申请价格。他把握不准的时候，就给雨燕发信息商量，还时不时就给雨燕发一条诸如“哎呀，今天一不小心又卖了两套”、“爆单了！爆单了！”之类的信息。这天下午，眼见两杯茶都见了底，吧员小妹又过来准备续水，他皱皱眉调教道：“都两杯了，味道都没了，还不知道换茶叶？！”吧员小妹被他说得顿时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好，钱总，我马上给您换！”“我说的是我这杯茶的事儿吗？现在案场每天接待这么多客户，你们的服务意识也要跟上！”吧员更羞愧了，连连点头，晓天又补充：“当然，也不是我说换就换，你得征求客户的意见，你得随时随地有这个服务意识！”吧员立刻会意，马上礼貌地问道：“那，钱总，您这杯茶味道可能淡了，需要我给您换一杯新的吗？”晓天手一挥：“不用了！公司内部，该节约就节约！但客户服务不能降低标准哈！”吧员立刻给他杯子里续上水，三步并作两步地逃走开了。这时，晓天的手机“叮”一声响了，是华安来的消息：下个月，我要回国了。 晓天看到一阵激动，喜出望外地问：那边的事办妥了？ 华安：他已经同意回国配合调查，并愿意拿出资金全力保障交房。 晓天从椅子上弹起来，高兴得笑哈哈地绕着椅子小跑转一圈，随即又坐下问：你们一起回来吗？ 华安：还没定。到时，你能来接机吗？ 晓天激动不已：来！我肯定来！ 这时候，王玉娇高兴地从里边跑了出来，给晓天汇报：“钱总，定了，刚才来的那两姐妹都定了，她姐还买一个车位！”晓天站起身，朝王玉娇竖起大拇指道：“牛逼！好久没今天这么高兴了！”他又连忙拿起手机道：“赶紧报个喜！” 覃雨燕在家养伤的这些日子，是近六七年来难得的清闲时光，母亲想着花样儿做好吃的，女儿陪伴在身边，子璇放学还把老师发给她的奖励零食带回来送给雨燕，方舟也买回来不少营养品，她完全享受其中。当收到晓天跟华安的聊天截图时，雨燕更是高兴坏了，还有那句抑制不住激动地发问“雨燕，这是不是你康复最好的良药？”雨燕忍不住边笑边回复：“是，是，钱总，谢谢你送来的灵丹妙药！我感觉我的心病马上就要痊愈了。”晓天又说：“还有呢，今天三套住宅，一套商铺，一个车位！看我这个代营销总干得还行吧？”雨燕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兴奋地对着手机大声回复：“牛气冲天！你比我干得好！要不你就一直帮我管着吧，我都不想回去了。”晓天知道她是玩笑话，也逗趣说：“诶，那不行！那不行！你还是早点回来吧，咱们都离不开你！”这一句“咱们都离不开你”，逗得覃雨燕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雨燕轻轻摇摇头，脑子里浮现出殷智明经常激将大家的那句话：“咱们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包括我殷智明！”随后，她转身去了电脑前，打开WORD文档，打出几个字：回家路不遥！ 第七十五章 舍即是得 覃雨燕休完病假回公司上班那天，营销部集体给她送了一束粉白色的欢迎花束，是雨燕喜欢的康乃馨和百合，雨燕则提了一大包东西，交给蒲羽，“给大家带了些成川的冷吃牛肉和辣卤美食，中午饭给大家加两个菜。”钱晓天见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地样子，开玩笑说：“你这一跤摔得真值啊，休了这么长时间的假，身体养好了不说，也没耽误卖房子，简直是健康、家庭、事业三丰收啊！”雨燕心情大好，她知道晓天说的什么意思，也不跟他生气，只说:“绝不是我预谋的，可能是托你们的福，运气变好了而已。感谢大家，尤其感谢你，钱总！”晓天见蒲雨提着袋子出去了，才正经地说：“言归正传，明天华安要回来了，我要去接机，你去不去？”雨燕万分惊喜，秒回复：“去，当然要去！去迎接我们的大功臣！”然后拿起水杯，起身去接水，转念又问：“那林国信呢？也是一起吗？”晓天靠着桌子道：“听说是同一个航班，但他是涉案人员，有警方、海关和卫生防疫小组专门为他接机，走的通道不一样。我们只管接华大小姐就行。”雨燕突然脑子一激灵说：“别忘了，我们还得叫上两个人！” 第二天，成川机场到达大厅里，晓天和雨燕，还有冯媛媛和华安的母亲，都翘首以盼。雨燕抱着一大束百合花，递给晓天说：“给华大小姐的花，还是由你来送吧！”冯媛媛噗呲一声笑：“对，我们送都不合适！”华安母亲则是最期盼的那个人，见通道有人出来了，激动地连忙喊：“出来了，出来了，快帮我看看，哪个是华安？”几个人都盯着通道出口，目不转睛地看，结果快二十分钟过去了，等到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之后，才见华安戴着口罩，推着一大车行李缓缓地出来，晓天连忙飞跑过去献上花束，接过行李推车，雨燕和冯媛媛也都上前拥抱说“欢迎回家！”“欢迎回到祖国的怀抱！”华安母亲站在四五步之外，怔怔地看着女儿和朋友们，她早已热泪盈眶，挪不动步子了。华安最后把目光落到母亲身上，顿时眼泪滑落，小跑着上前紧紧地抱着母亲啜泣起来，边哭边道歉：“妈，是我不孝！我对不起您，现在才回来，让您担心了！”母亲也泪水不止，拍着她后背安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盼这一天好久好久了！走，回家吧。”华安很快控制住情绪，擦了眼泪，转头对晓天他们说：“我们走吧，林国信已经被警察接走了！” 两个月以后，从专案组李大队那边传来消息，法院对林国信的案子判了：林国信构成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八个月，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为配合处理卓信集团多个项目延期交付问题，缓期两年执行。收到这个消息的那天上午，雨燕和晓天正开车赶去安苍。这个结果让覃雨燕如释重负，她欣慰地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咱们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晓天也笑道：“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牛过，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钱总，你这回真是拯救了世界！比之前那几次拿地还干得漂亮！还帅！”这充满感激的真心话，让晓天听了得意至极！随即雨燕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说：“下个月就快要交房了，咱们今天过去找殷总，务必让他定个调。”晓天脸上的得意神情立刻收了起来，忧心地说：“是该定个方向了，以往这时候早就下令找新项目了，到现在却还只字不提，想必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办公室里，殷智明正在整理他办公桌背后的柜子，他把中间那一格里的几个奖杯拿出来看了看，那些都是他十多年卓信生涯的成长见证，挨个擦了灰又放回原位，然后又打开旁边装书的柜门，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那本刚看完的《曾国藩传》放了进去。这时，丁一岚领着雨燕和晓天，敲门走了进来，殷智明看了看后面两个人，笑眯眯地问：“专程跑过来一趟？怎么，有大事商量？”晓天在沙发上坐下说：“领导，小股东们都很关心交房后的退出问题，派我们来当代表，请您定个调。”雨燕也道：“是啊，领导，还有咱们接下来怎么走？也请您明确一下。”殷智明像是早已打好腹稿似的，轻描淡写地道：“昨天张董给我打电话，说整个硕丰建工，对外承建的项目几乎都处于停工状态，大量被拖欠工程款，到处都在打官司，唯独硕丰参股投资的几个自建项目处于正常状态，硕丰建工就靠着咱们滨江悦府那点支付给员工发工资，他还说幸亏咱们及时调整了平价销售策略，不然现在更是难上加难，让我们继续加快销售回款。硕丰建工已经开始裁员了，只留核心骨干人员……”三人都惊讶得面面相觑，没想到一向以稳健发展的硕丰集团也到了裁员自保的地步。殷总把书柜里的书整理好，关上柜门，走回办公椅坐下，看着窗外淡淡地说：“现在行业愈加艰难，局势不明，三年疫情还会不会继续，有人说要持续加重，有人说即将放开，但谁也说不清。每走一步，都不知道前面是沼泽还是深渊。怎么明确？不敢明确！”殷智明这话让三个下属顿时明白了前路的方向，那就是没有方向！一岚向来心直口快，她进一步明确地问：“那领导，等洪安交了房，我们就都回成川去了哦？！”“不光是你们，我也将马上跟倪董谈工作交接，是时候说再见了！”大家都听得出，殷智明说出这话时心有不舍，但又显得轻松淡然！不知怎的，此时的覃雨燕心里除了一丝丝遗憾，更多是强烈的欣喜，她心跳怦怦跳地，忍不住想：七年了，回家的路，终于又近了一步。 这一刻，晓天的内心估计也是雀跃的，他跟雨燕和一岚一个眼神交流，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雨燕旁边，靠着椅背侧面，说：“领导，那咱们就只剩退出一个问题了。距交房还剩一个半月，我们也该提报退出方案了。大家都想尽快把方案要敲定。”雨燕也说：“领导，项目交付品质和保障试点验收成功这两点，我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预计月底就可以请省厅的高总工他们来验收了。”晓天问：“那我下来先跟高总工碰一下大致的时间，了解一下验收细节。”殷智明拿起桌边的台历本，仔细地看了看，站起身来道：“省厅验收的标准就是我们交付的标准，验收前提前一周，得先请张董来做个全面的检查。只要他满意了，验收自然不在话下！”雨燕和晓天对视一眼，都认同这个逻辑，殷总下定决心似的道：“那这半个月，你们一手抓交付品质，一手抓项目利润核算，到时候咱们把两件事一起办了。”晓天感觉殷总说了半天，也没提具体怎么退出，追问说：“那除了利润核算，退出机制具体怎么设定？本金和利润是都拿现金？还是可以有部分资产？什么时间退完？”殷总看了晓天一眼，笑道：“现在公司账上有多少钱，你们是知道的，交房后支付了工程款还能剩下多少？够退现金吗？分资产对股权收购方就是好事吗？你们自己分析，方案拿去要能说服大股东！”这几个发问，顿时让三个人眉头紧锁，一脸惆怅。殷智明见这三人都哑口无言了，摆摆手继续道：“这事啊，不可能一蹴而就，现在张董心里怎么想的？他愿不愿意收购我们？能接受什么条件？是否愿意优先让小股东退出？退现金和分资产对他有什么利弊？哪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这事得一步一步来。所以啊，当务之急，只能先把利润核算准确！”殷智明这番话，把三个下属说得心服口服，雨燕沉下心来道：“领导，那我们只能用利润核算去投石问路了。” 丁一岚送晓天和雨燕下楼去，三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一岚说：“我能接受利润部分分资产，但本金必须拿现金，咱们可都是真金白银投进去的，哪有退资产的道理？而且以现在的行情，要想资产尽快变现，起码得打八折。”晓天也嘻嘻地道：“就是，利润分资产我能接受，本金必须拿现金。资产我肯定是第一个变现的，你们信不信？”雨燕有些无语了，道：“我们信！以你钱总的能力，我们谁能不信！”晓天哈哈地笑道：“今天这个调定得好，我们都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一岚也呵呵笑：“回家好多，我早盼着这一天了！诶，钱总，到时候你拉着一车钞票回去，你媳妇儿做梦都要笑醒！”晓天乐呵呵的，搓搓手一脸憧憬地说：“保守估计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连本带利是不少啊。你不也是三股，丁千万？不过，这对你这个拆迁富婆来说不算啥，锦上添花而已。”一岚连忙澄清：“我算哪门子的富婆？都是白手起家，辛苦挣来的！”雨燕听着他们斗嘴，也不想插话，自顾自地往前走，她在想着殷智明刚才说的那些话：虽说投石问路是第一步，但这心思揣度、利弊分析、利益权衡绝对是最核心的，最后才能具化为退出方案。从交房后的支付需求预估，公司春节前的资金结余，怕是连退出小股东那百分之三十的股本都是问题。硕丰集团正处于裁员自保的阶段，现金流对他们有多重要？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张硕斌到底能接受什么样的条件呢？ 回洪安的路上，雨燕还在冥思苦想，晓天也沉默地开车，这时章光华给晓天打来电话问：“兄弟，听说你们今天去讨论退出方案了？”晓天惊讶于章光华消息如此灵通：“华哥，我们前脚刚走，你就知道了，你这内线工作很到位啊！”章光华被逗得哈哈一笑说：“我的内线就是殷总，我刚才打电话过去，他说的。哎呀，不跟你废话了，我是想告诉你：硕丰建工以八期延迟交房为由，向金松湖索赔一千万。扬言交房前不赔付违约金，绝不在《竣工备案表》上签字，你说那帮人多可恶！咱们里里外外忙活这么久，这交房节骨眼上，他们又来卡脖子，太缺德了！”晓天的车速瞬间降了下来，雨燕的心也顿时被人揪住了似的，晓天说：“不赔付不签字？姓罗的这是拿‘保交楼’不当回事啊！专案组怎么说？”“专案组说这属于正常的民事纠纷，他们无权干涉对方索赔。晓天，我想说的是，硕丰集团虽然这些年走得比较稳健，但张硕斌和罗永胜绝不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在商业利益面前，他们是分毫必争，甚至不惜落井下石。所以啊，洪安的退出方案你们一定要谨慎……”等章光华挂了电话，雨燕也意味深长地道：“他说的对，罗总之前那一系列想把小股东吃干抹净的手段，肯定都是有张董授意的。资本面前，咱们都是小鱼小虾，硕丰生吞了咱都不带打嗝的。”这时，丁一岚也打来电话找雨燕，把刚才章光华说的事重复了一遍，随后郁闷至极地道：“我真是快要疯了，等了这么久，交房又出现新问题，硕丰建工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他们那么强势贪婪，活该被陷入官司的泥潭里。”雨燕突然想到什么，疑惑地说：“他们索赔一千万，总有个核实谈判的过程，一岚，你是专业的，可要帮展经理把好这道关。即使要赔偿，那也得合情合理吧？”一岚坚定地道：“嗯，以我的经验，总包提出的索赔水分都很大，他们想在八期漫天要价，那是打错了算盘！” 事实证明，投石问路这一招果敢很管用，张硕斌来洪安验收项目那天，把住宅、商业楼栋的户内、公区甚至楼顶，地面园林和地下车库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除了工程上有些微小的瑕疵，张董总体上对项目品质非常满意，最后他又询问“交房即交证”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时间一到就可以出第一批分户产权证，他更加满意了，甚至带着些骄傲，喜笑颜开地总结道：“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啊！总共才两年建设周期，还能提前一个月交付，咱们滨江悦府怕是疫情之下难找的高品质小区了，这波业主们都赚到了。”这样的高度评价，让殷智明和罗永胜听了欣喜至极，这代表着他们带领的开发团队和总包团队，两年的辛苦成果都被获得肯定赞赏。殷智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顺势抛出话题：“能让董事长和业主满意，小股东的使命也差不多完成了，终于可以安心地退出了。”张硕斌早就在盘算这个问题，他作为大股东，这个节点正是他清退小股东，全盘收割项目的绝佳时候。殷智明主动抛出这个话题，正中其下怀，他当然毫不犹豫，爽快地应承道：“对，是该给股东兑现投资承诺了！你们尽快做退出方案吧。”随即他又明确道：“让小股东先退，项目由我们硕丰来兜底。”这正是殷智明所期望的，他不动声色地道：“感谢硕丰，感谢张董，咱们初次合作非常圆满。股东们肯定都最关心项目利润，利润核算初稿我们已经做好了，请董事长今天先看看，咱们把意见统一到位，不合理的我们再调整。退出方案，将尽快提报。”这时候，旁边的罗总见机说话了：“咱们上个季度给股东们退了一半股本，剩下的股本和利润，有一部分还在六千万未售的尾盘住宅、商业和车位货值里，我们要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张董也假装道：“哦，罗总提醒得对，如果小股东对资产有什么想法和需求，我们都好商量，退出机制对所有股东都要公平。”殷智明顿时心领神会。 张硕斌审核之后，几番调整修改下来，项目利润最终得到确定，小股东理应分配利润总额为六百万。而现实问题也摆在面前，未售的商铺车位至少还需要一年才能变现，覆盖了全部利润和百分之二十的本金。那小股东的投资本金，想要马上全部拿现金回来，是不现实的。小股东们都集体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退股之后，团队将撤出公司经营，再想把资产变现，将会处处受硕丰的牵制，费时费力不说，还要打折处置，大家都不想要资产。但大家又都对辛苦创收的几百万利润不舍，在商言商，人之常情，投资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几天后，由高总工带领的省厅“提升后疫情时代居住环境”试点项目验收团队，受邀来到滨江悦府，对项目交付品质一致高度评价，经过各评价维度打分，项目最终得分远超试点成功的入围分数，硕丰集团的名字自然也被省厅列入广而告之的名单。项目投资安全无风险，利润丰厚，企业还声名远播，殷智明所带领的小股东团队，在行业持续恶化的艰难情况下，为大股东硕丰集团创造了奇迹。金松湖八期那边，硕丰建工的索赔金额最终核定为六百一十万，虽然项目验收顺利通过，但硕丰建工却迟迟不签字，倪伟宏与专案组申请可以先行交房，竣工备案手续后续再办，这导致八期业主再次怨声四起，什么“手续不齐，我们绝不收房”、“没有竣工备案，就等于没有分户产权，这样的房子也让我们接房？这不缺德吗？”、“房子可以先收，但拿不到分户产权，我们就继续维权”……在这最后收官的节眼上，殷智明正在跟倪伟宏进行工作交接，钱晓天也想去掉自己的法人身份，却眼见这团火又要烧起来，倪伟宏怎会如了殷智明和钱晓天想要独善其身的愿？大家又都陷入一团焦灼状态。 这天，殷智明在茶楼召集洪安小股东群体开会，商议退出方案如何制定，章光华也应邀前来，大家各抒己见，钱晓天和丁一岚都坚持老意见，邓科、陈力都想本金全拿现金，利润最好打个折也能拿现金。最后，殷智明却一语惊人地说：“我作为小股东里出资最多的，我的底线是本金部分全部拿现金就行，利润不要。”此言一出，大家都炸开了锅，钱晓天第一个不同意：“领导，那小股东的钱不是白白给硕丰用了两年？连一份利息都没有！就算是拿去存了银行，两年下来利息也不少。”邓科也问：“是啊，领导，咱们跟投项目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况且项目本来就有利润，咱为啥不要？”陈力也道：“咱们项目跟八期没有关联！”一岚和雨燕面面相觑没有发话，殷智明继续说：“我建议把这六百万利润，让与硕丰建工，用于支付金松湖八期的工程索赔额。”此话一出，一岚作为八期业主，顿时没了话说，章光华自然也没理由反对，雨燕虽不解但也没有提异议，殷智明解释说：“我这个提议有些强人所难，我先说说我的看法：我进入卓信，至今十四年，这个平台让我成长收获了很多，卓信和卓越这一脉相承的两家公司，就像是我的家一样，你们几个都是老卓信人，来公司最短的覃雨燕，也快七年了吧，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感受？看到八期不能圆满交付，就跟看着自己家人欠了外债无力偿还一样难受。这边我们跟硕丰合作挣了钱，那边八期又欠了硕丰的钱，上千户业主等着交房。虽说一码归一码，但我内心是很难受的，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帮八期渡过最后的难关。利润分配和工程索赔，碰巧都是六百万，也都跟硕丰建工有关，一进一出，正好平了硕丰的收支，只是我们小股东就要吃亏了。但这也是我们最后能为公司做的了，我来公司时间最长，出资额也最多，就当是感恩公司这些年对我的栽培了。就看你们怎么想？”这番话一出，其他人都哑口无言了：不同意吧，显得自己没有格局担当，没有感恩之心；同意吧，又是自己两年辛苦打拼挣的真金白银，要拿回去养家糊口的。大家都是普通打工人，谁舍得拿这么一大笔钱去送人呢？ 沉默半天之后，钱晓天提出异议了：“领导，我觉得有些问题，毕竟我们投资的钱还有部分是借的钱，这两年资金利息都付出去了不少，就拿我来说吧，我利息都付了十多万出去。如果放弃项目利润，那我们本金都要亏一大截，这投资还有什么意义？”邓科、覃雨燕、陈力他们几个都是支付了金额不等的利息，这个疑问代表了他们的心声。殷智明微微一笑道：“谁说投资就必须得赚钱？为什么就不能是保本或者略亏？这三年来，房地产行业的投资，绝大部分都是亏，能做到像咱们这样的结果，已属非常难得。那些开发商高杠杆融资拿地，结果亏得一塌糊涂，那些业主砸锅卖铁买了房，结果延期交付。我们这个团队的人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好歹之前在安苍一二期的投资都赚了的。舍即是得，先舍才能后得！特别是在形势复杂的时候，我们更应该有舍得精神和大局观。”钱晓天听了脸色涨红，内心里只觉得这是道德绑架，他叹了一口粗气，便不再接话。章光华跟着阐明立场道：“我不想再跟硕丰因为资产变现有交集，投资本金能全部拿现金就行。”殷总又问：“其他人什么意见？都说说。”陈力、邓科和一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表态，雨燕想了想道：“我来说说吧，我同意领导让出利润的提议，但针对晓天提的资金利息，我觉得可以跟硕丰商议，为小股东支付不低于银行的定期存款利息，毕竟项目是赚钱的，这样小股东至少本金都没亏，相当于各退一步。看你们觉得怎样？”丁一岚第一个支持道：“嗯，我觉得雨燕这个思路行，我能接受。”陈力、邓科也点头支持，殷总勉强道：“两年的本金利息也不少，等沟通看看，再说吧！休息一会儿，你们再想想。” 第七十六章 一起回家 趁着休息，钱晓天阴着脸走到茶楼外的平台抽烟，雨燕和一岚也跟着出去找他，雨燕问：“很难想通是吧？”晓天抱怨道：“凭什么总是我们来当牺牲品？我们又不是圣人！”一岚劝他道：“如果能有利息，我觉得也行，就当这两年把钱存在银行，至少保住了本金。咱们投资，最大的担忧不就是本金安全吗？”晓天生气地道：“我已经付出去了七八万利息，还差殷总大几万利息没付呢，他只说不要利润，怎么不说把我欠的利息免了？！”雨燕喃喃地道：“要说吃亏最大的，应该也是殷总了。他说的那些，我也能感同身受。自从打赢了八期官司，见了那些业主的绝望，我心里一直有根刺，他们的无助我太能体会了，总觉得是自己导致了他们收不到房，很长一段时间心存愧疚。幸亏后来专案组找到了解决方案，但现在八期又出了状况，我感觉心里的这根刺还在。我们舍弃利润，确实有些亏，但那些业主拿不到房就活该倒霉吗？毕竟，他们都是源于对卓信的信任，就当咱们在离开这个平台前，给八期业主一些补偿，为曾经栽培我们多年、帮我们养家糊口的这家企业尽最后一点力吧。”雨燕说完之后，见晓天仿佛听进去了，她看着他，继续道：“晓天，这样的话，你可以无压力卸掉法人，咱们都可以干干净净、问心无愧的离开了。”一岚又劝他道：“是啊，晓天，你好歹这两年在洪安上班，工资待遇还和从前一样高，不像我留在安苍一期，疫情这两年被降薪了百分之四十。我们同样都是入了三股，但要算这两年总收入，我比你更亏。”晓天听了，猛吸一口烟，又长长地朝外吐了一口气，雨燕接着道：“你可以算算，如果本金的百分之二十和利润全部分配资产，八折套现之后，跟我们舍弃利润相差不是太多，繁杂不说周期更长。我们或多或少都承担了些资金利息，但你的最多，看能否私下跟殷总商量减免，就当咱们都为投资交了学费，你觉得呢？”晓天似乎没那么抗拒了，望着远处，皱紧眉头，说：“让我再想想。” 当钱晓天从平台上进来时，他已经想通了，大手一挥干脆地道：“刚才提的方案，大家举手表决吧。不管硕丰愿不愿支付利息，都不重要，我同意了。”雨燕顿时给晓天竖了个大拇指，随后的大家一致表决通过“愿意将项目利润全部让与硕丰建工，两年投资零收益”。这样的退出方案，让张硕斌没有拒绝的理由，随着小股东团队、江州卓信置业和滨江置业三方协议的签署落定，金松湖八期终于如期交付。洪安滨江悦府兑现高品质交付的承诺之后，殷智明带领的小股东团队，慷慨解囊，在行业冰点到来前全身而退。 钱晓天办理完安苍未来城公司法人变更那天，出了安苍县政务中心大门，他主动给倪伟宏打了个电话说：“倪董，我这边所有交接工作都办妥了。感谢您这七年的关照，再见。”倪伟宏坐在金松湖的办公室里接到这个电话，心里一怔，他没想到钱晓天会打来电话告别，按理说安苍的小股东们都对他心存怨恨才对，他连忙道：“晓天，你就要回成川了是吧？走之前我请你喝一杯吧，就当咱们同事一场的送别酒。” 中午，一家中餐馆里，倪伟宏没了昔日董事长高高在上的架子，钱晓天和他几杯酒下肚，便不再想多喝，只说：“倪董，中午不能喝多了，晚上殷总还为我们安排了“散伙饭”，估计还得喝！”倪伟宏右手端着酒杯，怔怔地看着杯中酒，左手轻轻摆了几下，嘲讽似地道：“倪董？哪还有什么倪董！自从我甩手让八期摆烂那天开始，卓越集团就没有倪董了，现在只有倪伟宏！败得一塌糊涂的倪伟宏！”说完把一整杯酒闷了下去，看得出他心情很郁闷，吃口菜之后，他忽地抬头问：“晚上的散伙饭，你们在哪里吃？”晓天说：“在安苍，咱们常吃的湖边那个的农家乐。”倪伟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嗯，殷总安排得妥，是该好聚好散！”晓天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道：“我还记得当初刚进卓信时，很是骄傲！卓信的‘家’文化和‘信’守则，曾让人感到多么温暖和自豪啊！做了两个项目后，我就有些飘了，以为自己有了大能耐，就中途出去创业，结果失败了又回来。殊不知，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是卓信给的。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这回是真的要离开了，还真有点不舍……”倪伟宏再次端起酒杯道：“来，晓天，敬我们曾经引以为豪的“信”守则和“家”文化！”两人碰杯之后，晓天抿了一小口，倪伟宏则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时他心绪似乎有些激动了，眼睛微红地说：“都怪像我这类冒进贪婪的卓信人，一路走来，逐渐被金钱和虚荣迷了双眼，忘了自己的本心，更忘了肩上的责任。以为自己站在了风口，可以飞起来，所以完全听不得劝，胡作非为！晓天，想起当初让你们放弃洪安，而去拿了安顺的地，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事实证明，你是对的！如今我害人终害己，只能用余生慢慢去忏悔自省了。”倪伟宏一抹即将泛出眼角的泪花，精神一振地说：“来，喝了这最后一杯！咱江湖再见！” 安苍一个湖边农家乐里，殷智明请团队吃散伙饭，他举起酒杯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吃了今天这顿饭，咱们就要一起各自回家了。这些年，无论大家在外风光也好、落魄也罢，挣钱也好，亏钱也罢，但只要想起我们身后的家和家人，就会觉得安心踏实。钱很重要，但比金钱更重要的，是我们家庭的和谐幸福，是家人的健康平安，这才是我们一生该去追求和守护的最宝贵的财富！你们说是不是？”大家都纷纷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晓天道：“来，咱们123走一个：一起回家，前程似锦！”随即，“一起回家，前程似锦”的喊声回荡在湖畔夜空！ 回去路上，一岚悄悄给雨燕说：“我又怀上啦，正好安心回去养胎了。”“呀，这多好的事！真替你感到高兴！”钱晓天开着车道：“我在成川找到了新工作，年后入职，这下终于一家团圆了。”最后又问：“雨燕，你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雨燕想到自己正在撰写的回忆故事《回家路不遥》，笑呵呵地说：“昨天我收到卓信蔚蓝轩的《接房通知书》了，除了收房，还有下周给我妈办六十大寿，回去陪我宝贝女儿小升初。其余嘛，就是看看闲书，写写闲文。”晓天不满意地道：“哎呀，这些都是小事，我是想问你将来想干的大事。”雨燕一本正经地道：“大事？我说的这些，就是我未来两年的大事。其它的都是小事儿！”晓天自嘲道：“好吧，是我大事小事都分不清了！”此话一出，逗得一岚和雨燕都哈哈笑了。 第二天，是覃雨燕离开洪安回成川的日子。看了腾空后的房间最后一眼，雨燕关上房门出来，见客厅门口那一地大大小小的行李包，雨燕有些犯愁，这时方舟的电话打来了：“我马上到了，今天过来给你搬家！你东西收拾好没？”雨燕有些惊喜，但却说：“收拾好了，我自己开车拉回去就是了，干嘛耽误你上班时间，跑这么远一趟。”方舟回道：“你不是总说我责任心不够吗？当初来江州，是我送你来的，现在回成川去，我当然也得来接，有始有终嘛。”一个小时后，白色SUV拉着满满一车行李飞驰在回成川的高速上，冬日的蓝天白云让人心情舒畅，覃雨燕坐在副驾驶，哼着小调，发了一条朋友圈：七年旅途，今天划上了美丽的句号。终将是：不负光阴不负卿，不负韶华不负己！人生漫漫，前行款款，愿我们逐梦路上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