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重生,婆家跪地求饶》 第一章 绝子汤 主母重生,婆家跪地求饶 桑洛 本书由咪咕阅读(保底)(得间)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 侵权必究 云舒然亲手养大的儿子将匕首狠狠插入她的心口,她浑浊的双眼沁出一层水雾“睿儿,你......” 一股血腥味迅速上涌,云舒然兀地吐出一口黑血。 眼睛早已看不见任何东西,耳朵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神情恍惚间听到她夫君、儿子还一个女人的笑声。 云舒然含恨而死。 “夫人,起来喝药了。”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云舒然不禁疑惑,难道地狱的鬼差还有女娃娃? 云舒然用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娇柔却叫人恶心的脸。 她记得,这是她的夫君傅文渊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将各种损坏身子的药说成是养身子的药让她服用了整整三年! 等她醒悟过来,这丫鬟已经成了府中妾室。 云舒然用尽全身力气挥出拳头,伴随一声惨叫,绿萝被打倒在地上,半边脸高高肿起,出了血。 真实的触感让云舒然心下一惊,不是说鬼魂是冰冷的吗,看来是老人讲错了。 万千思绪涌上,云舒然头疼不已。 绿萝不可置信地看向云舒然“夫人,你为什么打我?” 云舒然待下和善,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打你还要理由吗,贱婢!”云舒然恶狠狠地瞪着她,狠厉的气息从周身散开。 绿萝被云舒然的气势吓到,居然手没撑住再一次摔在地上,另一边脸刚好磕在桌角迅速红肿。 她委屈极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夫人......” “你出去,叫槐序进来伺候。”云舒然直接打断她。 绿萝心中怨恨,她可是大爷指派过来的人,夫人怎么敢这样对她?况且她还是...... 绿萝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云舒然十分诧愕,槐序居然真的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眼睛没瞎,听力敏锐,身穿极好的缎子,哪里是那个浑身脏污的瞎子。 她该不会还回到了嫁给傅文渊的第四年?难道她还没死? 清风穿堂而过,唤起那些沉重的回忆。 云家被构陷叛国罪名,男丁尽数斩首,父亲兄长的头颅在城墙上挂了三日,让万人唾弃。女眷充为官妓,母亲不堪受辱到城墙前一头撞死。 冰泪下落,这都是拜她的好夫君所赐,傅文渊! 槐序脸色通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云舒然望着漆黑难闻的绝子汤,目光逐渐锐利。 重活一世,她一定要那些欺辱过她的人千倍万倍偿还! “槐序,放下药,坐过来。” 槐序从小就跟着云舒然,两人情同姐妹。 云舒然记得,在那个凛冽的寒冬,槐序去为她讨木炭途中进湖中淹死了。 得知消息的她想要为槐序讨回一个公道,却只看见身边下人不屑的眼神。原来那时,她就已经已无人可用。 “夫人,老爷太过分了!奴婢方才听老太太那边的人说,老太太要以您无所出为由,过继族中子弟,可您才嫁过来还未满七年,何况老爷从不留宿锦绣园。”说最后一个字,槐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她是替她家小姐感到不值,堂堂昭信侯府嫡长女下嫁傅文渊这个从七品,居然还要受这种气。 说到过继,云舒然仿佛看见那张稚嫩却狡黠的脸。 一切错误都从这里开始,她将傅文渊和吴慕儿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悉心教导,动用云家关系为这对父子通仕途。 傅文渊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傅子睿成了军中要员。 没成想,他们登顶的第一时间会将枪头对准云家,傅子睿将伪造证据放进父亲帷帐,傅文渊拉拢帮派给云家定罪。 云家一夜之间不复存在,傅文渊却没有休妻,博得一个正义凛然又知恩图报的好名声。 焉知衣冠之下是恶鬼,傅文渊留着她就是为了折磨她。 傅文渊一身官服,轻轻揽住云舒然的肩,语气柔和却仿若恶魔低语“你身为女子,就该以夫为天。如今,你的夫令你与我一同前往城门之上庆贺朝廷除去叛国贼。” 城门之上,她父兄的头颅之上...... “夫人,夫人。”槐序见云舒然神情悲怆久久不动,以为她是为丈夫的薄待伤心,安慰道“夫人还年轻,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云舒然思绪回笼,她哪里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傅文渊不愿碰她,却怕自己有失去理智的时候,是以,在她的汤药中混入少量的绝子汤,一点点让她失去生育能力。 到如今,她已经喝了有几个月了。 “槐序,你给我哥哥递一个消息,就说我的嫁妆铺子经营不善,让他将万掌柜派过来。”云舒然将药汤递给槐序,轻声交代了些什么。 不多时,有小厮来传话“夫人,大爷让您到湖心亭品茶。” 槐序诧异,老爷从未主动邀请过夫人,莫非是老爷终于发现夫人的好了?那她可得好好为夫人梳妆一番。 云舒然本想告诉槐序,傅文渊不过是想为绿萝找场子。但看着槐序没放过下来的嘴角,云舒然就任由她摆弄了。 傅文渊为了表现对云舒然的尊重与爱,求娶云舒然的时候,傅文渊口口声声说过此生绝不纳妾。 在他羽翼丰满之前,他只能偷,也只敢偷。 绿萝正是他的新宠。 云舒然身穿淡绿色襦裙,缓缓走向湖心亭,她发髻上只簪了一根玉簪,尽显清新脱俗。 傅文渊眼中闪过惊艳,他似乎又见到了那个风光无限的京城第一美人,新婚之时他见到了不知多少世家公子的嫉妒嘴脸。 为了得到云舒然,他当初不惜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但也因此耿耿于怀,愈发嫌恶云舒然。 上一世,云舒然深深感激傅文渊明知她失贞,依旧诚恳求娶。纵使傅文渊从不碰她,她也觉得是应当,过继子嗣也认为傅文渊是在为她的将来打算。 云舒然看向傅文渊身后期期艾艾的绿萝,心中冷笑。 “夫君可是得了好茶,茶名该不会唤作绿萝吧。” 第二章 好好养着 迎上云舒然戏谑的目光,傅文渊竟然在这个让他厌恶的发妻面前生出一丝心虚,但这点感觉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云舒然身为主母,就应该识大体顾大局。 天底下哪有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男人?何况他至今连一个妾室都没有,不过是要了丫头罢了。 这样一想,傅文渊底气足了几分,但他还需要云家的助力,耐着性子和颜悦色道“夫人管家辛苦,为夫很是感激。但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打骂下人,传出去有损傅府名声。” 云舒然端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捏在手里把玩“夫君听谁说的?” 傅文渊刚想说是绿萝亲口跟他讲的,但觉得有些怪,便改口“倒也用不着谁来讲,我一进门就看见绿萝脸上带伤便问了。” 绿萝见有人为自己撑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在高高肿起的脸颊和鼻翼之间流下。 “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时候惹了夫人不快,还请夫人明示。夫人无端折磨,奴婢实在惶恐,不得已才请大爷做主。” 傅文渊其实也不怎么相信云舒然会苛待下人,毕竟这四年来云舒然是什么样的人,他看得清楚。 但是云舒然这副冷清高傲的样子,实在是令他火大。还是绿萝这种小鸟依人的得他心。 “教训下人本是应该,但也不能无端打骂。若是你得了个刻薄的名声,云家女往后议亲定会不顺。”傅文渊淡淡道。 这就是威胁了。 这个世道,女子艰难,家中有女子名声受损必定会连累其他女眷。 傅文渊知道,云舒然很在意母族,必不会让其受损。 “来人!把这贱婢按下去,打二十大板。”茶杯被重重拍在石桌上,溅起水花。 一声令下却只有槐序动手,云舒然给了后面几位婆子一个眼神刀。 “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婆子们面面相觑,这不是在为难她们吗?这绿萝可是大爷的心尖上的人啊,她们哪里敢动啊。 云舒然幽幽开口“既不听话,那便通通发卖到苦窑去。” 话到婆子们耳朵里如雷贯耳,是啊,她们都是夫人买回来的,命都捏在夫人手里。 几个婆子立马上前按住绿萝。 绿萝还想说什么,但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咽声。 方才,云舒然话是对婆子们说的,眼睛却直直看着傅文渊。 就好像在提醒他,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云舒然带来的。 傅文渊被一种“吃软饭”的屈辱感包围,不自然地移开眼睛。 绿萝呜声绵绵,满含泪水的双眼乞求地看向傅文渊,傅文渊梗着脖子“夫人,这又是为何?” “为何?”云舒然轻笑,“她身为我的贴身丫鬟,污蔑我打人在先,到前院冲撞夫君在后,难道不该打?” 槐序故意放大声音“就是,后院的丫鬟就算是在夫人这里受了冤屈想找人主持公道也该跑到太太和老太太那里,真没见过往前院跑的。” 这话就差没指着绿萝的鼻子骂她轻浮,傅文渊惊出手汗,他竟不知云舒然有如此锐气,幸好他没有直接把慕儿接过来。 啪哩啪啦一顿板子下去,绿萝惨叫连连,见傅文渊始终没有要帮她的意思,板子没挨完就晕厥过去。 “请郎中来瞧瞧,好好养着,免得说我刻薄下人。” 云舒然走了,一个眼神都没给傅文渊。 望着那纤瘦的背影,傅文渊想,云舒然一向和善,今日突然发作,大概是知道他与绿萝的事情了。 夫人吃醋了,也罢,女人总是这样,大不了他多去锦绣园看看她,如果对方奢求更多,他是会拒绝的。 马蹄踩在青石街上缓缓停下,云舒然进门时,万掌柜已经在琼楼厢房等候多时。 “老奴见过大小姐。”万掌柜头发斑白,脸上已经有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有神采。 云舒然笑得温和“万伯伯无需多礼。” 一声万伯伯让万掌柜很是受用,大小姐未出阁时就喜欢往铺子里跑,对他十分亲厚。 大小姐在闺中时瓷白水灵,成婚几年就清减这么多,看来傅家待她不好。 万掌柜满眼的心疼。 上一世,云家被构陷叛国的消息一传开,万掌柜就在街上为云家鸣不平,结果被当街打死,尸骨无存。 再次见到他,云舒然眼眶不免湿润。 她不愿看到老人家为她伤心,便抛出话头“万伯伯,我的嫁妆全托付给你,地段不好的铺面尽量在中秋之前全部卖出去,现银全都拿去进透白质地的玉。” 万掌柜不解地问“大小姐,透白质地的玉虽说是玉但因其颜色不被世家夫人所喜,恐怕卖不出好价钱。再者,您之前不是说铺子的营利要留八成给您做其他事情吗?” 现在的白玉确实销量不佳,但中秋宴上皇上的一位妃子带着一只冰润透白的玉镯在月光下盈盈起舞,博得盛宠。 帝皇兴起,便赐名月光镯。 世家贵族纷纷效仿,一时间白玉的价格被哄上天。 纵有千金,月光不顾。 至于所谓的其他事情,不过是要替傅文渊谋划前程。但现在,不需要了。 万掌柜见云舒然态度笃定,便不再多嘴“不知要购置多少白玉?” “有多少进多少,这月内我会再给你五万两。” 槐序瞪大眼睛“哈?夫人,您哪来那么多钱啊?” “不是哪来那么多钱,是我本来就有那么钱。”云舒然用团扇轻拍槐序脑袋,她的嫁妆,傅府是时候吐出来了。 万掌柜临走时将一个竹筒交给云舒然“大小姐,这是老奴考察过后的人,已经安置好了。” “好,万伯伯费心了。” 万掌柜离开后,云舒然主仆在琼楼大吃一顿。加上上辈子,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尝过琼楼的菜肴了。 从琼楼出来的时候听见喝醉了酒的几个纨绔子弟在大声谈论。 “临安王在西北战场受了重伤不日回京,真的假的?” “这可是我姑母传出来的消息,哪能有假。”讲话的是当朝长公主的儿子,百里世康。 云舒然对临安王印象深刻,他是云父的学生,逢年过节都会送礼拜访,只不过云舒然属女眷,与他只见过一次。 上一世,云家落难,他也在为云家四处奔走。 虽没有给云家争到生机,云舒然还是十分感激,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一二。 夏日晚上的风总是清爽的,但在上一世的最后一个夏季却满是云家的血腥气息。云舒然感受着晚风穿过指缝的轻柔,她还是喜欢这种感觉。 该死的不是夏,是制造血腥的人。 “夜深了,夫人怎么不回房歇息?” 傅文渊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给云舒然恶心透了。 见他穿着竹叶绣花的白衣,她忍不住吐了。 这是傅文渊当初求娶她时穿的衣服,他装扮出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以虚伪的诚恳将云舒然诱惑进满是尖刺的牢笼。 傅文渊上前轻抚她的背“夫人可是身子不适,为夫抱你回屋。” “滚开!”云舒然抓住槐序的手将自己带离,方才被他摸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傅文渊脸黑得像锅底,他已经这样来拉近他们的距离了,她还想怎么样?况且云舒然刚刚那是在嫌弃他?她怎么敢? 第三章 族里的孩子 傅文渊几次想跟云舒然亲近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心烦意躁。 手中的书被他用力翻来翻去,硬是看不进去一个字。 他和吴慕儿的孩子睿儿已经六岁,再大点就不好接回府了,但是云舒然显然还在为绿萝是事情生气,得让云舒然把气消了。 横竖静不下心,他索性到外头去逛园子,不知不觉就逛到了锦绣园。 里面主仆在说说笑笑,他从未见过云舒然这般恣意的笑容,一时间竟晃了神。伊人明眸皓齿,眉眼的泪痣点缀出万般风情。 一片叶子砸在他脸上,他收回目光悄声走远,顺路去看看绿萝。 也不知道挨了板子,她怎么样了。 他自巷尾走来,下人们都低下头,退到别的地方。 还未进屋傅文渊就听见娇弱哭声,他心疼极了,快步打开门进去。 眼前一幕却让他吃惊,绿萝被打板子的地方血肉模糊,脸已经消肿,但脸色白得吓人,眼窝深陷。 这跟从前娇媚的绿萝千差万别,屋里还有一股混杂着酸臭气息的血腥味。 傅文渊不禁皱眉,止住了脚步。 绿萝见来者是傅文渊,挣扎着靠近,从床上跌落下来,又是一声凄厉的哀嚎。 “大爷,您可算来看奴家了,您再不来,奴家就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呜呜。夫人,夫人她......她,呜呜呜呜。” 傅文渊嫌弃地踢开绿萝捉住他衣摆的手,转身想走,一个能让那个云舒然认下睿儿的方法涌上心头。 他过去将绿萝抱上床,温声道“可是夫人虐待你了?” 绿萝心里清楚,夫人就是容不下她,两人势同水火,她必须抓住大爷,抓住大爷的宠爱。 她病态的面容有泪水滑落,平添几分楚楚可怜“大爷,奴家在夫人手下真的好苦啊......” 云舒然在回想吴慕儿带子入京的日子,对丫鬟房那边的动静一无所知。 翌日清晨。 “夫人,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老太太身边的苏嬷嬷来请。 “知道了,我梳洗一番就去。” 苏嬷嬷顿时不满,以往她替老太太来锦绣园传话,夫人都是笑脸相迎,就算是在被窝里也会立马起来前往。 如今倒摆起谱了,莫不是仗着这几日得大爷青眼,要怠慢老太太? “夫人还是快去吧,做小辈的让长辈久等,可是不孝。”苏嬷嬷言语挤兑。 云舒然递给槐序一个眼神,槐序会意。 “媳妇见长辈应当仪容得体,夫人要梳洗,苏嬷嬷却用孝道压人。敢问,这是我们夫人不孝,还是苏嬷嬷逼着夫人不孝。下人用孝道拿捏主子,真是稀奇。” 槐序对这位苏嬷嬷的印象着实不好,她平日里可没少见苏嬷嬷倚老卖老,欺负人。 之前夫人总说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要给体面尊敬。今天可算把之前的气都出了。 苏嬷嬷吃瘪却无从发泄,只得跟云舒然告罪,灰溜溜离开。 一走出锦绣园苏嬷嬷就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倒在我脸上摆起谱,一会就有你好看。” 云舒然步入朝晖堂,左侧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和一位弱柳扶风的女子。 傅子睿和吴慕儿。 上一世也是这般,老太太把傅子睿夸得天花乱坠,说这个孩子往后必定有出息,到时候自会好好孝顺她这个母亲。 出息是有的,他还真是孝顺啊。 吴慕儿是傅文渊六年前在栋州游学时的艳遇,两人打得火热,未婚先有了长子。 吴慕儿以老太太远房亲戚的名义住在傅府,他们两人就云舒然眼皮子底下暗通曲款;云家出事后吴慕儿用参汤吊着她的命,每日都在她身上割肉放血。 这一世她为刀俎,必定要让吴慕儿好好感受千刀万剐的滋味。 云舒然假装不知道怎么回事,给长辈行礼后疑惑地问“这两位是什么人。” 老太太满脸慈爱,上前来拉过她的手。 “舒然啊,那孩子是族中子弟,祖母见他聪慧过人,便厚着脸皮要过来,过继给你。” 这是一只以慈爱为面具的伥鬼,以云舒然为质吸云家的血;云家遇难,这位老太太没少出主意。 云舒然乖顺地点点头,“之前就听人说过,没想到这么快,老太太费心了。另一位是?”她指着吴慕儿。 “那是我的远房亲戚,家中父母兄弟都死了,来投靠我们家。”老太太冷淡解释,她似乎也不喜欢这位远房亲戚。 吴慕儿身穿纯色圆领袍,上头没有一点绣花,她拘谨地朝云舒然行礼。 “夫人安好。” 云舒然微微点头没再看她。 见到云舒然的第一眼吴慕儿就觉得很是不安。 她之前听傅文渊说,云舒然不值得他碰。她还以为是云舒然相貌丑陋,能嫁给傅文渊是因为家世好罢了。 吴慕儿自认为生的一副好皮囊,但跟云舒然比起来,明显不够看。 但是她不怕,她有孩子傍身。 老太太见云舒然并未排斥过继的事情,心中已有成算。 “舒然啊,我瞧着这孩子好,聪明伶俐,往后一定能中状元,给你挣个诰命回来。”老太太眉眼笑开了花。 她虽然看不上清倌人出身的吴慕儿,但宝贝曾孙子她十分疼爱。 云舒然木木地望向老太太,眼中含泪“是不是孙媳哪里做的不好,我二十,老太太就要过继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给我。” 这....... 六七岁确实大了点。 但那是她亲曾孙,云舒然不答应也得答应。 老太太长叹一声,松开云舒然的手,坐回主位“你进门快四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别说什么渊哥儿不进你的院子,他房中就你一个女人,这都拢不住丈夫的心,便是你的错。” “如今,长辈厚着脸皮给你求来一个机敏的孩子,你倒是委屈起来了。” 上一世的她听到这话,一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对方说什么都答应。 “过继孩子自然使得,但这孩子的年纪未免也太大些,难免会惦记亲生父母,孩子有没有出息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品行,家族最怕姑息养奸。”云舒然上下打量起傅子睿。 傅子睿被审视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他向来都是被哄着的,哪里经历过这些。霎时间,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这一哭可把吴慕儿心疼坏了,下意识想去安抚。 踏出脚步后意识到不对,尴尬地停住脚步。 云舒然眉头微微皱起,斩钉截铁地说“看来这孩子与我合不来,还是找个别的孩子吧。” “哎,别着急下定论,你方才也说了,品行才是最重要的。”她这么一说,可把老太太说急眼了。 好不容易接回来的乖曾孙,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 云舒然嘴角衔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槐序,把几位哥儿请上来。” 第四章 过继 五个孩子被槐序带着走进来,一一向长辈行礼。 他们脸上还带着稚气,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有两个孩子被吓得大气不敢出,行礼姿势却很标准。 显然是专门练过的。 这下轮到老太太傻眼了,云舒然这是要做什么? 她面色不虞,看向云舒然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满“这是?” “前阵子听说老太太要为亲自为孙媳找族中子弟过继,孙媳良心难安。四年无所出本就是孙媳的不是,让老太太如此操劳更是孙媳不孝,于是特意让人从族中挑选出人来,再与长辈们一同定夺。”云舒然字字愧疚,说到后面明显带着哭腔。 老太太的心软了下来,云舒然进门这么多年,对她是真的没话说,日日请安侍奉,风雨无阻。 今日这局,着实是对不住她。 罢了,认下孩子之后,她便多疼云舒然一些。 但现在,得想法子把这五个绊脚石给踢出去。 老太太一一扫过面前的五个孩子,小的只有三岁,大的有八岁。她的宝贝曾孙年龄夹在中间,这一下子就把她的话头给掐断了。 吴慕儿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悬在半空,怎么跟昨夜傅文渊的来信说的不一样? 不是说到了老太太这里能很快把他的睿儿记为嫡子了吗? 云舒然居然把这些死孩子弄来妨碍他的孩子认祖归宗,自己生不出还不允许别人孩子过得好吗? 她又气又急,刚刚趁人不注意看了一眼她的睿儿,小脸一阵红一阵白,面对云舒然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她的孩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对待,她此刻心里恨不能把云舒然大卸八块。 “这些孩子可真是个顶个的出挑,真讨人喜欢。”老太的笑容干巴,状似不经意地说,“都是小娃娃,离了父母真真是可怜。” “老太太请放心,这些孩子家境清贫,而且亲生母亲都过世了,父亲迟早要续弦,留在家中也是尴尬。” 云舒然动作熟络的给老太太捏肩捶背,温声解释,突然话锋一转“不知老太太带来的这位哥儿,生母可还在世?” 面前的贵妇人突然看向自己提问,傅子睿霎时忘了之前说好的话,嘴比脑子快“我母亲就在...” “在一家小庙里供着牌位。”老太太高声打断。 傅子睿知道自己差点说错话,连忙找补“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说完这个话他头也不敢抬,生怕撞上吴慕儿的眼睛。 吴慕儿的心被狠狠刺中,亲生儿子说她死了,任何母亲都不能容忍,睿儿心里也一定很难过吧。 宝贝孙子险些露馅让老太太的警惕急剧上升,看着自己亲曾孙哭红的脸顿时心痛不已。 她转身对着云舒然说“你有这份心,很好,但你一介女子难免被人蒙骗。还是让管事去查一查,核实这些孩子的身份比较好。” 只要让这件事拖上几日,这些孩子的身份还不得由她说了算。 届时,她的睿哥儿就能顺利进族谱了。 “不必了。”云舒然朝槐序摊手,槐序将一沓纸递给她。 “这是孙媳命人去抄录的族谱以及记录孩子们从出生就开始的主要事情,孩子父亲都按过手印。另外,还有一份已经签字的过继文书,我们傅家选中谁,直接签字即可。” 云舒然一连串的话语打得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有按了手印的文书,哪还有什么造假的余地? 傅家一族都推崇耕读,没有人会在这件事情上造假,影响自身仕途。 老太太完全没想到云舒然会将事情做得如此圆满,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好,做的好,舒然是越发思虑周全了。” 云舒然十分恭敬地福了福身“承蒙老太太细心教导。” 吴慕儿就没那么淡定了,这一份份文书,一个个手印,分明是要将她的睿儿无形中踢出傅家。 她为了让儿子认祖归宗,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从栋州赶来,千辛万苦。如今却快要让人给赶出去了,这叫她如何甘心? 情绪占据大脑,吴慕儿冲上前去想为自己儿子分辩。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小丫头伸出脚,将她绊倒。 “啊!”吴慕儿就这样摔在大厅上,所有人的眼里都映出她狼狈的样子。 小丫鬟慌张地扶起吴慕儿“表小姐,您没事儿吧?可是前几日风寒未愈,站不住了?” “扶她下去歇着。”老太太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孙子怎么会喜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真是晦气。 吴慕儿被人拖拽离开,傅子睿哭得涕泗横流。 苏嬷嬷生怕睿哥儿追上去,马上将人抱在怀里。 “这表小姐真是没话说,身子不适也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心思也单纯,没想到她自己会冲撞了小孩子。”苏嬷嬷一边给傅子睿抹眼泪一边暗讽云舒然。 云舒然只当听不懂,现在不是跟下人计较的时候。 老太太轻抿一口参汤,压下火气。 云舒然直犯恶心,这味道她太熟悉了。莫非上一世,吊着她命的参汤出自老太太? 第五章 桃木 “家世清白是一回事,品行又是一回事。过继子嗣,考验品行需苛。”老太太撩起眼皮,心中已有计算。 这院中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只需稍加运作,睿哥儿必定是孩子堆里品行上佳之人。 云舒然瞥了一眼老太太泛着精光的眼睛,心下了然。 老太太要在自己院里做手脚,她确实没有办法,她现在身边只有一个槐序是忠心的。 “老太太有远见,只不过在考验品行之前可否先让几位哥儿稍作休整。”云舒然转头看向傅子睿,面上很是于心不忍。 老太太看着亲孙子哭成泪人,颔首同意。 几个孩子被安排在偏厅吃些茶水果子,云舒然自请去为孩子们安排。 她带着槐序往大厨房方向去,老太太想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于是派人悄悄跟着,偷听主仆讲话。 槐序“夫人,那些孩子中您最喜欢谁,奴婢瞧着柏哥儿很不错。” 柏哥儿是五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今年已经八岁了。 云舒然叹气“我瞧着都好,但没心力抚养这么多孩子,云家也很难帮衬那么多人。” “夫人可以看看缘分呀”槐序拉高声音,“回元观道士说夫人跟桃木有缘,桃木旺您。” “槐序,你怎么变聪明了,那就加在芸豆卷里面。” 苏嬷嬷将主仆的话听了个七八成,暗爽不已,这下保管睿少爷能当上嫡子。 老太太定会重重有赏。 厨房给孩子们上了点心,云舒然亲自给老太太端来一碗血燕。 老太太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云舒然嫁妆里头的东西。 云家位高权重,家大业大,云舒然嫁过来的时候可真真是十里红妆,这一年多来她可没少享受。 老太太吃了个干干净净,十分满足。 她用帕子擦擦嘴角“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几位哥儿也该歇好了,都叫过来。” 老太太精气神很足,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劲。 云舒然有动作,她也没闲着。 她挑出来的几样贵重首饰,现在都在那些孩子身上了吧。槐序提到的柏哥儿,更是下血本,放到他身上的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 反正等搜身之后,这些都会回到她手里,东西自然是越贵重越好。 几个孩子规规矩矩的站成一排。 云舒然缓慢起身,踱步到孩子跟前“你们方才可有在点心里吃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孩子们面面相觑,懵懂地摇摇头。 傅子睿上前一步,朝云舒然露出一个天真乖巧的笑容“回夫人,我刚刚在芸豆卷里吃到一颗方形的桃木。” 他将手摊开,一块小小的桃木立在掌心。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她的亲曾孙,机敏又讨喜。 云舒然蹲下身子替傅子睿整理头上凌乱的发丝“这真是你在芸豆卷里吃到的?” 子睿用力点头,生怕云舒然不信,特意强调“真的,方才还咬得我牙疼。” 老太太笑意更深,眼尾拉出一条细长的纹路。 “听说,舒儿与桃木最是有缘,这孩子吃出桃木,想来也是与你有缘的。”老太太一手牵着云舒然,一手牵着傅子睿,将他们两人拉近。。 “睿哥儿,还不喊母亲?” 有曾祖母牵着,傅子睿很安心,即便在云舒然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意,他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讨巧地喊道“母亲。” “住嘴!我不是你母亲!”云舒然将傅子睿抓在老太太身上的手撇开,半拉着老太太后退。 老太太心疼曾孙子,但云舒然突然变脸,她也只能先跟随云舒然的节奏。 站稳脚跟后,老太太厉声呵斥“长辈小孩面前,怎可乱发脾气!” 云舒然立马给老太太赔罪。 “此子断不可留。”云舒然眼神凌厉,看得傅子睿不自觉缩脖子。 “为何?”老太太弄开云舒然搀扶她的手,皱眉。 “这孩子年纪小小便谎话连篇,且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如此心性,以后养大了岂不是能在家族大事上撒谎,带着全族走向灭亡?” 云舒然不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芸豆卷是我亲自监看的,里面根本没有桃木,你又何来吃出桃木?” 傅子睿被云舒然的气势吓到,抿紧嘴巴又要哭出来。 “不对啊,我明明看见槐序那丫头往里塞了桃木。”苏嬷嬷立马站出来反驳。 她亲耳听见她们讲话,亲眼看见她们往里放东西,这还能有假? 不可能! 第六章 嫡子 云舒然冷眼看向苏嬷嬷“敢问苏嬷嬷何时何地看见槐序放桃木。” “半柱香之前,就在大厨房。”苏嬷嬷语气笃定。 云舒然嗤笑出声“那就对了,我确实让槐序这么做过,但这里还有三岁小孩,怕他不小心给吞了,后面换成了桃子酱。” 苏嬷嬷张开嘴巴想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讪讪退到一边。 老太太剜了她一眼。 云舒然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这件事厨房里的张婆子可以作证,那么,谁吃到了桃子酱?” 云舒然的目光在五个孩子之间游离,傅柏策上前一步,给云舒然行礼。 “回夫人,我吃到了。”他双手将半块露出桃子酱的芸豆卷奉上,头依旧低着。 槐序将芸豆卷带到各主子跟前展示一圈“看来是这位哥儿跟我们夫人有缘。” “那就你了,记在我名下,做我的嫡子,你可愿意?”云舒然。 傅柏策心中急流涌动,给云舒然行大礼的时候小拇指微微颤动,埋下去的头遮住了掉下来的眼泪。 “儿子傅柏策,给母亲磕头。” 老太太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这怎么可以? “慢着!”屋外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傅文渊带着满身是伤的绿萝急匆匆走来。 “过继孩子乃是大事,怎可如此儿戏?”傅文渊看向云舒然,意有所指,“何况夫人品性堪忧,照夫人心意选出来的孩子,只怕将来会让家族蒙羞。” 云舒然不着痕迹地睨傅文渊一眼,怎么舍得出面了,她还以为傅文渊要缩在女人身后美美隐身了呢。 傅文渊也不想出来,只是小厮传回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差,他才不得不出面。 幸好他早有准备。 “云氏,你心胸狭隘,善妒成性,苛待下人。如此小人心性,过继子嗣的大事,怎可由你说了算。”傅文渊每一个字都把云舒然往地下踩,云家的助力自然重要,但若这助力用不到他亲生儿子身上,还不如全都放在他身上。 云舒然听着这话觉得好笑,看了眼缩在地上的绿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夫君的意思是因为我品行不端,所以我选的人也是卑劣之人?”云舒然饶有兴趣的看着傅文渊,“夫君说我心胸狭隘,嫉妒成性?” 傅文渊心里清楚,这道理说不过去。 但他是夫,是她云舒然的天,焉有她不从的余地? 傅文渊抬手示意绿萝上前,绿萝重重跪在地上,那声音,云舒然听着觉得疼。 绿萝眼泪决堤,声音娇柔“奴婢,奴婢心悦大爷,便不顾廉耻纠缠大爷,大爷垂怜,这事让夫人知道了,夫人就将奴婢打了,呜呜呜呜呜。” 她眼珠子转动,咬了咬下唇“挨完板子,奴婢回到夫人院子中,没有郎中医治,缺衣短食,轻则叱骂,重则挨打,生不如死啊!” 一番话下来,绿萝已经泣不成声,呆在屋里的几个小丫鬟眼中有泪花闪烁,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死活全凭主子一句话,摊上夫人这样的真是造孽,绿萝真是可怜。 “云舒然!”老太太一下子将茶杯拂在地上,胸口起伏不断,“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我们傅家的名声都让你给祸害尽了!” 为了娶云舒然,她的孙子连个妾室都没有,如今不过是要了个丫鬟,她竟然下手如此狠辣。 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睛都带着异样,云舒然却跟没事人似的,把玩腰间玉佩。 她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去把那日的郎中请来,还有厨房的管事。” 云舒然话音落下,绿萝只觉背后一凉,这回怕是要失算了。 怎么好像云舒然打了她一拳之后,就变聪明了好多。 郎中和管事很快到达。 给绿萝看病的是百草巷的陈郎中,仁心仁德,医术高明。他甚至不用说一句话,单是站在那里,人们便知道孰是孰非。 陈郎中只给老太太行了一礼,检查过绿萝的伤势手,拱手应答“当日,我给这位姑娘瞧过,开了药方。那日伤势还没有这么严重,伤势恶化,可是没有按照吩咐吃药?” 云舒然叫来的大夫给的药她怎么敢吃啊?指不定命就没了,药自然是全都倒了。 绿萝不知如何辩驳,认定了自己没有喝到药,死不改口。 云舒然叫来厨房管事,刚刚在云舒然在厨房的时候赏了他五十两,话该怎么说,他自然知道,何况他也只是实话实说。 “夫人特意交代过,绿萝受了伤,每日除了煎药以外,还要给绿萝准备一道进补的小菜。小人不敢胡言,公中账目皆有记录。” 云舒然记下这个管事,原本是想让他们佐证桃木的事情,没想到还有意外作用。 傅文渊听得脸色铁青,绿萝这个贱人,竟敢欺瞒他! 害得他把脸伸给云舒然打,杀了她都难解心头之恨。 傅文渊一脚将绿萝踹翻在地,看架势是要打死她。 第七章 书童 云舒然大喝一声“快把大爷拦下,我们傅家不能有苛待下人的名声啊!” 老太太本就被气得不轻,云舒然这阴阳怪气的话让她心里更堵。 “住手!”老太太用力拿拐杖敲击地面,好几个婆子加在一起才堪堪把傅文渊拉开,绿萝本就浑身是伤,方才那一脚把她的腿直接踢断了,险些要了她的命。 丫鬟婆子乱做一团,年纪小的孩子们哇哇大哭,傅柏策将孩子们都拉到一边,温声轻哄。 孩子们被带出去,只留了傅子睿和傅柏策,绿萝被婆子们抬下去看郎中。 一时间,屋内就留下老太太、云舒然和各自心腹。 老太太好不容易稳住场面,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转眼看见云淡风轻的云舒然,心中窝火。 她疲惫得靠着椅背,声音虚浮“苏嬷嬷,去,搜身。” 云舒然一头雾水,难不成这老太太还有招? 搜身,那多半是诬陷偷盗,这样简单的戏码,若这个孩子招架不住,那她也不必费心抚养。 苏嬷嬷粗略地摸过傅子睿的衣襟,轮到傅柏策的时候恨不得将每一根头发丝都拿出来拆开看,却没有任何发现。 苏嬷嬷脸色灰白地朝老太太摇头,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暗暗发紧。 怎么会没有,下头人怎么办事的,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碧玉簪子啊! 傅柏策心中替云舒然感到不值,神色却一如平常。 今天的一切,他都目睹了。这些人怎可如此对待一个女子? 他欠身拱手“老太太可是丢了通体碧绿的玉簪?” “不错,是你拿了!无耻小贼,快交出来,要不然立马将你送官!”老太太惊喜不已,她原以为计划泡汤,没想到这傻子自己跳出来了。 傅柏策摇头 “不是我拿了,那玉簪在这位弟弟身上。” 他小手指向傅子睿的腰间,那是衣襟交叠的地方。 众人望去,一支玉簪被别在腰带里面。 傅子睿大脑一片空白, 他身上怎么会多了个这样的东西。 他像是毒蛇缠身,奋力扭动身体,生怕那玉簪攀诬自己。 “哐当。” 玉簪在地上砸得稀碎,老太太心疼得滴血。 “不是我,不是我拿的!我也不知道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哇呜呜呜!” 傅子睿的哭声直击耳膜,云舒然听得头疼。 “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和柏哥儿就回了。”说罢,她就要走。 老太太用力拉住云舒然的手,言语之间再没有苛责“舒儿,睿哥儿这孩子我着实喜欢,不如你也把他认了,记为嫡次子,如何?” 今朝失算,她的宝贝曾孙当不了嫡长子,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云舒然将另外一只手也搭在老太太手上,言语恳切“老太太心慈,只是您和大爷也说了,过继子嗣是大事,品德心性尤为重要,切莫姑息养奸,酿成大错啊。” 老太太只感觉心力交瘁,眼中竟然是乞求。 “祖母也知道,祖母时日不多,晚上闭了眼,明朝未定能睁开。这两天,有睿哥儿陪着,我心里高兴,你就当是给祖母晚年一个慰藉吧,啊。” 云舒然垂眸,面色为难,几次想劝谏却又被老太太期望乞求的眼神挡回。 最后,她长叹一口气“为了傅家着想,也为了祖母的身子,孙媳便让睿哥儿当柏哥儿的书童。柏哥儿秉性纯良,跟在他身边希望睿哥儿能重回正轨。” “咳咳咳咳!”老太太剧烈咳嗽,她纵然万般不愿却别无他法,只能先答应下来,人先留下来,别的事以后再慢慢图谋。 傅子睿已经哭得声音沙哑,没有力气再哭了。 云舒然搅着帕子,嘴角微微抽动“老太太,既然大爷喜欢,不如就给绿萝抬了姨娘吧。” 见云舒然这般识大体,老太太的心总算安稳了一些。 “你是主母,你安排就是。” 上一世,傅文渊有几位姨娘,但他始终最喜欢吴慕儿。吴慕儿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论府里有多少个女人,傅文渊的心放到哪个女人身上,她总能挽回。 绿萝对自己能下狠手,不知道她提点一番后,绿萝与吴慕儿会如何? 老太太只想早些歇息,摆手让他们退下。 云舒然带着傅柏策走在前面,傅子睿和槐序跟在身后走向锦绣园。 躲在墙角窥探的吴慕儿见自己儿子跟着云舒然走了,以为傅子睿当上了嫡子。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得得意,笑得畅快! 笑着笑着有泪落下,她的儿子可算是苦尽甘来,如今是官员的儿子。往后读书入仕,成为人上人,说不好还能给她挣一个诰命夫人当当。到时候,她一定要将云舒然踩在脚下,划破她的脸! 出身低贱又怎样,清倌人又怎样? 等儿子长大了,能说上话了,她就是傅家的主母,届时统管全家,过顺心顺水的好日子。 主仆回到锦绣园,云舒然带着傅柏策去装饰华美的宽敞卧房,槐序则带着傅子睿去下人住的地方。 傅子睿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待遇,明明曾祖母说了,会给他最好的。 但是在云舒然面前他不敢哭闹,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心里害怕云舒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傅柏策的背影走远。 明明他是爹爹亲生的孩子,凭什么要让他给一个贱种当书童? 第八章 怎么会是下人 老太太观吴慕儿这几日的言行举止,对她越来越嫌弃。 吴慕儿什么都不懂,更上不得台面。为了防止她出乱子,特意将她安置在桂萱堂,放在眼皮子地下,她才安心。 “老太太,表小姐在耳房大吵大闹夫人引过去了。”伺候吴慕儿的丫鬟茯苓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话。 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有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要是吴慕儿露了馅,让夫人知道了,她的差事也就当到头了。 “什么!”老太太气得捶床,这个蠢货,嚷嚷什么? 小丫鬟被老太太的火气吓得不轻,身体剧烈抖动“夫人路过的时候,表小姐正在骂夫人..个黑心肝的。” 老太太阴沉着脸“去通报夫人,就说前院有小厮手脚不干净被抓了现行。” 茯苓急匆匆跑出去。 两个时辰前。 吴慕儿昨晚睡得奇好,梦中儿子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无数贵妇小姐都围着他打转,言语之间尽显讨好。 她带上自己亲手做的粥去看望儿子,却被人告知她儿子给一个外人当书童,绿萝还被抬了姨娘。 岂有此理! 吴慕儿的美梦被现实击得粉碎,脑子好像被炸开,耳朵嗡嗡作响。 堂堂父母官的嫡亲儿子,怎能给人当下人? 她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冲到傅子睿的房间。 睿儿那么小的人啊,从前衣食住行都是她安排妥当的,虽然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少爷,但也从未做过粗活。 可如今她看见了什么?她的睿儿一身粗布麻衣,十分吃力的将一个大书箱抱到桌子上。 稚嫩的身子摇摇晃晃,险些就要跌倒,幸好她及时扶住。 她的心都要碎了。 母子俩一见面双双流泪。 “娘!” 傅子睿昨晚到今天,被管事训了好几次话。全在教他如何伺候主子,如何当好一个书童,可是凭什么呀! “睿儿乖,夫人不待见你,娘心疼你。” 吴慕儿不记得自己如何强装镇定回到自己卧房,一进门她就忍不住砸东西骂人。 “云舒然算个什么东西,生不出蛋的母鸡出身再高贵又有什么用!” 茯苓在旁边想劝阻,硬是插不进嘴。 她越骂越难听,越骂越大声,茯苓实在是听不下去,出门去请示老太太。 可刚打开门就看见夫人探究的目光。 “表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茯苓吓得腿都软了,里面的人还在骂,也不知道夫人听了多少。 她勉强行礼“夫人,老太太唤奴婢,奴婢可否先过去?” 云舒然点头,屋内的叫骂声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慕儿慌了,脚踩实地心却是一阵虚浮。对镜整理一番妆发,抽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请云舒然进门。 “夫人怎么来了?” “听见这边有动静,来看看你。” 云舒然温柔的笑着,亲切地扶着吴慕儿坐下。这个笑容让吴慕儿发憷,她刚刚还说了睿儿是她亲生儿子,云舒然到底听见了没有。 吴慕儿感觉自己是一只铁板上的蚂蚁,底下的是熊熊大火,加柴的人却在关心她烫着没有。 真是太可怕了。 云舒然也不说话,她更是不敢说话,生怕说多错多。 时间变得很慢,每一秒都是煎熬。 茯苓进来通报,云舒然悠悠起身“府中庶务,让表姑娘见笑了。” 她施施然走了,吴慕儿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腿都软了。以防万一,要找老太太商量才行。 拐过荷花池,槐序不解的问“夫人,表小姐为何要如此诋毁您,您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呀?” “她发疯,我为何要生气。” 被推出来挡剑的小厮不过是个扫地的,云舒然一句话就解决了。 回到锦绣园,却怎么也睡不着。 按照上一世的进程,距离云家灭门还有五年。傅文渊这辈子都不可能够得到那个位置,但她还是不安心。云家势大,老皇帝重信,但新皇却忌惮,云家灭门也在太子继位之后。 云父倒了,云家兵权落到了太子党羽手中,云父的得意门生均被外派,要保住云家有两条路。 第一,劝父兄辞官,远离京城。 第二,换一位君王。 心头之恨无法磨灭,朝堂的事情风云诡谲,保险起见,云舒然两条都选。 昏君乱世,先保存自身才能击溃敌人。 远离京城过日子,钱是必不可少的。劝说父兄也是一道难题,父亲一心为国,怕是立志坚守边境。 第九章 傅柏策 前世害过云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夫人,万掌柜来消息说已经花完了可以流动的银子,京城的白玉几乎都收了。”槐序拿着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进来汇报。 云舒然见她这样不免有些心疼,这段日子跟着她,槐序可谓是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都把这小丫头熬瘦了。 云舒然取出一百两的银票塞到槐序手里“去买点东西补补身子。” 槐序以为自己做错什么,夫人要赶她走,连忙跪下来“夫人,奴婢不走,奴婢要一辈子跟着夫人。” “快起来。”云舒然将人扶起,“我可不舍得让你走。” 她命人给槐序房里抬进去不少东西,槐序就住在她隔壁,布置完后比小官家的小姐还要气派。 槐序感动的不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好好护着夫人,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云舒然翻了几遍身契,拿出十几张放到右边“槐序,去把这些人叫来。” 槐序粗略看了,上面都是不得用的丫鬟小厮,职位最大的也就是厨房的管事,况且这些人散的很,干什么都有。 不知道夫人叫他们来是要做什么,夫人不说,她照做就行了。 桂萱堂。 吴慕儿不住地给老太太磕头“母子连心啊,老太太,求您可怜可怜睿儿,救他出来吧。那可是您的亲曾孙啊。” 老太太叫吴慕儿过来是敲打她的,一番话下去,吴慕儿全盘受了。 说起睿哥儿在锦绣园受苦,她何尝不是揪心。 “好啦,先别哭了,哭有什么用。都是你,害得我的曾孙动不动就哭,不然也不会给舒然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老太太本就心烦,哭声更是吵得她无法思考。 “我会尽快让舒然给柏哥儿立院,去了前院有他父亲照料,就不会受苦了。” 吴慕儿眼里燃起希望,是啊,云舒然管着后院,前院的事她可不好插手。 在老太太的催促下,云舒然很快就给傅柏策立院子。 修缮院子的时候,老太太要开出两间一样大的卧房,美其名曰傅柏策以后娶妻生子用得上。 打的什么算盘云舒然心里清楚,也不去管,难道建了就能让她宝贝曾孙住上吗? “给母亲请安。”傅柏策每日都来给云舒然请安,云舒然能看出他的紧张和强装镇定,是个不错的孩子。 透过这孩子的眼睛云舒然看不出狡黠,心就动摇了。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这孩子心性好,倒也可以培养一番。 但她上辈子在这事上送过命,是以要谨慎考察。 “进来坐吧,一会你就要搬过去青松苑,往后刮风下雨就不必来请安了。” 傅柏策朝云舒然行大礼,小脸上写满了正经严肃“这怎么可以,儿子在母亲跟前尽孝是应该的。” 云舒然见他态度坚决,也就随他了。 “你可曾开蒙?”云舒然看他年纪不小,打算让他到北斋书院去念书。 傅柏策鼻子酸涩,局促地说“家中清贫,不曾开蒙。” 他母亲在生产时去世,父亲从此一蹶不振,没几年也跟着去了。他能活到八岁全靠叔伯施舍一口饭吃。 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是丧家之犬,任谁都可欺负。那日他想去父母坟前,与他们团聚。在路上被母亲派来询问的人拦住,接到了傅府。 跟着离开时,他回头贪看父母坟墓,坟头青草摇摆,像是在与他告别,传达出无限嘱咐。 云舒然认他时,他就立志要孝顺母亲,让这些欺负他母亲的人通通闭嘴。 云舒然略微诧异,想起他的经历很快释然“那就先在我这里开蒙半年再去书院吧。” 虽是武将家眷,但云家子女的规划是走文官的路子。 她从小就被逼着学,学问自然不差,给一个孩子开蒙绰绰有余。 “母亲,儿子有一事相求。”傅柏策试探性地问。 “什么事?” 第十章 宝贝曾孙子 见她没有拒绝,傅柏策鼓起勇气“儿子想求母亲为院子写牌匾。” 他见过母亲的字,好看。若能得母亲题字,是他之幸。 云舒然觉得傅柏策很有诚意,便同意了。 还没走进青松苑,就看见一堆婆子丫鬟搬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进去。紫檀木的案桌,混元窑烧制的茶具,锦地光花文盘。 这可都是压箱底的好东西。 见到云舒然来,婆子们自动退到一边。 “柏哥儿,曾祖母可真疼你,我这个做孙媳的都要吃醋了。”云舒然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 傅柏策会意“母亲,曾祖母是真心疼我的,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曾祖母。” 这阵子,家里人除了母亲人人都待傅子睿更好,他能感觉出来。 况且昨晚傅子睿就警告过他。 “别以为你现在当上嫡子这个家就是你的,曾祖母说了,全家都最疼我了。明日,曾祖母就会给我送好多好东西。” 傅柏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清楚,他的温饱都是母亲给的。 苏嬷嬷听到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可都是给睿哥儿的,怎么能让柏哥儿抢了去。 “苏嬷嬷,大少爷的房间在右边,怎么都把东西搬到左边去了?”云舒然明知故问。 苏嬷嬷支支吾吾,良久才吐出一句话“额,老太太吩咐的,夫人有疑问不妨去请教老太太。” 苏嬷嬷没想到云舒然真敢去质问老太太,赶紧让人回去报信。 可别又撞见表小姐说胡话呀。 云舒然到的时候,吴慕儿正在老太太身边侍奉。 “老太太,柏哥儿的卧房在右边,下面的人怎么把东西都放在左边?”云舒然开门见山。 老太太早就想好了措词,招呼她坐下聊。 “你也看到了,那都是好东西,柏哥年纪小我怕他碰坏了,正好放在旁边屋里,等以后长大成亲了随他用。” 吴慕儿看见云舒然就不爽,幸好老太太心里有睿哥儿,不然指不定过什么糟心日子。 思及此,她对老太太更加孝顺殷勤,又是捶背又是奉茶。 云舒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柏哥儿年纪小,不懂约束下人,不如这些东西就由我这个母亲先保管,免得丢失。” 吴慕儿听到这话,手上力道一紧,捏得老太太叫疼。 “哎呦。” 吴慕儿还想说点什么补救,老太太已经挪开身子。 她尴尬地收回手,退到一边。 老太太也是吃了死苍蝇一般,也是她心急,这种事情就应该私下送过去,明着来谁都会以为给傅柏策的。 现在云舒然要以母亲的身份代为保管,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只得一口银牙咬碎。 看着云舒然不是滋味,这孙媳跟以前一般恭顺,做事也是为傅家着想,但就是感觉那里不一样,她很怀念以前那个从不反驳她的云舒然。 吴慕儿见老太太没有帮着说话,差点又要发作,苏嬷嬷瞪了她一眼。 老太太眼皮一闭一睁,开口道“舒儿,前阵子因为绿萝的事情傅府名声不太好,我想着厚待下人,特别是主子身边伺候的,你看如何?” 这是变着法子给傅子睿提高待遇呢。 云舒然点点头,却面露为难。 “老太太说的是,但是傅府如今体面都难以维持,下月的诗会恐怕也办不成了。” 老太太震惊“这怎么可能,我把中馈托付给你的时候,我们傅家的田产铺子可都是盈利的。” 诗会可是结交人脉的好方法,怎么能不办呢? 云舒然命人将账本送上来,老太太粗略看了,她也看不明白。傅府是云舒然来了之后才逐渐发展到仆妇成群的样子,之前就几个人,管起事来简单得很。 “去叫大爷来。” 第十一章 连本带利 她看不懂,她孙子读过圣贤书,账本肯定能看明白。 可不能让一个外人骗了。 傅文渊从衙门回来,凳子还没坐热就被叫过来。 他第一遍看的时候还不相信,瞪大眼睛再次核对,发现傅府居然常年入不敷出。 “祖母,傅府这一年来大概每月进账一千五百两左右,花费却高达五六千两,确实入不敷出。”傅文渊说这些话的时候脸都臊了。 他竟不知云舒然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 他的心微微发软,看向云舒然的目光裹挟着柔情。 从进门开始,傅文渊只与吴慕儿匆匆对视一眼,如今却柔情万分地看着云舒然。 吴慕儿醋意大发,衣袖下的手用力握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老太太听完傅文渊的话脸都僵了,她知道家里那点田产铺子是不够傅府日常开销的,但没想到开销会那么大。 云舒然这是动了自己嫁妆来填补傅府的亏空了。 不过这也是她应该做的,她既嫁过来,带过来的东西就是傅府的。 桂萱堂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云舒然假装给老太太和傅文渊装面子,温顺地说“也不是过不下去,只是我的现银早就花光了,只能变卖一些物件。说来惭愧,在人前出现过的东西怕是不能卖出去,前几日我哥哥拿着我当出去的首饰来找我,我只说我丢了,幸好哥哥找回。” 老太太和傅文渊本想赖账,听到这话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云家人都拿着东西找上门来了,这事可掩盖不了。 在我朝,夫家动女子嫁妆是很丢脸的事情,这要是宣扬出去,轻则被人笑话,重则影响仕途。 可不能这样。 老太太忙拉过云舒然的手,关切地说“你也真是的,公中的钱不够怎么不来问我,傻孩子竟拿嫁妆去填,叫别人知道可是会说我老婆子的。” “我私下有些钱,你嫁妆花出去多少,拟个单子来,我都补给你。”傅文渊脸上挂着不住,何况他舍不得云家这棵大树。 云舒然心中冷笑,傅家人明明是有钱的,却还理直气壮的趴在她身上吸血。 真是无耻。 光还本钱怎么够,她要连本带利从他们身上扯下一块肉。 “也用不着拟单子,我都记本造册了,夫君直接拿去便是。”云舒然十分贴心地将一本厚厚的账本递给傅文渊,“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兑成等价现银就成,可有些物件要赎回来就得多花一些了。” 沉甸甸的账本砸在傅文渊手里,他险些拿不住,怎么会这么多?云舒然说的要赎回的东西必定是有些价值的,他可没那么多钱,看来要去找一找父亲了。 云舒然哥哥名下有好几家当铺,东西弄出去,拐个弯回来就能挖傅府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老太太一开始心疼钱,但转念一想,这些迟早要留给傅府的,也就不心疼了。 “还有,诗会还得办,进项不够我老婆子名下还有几处庄子铺子都交给你。” 云舒然欣然领命。 从桂萱堂出来的时候,月亮挂在树梢上,朦胧美好。 傅文渊这一刻真正体会到了书中所言的月下看美人,果真令人心驰神往。 他想跟云舒然亲近。 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真是疯了,居然会真心想亲近一只破鞋。 傅文渊自嘲地摇摇头,往前院走去。 还没走出桂萱堂,他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纤细的小手环在他腰上。 “文渊哥哥可是把我忘了?”吴慕儿将脸贴在傅文渊背上,手指在他腹部画圈圈。 傅文渊被她撩拨得心痒难耐,反手将吴慕儿拥入怀中“我的好慕儿,说什么傻话,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 吴慕儿踮脚在傅文渊脸上落下一枚吻,眼中满是崇拜。 “慕儿知道,慕儿就是觉得文渊哥哥辛苦。”浅尝即止,她从傅文渊的怀抱中抽离,苦笑着朝他摆摆手,“文渊哥哥快走吧,免得让人看见。” 怀中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傅文渊还想再拥入香软的她,趁着夜色,两人悄悄进了书房。 第十二章 教学之事 翌日。 绿萝带着亲自绣的帕子来给云舒然请安。 云舒然淡淡看她一眼,继续理账。 “妾身知道对不住夫人,但身为婢女我总得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妾身特意前来给夫人赔罪,望夫人原谅。”绿萝跪在地上,将那方帕子奉上。 云舒然俯视着她,帕子针脚独特,颜色雅致,是花了心思的。 “你的傲气呢,什么还不如在我房中做丫鬟的时候。”云舒然嘲讽道。 傲气?绿萝受过一场罪才明白,傲气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如今大爷恨她,她只能祈求夫人的原谅,换得一点生机。 绿萝切切地说“以前是我不懂事,以为自己勾搭上了大爷就可以不把夫人放在眼里。我错得离谱,以后唯夫人马首是瞻,求夫人可怜可怜我。” 云舒然眼神示意新提上来的丫头蒲月将帕子收起来。 “多谢夫人!”绿萝被搀扶着从地上起来。 云舒然头也不抬,问“以后,可有打算。” “夫人放心,我不会纠缠大爷的,况且大爷如今不待见我,您只当养了一只解闷的小猫小狗。”绿萝生怕云舒然会将她处理掉,毕竟这位主母的手段,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云舒然叫人给她上了一杯茶,神色认真“不,我要你不留余力去争宠。” “哈?”绿萝实在是摸不透云舒然的心思,怎么会有女人让别的女人去争自己丈夫。 该不会是在给她下套吧。 绿萝刚要表忠心,云舒然便开口“过几日大爷休沐,你去给大爷赔罪,就说是下人克扣了我给的东西。我不会给你绝子汤,怀个孩子吧。” 绿萝这下相信云舒然是说真的了,她居然还给别的女人出主意。 绿萝感恩戴德离开锦绣园。 槐序不解“夫人,您这是为何呀?” 虽然夫人和大爷总是不对付,但是夫妻迟早是要和好的呀,夫人以后也要在傅府过下去,怎么给自己添堵呢? 云舒然眉眼弯弯“她养病时的补药吃的可全是我都份例,怎么会有孩子?” 槐序恍然大悟,怪不得夫人要重用厨房的管事。 吃了药就不能生孩子,难道,有人给夫人下药!夫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这傅家真是,可怕。 有机会她一定讲给云夫人听。 “夫人,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蒲月撩开帘子走进来,“奴婢打听清楚了,是为了大少爷开蒙的事情。” 孩子离了母亲,那真真是烧心一般难受。 吴慕儿总觉得云舒然不安好心,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指不定如何作贱她儿子。 她昨日偷偷去看儿子。 “睿哥儿,如今你搬到前院就好了,不用日日对着夫人,她就不能为难你了。”吴慕儿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傅子睿委屈,又不怎么委屈。这些日子他虽然是书童身份,但是傅柏策没有让他跟着,祖母派来的丫鬟婆子都哄着他,日子倒也不错。 开口道“夫人没有为难我,往后也要天天见的,那个贱种说夫人要亲自给他开蒙。” “这怎么行!”吴慕儿双手抓住孩子肩膀摇晃,“云舒然一个武将家里出来的,胸无点墨,怎么能教书?” 就算云舒然有本事,那也不能让她教啊。 老太太那边都说好了,等送去学堂就让睿哥儿亲自受德高望重的先生教导。那云舒然还能比有功名的先生厉害吗? 在云舒然眼皮子地下,她儿子哪能学到东西。 可不能误了睿哥儿的前程。 老太太传话过来,云舒然也不着急,先去青松苑带着傅柏策一起去,傅子睿很不情愿地跟在身后。 傅子睿讨厌这个夫人,每次他一来哄她开心的丫鬟们都像换了个人似的,把他冷落在一边。 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哼。 老太太很久没见自己亲曾孙了,她多想抱一抱睿哥儿啊。 自从傅子睿进来,她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一道比傅子睿瘦小的身影将老太太的视线挡住“给曾祖母请安。” “坐吧。”老太太满是慈爱的脸,严肃起来,看傅柏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舒然啊,听说你要亲自给柏哥儿开蒙,怎么不请先生或是送到书院去?”老太太看似询问的语气,实际上是在责怪。 云舒然只当没听出来“孙媳问过柏哥儿,他如今八岁只略认得几个字。孙媳怕他这个年纪到学堂会跟不上教书先生,遭人取笑坏了名声。” 老太太转念一想,也是,在外面书院睿哥可不好以正经身份念书。 请教书先生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老太太佯装生气“那也不用你来教,你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管些庶务便罢了,怎可插手哥儿的教学之事。” 第十三章 云家团聚 傅柏策想让云舒然教啊,他连忙做礼“曾祖母,我想让母亲教。” “胡闹!”老太太冷冷呵斥。 傅柏策觉得自己十分没用,他不能为自己争取更维护不了母亲。 “老太太说的是。”云舒然恭敬道。 云舒然的态度让老太太很受用。 说到请教书先生,武将肯定不如文官面子大。这是傅家少数能压云家一头的地方,我朝重文轻武,武将在比他低一级的文官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更不必说她孙子日后定能位极人臣,将云家比下去。 她喜滋滋地说“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让渊哥儿去请。到时候两个孩子一起读书,当初留下睿哥儿也是为了教好他,你不必多言。” “是。” 云舒然没有一句反驳的话,老太太觉得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心情大好。 “留下来用膳吧,祖母这里有道炙羊肉,你吃了补补身子。”老太太脸上有光,语气和善。 几人和和美美地坐在圆木桌面上前有说有笑,内里各怀心思。 云舒然不在乎老太太这样安排,文官确实比武将更容易请教书先生,但也要看官职有多大。 好的教书先生可不是这么好请的。 傅子睿站在傅柏策身后,只能干看着,忍不住咽口水。他曾祖母坐着,她母亲也坐着,只有他站着。 他小嘴扁扁,努力忍住不哭出来。 吴慕儿这顿饭也吃得不是滋味,她儿子就在眼前受苦,她怎么吃得下? 要是她能光明正大跟睿哥儿一起上桌吃饭就好了,那就得取代云舒然,成为傅家的当家主母。 若是让云舒然犯下大错或是死了,一切就都是她和睿哥儿的了。 老太太实在看不得亲曾孙受苦,便让所有下人都退了。 吴慕儿借口身子不适去找傅子睿。 “娘!”傅子睿原本都快将眼泪憋回去了,见到自己亲娘瞬间绷不住,“娘,我也想跟曾祖母一起用膳,我也想坐着。” 吴慕儿心肝儿疼,抱着傅子睿安慰道“睿哥儿别哭,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到头了,娘会想办法的,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云舒然坐在廊下听雨,夏季的雨打在残荷上,让人心中悲楚。 她想家了,想见见恩爱的父母,见见意气风发的大哥。重生回来之后,云舒然一直没敢回娘家,怕自己会忍不住哭个昏天暗地,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一趟。 马车徐徐,距离昭信侯府越近,云舒然就越紧张,这大抵就是游子所说的近乡情怯吧。 门房见云舒然回来了,高兴得弹跳起飞,满院子大喊“大小姐回来啦,大小姐回来啦。” 云舒然被他逗笑了,侯府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云母小跑过来拉着云舒然怎么都看不够“快,快进来坐,让娘好好瞧瞧。” 云舒然还没坐下,云御南满身墨迹跑进来“小妹回来啦?看来不用我画画像了。” “什么画像?”云舒然见他两手都染黑了,觉得滑稽。 云御南大马金刀坐下“都怪你,一年了都不回来,爹娘想你想得紧,我就想画个画像,让二老时时看着。” 云舒然眼眶湿润,她真是不孝,她早该回来的。 “唷,眼睛尿尿啦?没出息。”云御南自己眼眶也有些湿润,但在妹妹面前怎么能表现出来,他可是当哥哥的人。 他大手一挥“去把本少爷的墨宝取来,让我妹妹开开眼。” 小厮拿进来一张画布,上面有一大坨黑色,还有几点红红绿绿,简直惨不忍睹。 云母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顺手捶了云御南两拳“这是舒儿?你怎么不说这是女鬼。” “这怎么不是,你看,多像啊,黑色的头发,红色的嘴唇,妹妹不是喜欢穿绿色吗,这哪里错了?”云御南边躲边狡辩。 云舒然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散去,哥哥总能想出法子逗她开心。 几人胡闹了一阵子,云舒然问“怎么不见父亲?” “你父亲跟临安王在书房说话,用膳的时候就能见着了。” 云舒然回忆起来,门口没有见到华贵马车,估计是低调来的。她记得上一世越国进犯,临安王亲自上前线御敌,生死不知。 念起他为云家四处奔走的恩情,云舒然想提醒他两句聊做报答。 第十四章 庶妹的孽缘 厨房传膳,临安王不想打扰云家人团聚,起身告退。 老侯爷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老夫说句僭越的话,皇城之内兄弟阋墙是常有的事,最要紧的是行事只要对得起黎民百姓,江山社稷。” 百里槿朝老侯爷拱手“学生受教了。” 老侯爷越发赞赏百里槿,年幼时被送到军营历练,多次遭宫里人暗算,得亏他机敏过人才捡回一条命。 只可惜伤了身子,子嗣无望,与皇位无缘。 这样文武双全的年轻人他喜欢呀,转念想到自己儿子无奈叹气。 打仗太苦了,家族荣耀全都出在刀尖上,一有不慎就会丧命。昭信侯不想让小辈走他的老路。 从孩子出生开始,他便有意结交文官。豪爽的性子和为国为民的豪情让不少文官折服,这让他有机会欠下许多人情债请来顶尖的先生教导儿女。 谁料到云御南像他,对舞文弄墨没有一点兴趣,练武布阵却一点就通。 所幸云舒然是个读书的料子,总算没让先生白教。 老侯爷走近,云舒然感觉父亲的每一步都走在她心上,在她眼里稳健的脚步比防御城墙更来得踏实可靠。 云舒然喜极而泣,她现在还是有父母长兄疼爱的云家嫡女,不是被吸干了血任人欺辱的傅家主母。 云舒然回到了未出阁时的院子,清新雅致,什么都没有改动,家具一尘不染。 要是这世道可以容忍女子不嫁人就好了,在自己家多好啊,为什么非要到别家去受罪? “姨娘,你别逼我,父亲不会亏待我的。” 云舒然听出来了,这是她的庶妹云嫣然。 金姨娘恨铁不成钢,在女儿胳膊上拧了一把“你糊涂,明年你就及笄了,亲事拿捏在夫人手里,你是庶女!你自己不去争取,就等着嫁给穷酸举子!” 云嫣然倒是想自己去争,可姻缘的事情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要她用下三滥的法子去勾搭男人,这等自轻自贱的事情她不愿意。 云舒然的婚事金姨娘可看得清楚,嫡女都能下嫁得,何况她的嫣然? “夫人和老爷根本就不懂嫁人对女子有多重要,你瞧瞧你大姐姐,平时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最终还不是配了个七品小官。”金姨娘语重心长地说。 云嫣然陷入沉默,她不知道父亲为何将姐姐低嫁,但这件事一定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任何一个大家族都需要姻亲维护,这道理她明白。 金姨娘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犹豫了,苦口婆心地劝“你是个清高的孩子,放不下身段,为娘的怎会不知。下面的小丫头来报信说临安王邀请咱们云府参加中秋宫宴,去求你爹爹带你见见世面,也好看看哪家的公子合眼缘。” 云嫣然点头同意,庶女出门的机会不多,她也想去见识见识。 说话声逐渐消失,两人离开。 云舒然对这位庶妹最大的印象就是安分,她待字闺中的时候也碰到过几次金姨娘拿云舒然和云嫣然比较,让云嫣然去争一争父亲心中的地位。 “大姐姐是嫡女,我如何能比。该争的我会尽全力去争,不该争的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用。夫人待我们也和善,姨娘,我们该知足了。” 这是云嫣然的原话。 云家出事前,云舒然能在云嫣然不经意露出的肌肤上看见淤青,最严重的一次手臂上还有烙印。 云家出事本祸不及出嫁女,但她只身跑去敲登闻鼓为云家鸣冤,被夫家溺死。 云舒然一想到通透善良的人落得如此下场不免痛心。 云舒然上一世没有去中秋宫宴,傅文渊的官职太小了,根本就没有进去的资格。 这次的中秋宴,她要去。 去剪断云嫣然与陈博谦孽缘。 云舒然在云家待到快宵禁才起身回程,云母万分不舍,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云御南伸手去摸云舒然的头,才留意到她头上只有一根簪子。 云舒然做女儿的时候喜欢戴各种发饰,云御南认定他妹妹在傅府过得并不好。 他本就看不上傅文渊,现在更嫌弃了。 “小妹,你在那瘪三府里受了什么欺负都告诉哥哥,看老子不把他打得一颗牙都不剩,酱骨头都吃不了。”他心中气愤,往空气中挥出几拳。 大伙都被他逗笑了,离别的伤感顿时少了大半。 “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老侯爷示意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让她上前,“岚英的工夫好,人也机灵,你带回去。” “那就多谢爹爹啦。” 父母殷切的目光一直跟随,直到她的马车转弯。 进了锦绣园,蒲月关上门站到云舒然跟前。 “夫人,奴婢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蒲月其实是兴奋的,她刚到夫人身边,正是要表现的时候。 “说吧。” 蒲月往四周都看了一遍,确认每一个窗户都没人偷听才悄声说“奴婢觉得大爷与表小姐不对劲,奴婢夜里总是能看见表小姐进大爷书房。” 第十五章 奸情显露 这可是关乎名声的事情,蒲月悄悄去听过几回墙根。 表小姐跟大爷在里头谈论什么郎啊妾啊的,还有些东西不堪入耳。 蒲月还以为夫人听见了要么大发雷霆,要么伤心哭泣,可夫人跟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在,笑? 云舒然食指轻扣桌面,平淡道“你可摸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会去书房了?” “奴婢都摸清了,晚膳后半个时辰,差不多是隔几天就去一回。”蒲月几乎要压不住自己的声音,夫人这是相信她的话了。 绿萝自从用云舒然的法子跟傅文渊破冰之后就一门心思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傅文渊从来不在云舒然的院子留宿,这不就等于傅文渊房里就她一个女人吗?她就变着法讨傅文渊开心,趁现在没人争抢,她可得捉紧了。 傅文渊也不算冷落她,男人总要休息那么两三天,她懂。 绿萝抓了一堆调理身子的药,葵水乱得像麻绳,就是不怀孕。 她着急呀。 书房烛光在短促的呼吸间熄灭,傅文渊将吴慕儿横抱在腿上,在她耳边厮磨。 低头想亲吻却被冰凉的指尖推回“文渊哥哥,我们这样...不好~” “那我们再生个女儿,凑成一个好字。”软香在怀,傅文渊浑身燥热,欲望喷涌。 吴慕儿灵巧地从他身上溜走,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文渊哥哥应该在绿萝姐姐床上才是。” 傅文渊以为吴慕儿是在怪他纳了绿萝,往她腰上掐了一把,惹得吴慕儿轻哼。 “慕儿生气什么?绿萝不过是为了稳住名声罢了,我的心始终记挂着你。”傅文渊从一本书里面拿出一张地契,“这是给你傍身的。” 吴慕儿满心惊喜,傅文渊心里有她,她用力稳住表情,娇柔地趴在傅文渊胸口“文渊哥哥可是误会慕儿了,慕儿只想与文渊哥哥长相厮守,别的什么都不要。” 吴慕儿如此表态,让傅文渊更加喜爱,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多送了她两套头面。 云雨过后,吴慕儿摸黑从没什么人走的一条路走回桂萱堂。 “什么人!” 夜间巡逻的小厮吃了酒,在树丛解手,突然见到一鬼鬼祟祟的人影以为府里遭了贼,当即大声喝道。 吴慕儿吓得腿都软了,险些路都走不稳。 小厮越走越近,还有十步就能走到她跟前。 大晚上的,要是被人发现,她从老太太那里跑到前院来,那就麻烦了。 她可以无媒无聘跟傅文渊生儿育女,但绝不能叫人发现。老太太不可能让傅文渊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当主母,当不了主母,那她儿子就没有出头之日。 脚下明明是平坦的石板路,吴慕儿却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身后还有青眼獠牙的凶兽。 吴慕儿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跑,她根本就跑不过常年干粗活的男子,只会途增嫌疑。 微弱的灯笼光亮将人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吴慕儿眼睁睁看着身后的黑影越来越近,直到那黑影将自己完全笼罩。 这下完了。 她额头渗出一层细汗,突然想起望香楼妈妈的教导,没有男人可以拒绝那一套。 对方开口之前,吴慕儿假装不小心被绊倒,以一个优美柔弱的姿势摔在地上,她像往常练习过千万遍一般慢慢抬起头,眸中含着泪。 “小哥跟着我作甚?” 吴慕儿故意捏着嗓子,听者宛如羽毛过心尖。 摔倒的时候扯乱了衣服,露出肩膀春光,她刻意不去整理,装出小白兔受惊一般的神情。 吴慕儿目光璇绮,落到那人脸上顿感惊恐万分。 “文,文渊哥哥,怎么是你?” 吴慕儿手脚更软,幸好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不然定会在傅文渊心中留下芥蒂。 傅文渊将她扶起,替她整理衣裙“我方才听见这边有情况,特意赶来,小厮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你没事吧。” “奴家,吓坏了,呜呜呜。”吴慕儿做尽柔弱姿态,傅文渊又是一阵心疼。 经过这件事,吴慕儿一连好几次都拒绝了傅文渊的书房邀请。 吴慕儿见过太多男人,不能让男人过于满足,不然迟早会被厌弃。 傅文渊便去了绿萝那里。 云舒然得知此事并没有感到多惊讶,上一世吴慕儿能牢牢抓住傅文渊的心,定然不会是个只知道哭闹的傻子。 就是不知道绿萝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看吴慕儿的表现,她轻易不会露出马脚,那就给她添一点动力。 第十六章 让云家出帖子 转眼就到了夏末,请教书先生的事情依然没有落实。 资质差点的傅文渊看不上,资质好的教书先生看不上傅府这样的小门小户。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有名望的先生,但那先生性格古怪,贸然前去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傅文渊给那先生递过几回帖子,都石沉大海。 老太太着急呀,睿哥儿眼看着就七岁了,千字文都没读过。 吴慕儿也真是的,短了什么都不能短了哥儿读书,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白白让睿哥儿落后别人好几年。 多次碰壁之后,得知那先生与云家老侯爷是旧相识,老太太只能请云舒然去说服云家人出面。 “老太太怎么会让我来商议哥儿们念书的事情?不是说了不准孙媳插手的么?”云舒然大大的眼睛里面大大的疑惑。 老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后悔之前说那样的话了。 但是为了曾孙子的前程,她也只能厚着脸皮“倒也不是让你直接插手,你回一趟娘家,让云家出帖子给那位先生即可。” 吴慕儿也在旁边附和“是呀是呀,夫人是柏哥儿的嫡母,也应该为柏哥儿的前程出一份力。” 云舒然看都没看吴慕儿一眼,嘲讽道“表姑娘云英未嫁,对主母怎么安排儿子学业的事情倒是很有见解,想来是家中教得好。” 吴慕儿后悔开口说话了,当主母的学问还得慢慢学。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老太太不悦地冷声训斥,转而和颜悦色对云舒然说“她虽然不懂规矩,但话却有几分道理,一家子一荣俱荣,柏哥儿有出息,对你也有好处。” 云舒然很是受教一般点点头“老太太说的是,不过请先生这种事都是家里男人做的,我独自去怕是不合规矩,还请大爷跟我一同前往。” “这是自然。”老太太满意点点头。 槐序腹诽,这老太太真是不要脸,用得着夫人的时候笑嘻嘻,用不着的时候就训斥摆谱;为老不仁。 锦绣园。 云舒然花了两天时间整理白玉铺子的事情,目前货源是够了,但铺子还没定下来。 繁华街道上的旺铺价格高,而且一般情况下没人会转手。白玉往后是抢手的商品,买的人非富即贵,铺面不好,怕是会给人印象不好。 云舒然将要回来的嫁妆都交给槐序,叮嘱道“让万掌柜去选几个合适的铺面,再挑几个懂经营的人,另外还要请十几个玉雕师傅。” 蒲月挑帘子进来,嘟着小嘴不满道“老太太那边又派人来催了,问夫人什么时候回娘家,那边说大爷明日休沐正好可以去。” “那就明天回吧。”云舒然忽然起了点坏心思,打趣蒲月,“他们催的是我,你置什么气呀?” 蒲月小脸透出一点红“他们,他们催夫人您,那不就是,就是...”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下去用些茶水点心吧。” 蒲月走出去后,槐序说道“蒲月看着真不错,是个可用之人。她是家生子,父母都在府上,但都是做些外院的活。目前她家就他最有出息,保管对夫人忠心耿耿。” “看着是不错。” 翌日清晨。 云舒然和傅柏策一同用膳,二人相处融洽,傅柏策也没有了刚来时候的窘迫与拘谨。 “母亲您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傅柏策像一块羊肉胡饼夹到云舒然碗里,云舒然自然地接过吃起来。 “大爷来了。”屋外传来丫环的通报声。 两人同时垮下脸,感觉碗里的粥也没那么香了。 傅文渊推门而进,带进来一阵凉风。 “你们母子在用早膳,正好,槐序,给我添一双筷子。”傅文渊挨着云舒然另外一边坐下。 槐序也不喜欢他来,站着没有动作直到云舒然让她去,她才不情不愿地添置碗筷。 傅文渊见傅柏策没有给他行礼,板着脸教训道“可是礼数没学好,见到父亲也不知道行礼。” “给父亲请安。”傅柏策也板着脸给他行礼,心里念叨着傅文渊等会喝粥被呛到。 云舒然和傅柏策不再讲话,傅文渊觉得有种莫名的被敌对漠视的感觉,怎么他一来就不讲话,在他们眼里他傅文渊是什么多余碍眼的人吗? 他不爽了好一会,想到云舒然还没告诉他准备了什么礼物拜访昭信侯府,他有些不放心。 以往云舒然都是早早就备好几样礼物,就等着他定夺。这次居然没有,云舒然这个主母稍微有些失职了。 虽说那是云舒然的娘家,但出嫁女就是外人,礼物不体面他开口求人的底气就弱了。 “娘子,你觉得应该备一份什么礼去拜访侯爷比较好?” 第十七章 一起回娘家 “父亲不看重礼物,只看诚意。”云舒然你是冷漠中透出一丝嘲弄。 如果有心,准备礼物这种事情就该早几天来问,而不是临到出发了才故作姿态。 当真是虚伪。 傅文渊没想到云舒然会这样回答,很不习惯。以往不都是云舒然备好礼,只等他一同前往的吗? 两人又聊了几句,傅文渊确定云舒然真的没有给这次拜访备礼之后,只能回书房拿出他珍爱的收藏孤本。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的得来的,没想到会便宜了一个兵鲁子,真是暴殄天物。 两人一起以后走到傅府大门,马夫早就套好了车。 傅文渊先一步跨上马车,回过身向云舒然伸出手。 云舒然淡淡地撇了一眼傅文渊,纤纤玉指搭在槐序手上上了马车。这个男人,她是看一眼都嫌脏。 傅文渊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讪讪收回。 他咬紧后槽牙,心中不满积攒,又是这副高傲的样子,根本没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没有一点妇人的样子! 两人在马车中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云舒然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她撩开窗帘向外透气,正好看见一间装修雅致位置极佳的店面,牌匾上写着“琳琅斋”。云舒然回忆起上一世这间铺子是一个商人送给他妾室的,后来妾室变卖产业跟情夫跑了。 琳琅斋本就是首饰铺子,她盘下来做白玉生意正正好。 云舒然正盘算着如何拿下这间铺面马车已经抵达昭信侯府,几个得脸的下人早早就候在门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盼着。 “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丫鬟婆子们蜂拥一般围上来,小心翼翼扶着云舒然下车,生怕把她摔着。 傅文渊想在下人面前摆摆大姑爷的谱,他装模作样轻咳一声,下人们根本就不搭理他,簇拥着云舒然直接走进门去。 一路上下人看见他们,都是先对云舒然行礼问好,把傅文渊排在云舒然后面。 云府这是什么家教,他是男子,居然要他走云舒然后边,还敢无视他! 粗鄙武将,有辱斯文! 傅文渊不喜来云家,每次登门,云府的每一棵草都在提醒他,没有云家他算个屁。 云母在正厅借接待他们,云舒然只跟云家人闲聊琐事,似乎把今日到此的目的全忘了。 傅文渊在心里责怪起云舒然。 这女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有求于云家的事情当然是她开口比较好啊。 他已经喝过三盏茶,身下的楠木椅子仿佛长了尖刺,越坐越不自在。 外头的树影移动到树干正下方,直到云御南和老侯爷从校场回来,云舒然都没有开口。 傅文渊找机会将云舒然拉到一边,问“娘子可是把我们的目的忘了?” “怎么会,但我毕竟是个妇人,哥儿读书的事情自然是要你去跟父亲讲比较合适。”云舒然笑吟吟地回答。 傅文渊无话了,确实是这样。 但是,他一想起老侯爷看他的眼神,他就发怵。 那位可不是好糊弄的。 云御南换了常服出来,打眼看见傅文渊对他妹妹拉拉扯扯,顿时就不高兴了。 夫妻怎么了,夫妻这癞蛤蟆就可以指染他妹妹了吗? 何况这瘪三主动登门准是有求于云家。 没用的东西。 云御南静悄悄走到傅文渊身后,拿出平日里练兵的架势断喝一声“吃饭啦!” 这声音可不小,把傅文渊吓得一激灵,脖子都缩起来了。 “姐夫,你怎么生人不生胆的,我喊你吃饭你怎么成乌龟了。”云御南努力憋笑,但是没憋住。 傅文渊是文人,何时受过如此粗鄙的对待,他气的很,反应过来之后却只能撂下一句“有辱斯文!” 云御南拉着云舒然走在前面。 云舒然见他傻乐,问他“你笑什么?” 云御南立马收捻笑容“没有啊,你大哥我只是牙有点热,露出来晾晾。” 身后活像两人随从的傅文渊脸黑得像锅底。 饭桌上,云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他站起身给老侯爷敬酒“岳丈大人,小婿敬您一杯。” 云父略略举起酒杯,隔空碰杯后就放下了。 傅文渊知道老丈人看不起他,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顺道夸起傅柏策在念书方面的好处。 “柏哥儿年纪虽小,对念书很有一番热忱。可惜......” “姐夫,你怎么不跟我喝一杯啊。”云御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把酒杯怼到傅文渊面前,那力道招式给傅文渊的感觉好像是要把杯子直接扔他喉咙里。 傅文渊几次要讲到重点都被云御南打断了。 他真想把汤泼云御南脸上去,云御南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羞辱为难他,云家人竟然没有一个出言阻止,真是粗俗武将没有规矩! 最后还是云舒然为了不耽误回程替傅文渊挡住了云御南。 “岳父大人,这是小婿的一番心意,请您笑纳。”傅文渊笑着双手将孤本俸给老侯爷。 老侯爷看了几眼,这礼不是舒儿手笔,但确实符合他的心意,于是将礼收下。 傅文渊这才敢将事情说明“小婿的儿子,柏哥儿已经八岁了,还没开蒙,烦请岳父大人给城东的柳先生下一封帖子,小婿想请柳先生过府授课。” 云御南一听就不满意了“奇了怪了,我妹妹不过二十岁,怎么就有了八岁的孩子。” “过继了孩子?”云父久经沙场的眼睛自带威严,他一眼看过去,傅文渊有些招架不住。 他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舒然点头同意的。” 这件事云父也知道,女儿房中事他一个男子都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大婚不圆房让舒儿沦为笑柄,如今用没有子嗣这个理由过继着实荒唐。 舒儿一定是迫于压力才点头的,多半也是因为成亲之前那件事。 第十八章 柳先生 傅文渊向云舒然投去求助的目光,云舒然只顾着跟母亲聊天,并不与他对视。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不是万不得已,小婿也不敢叨扰岳父大人,只是孩子读书是大事,总不能委屈了孩子,那也是舒然的嫡子啊。” 云父的脸色晦暗不明,他看向云舒然,问“那孩子你真心认下了?” “老太太说认下这个孩子对我只有好处,我便认下了。”云舒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为难傅文渊,毕竟这还关乎另外一个孩子的命运。 云父听到这回答就知道是傅府逼着舒儿认下的,他虽不喜,但木已成舟,只能让多帮衬着,让他女儿在婆家好过点。 云父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终是松了口“也罢,我给柳先生去一封书信,只跟他言明此事。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多大本事说服他。” 傅文渊眉欢眼笑地感谢云父。 云舒然临走前,云御南当着傅文渊的面对她说“舒儿,有云家在你背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自己快活才是真的。至于别的人怎么说怎么讲,都当他在放屁,若是有人欺负你,老子徒手将他锤成茄子。” 说话的时候云御南有意无意瞥向傅文渊,傅文渊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关节发白。 云舒然朝着自家哥哥盈盈一笑,像是回应哥哥,又像是告慰上一世的自己“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 有了云家牵线搭桥,傅文渊隔天就见到了柳先生。 傅文渊再次仰望权势,有朝一日,他定要让世间之人都瞧他的脸色行事。 柳先生给云家面子,谈妥束脩后,即刻动身到傅府看学生。 柳先生此举正中傅文渊下怀,他提前跟先生讲好教授两个学生,就算云舒然到时候有意见也只能接受。 两人沿着茉莉花小道走到青松苑前,柳先生用羽扇挡住日光仔细观看“青松苑”这三个字。 “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好字,好字,不知是哪位书法大家题额?”柳先生眼中透出浓浓的赞赏之色,有机会他一定要去拜访这位题额之人。 傅文渊没想到柳先生会问这个,他也不清楚“牌匾是工匠刻的,至于何人写的字待我问明在告知先生。” 柳先生也不纠结,只是觉得傅文渊居然没有留意到这手漂亮的字缺少文人底色。 傅家公子的学问情况,柳先生已经了解地差不多,起步晚不打紧,肯下苦功夫总能补回来。倘若是个不上进的,他也就不必浪费心力。 柳先生“劳驾大人免去通传,不才想看看令郎脾性。” 傅文渊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同意了。 “那些破木头有什么好弄的,迟早把你自己弄成木头。”傅子睿穿着蜀锦面料的衣服骑在一个小厮头上,伸长脑袋去看傅柏策手里的东西。 傅文渊早就习惯了傅子睿的吵闹与无理,不想搭理他,转过身挡住他是目光继续手上动作。 “傻子,拿着破木头当宝贝。”傅子睿不屑地鄙夷傅柏策,从袖袋中掏出一两银子“你们谁把他的木头给我抢过来,我就给你们赏钱。” 几个小厮一哄而上,全然没把傅柏策当主子,傅柏策将木头护在怀里,吃力躲避。 他被几个小厮围在角落无处可逃,七八只成年男子的大手同时探向他护在腹部的木头,嫩生生的小手在拉扯间被刻刀割伤,染红了桃木。 “住手!” 傅文渊声音含怒,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慑住。 第十九章 拜师 傅文渊没想到青松苑内居然是这样的景象,他跟柳先生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明显能感觉柳先生的脸越来越黑,他再不制止,柳先生怕是要走了。 傅子睿吓得大气不敢出,跟一众仆人一同齐刷刷跪在地上。 “这位就是傅小公子么?”柳先生用扇柄指向傅子睿,眸色难掩失望。 傅文渊立马上前甩了傅子睿一巴掌“小小书童竟然爬到主子头上,放肆!” 傅子睿被打的眼冒金星,但是没有人去哄他,受了委屈他连一声“父亲”都不敢喊。 想让柳先生正面教授傅子睿是不可能了,他谦虚谨慎地说“家中主母事多,忽略了青松苑才导致这一幕,我今后一定好好管束。那边那位才是我的儿子,傅柏策。” 柳先生抬眼去看傅柏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傅子睿那等子学生。 他进门就留意到院子里有一堆刻有乱七八糟痕迹的木头,那木头大小几乎一样,隐约能看出是在雕刻一个女人。 柳先生问傅柏策“你刻这些木头做什么?” 傅柏策吸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回老先生的话,我想刻一个木雕送给母亲。” 柳先生赞赏地点点头,有孝心,有毅力,是个好苗子。 “我为人说一不二,对学生严苛。若有错处,轻则罚字重则戒尺,屡次不改者,不得进课堂。你可愿意做我的学生?” 不得进课堂这一条看似不痛不痒实则关乎读书人的前程,教书先生都有自己的交友层面,若是一个学生让夫子赶出课堂,那么其他夫子也不会收。 傅柏策小鸡啄米般点头“学生愿意,请夫子受学生一拜。” 傅柏策给柳先生磕了个头。 柳先生不理解为何一个书童能爬到主子头上,家里大人撞见了居然没把刁仆打出去。 这或许是别人家的阴私,他也不好多问。 只不过如此做法,不像书香世家,他在这个家怕是呆不久。 “那明天开始就开课吧。”柳先生跨步转身,回过头对傅文渊说“还是快些给令郎请个郎中吧,拿笔的手伤不得。” 傅文渊闻言羞愧得无地自容。 锦绣阁。 “夫人,您喝点枸杞菊花茶歇歇吧,捏着万掌柜送来的书看两个时辰了。”槐序将茶放在云舒然面前,温声提醒。 云舒然以往只知道经商来钱快,但对经商的的门道知之甚少。光是依靠前世的记忆,走不远的。 特别是开始筹备白玉生意她才发觉自己在经商方面的见识是如此匮乏。 赶紧让万掌柜搜罗各种经商书籍。 云舒然就是这种性子,捧起书来就放不下。 在闺中时多次在诗会拔得头名,京城第一美人,看得可不只是相貌。 云舒然在槐序的多番催促下,不舍地放下书。 “夫人,管院子的刘伯求见。”蒲月双手交叠在腰间,恭敬地说。 “让他进来。” 他朝云舒然拱手“夫人,府里过几日要办诗会,院子里是否要添置花草,若要添置,该进哪些品种,各进多少呢?” 刘伯常年在太阳底下打理院子,皮肤黝黑却不干瘦,稍微有些驼背。他是府里的老人,据说对已故的老爷子有救命之恩。 平日里装腔拿乔,中饱私囊,没人敢说他。 但老太太和傅文渊觉得刘伯在府中很是碍眼。 上一世,云舒然花了大价钱将刘伯送出府去荣养尚且遭人诟病,这一世就把这个刺头留给傅家自己处理吧。 第二十章 破败之身 云舒然和颜悦色道。“多加一些时令花草,颜色不必太艳丽,其他的你看着来,稍后我会支五十两银子给你。” 听到五十两,刘伯眼睛都亮了,这一次诗会,他起码能赚十两银子。 “小的一定尽心把事情办好。”刘伯脸都快笑烂了,态度恭敬了不止一点。 “您是办事办老了的人,准是稳妥的。” 刻漏中的箭浮浮沉沉,傅府矮墙上人影来去,诗会要用到的物件都已备妥。 云舒然将一本红封色字递给傅老太太“这是诗会邀请来宾的名单,请老太太过目。” 这阵子老太太暗中给睿哥儿送了不少银钱物件,云舒然没有置喙,尽心打理府中庶务,老太太很满意。 她翻开名单,上面居然有很多平日里根本见都见不着的高官子弟,惊讶之余心里跟掉进了蜜罐一般美。 “苏大人的嫡出公子,我们这样的人家也请得动?”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 “怎么还有女眷?” 槐序耐心地给老太太解释“诗会向来是男女相看的契机,何况夫人素有才名,夫人亲自下帖子,公子小姐们会给面子的。” 云舒然补充道“里头还邀请了王大人,要是夫君能在诗会上得他青眼,日后升迁定会容易许多。” “如此甚好!” 一听到升官,傅老太太抓着椅子扶手,身子前倾,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渊哥儿娶云舒然真是没娶错,会理家懂交际,比吴慕儿那等子只会讨好男人的货色好多了。 就这么想着,傅老太太特意轻蔑地瞥了吴慕儿一眼。 警告她别有什么其他心思。 吴慕儿难堪地低下头,她暗暗下决心,她一定要当个像云舒然一样的主母,不,比云舒然更出挑的主母。 等着瞧吧! 云舒然尽心筹备这次诗会自然是不是为了给傅文渊铺路,相反,她要借此机会给傅文渊的仕途加点阻碍。 诗会当日,傅府门前停了许多马车,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 各家大人夫人带着自家孩子给老太太请安,傅文秀站在婆婆身后伺候着。 傅文秀是傅文渊的妹妹,云舒然嫁给傅文渊之后,平时看不上傅府的人家踏破了傅府的门槛。老太太知道他们是冲着云家来的,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傅老太太将三媒六娉的礼节缩减了大半时间,急匆匆将傅文秀嫁出门。 她因此一直被妯娌们嘲笑,又因为傅府是小门小户,平时席面宴会没少遭人白眼。 这一切的罪过她都归咎于云舒然,若不是云舒然,她不会急匆匆闭着眼嫁过去。 傅文秀借口跑到外面透气。 “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当着祖母的面,婆母竟然还要站着伺候。”傅文秀将路边石子踢到池塘中,惹得鱼儿骤散。 转过假山看见云舒然在安排下人做事,那脸色竟然比她出嫁时还好。 她在婆家受气,云舒然倒是过上好日子了。 “祖母在桂萱堂迎客,不得半刻闲暇,你倒好,竟在这里躲懒。”傅文秀叉着腰,说话夹枪带棒。 云舒然见到傅文秀还有些恍惚,上一世傅文秀从来都不尊敬她这位大嫂,最喜欢在上层圈子中败坏她的名声,贬低云家来衬托出她的高洁。 云父被搜出叛国证据之后,她更是活跃于各个要员家中,在口舌之上夸大云家罪行。 云舒然眸色阴沉,既然管不住嘴,那干脆就别要了! “大姑奶奶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躲懒?”云舒然不怒反笑。 傅文秀没想到云舒然会这样跟她讲话,云舒然不应该给她赔笑吗? 傅文秀轻哼一声,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你身为当中家主母不去迎客,躲在后院对下人指指点点,哪有人当主母当成你这样?” “大姑奶奶觉得我不配当傅府的主母,不如现在就让老太太到云家去说。”云舒然执笔写下一张方子,那是前世傅文渊给她灌下哑药之后特意念给她听的。 不知道这药用在他亲妹妹身上,他会是什么反应。 傅文秀当然知道傅府不可能休了云舒然,但她咽不下这口气。 怒气上来什么警告都忘记了,大声嚷嚷道“呵, 你当你是什么大家闺秀?当初破败之身嫁到我傅府,承蒙兄长不弃,让你的日子如此舒心, 你却怠慢客人,不孝长辈。你这样的女人就该拉去浸猪笼,点天灯!” “大姑奶奶慎言,这样的话不可胡说!”槐序听得心惊肉跳,这是她家夫人唯一的污点,幸好今日大多数下人都被调到园子里,在场的都是云家陪嫁过来的。 要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夫人没法做人。 傅文秀看见槐序着急了,越说越来劲“难道不是么?你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还怕别人说么?” 云舒然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这件事就像寒冬中披在身上的湿厚棉衣,散发的寒气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她。当她变得麻木,突然长出来的冰刺就会将她狠狠贯穿。 女子失贞,错的永远都是女子,承受结果的也是女子。 哪怕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哪怕她才是最痛恨这件事的人。 云舒然咬牙切齿地说“有本事就宣扬出去,端看你能否在婆家立身。” 云舒然无视傅文秀一脸的猪肝色利落转身,眼角余光捕抓到一素白裙摆从院墙急溜溜躲闪。 没有客人会来锦绣园,全府上下这般打扮的只有吴慕儿。 云舒然冷笑一声,周身气场变得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