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拓仙域的那些年》 1:白沙城,玄真观 天泉郡, 白沙城,城外十里,玄真观内。 不大的前院,摆满了各种花圈,挽联,纸人纸马,有冷风吹过,沙沙声不绝于耳。 大殿内,已是被布置成了灵堂,上首的‘奠’字异常醒目,其下,放置一副红木棺材,内里躺着一位须发皆白,穿着寿衣的老人。 即使是死了,脸色惨白,可这老人依旧称得上容貌俊逸,气质淡然。 想见活着的时候,是何等的风采不凡! 只可惜,那脖颈处,裸露出一根根粗大的黑色线头,显然,他是被砍了头颅后,又缝上去的。 棺材前,则跪着三位道童。 为首的那位年龄大些,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梳了个道髻,身穿道袍,身形略显消瘦, 他正一次次的往面前的火盆中,添上纸钱冥币,烧的火焰旺盛。 他也有伤势,额头处用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可以看出有渗出的血渍嫣红。 两边的道童年龄更小些,最多十二三岁的样子,跪在那里,已是熬得双眼通红,昏昏欲睡。 大殿中,还燃着不少烛火和檀香,烟气缭绕,视野内的一切似乎都有轻微的扭曲,如梦似幻。 咚! 一声闷响传来,却是左边的道童太过困顿,以头抢地,砸出声响来。 可一个激灵,他立刻坐直了身体,带着哭腔道:“我错了,错了,师父,师父,莫要罚我!莫要罚我!” 清脆的哭声在大殿内回响,似是唤醒了沉寂的人心,只是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似乎,道童也反应了过来,他们的师父,已经死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开口的是跪在中间的青年,他声音要沉稳些,可还是带着些许嘶哑。 另一个道童赶忙开口:“师兄,我们还可以坚持的!” “我让你们下去休息,莫要废话。” “是,师兄!”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两个道童搀扶着离开,跪的久了,他们已是膝盖麻木。 直到大殿内只余下一人时,楚舟也不端着了,他屁股一歪坐到蒲团上,再是把腿伸直,略略舒展了一下双腿。 等感觉好受了些,他才是双手撑地,望着那棺材,再仰头望着那‘奠’字, 以及其后,真武大帝的神像,神色越发迷茫。 他穿越了! 准确来说,他穿了有好几天了,只是前段时间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直到今天,才算找回了些许理智和记忆。 他,楚舟,原本就是个朝九晚五的打工人,每天累死累活,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打游戏。 然后,这一日,下班到家,他点开电脑,寻了個新游戏下载,可还没等登陆,就直接昏了过去。 是的,没有电脑漏电,也没有连肝七天七夜,过劳死什么的,他就是这么点开游戏, 然后就,穿了! 草率的一塌糊涂! 连个理由都不给…… 至于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楚舟,家乡遭了水灾,逃难至此,就成了孤儿。 约摸着就是四五年前吧,他在玄真观外,要被冻死的时候,才被玄真老道儿捡了回去,收做徒儿,就成了玄真观首席大弟子。 只可惜,楚舟穿过来时,老道刚刚身死,被人割下了脑袋。 而原身,也是脑袋上挨了一记得狠的,头破血流就不说了,估计是严重脑震荡,直接一命呜呼,才有了楚舟的鸠占鹊巢。 只是,刚穿越吧,脑袋疼的厉害,记忆也凌乱破碎,勉励回忆,都是些画面闪烁,梳理不清。 直到刚刚,他才算寻到了脉络,大致搞清楚了状况。 玄真观,并不算大,但玄真道人的名头,在这白沙城内还是挺响亮的。 不管是祈福消灾,求签问卜;还是捉鬼驱邪,拔度幽魂,亦或是疑难杂症,治病救人,那都是有口皆碑的。 只是,原本安稳的日子,在赵老爷家次女赵环儿撞鬼后,就有了变化。 赵老爷,全名赵四海,乃是白沙城有数的殷实富户,有良田千顷,还蓄养了不少家丁护院,是知县老爷都得给些面子的大人物。 只是,‘撞鬼’这种事儿,非专业人士插不上手。 结果就是晃了一圈,他求到了玄真老道的头上,并奉上不少银钱。 而玄真老道,倒是不在乎赵老爷的面子,但银钱到位,其他的都好说。 所以,他点好了法器,让楚舟背上法坛,就开始了这一趟‘驱鬼’的法事。 只是,他没想到,就是这一行,要了他的老命。 恍惚之间,楚舟似又看到了数日前,赵家府邸的场景。 夜黑风高, 秋风瑟瑟, 法坛之上,玄真老道踏罡步斗,铜钱法剑连舞,一枚枚符篆凭空自燃,化作一簇簇火焰升腾,看着就挺唬人。 只是,这般手段在那鬼物现身后,就显得…… 嗯,不能说是鸡肋,只能讲毫无用处! 火焰无用, 符水无用, 铜钱法剑崩断, 就连黑狗血泼上去,都只能迟滞片刻脚步,还是被腥臭熏得。 相反,那鬼物手中一杆哭丧棒,打的玄真老道四处乱跑,连法坛都打坏了,就连楚舟的原身,都被追打的鸡飞狗跳。 至于赵老爷家的那些个护院、武师,包括赵老爷自己,见了这等场景,已是大喊着‘鬼物厉害,鬼物厉害’,逃得无影无踪了。 那鬼物足有两米开外,通体漆黑,满身长毛,头上有银白独角,熠熠生辉。 手持一柄半人高的哭丧棒,舞动起来,带着鬼哭狼嚎之声,更兼行动之时,宛如飘荡,速度极快,甚是吓人。 楚舟的原身,就是被哭丧棒砸在脑袋上,头破血流,直接没了意识。 而昏迷之前,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则是自己的师傅,玄真道人被割下头颅。 以那鬼物的独角,从脖颈处划过,只一下,人就没了,更是鲜血喷射,足有数米高。 不过,楚舟猜测,那独角鬼原本是不想杀他的,否则无需那般麻烦。 可谁叫玄真老道‘不识抬举’,挨了好些下后,似是发现了什么,突兀的喊了一嗓子:“你不是鬼?!” 而楚舟早就发现了,那独角鬼居然穿着鞋,一双千层底的崭新布鞋。 很显然,鬼是不会穿鞋的,唯有人才会! 所以,这场鬼祸其实是人为,是某个厉害高手假扮的鬼物。 是的,这个世界是有武道的。 按照原身的某些记忆,鬼物阴魂是真是假,还不好说。 玄真老道有可能就是个骗子,但武道高手是真的有,白沙城就有不少武馆,开馆授徒,教授武艺。 楚舟的记忆里,他曾随玄真老道拜访过一家铁枪武馆,那位郝馆主就在玄真老道面前有过演练。 单手举起千斤巨石,如臂使指,轻松写意。 再是一杆铁枪出手,就一个‘刺’,直接化作一点寒芒激射,洞穿了一块足有人头大小,三尺厚的巨石。 这边进,那边出,枪头颤抖,嗡嗡作响,再是一抖,巨石崩碎,到处乱飞,只看得原身是目瞪口呆。 也是从那馆主口中,原身才得知,这个世界除了文举之外,还有武举。 想要当武官,哪怕是捕头县尉之流,也得有‘武秀才’的功名才行。 换而言之,什么文官领兵,太监监军;连带着打仗的时候,还指手画脚之类的,在这个世界几乎不会发生。 自身实力不够还敢瞎比比的,你就看那些大头兵,会不会收拾你好了? 所以,这一场鬼祸,该是那赵家次女被人盯上了。 只是,那人为何盯上赵家次女? 又为何非得扮鬼吓人? 就不是现在的楚舟能搞清楚的了! 他只知道,玄真老道的一嗓子,不仅仅丢了自己的性命,更是为玄真观留下无穷祸患。 ……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从远处传来,对方用的力气极大,哪怕隔着老远,楚舟也听到了声响。 紧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谁啊?天色已晚,若是吊唁,请明日再来。” 可声音还未落下,就有更大的砸门声传来。 然后,就是开门声,惊叫声,嘈杂声,呼喊声…… 似乎有不少人闯了进来,并不断的接近正殿,脚步声越来越近。 楚舟略作思索,就站起身来,他还没走到大殿门口,殿门已是被推开了。 两个大汉拉扯着大门彻底洞开,有风灌入,吹的烛火摇曳,又有十多个壮汉分列两旁, 最后,是一个更加魁梧的男子,迈步走入其中。 他身高足有八尺,高了旁边一群大汉足有半个头,浑身肌肉虬结,脸上更有一道疤痕划过左眼,显得异常凶恶。 他迈步走入大殿,自顾自的烧了三炷香,毫无敬意的插在香炉内,就打量着道观四周。 那眼神,绝不是来祭拜的,反而是像在评估这玄真观价值几何? 楚舟脸色难看:“你们到底是谁?为何到恩师灵堂上捣乱?” 那大汉终于低头,他看着比自己矮了至少一个头的楚舟,凶狠的眼神宛如盯上猎物的饿狼。 可只是转眼,他就笑了:“你就是玄真道长的大徒弟,楚舟楚小道长?” “我就是!” 楚舟耐着性子问:“不知,你是哪位?” “四海帮帮主,邹五,江湖上人送外号‘铁臂猿’。” 楚舟略略皱眉,反问:“我不记得玄真观与你四海帮有何交集?” “呵呵,以前当然没有,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邹五大手一挥,道:“出来吧?” 就见一群大汉之中,有个人影畏畏缩缩的走出。 楚舟定晴一看,借着昏黄的烛光,倒是认出了来人。 他有些诧异发问:“你是詹记药铺,李掌柜?” “认识啊?” 不等来人开口,邹五就大笑着道:“认识就好,也能少了不少唇舌。 楚小道长,我等此来,是要账的!” 2:威胁,吃绝户 “要账?” 楚舟脸上露出不解之色,可看着那李掌柜,似是有了些许明悟。 原身的记忆里,总觉得玄真老道就是个骗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至少,跟着玄真老道这四五年的时间里,他是没见过所谓的鬼物邪魂。 甭管是人死了做的法事,还是信众来此的求神拜佛,求签问卜,也多是用些话术糊弄。 哪怕,玄真老道总是说他未开天眼,不见鬼物,但人对没见过的东西,总是带着几分质疑。 不过,玄真老道能混的这么开,能以一己之力建起这玄真观,能让那么多聪明人信服,自然也有些本事。 其他的且不说,医道这方面,他就是高手。 每每有病患来此,他都是符水混着药方,一起治疗,往往能见奇效。 至于到底是符水的作用,还是草药的作用,可就真的很难说了? 反正楚舟这个大弟子,是没搞清楚! 既然要用到草药,自然就有供应商,詹记药铺就是其一,一般为玄真观提供成品药材。 合作之初,当然是一次一结,可后来次数多了,信任度建立起来后,就成了三月一结。 玄真老道的信誉度还是有的,此前,就从未出过问题。 可问题是,玄真老道现在死了…… 念头电转,楚舟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凌厉:“我可不知玄真观与你四海帮有什么账目要结清?” “我们当然没有,可詹记药铺有啊!” 邹五脸上的疤痕抖动,似是在笑,却又显出凶恶之态,他摆了摆手,道:“李掌柜,你来说话?” “啊?” 李掌柜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小老头,体型干瘦,在一众大汉的阴影下,畏畏缩缩。 他迎上楚舟的目光,略有些闪躲,可感受着四周的恶意,他只得往前迈了一步:“楚小道长,詹记药铺已经归了四海帮所有, 所以,玄真观在詹记药铺的挂账,就得和四海帮结算了。” 邹五立刻道:“你可听清楚了?楚小道长,结账吧?” 顿了顿,他又转头看着李掌柜,道:“具体多少钱来着?” “总计三十两银又六百五十个大钱!” “那是你们药铺的算法,我四海帮对外借贷,向来是九出十三归。 总计三十两又六百五十个大钱,算下来,得是,得是……” 邹五的数算显然不好,卡了半天也没算出多少来,还是一旁有個小弟机灵,大手一挥,扭着李掌柜的脖子,问:“是多少来着?” “三、三十九两银又八百四十五个大钱!” “对对,就是这个数!” 邹五看了一眼那小弟,给了个赞赏的眼神,再回头,已是到了楚舟身前。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眼神中带着戏谑:“楚小道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所以,莫要耽搁了!” “你们这是明抢!” 一个稚嫩声音响起,却是后殿钻出了两个小道童,其中一个操着略显稚嫩的嗓音大声斥责:“李掌柜,当初愿意和我玄真观合作的药铺何其之多? 要不是你詹记药铺的东家来了数次,给了优惠,还愿意挂账,你觉得我玄真观会选择你们?” 说话的名唤‘易淮’,也就是脑门磕地的小道士,别看他年龄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准确来说,他属于‘欺软怕硬’的典型。 对内的时候,极其惧怕玄真老道,深怕被老道扔了丢了,对外又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嗓门极大。 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位小道士,名唤‘许澄’,他个子更高些,也有几分聪慧伶俐,就是性格懦弱了些。 这群大汉往那一站,已是把他吓得只敢躲在师弟的身后了。 没错,就是师弟! 其实他和易淮算是一起入门的,也是同岁,只是易淮月份小些,就成了师弟,而他则成了师兄。 再加上楚舟这个大师兄,就是玄真老道的全部弟子了。 易淮的大声呵斥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李掌柜就显得挺羞愧,他道:“老朽,老朽只是一名掌柜,说的不算,不算! 詹记药铺已经被詹老爷给了四海帮,我却是,却是没什么办法。”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邹五厉声打断,也不理会两个小道童,只是死死的盯着楚舟,道:“小道长,我就是明抢了又如何? 师出有名,就算是告到县衙,这钱,你也是赖不掉的!” 顿了顿,他才语重心长道:“玄真道长不在了,你们三个小家伙,是守不住这个基业的,趁早换些钱财,手上有些余钱才是真的!” 楚舟已是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往后退了一步,道:“你能不能离我远些说话,口臭这般严重!” “你……” 楚舟又退了几步,才道:“账呢?我玄真观自然不会赖得,不过,明抢,伱可没那资格!” 这般说着,他又看向李掌柜,问:“当初,订好了规矩,我师父是和你们东家签过商契的,还在府衙有过认证。 三月一结,没有利息,全都是白纸黑字,写的分明。 我记得当时,李掌柜也在?” “啊啊,对的,对的!” “所以,现在来要账,是不是早了些?” 这话,楚舟是对着邹五说的,他倒是没那么大的凶厉之气,但话说的也是理直气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月一结,至今还有一个半月左右。 且账目问题,不是你说多少就多少的,我这里也要细细算过对过。” “这可不是你带着一帮人来此,闹上一闹,就能了结的。” 顿了一顿,楚舟又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妥,那我们就到知县老爷那里走上一趟,去看看这订好的契约,是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 邹五脸色变了变,他看着不远处的楚舟,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慌张,有的只有胸有成竹的沉稳。 顿了片刻,他才道:“之前听人说,楚小道长被鬼物砸破了脑袋,骇破了胆,整个人都变得痴傻愚笨。 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副实啊!” 楚舟也不遮掩:“前几日确实混沌不堪,可有恩师九泉之下庇护,已是好了大半。” 顿了顿,他也是上前了几步,凑到近前,低声道:“我知你是某些人的探路石,我也知我师父殒命,就有些人看玄真观碍眼。 但是,你也应该听过一句话。” “什么?” “出头的椽子先烂!!!” 楚舟又靠近了些,声音更低:“钱,我会还的,但还请邹五爷莫要逼得太急。 否则,玄真观可能就不在了,四海帮或许依旧在,独独邹五爷这里,可就难说了!” “毕竟,我师父虽是死了,可这么多年经营,总还是留下了不少香火情。 就是不知,有没有人愿意承这香火情,好名正言顺的取了这玄真观呢?” “你小子……” 骤然扭头,邹五看着楚舟那年轻的脸庞,脸皮肌肉忍不住跳了几下。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唯唯诺诺,玄真老道呼来喝去的小子,居然有这般心性。 也不等邹五说什么,楚舟再是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笑着道:“既如此,邹五爷,我等就这般说定了。 等对好了账,到了期限,该奉上的银钱,自是一分不少,如何?” 这是给台阶下了。 邹五深深的看了一眼楚舟,迟疑片刻,也是笑道:“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夜已深,那我也不打扰了,再会!” 说着,他拱了拱手,也不等旁人反应,转身就走。 只是,临近大门时,他的声音响起:“我走了,可还会有其他人来,只希望下次,小道长还能说服他们!” 语毕,他再也不迟疑,消失在黑暗中。 他带来的那些个大汉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反应还是快的,一个个跟着,不消片刻,已是走的一干二净。 守门的老仆董伯这次是机灵了,他见一群人鱼贯而出后,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将大门关上。 一道大门,隔绝了内外,好似也隔绝了这一场闹剧。 门外,一群人已经点起了火把,照亮了来路。 那个还算机灵的小弟凑到邹五面前,有些奇怪的问:“五爷,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邹五扭头,横了他一眼,道:“白天,是谁来踩的盘子?回去后拖出去揍一顿。 妈的,就这小道长,居然说是傻子了? 他要是傻子,我看你们一个个全都没脑子!” 那小弟被骂的抬不起头,可还是道:“五爷,咱们这么回去,詹老爷那里不好交代啊?” “交代?我要给他什么交代?” 邹五回头,望着玄真观,黑夜中脸色又肃穆了几分:“我不过是接手了一个药铺而已,大不了不要了就是!” “走,莫要回头!” 这般说着,他们已是疾步离去。 眼前天色越发昏沉,即使都是精挑细选的大汉,也都不由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大殿内,楚舟站在那里,久久未动,只是眼神变换,脸色阴晴不定。 许久,许澄和易淮才凑到跟前,老三易淮想开口,可见楚舟的脸色,有些害怕的没敢说话。 倒是老二许澄道:“大师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顿在原地许久,才微微低头,看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师弟,吐出了几个字: “他们这是要,吃绝户啊!” 3:楚舟,樊忠 楚舟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吃绝户’这个词,他虽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可时间太短,不够深刻。 脑海中闪过的好些个碎片,都需要他一点点去挖掘,就像刚才说的那‘商契’,都是他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 也不得不说,玄真老道是个讲究人,什么都喜欢落到纸上,还在官府公正,也才给了楚舟翻盘的机会。 但就楚舟现在遇到的事儿,以‘吃绝户’三个字来形容,最是贴切不过。 玄真老道死了,他拿对付‘鬼’的方法,去对付武道强人,结果才刚反应过来,就被杀了灭口,一命呜呼。 至于楚舟,年纪轻轻不说,手艺有几分也不知道,就之前几天的表现,痴痴呆呆的,像是成了傻子。 再后面呢? 就剩下两個十二岁的道童了,他们又能干些什么? 再看玄真观现有的家当? 这玄真观本身就不提了,那有可能存在的传承和银钱也不提,就挂在玄真观名下,那五百亩的上等良田,就让不知多少人惦记了。 而且,原身总觉得玄真老道是个骗子,但楚舟可不这么认为。 一位道人单枪匹马来了这陌生地界儿,花了七八年,从无到有的建起了道观,竖起了自己的名头,置办下偌大家业。 你要说他没本事? 你能说他没本事? 可老道死了! 留下的玄真观,犹如一个不设防的美人,妖娆的展露身姿,诱惑的一众‘饿狼’蠢蠢欲动。 楚舟能感受到,邹五就是个马前卒,估摸着就是某些人丢出来做试探之用的。 若他被吓住了,或许用不了多久,整个玄真观就会被分而食之,什么都剩不下。 他们师兄弟三人,能全须全尾的离开,都是那些人给玄真老道留了面子。 “许澄,易淮?” “大师兄,我们在?” “去休息吧,休息吧,只有好好睡觉,明天才能应付师父的葬礼。” 易淮:“大师兄,要不你去休息吧,我们在这里守着?” “不用了,你们先离开吧,一会儿,我也去休息。” 许澄则更多了几分忧心:“大师兄,我们,我们真的不会有事?” 楚舟默然无语,十二三岁的年纪,如果在那个世界,还得是天天上学放学,哪里会考虑生死的问题。 停了片刻,他终是开口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们莫要担心! 去吧,去休息吧……” 再次将两个小道童打发了,楚舟只觉压力扑面而来,他往前走了两步,透过大殿的正门,看向漆黑的夜。 无星、也无月的夜空,黑沉沉仿佛隐藏了无数怪物,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恶意宛如潮水,汹涌而来。 不过,回身走到棺材旁,看着殒命的玄真老道,楚舟又笑了起来:“这开局,压力挺大,不过,我喜欢!” “师父啊师父,再重新介绍一下,我姓楚,名舟,是搏击风浪、沧海横舟的舟!” …… 这一夜,事儿太多,也太过漫长,楚舟虽还有不少想法,可也太累了。 最后,他就在灵堂内,缩在蒲团上,睡着了。 等再睁眼,已是天明,看门老仆董伯推开了大门,而最先到来的,是个中年汉子。 他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虎背熊腰,手长脚长,同样是穿着一身道袍,却没多少该有的潇洒写意,反而凸显出干练雄壮的一面。 只三两步,他就走到了楚舟面前,恭敬道:“小道长,可是身体大好了?” 楚舟笑了笑:“樊叔,这些天麻烦你了。” 他口中的‘樊叔’,全名樊忠,乃是佃户出身,曾经就租赁了玄真观名下的良田,并签了卖身契。 也是玄真老道看他做事勤勤恳恳,为人又干练,就拔擢他当了这玄真观的外事主管。 包括一应采买,门房,厨房,浆洗和打扫类活计,都是由他安排,手底下还有一个厨娘,三个使唤婆子和两个杂事长工。 这些人也都是佃户中选出来的,额外拿一笔银钱,平时也不住在观里,只是每日天不亮就来忙碌,天黑了就离开。 换而言之,整个玄真观内的杂事,基本上都是由樊忠负责,干的其实是管家的活计。 前段时间,楚舟浑浑噩噩的情况下,就是由他主持,丧礼才能井井有条的安排下去,几乎没出差错。 也是因为这个,楚舟这声‘樊叔’叫的,算是真心实意,没半点含蓄。 迎着楚舟的目光,樊忠微微一愣,继而有些神伤:“不麻烦,不麻烦,都是我该做的。 小道长身体好些,比什么都重要,老主人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这般说着,樊忠脸上显出了几分踟蹰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舟神色一顿,就开口道:“樊叔,您是知道的,师父离开后,能让我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 两位师弟太小,指望不上,也唯有你能帮衬于我。 所以,若是有什么,直说就好?” 樊忠脸色一定,立刻道:“小道长,昨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那邹五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不知您有什么打算?” 楚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关于邹五,关于四海帮,樊叔知道多少?” “我就知道这四海帮,该是城南的一个帮派,占了好些条街道,至于具体情况?实力如何? 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些混帮派的,以前和我玄真观交集真心不多。” 樊忠这般解释着,又道:“不过,若小道长需要了解更多的事儿,我可以去打听打听。 但是……” “但是什么?” “小道长,恕我直言,现在盯上我们的,绝不是四海帮一股势力。所以,光盯着他们,不一定有用。” “我知道,但是,知己知彼,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一番的。” 这般说着,楚舟又看向樊忠,问:“樊叔,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不知小道长学了老主人几分本事?” “你说的是哪方面?” “哪方面我也不知道。” 樊忠的反应有些奇怪,他顿了顿,才道:“当年,老主人初来的时候,办下这番基业,自是也有人眼红不已。 只是,一夜之间,敢于伸手的七家势力,有家族有帮派,皆是死了一位大人物,就那么被摘了脑袋。” “没人知道老主人是怎么办到的,也没人敢过多探寻,只是从那次后,就有人传老主人有‘驱鬼’的本事,再也无人敢轻易招惹。” “由此,玄真观才屹立不倒,直至如今。” 顿了顿,樊忠又道:“小道长,不,您现在继承了道观,我该称呼主人了。 若是事不可为,我觉得该退一步,就退一步的好! 人总要活着,才有可能!” “所以说,也有人找到樊叔你呢?” “是,是的,虽被我严词拒绝,但是,我看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这样啊!” 楚舟的脸色冷峻了几分,可嘟囔着道:“退一步嘛,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怕有些人总是觉得,赶尽杀绝,才能永绝后患啊!” 顿了顿,他又道:“好了,事儿我知道了,具体的,等恩师出殡后再说吧。 不算今个儿,还有两天,两天是吧?” “是的!” “那至少还有两天安稳!” 这般说着,已是又有吊唁的客人到来,两人谈话到此为止,又是各自忙碌起来。 这个世界,有‘头七’的说法,人死之后,七日回魂,可再见一下自己的父母亲人。 所以,停灵的时间是七日,等七日之后,就是入土为安了。 而今日,已是玄真老道殒命的第五日了,其实该来吊唁的人都已来了,没来的也不会来了。 现在来的,都是些距离远的,又或者受了老道恩惠的,多是些农夫或渔户,来了后上三柱清香,磕几个头,也就走了。 这热闹程度,就比不上前几天了,楚舟也乐得清闲,也有更多的时间,去挖掘脑海深处的记忆。 有人说记忆就像硬盘,时间久了,里面到底有多少处犄角旮旯,又藏了多少秘密,谁都不清楚。 非得调出目录,一个个的翻,一页页的看,才能有个更全面的理解。 这一天,楚舟就在忙碌之余,找回了不少记忆,渐渐的,对白沙城的认知,对玄真观的了解,对过往的人生,也在不断加深。 直到夜幕降临,道观的大门再次关闭,楚舟让两个师弟守着灵堂, 他则是走出了大殿,走向了后亭,再穿过小径,推开了自家师父的房门。 他并没有漫无目的的搜寻,而是直奔床榻,摸索了片刻后,就拉动了一条绳索。 然后,一条向下的通道就那般显现了出来。 举着烛火,他摸索着,一步步往下,直至走到地底,沿着墙壁点燃了数盏油灯,整个地下空间才亮堂起来。 这里的布置几乎就是上面的翻版,桌椅板凳,打坐的蒲团,饮茶的器具,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张书桌后的书架,摆满了书籍,不是外面可比的。 楚舟只是稍稍翻看了下,就发现大部分的书籍,都是各类医书。 哪怕是书桌上,也是铺开了一本,上面多是各种备注。 到了这里,楚舟就不熟了,他只得不断摸索,一寸寸的找,一点点的试。 索性,他表现的极有耐心,也极为仔细。 直到他扭动一方镇纸,那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了墙壁后的空洞。 里面,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占了一角,旁边,还有不少银钱随意摆放。 只是粗粗一扫,楚舟就知道,那是至少百两以上的纹银,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了。 不过,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把目光定在了那精美木盒上。 楚舟相信,如果玄真老道真的有秘密,那必然是在这里面了…… 4:《伥鬼术》 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楚舟表现的却是越发谨慎了,他隔着老远的距离,细细的观察那盒子。 那盒子不大,也就是人头大小,样式普通,但外形精美,鎏金的工艺配上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就高大上。 盒子也没上锁,就那么放在墙壁挖出的空洞中,颇有些不设防的意味。 可楚舟没敢轻易上前! 他反而是在室内转了一圈,最终找了一根长长的竹棍。 那该是用来按灭烛火用的,此时被他拿来隔着一段距离,戳着那精美盒子。 那盒子似乎挺重,木棍点戳造成的影响不大,几乎没有晃动,但也不知道是戳在了什么地方,就听‘嗖嗖嗖’的声音传来。 楚舟都没反应过来,就见竹棍上已是插了三根弩箭。 虽力度不够,弩箭射入不深,但看箭头表面,似是泛着幽光。 显然,是淬了毒的。 楚舟半点也不意外,还是不停的戳动,连着好些回,又试探出两轮弩箭后,才是真的没了反应。 就这设计,若是贸然上手,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就算如此,移动箱子时,他还是扯了一块白布,丢了上去,彻底覆盖后,才给挪了下来。 是的,挪! 因为,第一下,心里准备不足,他没搬动。 再是有了准备后,他才给盒子挪出了空洞,又放到了书桌边缘。 然后,他又是以木棍,隔着远远的挑开了盖子,引动了一阵毫针迸射,屋顶上至少插了百十根的样子。 紧接着,他带上了一副鹿皮手套,再是用沾水的绸布做了简易口罩。 才隔着一段距离,直接将盒子从桌上推倒下去,一阵‘噼里啪啦’声响中,东西散落一地。 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楚舟没觉得自己的谨慎,有半点问题。 他其实不知道这密室,更不知道这里面的布置,但他了解玄真老道的为人。 从表面上看,无论是楚舟,还是许澄和易淮,他们都是老道救下来的。 给吃给喝,还教导读书识字,说是有‘再造之恩’都不为过。 原身的楚舟对玄真老道也是真的尊重,但这些并不影响玄真老道私底下的不堪。 玄真老道爱财,非常的爱财,赵员外家的驱鬼之事,他本来不愿掺和的,但谁叫赵老爷给的钱够多呢? 玄真老道其实不喜欢给人看病,尤其是那些穷苦人,榨不出多少油水,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他身体有疾。 具体是哪方面的,楚舟并不清楚,但他知道,玄真老道研究医术,其实是为了给自己治病。 每日的符水和给穷苦人的汤药,就是遮掩自己用药的事实。 楚舟还见过,他从不少产婆手中购买那紫河车,也就是婴儿的胎盘,以此入药,吃的不亦乐乎。 玄真老道还好色,但又怕坏了名声,所以就选那半掩门的寡妇,养起了外室。 就楚舟知道的,至少有三个。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吧,玄真老道的形象在楚舟这里没有滤镜,就更加立体,更加真实。 也不能说老道就一定是恶人,但至少,没有表现在外的仙风道骨,伟光正。 这也是原身一直以为老道是个骗子的缘由之一,更是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表现的唯唯诺诺,只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讲,幼年的那次灾荒和逃亡,其实已经抹去了原身性格中的天真。 他更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 而楚舟,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虽说现在是在取老道的遗产,但表现出的谨慎,就可以理解了。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也是有道理的,否则,就刚才的机关,已是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盒子不大,落在地上后,内里的物品自是全都倾倒了出来,种类也不多,就三样。 其中之一是金子,足足五锭,乃是约摸着十两左右的金锭,总计五十两金。 按照这方世界的标准兑换,一两金等于十两银,这就是整整五百两的银子,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就这还是官方的算法,实际上,银贱金贵是常态,一两金换十二三两银才是正常的。 这么一算,五十两金兑换成六百两银,光是这个,就能引起不知多少人的杀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卷旧书,一张兽皮。 楚舟还是带着那鹿皮手套,将书册和兽皮拿起,抖了半天,没发现明显的问题后,才仔仔细细的翻阅起来。 得益于玄真老道的教导,原身是识文断字的,不说多么精深,但正常的读写都没问题。 而那旧书册,名为《怒龙翻江手》,居然是一门完整的武道功法。 这名头楚舟并不熟悉,但内容,尤其是前面的部分,他其实挺熟悉的。 因为最初的部分,他和两个师弟都有练过。 那是源自玄真老道的授课,包括基础的练法和桩功,二合一的修炼,据说有蓄养精气,壮大气血的作用。 但是,楚舟和两个师弟练来练去,真没怎么察觉其中玄妙之处,倒不是完全没有进步,而是进步太慢。 此时,他这一翻看,就发现少了最重要的部分——汤药。 这個世界的武道,可没有直接上手就练‘内功’的说法,几乎全都是从壮大‘筋肉皮骨’开始, 而壮大‘筋肉皮骨’,就得从强壮气血,凝练劲力开始。 只是,人体孱弱,若想快速壮大,哪里是那般容易的? 非得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再辅以专门的益气补血的汤药,才能快速成长。 只可惜,有了这功法,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玄真老道居然有所保留,以至于楚舟三人,就把它当成舒展筋骨所用,真没怎么上过心。 此时此刻,楚舟越是翻看,越是心惊,因为,别看这书册不厚,其实内容极多。 除了基础的桩功外,还有完整的‘筋肉皮骨’的磨炼法,有不同境界的食补汤药篇,甚至包括药浴。 楚舟看的分明,其中有不少还是玄真老道的字迹,添补更改的痕迹极为明显。 更有在打法之外脱胎的一式杀招,名字就叫‘怒龙翻江’,看描述,威力不俗的样子。 最后的最后,旧书册内还包括了一门练脏法,名曰:怒龙吞! 仅此一点,整本秘籍又上升一个台阶,成了中品武功。 别觉得这就次了,事实上,整个白沙城那么多武馆,教的多是不入流的武功。 能有全本配上汤药之法的下品武功,就可以成为镇馆之宝了。 也唯有那些最顶尖的几家武馆,据说有中品武功的传承,有练脏之法,但那可不是给钱就能学到的。 不建立亲传关系,不把师父给伺候好了,没有直接的利益输送,又怎可能轻易得到这些功法? 掂量着这本秘籍,楚舟就觉得,自己要真是学有所成,无需登峰造极,只要小成,就能有更多的转圜余地了。 只可惜,可惜啊…… 想了想,楚舟直接丢下秘籍,拿出了那卷兽皮。 再是摊开,细细的品读许久,抬头时,他眼中已是闪过了一抹恍然之色。 原来,玄真老道的驱鬼之术,居然不是骗人的? 兽皮上蝇头小字极多,主要记载的就是一门秘术,名为《伥鬼术》。 何为伥鬼? 取自‘为虎作伥’之意,据说,死于猛虎之口的人,皆是怨念深重之辈,阴魂会被猛虎山君驱使,化作伥鬼。 而这伥鬼术,就得是寻到那些猛虎口下的残尸,最好挑选年轻力壮之辈,以特殊的招魂术,将那伥鬼聚到自己身边,以供驱使。 当年,玄真道人就是仗着此术,一夜之间,连杀七人,无影无踪,骇的白沙城的那些老牌势力,噤若寒蝉。 也是依仗此术,他才有探查到鬼气,又或者驱使伥鬼,以鬼杀鬼,才博下了这偌大的名声。 然而,以身养鬼,哪里是那般简单的? 且不说杀人越多,怨念越重,都需要主人帮着承担。 更是得耗空气血供养,时间久了,就是精气两亏的结局,甚至有碍子嗣。 看到此处,楚舟心中的困惑就解了不止一重。 比如说玄真老道为何精研医道? 为何大碗大碗的补血汤剂往肚子里灌? 为何有《怒龙翻江手》这等中品武功在手,居然连个壮大气血都做不到? 为何喜好女色,但这么多年却是一个子嗣也无? 原身的楚舟都能感觉到,最初,玄真老道收他们这些弟子,估摸着就想当个杂役奴仆用,没怎么上心过。 这已是易淮为何惧怕老道的原因? 教书识字的时候,若是表现不佳,那老家伙可是真的打人,就算是平时,也没给过多少好脸色。 而原身的楚舟,作为大师兄,也没少挨揍。 也就最近一两年,似乎真就没了希望,反而对他们这些弟子都好些了。 只是,看着手中一册旧书,一卷兽皮,楚舟并没有多么高兴。 东西都是好东西,哪怕是这有不小副作用的《伥鬼术》,也是外界可遇而不可求的秘术。 但是,光凭这两样东西,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啊! 好吧,虽是这么想,但楚舟还是拿着秘术,走到了床边,盘膝而坐,又细细的研读起来。 无论如何,这是获取力量的途径,没其他方法的时候,多看看,总没有坏处。 这般想着,楚舟钻研的就越发深入了,几乎是一字一句的揣摩文字中的含义。 他能识文断字,但对于修炼其实是一窍不通。 甭管是武道,还是秘术,粗略的看懂还行,想要彻底理解,就有些难度了。 这般钻研,也是挺吃力的! 而这一研究,就没了时间的概念,不知不觉中,他已是混混沌沌的躺在了床上,入了梦乡。 而在梦里,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海,中心处悬挂着一轮光团。 那光团似大日,但又没那么炽烈的光辉,只是柔和的神光不断往外绽放。 楚舟懵懵懂懂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看的久了,他仿佛看到了神光之中,如玉般的质地上,显出了两个字。 仙!域! 这是一个转念,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下载的那游戏,似乎就叫《仙域》! 5:仙域,接引殿 地下密室内, 楚舟躺在床上,手中攥着旧书和兽皮,已是沉入幽深梦中! 在梦里,他仿佛乘着紫气,跨过无边云海,直上天穹,在视野尽头,见辉煌浩大的天门耸立,高不知几许,宽更是不知几许。 而他,飘飘荡荡的就距离那天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越是靠的近了,他越是能感受到,那天门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震撼。 天门之下,有天兵天将驻守,一个个皆是三丈神人,手持兵戈,目绽神光,四下扫视,好似一切魑魅魍魉,皆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说时迟,那时快,就有一道法眼神光照射而来,笼罩了他。 那一瞬,楚舟甚至有即将身死魂灭的感觉,可只是一瞬,神光移开,就是视而不见。 不,不该说是视而不见,而是主动放过。 这时,楚舟才发现,他这样飘飘荡荡接近天门的居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十上百。 他们落到了天门下,在无边紫气之上,自发的排成了队伍,一行行,一列列,还挺规整! 而在天门处,似是有专门的仙官在那登记造册。 楚舟歪着脑袋看去,感觉就像是在‘办理身份证’一样。 先录入信息,再拍照留影,还得开具证明,最后制成一张‘身份证’!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那些仙官不用问东问西,也不用提供各种资料,只是手中金册一照,该有的信息就都出来了。 他们只要核对一番,确定没问题就好,至于所谓的‘身份证’,更多的是一种烙印。 随手一打,已是刻入身体,接着,被烙印的人也是浑身光芒闪烁,再显行迹时,已是换了一副扮相。 头戴玉冠,身穿青色羽衣,腰间环配玉带,再登上一双青丝履云靴,已是一派潇洒不羁的仙人模样。 他们的腰间,最是清晰的挂着一枚令牌,上书‘仙域’二字,异常醒目。 等变装之后,自是又有做侍从打扮的仙仆出面,领着那人,亦步亦趋的前行。 只是呼吸的功夫,就没入天门,消失不见。 按说,对于未知事物,人总是有莫大恐惧,但此时的楚舟,似是只有好奇之心,以及淡淡的兴奋。 就好像,他似是知道那天门之内,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在等着他。 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仙官的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他。 然后,他也是穿上一身青色羽衣,跟着一位仙仆走向那天门。 梦里面,楚舟觉得自己是想说些什么的,比如说问问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 我们要去干什么之类的? 但他张不开嘴,是的,就仿佛失了语言能力,虽头脑清醒,思考无碍,但整个人就是被那仙仆引领着前行。 然后,当他们跨过了天门,楚舟就被门后那壮阔的景象,又给震撼了。 他看到了氤氲缭绕的仙气,看到了宏伟壮阔的宫殿群落,看到了威武雄壮的天兵巡逻,看到了九龙拉扯的车辇掠过天穹。 还有凤凰振翅,有仙女成群,有神威浩荡,有法相天地…… 一时间入目的‘精彩’,实在是太多,以至于他都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也就是他现在似是没了实体,飘飘荡荡的随风而行,否则他非得看到眩晕,跌跌撞撞,失了分寸才对。 这种状况,直到他们踏过玉阶,走过长桥,最终进入一方辉煌大殿后,才算好些。 而在这里,又有一位仙人迎接他的到来。 那仙人是真正的‘鹤发童颜’,满头白发如雪,颔下长须染霜,皮肤却是娇嫩如婴孩,眼神清澈明亮,整個人又散发着饱经岁月的厚重。 然而,以上这些,都不能阐述这位白发仙人的独特气质。 楚舟有些不知怎么形容,他只觉得,面对这位,他本能的就像是老鼠遇上了猫。 又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学生对上了老师! 是的,就是学生面对老师,都无需有太多的话语,就那么看着,都能让你坐卧难安,浑身不自在。 也没等楚舟有什么动作,就见那白发仙人已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似有奇光闪烁,已是淡淡的一笑,甩了一下拂尘。 于是,又一位白发仙人从他身体中走出,同样的打扮,身体却是虚幻了不少。 然后,这虚幻分身就领着楚舟,于跨步间,消失在了原处。 他们到了另一处虚空,就好似星河倒映之下,绚烂多彩,而白发仙人就在此处,定定的看着楚舟。 只见他一个探手,就从楚舟身体内取出了什么,手上已是多了一册旧书,一张兽皮。 左边瞅瞅,看着那旧书,白发仙人忍不住摇了摇头,似是觉得不堪入目。 右边看看,望着那兽皮,他已经不是摇头了,而是赤果果的嫌恶,就像是看到了一坨屎。 可只是顿了顿,他还是开口了,饱含着岁月沧桑的声音,似是化作大道之音在天地间共鸣。 更有星光垂下,于虚空中组成一道人形轮廓,似虚似幻,却又精准无比的人体模型。 然后,就见伴随着大道之音的响起,那人体模型不断的摆出各种桩功和练法的动作。 于是,内部的气血运行,劲力层叠涌动的规律,筋骨皮膜的成长壮大,全都清晰可见。 但你要说那白发仙人的演法,仅止于此? 那可就错了! 他在演法,但更多是在批评,在贬低,在诉说炼体之法的粗陋,壮大气血的误区,凝练劲力的缺憾,强健体魄的不足,汤剂药补的优化…… 他似是把《怒龙翻江手》给批评的一文不值,但也让楚舟对这门中品武功,有了极深的理解。 再到《伥鬼术》时,他都已经不是在批评和贬低了,而是怒斥,是诋毁,是逐字逐句的斥责其中的歪理学说。 但这般斥责,也是把这门秘术的老底儿,给扒的一点都不剩了。 似是真的气不过,最后的最后,白发仙人还为他稍稍讲解了什么是真正的修行。 不牵扯具体的法门,但有修行的理念,有体魄壮大的道理,有肉体凡胎的构造,有秘术的基本规则…… 凡此种种,似乎是在引导他走上正确的道路! 那是一条真正的康庄大道! 演法到了此处,终是落下帷幕,他们再次回到了大殿,又是那仙仆领着他,一步步的往外走去,似是要离开了。 楚舟全程都是跟随,不能说是浑浑噩噩,因为,脑袋是清醒的。 但是,他真的没什么自主权。 唯有到了大殿之外,他回头望了一眼。 就一眼,他仿佛看到了那大殿的正中央,凌空悬挂的三个大字。 ——接引殿! 所以,这里就是仙域的接引大殿? 然后,再回神,他已是出了天门,从云海中坠落,坠落…… 吓! 似是陡然从梦中惊醒,楚舟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瞪着眼睛有些迷茫的望着四周。 一夜的燃烧,已是油尽灯枯,地下密室再次陷入昏暗,唯有通风口的地方透出光亮,似是代表着外界已然天明。 混沌的脑海有一瞬的清明,楚舟也顾不得昨夜的梦境,他立刻起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沿着石梯,一步步的摸索着走了上去。 果不其然,他还没在师父的房间中待上一会儿,小师弟易淮就找了过来。 不仅仅端上了洗漱用品,更是言明道观外,已经有人聚集,该是来吊唁的。 楚舟也不敢耽搁,立刻动了起来,简单的洗漱一番,就步入正殿。 在这里,樊忠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正在指挥着厨娘和帮工,该劈柴的劈柴,该烧水的烧水,该做饭的做饭,该忙碌的忙碌…… 楚舟披上了孝服,打开了殿门,就见一位位穿着简朴,携家带口的人鱼贯而入。 几乎所有人都是面带哀戚,排着队,恭恭敬敬的为玄真老道上了三柱清香。 该说不说,不提玄真老道私底下的不堪,就面上看,他可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神仙一样的人物,自是受人爱戴。 所以,这前来吊唁的人,还真是络绎不绝。 而有了昨日的经验,楚舟应对起来也是游刃有余,甚至空闲时刻,他还有心思研究研究昨晚上的梦。 该说不说,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他知道那是梦,就觉得记忆的很多人和物都挺模糊的。 如那辉煌的天门,雄壮的天兵天将,仙风道骨的白发仙人,皆是,如梦亦如幻! 但是,那白发仙人的演法,那星光垂下的人体,那关于武道和秘术的内容,他又记得很是清楚。 尤其是,他的耳边,似是还有那白发仙人批判和怒斥之声,回响不绝。 原本,楚舟以为这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可天色擦黑的时候,又有不速之客到来。 那是个趾高气扬的中年人,身着绸衣,体型富态,迈步时,背部略有些佝偻。 但入了大殿,环视一圈后,又挺直了腰板,头颅高高扬起。 这人,楚舟在脑海中过了一圈,终是想起了他的身份,乃是白沙城薛府的大管家。 一般的县城,县令都是流官,来了走,走了来,名义上地位最高,权利最大。 但真有事儿要做,总得下面的人去落实。 所以,这负责经济和司法的县丞;负责军务、徭役、督造的县尉;负责文书簿籍和统计的主簿, 此三者,就是官位不高,权利最重的职位。 且,他们可不是流官,而是扎根一地,虽然升官什么的和他们关系不大,但每一个背后都有家族支撑,也是当地的坐地户。 这薛家的家主薛明华,就是白沙县的县丞,绝对是这一地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了。 而薛符大管家,别看就是个下人,但在外面,敢不给面子,又能不给面子的人,还真不多。 以前,玄真老道可以不在乎,但现在,楚舟没那个脸面。 而这位大管家的到来,就上了三炷香,然后,帮他家老爷带了一句话。 “若是小道长愿意,可入薛府,自会保你玄真观安稳无忧!” 语毕,他都不等楚舟回答,转头就离开了。 楚舟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至从记忆中挖出了不少信息,才回过味来。 薛家的意思很明显,玄真观要是挂在薛府名下,自然可以震慑其他人,不敢造次。 但是,条件是楚舟得入薛府! 至于具体干什么? 听说,那薛家家主薛明华是出了名的男女不忌,可攻可守!!! 搞清楚这个,楚舟的脸色都绿了,他恨不得直接敲死那薛府管家,但也只能努力压抑着怒气。 不过,冷静后,他也忍不住苦笑一声。 因为,按他原本的想法,若真的事不可为,大不了一走了之。 反正,他手中也是有些浮财,再带着两个师弟,只要避开某些人的追杀,天下大可去的! 可现在看,他把事儿想的简单了。 因为,有些人不仅仅盯上了玄真观的资材,还盯上了他这个人! 如此一来,想一走了之就不容易了. 甚至,楚舟还有感觉,或许这停灵七天,就是那些人给玄真老道最后的体面了。 七日之后,估摸着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了。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 如此这般,总算是熬到了夜晚,再次将师弟打发回去睡觉,楚舟又在正殿中,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取出那旧书和兽皮。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去看,而是微微闭目,努力的放平心绪,保持着空灵的状态,内视己身。 冥想之法,算是道家的基本功了,自是不算什么,只是片刻,楚舟就静下心来。 然后,他似是看到了冥冥之中的汪洋之上,有一团光芒照耀,仔细看去,透过光芒,似有一块玉牌凌空旋转。 上面的‘仙域’二字,清晰的印刻入他的眼中。 这一刻,楚舟终于确定,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也就是说,这个‘仙域’游戏,成了他在这个世界的金手指! 现在,该研究的就是怎么利用它了? 6:武道与秘术 其实真论起来,楚舟对这款《仙域》游戏,几乎没什么了解,他就是其他游戏玩的烦了,想换换口味。 然后,点开游戏页面,随意找了一个,下载后,连‘注册’都没开始,就穿了。 有些草率,又有些莫名其妙,但这就是事实!!! 所以,莫说深入了解,就连最基本的游戏背景,任务模式,他都搞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或许就是这款游戏,该是仙侠修真类别的。 毕竟,当时是在这个分区内寻的,再看这名字,就有那味了。 可现在呢? 楚舟是真的后悔了,自己的金手指,不知道具体怎么用,这就显得挺苦逼的。 不过,他还是做出了尝试,意识往那玉质令牌探入,想寻到点什么? 又或者,再进入昨日的那种梦境,也行啊! 只是,梦境没进去,那玉牌似乎有隐约的波动阻止了他的探查,唯有一道信息从中流淌而出,映入楚舟的心底。 【主线任务一:开宗立派!!!】 【任务说明:开宗立派,至少获得一城之地的认可,有一定影响力。】 【任务奖励:奖励十八课时,可再入接引殿,习得《灵子学说》基础篇。】 【任务惩罚:剥夺游戏资格!】 …… 这一瞬,楚舟是懵逼的,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僵直了身体,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主线任务,居然真的给了个主线任务?” “这穿越,真给整成游戏了?” 脑袋卡顿了好半天,楚舟终于反应了过来,前世某点上,他也看过不少小说。 所以,跳出来的主线任务虽让他觉得有些违和,但他还是能接受这种设定的。 然后,在不去考虑是否合理的情况下,就是一字一顿的去解析其中的有用信息。 首先,昨夜的梦,是真的! 源自于《仙域》游戏的力量,让他看到了那恍如天宫的场景。 所以,既然游戏的力量可以辐射到现实,那就可以考虑一下梦里面学到的知识,那位白发仙人的演法,是不是可以用在现实? 其次,看‘任务奖励’,就很有意思了。 很明显的,那接引殿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非得是完成了任务才行。 所谓的十八课时,估摸着就是昨夜的情况,再来十八次。 就是那《灵子学说》,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看名字,也不像是什么修炼法门,或者秘术之类,反而有些像是某种独特的学术理论! 至于任务失败,剥夺游戏资格…… 楚舟是有些困惑的,主要是他不知道,所谓的‘任务失败’是个什么标准? 这任务也没说具体时间,要是他耗费三四十年,再完成任务,不知道算不算? 还有,剥夺游戏资格,是单纯的游戏卸载,金手指没了? 还是连他的小命一起都是没了? 似乎也没说清楚。 而且真论起来,这個任务本身也挺模糊的。 ‘开宗立派’,这个要求挺明确,放到楚舟这里,更有先天优势。 玄真观本就可以看成是个宗派,在玄真老道殒命之后,他就是最合法合规的继承人。 没办法,总共就三个弟子,还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小道童,除了他算成年的,也没其他人有资格了。 只是,后半段,‘一城之地的认可,有一定的影响力’就不好界定了。 主要是,这些用词都不严谨。 到楚舟这里,就是没个具体的衡量,到底怎么才算任务完成? 不过,思绪转了许久,困惑攒了一堆,但楚舟还是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他将所有的‘疑问’都丢在一旁,就看向现如今能用的上的部分,以及,如何解决自己的困局? 而能用的内容,挺有限的…… 再次换了个姿势,寻了舒服点的状态,楚舟,终于看向了身前的旧书和兽皮。 目光逡巡半晌,略作犹豫,他还是将旧书给拿了起来。 再次翻开,楚舟的学识并没有增加多少,但这本《怒龙翻江手》的内容,已经不再晦涩,而是变得浅显易懂。 不,其实不仅仅是浅显易懂那般简单,而是更准确的说法,错漏百出! 没错,就是错漏百出! 站在这个世界的角度看,这门中品武功很是不俗的,全面不说,还有练脏秘法,乃是洞开武道之门的极好选择。 可站在白发仙人的角度,这门武功也就那样了,甚至连所走的路,都是偏的。 至于楚舟自己的观点? 他有个屁的观点! 甭管是哪个,他都是门外汉,连基础的知识都了解不多,又何谈评价? 略略思索,楚舟望着窗外昏暗的天色,已是有了决断。 他毫不犹豫的起身,又通过侧门,往师父的房间去了。 他步伐很快,通过一处偏房时,还取来了一桶灯油。 等进入房间,再沿着阶梯,走入地下密室,他先是给墙上的灯盏都添了不少灯油,又点燃了书桌上的油灯。 等密室再次通透明亮之后,他已经站在了书架前。 这里,是依附着墙壁,安置的上下足有五层的红木书架,又摆满了各种书册。 因为都是平放,非得是一本本拿起来,翻开,才能看到具体内容。 索性,书架上有明确的标注,‘医术’的部分占了最多,足有书架的一半以上,皆是各种医书和玄真老道留下的各种资料。 再就是‘杂书’和‘武道’的部分,占了一小半,而楚舟奔着的就是这些。 他依旧带上了鹿皮手套,再是将寥寥几本武道功法都拿了过来,只是草草的翻阅过后,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里的武道功法就真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品级了,什么《鹰爪手》、《大力功》、《草上飞》、《鸳鸯腿》之类的普通货色,能将‘呼吸法’、‘桩功’和练法齐全的都不多。 唯一一门低品功法,《铁砂掌》,还缺了最重要的配套药方。 没有这药方,就《铁砂掌》那等凶残的练法,迟早得把自己练废了。 一圈看下来,楚舟已是心中有数了,这几本功法秘籍摆在这里,唯一的作用就是凸显《怒龙翻江手》的厉害。 不过,在‘杂书’上翻看了许久,楚舟倒是有了不少收获。 尤其是在一本武道高人写的游记,他看到了不少关于功法、境界、突破和威能的描述,倒是对这个世界的武道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个世界其实也讲究‘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唯一不同的是,它并非是分成‘外家’和‘内家’两种,而是由外而内,先磨炼体魄,等强横到一定程度后,再走内气通脉周天大循环的路数。 而真正的武道高手,自是实力不俗,有摧江断岳之力,赞一句‘陆地神仙’之流,并不为过。 但那是最顶点的一批,属于传说中的人物。 大部分武道高手都是力达数千斤,可披三层重甲,手持戈矛,战场冲锋,杀他个七进七出,斩将夺旗的一类猛人。 至于武道之外,还有秘术。 秘术,又称异术,乃是武道之外的补充,它们往往不成体系,又各具特色。 若是练得好了,用的好了,就有种种神异。 游记中就记录了数种异术,都是游记作者在旅行过程中的见闻,有可以折纸化蝶,翩翩起舞,具有惑人之能。 有唤风之术,可以招来一股大风相随,配合轻身提纵之法,就能一去二三里,速度极快。 还有养蛊之术,可精心培育,化作虫卵,种在心头,就可以操弄人之生死。 没错,玄真老道留下的《伥鬼术》,就是这秘术中的一种。 但是,秘术之所以有个‘秘’字,就是因为其中隐秘,不足为外人道哉。 且,因为不成体系,各有各的修法,所需所用也是各有不同。 最重要的,大多数秘术都需要付出些什么,久了或是伤身伤神,或是气血两亏,有碍寿元,一个不慎就成了短命鬼。 这一点,玄真老道就是其中典型! 养了一只伥鬼,并以此收获颇丰,可后半辈子,都是为了解决其副作用在奔波。 一本游记看完,楚舟又翻了翻其他杂书,近乎是有挑选的看了一部分重点内容。 渐渐的,这个世界的武道和秘术,也就在他脑海中有了完整的框架。 这时候,他又把旧书和兽皮拿了出来,摊在桌子上,取来纸笔,微微闭目凝神,再次睁眼。 依旧是先翻开《怒龙翻江手》,只是这一次,楚舟再去看时,脑海中思绪,已是化作三个小人了。 第一个小人,是以这个世界的视角,去洞悉这本功法的奥秘。 第二个小人,则从白发仙人的角度,去看这本功法的不足。 至于第三个小人,就是楚舟自己,去评判其中优劣和对错,若是可以,最好能提出些改良之法。 这一回,再是研究,楚舟就真的察觉到了不同。 按照这个世界的武道,修行之初要壮大气血,要凝练劲力,等过了这一关,就得以气血和劲力磨炼人身的‘筋、肉、皮、骨’四关了。 因为,气血和劲力都是体内运转的,自有一套循环体系,所以,武道得从‘练筋’开始。 有道是,‘筋长一寸,力长十分,寿增十年’,说的就是这‘练筋’的好处。 而高明的武功,就是用练法和桩功配合,再辅以大药,就能拔升人体大筋。 再后面,‘练筋’有成后,再继续练肉,练皮,练骨! 唯有这四关都过了,就算是武道有成,在白沙城这样的地方就是妥妥的高手了,考个‘武秀才’已是绰绰有余。 若是杀法凌厉,弓马娴熟,再通战阵策论,就算是考个‘武举人’也是有可能的。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能走到这一步,早已是脱离了社会底层,且没有税收和徭役的烦恼。 至于后面,自然还有练脏、通脉、洗髓换血等境界,但那真不是普通武人可以接触得到的高度。 只是,以上这些,在白发仙人来看,就四个字形容——皆是谬论! 7:优化,功法秘术 在白发仙人的观点中,壮大气血没错,凝练劲力也没错, 但是,非得把人体进行区分,又分别去锤炼,追求所谓的单个极限,就是莫大的愚蠢了。 他的理由主要有两个,其一,人身虽器官众多,但并非是孤立的,而是一个整体。 它们之间相互关联,又相互影响,你单纯只强壮一处,就有可能导致失衡,进而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就比如说‘练筋’一关,所谓‘筋长一寸,力长十分’,自是有其道理。 但是,仅仅是练筋到极致,没有足够的骨骼硬度支撑,没有肌肉缓冲,没有气血供能,你又能发挥出几分威能? 所以,只‘练筋’一关,所谓的极致,不过是其他关联肌体的下限而已。 虽然也能取得不俗的成果,但这些下限已经限制了能达到的高度。 其二,白发仙人又提出了一个观点,今日的极限不是明日的极限。 具体来说,修炼就是个成长和破限的过程,就算是练筋有成,但等你‘筋肉皮骨’四大关都过了,体魄强健到了一定地步后, 再回头看时,那之前达到的极致,还是极致嘛? 若是极致,那你修炼破境又有何意义? 若不是极致,是不是代表着还可以继续进步? 既然还可以进步,那这‘极致’二字,是不是就是骗人的了? 所以,这等区分方式的锤炼体魄,不是不行,但最终会限制成长的极限! 以上,就是白发仙人的观点,然后,再让楚舟去看? 那真是半点毛病都没有!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且符合逻辑,一看就很有道理的样子。 而且,你要以为那白发仙人只是吹牛,不解决问题,那就错了! 他在提出问题的同时,也给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四大练一起,‘筋肉皮骨’同时强化! 不知不觉中,书桌上的纸张已是写满了字,龙飞凤舞如同鬼画符,但内容极为充实。 只是,此刻的楚舟,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思考和写写画画了。 他一個纵越也是到了地下密室的中央,再三两下将各种物品清空,留出一个足够的空旷区域。 然后,站定,摆出个沉肩掣肘的放松动作,再缓缓的调整呼吸,于一吞一吐间,气息越发悠长有序。 直到某一刻,他眼神一凝,陡然就动了起来。 脊椎如大龙,双手似龙爪,整个人骤然拧身,就似大蟒盘旋,躯体紧绷,一个回头,似是死死的盯着猎物。 此为‘龙游浅滩式’! 再是换了个方向,重来一遍,楚舟只觉得整个人已是蓄满力量。 再是一蹿,已是跃了出去,身躯在半空极致舒展,似松似紧,力自地起,直达手足末梢,凝滞片刻后,终是手脚落地。 此为‘游龙登天式’! 其后,楚舟骤然用力,整个人又弹了起来,如龙如虎,迈步而行,浑身肌肉喷张,青筋直跳。 更是两手似爪,虚空擒拿,一瞬之间,就转了十八个方位,覆盖周身上下。 此为‘游龙探爪式’! 三式练完,楚舟立刻就放缓了动作,再是端起桩功,调整呼吸,感受体内跃动。 该说不说,这游龙三式的练法,楚舟还是挺熟的,毕竟,以前没少练过。 且因为动作舒展有力,活动的筋骨肌肉较多,每每早起的时候,来上这么一趟,就像是打开了身体的开关。 可,也仅止于此了! 至少,他没寻到气血,没凝练出劲力,就是普普通通的舒展筋骨而已。 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只是一遍,他就感受到了体内奔涌的血液,宛如大江大河一般,伴随着心脏的跳动,去往身体的每处角落,每个细胞。 心中有所明悟,楚舟再次动了起来,同样的游龙三式,他却是放慢了速度。 在那辗转腾挪间,更多的是用心去感受,去体悟,去寻找…… 这该是不容易的! 因为,就这个世界,练武之人比比皆是,但能拿捏气血,凝练劲力的才算真正的武者,可不算多。 但是,仅仅是第二遍,楚舟就找到了,那血液奔流之中的气血,那肌肉动作之间流转的劲力。 很是不可思议,但这是种种buff加持后的结果,梦中演法,自身领悟,洞彻秘籍…… 直至此时,一切都似是水到渠成。 然后,他第三遍打出游龙三式的时候,已是浑身气血奔涌如潮,劲力起伏如波澜,一遍遍的冲刷着身体各处。 是的,不是单纯的练筋,而是以固有的循环,透过筋骨皮膜的四大关,一起淬炼。 所以,真正的武道,拿气血,凝劲力之后,该是‘淬体’境才对! 肉身如铁,气血似火,劲力如锤,一遍遍的敲打,猛击,锻造…… 直至最后,当是体如金刚不坏,身有万斤巨力。 一遍练完,楚舟缓缓收功,再是站起了桩法,整个人也是如煮熟了的大虾,红的发烫, 而在他缓缓吐气之后,又是浑身蒸腾出大量热气,如烟似雾一般,甚是奇异。 这一刻,楚舟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饥饿感袭来,身体也有力竭后的疲软,但精神极为亢奋,浑身通透,身体如同活了一般,极为舒爽。 可默默感受了片刻,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是说这改良后的《怒龙翻江手》就不好,事实上,就效果而言,已经超出预料了。 就这,还是他没喝过药汤,没用过药浴的情况下,只是自身那孱弱的气血和劲力,就有此等效果。 且,就那‘游龙三式’的练法,其实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的,若是给他时间,让他一点点的摸索,还是可以继续完善和优化。 到那时,说是‘开先河’般的进步,都不为过。 好,自是真的好! 但问题是,哪怕优化后的《怒龙翻江手》,同样需要时间去修炼,需要充足的大药辅助。 就算功法足够优秀,可‘淬体’的过程,依旧得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 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歇了片刻,楚舟感受到气力的恢复,他舒展了下身躯,只觉得体内气血潺潺,劲力涌动,状态是极好的。 他迈步走到书桌前,却是将一堆写满了功法和思路的草稿纸随意的码放到一起,再和旧书册一道,给堆到了书架上的一角。 然后,他又铺开新的纸张,再将秘术兽皮放到上面,缓缓打开。 可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去看,而是微微闭目,凝神,放空了思绪后,又再次凝望着手中展开的兽皮。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武道,白发仙人是肯定中,带着批判;是认可的情况下,否定其中部分理念。 那对于秘术,就真的是纯粹的嫌恶和讨厌了。 按他的说法,武道之路,至少还算是成长上进,是攀登高峰,是通往超凡的方向。 那这秘术,纯粹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 就以《伥鬼术》为例,以身养鬼,御鬼杀人,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 就算是真正的鬼修,都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而且,这等秘术最大的问题是,只修术,不修命,催动之时,损耗的就是自身的精气神,乃至于寿元。 能求得一时之力,但从长远看,怎么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至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最简单的办法,性命双修,寻到最是适合的能量,供给秘术的消耗。 如此,不仅不会伤及根本,还能增加秘术使用的熟练度。 至于,什么是适合的能量? 简而言之,法力! 可问题是,《伥鬼术》就没有所谓的性命交修之法,只是一道单纯的养鬼、御鬼之术罢了。 当然,就算再是看不上,但该做的事儿,白发仙人可没忘,依旧给分析的极为透彻,还给了不少优化改良的可行性意见。 比如说,养鬼嘛,养在身体内,其实是最愚蠢。 人体气血属阳,鬼物阴魂类阴,两者天生相冲,揉在一块儿,害鬼害己! 所以,换个适合养鬼的材料就好! 比如说坟墓里的祭器,比如说地下藏久了的玉阙,当然,如果这些都不好找,取一截阴沉木也行。 所谓阴沉木,向北而生的树木,最好是终年不见阳光,深埋地底还未腐朽者为最佳。 灵光涌动,大笔一挥,楚舟已是落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刻不停。 当然,以阴沉木替代,好处虽有,但也不是没有坏处。 那就是若鬼物不受克制,极容易反噬其主,所以,阴沉木之上最好刻画有克制的符文,本人也得有相应的驾驭之法。 这些,《伥鬼术》内其实都有,只要挑选合适的部分,摘抄下来,就可以用了。 不过,驱使鬼物,还得是要给些好处的,没有法力,就只能用自身的精血喂养。 这样,依旧会损及自身,但这已经现阶段最优、副作用最小的方法了。 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 思绪突然卡壳了一下,楚舟愣了片刻,再次回神,笔下已是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字。 其上有不少涂涂改改的地方,字迹依旧潦草凌乱,但是,这并不妨碍这门《伥鬼术》,已经算是优化完了。 虽被改的面目全非,但你没法否认的是,这门秘术已是上了至少一个台阶。 如果说之前,这等秘术是要人命的玩意,那现在,虽然同样会损及自身,但至少可以用了。 只是,抖了抖纸,楚舟就想清楚他缺了什么了? 话说,他到哪里去找那伥鬼啊?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又愣了一下,因为,似乎,还真不是没有! 8:准备,木牌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不知何时起,已经有晨光透过通风口漏了进来。 楚舟从沉思中苏醒,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筋骨。 一夜未睡,但他并没有多少疲惫感,反而精神奕奕。 再是看着满桌的纸张,乱七八糟的写写画画,以及那两门优化改良的功法和秘术,就觉得昨夜的经历,挺魔幻的! 一个常识性的道理,想要在某一行有所突破,怎么也得是此道高手。 学习经营几十年下来,真正的吃透了,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但楚舟呢? 武道秘术,他都是门外汉,只是因为听了一堂课,就做到了这一点。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不过,楚舟也得承认,作为金手指,还是挺有意思的! 然后,必死的困局中,他寻到了一线生机,总还是值得高兴的。 当然,想要抓住这一线生机,今日,停灵的第七天,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 停灵第七日, 清晨, 稀溜溜,稀溜溜…… 楚舟端着大碗,盛着满满的稀粥,一双筷子沿着边缘划拉,吃的不亦乐乎。 “小道长,再尝尝这个,是俺自己家里腌的,味道还不错!” 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娘,穿着粗布麻衣,体型略胖,声音爽朗,正是玄真观的特聘厨娘。 她姓李,具体名字未知,因为楚舟平时都称呼他一句‘李嫂’! 和樊忠一样,她其实也是玄真观下的佃户,签了死契的。 因为有一手还算不错的厨艺,才被玄真老道聘用,每月有二钱银子的俸禄。 “嗯嗯,放着,我尝尝!” 楚舟含糊的应了一声,低头一看,居然是腌萝卜。 他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咀嚼,只觉得嘎嘣清脆,配合着稀粥,吃起来相当下饭。 因为一夜未睡,楚舟这次算是起的早了,也有空闲时间,好好的吃了个早饭。 他‘唏哩呼噜’的就干了一碗,忍不住拍了拍肚皮,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爽!” 再看一旁的李嫂,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味道真不错,那個李嫂,再来一碗!” “好的!” 李嫂拿着大碗,就往厨房去了,而楚舟就坐在小马扎上,以手撑地,眺望着远方。 因为地势的缘故,他能透过玄真观的院墙,看到远处的村落,有一丛丛炊烟冒起。 有农夫扛着农具往田里去,有孩童追逐着嬉戏打闹,还有妇人端着木盆到旁边的河里洗衣。 看着,看着,再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楚舟有种从阴谋诡计中脱身,见了这红尘人间的既视感。 “小道长,你的稀粥!” “谢谢!” 楚舟接过,又是大口的吃了起来,至于,李嫂自是去忙了,倒是另一个人走入了庭院。 “樊叔,也吃点吧?” “好的!” 片刻后,樊忠也端着一个大碗,蹲在了楚舟身边,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吃饭都是其次,交谈才是主流。 “小主人,那四海帮,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怎么说?” “四海帮,算是城南一片有数的帮派,主要经营的范围有赌档,放贷,鱼栏和保护费。 他们的名声还是不错的,主要是治下的几条街都挺守规矩,收了保护费,就给平事儿,能镇得住场子,敢捣乱的不多。 不过,那几条街其实只能算是延伸势力。 他们的主场是城外的码头,那里面有不少打渔人,都得给四海帮交数。 而四海帮,最初就是从那打渔人中发展出来的。” “他们背后没人?” “哪能啊!若是背后没人撑腰,怎么可能长久?” “所以,是县衙里的某位?” “这个,似乎还真不是。” 樊忠将最后一口稀饭吃完,才道:“具体的倒是没打听出来,不过,有传闻,四海帮在赤水府那边似有些关系,再有,和白沙河上的排帮关系不错。” “那具体实力呢?” “据说四海帮下有四大堂口,每个堂口实力高低不一,最强的可以拉出百来人,最弱的则不过三五十人的样子。 而四位堂主,几乎都是过了二练大关的高手,至于那位邹五爷,则没多少人看他出手过,具体未知,但应是更强的。” 顿了顿,樊忠脸上显出了犹豫之色,可还是道:“小主子,要不我们寻个臂助吧? 您觉得铁枪武馆的馆主,那位魏武师怎么样? 他和老主人有些关系,且还是练脏武师,实力强悍。 哪怕是真的奉上大部分的产业,只要小主子在,玄真观安稳,也是可以接受的。” 樊忠说的其实有理,如果没有那主线任务,非得‘开宗立派’,如果没寻到破局的生机,楚舟并不反对去那铁枪武馆一行。 甭管成不成,先跑一圈再说呗。 而且,他又不是原身,对于突然得来的的浮财和土地,也没多少真切实感。 可现在,无论如何都得试试了! 不过,真正的理由并不能说,略略思考,楚舟就道:“按我的估计,那些人若真想要下手,该是等明日,师父彻底入葬之后,他们才会有所动作。 所以,若真事不可为,我会去的!” 眼看樊忠还想说些什么,楚舟又道:“樊叔,相信我,我既然要从师父那里继承这玄真观,就得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所以,我得试试,总得试试,不能让人轻贱了去。 否则,哪怕是魏武师愿意出手,我们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听了这话,樊忠的眼神都亮了,他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小主子,我先去忙了?” “去吧,是了,把许澄和易淮叫来,我有事找他们!” “好!” 说罢,樊忠一抹嘴,立刻就去找人了,而楚舟则眯着眼顿在原处,思绪飘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片刻,许澄和易淮已是跑了过来:“师兄,你找我们?” “对,我有些东西需要你们帮我去采买。” 如此说着,他取出了几块碎银,递给了许澄,道:“我这里有个单子,你按照单子买,一会儿就去,中午之前必须备齐了。 嗯,如果有寻不到的,也得中午之前和我说。” “好!” 许澄应了一声,就已经把银子划拉到自己手里了,别看他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可没有娇生惯养的资格。 之前,跟着玄真老道的时候,天天被指使着干这干那,该历练的都历练出来了。 这等采买的事儿,他们是没少做的! 易淮一看自己师兄都有任务了,也是有些急:“师兄,那我呢?” “你不是喜欢往山里跑嘛?这一次,我需要你去一趟山里,把阿大带上,帮我寻些阴沉木回来。” 玄真观往北,就是延绵的山脉,又名独龙山脉,相传有真龙陨落与此,因而得名。 易淮和许澄的文静聪慧不同,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天天到处乱跑疯玩,最喜往山里钻。 当然,也不敢往深了去,可最近的几座山头,他还是熟的。 为此,他没少挨玄真老道的打,可小家伙主打的就是个认错要快,但死性不改。 不过,易淮对所谓的‘阴沉木’没什么概念,楚舟又得是废了一番口舌。 他给易淮的期限也是中午之前,若是寻不到,楚舟下午就得自己去了。 如此这般,两个小家伙领了任务后,就风风火火的跑了,樊忠见了,欲言又止,最后却是什么都没问。 且不论玄真老道为人如何,可不能否认的是,他是真正的老江湖,风风雨雨经历过的事儿多了,见过的人也多了,眼光堪称毒辣。 所以,能留在他身边的,无论是樊忠,还是厨娘,帮工,都是可靠的。 樊忠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更是遇事儿只给建议,从不越俎代庖的去做决断。 谨守本分! 这四个字,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也不得不说,玄真老道留下的班底是真不错,否则,楚舟要头疼的事儿,就远比现在还多了。 因为是停灵的最后一日,之前该来的都来过了,今天就更显冷清。 楚舟也乐得清闲,跪在那里烧纸的时候,都是在思索着自己的计划。 等到了中午,许澄就回来了,驾着观里的驴车,拉回了不少东西,最后都放到了师父的房间中。 楚舟点了一下,就发现‘朱砂’少了些。 按许澄的解释,这东西用处不多,本就没多少备货,剩余的都被他买完了。 不过,朱砂乃是画符常用,道观里还有些存留,倒是够了。 而等东西搬完,易淮也回来了,后面跟着个精壮的汉子,推着独轮小车前行。 山道难行,这等独轮车才是最好用的,上面还拉着一堆木头,有新砍的,又枯槁的,还有不同品种的。 说实话,楚舟虽解释了什么是阴沉木,但易淮真心拿不准,索性,他就按照要求,能寻到的都带回来了,准备让师兄自己挑。 楚舟翻翻捡捡,也觉得满意,就把两个小家伙打发了,让他们在前头看着,自己则躲在了房间中。 没人知道他一下午都在忙些什么,只是偶尔路过,能听到丁玲桄榔的声音。 直到天已近黑,楚舟才从房间中走出,他握着手中一面巴掌大小的木牌,轻微摩挲着。 这木牌不大,似是泡了什么颜料,通体漆黑,一面刻着繁复的符文,以朱砂点墨,鲜红如血,刻的入目三分。 另一面则画了一个鬼头,手法是差了些,看着就挺抽象,但勉强能看的过去。 就成品而言,楚舟还是挺满意的,至于具体有没有用? 今夜就知道了! 因是最后一日,天黑之后,楚舟又将所有人都打发了,还下了死命令,今日师父午夜回魂,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神神鬼鬼的事情,小孩子最怕了,两个小家伙忙不迭的点头。 最后,只余下楚舟一人在大殿中,他站在棺椁旁,看着已经有些发臭的玄真老道,轻声道:“师父啊师父,无论如何,且再助我一臂之力。” 没错,他盯上的伥鬼,就是玄真老道养的那一只! 9:回魂,收伥鬼 真武大殿, 灵堂之上, 楚舟寻了个角落,拖来蒲团,又将准备的东西取来,摆放好,再是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思绪就忍不住到处飘飞了。 关于是不是真的有鬼? 上辈子,楚舟听过没见过;这辈子,原身也是听过没见过。 可玄真老道的笔记里,白发仙人的演法讲道中,就没有过丁点儿怀疑。 再说,若没有点真东西,那些粘上毛比猴还精的‘坐地户’,能任由玄真老道置办下这偌大家业? 所以,楚舟是有七成相信的。 终究没亲眼见过,这七成,是真不能再多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一刻钟之前的想法,不是现在的…… 呜呜呜呜! 大殿之外,骤起了一阵阴风,刮得树枝摇曳,呜咽之声不绝于耳。 楚舟一个激灵,抬头,睁眼,似是能看到,那阴风透过窗户殿门的缝隙,无孔不入的吹入大殿之中。 吹的烛火摇曳,昏暗的大殿明灭不定,气温瞬间降了好几度,冷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楚舟几乎是本能的催动自己那薄弱的气血和劲力,就只觉体内有潺潺热流循环不息,才感觉好了些。 但这还没完! 只见大殿内,又起了一道阴风,更猛烈,更迅捷。 风无形,本就看的不太清楚,但当两道阴风交织,碰撞,彼此毫不退让时,反而越发清晰了。 “总算是出来了!” 楚舟暗叫了一声,也不敢耽搁,立刻取出一个瓷瓶,拔了瓶塞,倒出了一点液体,就往自己眼睛上抹去。 按白发仙人的说法,没有法力,自是用不出术法,除非是天生的阴阳眼,否则肉眼凡胎是看不到鬼物的。 但是,没有术法可用,也是可以借助某些特殊材料,达成既定的目标! 就比如说这牛眼泪,涂抹在眼睛上,就可以在蒸发之前,看到鬼物的形迹。 当然,持续时间有限,但关键时刻,也是够用了。 值得一提的是,楚舟手中这瓶,不是他自己收集的,时间太短,他也没空寻摸这些东西。 这是玄真老道留下来的,也是他从地下密室中发现,不大的一瓶,其实收集了很长一段时间。 为此,玄真观内还养了一头老牛。 老实讲,之前楚舟也曾困惑,玄真老道居然会养着一头老到已经不能干活的老母牛? 可现在,他知道了。 而当这些牛眼泪涂抹过后,再是眨了眨眼,入目所及的一切都变了。 似是整个世界都褪了色,变成了灰与白的混杂,更有轻微的晃动,犹如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而在苍白的世界中,站在棺材前的玄真老道,是那般的鲜明可见。 他浑身黑沉沉,有黑色鬼气不断冒出,头颅被摘了下来,捧在手中,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身躯,一张脸上混杂着不甘和怨愤。 当然,不甘和愤恨之外,更多的是恐怖。 因为,一阵阵阴风从棺材内的尸体中冒出,显出了另一個鬼物的轮廓。 他更健硕,更强壮,浑身黑气更加浑厚,脸上的阴毒之色更浓郁。 此时,他正死死的盯着玄真老道的鬼魂,一脸兴奋,周身鬼气宛如八爪鱼,死死的控制着玄真老道。 哪怕一切都按照他猜测的方向发展,但此时的楚舟,脸色同样不好看。 伥鬼,生时,被饿虎撕咬而亡,死后依旧被奴役驱使,怨念之重就算是鬼物之中,也是少有,更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所以,哪怕玄真老道死了,可这鬼物依旧能蛰伏七日,只为了等七日回魂之时,连曾经主人的魂魄都给吞了。 唯有如此,才能平复心中怨念,也才能化作厉鬼,可无惧轮回收摄,与人间为祸。 由此可见,这《伥鬼术》的弊端,真是从生前到死后,遗祸无穷。 短短时间,这头伥鬼已是把玄真老道的生魂拖到了近前,玄真老道脸上的怨毒都被吓得少了许多,只余下满满的恐惧,惊叫连连,可又无能为力。 但就在这时,那伥鬼陡然回头,和楚舟四目相对,一张鬼脸露出森森獠牙,欲要择人而噬。 他,已是发现楚舟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凝视恶鬼,恶鬼也在凝视你。 这一刻,楚舟只觉得心底冰凉。 他知道,如果这次自己收不了伥鬼,大概率就得死在这伥鬼手上。 也是这时,他眼中世界一阵模糊,再是眨巴几下,什么鬼物,什么灰白世界,都已经消失不见。 握草…… 楚舟惊叫一声,立刻又取来瓷瓶,倒出其中液体,急急忙忙对自己眼中涂抹。 这就是特殊材料的缺陷了,不似术法,可以长时间维持,这等牛眼泪只要是蒸发干了,就没作用了。 而等楚舟手忙脚乱的涂抹完,他再睁眼,就已经看到,那伥鬼已是扯下了玄真老道的一条胳膊,‘吧唧吧唧’的吞吃起来,宛如最甜美的食物,吃的不亦乐乎。 这一刻,楚舟再也不做耽搁,他抬手一抓,就抓来一袋子糯米,双手连挥,像是不要钱一般的撒了出去。 那一瞬,白色米粒如同落雨,砸在鬼物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再落地时,米粒已经成了黑色。 而伥鬼和玄真老道的生魂,更是被灼烧的吱哇乱叫,面露痛苦之色。 糯米驱邪! 很古老的法子,效果也差强人意,但那疼痛是做不得假的。 那伥鬼就显出怒色,将手中残魂一丢,瞪着猩红的眼睛,扑向楚舟。 他速度极快,就如阴风刮过,顶着糯米的伤害,一瞬就到了近前。 在楚舟的眼中,伥鬼扭曲的嘴巴张大,一根根利齿延伸,似要将楚舟的头颅,一口吞下。 那感觉,着实够吓人的! 楚舟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一个激灵,手上动作更快。 他抓住身上衣服一甩,就是翻转了个面,扑打了上去。 那衣服背面,一道道朱砂勾勒出的奇异图案,都是楚舟自己临摹下来的。 只一个扑腾,就将伥鬼捆缚,也不知是朱砂,还是符篆的作用,灼烧的鬼物仰天嘶吼,疼的他胡乱蹦跳。 而楚舟,就是抓住了这一线机会,他先是倒出糯米,一边泼洒,一边在地上画了个圆。 再是将一根红线扯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还有沾染了香火的铜钱丢出,一枚枚,全都沾在鬼物身上。 最后,他更是端出一盆黑狗血,直接泼了上去。 这一切,楚舟做的堪称行云流水,已是在脑海中复盘了不知多少回。 没法子,他现在就一凡人,虽然掌握了些许驱鬼收鬼的法子,但你要说不怕? 两辈子都没干过的事儿,他怎么可能不怕?! 所以,真心是把能拿出的招数,一波都用了出来,生怕速度慢了。 而就结果来说,也是极有用的。 那伥鬼显然都被打懵了,堂堂恶鬼,此时此刻却是哀嚎连连。 而楚舟则深吸了口气,拿出那枚阴沉木做的牌子,按在地上,又缓缓的往前推。 直到突破了糯米画的圈子,突出一角后,他才是盘膝而坐,学着兽皮上的记录,打了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上黑天,下黑天,黑天无光,黑地无门,黑人无长生,令鬼不知,令鬼不见,收邪邪退,收鬼鬼亡!” 口诀很古怪,但按白发仙人的说法,这算是鬼语的语音直译,相当于外文下面标准的汉字,也是一种沟通方式了。 至于翻译过来,大致就是威逼利诱,告诉对方,想要活命,就快快进入木牌,否则魂飞魄散。 那伥鬼听了果然有所反应,似是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嘶吼,但楚舟哪里听得懂,就是重复咒语,一遍又一遍的念诵。 那伥鬼刚开始时,嘶吼声还挺有精神,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可伴随着楚舟丢进去的糯米越来越多,再以香火铜钱串成的铜剑不断戳刺,那伥鬼也是惨叫越来越低。 直到楚舟第三次涂抹牛眼泪后,他终是扛不住了,化作一条凝实的黑气,宛如游蛇一般,没入了阴沉木木牌中。 而楚舟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割破手指,滴出鲜血,摁在了木牌上。 这一刻,他甚至能感觉到有股子吸力,汲取着鲜血,不断的没入木牌中,就像是那伥鬼在汲取他的血液。 而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盏茶功夫,整个木牌已是从漆黑变成了猩红,甚至泛着淡淡的光华。 直至此时,楚舟才松开手指,有些虚脱的坐在地上,脸色更是惨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而等他抬头,牛眼泪失效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不远处玄真老道的生魂。 此时此刻,他断了一条手臂,浑身鬼气更显淡泊,有种风一吹就散了的感觉。 但他望着楚舟的眼神很复杂,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躬身,就在阴风中消散不见。 直到此刻,一切才算结束,而楚舟恢复了好半晌,终于取来了那枚阴沉木木牌,握持手中,微微摸索。 或许是藉由血液的联系,他似是能感受到木牌中,那伥鬼的虚弱与不甘,恐惧和愤怒。 只要楚舟愿意,这伥鬼就可以化作他手中利器,取人性命。 不过,每用一次,这伥鬼就得凶厉一分,自身精血就得损耗一分。 久而久之,就如玄真老道一般,陷入恶性循环。 所以,这玩意可以依仗一时,但绝不能依仗一世。 相比较而言,武道,或许才是真正的超凡途径。 当然,无论如何,有了它,楚舟终于有了翻盘的资本。 10:出殡、最后通牒 清晨,薄雾朦胧,寒气森森。 玄真观,后院。 楚舟双拳似爪,如风而起,辗转腾挪间,时而姿态舒展,时而迅猛有力,时而狂飙突进,时而延绵无尽, 举止间,真真的宛如化身游龙,肆意潇洒。 一趟游龙三式,他练了三遍才停下动作,身形一收,已是拿了个桩功,急促的呼吸在不断的平复,形成固定的节奏。 直至此时,他周身毛孔似是放开,有大量热气蒸腾而出,和寒冷的空气一碰,形成了阵阵雾气升腾,甚是神奇。 这算是楚舟第一次正式修炼这改良的《怒龙翻江手》,只觉得浑身气血奔涌,劲力通透,宛如潮汐一般的,从身体深处源源不绝的涌出。 它们冲刷着大筋,流转与骨骼,鼓荡在肌肉,又冲击皮膜,淬体一项,‘筋肉皮骨’四练合一,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一波波,一阵阵,又反复激荡于体内,透支了体力的同时,又带来清晰的通透感。 仿佛藉由气血和劲力,他能感受到身体的各处,并尝试精微控制。 当然,功夫深了,或许真能控制,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伴随着气血和劲力的衰退,这种掌控感也在迅速衰弱。 不过,楚舟依旧闭着眼在回味,在思索,在感受。 仅仅是三趟练法下来,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武道认知就更深了。 比如说气血源自于人体血液,乃是其中精华,可以简单理解成人体所需的养分,输送到各处为身体供能。 所以,气血最重要的是拿捏,唯有拿捏住了,才能哪里需要哪里送。 而练武之初,气血不足,就需要各种食补、汤药甚至药浴进行不断进补,从而壮大气血。 而劲力,则产生于筋肉皮骨之间,起始于人的活动,也就是说人的每个动作,都有劲力流转。 可唯有武道高手,才能将这劲力拧成一股绳,由此一拳一脚,都有大力。 所以,劲力最需要的是凝练。 而气血对身体的供养,劲力对身体的损耗,一补一损之间,就形成了良性循环。 继而,体魄也在损耗和修复的反复下,越来越强,而这,也是淬体境存在的基础。 由此,拿捏气血和凝练劲力虽有先后,却不是同源而生,天资卓越者是可以两者一同领悟的。 当然,这和楚舟都没什么关系,他在优化功法的时候,这种领悟类的要求,就已经达成了。 最多,他气血弱些,劲力也弱些,但拿捏和凝练,对他而言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也唯有过了这两关,才有后续淬体的可能,才算是真正的迈过了门槛,成了武者,练家子。 当然,只是三遍‘游龙三式’,楚舟却是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是他还有气力再练,而是单纯的游龙三式总觉得力有未逮。 思绪片刻,楚舟心中已经有了谱,《怒龙翻江手》终究属于手上功夫,哪怕是‘筋肉皮骨’的四大关,主要也是集中在一双手上。 修到极致,手似龙爪,握力惊人,什么握石成泥,都是小事儿,五爪一抓就是五个窟窿。 不过,这和淬体一关,淬炼全身的筋肉皮骨的需求还是有所偏颇的。 所以,最好是能再添上些许内容,补全这练法,遍及周身各处,才算完善。 这般念头一起,楚舟就冒出不少想法,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思绪很久,实际上也不过是盏茶的功夫,等调息完毕,他再次睁眼,就见不远处,两位师弟侍立一旁。 小师弟易淮端着脸盆毛巾,正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家师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许澄则端着一个偌大的海碗,还有阵阵热气飘散,伴随着的是浓郁的药香。 眼见师兄行功完毕,他立刻上前几步:“师兄,这是你要的补药,刚凉下去,最好入口。” “好!” 楚舟应了一声,接过后稍微试了下温度,就猛灌了一口。 哪怕心有准备,他也是被苦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可只是略作犹豫,就是狠了狠心,将剩下的都灌入肚子。 嘴里苦的厉害,但效果挺惊人的,药液入腹不过片刻,就有一股股暖流升腾,伴随着呼吸,力竭的身体就开始恢复。 虽说玄真老道没能练出什么名堂,但旧书上记录的方子,都是他几次改易后的结果,论补气养血的效果,自是一等一的。 再加上楚舟用的都是真材实料,就这一碗药汤,愣是让他有种饱腹感。 “师兄,师兄,咳咳,那啥,洗把脸吧?” 易淮开口,楚舟自然也没拒绝,随手拿起毛巾,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把。 但这还没完…… “师兄,师兄,口渴了吧?我给倒了水,你喝一口?” “师兄,师兄,刚刚练完武,是不是累了啊?坐下,我给揉揉肩?” “师兄……” “停停停!” 楚舟叫停了两個小家伙的殷勤,直视着他们的眼睛,道:“有什么直接问?” 易淮搓搓手:“师兄,那个,您刚刚练的,怎么和我们平时练的,不太一样啊?” 楚舟:“那是因为以前师父没交全,也没有大药进补。” 易淮比划着:“那,那这是武功吗?就和武馆里教的一样?” 楚舟:“应该比武馆里教的要好,然后呢?” 许澄吞吞吐吐:“师兄,师兄,我们能学嘛?” 楚舟:“可以啊!” 易淮惊叫道:“啊啊,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 楚舟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又看着两个还有些难以置信的师弟,轻声道:“两位师弟,师父不在了,所以,以前的一切皆成了过眼云烟。 往后啊,就我们师兄弟三个算是亲人。” “自然,只要你们愿意,我会的,都可以教你们,不学都不行!” 许澄和易淮对视一眼,很是信服的躬身一礼:“谢师兄!” “那就等过了今天吧,过了今天,师父下葬,我们会有个更好的明天。” …… 停灵第八日,自是要出殡,入葬了。 早早的,樊忠就做好了安排,等楚舟离开后院,到了大殿时,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敲锣的,打鼓的,吹唢呐的,抬棺的,还有自发来送葬的,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而在樊忠的一声呐喊下,楚舟砸碎了烧纸的瓦罐,砰的一声脆响,伴随而来的是烟灰四溅。 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唢呐之声响彻全场,带动着锣鼓和人群,已是排成了一队长龙,往前赶去。 这是,楚舟已是端着牌位,走在了前方,伴随着哀乐的奏响,整个人的心情也低落了几分。 没错,玄真老道是对他们师兄弟不算好,叱骂和体罚从来没少过,一个不如意就得挨揍。 但你没法否认的是,是老道人救了他们,给了他们吃喝,教他们识文断字。 这活命之恩,是做不得假的! 该有的感恩之心,楚舟并不少,所以,昨夜那一场收鬼行动,他才会在玄真老道被吞吃之前就出手。 从玄真观到墓地的距离并不算长,约摸着走了不过一刻钟的样子,他们就到了地方。 那是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乃是玄真老道生前自己勘探过的位置,已是挖出了坟墓。 又在樊忠专门请来的老人指导下,棺木入葬,隆起坟头,竖起墓碑。 一套流程是繁琐又流畅,在樊忠的调度安排下,属于玄真老道的最后体面,是给拾起来了。 只是到了最后,有来客上前,一次次的躬身行礼,而楚舟领着两个师弟,一次次的跪拜还礼。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那薛府的大管家又来了。 依旧是体型富态,头颅高昂,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他随意的躬身一拜,就大剌剌的站在那里,目光盯着楚舟,几乎是毫不客气的发问:“前几日,我与楚小道长所言,不知考虑的如何了?” 楚舟骤然抬头,脸色阴沉,道:“我师父刚刚入土,你们就这般咄咄逼人?” 那薛大管家嗤笑一声:“就是给你师父面子,才等他出殡之后,我才来此! 好了,莫要废话,我最后一次问你,应,是不应?” 这一刻,楚舟是气极反笑,近乎一字一顿道:“我若不答应,你们又能奈我何?” “还能怎样,不答应就不答应呗!” 那薛府大管家似是早就猜到了这般结果,也不惊奇,只是看着楚舟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既如此,我这就回转,与我家老爷讲明。” “不过,楚小道长,没了我家老爷说项,后面可不会有人在乎你玄真观了。 若是遇到什么不测之事,也勿怪我等未曾告诫与你。” “不测之事?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啊!” 楚舟咀嚼着这句话,仿佛能体会到话语后的血雨腥风。 突兀的,他笑了笑,看着这体型富态的管家,问:“一直只知道你是薛府大管家,可还不知伱的姓名,是否告知一声啊?” “你为何要问我姓名?” “总得知道与我对话的是谁吧?” “呵呵,你是该记得我的名字,薛府管家,大老爷赐名薛奴! 这名字,你该记住了,往后余生,或许,它就是你的噩梦。” 这般说着,薛奴再也不愿废话,转身,道:“我们走!” 就是领着两位体型壮硕的奴仆,大跨步离开。 而四周,已是被这一番对峙,骇的没了声音。 有些惧怕的,早已经跑了,而余下的,则看着楚舟,如同再看一个死人。 白沙城内,县丞说要搞死一个人,不能说全部,但九成九是死定了。 可此时此刻,楚舟却是盯着那薛奴远去的身影,摩挲着腰间的猩红木牌,点了又点,嘴角带着丝丝冷笑。 “作为我要杀的第一个人,总是要知道你名字的!” “薛奴,薛奴,狗一样的东西。” 11:御鬼杀人 夜已深, 薛府,内宅,客厅中。 一桌上好的酒宴已然摆好,该来的客人也尽数落座, 人虽不多,不过五六位的样子,但拎出任何一位,都是整个白沙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至于那薛府大管家薛奴,早已经换了一身质朴的衣物,略佝偻着背,端着一壶酒水,侍立在一旁。 而坐在上首的,就是他的主子,薛家的家主,白沙城的县丞薛明华。 若是从外貌上看,他和薛奴倒是有几分类似,同样的体型富态,同样的身穿华服, 要不是那张脸差距极大,或许,薛奴在外,就是他的翻版。 摆了摆手,他就道:“既然大家都来了,我们就开宴吧,薛奴,给几位大人斟酒,再把事儿说说。” “是,主子!” 薛奴应了一声就立刻动了起来,他先给自家主人满上, 又按着顺序,给来客一一斟满了酒水,并开口讲述这几天去那玄真观的详细过程。 他倒是没敢添油加醋,只是将和楚舟交谈的话语说的清楚,直到最后,才恶意满满的添了一句: “或许,玄真老道殒命,那小家伙就真以为自己能继承这偌大家业了,有些飘了,居然还敢威胁我等?” “哦?怎么威胁的?我见过那小道长,看起来不是个胆大的啊?”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他转动着杯子,饶有兴趣的问: 薛奴张嘴就要继续编排,但薛家家主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拒绝了,而且,拒绝了我们两次。 所以,我们不该给他第三次机会。” “那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办吧,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家伙,再带两个小孩,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这次开口的是個苍老的嗓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沧桑浑厚,说出的话语却更显嚣张:“要我说,早就该直接出手了,拖拖拉拉这么多天,又是何必呢?” 薛家家主摇了摇头:“我可是县丞,大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的。 能在法理上不留下隐患,才是最好的!” 苍老声音似乎半点不惧县丞,张嘴就怼:“问题是,到了最后,你不还是得用武力?像极了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薛家家主脸上笑容一僵,可只是深深看了老人一眼,就恢复了正常。 他笑着对其他人道:“无论如何,我们都等了这么多天,也算是给足了玄真老道面子,等他出殡后再动手了,谁都挑不出错处! 终究,这白沙城不是我们一家独大,还是要顾忌下其他人的。” “这倒也是。” 这次附和的是那年轻人,只是顿了顿,他又问:“你们觉得,那楚小道长有没有继承玄真老道的几分本事? 比如说那御鬼秘术?” 此言一出,先是安静一瞬,可又有好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还是薛家家主开口:“你真以为玄真老道是诚心收那三个弟子啊? 不过是拿他们当奴仆使唤而已! 而且,就玄真老道的性子,你真以为他会将压箱底的本事传给他人?” 又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依我看,那御鬼秘术是不是真的存在,都还两说呢? 要是真有,玄真老道也不会在那独角鬼手下,没半点反抗之力,就被割了脑袋。” “这个也说不准了,毕竟,秘术这等存在,你们是知道的。谁也搞不清楚,其副作用为何? 使用起来是不是需要提前准备? 阴沟里翻船,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倒也是!” 薛家家主摆了摆手,道:“这些,都不是现如今需要讨论的,没必要,等拿下玄真观后,寻到了那秘术,我等各自抄录一份好了。 至于财货、田地和铺子,还是按照以前的比例划分,大家可有意见?” “我这边没有!” “可有!” “那就这样吧!” “我也没意见。” 已经形成规矩的事儿,只要没有明显的实力变化,自然都是没意见的,大家应诺的很快。 到了最后,薛家家主起身,道:“既如此,大家满饮此杯,预祝各位家族底蕴再添三分。” “饮盛!” “饮盛!” 一群人就这么愉快的敲定了事情,也饮尽了杯中酒水,薛家家主在放下酒杯后,随意的挥了挥手。 他的意思,自是让薛奴斟酒! 因是密谋,不好让歌姬之流参与,所以才让这位薛家大主管帮着倒酒。 只是,寻常时刻,薛奴也是个伶俐人儿,都无需多言,就自会安排妥当。 可这一次,这一次,哪怕明确指示了,依旧不见薛奴的动作。 这让薛家家主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一张胖脸上闪过了恼怒之色,觉得丢了面子。 可一抬头,他就见其他几人眼神僵直的看着他的身侧,仿佛见鬼了一般。 薛家家主眉头皱的更紧,本能的转头,然后,他就被惊的跳了起来。 只见,薛奴愣愣的站在近处,浑身抖动如筛糠,眼睛已是纯黑,脸上全都是纠结痛苦的神色,嘴巴不断开合,却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更有一阵阵阴风刮来,透过门窗的缝隙,无孔不入的钻入房间内。 哪怕四周都燃着火盆,也是阴寒之气弥漫,冻的人瑟瑟发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年轻人带着颤音开口,脸色惊恐,更是结结巴巴道:“难道,难道,是那御鬼秘术?鬼,鬼来了?” 有惧怕的,自然就有胆大的,那语气嚣张的老人就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之辈,我看你有何本事?” 这般说着,他周身气血宛如烘炉升腾,驱散了几分阴风后,他又是往前一扑,双手如锤般轰了出去! 很显然,这老人是个真正的高手,至少也是踏入了练脏境,一举一动,恰似巨兽横行,拳头过处,带起一连串的隆隆闷响之声。 而他的拳头,也是真切的轰在薛奴的身上。 练脏武师的一拳,哪里是薛奴能承受的? 他就似断线的风筝,直接撞破了窗户,又摔飞了出去。 不过,这一击,老人是留了手的,倒不是他在乎薛奴的小命,纯粹是为了预防不测。 可这一击,也是要了薛奴半条命,更是将他打出了那等僵持的状态。 落地后,他大口大口的吐血,可依旧忍不住惊恐的举目四顾,嘴里还呢喃着‘别过来,别过来’的话语,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追逐着他。 而这般大的动静,自是也惊动了薛府的护卫。 就有不少护院,奴仆,乃至于武师拿着枪棒,呼啦啦的聚到此处。 可看着癫狂的大管家,他们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看到了薛奴再次眼睛泛黑,浑身陡然筛糠,僵直在原处。 但这一次,他不是不动了,而是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四面环顾一圈后,就是举起了手,同时抓住了头发和脖子,努力的往上提。 那感觉,极其诡异,就像是他要摘了自己的脑袋! 可问题是,他就真的做成了。 只见皮肉分离,筋骨断裂,也不知他哪来的那般大力,居然生生的撕裂了自己的头颅。 无头的尸体,顿在原处,唯有血液奔涌,足足激射数米高,再是宛如雨滴落下。 染红了地面,也溅射到四周护院武师的脸上身上。 哪怕他们都是常年练武,甚至也不是没见过血,可这一刻,都被骇的惊恐倒退,吱哇乱叫。 而喷溅的鲜血中,有阴风环绕,若有若现的,似有一头鬼物显出行迹。 他扭头看向客厅,咧嘴一笑,继而又隐没不见。 客厅内,几位大人物也没见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薛家家主甚至丢了几分仪态:“这,这是什么?” “恶鬼啊!还能是什么?” 说话的是另一位年纪颇大的老人,他脸色还算平静,甚至还自顾自的又取来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水。 可看那双颤抖的手,也知道他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迎着众人的目光,他道:“数年前,我也是有幸,得见那位玄真老道御鬼杀人的场景,当时,就如现在这般。” “玄真老道不是死了嘛?死人也可以御鬼?” “可他徒弟还活着啊!咱们这位楚小道长,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再次抬头,他看向所有人,道:“我觉得,我们之前的计划,还是重新再议的好。” “修秘术者,多是诡异难测之辈! 而御鬼者,或许正面厮杀不强,但只要打蛇不死,我等估摸着以后连睡觉都难安了。” …… 玄真观, 卧房内。 楚舟一把丢了手中阴沉木牌,脸色惨白的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儿。 这等御鬼杀人的事儿,是真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耗费精血实在是太夸张了。 索性,第一次出手,效果还是拔群的。 而那薛奴的死,该是能给某些人一些威慑了吧? 只要是能给他些时间,他就有更多的转圜余地了。 当然,《伥鬼术》终究有所限制,楚舟御鬼杀人,也没有明确的视野。 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一群大人物聚会时,众目睽睽下杀死的薛奴。 他更不清楚,消息散播的速度有多快。 不过是一夜,一夜而已,薛府内发生的事情,已是传遍了整个白沙城。 而这一次的威慑,远比楚舟想象的还要成功。 12:安内 又一日,清晨。 “来,来,你们两个,先把这汤药喝了,一人一碗,大口的灌下去,苦是苦点,不要犹豫。” “武道之初,桩功才是最重要的,所谓桩功,又名马步,需得体会气血的劲力的流动和运行,才能想办法拿捏和凝练。 唯有过了这两关,才算是真正的入门,也才是真正的武者。” “你们年纪还小,倒是还有时间。 先把基础打好了,才能趁着身体发育的阶段,完成筋肉皮骨的全面淬体,拔高身体的上限不说,也是铸就最完美的根基。” “只要你们按照我教的练法,相信我,你们会有让整个白沙城的武人,都俯首的一天。” “现在,游龙三式,按照我教给你们的,动起来,动起来……” “许澄,二师弟,你这游龙怎么感觉就像是四脚蛇?那是龙,怒龙,得要有择人而噬的凶猛和威武!” “易淮,我的小师弟,你笑个屁啊! 你那游龙连四脚蛇都算不上,像极了走地鸡,游龙登天式要的是舒展,是力达四极,你这算什么?” 后院内,一锅益气补血汤已经被师兄弟三人分食,虽然很苦,但吃的干净。 而楚舟,就坐在小马扎上,双手撑在腿上,森寒的空气宛如夏日凉风,带走他身上的燥热和汗渍。 显然是刚刚练武完毕,此时,正在指点两位师弟。 两个小家伙则各自占了一处,正卖力的演练着楚舟改良的游龙三式,但凡是有不对的地方,他张嘴就骂,那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当然,嘴上骂的凶,但楚舟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一方面是这游龙三式,他们之前就经常练习,倒也算纯熟,就算有改动的地方,毕竟不多,只要专注就好。 再就是,两个小家伙的天赋都还不错。 尤其是易淮,这小子其实是個无比好动的性子,哪怕挨打了也是死性不改,骨子里就有股韧劲。 再加上对武道的热诚,颇有种不疯魔不成活的意味。 哪怕楚舟只是初次指导,居然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浅浅的劲力流转。 这当然不是今天就有所成的,而是之前积累下的底蕴。 易淮,就以玄真老道教授的简化版,就拿捏住了劲力,可见其武道天赋之好。 至于气血? 那就真得不断进补,强壮身体才行了。 楚舟相信,最多一两个月,补上了身体缺损,他就有可能迈入武者的门槛。 至于许澄,倒是没那么高的练武天赋,但是,架不住他性格澄净,对医道一途极感兴趣! 那般复杂的医书,他都能安安静静的读完,还能做到过目不忘,举一反三。 事实上,他提出的某些刁钻问题,即使是玄真老道还在的时候,都答不上来。 而自从发现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后,玄真老道更是把寻常的看诊,抓药,处理和煎药之事,都交给他了。 所以,楚舟才会把熬制‘益气补血汤’的事儿,定了让他做。 也就在两个小家伙练得正起劲的时候,樊忠大踏步迈入了后院,他的动作有那么一瞬的停顿,望着辗转腾挪的俩人,目光中有淡淡的艳羡。 不过,他收敛的很快,只是一撇而过,就低下了头。 快步走到楚舟面前,樊忠低声道:“小主子,你找我?” 楚舟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微微侧头,问:“樊叔,你觉得两位师弟练得如何?” 樊忠再是抬头看了一眼,又道:“我老樊就粗人一个,哪里知道两位小道长练得如何? 不过,主子亲自教学,自是不会差的。” 楚舟呵呵一笑,问:“那你想学吗?” “啊,我能学?” “年纪大了,筋骨定型,欲要修炼有成,不易。” 楚舟微微侧头,似是看到樊忠眼中的失落,又笑着道:“我记得,樊叔伱有个儿子吧?” “两子一女,主子问的应该是我的大儿子,今年十四了,已经能帮家里干些农活了。” 楚舟道:“十四岁啊!最好的练武年纪,如果樊叔愿意,可以送到我这里来,一应汤药费用,都由观里承担。 至于具体能学多少,学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努力了。” 樊忠一下子站直了身体,满脸的不可思议:“真的?” “我骗你干嘛!” 楚舟再是回头,看着专注练武的两个师弟,轻声道:“樊叔,这是你对我等不离不弃的奖励。 还有,以后,就莫要叫我‘主人’了,我不喜欢,以后,就称我一句‘观主’吧!” 樊忠只是略作犹豫,就道:“是,观主,那明日我就让我家大子过来,听观主调教。 若是他有什么不听话的,任打任骂,观主莫要给我留面子。” “我会的!” 楚舟终是笑了笑,道:“樊叔,也莫要担心,若你家大子学的不错,我不介意代师收徒,再添一位师弟的。” “谢观主恩赏!” “好了,说正事吧,今天叫你来,主要有三件事儿需得你去做。” “观主您吩咐。” 楚舟微微挺直了身体,又从旁边取来一个小马扎,放到樊忠身后,摆手让他坐下,才道:“其一,师父已经下葬,玄真观的产业自是该由我全权接手,所以,我需要清点账目。” “其二,师父不在了,说不得就人心浮动。 所以,我需要樊叔帮我探探底儿,若是有人做些吃里扒外的事儿,总得处理一番。” 这说的是两件事儿,其实也可以看成一件,之前,也都是由樊忠处理这些杂务,充当的就是大管家的职位。 此时,听楚舟欲要接手,他也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道:“这是应有之意,观主允我通知下去,最迟这两日就有结果了。” 顿了顿,他还是再次开口:“可是,观主,接收产业虽是应有之事,但核心问题没有解决,也是无用啊!” “那薛府,那四海帮,还有那詹家,又或者还有更多人,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怎知我就没解决问题?” “啊!有嘛?” “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儿,就是安排人去白沙城收集消息,尤其是那薛府的,比如说那薛奴昨夜死于非命之类的? 以及,其他家族都是什么反应? 若是有,务必速速报我!” 楚舟说的轻描淡写,可樊忠就有些呆了:“您是说薛奴,薛府大管家死了? 他什么时候死的?昨日出殡,他不是还来吊唁了吗?怎么可能就死了?” “他当然死了,我杀的!” 楚舟微微侧头,看着樊忠道:“终归是得让某些人也认识到,我玄真观不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让他们也有几分忌惮。” “可是老主人的秘术?” “是!” “这就好,有这个就足够了。” 楚舟摇摇头:“就怕还有人贼心不死,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收集消息,看看那些人的具体反应。” 这才是楚舟最主要的目的。 他终究不过是来了没几天,对于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人情世故,人际关系,武力值之类的了解,都源自于原身的记忆。 而原身,说到底不过是十六七的少年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般的震慑,有没有作用? 又或者能到何等程度? 所以,他需要足够的信息,需要真正做到知己知彼,以支撑他下一步的行动。 请注意,他还有【开宗立派】的任务在,后续具体怎么展开,也是个大问题。 而樊忠的表现就更激动了,他得了任务,离开时脚步都充满了力量,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楚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忍不住笑了笑。 前世有一句话叫,人性禁不住考验! 其实樊忠做的已经非常不错了,在主家殒命的情况下,努力支撑起了玄真观的局面。 在楚舟清醒后,又努力配合他的各种行动。 执行力极强,且有不俗的调度安排的能力,杂七杂八的事儿在他手中,都被料理的清清楚楚。 也是勉励维持着玄真观这风雨飘摇的局面。 但是,他有能力有忠心,却不代表他就一定没有私心。 楚舟相信,私底下接触他的人,不会是一波两拨,现在他没动心,可以后呢? 时间久了呢? 这一切都很难说,所以,楚舟要把这种苗头掐灭在摇篮里。 所以,他给了一个学武的名额,也明确告知薛奴的死亡,有利诱也有震慑,给好处也让对方看到希望,就此彻底稳住对方的心。 这就是御下的手段! 原身自然不懂,但上辈子的楚舟也没少见,只是这次用上了而已。 也不得不说,效果斐然,只是下午,就有各种账目送了过来。 楚舟见了不少佃户,也见了几位掌柜,再是翻了翻账本,大致就清楚了玄真观的产业。 不算玄真观本身,也不算密室内的黄金和白银,光是上等良田五百亩,就是一份保障,一份地主阶级的认证。 你很难想象,在古代背景下,拥有土地所代表的意义。 再就是城内客栈一座,档次不高,但客流量还真不低。 粮食店铺两间,都有着完善的进货渠道,和对应的客户人群。 而这三间店铺,每月能给玄真观带来约莫五十两纹银的收入。 即使是刨去道观的各种开支,也有近三十两的纯利润。 别觉得少,在这个成年壮劳力一月赚不到一两纹银的白沙城,这笔收入就极为可观了。 再有,玄真老道也是个抠门的,以前都不舍得花销,密室内的那些银钱,就是这么攒起来的。 可楚舟是不一样的。 他大手一挥就给佃户免了不少租金,以前丰收之后,对佃户们只能留下三成,现在就成了三成五。 至于那些店铺内的雇工和掌柜,则是按照他们的工钱,又是多发了一笔。 其实算起来也没花费多少,但就这一个举动,已是收拢了人心。 而另一边,樊忠也是打探消息归来。 那薛府大管家之死,薛府遭了鬼祸之事,已是传的人尽皆知。 13:铁枪武馆 薛奴,薛府大管家,别看他就是个奴才,但他代表的是薛府的脸面。 且,行走在外,已经是比整个白沙城九成九的人,都更有体面了。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酒宴上,活生生的撕了自己的脑袋? 这种事儿,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信,但这一次,见证的人太多了。 且不说身份地位就不差薛明华多少的大人物,就光说那些个护院,奴仆,可都是真真看着的。 薛家当然下了禁令,但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只是极短的时间,薛奴凄惨的死法,就传遍了整个白沙城。 那些升斗小民,也就是看個热闹,不觉得有啥,可白沙城有些头脸的人物,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所以,玄真观的家财虽然诱人,但现在还敢动手的? 估计真的不多了。 而得了这个消息后,楚舟在反复确定后,终是卸下了身上的压力。 一切,还是按照他计划的发展了下去,至少短期内,没什么人敢找他麻烦了。 当然,这还是不够的! 纵观历史,将自己孤立在外,永远不是好事儿,所以,他还得做些什么,比如找一二个可靠的‘朋友’。 哪怕仅仅是面子上可靠都行。 不过,在此之前,楚舟还有一件事儿要做。 他终于摒弃了所有杂念,也不去想什么阴谋诡计,只是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又将自己丢在床上,闭眼,不过是两三个呼吸的样子,就沉沉的睡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纵观他穿过来的这段时间,白天待人接物,应付各种丧葬杂事儿。 晚上还得彻夜无眠,寻求破局之法。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睡个好觉了。 之前,还有生死危机吊着,脑海里的那根弦绷的太紧,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等到今日,确定那‘御鬼杀人’的震慑计划起了作用后,他就扛不住了。 而这一觉,他是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再次醒来,外界已是天光大亮。 躺在床上,混沌的大脑好半晌后,才恢复清明, 但他并没有急着起床,而是扭动着身躯,做了几个拉伸筋骨的动作后,才下的床来。 他漫步走到门前,打开大门,就见许澄和易淮两个小家伙在院中练武。 一个闭目沉思,身躯微微起伏,正在拿桩感气。 另一个则是演练游龙三式,打的虎虎生风,好不卖力。 而在一旁,还有个比他们更高大些的少年人,正一脸羡慕和崇拜的看着他们。 或许,就是他的目光,才让两个小家伙这般卖力。 听到开门声,易淮是最先扭头的,见是自家大师兄,一个垫步就到了近前。 “大师兄,你终于醒了啊?我们本来准备叫你的,可樊叔说你这些天太过辛苦,让你多睡一会儿。” 一个转头,他又看到了那少年人正在走近,又道:“这是樊叔家的大子,说是你应了,以后跟着我们一起习武,可是真的?” “真的!” 楚舟应了一声,又再次看向那少年人。 他有着和樊忠七成相似的长相,就是更年轻,也更稚嫩,皮肤也更加黝黑。 迎上楚舟的目光,就显得极为局促,想张嘴说些什么,但少年人的拘谨,愣是没吐出声音来。 顿了顿,楚舟问:“你叫什么名字?” “樊,樊铁虎,今年十四岁。” “知道让你来干嘛吗?” “我爹说,让我来跟着道长,嗯,观主一起习武。” “以后,每天早晨来此,我会授你武道,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观主!” “叫师兄!” 樊铁虎很激动,就差要跪下来了,易淮则两眼亮晶晶的,问:“大师兄,意思是,铁虎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 我就不是最小的了?” 楚舟斜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对自己排行最小,很有意见。 不过,他也没有否认,而是道:“好了,莫要废话了,给我打盆洗脸水来,再把益气补血汤拿来,还有通知李嫂,中午饭做早点。 下午,我们还得去一趟白沙城,有些事儿要办!” 一连串的安排下去,打发了三个小家伙,楚舟微微抬头,就觉得今日阳光璀璨,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 午后, 阳光正好。 阿大套上马车,楚舟则领着樊忠,去往了白沙城。 马车晃晃悠悠,速度不快,索性,玄真观到白沙城之间修有宽阔驰道,倒也不是太过颠簸。 而楚舟则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去。 一路上,他看到来往的行人,有的精壮,有的干瘦,多是推着独轮车,衣着破败,踏着草鞋,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他看到两旁枯黄的草地,看到连绵的山川,看到硬邦邦的冻土,看到了秋天的萧瑟。 而沿着视野的尽头,他还看到土黄色的城墙,看到披甲持锐的士卒,看到排队的人群和收税的官吏。 等入了城,又更热闹的几分,沿街开放的商铺,为生计奔波的小贩,成群结队玩闹的孩童,还有忙碌的行人。 这一切,是那么的鲜活,冲淡了楚舟那因穿越而带来的不真实感。 世界,已经不同了。 而他楚舟,也不是曾经的楚舟了。 一路无话,马车终是停到一条主干道上,一座高门大户的府邸之前。 门口两尊石狮子雕刻的栩栩如生,更有两个魁梧大汉环抱着胳膊,立在门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来人。 而门楼处,一道牌匾上是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 ——铁枪武馆! 到了地方,樊忠第一时间下了马车,走上前去和两位大汉交涉,并递上了拜帖。 而楚舟,就立在门前,看着那堪称豪气的大门,听着隐约传来的哼哈练武之声,眼神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这段时间,楚舟自是也没闲着。 他曾仔细翻看原身的记忆,妄图从玄真老道的只言片语中,去了解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 他也曾和樊忠聊天,在他的讲解中,去获取更多的信息,再努力拼凑这个世界的全貌。 只可惜,两个都没出过方圆百里的人,你指望他们了解千里之外的事儿,也不太现实! 倒是密室中的书籍,那些游记和故事中,让他知道的信息更多。 比如说,这个国度取名为‘运’,全称大运王朝,建国已有三百余年,国内有四府二十郡之地。 至于其运行体制,楚舟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本游记里记录的八个字——世家与宗门共天下! 世家可不是说就一个家族而已,而是以家族为主体,庞大的土地、产业、佃户、奴仆、家生子、以及宗族,构成了一个覆盖社会各个阶层的大网。 由此,税收、徭役、兵役皆是脱离不了他们的掌控。 那些流官到此,也得依托他们去管理地方,而典型的例子,白沙县县丞薛明华所在的薛家,就是如此。 而宗门大派则是以武力为主,他们有着完善的师徒传承,有着绝强的个人武力。 虽然武力不能代表一切,但有了绝对的武力,就有了说‘不’的能力,更可以掀翻原有的秩序。 所以,这一文一武,构成了大运王朝的基本运作模式。 当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世家和宗门也不是非黑即白的划分,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渗透与比拼。 至于这武馆,就是武道一途的最末端,可以看成是王朝和宗门势力的延伸。 就比如说这铁枪武馆,馆主魏金奎就曾是天泉郡虎煞阁的内门弟子。 虽学艺有成,出师后到了这白沙城开了这家武馆,但伱不能以为他们就没联系了吧? 事实上,铁枪武馆的优秀弟子,要么去考武举,入军队,要么都上了虎煞山。 为此,每年都得奉上大笔的供奉,钱财宝药,可是一样都不能少。 当然,铁枪武馆但凡是遇到没法解决的事儿,那虎煞阁也没法推诿。 否则,一个武馆,怎可能在这前门大街,占了这偌大的地方? 也就是说,武馆,可不仅仅是武馆,也是一方豪雄! 另一边, 铁枪武馆内,后院。 一个年约四十,虎背熊腰,其实雄浑的汉子,停下了舞枪的动作,有些诧异的侧头:“你说谁?谁来拜访我?” 守门的汉子赶忙道:“玄真观楚舟楚小道长,之前我曾见过,不会认错的。” “是他!” 魏金奎眉目紧锁,有些拿不准的嘀咕着:“他来见我是为何?” 一旁,另一个和魏金奎有八分相似,容貌却更显年轻,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子,有些好奇道:“爹,我听外面都在传,这位楚小道长接了他师父的衣钵。 前几天,那薛家薛奴就死在他的手中。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撕了自己的半个脑袋,吓得一群人差点屁滚尿流,也不知是真是假?” 魏金奎横了对方一眼:“方杰,你怎知这事儿就是他干的?” “咱们白沙城练武的不少,可会秘术的又有几个?能拿出这般手段的,除了玄真观以前的那位,还有其他人嘛?” 魏方杰倒也不惧他爹,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听说那小道长拒绝了薛家的招揽,他总是该有些底气才对?” “这倒也是!” 魏金奎略略点头,似乎挺满意自己儿子的分析,眼中精光一闪,笑道:“至于具体是不是,一会儿就知道了!” 再是扭头,他看向守门大汉,道:“还站着干嘛,快快有请,到客厅奉茶,莫要怠慢了。” 14:托庇 铁枪武馆, 客厅内。 楚舟端着茶盏,默默的赶着杯中茶叶,神色认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樊忠,就站在他的身后,微微躬身,不言不语。 等了不过片刻,楚舟就微微侧头,往大门处看去,就见一个昂扬大汉快步走来。 人未至,声先到,有洪亮的嗓音在大殿内响起:“哈哈哈,我说今日怎地阳光这般好,居然是小道长来访? 稀客稀客啊,招待不周,见谅则个!” 不得不说,虽是武人,但眼前这位似乎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 可楚舟没法忽略,那扑面而来的凶悍气息,似乎令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略略一顿,笑着拱手,道:“见过魏馆主,不请自来,也请原谅!” “客气客气,坐,请坐,上茶!” 魏金奎大手一挥,自是有女婢重新奉上茶水,再是分宾主落座,他就开门见山,问:“小道长至此,可是有要事相商?” “自然!” 楚舟这般应了一句,就看向四周,问:“此处说话,方便否?” “这是铁枪武馆,无碍的!”魏金奎自信一笑:“请但说无妨?” “这次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馆主,请看这个?” 楚舟伸手就自怀中取出一物,递了上去, 而魏金奎微微眯眼,结果只是扫了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这是?” “白沙城外,五百亩最上等的水田田契!” 魏金奎再次眯起了眼睛,其内似有精光绽放:“小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楚舟笑道:“我记得魏武师拥有举人功名吧?” “是的,令德二十三年,武举三榜第四名。不过,这和田契有何关系?” “我听说武举人名下是有免税田亩的?” “有!但和这份田契又有何关系?” 这话已是二次重复了,再开口,魏金奎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因为,甭管是文举,还是武举,只要是有了功名,就有相应的免税田亩,又名免赋田。 也就是说,这土地里的产出,都无需给国家交税,算是给有了功名的老爷们的福利。 由此,哪怕中举之前再是贫穷,只要中举后,就能聚了一大堆田地在自己名下,成为免赋田。 薅朝廷羊毛这种事儿,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正常的,也是被允许的。 但是,这种免赋田也是有限额的,比如说秀才这个级别,只有六十亩,而到了举人,最多不能超过千亩。 所以,这個名额,可是很稀罕的! 而这般稀罕的名额,你来了,拿着田契就想要? 这不是开玩笑嘛? 也无怪乎魏金奎的脸色不好看了,空口白牙要好处,你得多大的脸啊?! 不过,楚舟倒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他道:“我的想法呢,这五百亩上等良田就挂靠在魏武师名下好了。 每年的收成,除了佃户的那部分,余下的,我玄真观拿一成即可,够我们师兄弟吃喝就行。 余下的,皆可送到铁枪武馆这里。” “你当我铁枪武馆是要饭的?等等,你说多少……” 魏金奎都准备勃然大怒了,可似是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小道长,你刚刚说,谁占那一成?” “我玄真观啊!” “那余下的,都送我这里来?” “对啊!” 再是扫了一眼桌上的田契,魏金奎已是心平气和了。 只因为,这哪里是挂靠? 这分明是送钱又送粮嘛! 不过,魏金奎终究是人老成精,他微微顿了顿,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再问:“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就是不知,我铁枪武馆需得付出什么?” “不多,只希望魏武师能对外表达一些态度。” 楚舟直视魏金奎的眼睛,很认真道:“我师父走了,玄真观就失了庇护,光是我和两位师弟,守着这个家业,就如那稚子抱金过闹市,引来的都是觊觎。 自然得寻求庇护! 而铁枪武馆,是我认为最合适的。” “这样吗?” 魏金奎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也没有否决,而是一只大手按在桌上,以手指点着桌子,发出‘嘟嘟嘟’的响声。 足足盏茶的沉默后,他才是突然反问:“这些天,白沙城也发生了件大事,不知小道长可知?” 楚舟似是没半点迟疑:“您说的是薛府大管家薛奴自杀一事?” “是自杀嘛?” “自己扯断了自己的脖子,不算自杀嘛?” “所以,不是你干的?” “当然,是我干的!” 出乎意料,楚舟承认的很痛快:“他薛家想要将我玄真观扒皮抽筋,全部吞下,还不允许我杀个人了? 只把目标对准薛奴,就已经是给那位县丞留下脸面了!” “哈哈,我觉得那位县丞大人,不会喜欢你给他留面子的方式。” 魏金奎这般说着,似乎气势更胜,他盯着楚舟,问:“你既有如此手段,又何须我的庇护?” “要得,还是要得!” 楚舟满嘴谎话,张口就来:“若是我师父在,当然能无所畏惧,但我不是我师父,我还太年轻。 而且,秘术啊,您该是有所了解的,可以用作搏命,却不适合护身。” “所以,我得寻求和我实力相配的产业,有二三店铺糊口,再有玄真观足以立身,就可以了。 再多,尤其是很多人都奠基的上等田亩,还是早点送出去的好。” “所以,我来了,就是不知,魏馆主是否惧怕那薛家?” “呵呵,莫想用激将法,我吃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这点小伎俩,无用!” 话是这么说,但魏金奎依旧以手指点着桌子,在‘嘟嘟嘟’的声响中,客厅陷入沉默。 又是许久之后,他再次抬头,道:“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若是无碍,你这笔买卖我就接了!” “请说?” “玄真老道留下的秘术,到底是什么?” 楚舟略作犹豫,就道:“《伥鬼术》,可以以秘法拘禁死于饿虎之口的伥鬼,再驱使伥鬼杀人。 此法虽利,可缺陷也大,动用时需得提前做好准备,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这就是玄真老道死于非命的原因?” “是的!当时情况危急,那独角鬼速度太快,就算师父想用这《伥鬼术》,也是用不出来的。” “原来如此!” 魏金奎似是解了心头困惑,长身而起,道:“既如此,你这单,我铁枪武馆接了。” 楚舟也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谢过馆主了。” “现在,这般唤我就不合适了吧?” “那就谢过魏伯父了。” “贤侄安心,既然我应承了这件事儿,自是会护你们周全!” “如此甚好!” …… 来时,楚舟递上拜帖,是等待主人家发话,才得以入内。 而走时,则是铁枪武馆馆主魏金奎亲自送到门口,双方寒暄,又是‘伯父’,又是‘贤侄’的,好不热络,宛如做戏一般。 事实上,这就是做戏! 等楚舟登上马车,渐渐远去,魏金奎却是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边,看了许久。 一道人影悄然到了近前,也是探头看了一眼,才道:“以前,玄真老道拜访,我也见过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啊! 这一次,倒是刮目相看了!” “能在玄真老道手下活过来的,小家伙哪里有伱看到的那般简单?” 魏金奎吐出了这句话后,又问:“你觉得他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魏方杰歪着头细细思索片刻,才道:“我觉得至少得有七分真吧!七分真,三分假,该是差不多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需要我铁枪武馆庇护为真,《伥鬼术》该是半真半假,至于御鬼杀人……, 应该是真的!” 魏金奎缓缓点头,道:“无论如何,这小家伙已经有了在白沙城活下去的资本了,希望他会越活越好吧!” “那老爹,你准备怎么帮他?” “帮我约一下主簿,那五百亩的地契还是得变动一下的,再有,和你阿母说下,明天,我们去一趟城外。 好久没去给真武大帝上柱香了,我们连去三天。” “啊,要连去三天吗?” “拿了人的田地,总是要吧事情办得漂亮。”魏金奎斜了一眼,道:“这几天,你也跟着一起!” “我去干嘛?” “你去多和那小道长接触接触,就算套不出什么有用消息,那就多长长心眼也是好的。” …… 马车内。 楚舟不顾形象的瘫坐在那,以手揉搓着眉心,缓解着疲惫。 别看就交谈了几句话,可真说起来,那是句句机锋,容不得半点马虎大意,消耗的心神自是极大的。 一旁,樊忠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了:“观主,咱们真犯得着这么做嘛?” “你是在心疼那五百亩地啊?” “那可是足足五百亩的上等水田,当初,老主人为此可是用了不少手段,就这般送出去,实在是……” 樊忠说不下去了,他是真的心疼,楚舟却是睁开了眼,笑着道:“就为了我们玄真观的安稳,哪怕只是暂时的安稳,都是值了!” “再说,丢出去的东西,只是丢出去了而已,若我们足够强大,总有一天,它们会乖乖的再被送回来的!” 15:三月,游龙七式 白沙县属于标准的上县,光是人口就超十万户,丁口充足。 可白沙城同样很小,尤其是上层的圈子,消息流通的就挺快。 楚舟出入铁枪武馆自是不起眼,但五百亩上等水田的改换田亩属性,那就真的引人注目了。 更不要说,其后三天,铁枪武馆魏武师的妻子,携儿子女儿连续三天到玄真观焚香祷告, 那来来回回都是大张旗鼓,数十个精壮汉子开道,几乎把态度写到脸上了。 就是这般折腾了三天,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玄真观现在是铁枪武馆罩着的。 除非想和铁枪武馆直接翻脸,否则就别打玄真观的主意。 不得不说,魏金奎的信誉是没的说,事儿办得更是漂亮,这一通操作下来,楚舟都感觉自己那五百亩水田,是真的物超所值。 也是到了此时,楚舟再是反思这段时间的经历,以及自己的各项操作,渐渐的,心中就踏实了几分。 御鬼杀人,是为表现实力,震慑敌人! 代师收徒,减免田地租息,赏赐掌柜和伙计,是邀买人心,也是安内。 再加上铁枪武馆,是拉拢分化,寻找盟友,一致对外。 如此,三招连环,楚舟相信,白沙城的任何一方势力,再想对玄真观动手时,都得在心中反复权衡利弊。 他们得思考,为了玄真观的家业,直面铁枪武馆的怒火,是不是值得? 他们更得思考,若是打蛇不死,让那小道士逃了,是否有能力抗住必然到来的反噬? 鬼物杀人,那可是官府就不可能破得了的案子,搞得不好,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对于大人物而言,人死了,钱没花完,可不就亏大发了?! 如此,当这群人开始权衡利弊,楚舟的目的就达到了,而玄真观的安稳日子也就有了。 他甚至不求长时间的安稳,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儿,背着任务呢,到时候别人不搞事儿,他自己都得来。 只是现在,有了短时间的安稳,他终于可以苟起来发育一波了。 秘术的副作用太大,楚舟可不想像玄真老道那样,一夜七杀是威风了,可反噬之力,也让他成了药罐子。 这等选择,他可不会做! 这也是他不愿轻易驱使伥鬼,转而向外寻求盟友的原因。 但没了秘术,不是还有武道嘛? 这一次,他准备在《怒龙翻江手》这本武功上,好好的下一番功夫了。 …… 玄真老道出殡时,天气还挺好,即使是入秋了,也是阳光明媚。 可其后不过三四天,老天爷就是彻底变了脸色,就见天地间,寒风呼啸,秋雨连绵。 虽都不算大,但落在人身上,犹如刀子般切割着皮肤。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急转直下,自是一日比一日冷。 直至彻底入冬,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洒下,只一夜之间,已是银装素裹,天地间落得白茫茫一片。 常言道,大雪封山,虽不说到了冬日,就一定没了人烟。 可现实就是,大部分农家都寻不到那么多防寒保暖的衣物,也得尽量减少活动消耗,就只得缩在家中,靠准备好的柴火木炭御寒。 而这种状况,非得持续到开春之后,万物复苏,才会好些。 如此,玄真观终是安安稳稳的,渡过了三月时光。 此时,后院中, 一夜落雪终是停歇,而站了一夜桩功的楚舟,也是动了起来。 只见,一尊雪人骤然炸开,肌肉宛如波浪般鼓动韵律,雪花似箭矢般激射,荡起层层巨浪,露出了楚舟那健硕的身体。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常来说身形都略显单薄,原身也是如此。 可三月的进补和练武,此刻的楚舟却是筋肉饱满,皮肤紧致,更是在一呼一吸间,胸腹起伏也是越来越大。 只是片刻,就如同风箱抽动,‘轰隆隆’之声连成一片,真真的宛如怒龙长鸣,嘶吼声连绵不绝。 而伴随着龙吼,楚舟的筋肉皮骨,都似是活了一般在律动。 时而筋骨拉伸,身形拔高,匆匆间,体型似是过了两米。 时而肌肉喷张,皮肤绷紧,宛如精铁不可撼动。 时而块块肌肉在皮下游走,带动着气血,劲力,层层激荡,越聚越多,似要汇成涛涛江河,汹涌澎湃。 当然,维持这等状态并不容易,楚舟就没能持续多久,已是控制不住周身皮肤毛孔。 就见大量的热气蒸腾,自皮肤下冒出,再和寒气碰撞,似烟雾升腾,笼罩自身。 若是有外人看来,似是能察觉到这热量蒸腾,气血烘炉,仿佛看到一条扬天长啸的怒龙。 若是玄真老道在此,估摸着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因为,这赫然是《怒龙翻江手》的练脏法,怒龙吞! 只是,当热气散尽,显出楚舟的身影,他却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 “失败了,还是失败了!” 不是‘怒龙吞’失败了,而是他欲要将练脏法,统合到‘淬体’一关的尝试,失败了! 这也是他的突发奇想,既然‘筋肉皮骨’四关可以一起练,化作淬体境,那能不能把五脏六腑,一同捎上呢? 抱着这个想法,他做了极多的尝试,从理论上的规划,到一步步的设计,再到对练脏法的研究,到最后的融合…… 他是耗费了极多心力的,但实际尝试,却是栽了好多个跟头。 就如昨夜,他愣是在雪中站桩,调息了一整夜,自觉掌控力已是到了现阶段的巅峰,也成功用出了练脏法。 可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至于原因? 他总结了很多,但最关键的该是有两点。 其一,脏腑太脆弱了,非得是跨过‘筋肉皮骨’四关之后,对于气血和劲力的掌控达到了入微的层次,才有可能真正的做到强化脏腑的程度。 这一点,他其实勉强做到了,哪怕是为此,整整花了一夜时间蓄养精神。 其二,练脏法的原理,还是通过超高强度的呼吸吐纳,激荡气血和劲力循环,一点点的渗入五脏六腑。 但这对体魄的要求就是极高了。 刚刚,楚舟最后功亏一篑,就是因为那般吞吐呼吸下,已经锁不住气血劲力了。 周身热量蒸腾,劲力散乱,就代表着他的失败。 不过,楚舟倒是没怎么失望,没成是没成,但他对于练脏境也有了不少认知,不算亏! 冬日破晓,冷风如刀,就那般刮过,楚舟突兀的就打了个哆嗦。 他可没到寒暑不侵的地步,在气血劲力运转之时,还能抵抗。 可现在,那股‘气儿’卸了,他就有点扛不住了。 不过,楚舟依旧没有往屋子里躲,而是抬手摸出個药瓶,倒出三枚药丸,就丢入嘴里,咀嚼起来。 补血益气汤药自是不俗,但那仅止于壮大气血所用,到了淬体境,虽有用,却也有限了。 所以,就有了这强筋壮骨丹。 顾名思义,最是适合强健筋骨,壮大体魄所用,也是《怒龙翻江手》的秘籍中,记录出的进阶药方。 论药效,自是好的,不过是呼吸的功夫,楚舟就感觉到一股股热流自小腹处往周身流窜。 因寒冷而冻僵的手脚,都是暖了起来。 好,自是好的,但制作起来,也是昂贵啊! 且不提繁复的制作流程,就是其中添加的诸如人参、虎骨、鹿茸等昂贵药材,就将每颗药丸的成本价,推到了五百个大钱的地步。 到了楚舟这里,因‘筋肉皮骨’齐练,非得加大药效才行,每次都得连用三颗。 就这,修炼一次,就是一两银又五百个大钱的支出,贵的超乎想象! 但贵,也有贵的道理! 刹那间,楚舟就已是动了起来,他脊椎如大龙,身躯似蟒蛇,随意扭转,筋骨摩擦,‘噼里啪啦’的爆响声就已传开。 再是身形一纵,龙身腾空,一瞬跃出数米开外,四肢舒展到极致,就见气血奔涌,劲力如潮,直达筋骨末梢,似是要透体而出。 落地时,四肢轻若鸿毛,但地面积雪飞溅,宛如小型的冲击波。 再是一个提气,楚舟已是直挺挺的站起,只见气血汇聚与手,劲力奔涌而出,双爪似疯魔般出击。 只听‘嗤嗤嗤嗤’的破空声传来,虚空之中,已是骤然多出上百道爪影横空,纵横四方,威势惊人。 同样的‘游龙三式’,可此时楚舟再是用出,早已不是之前的模样了,声势更是煊赫十倍不止。 但这还没完,‘游龙探爪式’结束后,楚舟又是身形一纵,体态似龙蛇,不消片刻,已是迈出二十八步,在后院中划出一条条奇特的痕迹。 此为,‘笔走龙蛇式’! 再是姿态一变,楚舟身形下蹲,头颅高昂,似龙盘虎踞,威武霸气。 此为,‘龙盘虎踞式’! 再是双腿如龙尾,一脚接着一脚踢出,时而迅捷,时而刚猛,时而临空,时而跺地,时而绵柔,时而莫测…… 只是单纯的腿法,居然演绎出种种特征来,端是不可思议。 此为,‘蝉蜕龙变式’! 及至最后,楚舟又是大踏步在庭院中走起路来, 虽看似只是行走,但姿态却甚是威猛,顾盼间,自有一股龙威煞气弥漫,越积越厚,愣是让旁人不敢直视。 此为,‘龙行虎步式’! 如果练脏法融入成功,该是还有第八式,楚舟已是想好了名字,就叫‘龙吟虎啸式’。 只可惜,这个世界将‘筋肉皮骨’四大练并在一起,练脏境又单独划分,是有其道理的。 可即使如此,游龙三式,也是扩展到了游龙七式,已是可以淬炼到了‘筋肉皮骨’的各个位置,几乎所有大劲,大肌肉群,骨骼皮膜。 而这,就是冬日三月,楚舟的成果之一。 16:重塑,淬体 当玄真观有了一定时间的安稳后,楚舟干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其他,而是彻底肢解中品武功《怒龙翻江手》! 是的,就是彻底肢解,然后重塑! 如果说之前的优化,是对白发仙人演法的验证,也是确定自己的金手指,但那终究只是一夜之间的成果而已。 理念有了,收获也是不俗,可就细节而言,自是欠缺打磨。 且,后续的修炼之时,他脑海中冒出来的优化之法,还不是一个两个,总觉得还有不少可以改进的地方。 之前,没时间也就算了,可现在稳定了,他自是要做一次全面又整体的复盘, 再将《怒龙翻江手》优化到,他现阶段能做到的极致。 当然,这种优化自然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而是以《怒龙翻江手》的秘籍为基础,以白发仙人的演法为指导,以‘筋肉皮骨’四关齐头并进为理念,进行的二次优化。 也是在这种理念下,楚舟将《怒龙翻江手》划分成了三个境界,即初境、淬体境和练脏境。 初境,顾名思义就是学武之初,除了要强健体魄之外,最重要的就三个方面——大药,练法和桩功。 大药是最重要的辅助,要的是补充和增加气血,而练法则是消耗气血,人体就是在这种补充和消耗之间,不断的强壮起来的。 而人身的强壮,自然会带来气血的茁壮和澎湃,自是用桩功更好拿捏。 至于劲力,按照楚舟的理解,就是那股子贯穿体内筋肉皮骨的力量,人身活动之时,先天就有,但凝练的奥义,就在于发力方式,在于劲力汇聚。 唯有拿捏了气血,凝练了劲力,才算是初境圆满。 这虽然只是学武之初的指标,但也是划分学徒和武者的分界线。 再后面,就是淬体境了,以气血和劲力的贯通、冲击和循环,辅以各种练法,从而达到淬炼自身体魄的目的。 这一点,传统武道之中,‘筋肉皮骨’四关,其实各有妙处。 比如说练筋境,除了增长气力外,最是能提升身体的灵敏和速度。 大筋一弹,整个人就像是离弦之箭一样窜出去了,本能反应比大脑指挥的还要快。 再说练肉境,又名练力境,主要就是增长气力,将一块块肌肉全都练成粉红肌,爆发力和持久力都有极大增幅。 也是到了这一境界,武者的战力会有极为明显的增幅,一般到了练肉圆满,双臂一展,能有五百斤的气力。 可披五十斤铁甲,持兵戈,奔行百里而不辍,上了战场都是能先登的猛士。 至于练皮境,不仅仅练的是皮肤,更是皮肤之下的隔膜, 所谓皮膜一体,淬炼有成后,几乎可以无视普通的刀枪剑戟,砍上去,最多就是破皮而已。 这一关有成,最大的好处就是防御力大增,在箭矢漫天飞的战场上,存活率大大增加。 至于练骨一关,看似寻常,却是四大练中最重要的一环。 无论如何,人体都是由骨骼支撑起来的,而练骨有成者,最直观的好处同样是气力大增。 千斤之力,不过寻常,若是碰到天赋异禀者,更有倒曳九牛之力。 除此之外,以筋骨发力,带动皮肉,才能将攻杀之法发挥到极致,战力暴增。 即使是在白沙城内,四练大成的武者也是极少的, 甭管是放到哪個家族,又或者武馆帮派,都是核心力量,可以镇场子的强人。 好吧,以上这些,自然不是楚舟单纯的闭门造车能了解的,而是他自铁枪武馆魏方杰处套出来的信息。 如果说魏金奎的妻子,纯粹是为了应付差事,来了后,参拜一下真武大帝就完事儿了。 那魏方杰,就是真的对玄真观很感兴趣了。 三天后,魏金奎的妻子就不来了,可这位铁枪武馆的大弟子,魏金奎的次子,则没少跑玄真观来溜达。 楚舟刚开始时还有些几分戒备的,总觉得对方的眼神很诡异,后来在确定对方性取向正常后,就淡然很多了。 他自是知道,对方这般殷勤,其实更多是对《伥鬼术》感兴趣。 但他还真不在意,一门缺陷如此之大的秘术,如果有必要,就算是给出去又何妨? 当然,前提是对方以足够的利益交换! 而以这门秘术为饵,楚舟就从魏方杰身上,得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武道的信息。 哪怕都是基础内容,但对楚舟而言,依旧是效用不俗了。 也是得益于他的帮助,楚舟彻底完成了对游龙三式的优化迭代,并扩充到了七式之多。 所谓淬体境,就是以气血和劲力淬炼体魄,筋肉皮骨不分家,得一并淬炼了,得齐头并进。 不过,即使是齐头并进,可每一式也都是有区别的。 比如说第一式,龙游浅滩,最主要的是以脊椎为大龙,浑身骨骼淬炼为主,再带动周身筋肉,效果为辅,但对皮膜无用。 而第七式,龙行虎步,那看似只是一步步的迈动,却是气血和劲力如涛涛江河,冲击皮膜。 若是此时触碰他的身体,就会发现他皮膜在以一种小幅度,但密集的姿态颤动,体表温度也是极高。 再有,‘游龙探爪式’熬炼的是上身,双臂的筋骨皮膜;而‘蝉蜕龙变式’则是淬炼双腿和腰腹大力。 至于‘笔走龙蛇式’,练的是身法,是浑身气血劲力的爆发,而‘龙盘虎踞式’则于无声处听惊雷,是孕养,是沉淀。 别看只有七式,但这绝对是楚舟精心设计的,几乎可以鼓动气血和劲力,淬炼到自身的大部分区域。 是的,只是大部分而已! 还有些小的肌肉群,不起眼的骨骼,隐晦的筋膜,就是力有不逮了。 但也没法子了,因为,楚舟能拿出来的积累,已经用完了。 哪怕是游龙七式的后四式,也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取材自玄真老道的收藏,那些低品功法中汲取有用的部分,演化而来。 比如说‘蝉蜕龙变式’,就源自于《鸳鸯腿》;‘笔走龙蛇式’则脱胎于《草上飞》。 可就算如此,也是够用了! 三个月不长,可就是这般边改边练,再是不断的优化,等游龙七式彻底成型后,楚舟衡量自身,就只觉已是淬体过半了。 按照这个世界的算法,至少也是练肉境圆满,气力大增,有五百斤大力。 可楚舟试过,他可以轻松拨弄千斤巨石。 而这,就是功法的优势所在,也是四关合一的合理之处。 他随意发力,牵动的都是筋肉皮骨全数在运动,承受力远超寻常武者,爆发力更是出色。 时间匆匆,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楚舟再次停下时,已是演练了三遍游龙七式。 偌大的庭院,满地的积雪被他练武带起的劲风和热气蒸腾,已是彻底融化。 地面石块被雪水洗刷,竟然更显几分干净。 “呼……” 楚舟张嘴一吐,一道气息如剑窜出,击打在地面上,还发出‘砰’的一声响。 再睁眼,许澄、易淮和樊铁虎就站在走廊下,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家大师兄。 易淮最是激动:“师兄,你说,你说我啥时候能像你一样厉害啊?” “好好学,好好练,用不了多久,你们会比我现在更厉害?” “这怎么可能嘛?” 易淮嘟囔了一句,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许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大师兄说的是现在的他? 等你到了这个境界,师兄早已经不知多厉害了,笨!” “我笨也是你敲坏的。” “那我多敲两下,看能不能把你敲的更聪明些?” “滚滚滚,才不要你敲我的头呢!” 俩人日常斗嘴的时候,樊铁虎已经上前一步,道:“师兄,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好!” 楚舟也不理会斗嘴的小家伙,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也就是之前师父的屋子,现在是他的了。 那里,已经放了一个巨大木桶,热气升腾,还有浓重的药香传来。 楚舟直接扒了自己的衣物,一个跨步,就踏入这足有五十度的水温中。 嘶…… 一声吸气,他立刻拿了个桩功,看似不动,其实气血和劲力在体内奔涌,层层叠叠,冲刷身体各处。 更有一股股药力透过皮肤,进入他的身体,消耗的气血和劲力就在不断的恢复。 他的体魄,就在这种消耗和恢复间,不断壮大。 外练、内服、肉食管够,再加上药丸、药浴,每日足有三银子的消耗,才是支撑楚舟这般快速精进修为的根本。 穷文富武,在这世界体现的淋漓尽致。 “好了,你们也给我动起来,莫要偷懒。” “是!师兄……” 房间的窗户洞开,楚舟一声大喝,三位师弟立刻就动了起来。 一碗碗补气养血汤灌入体内,他们各自拿了个桩功,就自顾自的演练了起来。 虽同是师兄弟,但他们三人的进度,却是有差距的。 最好的是易淮,已是真正感知了气血,拿捏住了劲力,成就武者了。 现如今,正在全面学习游龙七式,楚舟指点时,十句有五六句都是落在他的身上,纠正他的动作。 而许澄虽是二师兄,悟性极高,但资质就差了些,现在只是拿捏了气血,但劲力的凝练还没到位。 所以,他主练桩功,在那里双手似环抱个球,身体不断的起伏,寻找那一丝感悟。 值得一提的是,许澄虽武道资质差了些,但医道上天赋是真的不俗。 楚舟已经把玄真老道留下的医书,都给了他。 现如今,玄真观麾下佃户,十里八乡的农夫,但凡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寻他给瞧一瞧。 十二三岁的医师,真的比武道有成还不可思议。 而最让楚舟惊喜的,其实还得数樊铁虎! 17:算账,圆满之相 樊铁虎,论天赋比不上易淮,论悟性比不上许澄,但他有两点特质,却是让楚舟刮目相看。 其一,他天生筋骨强健,体型高大,即使是没修炼武道之前,都能轻轻松松扛起百斤重物。 请注意,他只有十四岁,而这般体魄,已是不逊于寻常成人了。 但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性。 或许是性格类父,他虽不善言辞,但性情坚韧,做事认真,对于楚舟的吩咐,几乎是不打折扣的去执行。 似乎肉体上的疲累和痛苦,对他而言,像是没任何感觉一般。 他练武,初时不够惊艳,只是一板一眼的跟着做,但在迈上正轨后,就显出了好处。 许澄训练一个时辰,他能坚持到两个时辰。 易淮在榨干体力,肌肉酸软后,就躺在地上不愿动了,可他依旧能不折不扣的完成既定的训练计划。 他的成长,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行,是稳扎稳打的进步,是每一点付出都有收获。 三个月时间,自然还是不够的,但楚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进步。 而以这等速度,再有三月,他就该双双入门,拿捏气血,凝练劲力,成就武者了。 别觉得这速度慢了,和楚舟比,自然什么都不是。 可若是放到白沙城武馆中,六个月成为武者,哪怕是资源管够,都称得上一句‘天才’。 就以魏方杰为例,有他父亲的言传身教,从小又是各种药浴泡着,可真的开始练武时,也是花了九個月的时间,才成就武者的。 而这,就已经足够他到处吹嘘了。 当然,要说缺点也不是没有,最大的问题就是识字不多,他上过私塾,但也就一年而已。 不过,这是可以学的,楚舟自然没时间教导,所以,许澄接了这个任务。 思绪飘飞,楚舟衡量着自己三位师弟的修炼进度,嘴巴同样没停,不断的出声指点,直至引导着他们彻底进入修炼状态后,才微微偏头,看向他处。 这屋子之前属于玄真老道,自是整个玄真观最好的房子,不仅仅是布局,更是因为面积够大。 当楚舟入住,就有了不少改变,比如说这特大号,用作药浴的木桶。 再比如说木桶旁边,安置的一方长桌。 此时,桌子上摆了不少纸张,散乱的放着,而压在上面的,赫然是一本已经装订好的秘籍。 没错,这就是二次优化后的《怒龙翻江手》,如果按前世的说法,也就是《怒龙翻江手2.0版》。 估摸着,就算是《怒龙翻江手》的创造者看了,也只会觉得似是而非。 当然,按这个世界的评级,他依旧是中品武功,因为,上限就在那,练脏圆满已是极限。 但在淬体一道上,这门武功已经算是脱出樊笼,远超同济。 换而言之,这也将是玄真观最重要的奠基武功。 【开宗立派】这个任务的内容很含糊,但用屁股想,都是得建立一个完整的宗门。 而宗门,最重要的不是势力范围,也不是弟子门人,而是一套拿得出手的,完整的传承体系! 《怒龙翻江手》虽上限不高,练脏已是极限,没有通脉境的部分,但在白沙城这地方,一个小门派来看,也是够用了。 至于后面的? 后面的再说呗! 这是个武道世界,还能缺了功法不成? 再说了,他还有仙域游戏,现如今,他对这个游戏可是很期待的。 当然,功法有了,后续的,就是该怎么为玄真观扬名了? 直接杀上薛府,把薛府灭了? 事儿倒不是不可以做,楚舟不喜杀人,但对那个有龙阳之癖的薛家家主,恶意满满。 但那位怎么都占了县丞的名头,要是真不顾一切,引来了朝廷的关注,或者其他宗门,那就不好玩了! 这般想着,楚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还假模假样的叹了一句。 “刀已磨好,就是不知敌人头在何方?” 好吧,这是楚舟矫情了! 但也可见,三月时间,武道有成后,他的心态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 …… 时光匆匆,又是月余时间,在悄无声息间流逝。 这一月间,楚舟在此方世界过了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年节。 有不少佃户拖家带口到玄真观拜年,田契属性变了,但归属权还是玄真观,这个倒是没变。 当然,也少不了掌柜的领着伙计到此,向他问好。 老实讲,他也就十八而已,看着一群五六十岁的老人家,要给他下跪行礼,就只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不过,这也是规矩,他不适应,但是得学着习惯。 然后,他也依着往年的惯例,大摆筵席,留下众人吃了顿好的,又给所有的孩童都包了红包。 再后面,他还领着三个师弟,去了趟白沙城,买了不少礼物,拜访了魏金奎。 该说不说,虽是一场交易,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双方关系自是近了很多。 这‘伯父’和‘贤侄’叫起来,也没了之前的别扭,而魏方杰,也领着他们逛了逛白沙城。 年节期间,白沙城倒是热闹了许多,往来的行人冲散了冬日里的冰寒,甚至给白沙城都添了几分热闹。 也是在这里,魏方杰还和他说了另一件事儿。 年后,魏金奎会带着妻儿老小去一趟天泉郡,虎煞阁。 这不是虎煞阁的要求,只是有这么个习惯,内门弟子在年节之后,会齐聚虎煞山。 说是为宗门庆贺也好,说是联络感情也罢,总之,虎煞阁弟子之间的关系较为亲密,这个习惯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这个和楚舟无关,和他有关的是——魏金奎会有十来天到一个月左右,不在白沙城内。 这段时间,玄真观需得提高警惕! 当然,话虽如此,但魏方杰并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事儿,因为,他不认为以薛府为首的势力,敢动什么歪心思! 他们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又不是死了,铁枪武馆的面子也不是这么好落的。 若真到那一步,魏金奎必然是要发飙的。 好吧,魏方杰不在意,楚舟其实也没多在意。 他倒不是高估薛家的节操,只是单纯的自信,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所以,这不过是一带而过的交谈罢了。 而等年节过后,天气迅速转暖,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天地似是解冻了一般。 田间地头变得泥泞不堪,暖风一吹,就有嫩芽从大地里钻了出来。 此时,玄真观,书房中。 刚刚练完武的楚舟,随手将宽大的道袍一脱,丢到一旁,就那么赤膊走到书桌前,随意的翻看起账簿来。 好吧,即使是心中有数,可只是翻了数页,楚舟就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这账目是许澄所记,非是玄真观每日的支出和收入,而是自四个月前开始,他们师兄弟练武后的各项支出。 从刚开始的,只有补气养血汤,到后面的强筋壮骨丹,药浴,还有添置各种锻炼身体用的器具。 比如说木人桩、各种重量的石锁、以及一套包含刀枪剑戟在内的武器。 四个月下来,总计支出超过四百八十两银子。 这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楚舟消耗的。 那些个汤药、药丸、药浴,哪怕都是玄真观自己配的,成本价,可各类药材消耗依旧是不打折扣。 而整个玄真观的收入,也就只有一间客栈,两间粮铺,约莫一百两左右的盈余。 没办法,冬日时节,粮铺的收入倒是足以保证,但客栈就没多少人了,收入也略有降低。 也就是说,四个月,玄真观的结余是负三百八十两。 地下密室内,散碎的银子倒是还剩些,可五根金条就余下三根了。 而这就是练武的耗费! 就这,玄真观还只是供养了他们四个人而已,楚舟真的不敢想象,要是真的开宗立派,开销得有多大。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将手中账本一关,楚舟起身,立在房间的空处,又是长吸了口气。 蹦蹦蹦蹦…… 一声声脆响传来,恰似弓弦弹动,清脆悠远。 再看楚舟的身体,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时不时的就有一根大筋弹起,带动肌肉时而松快,时而紧绷。 但这还没完,只听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已然似一个百人队在拉弓放箭。 再看楚舟,浑身大筋突起,一涨一松间,连成一片,宛如囚笼一般,死死的锁住全身劲力。 此为,练筋圆满之相,又有个名字,就叫‘筋似霹雳弦惊’! 又是片刻,楚舟长舒了口气,浑身大筋平复下去,再是骤然吸气,就是全身肌肉鼓起,层层叠叠的膨胀,充血,突出。 原本,楚舟不算宽厚的身体上,可不过片刻,那一块块肌肉凸起,显出了鲜明的轮廓。 就那么眨眼的功夫,他已经从瘦弱小生,变成了魔鬼筋肉人, 肉眼可见的力量在他体内翻涌,似是一举一动,都能炸出气浪来。 此为,练肉圆满之相,又名,力可倒曳九牛! 第三次吐气,楚舟的气血消退,劲力归巢,膨胀的肌肉恢复正常后,又是长吸了口气。 这一次,只是一个呼吸,楚舟的体态又膨胀了一圈。 但那不是肌肉的鼓胀,而是皮膜的紧绷。 所有的毛孔似是闭合了一般,显得越发紧致,更有皮肤下的隔膜鼓动,外表看着仿佛泛着淡淡的金铁之色。 光是看上去,都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此为,练皮圆满之相,又称,体如金刚不坏! 18:老道士,缘由 最后一次吐气,楚舟体内再次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和大筋弹动不同,这一次如瀑布垂落山崖,汇入大河,轰隆隆声不绝于耳。 那是全身筋骨抖动,摩擦之音,带动的就是体表空气,似是多了一圈涟漪,不断向外扩张。 而楚舟自身也是节节拔高,不消片刻,已成了身高两米的魁梧大汉。 但这还没完,又是一个呼吸,骨节噼啪作响,又不断缩减,成了身高不足一米五的矮子。 此为,练骨圆满之相,又称,骨似绵柔伸缩自如! 再是呼吸吞吐,楚舟已是恢复常态,体内气血平复,劲力归巢,又有细密的汗珠从体表渗出,起了一层细汗。 哪怕是他,这般演示,也都显得有些勉强。 但是,楚舟拍了拍自己这具身体,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说上述的‘圆满四相’,都是这个世界武道的说法,放楚舟身上,并不合适。 但短短四个月,就能达到这等程度,楚舟是满意的,好吧,是非常满意! 如果按这个世界的算法,他现在已经是四关大圆满,武者极致了。 放白沙城,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只要他再将练脏法入门,到了外面,就可以被尊一句‘武师’,和魏金奎都是同一个级别了。 至于练脏法有没有难度? 对别人来说,难度极高,对楚舟而言? 难度?那是什么? 他之前不是成功过嘛?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这個世界的标准,对楚舟来说,淬体至此,最多也就是刚刚迈入后期。 距离圆满,还有一段路要走! 这可不是他吹,因为,即使是现在,他每次服丹,药浴,外加游龙七式淬体,依旧能感受到明显的进步。 最多,之前是高速路上狂飙突进,现在是到了高架上,只能按着八十码的速度驰骋。 可就算如此,对于这个世界的武者来说,那依旧是难以理解的修行速度。 所以,这钱,是真的没白花! 楚舟这般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再看那账本,就不怎么心疼了。 只是,该如何挣钱,就得提上日程! 也不知是不是练武的缘故,心怀利器,杀心自起,楚舟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居然不是做生意,赚小钱钱,而是劫富济贫,抢他丫的!!! …… 夜,已深。 当楚舟吹灭蜡烛,整个玄真观就彻底陷入黑暗,宛如蛰伏的巨兽,静静的沉眠。 可在数里开外,又有一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他们全都身穿黑衣,头罩黑巾,只余下一双眼睛闪烁着幽冷的光。 他们在黑暗中前行,连火把都没有点燃,速度自然不快。 时不时的,还有人开口,低沉又压抑的交谈声,在黑暗中响起。 “老大,老大,这单生意咱们真的要做吗?听说那玄真观的小道长,是真的可以御鬼杀人的?” “御鬼?你见过啊?” “没,没见过,可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该不会有假吧? 那薛家的大管家,平时眼睛都快顶到天上去的人,就那么被摘了脑袋,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要是真的,为什么他不直接摘了薛老爷的头颅呢? 而且,要是真这么厉害,玄真老道又怎么会被那独角鬼割了脑袋?” 黑夜中,老大的声音是那般的信誓旦旦:“所以,都是骗人的,不要信!!!” “可是老大,玄真观和铁枪武馆交好,这总做不得假吧?那位铁枪追魂魏武师,我们也惹不起啊?” “我知道惹不起,但是,那位魏武师在吗?在白沙城嘛? 干了这一票,我们在低调点,他就算是回来了,能找到我们头上? 而且,就算要寻仇,他不该去找薛老爷嘛?” “这,这,这……,老大,为什么我感觉还是有些不靠谱?” “好了,莫要废话了!” 顿了顿,他声音低沉了些:“你们以为我想来啊?那薛老爷找到了我,开了条件,你们以为我还能拒绝?” 老大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又带着些许狠厉:“事儿办好了,自是有我们的好处,城北划拉了五条街给我们,往后兄弟们就是吃穿不愁。 可要是不做,我们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着,所以,该怎么选还用得着我说?”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静,片刻后,就有人嘶哑着嗓子道:“拼了就是!” “对,我们拼了!” “拼了!” “砍死他们,我们就能活的更好!” 沿着驰道前行,他们越走越远,借着零星的月光,远处,山脚下,玄真观似在黑暗中显出了轮廓。 到了这里,所有黑衣人都不在说话了,只是他们握着武器的手,越发用力。 只是,他们不知,在后方,数百米开外的地方,同样有两个人紧紧的跟随。 他们披着一件近乎不反光的蓑衣,头戴斗笠,亦步亦趋的跟着这群‘乌合之众’,随意的像是在自家院子里闲逛。 直到那群人被激的起了凶性,才有一人开口:“这老大倒不是真的笨蛋!” 另一个人嘶哑着道:“可惜实力太弱,马前卒而已!” “还是得小心些,说不得那人是有些御鬼手段的。” “有主人给的宝贝,我们何须惧怕?” “但那是主人的宝贝,能不消耗,就不消耗!”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克制自己的!” …… 薛府, 客厅中又是开了一场酒宴,但这一次落座的,唯有俩人。 白沙县县丞薛明华并没有坐在上首,而是坐在侧边,另一边则坐着一个身穿明黄道袍,脸上褶皱极多的老道人。 老道人看着并不起眼,头发乱糟糟的,道袍也是破破烂烂,打了好些个补丁后,就成了一个个口袋,内里似乎塞着不少东西。 但就是这邋遢老人,有一双极为特别的眼睛,没有老人的浑浊,也没有少年人的清澈,更没有中年人的疲惫, 有的就是平淡! 平淡到不起丝毫波澜,平淡到看活人和死人没任何区别。 薛明华就不喜欢这双眼睛,被对方盯着,有种寒意从心头冒起。 由此,他三番五次的想要活络气氛,都以失败告终。 而那老人,就是看他拙略的表演,才是幽幽道:“薛老爷不用这般麻烦,我拿了你的钱,自是会把事儿办得妥帖。” “呵呵!” 薛老爷干笑两声,似是没话找话的问:“就那几个废物,真能将玄真观拿下? 那御鬼杀人……” 说到这,他身体一抖,似是被吓着了,左右环顾后,才低声道:“可是我亲眼所见!” “他们就是试探用的耗材,后面跟着我两个武仆呢!若是对方无甚本事,我的两个武仆自会拿下。 若是真有些御鬼的能耐,他们也会逃回来,再由我出手解决!” “刚好,有些东西放在玄真老道那里很久了,也是该拿回来了?” 此言一出,薛老爷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的道:“您和玄真老道认识?他还取了你什么东西?” 老道人咧嘴一笑,皱纹拧巴到一起,看着甚是吓人:“《伥鬼术》,也就是玄真御鬼的手段,当初,可是从我这里取走的。 你说我和他是否认识?” “这,这?” 薛老爷就觉得一股凉气直窜脑门:“那您,您这是?” “你以为是你寻到了我?不,其实是我想让你寻到我罢了。” 老道人笑的更加温和:“所以,你答应我的钱财,可是一分都不能少!” “不少,绝对不少!” 薛老爷有种事态即将失控的感觉,但到了这时,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个,我答应的绝对不会打折扣,只要玄真观彻底死绝。” 老道人倒是突然来了兴趣:“我其实也有几分好奇,不知薛老爷可愿为我解惑?” “您说?” “据我所知,那玄真观的小道长虽杀了你的家奴,但也只是杀了家奴而已。 警告的意味多过其他! 再按照你们这些人的行事风格,怎么也不会拼个伱死我活才是?” 薛老爷似是早有所料,神色稍顿,就开口道:“那小家伙确实是只想着警告,但是,他警告的太好了。 一个人在我面前,自己撕了自己的脑袋,鲜血喷射数米高,又落到我的脸上。 你知道那有多么吓人嘛? “自那天以后,我每每入睡总是梦到那般可怕场景,夜夜如此,已成心魔,挥之不去。 所以,唯有杀了他,灭了玄真观,我才能念头通达。” 老道人点了点头,道:“这个理由也算可以吧。不过……” 话到此处,他咧嘴一笑,带着满满恶趣味:“我略通医术,观薛老爷面相,受了惊吓是真,夜夜难安也是真。 可除此之外,肾气亏损,精元难固,房事不济,也是一方面吧?” “你胆敢说我不举?” 像是触了逆鳞,薛老爷直接跳了起来,脸憋得通红。 没法子,是个男人被说‘不行’,都没法忍,更何况,薛老爷还是个要面子的。 事实上,吓没吓着外人不可知,唯有每次房事的难以为继,让这位薛老爷的恨意,如溪水汇成河流般,越拉越深。 此时被老道人点破,要不是还有几分理智,他就要杀人了。 但老道人半点不慌,他伸手往下压了压,道:“我有一药方,可助薛老爷再展雄风,大杀四方,不知薛老爷要不要啊?” “啊啊!” 刚刚还怒气勃发的薛老爷又坐了下来,立刻道:“要!当然要!” “就是这价格贵了些?” “贵就贵了,我买!” …… 玄真观, “啊……” 一声惨叫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也惊醒了楚舟,他一个激灵,浑身筋肉弹动,整个人就那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再是看向屋外,他目力所及,似有人影幢幢,如妖似魔! 19:练胆,杀人 一个跨步,楚舟已是下了床榻,他随手套上一件衣衫,就准备往屋外走。 只是踏出两步,他似又想到了什么,陡然一停,转了个方向,就在一张桌案前停下。 这桌案上供着的是玄真老道的灵位,墙上更贴着一张画像,画中老道手持拂尘,倒骑青牛,自是有一股飘逸出尘的气质。 呃,这画像是楚舟专门请人画的,真就是玄真道人见了,估计都不一定认得出是自己。 而桌案上,香烛贡品自是一应俱全,更有一方三耳香炉,点了三柱清香,已是燃到了尽头。 楚舟也顾不得其他,随手打翻了香炉,就从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木牌,以粗布擦拭干净,显出了猩红的颜色。 正是,收了那伥鬼的阴沉木木牌。 按《伥鬼术》的法门,这伥鬼养在自己体内,受罪的是自己,亏损的也是自己,但供养的同样是自己,自然无需多做其他。 可楚舟以阴沉木做木牌,自己倒是省事儿了,可伥鬼,还是需得有‘吃食’的。 就像人,哪怕充作奴仆,你也得管人吃喝一样。 所以,楚舟就给这木牌埋在了香炉中,以坟土隔绝,以三柱清香喂食,也能保证伥鬼的日常消耗,算是另类的取巧之法。 三两下清理干净,楚舟将木牌挂在腰间。 他自是不喜欢用到这等手段,但真要是被逼急了,那自是什么手段都能用的。 也就是这般耽搁片刻,门外,已是有呼喊声传来。 “师兄,师兄,你快起来啊,有歹人,歹人……啊!” 说话的是易淮,声音中充斥着惊慌,还有刀锋的破空声,杂乱的脚步声,压抑的低吼声…… 楚舟再也不做耽搁,一个踏步,直接撞破了窗户,就到了庭院中。 他打眼一扫,就见自己的三个师弟都在这儿,正被一群黑衣人追杀。 三人之中,情况最好的居然是樊铁虎。 他实力最差,但最是冷静,被两个手持钢刀的黑衣人追杀,却能辗转腾挪,次次避过刀锋,到处乱跑。 时不时的,他瞅准机会挥拳出腿,还能占些便宜。 他拳脚极重,砸在人身上,被打的黑衣人就是嗷嗷惨叫,也就是手中有武器,否则他们还真不一定是樊铁虎的对手。 再好些的就是易淮了,老实讲,他已入淬体境,实力该是有的,可奈何战斗经验是半点都无。 那森寒的刀锋,那兵刃划破空气的凄厉,晃得他眼花缭乱,只敢闷头乱跑。 没错,他也是在乱跑,但樊铁虎的是有意识的躲避,而他就是惊慌失措的乱跑。 索性,他实力最强,反应最快,后面虽然跟着三四個人围追堵截,可愣是抓不住他。 而最危险的,还是许澄! 论胆子,他才是最小的,实力又差,虽然这一个多月的修炼,气血都达标了,可劲力还没凝练。 面对劈下来的刀锋,他表现最差,手臂上已经挨了一刀,划出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此时,他正抱着手臂,脸色惨白的逃跑。 眼看楚舟破窗而出,他几乎是哭着往这里冲,竟然没注意到,还有个黑衣人就拦在他们中间。 眼看许澄临近,那黑衣人举刀就砍,眼中癫狂,几乎快要溢出来。 只是,他长刀砍到一半,就砍不下去了,握刀的手,已经被另一只大手攥住,力气之大,似是要捏碎他的骨骼。 “疼,疼……放开,啊!” 他的喊声还未传开,就挨了一脚,正中心口,整个人横飞了出去,撞上墙壁,又砸落在地,已是七窍流血,出气比进气多了。 这是第一个殒命的黑衣人,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师兄?他们,他们就这么冲进来了,见人就砍,我的手,手!” 许澄扑到楚舟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都抽噎了。 楚舟一低头,看着那血肉翻卷,流血不止的手臂,脸色就难看了三分。 随手一推,将许澄丢入房间中,他冷声道:“自己先止血。” 吩咐一句,他再是一动,整个人就窜了出去,半空中身形晃动,避开了几道刀光,已是出现在易淮的身后。 习武有成,外加上肉食不缺,这四个多月,易淮也是个头猛窜,看起来就不像十三岁的孩子。 而楚舟直接抓住他要躲避的身形,将他定在原处,直面霍霍刀光,声音低沉:“你是武者,是高手,为何要惧怕这些乌合之众?” “所以,睁开眼,直视他们,再摧毁他们!” 说着,楚舟一把将易淮推了出去,只见四柄刀锋划破空气,当头斩下。 易淮却是仰着头,死死的盯着那刀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可就是不愿闭眼。 叮! 这是长刀和地面碰撞的脆响,地面有青石被击破,碎石乱飞。 可易淮已是退了一步,仅仅一步,却是避开了所有刀锋。 四名黑衣人几乎做了同样的动作,举头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易淮依旧颤抖着身体,但却举起了拳头,直接砸下! 砰! 一拳,直接砸的一名黑衣人满脸桃花开,鲜血迸溅,脑袋一懵,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连吭都没吭一声。 后面,一群原本往上冲的黑衣人具是动作一滞,被吓得够呛。 而易淮,再次动了起来,身形似蟒蛇,灵活的躲避着对方的攻击。 再是寻到机会,要么就是一拳挥出,要么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简简单单的动作,可都蕴含着巨力,真就挨着伤,碰着飞! 唯一不变的或许就是,易淮依旧身躯颤抖,好像很怕的样子。 可楚舟知道,那是肾上腺素飙升,进入了忘我状态了。 至于樊铁虎,他的处理方法就更简单了。 一个闪身,他就到了樊铁虎的身旁,再次伸手,递了一柄钢刀过去。 只是多了一把刀而已,可利器在手,他神情就变了,再看向那些黑衣人,平淡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雀跃。 其实,楚舟看的清楚,这群黑衣人并没有多大的本事,或者说,正儿八经练过武的都没几个。 但他们有股子狠劲,也挺疯的,估摸着每个人手里都有人命,打起来才能这般无所顾忌。 所以,他们就是最好的练胆对象。 终究,玄真观不能光靠楚舟一人,他的这些师弟们成长起来,也得独当一面。 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楚舟才没有出手,而是让他们各自对敌。 且,他自信有自己在,也能护得他们周全。 只是,想法虽好,可永远赶不上变化…… 砰! 一声碰撞的巨响传来,和后院连通的大门就那么直接洞开,一个人影被丢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他努力的抬头,见了楚舟后,嘴唇蠕动:“观主,观主快跑!” 他声音极小,要不是楚舟耳力惊人,也是听不见的。 这人,赫然是看门的董伯,一个老鳏夫,被玄真老道收养,做些看门待客的活计。 他年纪大了,平时行动就不便,耳朵也不好,睡眠更浅,但对于几个小家伙,那是真的喜欢! 他也有月俸,虽然不多,但玄真老道还是给的,每月不过五百个大钱,但都被他花到师兄弟三人身上了。 精致的糖人,酸甜的糖葫芦,热腾腾的肉包子,软糯的桂花糕…… 这些都是原身记忆中少有的温馨时刻。 可现在,董伯死了,身上被砍了不知多少刀,鲜血淋漓,成了个血葫芦。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努力的抬手,看着楚舟,眼神似很是焦急,却没了神光。 他死了! 这一刻,楚舟突然就反应过来,那一声凄厉惨嚎,就是董伯发出来的。 他在示警! “这老东西,终于被砍死了!” “也不知主家给了他什么好处,居然能这般不管不顾!” 说话的是个大嗓门,提着刀,很是嚣张的从正门踏入,边走边是骂骂咧咧。 他的钢刀低垂,还有鲜血滴落。 他的身后,更有不少黑衣人跟随。 “你们,该死!” 这一刻,楚舟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心中怒火,什么练胆,什么积累经验,全都烟消云散。 他只想,这群人死! 刷! 一个踏步,地面上青砖碎裂,楚舟已是消失在了原地,也没什么花哨,就直直的撞了过去。 碰! 一声巨响,领头的大汉已经飞出去了,带着身后的俩人,印在墙壁上,鲜血迸溅,宛如蛛网。 “你们,找死!” 很难想象这一刻楚舟的状态,他只想将这群人全都杀了,所以出手再也没了犹豫。 挥手,出拳,踢腿,出掌…… 只是简单的动作,但却又有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碰着身体,身体破碎;挨着脑袋,脑袋炸开…… 也不是没有黑衣人想要反击,他们提起勇气,挥刀砍下,可楚舟就没想过躲避。 而刀剑和拳脚的碰撞,崩碎的居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那些钢刀。 只是片刻,从正门涌入的黑衣人已经被杀了个干净,只剩下最后一个,被楚舟握住喉咙,提溜到了半空。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努力张嘴闭嘴,显然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能做的就是抓住自己脖颈上的大手,死命的蹬腿! 可楚舟就没给他机会。 咔擦! 脖颈断了,黑衣人的尸体也软倒在地,被楚舟随意一丢,像是在扔垃圾。 然后,他看向门外,道:“他不想说也没关系,有你们在,我相信我能问出自己想知道的。” 门外,角落中,两位蓑衣斗笠人站在那里,似融入阴影,毫不起眼。 可当楚舟叫破他们的行藏,他们立刻鲜活了起来,气势节节攀升,再也无法忽视。 20:疯虎,剑客 玄真观, 昏暗处, 一个斗笠人缓缓抬头,露出锋芒毕露的双眼,他望着楚舟,嘶哑着嗓子道:“他看起来很凶啊?” “不是看起来凶,而是真的很凶!” 另一个人的声音洪亮些,可又有些迟疑的样子:“如果我没看错,他该是玄真观的现任主事,那位楚小道长了。 只是,他不是修的秘术,御鬼杀人嘛?” “是啊!” 嘶哑着嗓音的斗笠人也颇有些好奇:“御鬼的手段没见着,武道实力倒是有几分火候。 你觉得他该是什么境界了?” 洪亮的声音回答:“练肉境吧!看他的速度和爆发力,我觉得练肉圆满,应该差不多了。” 嘶哑的声音摇头:“不,至少是练皮境,你忘了他刚才硬抗刀劈而无伤吗?” 洪亮的声音点头,又不无唏嘘道:“说来,十七八岁的练皮境,厉害是厉害,可已经不能再多了,只是不知为何要隐藏?” 嘶哑的声音不屑一顾:“不过就是那几个原因,勾心斗角的事儿罢了! 不过,这和我们也没关系,我们得了主人的命令,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现在的问题是,若他武道有成,应该就不会御鬼了吧?” “这个……似乎是这样的!按主人的说法,那秘术损耗气血本源,与身体有亏,却是和武道相悖的。 所以,薛家那家奴到底是怎么死的?” “会不会是修了秘术的不是他,而是那两个年龄更小的?” “十二三岁啊,心智都不成熟,能降的住伥鬼?” “呃,好像也是如此。” “搞不懂,搞不懂啊!” “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按现在这状况,主人的吩咐,不好执行啊!” “要不全都拿下,再请主人定夺?” “是极是极!要不就这么决定了?” “所以,我这次出手狠辣些,你该不会阻止我了吧?” “当然不会!” 这俩人是真没把楚舟当回事儿,旁若无人的谈话和商议。 而楚舟本想直接出手的,可听他们话语的意思,似是牵扯到某個主人,以及话语中对于御鬼手段的了解,让他顿了片刻。 直觉告诉他,这俩人似乎不是纯粹的薛家一伙。 而两个斗笠人商议结束后,才看向楚舟,那洪亮嗓音的人终于抬头,露出了一张刀疤脸。 他道:“你是自己捆缚了,随我们走呢?还是我们把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再抓走呢?” 楚舟双眼微眯,思绪电转,突然问:“所以,你们是那薛县丞找来的?” “莫要乱猜,猜错了与你没好处;猜对了与你,更没有好处!” “这么说,你们不仅仅是薛县丞找来的,还和玄真老道有几分渊源,知道御鬼秘术的一些底细?” 嘶哑着嗓子的那人终于抬起了头,淡淡的月光下,照出了他有几分惊悚的脸庞。 那上面全是烧伤的疤痕,层层皮肉堆叠到一起,极为丑陋,他脖颈处还有一道伤痕,似是横贯着切开了喉管。 这该是他说话漏风,很是难听的原因。 听了楚舟的话,他似是很诧异:“咦,你这小家伙有几分聪明劲儿嘛……” “老二!” 他话未曾说完,就被洪亮的声音打断,那刀疤脸甚至微微侧头,瞪着他,眼神似是要吃人一般。 “我,我错了!” 嘶哑男人一个激灵,立刻认错,再是看向楚舟,眼神近乎癫狂:“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擒了他们,再杀了所有人,主人自然不会怪罪我!” “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似乎很是惧怕那主人,可只是转瞬,就近乎疯狂,瞪着楚舟,口中大喝:“给我死来!” 这一刻,他周身气势暴涨,宛如烘炉,一个踏步,蓑衣斗笠尽数落地,人影已是到了楚舟面前。 他大手一张,形似虎爪,带着猎猎劲风,骤然抓下。 楚舟并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身形似龙蛇起舞,扭动着避开了攻击,脚下一点,已是向后退去。 疯虎汉子一招落空,却是没有半点凝滞,而是狂猛突进,双手似爪,宛如疯魔一般的挥舞。 一次次,一式式,真就如同一头疯虎般凶厉,更有阵阵虎吼声萦绕四周,扰人心神。 后院内,易淮和樊铁虎早已经结束了战斗。 他们终究是正儿八经的练过武,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只要是鼓起勇气,冷静对敌,自是没了那群乌合之众反抗的机会。 尤其是易淮,不再惧怕后,武者的实力就体现出来了。 那真是一拳一个小朋友,打的黑衣人哭爹喊娘。 然后,就在易淮最是信心满满的时候,他最敬重的大师兄,居然被‘打’回来了。 那状若疯虎的男人是那般凶恶,所过之处,但凡是有所阻挡的,甭管是墙壁,还是石锁,又或者一人粗的支撑巨木,都被他双爪捏的粉碎。 地面更是留下了一个个踩裂的脚印,大块大块青砖破碎。 而楚舟,就像是一条灵蛇,在灰尘中若隐若现,给人的感觉似是危机重重,可又每每能在危险边缘,避开攻击。 “哎呀呀呀,气煞我也,你莫要逃!莫要逃!” 嘶哑的声音宛如炸雷,似是气急败坏的怒吼,眼看着楚舟身形一转,又将从墙角处避开,他居然气息一鼓,合身就撞了上来。 轰! 俩人就那么撞在一起,又撞破了背后的墙壁,直直的撞入房间之中。 烟尘四起,遮蔽了声音,只能听到声声怒吼,越来越是高亢,更有连绵不绝的碰撞声传来,宛如金铁交鸣。 “师兄,师兄!” 易淮、樊铁虎和许澄三个小家伙已是聚到了一起,眼看自家师兄似力有不逮,急的就想上前帮忙。 只是,没等他们奔出几步,又有一人踏过撞破的门扉,走入后院。 他同样卸了蓑衣斗笠,显出了精壮的身躯,光头上还有黥面,脸上是各种交错的刀疤。 而他的武器是一柄剑,被他搭在肩头,双手压在上面,就那么一晃一晃的走了进来。 他并没有理会战斗中的楚舟和疯虎汉子,而是目光在那些死了的黑衣人身上划过,又定在了许澄三人身上。 然后,他露出一个极为恶劣的笑容,就准备上前,先把三个小家伙拿下。 只是,仅仅迈出两步,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眼角余光见了一团黑影袭来,他身形一晃,就退了三步。 然后,那黑影就砸在他旁边的墙壁上,愣是撞出个蛛网般的凹陷出来。 刚刚还宛如疯魔一般暴虐的疯虎,就嵌在上面。 “老二,你怎么了?” “大哥,点子,点子扎手,小心,咳咳咳!” 疯虎汉子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嘴角咳出血来, 但他还是挣扎着从墙壁上挪了出来,撑着膝盖缓了片刻,又长吸了口气,直起了身子。 也不知是他身体真的强健,还是用了某种秘法,就这么呼吸的功夫,那暴虐的疯劲儿居然不降反升。 只是,就算再疯,此刻的二人都是一副警惕模样,看着那破了大洞的房屋,浑身紧绷。 踏踏,踏踏…… 脚步声传来,烟尘中,显出了楚舟的轮廓,他不紧不慢的走出,还挥舞衣袖,驱赶着灰尘。 再是看见严阵以待的二人,楚舟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有些不满。 “搞了半天,伱也不过是练骨大成而已,我还以为一个个都是练脏境的大高手呢! 吓得我呀,还得小心翼翼的躲避。”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武道深浅的本事,或许有,但那也是极少的个例,或者特殊的秘术。 到是练没练过武? 就很好判断,毕竟展露在外的精气神,和身体的锻炼痕迹都挺明显的。 至于具体谁武道境界高? 谁杀伐手段厉害? 那都得打过了,较量一番才知道。 在此之前,看这俩人那旁若无人的表现,楚舟还真以为他们都是高到没边的高手。 当然,楚舟之所以选择了躲避,也不仅仅是拿不准,更因为,他其实清楚的知道自己也是个雏儿! 拼杀的经验几乎为零,自是想着先攒一攒经验,见一见对方的手段再说。 至于结果? 只能说不过如此! “你,你是练脏武师?”刀疤剑客握着手中剑,洪亮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那倒不是!” 楚舟毫不犹豫的否定,可看着俩人似乎都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又恶劣的补充了一句:“我虽没有练脏,但按照你们的算法,那也是筋肉皮骨四关圆满的武者极致。 打你两个废柴,还不是轻轻松松!” “再有,你们还得给我滚出去,这玄真观可是老子的地盘,打坏了,还得我自己修!” “所以,给我,滚!滚!滚!” 声如雷霆,轰鸣炸裂,楚舟已是到了近前,只见他两腿高抬,如标枪般崩的比直,又如长鞭也似的甩动。 只是刹那,就见腿影重重,似封似闭,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于是,轰隆隆声滚过,疯虎汉子已经撞破了墙壁飞了出去,刀疤男倒是识趣点,是主动退出去的。 再是对峙,他们已是到了玄真观外,真就印了楚舟那句‘滚出去’! 及至此时,楚舟才做了几个随意拉伸筋骨的动作,道:“既然出来了,那就不要耽搁了,分个生死吧。” 话音未落,他再是扑了上去,身形似游龙舒展,气血在周身奔涌,劲力宛如大潮。 又是一拳高举,裹挟着凄厉的破空声,悍然砸下! 21:杀招,怒龙翻江 凭心而论,这疯虎汉子和刀疤剑客是真有本事的。 论武道境界,他们都是练骨境有成,体魄强悍,气力惊人,但这只是他们实力中的一环而已。 那疯虎汉子练得该是‘虎形拳’的一种,已然把精髓学了个十成十,打起来状若疯虎,气势骇人。 哪怕真有和他实力相若的,可光看那不要命的架势,都能唬住一大批战斗经验不足的武者。 且,他该是练过某种专门的硬功,防御力较之一般练皮武者要强上不少,是真的敢于以伤换命。 甚至,疯起来,拿命换伤的事儿,也不是做不来。 至于那刀疤剑客,别看他体态矮壮,满脸刀疤,可一手剑术走的却是‘迅捷轻灵’的路数。 只见他脚步飘摇,身形似扑似退,手中长剑一震,‘铿铿’脆响剑鸣之音回荡,已是刺出道道森寒的剑光,尽往人的要害上招呼。 就这还没完,他们最强的地方,是千百次拼杀积累的战斗经验,是无数次配合作战养出来的默契。 疯虎在前,或攻或挡,勉励阻隔伤害;剑客在后,剑光迅捷,总能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递出一剑,两者的配合已经到了无需言语的地步。 就凭这一点,即使是练骨圆满的武者来了,也得吃瘪,搞得不好,还得把小命丢在这里。 这也是他们猖狂的资本! 可即使如此,面对楚舟,他们也是没占到半点便宜,原因也简单,只因为楚舟速度比他们快,力量比他们大,反应比他们迅捷…… 双方对敌,就算他们俩人似一体,攻守皆如一,但楚舟依旧仗着远超他们的体魄,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甚至,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压力更是越来越大。 因为,楚舟正在快速成长! 《怒龙翻江手》是完整的中品武功,自是桩功、练法、打法,甚至包括杀招都不缺。 可楚舟终究是个新嫩,练武不过四个月,能有现在的成就和境界,已是不可思议了。 要说在‘打法’上还有多少造诣,那是真的不可能了。 但‘打法’最需要的从来不是学习,不是熟悉,而是战斗。 就比如现在,他压着俩人打的时候,就是在迅速积累战斗经验。 该注意什么,该小心什么,哪些动作是错误的,哪些招数能起到奇效,又有哪些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哪些可以顺势而为…… 这些,看似不重要,其实都是瞬息间,能决定生死的大事儿! 此刻,楚舟就是仗着超过对方的实力,任由他们施为,再压榨他们的本领,快速积累战斗经验。 而伴随着他的成长,俩人只觉越来越是力不从心,就宛如河中泅渡,一个浪潮接着一个浪潮,似要将他们淹没。 轰! 又是一次碰撞,疯虎汉子以双手横挡,硬抗了楚舟一记鞭腿,整個人被沛然大力打的横飞了出去。 后方,刀疤剑客也不敢怠慢,身形飞纵,却是死死的抵着疯虎汉子的后背,可就算如此,依旧被推得四五米开外才稳住身形。 “咳咳,咳咳,不行,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下去我们会死!” 疯虎汉子的声音更加难听了,张口说话时,甚至咳出暗红色的内脏碎片。 至于刀疤男则摆动发麻的手臂,神色难以置信的呢喃自语:“他没有练脏,确实没到练脏境,但他的体魄,体魄为何这般强悍? 四关圆满的武者我们又不是没斗过,不该是这样的啊?” “大哥,我的好大哥啊,你觉得现在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嘛?” 疯虎汉子已经快急的吐血了,呃,好吧,他已经吐血了:“咱们,咱们得想个办法!”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主人给的手段,是对付恶鬼用的,现在,他又不是御鬼杀人,用了也没效果。” “我们能做的,能做的就是用上杀招。” “好,就用杀招!” 三两句话商议完毕,疯虎汉子已是骤然伏低了身体,他四肢着地,先是极力的舒展了下身躯,又是骤然一缩。 脊背拱起,大筋绷紧,肌肉似蓄力一般在收缩膨胀,真就如一头猛虎在蓄力,死死的盯着猎物,准备出击。 更有阵阵低吼声自那嘶哑的嗓子中传出,宛如虎啸,听的令人头皮发炸。 至于那刀疤男,他也伏下身躯,甚至伏的更低,让疯虎汉子彻底挡了他的身形。 至于那把剑早已收入剑鞘,再是微微闭眼,仿佛在听剑吟的声音,也是在等待着时机。 另一边,楚舟见他们这般,倒是笑了起来:“这才有些意思了?!” “刚刚,就是给我攒经验呢,只希望,你们的杀招能厉害些。” 话虽如此,可楚舟并没有半点放松警惕,而是微微凝神,就站了一个桩功。 怒龙桩,看似是《怒龙翻江手》最基础的桩功,其实内里玄奥颇多。 楚舟就往那里一站,似有意,实无意,体内气血已如大江奔涌,劲力贯穿,更是通达四肢极致,好似要破体而出。 呼吸! 呼吸! 呼…… 伴随特定的呼吸节奏,越来越是猛烈,四周仿佛荡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空气波澜,向外扩散。 这是劲力破了某种极限后,才有的标志! “杀!” 一声低吼,自剑客口中吐出,宛如炸雷响起,最先动起来的却是疯虎汉子。 他骤然发力,只见手脚之下土石崩裂,带着他一跃而起,那速度、那气势,真真的似猛虎下山。 他的身后,一道幽影紧紧相随,似缓实急,悄无声息,更有那手中剑,将出未出,不见半点锋芒。 十米的距离,不过是转瞬而已,疯虎已是到了近前。 可就在楚舟已是准备好抵抗攻击时,却见他诡异的一个拧身。 很难解释他身在半空是如何发力的,但原本扑击的疯虎骤然拐了个弯,落到了地面。 然后,仰头,咆哮! 吼! 一声压抑,却又同样嘶哑的虎啸声传来,于这玄真观外,群山脚下,形成炸裂之音,震得人耳膜生疼,头昏眼花。 此为,杀招,虎啸山林! 是的,准备了这般多,疯虎汉子拿出来的杀招,其实是一种控制技能,算是音波功的一类。 即使是楚舟,也没个心理准备,一时间愣在原处,只觉得那虎啸之声在耳边回响不止,震的他头晕眼花。 但这还没完! 一道剑光,自那疯虎汉子身后骤起,带着一抹雪亮的寒芒,划破空气,急速向前。 你很难形容这一剑,是人驾驭剑,还是剑带着人。 又或者,人和剑,已经没了分别,只余下足够的快,似一道弦月,能分割生死! 但你更要赞叹这一剑的绝! 因为,哪怕是再快上一线,削掉的都有可能是疯虎汉子的脑袋,而不是奔向楚舟的利剑。 但就是这种千钧一发,才能抓住‘虎啸山林’的震慑瞬间,割掉敌人的脑袋。 他们兄弟二人,就以此等配合,杀了不知多少棘手的敌人。 他们相信,这一刻,楚舟同样逃不脱他们的合击! 也是那一瞬,被震慑的楚舟似是有了动作,很轻微,就是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平淡无波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光。 “怒龙翻江!” 嘶吼…… 低沉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压过了虎啸,继而,一双手,裹挟着滂沱的劲力在剑光前绽放。 轰! 轰轰轰轰! 铿铿铿铿铿铿铿铿! 连绵不绝的碰撞声,似是很久之后才响起的,起先,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光,划破了黑暗。 以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半空中不断的变幻,似有不可思议的伟力,掀起滔天巨浪。 轰! 又是一声炸响,空气似化作层层涟漪,不断往外扩散,视野都似有了轻微扭曲。 然后,一道道崩碎的剑器往四周扩散,‘笃笃笃’的钉在地上。 刚刚还大展神威的剑客已经被砸在了地上,两只手已是不正常的扭曲,骨头渣子都露出来了。 而楚舟,则伸出了一只手,正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自然也不是毫无损伤,至少两条手臂上的衣袖已经被搅碎,露出的皮肤成金铁之色,更是交错着一道道白痕。 也有破了皮肉的,有鲜血渗出,但皮膜自发收紧,只余下淡淡血痕而已。 “你们的杀招,倒是有些意思,但还不够!” 楚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言语平淡:“所以,我们谈谈吧? 我对你们的那位主人,倒是很感兴趣,可以说说嘛?” “咳咳,你想让我们出卖主人?呵呵呵呵……” 刀疤剑客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道:“你以为打赢了我们,就能直面我们主人? 不自量力的小家伙,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你会死!你们玄真观所有人都会死!会死的无比凄惨,相信我,那是你们不愿面对的未来!” 楚舟咧咧嘴:“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伱不觉得该为自己的小命,争取一下嘛?” “呵呵,我们兄弟自跟了主人,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你莫要想用死亡来威胁我。” 他这话语还未消散,就似有所觉,忍不住扭头看向一边,楚舟也是扭头。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疯虎汉子已是跑出去老远,四肢着地,犹如奔跑的猛虎,速度极快。 远远地,还有他难听的声音传来:“大哥,我去给主人报信!” 再是回头,楚舟看着刀疤剑客,问:“话说,这就是你们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刀疤剑客:“……” 22:异人盟,破烂道人 楚舟自是不能让这疯虎汉子就这般逃了,开玩笑呢,让他回去通风报信,玄真观不就倒霉了? 所以,楚舟很是干脆,抬手一巴掌,就拍在刀疤剑客的脑袋上。 当然没把他拍死,就是拍晕了而已。 他还想从对方嘴里,多撬出点有用的消息。 再是交代了三个师弟几句,他也就不做耽搁,大踏步的往远处奔去。 他不会轻功,但‘蝉蜕龙变式’也是有步伐的,再加上他体魄在那,速度自是极快! 而等他消失在夜幕中,三个小家伙看着满地的死人,又看着远去的楚舟,神色已经有了说不出的变化。 易淮最是直接:“我以后一定要像大师兄那般厉害,一定努力练武! 到时候谁敢惹我,我通通打死!” 许澄则看着空无一人的门房,又回望后院中,死去的董伯,神色伤感:“有些人,不该死反而是死了;有些事儿,终究是躲不过!” 至于樊铁虎,他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回远望的目光后,就看向两位师兄,道:“我们,还是先把师兄安排的事儿,做完吧!” “好!” “对对对,忙事儿!不过,我们从哪里开始干呢?” “当然是补刀,搬尸体,收拾地方了,这群混蛋可把我玄真观给祸祸惨了。 你瞅瞅这大殿,这后院,修补起来得多费劲啊!” “不是,师兄,你似乎有最重要的一点没说啊?” “什么?” “当然是摸尸了!那些话本小说里都这么写的,杀完人以后要摸尸,好东西都是这么来的。” “呵呵,你也说了,那是话本小说,你居然当真了?” “那就说这尸体,我们是摸,还是不摸吧?” “那当然是……摸啊!” 少年人总是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哪怕是生死之间的大事儿,说放下了也就放下了。 而等他们忙碌起来,自是再也没了第一次遭遇危机的惊慌。 不过,他们也没等多久,楚舟就回来了,手上还提溜个人,赫然是满脸烧伤的疯虎汉子。 他已是被打断了四肢,软趴趴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老实讲,他是有想法的,说是回去报信,可消失在众人视野后,立刻就转了方向。 还故布疑阵,用了不少手段,妄图遮掩行藏。 应该说,隐匿潜行是一门大学问,追钟抓捕也是门学问,就楚舟这个新嫩小白,自然是两者都不会。 如果那疯虎汉子还是全盛状态,楚舟的追捕就是个笑话,但他受伤了,还是重伤! 光是那血腥味,就逃不过楚舟的鼻子,更不要说状态不佳,逃跑的速度自然就慢了。 楚舟找到他的时候,他躲在一处枯草茂盛的地洞中,妄图蒙混过关。 只可惜,被楚舟提溜着脖子拉了出来。 等回转玄真观,乱糟糟的地方已经被收拾出点模样了,损坏的地方自然没法说,就是尸体被一具具的抬了出去,堆在一处。 还有门房董伯的尸体,被安放在拆下来的一块门板上,许澄正在为他擦拭身体上的血污,旁边还放着一套干净的寿衣。 楚舟去看了一眼,干瘪的老头身上,至少有十七八道刀口,浑身上下全都是青紫伤痕。 这让楚舟原本按下去的怒火,又窜了起来,他也不废话,直接提溜这刚醒来的刀疤剑客,就进了柴房。 这一次,楚舟是真准备用些‘狠辣’手段的,虽然他没上过手,但前世那么多电影和资料,找几种审讯用的酷刑,还是轻轻松松的。 只是,或许是经历了兄弟的背叛,刀疤剑客心灰意冷,就显得很配合。 楚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几乎没什么废话,唯一的要求就是速死。 不过,楚舟不会单信他一人,转手又把疯虎汉子给提溜了进来,又是一通审问。 这一位,连刀疤剑客都不如,答的更快,可唯一的要求就是留他一命。 完全相反的要求,听得楚舟都忍不住咧嘴笑了,但活命之机? 那是不可能有的! 所以,问完后,他一人给了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用的是巧劲儿,将他们的脑浆拍成了浆糊。 只是,等出了柴房,他却是看着已然到了中天的月亮,神色莫名。 按照俩人的供述,他们确实是薛府请来的。 大管家薛奴的死,震慑效果相当好,就是好的过了头,把县丞薛明华吓出了心理阴影。 虽表面上看,似乎是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可暗地里,薛明华是可了劲的发动了薛家的人脉。 江湖,官场,绿林,乃至于一些无法言说的渠道…… 都被动员了起来,寻得就是那些能够捉鬼驱邪的高人。 而薛家,也是拿出了足够多的诚意——千两纹银,以及百年人参三根! 千两纹银,莫说在这白沙城,就算是跑到天泉郡,那都是一笔庞大的财富,足以直接造就一個小家族。 再有那‘百年人参三根’,把这六个字拆开了看,人参就很珍贵了,加上‘百年’二字,就已经足以列入传家宝的行列了。 甭管是吊命所需的参片,还是练武大补的入药,那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药材。 最后,还得添个数字,三根! 就这些,能看出的已经不是薛明华的豪气了,而是对玄真观赤果果的恨意! 而拿出来这么一大笔财富,自然能吸引到了真正的高人,尤其是那高人听到和玄真老道有关,就没半点迟疑,接了这单生意。 是的,那高人来此,为的不仅仅是财货,也是为玄真老道,他们是有些渊源的。 至于具体是何渊源? 俩人就不清楚了! 他们的主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行事更是诡秘莫测,对方不说,他们从不敢多问。 当然,楚舟最感兴趣的,还是他们那位主人。 比如说他姓甚名谁?有何等惊人来历?又有什么厉害手段? 破烂道人,这就是他们主人的自称,可能是因为总喜欢穿着一件到处都是补丁和口袋的道袍而得名。 至于具体姓名? 他们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破烂道人非是武道高手,而是修有秘术手段,号称有唤鬼招魂之能。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单打独斗永远是势单力薄,主要是破烂道人还隶属于一个组织,名为‘异人盟’! 楚舟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势力,反而是那刀疤剑客为他解释了许久。 这个世界的武者才是正统,有王朝背书,有子民认可,还有武举是为上进阶梯,地位天然就高上不止一层。 可武者之外,还有那些修成秘术的人。 他们掌握了武道之外的手段,也有不俗的杀伤力,条件允许甚至堪称恐怖。 而有了实力,他们自是也想谋求匹配的地位,于是,就有部分人凑到一起,建了一个以秘术为核心的联盟。 他们不承认自己是凡人,因秘术又称异术,所以自称异人。 然后,就有了这个异人盟。 那破烂道人似在这异人盟中任职,具体是什么地位,他们也不知道。 反正,就他们看,往来接触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 应该说,审讯中俩人都很老实,给出的答案全都是大同小异。 哪怕有不一样的地方,也是站在各自的视角,看到的不一样。 唯有一个问题上,他们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那就是,他们这般练骨有成的武者,考个武举,当个武官都是轻而易举,可为何非得自甘堕落,当人奴仆,供人驱使? 这个问题很关键,而刀疤剑客给的答案是毒! 他们被下了某种奇毒,必须得一段时间就吞服解药,否则要受万虫撕咬的痛苦,难以忍受。 一般而言,修秘术者都非是武者,体魄和厮杀能力有限,就得需厉害武者护持。 所以,异人盟就研究出了这种奇毒,用以操控武者! 而那疯虎汉子,则略显犹豫后,才给出了解释,他们的家人妻儿都遭了控制,不得不受人驱使。 至于这俩人的回答,谁真谁假,楚舟几乎是一眼可知。 刀疤汉子已有了求死之心,但死之前,他不介意给那破烂道人,上上眼药。 那奇毒是异人盟手中利器,可以控制他们,就可以控制楚舟。 反观那疯虎汉子,他直到现在都有强烈的求生欲望,自然不想刺激楚舟,更不想得罪破烂道人。 所以才有那一瞬的犹豫,也才编了个谎言。 但这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证实了一点——破烂道人和薛县丞此刻就聚在薛家府邸内,等他们传回消息。 悄无声息的,许澄走到了楚舟侧边,问:“师兄,是问出来的消息不算好吗?” 楚舟先是摇了摇头,可只是稍稍犹豫,就点了点头,道:“是有些麻烦!” 顿了顿,他又问:“师弟,你觉得如果已经确定是敌人了,不死不休的那种,该如何做?” 许澄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是打死他!” 楚舟一愣,突然间就笑了! 原来,就算是最懦弱的二师弟都知道这个道理啊,所以,他这是在犹豫什么? “许澄、易淮、铁虎,你们都过来!” “师兄,是有什么事儿嘛?” “嗯,你们看家,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不该收拾的,都放一放,然后,等我回来!” 易淮有些疑惑的问:“师兄,你这是要去干嘛?” “自是,报仇不隔夜!” 23:四关圆满,霸体! 黑夜中, 通往白沙城的驰道上。 楚舟身披黑色蓑衣,头戴斗笠,身形化作一道幽影,正快速的奔行。 时不时的,有月光投下,还能看到他移动的影子,可大部分时候,他就恍如淹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说是‘报仇不隔夜’,那自是不能有丝毫耽搁,所以,楚舟只是稍作准备,就已经往白沙城奔行。 当然,他这般选择也并非是纯粹的怒火上头,而是仔细思考后,才有的定计。 且不管那破烂道人和玄真老道有什么渊源,总之对方是来者不善,哪怕楚舟打杀了他两个武者仆从,可那又有何用? 若是给对方充足的时间,他绝对能招来足够强大的武者,就这还不提他本身的秘术,更不提那所谓的异人盟。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直接将破烂道人留在这白沙城,先按死了再说! 至于那异人盟? 没了苦主,就算是想复仇,都不会那么积极的! 当然,破烂道人是一方面,还有那薛明华薛县丞,路都给他走窄了,还是早点解决的好,省的后面还不知会给楚舟惹出多大的麻烦。 现在,唯一要顾忌的,就是那破烂道人到底有何本事? 以及薛府内有没有厉害武者了? 可就算有,现如今也是最好的机会了。 黑夜中,楚舟思绪越发通畅,奔行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于是,月光下,远方,白沙城的城墙已是显出了几分轮廓! …… 白沙城, 薛府,客厅中。 酒菜已是不知换过第几轮,薛老爷再次望向窗外,看着已然偏东的月儿,又一次忍不住发问:“道长,道长,现在已过丑时了!” 破烂道人倒是老神在在的样子,自顾自的吃喝,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唯有偶尔偏转的目光,看向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红漆木盘时,才有贪婪之色闪过。 那木盘上有一方红绸盖着,掀起的一角,可以看到了金灿灿的光芒。 那是黄金的颜色,也是一张壮阳的药方换来的,足有五十两之多。 就这,还是一半的价格,等药方有效,薛府还得支付另一半等重的金条。 也就是说,一张药方,破烂道人含泪赚了百金! 就这,还得薛老爷求着买的,也显出了薛府的豪气。 作为掌控了白沙县县丞之位足有百年的大家族,他们积累的财富,真不是玄真观可以比的。 再次听到薛老爷的问话,破烂道人脸上显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就这叨逼叨的,已是问了足足五遍了。 也不知道他为何就不烦? 不过,看在金子的份上,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烦躁,道:“丑时又如何?后半夜又怎样?那玄真观终究是在城外,慢些,不是很正常的嘛?” “可这也太慢了吧!” 薛老爷有些坐立不安,他可不是破烂道人,没那么淡定。 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这次的事儿出了纰漏,破烂道人可以拍拍屁股走了,可他,绝对要面对恶鬼索命的结局。 这般想着,他又道:“道长,要不麻烦您辛苦一趟,去看看如何?” “呵呵,薛老爷还是信不过我啊!” 破烂道人眼眸一转,已是闪过了一抹凶光,但他是个怒火越盛,越是能好好说话的古怪脾气。 看着薛老爷,他笑着道:“我且问你,那玄真观是否有武道高手?还必须能抵挡两位练骨武者的高手?” “这个自是没有的! 莫说玄真观了,就算是整个白沙城,能稳压练骨武者的,也唯有那寥寥几位练脏武师!” 薛老爷先是坚定的摇头,可又道:“但他们精通秘术……” “所以,我给了两位武仆护身的手段,只要恶鬼出手,凭我给的手段,就能将恶鬼逼退。” 破烂道人信誓旦旦的解释:“你看啊,整件事儿的过程就是,那群泼皮出手,能拿下最好,拿不下也是有恶鬼杀人了。 然后,我的两位武仆再是使出手段,或击退,或打散那恶鬼,不过是等闲。” “至于为何这般慢?” “要么是你安排的人手有问题,一群乌合之众,也不能期待太高,就没按你的要求动手。 要么就是这夜黑风高的,完事儿后,也不是那么容易回转的,所以,等些时间也无妨。” 这般说着,他还好声劝诫:“若薛老爷实在是耐不得寂寞,那现在就去休息好了,一夜而已。 等明日起床,自是该办的事儿,都已办完了。” 眼看薛老爷张嘴又要说话,破烂道人再是伸手一压,道:“薛老爷,大不了我给个承诺,若那恶鬼不除,我不离开就是了。” 薛老爷也不是没眼力的,他已经发现破烂道人的不耐烦了,但你要让他就这么离开,他又不愿。 顿了顿,他就道:“那有劳道长了,我还是陪着您,再喝一杯。” 说着,他端起酒杯,道:“这可是天泉郡最好的桂花酿,请道长试上一试!” “请!” “请!” …… 此时,黑夜中,一位身穿黑色蓑衣,头戴斗笠的人,终是立在了薛府大门前。 他微微抬头,看着悬挂‘薛宅’二字的牌匾,轻吐口气:“终于到了!” 这般说着,他却并没有立刻就闯进去,而是左右看了看,又沿着墙角,往一边行去。 该说不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之前,年节时,魏方杰领着楚舟在白沙城内游玩时,他突发奇想,就问过这薛府的具体位置。 当时,魏方杰就领着他们在这里转过一圈,其实距离也不远。 白沙城虽大,但最繁华的也就那几条街,达官贵人的住所自是都聚在一处。 沿着墙壁前行,绕了好大一個圈,楚舟终是寻了一处偏僻所在。 他双脚大筋一弹,直挺挺的就跃上了数米的高度,扒住墙头,探头看了一眼,就觉得四周黑沉沉的。 再是手臂用力,他将自己拉着上了墙头,跳入薛府内。 原本,楚舟还在想该如何寻找具体位置,他是想突袭来着,可没准备直接杀进去。 可入了薛府,他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多余。 因为,这是后半夜啊,即使是白沙城的富人住宅区,也不可能有多少灯火通明的地方。 而薛府内就有一处,还亮着灯火,虽说微弱,但远远看去,那是相当醒目。 楚舟就以那灯火为目标,七拐八绕的前行,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 只是,他潜藏行迹的本事真不咋滴,黑夜中,想看的太清楚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动静就大了些。 也就是后半夜,都睡得比较沉,才没引起关注。 但这种情况,在接近那灯火处后就有了改变,因为,那灯火所在的庭院四周,有不少护院巡逻。 他们有的手持火把,有的持刀枪棍棒,有的是固定岗,有的则来回巡视。 要说多么训练有素,倒也不至于,但就那么大的地方,他们来来回回的转,也是让楚舟没了脾气。 啪嗒! 一不小心,楚舟将某块石头踢出去了,响动声在黑夜里传出老远。 “谁,谁在那里?” 一队护院立刻停下了巡逻,领头的大汉警觉的大喝一声,其他护院也是拿着水火棍直指前方。 “出来,验明正身,否则别怪我家法伺候!” 这时候,他还觉得有可能是某个起夜的仆从,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但是,他的声音在黑夜中回响,却是没得到回应。 “你要不出来,那可就别怪我了!” 再是威胁出声,他又是一摆手,自是有护院持火把逼近,其他人则拿着水火棍往前,呈半包围的方式前行。 “等等,是我,是我,我出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是脚步声传来,又在不断的接近。 虽没确定是谁,但愿意出声,自是让这些护院的警惕弱了三分, 可等那身影到了近前,一群护院武师就傻了! 来人穿着一件漆黑的蓑衣,头戴斗笠,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里,看不清容貌。 “你是谁?” “我啊,是来找破烂道人的,你们能指个路嘛?” “这里是薛府,不是你能随意乱闯的。” 领头大汉已经察觉不对了,他一声大喝,道:“来人,将他拿下!” “是!” 得了命令,就有护院快步上前,手中还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根麻绳。 楚舟终于抬头,斗笠下是一张猴脸面具,那是年节的时候买的,许澄和易淮终究年纪太小,最是喜欢这种玩物。 只是此时,就成了楚舟遮掩面容的物品。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护院,又透过他们,望向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客厅,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既然露了身形,也行吧,省得我再纠结了。” 说着,他又看向那群护院,道:“为了几两俸银,丢了性命不值得,所以,退了吧,退了吧!” “说什么胡话呢?真以为我薛府是什么破烂地方,可以随意来去。” “你们动作快些,别让他,逃……” 领头的护院只是喊了这么一句,就说不下去了,眼神中剩下的只有惊惧。 因为,眼前这人卸下了蓑衣斗笠,显出了身形。 很奇异的,穿着蓑衣斗笠时,他不过是常人身高,寻常体型罢了。 可蓑衣斗笠一去,就像是去了什么封印一般。 他的肌肉开始膨胀,大筋嘣嘣弹响,骨骼在噼里啪啦声中不断拔高,肌肤皮膜更是紧绷,显出了淡淡的金铁之色。 不过是呼吸的功夫,他已经成了身高两米有余,浑身筋肉虬结的魔鬼筋肉人。 此为,四关圆满之相,全开! 当然,楚舟更喜欢称呼它为,霸体! 24:五子鬼婴,夺命 要论楚舟的底牌,从不是那式名为‘怒龙翻江’的杀招,那不过是普通状态的爆发。 他真正的底牌,其实是这‘筋骨皮肉’四关圆满后,彻底激活的强悍体魄。 筋似霹雳弦惊! 力可倒曳九牛! 体如金刚不坏! 骨似绵柔伸缩自如! 这些圆满之相,对于寻常武者来说,只能算是一种标志,说明他们在其中一关,练到了极致,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修炼了。 事实上,大部分武者连这个极致都达不成。 因为磨炼到真正的圆满并不容易,相反,后期巅峰的伪圆满,也就够用了。 而在楚舟这里,四关圆满,更像是一种状态。 类似身体被彻底活动开了,筋肉皮骨都没了束缚,达到的最佳状态后,从而进入了一种体魄上的临界态! 也是开启了这种临界态后,楚舟的力量和速度,反应和感知,甚至包括恢复力,都能在极短时间内有质的提升。 且,这种提升不是肆无忌惮的挥霍和宣泄,而是力量被意志牢牢掌控,甚至使用起来都能更加精微。 这也是楚舟在进入淬体后期,才有的能力! 当然,好处多多,但缺点自然也有。 比如说维持这种状态消耗的是体内的气血,就以楚舟现如今的气血储备,能维持半个时辰左右,就已经到顶了。 再就是,进入这种临界态需要一定时间的准备,需要将身体彻底活动开。 其实,楚舟在和那疯虎汉子和刀疤剑客战斗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做准备了。 只可惜,他们就没能逼出楚舟的‘霸体’形态! 好吧,其实之前楚舟想叫‘临界态’的,但想想以后还得教导师弟门人,这名字就不太合适了。 于是,就定了‘霸体’! 无双霸体,听起来就牛逼的不行! 而这,也算继‘怒龙翻江’之外,第二式杀招! 此时此刻,光是进入这种状态,就吓得一群护院武师连连后退。 他们,也是有些见识的,武道高手也打过交道,但这般能‘变身’的,就不是他们可以理解的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楚舟微微低头,居高临下,仿佛在看一群蝼蚁,道:“现在,你们可以逃了!” “跑远点,也别拦我,否则死了,可不要说我没警告你们。” 如果可以,楚舟是不愿大开杀戒的,就如他所言,都是为了几两碎银,糊口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 而当目光从一群逃跑的护院身上移开,楚舟终是望向远方,看着那灯火依旧的房间,笑了笑。 轰! 地面青砖块块炸裂,而他,已是消失在原处。 …… 客厅内, 宴席依旧,酒菜又换了一轮,薛老爷陪着破烂道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题都换了不知多少个了。 要说薛老爷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当县丞那么多年,待人接物自是手到擒来。 只可惜面对的是破烂道人,双方就不在一个阶层,没什么能聊的到一块儿的话题。 薛老爷倒是对秘术和异人挺感兴趣的,但破烂道人在这方面几乎是只字不提,但凡是话题绕到此处,他就只是笑而不语。 也是这时,突兀的有嘈杂声传来,黑夜里闹哄哄的,自是传出老远。 薛县丞微微皱眉,神色不悦的开口,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为何那般吵嚷?” 一旁,自是有侍立的仆从立刻躬身,道:“主子稍等,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他就准备离开,可破烂道人微微侧头,似是听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走,快走!” 说话间,也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在手心一划,只见鲜血喷溅,涂抹在一张黄符之上。 就听他大喝出声:“转!转!转!”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身形突兀的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到了墙壁一角。 而原地,则是那张染血的黄符,飘然落下! 至于薛县丞,这老货虽修过武道,但也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这时候还一脸诧异的看着破烂道人,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当然,他虽迟钝,可有人反应快啊! 就见屏风之后,一道人影闪过,抓着薛县丞就往一边闪去。 不过,他们的速度终是慢了些,也就堪堪避开时,屋顶就骤然破裂,塌陷。 大量的瓦片,断裂的房梁砸落而下,裹挟着一道黑影,直直的撞入屋内。 轰! 一声巨响,烟尘弥漫,隐约可见一道黑影缓缓站起身来。 哪怕看不清晰,可只是轮廓,都足以用庞然大物来形容,只是一個动作,就似是一片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他的身躯似蕴含着无比恐怖的力量,弥漫的灰尘让他不喜,就见他双手举起,向外一扇。 就有肉眼可见的力量向外扩散,带起的冲击波就压下了掀起的尘埃,显出了他那强壮到近乎不可思议的体魄。 以及,那可笑的猴脸面具! 微微转头,楚舟扫视四方,目光只是逡巡一番,就定在了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老道士身上,低沉的嗓音带着摄人的力量。 “你就是破烂道人?” 破烂道人脸色难看:“你是谁?我们认识嘛?” “我们不需要认识,你只要知道,你那两个武仆已是死在我手上,现在,该你了!” 楚舟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就是一拳轰了出去。 他也是懂秘术的,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和这等专修秘术的人战斗,有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那就是抢占先机,不给他们施术的时间! 所以,他的拳不仅够猛,更是够快, 看似只是随意的一拳,却是脊椎大龙带动,浑身筋骨齐鸣,劲力勃发,砸出的一拳。 拳风破空,搅动空气甚至形成了涡流,看着就无比骇人。 那破烂道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知自己为何就招惹了这等凶人,但他反应极快,再是掏出一张黄纸,涂抹上鲜血,嘶吼道:“转!转!转!” ‘砰’的一声,拳风划过,那张染血黄纸被气流搅碎,可破烂道人已是再次消失在原处。 而真正遭殃的,其实是那正面墙壁,受了一拳重击,无数砖石猛然炸裂,到处乱飞,甚至砸到了赶来的护院武师,留下一地哀嚎。 一拳打空,楚舟倒是没半点意外,反而是低沉的笑了笑:“这手段,有些意思!” 他笑声未落,动作更快,虽体型庞大,但灵活性是半点不差。 脚下步伐奇异的一转,又是到了数米开外,抬脚就踹! ‘轰’的又是一声,黄纸飘落,道人消失, 以及,一根支撑房间的圆木被踹断了,又横飞出去,撞破了墙壁,砸死砸伤了不知多少人。 而这,就是武者的力量! 惊人的速度和气力,带来的杀伤,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所以,在这个世界,农民起义是最没有盼头的一件事儿,因为,泥腿子出身的他们成不了武者,自是掌控不了这等力量。 攻击再次落空,那破烂道人已是逃到了屋外,更广阔的空间,也更利于施术,他原本想拉开距离,再谋其他。 可实际上,他快,楚舟更快! 半空中,仿佛能看到十数个黑影一起浮现,或是出掌,或是踢腿,或是挥拳,或是合身一撞…… 只打的空气阵阵爆鸣,搅碎了漫天染血的黄纸。 这般凶残和迅捷,是破烂道人此生都没见过的,他知道自己不能躲了,也没法一直躲下去。 因为,他带着黄纸快要不够了。 更因为,他要是再这般肆意的泼洒鲜血,没被打死,也得是失血过多而亡。 “这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呢喃着话语,破烂道人的神情趋近癫狂,再次躲过攻击,他一次性撒出了五张黄纸。 五张黄纸吸收了大量的血液,然后,他嘶声吼叫:“五鬼搬运,给我转!转!转!” 下一秒,楚舟从天而降,双腿如战斧劈下,五张黄纸齐齐断成两截,连带着地面都是凹陷,破碎,出现了一个大坑。 可再是抬头,楚舟隐藏在猴子面具下的神色,却是一变。 到了现在,他自是发现了,破烂道人这秘术是很诡异,几乎可以无视阻碍挪移,但距离有限。 按楚舟的估算,二十米内,该是极限了。 可这一次,他出现时,已经到了百米开外,更诡异的,是他悬在半空,双手张开,仿佛有什么托着他在飞! 他死死的盯着楚舟,脸上尽是癫狂:“好,好,好的很,已经很久没人能把我逼到这般境地了,你很厉害。” “不过,也就这样了,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要伱死!” 这般说着,他直接咬碎了舌尖,喷出一口血来,口中大喝:“五子鬼婴,夺命,给我杀!杀!杀!” 伴随着他的嘶吼,似有一道道阴风从他身边刮过,带着蚀骨的冰寒,将楚舟死死的缠绕。 这一幕,似曾相识, 楚舟几乎是本能的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一枚瓷瓶,再是倒出液体,往自己眼中抹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看到了破烂道人身边,有五个婴儿般的孩童厉鬼漂浮。 他们本该纯真的脸庞,此刻尽是怨毒之色,嘴上还有未曾抹去的鲜血,更有鬼气森森,将整个破烂道人笼罩。 同样的,还延伸出无数触手,隔着百米的距离,死死的将楚舟的手臂身体捆缚。 于是,刺骨的阴寒在楚舟体内弥漫,似要将他彻底冻结。 这时候,楚舟才发现,他居然动不了了! 25:斗鬼,请赴死 这一刻,楚舟的意识依旧清醒,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想着往前迈步,想要攻击,但筋骨传来的反馈却是僵硬如木偶,速度慢了不知多少倍。 老实讲,这等手段,楚舟熟啊! 他当初御鬼杀薛奴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招,说白了就是阴风鬼气入侵人体,直接夺了身体控制权,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民间对这种现象有个专门的说法,叫鬼上身! 当然,了解归了解,可成了‘鬼上身’的受害者,对楚舟来说也是第一次。 换了角色,那感受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不过,他终究是淬体后期的武者,几乎是本能的,他驱使着庞大的气血流动。 心脏宛如擂鼓,呼吸好似怒龙长鸣,带动的血液奔流的速度快了数倍,也将气血带到身体各处。 效果,是有的! 气血所过之处,那阴寒鬼气就好似阳光下的冬雪,迅速消融。 可气血涌过,阴寒鬼气又会弥漫开来,如此反复,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治病用药但不对症,有效果,但也有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既然知道破烂道人在此,既然清楚对方有秘术手段,自是不会什么都不做准备。 不知何时,楚舟手掌上的一道裂痕已然崩断,有鲜血汩汩流出,打湿了衣衫的一角,也染红了挂在那里的猩红木牌。 是的,就是那收了伥鬼的木牌! 只是刹那,又一道阴风哀嚎着刮起,带着另一股刺骨的阴寒,打着旋儿就将楚舟笼罩。 在楚舟的眼中,那鬼气形如旋涡,带着桀桀怪笑,就斩断了五个婴儿鬼带来的鬼气触手,干净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也不需要楚舟催动,就已是彻底绽放了周身鬼气,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 再是转头,他就盯上了那五个婴儿鬼。 似是见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伥鬼嘴角拖出了一道涎水,怪叫着就扑了上去。 而那五个婴儿鬼也是不甘示弱,满脸怨毒,‘嘤嘤嘤’的怪叫个不停。 眼见伥鬼已经扑了过来,他们也不理会破烂道人的指挥,直接一個前扑,就和伥鬼撞在了一起。 倒是破烂道人,没了五鬼的辅助,直接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也就是飞的不算太高,否则,就他那身子骨,能直接摔死。 可就算如此,他最关心的居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望着那伥鬼,又看着楚舟,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修了鬼道秘术,居然还能练武?” “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你的伥鬼为什么不汲取你的气血?” “你怎么做到的,告诉我?快告诉我?” 或许修了秘术的人都是脑子不好,此时此刻,破烂道人居然一副诘问的样子,还往前迈了几步,向楚舟走来。 也就是刚刚落地时,他扭了脚踝,疼痛让他停了动作。 楚舟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些漫不经心:“你想知道啊,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当然要告诉我,你也必须告诉我,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呵呵,你有那本事嘛?” 破烂道人一脸嚣张的样子,指着天空,问:“瞅瞅你的伥鬼吧,他或许很厉害,但怎可能敌得过我手下的五子鬼婴? 等我的鬼婴吞了伱的伥鬼,拿捏你不就和玩的一样?” 听他这般说,楚舟又抬头望了一眼,牛眼泪的效果正在褪去,所以,他看的很模糊。 可就算模糊,该看清楚的,也是看清了。 然后,他就只能嘴角抽搐,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模样。 伥鬼表现的很凶,很嚣张的样子,但是,他显然对自己的实力没个概念,结果就是被五子鬼婴连番虐待。 这五个小家伙一鬼抱着一肢,还有个匍匐在后背,就那么死命的啃咬。 伥鬼能对付一个,但对付不了五个,就这么一小会儿,周身鬼气都被啃了一小半了。 相反,那五个鬼婴反倒是越来越凶,鬼气升腾,阴风嚎叫。 “看到了吧?看到我鬼婴的厉害了吧?” “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何能同修武道和鬼道秘术,只要告诉我,我会给你一条生路,以‘异人盟’之名,我会放你走!” 再是缓缓低头,楚舟俯视着破烂道人,脸色无比平静,他道:“你说的有理,我的伥鬼确实斗不过你的五子鬼婴, 但是,你也说了,鬼婴吞食伥鬼,是需要时间的。” 话音袅袅,还在半空回响,可楚舟的身形已经不见了。 再次出现,他已经立在了破烂道人身前,庞大的身影遮蔽了月光,将破烂道人彻底笼罩。 他的一只手,筋骨突出,骨节分明,饱含着力量的大手就那么按在了破烂道人的头上。 似乎,还轻微的摩挲了下,像是在感受头骨的硬度。 这一刻,楚舟的声音似乎就在近前响起,又远在天边。 “所以,我就很想知道,在鬼婴吞食伥鬼之前,捏爆你的脑袋,那你该何解?” 这一刻,破烂道人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一股股寒意从尾椎骨上升到天灵盖。 他脸上的所有嚣张,所有野望都僵住了,在那大手下,那冰冷的话语中,他愣了不过刹那,就努力的抬头。 他堆起了一个笑容,很难看,很僵硬,但他努力的牵扯着脸上的肌肉,凑出一个笑。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抛出自己能拿出的全部底牌:“你,您,您就不想知道我和玄真道人的渊源嘛? 当初我和他一起获得的秘术,在同一个地方,他的是《伥鬼术》,我取了《五鬼搬运》,但这可不是全部。 你就不想再去看看?收获更多?” “还有,还有,我有钱,虽然消耗了很大一部分,但我知道薛府的银库在哪里?” “他取金子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我可以让小鬼帮你搬运出来,绝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对了,对了,我还是异人盟的执事,这是个极其厉害的组织,力量大到你难以想象,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加入他们?” “你不想加入他们也行,告诉官府,或者那些大的宗门,他们早就将异人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所以,你只要出卖异人盟的位置信息,就能换取身份地位,甚至武道秘籍也行!” “还有,还有什么?对了,还有一个大秘密,关于玄真老道之死的,那独角鬼的,也可以说,可以说!” “我很有用的,非常有用,只要你不杀我,不杀我,都给你,都给你!” “你说这些,真的很有吸引力!” 楚舟的声音依旧平淡,可他知道自己心动了,破烂道人给出的‘利诱’,是真的非常可观。 “你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破烂道人欣喜若狂,可直到他迎上楚舟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才僵住了。 “只可惜,留着你我能看到的坏处更多,所以,干净利落的去死吧。” “我……” 破烂道人还想说些什么,但啪的一声响,他的脑袋炸裂了,宛如高空掉落的西瓜,直接摔得粉碎,红的白的飞溅的到处都是。 楚舟似是不想沾染血迹,已然退到了远处,只余下无头的尸身缓缓倒下。 而破烂道人的死,仿佛开启了什么连锁反应。 天空中,五子鬼婴的动作瞬间迟滞了,他们有些茫然的望着四周,脸上的怨恨不曾消减,但已经没了之前的疯狂。 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五子鬼婴裹挟着阴风就往五个方向飞去,不愿再和伥鬼厮斗。 可伥鬼的反应也快,他被啃得都只剩下半边身体了,但凶性是半点不减。 眼看鬼婴要跑,追着一个就扑了上去,浑身鬼气裹挟,就抓着那头鬼婴,死命的啃咬起来。 那鬼婴刚开始时还是一门心思的想要逃,甚至为此舍了半个身躯,但看伥鬼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又被激起了凶性,也是撕咬起来。 双方斗得不亦乐乎,阴风乱卷,鬼嚎不止,但很显然,单独的鬼婴是比不上伥鬼的,被吞了也是迟早的事儿。 只是,以上这些,都不是楚舟在意的了。 牛眼泪的效果没了,他也看不到恶鬼的斗法,也无需看。 破烂道人死的时候,结局已经注定了。 此时,他已是站在一处房屋的废墟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薛县丞,嘴角扯动,道:“薛老爷啊薛老爷,你不是想要我玄真观所有人的性命嘛? 我送上门来,你怎么感觉不高兴的样子啊?” 说来话长,其实打起来兔起鹘落,耗去的时间并不多,薛老爷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甚至没想明白,怎么就被打上门了? 怎么自己重金聘请的秘术高手,就被捏碎了脑袋? 怎么以自己县丞之尊,就到了这生死边缘? 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位厉害武者,这是他们薛家专门供养的高手,可他却没有半点安全感。 此时听了问话,他只得抬头,赔笑:“我,我能拿钱换命嘛?” “你觉得呢?” “条件你开,只要是我能拿得出来的,绝无二话!” “可我觉得,死了的薛县丞才是最好的!” 楚舟的声音越发低沉:“所以,请薛老爷赴死!” 26:打杀,报官 楚舟不喜欢杀人,他觉得大家讨口饭吃都不容易,又何必非得赶尽杀绝。 但对于白沙县县丞薛老爷,他的杀心是由来已久,积攒多时了! 一个这般老货,居然有龙阳之癖,就挺恶心的了! 更恶心的是,他还把歪心思打到了楚舟身上? 这就不是该死了,而是不搞死这家伙,楚舟是寝食难安,是想到这事儿就有杀人的冲动! 所以,破烂道人之外,薛老爷是第二个必须死的! 值得一提的是,挡在薛老爷身前的大汉,那个从出现到此时,从未吐过一个字的汉子,居然是个非常厉害的武者。 按照这個世界的算法,他该是练骨圆满,距离武师,也就只剩下半步之遥了。 为何是半步? 自是因为练脏法,他已是修了,且已经领悟了某些关键,距离成功只差一步。 该说不说,哪怕只是一个县丞家族,也是有其底蕴的。 这位武者该是薛家专门培养出来,算是家族最后的武力担当,更是忠心耿耿。 哪怕面对楚舟,他也是死战不退,非要护住薛老爷的安全。 最后,实在是打不过的情况下,又因薛老爷以他妻儿为要挟,愣是开启了狂暴状态。 好吧,这狂暴状态是楚舟的说法,其实按照这个世界的武道,就是强用呼吸法。 练脏法,即是以特殊的呼吸法调动气血和劲力,于细微处强化五脏六腑的练法。 这种手段要得是精微,是细致,是小心翼翼。 因为,脏腑极其脆弱,出了问题后,修养起来非常麻烦,甚至就养不好了,留下病根。 所以,练脏法的修炼,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宁可退上一步,莫要冒进一分,是步步求稳,越慢越好! 可若是不在乎呼吸法带来的伤害,不在乎脏腑的损耗,那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极致的增幅个人的体能,加强五感,从而获得远超寻常的战力。 当然,这手段用了,哪怕能赢,也是五劳七伤的结果,离死不远了。 所以,这是真正搏命的手段,也是练骨圆满后,呼吸法修炼入门后才能用的法子。 那无名武者,就是被薛老爷逼着用出了这等手段,然后,愣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和楚舟打了一个有来有回。 一炷香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情了,比如说那薛老爷,就招来不少护院,再是狼狈逃窜。 没错,他想逃! 只可惜,那无名武者,虽能勉力挡上一挡,但在楚舟的逼迫下,也是追着薛县丞在打。 结果就是,大半夜的,薛家像是打雷了一般,‘轰隆隆’声不绝于耳,好好的薛府,更是被拆了不知多少房间和屋舍。 一炷香后,无名武者油尽灯枯,再也没了战意,而楚舟也是任他离开,和自己妻儿相聚,见上最后一面。 没了他的阻拦,其他护院武师就是一盘菜,哪怕有些破了两关,三关的武者,却是他的一拳一脚都挡不住。 至于薛老爷,楚舟再也没给他废话的机会,直接扭断了脖子,拧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 嗯,他还是个好人来,给留了一个全尸! 等这些做完,楚舟再也不做耽搁,捡起蓑衣斗笠,就往黑暗中奔去。 当然,离开之前,该有的‘摸尸’是不能少的。 打完架,把敌人都弄死了,要是不搜刮一下战利品,那总是不完美的。 不过,时间有限,楚舟能做的就是摸了薛县丞的尸,再将破烂道人给扒了个精光,又顺走了散落在地的金条,就消失在黑暗中。 虽说楚舟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这大半夜的,又是富人区,这般动静,自是会吸引一部分真正的高手。 楚舟没入黑暗的动作很快,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有数道气息紧紧跟随。 他也不愿废话,挑了一处空地,再盯着一个最近的,上去就是一顿猛锤! 他是没留手的,一个照面就用出怒龙翻江的杀招,直接把那人都给打懵了。 但他也没下死手! 就半死不活程度,断了好几根肋骨,咳血不止的样子,也是吓住了不少跟踪者。 而等他出了城后,就没多少人敢跟出来了,渐渐的,黑暗中再也没了动静。 但楚舟依旧没有掉以轻心,十里地,他来来回回晃悠了好些圈,甚至跑白沙河上逛了逛,才回到了玄真观。 等再次站到玄真观门前的时候,天边也是泛起了鱼肚白。 而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是要过去了! 可雨后的风波,这才刚刚开始。 …… 清晨, 玄真观后院。 樊忠一路小跑的进入,眼看楚舟四人都在,又确定自家大子完好无缺,才是松了口气。 就这么点的距离,他跑的额头汗渍都出来了,等确定无事后,再次迈步,才觉得腿有些软。 但他还是快步到了楚舟面前:“观主,外面的尸体是?” “有我杀的,也有他们杀的,具体是什么人不清楚,不过指使者是那位薛县丞!” “薛县丞?他,他怎么敢?” “自觉是大人物了,丢了面子,就非得找回来呗。” 楚舟吐槽了一句,又笑着道:“当然,以后他不会了!” 樊忠有些急:“观主,他既然敢出手第一次,就会第二次,不赶尽杀绝是不会放心的。 所以,以后我们得万分小心了。” 樊忠觉得他这话说的没半点毛病,但他话讲完,就见樊铁虎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爹,以后不用小心薛县丞。” “你懂什么?莫要在这里插话,我这是与观主商量大事儿。” 樊忠更急了,还瞪了樊铁虎一眼,心中就觉得自己这大子现在都长脾气了,居然敢反驳他说的话。 可没等他念头落下,就听易淮插话道:“铁虎说的没错,以后无需在乎薛家了。” “为什么啊?” “因为薛老爷已经被大师兄打杀了,就在昨晚!” “啥?” 哪怕以樊忠的稳重,这一刻都是满脸的问好,楚舟也不想耽搁时间,就直接道:“铁虎,把昨晚上的事儿和你爹好好说说!” “是,师兄!” 樊铁虎应了一声,立刻就将自己老爹拉到一旁,一番手舞足蹈的比划,就听的樊忠脸上的惊容,就没消下去过。 直到许久之后,他再是回到楚舟身旁时,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偶尔抬起,看向一众师兄弟的目光,都像是在看怪物。 他虽然见识不算广博,但也比地里的泥腿子强,尤其是跟在玄真老道身后,也是长了不少见识的。 他自是知道武道难修,城里那么多个武馆,收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可想要练出真本事,那也得是以‘年’来计算的。 可楚舟几人,他是看着一点一点成长的,练武真就才四个多月,怎滴就能厉害到这般地步了? 就连他家大子,也不过是学了三个月,昨夜都手刃了三个黑衣人。 这,这即使是就在眼前的事儿,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楚舟可没给他震惊的机会,见他过来,立刻就问:“樊叔,你觉得就现在这状况,我们该如何做?” 樊忠更震惊了:“这个……,观主,您是问我吗?不是,您觉得问我合适吗?” “合适,怎么不合适?!” 楚舟咧咧嘴,有些无奈道:“昨夜我光想着斩草除根了,那破烂道人,那薛县丞,不弄死他们,我们就没个安稳日子。 往后,还不知道得有多少麻烦,所以,杀了就杀了! 只是吧,现在想想,就觉得有些头疼,终究是官面上的人物,死了的话,还是挺麻烦的。” 顿了顿,他又道:“樊叔,我们几个年龄都小,杀伐决断也就罢了,可论人情世故,论对白沙城的了解,自是不如你的, 所以,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些的办法?” “若是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带着几位师弟千里逃亡了。” “等等,等等,让我想想……” 樊忠自是明白其中厉害,那异人盟且不提,毕竟是暗地里的势力,就算还有麻烦,也是以后的事情。 但一位县丞被杀,官府是怎么都要追究的,那些官员或许不在乎薛老爷的小命,但绝不能开这个很坏的头。 不过,若是县丞的死,扯不到玄真观头上呢? 似有一道灵光闪过,樊忠突兀开口,道:“观主,昨夜你杀人时,是否露了身份?” 楚舟想想霸体的身形,再想想猴子面具,就道:“那倒没有!” “确定没有?” “该死的都死了,其他的,该是没证据的!” “没有就好!” 樊忠这般说着,突的一笑,道:“观主,要不我们报官吧?” “报官?” “是啊,报官!” “不是,樊叔,报官抓我自己啊?” “不不不,观主,你搞错了。” 樊忠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又道:“我们报的是,昨夜有贼人夜闯玄真观,欲要杀人劫财,却被几位道长察觉,再是反杀。 一夜苦战,尸体都堆到门外了。” “可这和……” 楚舟这般说着,就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也亮了,他道:“即是一夜苦战,那白沙城发生的事情又与我何干?” “这就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啊!赞!赞!赞!” 许澄在一旁听得迷糊,忍不住插话道:“难道他们就想不到是师兄午夜奔袭嘛?” “他们当然能想到,甚至能笃定就是我干的,可那又如何? 我给了他们一个完美的理由,他们就要学会借坡下驴。 否则,我能打杀了一个薛县丞,逼急了,就能杀得更多!” 楚舟解释道:“那些当官的,最会糊弄差事,也必须会糊弄差事!” 许澄挠了挠脑袋:“不懂!” “你不需要懂,好好的学你的医,练你的武就行了。” 楚舟这般说着,又看向樊忠,道:“樊叔,那就麻烦你了,跑一趟白沙城县衙吧,且去报个官!” 27:王捕头,搭手 一番安排后,樊忠立刻套上了驴车,紧赶慢赶的就往白沙城去。 而三个小家伙也没闲着,许澄手臂受伤,不能乱动,就指挥着樊铁虎煎药。 除了常用的补气养血汤外,也在为楚舟准备药浴,还得劈柴烧水,也挺忙活的。 至于易淮,则是将一些不方便出现的物品,如摸尸得来的钱财,秘籍,乃至于金条,蓑衣斗笠什么的,往地下密室内搬去。 而楚舟则有了难得的安静时间,他也没做其他事儿,就是端了个小马扎,坐在玄真观的门口。 看着拖到外面的二十多具尸体,看着换上了寿衣的董伯,也看着渐渐放亮的天空,和远方升起的炊烟,神色越发幽深。 诸事临身之时,他绝对算得上杀伐果决,没丝毫拖泥带水。 两个练骨武者,说杀就杀了,察觉到破烂道人的威胁,深夜奔袭也给杀了,还有那薛县丞,找死就送他去死…… 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楚舟是真没什么感觉,就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也就做了。 不过,现在反思和复盘,倒是后怕的情绪就上来了。 想想昨夜的经历,其实有很多时候,是极为危险的。 比如说他明知道铁枪武馆魏金奎一家要离开,居然真自大到一点防备都没有。 若不是董伯拼死示警,他或许不惧,但搞得不好就有哪位师弟,有可能折损在了黑衣人的刀下。 但凡是他做些预警准备,董伯估计都不会死了。 再有,和破烂道人斗鬼,灭无名武者,楚舟看似是占了绝对的优势,打起来几乎是摧枯拉朽。 可细细想来,也就是他们双方没什么默契,更没有配合, 否则,伥鬼和五子鬼婴厮斗时,那无名武者只要是愿意阻拦楚舟片刻。 这结局,就真的难说了! 当然,楚舟没觉得自己杀上门去有任何错处,只是认为还是自己实力太弱了。 淬体后期还是不够看,怎么也得练脏才行! 所以,修炼的事儿,还得加紧! 思绪飘得远了,楚舟又想起了薛县丞和破烂道人的死,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报官,是个很好的法子,能解决一部分明面上的危机,但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 别管是楚舟,还是樊忠,都是见识有限,尤其是对白沙城上层势力的结构和态势,几乎没有了解。 所以,我的魏伯父啊,你啥时候能回来? 若是有个懂行的在,说不得我玄真观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 临近中午, 樊忠再次赶回,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衙役。 为首的是個精壮汉子,体态修长,步履稳重,一双眼睛如鹰似雕,极为锐利。 他腰跨一柄长刀,单手按着,到了玄真观的门口,见那排排放的二十多具尸体,不自觉的就舔了舔嘴唇。 “观主,这位是县衙快班王捕头,专司探案缉捕之事,县令老爷对我们的报案极为重视,就令王捕头带人前来探查。” “王捕头,这位是我道观新任观主,玄真道长的大弟子,楚道长!” 樊忠居中,给双方都做了介绍,楚舟自是起身,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王捕头了。” “分内之事!” 王捕头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观主,没半分轻视之色,或许以前有,但就看外面的那些尸体,也是不敢了。 “若方便的话,让我的活计们探查一番,可行?” “自然,请!” “多谢!” 三两句寒暄,王捕头就是一摆手,他带着的一队八九个捕快,立刻就动了起来。 有的去翻看尸体,以各种工具检查,显然是仵作之流。 有的则迈步入了玄真观,在四周探寻,查看战斗痕迹。 即使是王捕头自己,也道了一声‘告罪’,就往大殿内走去。 王捕头,全名王宝仁,身具‘武秀才’功名,又在探案、刑讯和追踪上极有研究,在武举无望后,就补了白沙城捕头的空缺。 三班衙役,以快班为首,而他是快班捕头,换而言之就是整个衙门捕快这一阶层的直接领导人。 其本身也是练骨圆满的武者,整个衙门比他强的,也唯有县尉了。 王捕头真正的积年老吏,只是在玄真观内转了一圈,见了几位小道长,又翻看了一下尸体,脑海中就有了不少的想法。 等他几位手下归来,与他报告了情况,又从仵作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后,他几乎还原了整场战斗的全部经过了。 只是,看到的越多,了解的越清楚,再看几位小道长,尤其是坐在门口的那位,似是什么都不在乎的背影时,眼神越发震惊。 直到最后,一位个头不高,面相稚嫩的少年捕快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嘟囔了一句。 “师父,基本上能确定了,就是城东头的那群泼皮,领头的是癞三,也就是薛县丞找来的那些人。” 王捕头并没多少诧异,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已经清楚了。 然后,略略犹豫,他再次走到了楚舟面前,拱手道:“楚道长,基本的勘探已经完成,这些尸体我们要全部拉走,不知是否方便?” “当然方便,全都拉走,一堆尸体在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那好,等我回去后,就遣人带车来拖走。” “莫要那么麻烦,我玄真观是有驴车的,可以帮忙。”说着,楚舟就招呼了一下樊忠,他已是拉着驴车过来了。 “那就麻烦道长了!” 王捕头倒也没有拒绝,笑着拱手,可话锋一转,言语又犀利几分:“只是,依道长看,这群人到底是何身份?为何非得午夜杀人? 还有,玄真观是否有什么仇敌?或者犯了谁的利益?” 楚舟也在笑:“我玄真观乃是修道之所,怎么可能有仇敌?至于他们为何入室杀人,就需得麻烦王捕头去查了。” 不大不小的碰了个软钉子,王捕头也没生气,就是再问:“对了,昨夜除了此处外,城内薛府也有贼人杀入,县丞薛老爷因此殒命,还有护院死了八人,老道长一位,练骨圆满的武者一人,另有轻重伤势二十三人。 不知这事儿,楚道长是否知道呢?” “哈?这么大的案子啊!” 楚舟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是哪里来的狂徒,居然敢在城内动手杀人,杀的还是县丞,他不要命了?! 不知,王捕头可查到是谁做的?” “自然不知!” “我这里出事儿,薛府也出事儿,看来,这段时间是真的不太平啊!” “会好起来的。” 他们说话时,捕快们也都忙完了,樊忠再次把驴车牵了过来,一群捕快上手,将尸体堆得老高。 为了不吓到人,上面还盖了两层草席,但看着就挺敷衍。 “师父,已经好了!”面相稚嫩的捕快走到了近前,和王捕头说了一声。 王捕头也点了点头,对楚舟道:“我这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楚舟无所谓道:“随意!” “我看了玄真观的破损状况,也查看了尸体伤势,这些人中,有两位是真正的高手,练骨有成的武者。 听说他们皆是楚道长斩杀的?” “当然!”楚舟点了点头,又问:“怎滴,王捕头是不信我有着实力?” “若我没记错的话,小道长今年该是十七吧?” “十八了,过了年节,总要长上一岁!” 王捕头赞叹:“十八岁啊,能斩杀两位练骨武者,着实是天才,我总得要验证一番的。” 楚舟依旧在笑:“那不知王捕头准备怎么验证啊?和我打上一场,分个输赢?” “哈哈,无需那般麻烦,搭个手就可以了。” 王捕头这般说着,已是将右手攥握成拳,伸出,露出了粗大的骨节和绷紧的肌肉。 他又道:“道长勿怪,我回去也是要向上面交差的,自是得有几分实证。” “是了,忘了提一句,我是武秀才出身,虽实力不济,但这么多年打磨,也有练骨境了。” “请小道长指教指教!” 他话说的漂亮,但言语间的不容置疑几乎要溢出来了,像是今天跑的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一次搭手的样子。 而伴随着他的话语,那群捕快也都围了上来,一个个挺身按刀,面无表情。 眼看气氛不对,许澄、易淮和樊铁虎也走了出来,立在楚舟身后,神色不善。 只是,他们终究年纪小了些,也没什么气势。 楚舟倒是依旧平淡,他看了看伸手的王捕头,又看了看后面的捕快,笑着问:“你确定?” “自是确定!” “那好!” 楚舟这般说着,也是伸出了右手,手臂微微前伸,就和王捕头的手臂搭在了一起。 嘣! 只是刹那,大筋弹动的声音已然响起,再是皮膜紧绷,是骨骼摩擦,是筋肉发力,是劲力贯穿…… 蹦蹦蹦蹦! 砰砰砰砰! 肉眼可见的,楚舟和王捕头都在聚力,他们身形未动,但整个人似都在下沉。 楚舟再次开口,问:“这般可是够了?” 王捕头脸皮一抽,低沉的声音响起:“还差了些!” “哦,那我再加点力!” 说加力,自是要加力的,所以,一股劲力自身体涌出,沿手臂传导,在接触的皮肤处炸开。 砰! 一声脆响,王捕头再也控制不住身躯,双脚离地,就似要飞起来一般。 可也是这一刻,楚舟伸手一拉,一按,又将王捕头按回了原处。 缓缓收手,楚舟笑着拱手一礼,道:“王捕头,好功夫!” 王捕头也是抱拳一礼,开口:“小道长才是真的高明。” 这般说着,他又道:“既然事情已了,我们这就回了?” “那我玄真观的案子,就麻烦王捕头了。” “应该的,我们,这就走!” 大手一挥,王捕头转头就走,而他后方,一群捕快则赶着驴车跟上。 直到后面的视线再也不见,那面容稚嫩的少年捕快立刻就走了上前,道:“师父,我们就这么回了?” 28:县尊,真相 看着自家徒弟那不依不饶的模样,王捕头神色还算和煦,可话语就很严苛:“不回,你还想怎么样?” “我们不是来调查,玄真观和薛府惨案关联的嘛?” 少年捕快神色有些莫名:“薛府有奴仆已经供述,薛县丞找了一批地痞流氓,来找玄真观的麻烦,我们也验证了,那群黑衣人就是他找的。 这么看,玄真观报复的动机就有了。 还有那位楚道长,能和师父你搭手,实力是有的,据说还通秘术,嫌疑不是最重的嘛?” 听了这话,王捕头忍不住握了握自己的右手,那里,直到现在还麻着呢! 这何止是有实力啊? 这简直是实力爆表了好不好? 十八岁的练骨圆满,也可能是练脏武师,在你嘴里就这么不值一提? 也就是对方给留了面子,否则他现在非得趴在地上吃土! 当然,想是这么想,可话不能这么说,顿了顿,他才道:“六子,我且问你,按薛府下人所说,昨夜杀人者体型魁伟,两米开外的大汉,带着猴子面具,看不清面容。 而这楚道长,不过与你相差仿佛,这体型对得上嘛?” “对不上!” “那就是没有直接证据了。” 王捕头又道:“再有,玄真观昨夜遭遇匪徒,一夜厮杀,精疲力尽,早晨又报了官,是不是可以说没有作案时间呢?” “但是,武道高手可以星夜奔袭啊?” “你有证据嘛?” “也没有!” “那我们官府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还是无端猜测?” 王捕头这么说着,也不给六子插话的机会,就看向所有人:“没证据的事儿,不能碰,就别碰,懂了吗?” “是,捕头!” 眼看六子还有些不服的样子,王捕头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道:“可听明白了?” “听到了,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六子,记住了,这里面水很深,师父是不会害你的。” 六子有些委屈,可还是道:“知道了,师父!” “知道了就好。” 这般说着,王捕头又忍不住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处。 那里,麻是不麻了,但是,皮肤充血泛紫,已是大了一圈。 顿了顿,他又对所有捕快道:“往后,招子放亮一点,对玄真观的人,记得多几分客气,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 一群捕快出城不算什么,但押回来二三十具尸体,就挺吓人了。 一辆不大的驴车,一具具尸体堆的比人都高,两张草席盖在上面,就显得很是单薄,怎么都盖不严实,又有好些个手脚从边角处露出来。 地面上,驴车下,则拖着长长的一道血痕,看着就无比骇人。 驴车还没到城门时,就引起了行人的注意,不自觉的跟随围观。 而这种情况等入了城后,就更严重了。 最后,还是王捕头开道,手中长刀连鞘不住敲打,才勉强开出一条路来。 可事儿到此,已是引起了轰动,就算白沙城挺大,但好几十人的死,也不是个小事儿。 而等驴车赶入衙门,自是有那些消息灵通之辈通过种种渠道去打探,也是有内部人士放出具体消息。 没办法,府衙也就看着严实,实际上就是个大漏斗,什么消息都能对外传。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一伙贼人欲要打劫玄真观,但被玄真观的小道长们,尽数击杀,一个都没逃掉。 要说,玄真老道死了以后,玄真观的名望是真的一落千丈了。 没办法,门面倒了,剩下的年纪最大也就十七八的楚舟。 人们总是会怀疑,这般年轻人能有多少道行? 可这一次,几个小道长一通乱杀,倒是给玄真观又长了些脸面。 当然,这都不算什么,因为,消息灵通之辈打听出来的,可不仅仅是玄真观的事儿,更有昨夜薛府的案子。 在白沙城,县丞薛老爷怎么都算是個大人物了,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实力不可小觑。 可就是这般大人物,愣是被打死在家中,还有二三十位护院的死伤,就更加骇人听闻了。 更有消息传出,那杀人者乃是身高九尺的壮汉,胳膊粗的能跑马,大腿壮的堪比水桶,一拳下去,半个屋子都得塌。 什么,不信? 那你去薛府看看,是不是好些地方都成了废墟? 一夜之间,两起案子,死伤高达数十人,已是白沙城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大事了。 要说这事儿,其实和底层民众也没多少关系,距离他们生活远着呢! 但是吧,人心就是这样的,躁动起来也只需要一个由头。 当然,平民百姓也就是跟在后面起哄而已,真正害怕的,还得是白沙城的那些世家和富户们。 他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些关键信息,尤其是之前磨刀霍霍,准备向玄真观下手的家族和帮派,就更显惊恐! 比如说詹记药铺后面的詹家,再比如说四海帮的邹五爷,几乎是在得到消息后,就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他们,自是做了不少安排的。 如詹家就请了天鹰武馆的馆主唐从刚做护卫,而那位邹五爷则躲到了四海帮的总部,又调回了手下四大堂口,大部分精锐。 当然,头疼的也不仅仅只是他们,更有白沙县的县尊大人。 …… 府衙, 牢狱深处。 一个身穿常服,体型略显圆润,有着书卷气的中年人,在停尸间内不断踱着四方步。 他在一具具尸体前驻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也会翻动某具尸体,时不时的还在伤口上略作比划,表现的很是认真。 但他的脸色很难看,也不知因为牢房中糟糕的气味,还是这满满当当,数十具尸体残骸的血腥。 而在薛县丞和破烂道人的身前,他驻足的时间最久。 整个停尸间,都因为他的不言不语,就显得气压极低,低的让几位捕快和仵作,连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他停了脚步,抬头,扫了一眼捕快和仵作,道:“你们,都出去!” “是!” 一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唯有王捕头没动,只是眸光流转,似是在想些什么。 不消片刻,停尸间内已经没了人,中年人也到了王捕头身前,道:“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王捕头低声道:“县尊大人,现在的证据还不全面,很难说具体是什么……” “莫要给我说这些废话!” 王捕头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粗暴打断,县尊一脸怒气勃发的样子:“两起案子,不算伤者,就死了足足有三十五人,还包括一位县丞,一位修了秘术的道人。 你觉得今年府里对官员的考核,我能得个什么评价?” “劣等!劣等!这是我已经能看到的了!” “我是流官,你们可以糊弄我,但只要让白沙县安安稳稳,让我仕途有望,我也不介意当个聋子,瞎子。” “但是,你们现在让我看不到希望,那也别怪我折腾伱们,我不好过,你们绝对会更不好过。所以,莫要和我打马虎眼,我要知道真相,所有的真相,然后,再想办法解决这个烂摊子。” 县尊的声音越发大了,到了最后已经成了咆哮,在这个牢狱深处形成了阵阵回响,骇的外面的捕快又躲的远了些。 至于王捕头,则直面了所有怒火,被喷的狗血淋头,练骨武者的境界,身子都止不住摇晃。 终是发泄了情绪,县尊再次开口,声音无比冷静:“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一次,王捕头再也不敢废话,而是把他知道的全盘托出,于是,昏暗的地牢中,似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按我从四海帮得来的消息,玄真老道死了,就有人盯上了玄真观的财产,他们聚在一起,准备先礼后兵,为首的是薛县丞……” “玄真观,那位楚小道长也是有脾气的,拒绝了!” “薛家,大管家薛奴当众被杀,据说,死于恶鬼索命……” “楚小道长拜访铁枪武馆,魏武师的妻子连续三天去玄真观上香……” “薛县丞开出优厚条件,到处寻找秘术高手……” “城东的一群混混受薛县丞驱使,去了玄真观,被杀,后面还有两个练骨武者,也死了……” “再是有人直接杀上薛府,宰了薛县丞和那秘术高手……” 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路,这位王捕头看似随意,但仅仅一天时间,就通过种种渠道,将所有情况摸了个大概。 而给县尊的汇报,他并没有去揭露所谓的真相,只是把调查出来的信息给出,可又隐隐的讲出了一条完整的线。 最后,县尊微微眯眼,才道:“按你的说法,其实是薛明华那蠢货,想要谋夺玄真观的田地财产,却是撞到了铁板。” “死了一个管家后还不愿罢手,找来秘术高手,但只是试探,就被人打上门去,连同那所谓的秘术高手,一并被杀了?” 王捕头点了点头,道:“从现有的信息来看,该是这样的! 但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昨夜杀了薛县丞和那道人的是楚小道长。” “有没有可能,真不是他?” “是有可能的,而且可能性很大,不过,若是如此的话,我们就要搞清楚,玄真观后,是否站着另一位练脏武师了?” “这样啊!” 似是捋清楚了全部真相,县尊的脾气也压了下去,他踱步转了一圈后,突然问:“既然这都是玄真观闹出来的,那直接抓了如何?” 王捕头一脸为难:“这个……” “有话直说!” 直面县尊,他就没提什么证据了,而是直接道:“怕是不易,我今日与那楚道长搭了下手,且不言那秘术手段,光论武道,他也不下于我!” “那就是练骨圆满了?” “怕是更高!” “他不过十七八吧,有这般厉害?” 王捕头又握了握自己的右手:“真的有!” “所以,非得县尉出手,还要带上足够的兵丁才行,还得考虑秘术,得预防失败,得小心反扑……” 这般盘算着,县尊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因为,实在是不划算。 突兀的,他问:“据说,铁枪武馆的魏馆主和那位楚道长交好?” “是的!” “既如此,帮我送一份请帖去铁枪武馆,我想与那位馆主见上一面。” “您的意思是?” “他们既然有这实力,自然可以登上牌桌,算上一股了,当然,前提是那位小道长也是个懂事的。” 县尊这般说着,就道:“我记得魏武师是虎煞阁弟子吧,这时间段,该是举家去了虎煞山?” “是这样的!” “那就等上几天吧,有实力的人,总是能有些优待的!” 29:大收获,秘籍 天泉郡, 通往白沙城的驰道上。 有五辆马车排成一列前行,速度不快,赶车的人也尽量求个稳妥。 前后还有不少壮汉护卫,手持刀枪,目光锐利。 车队最前方,则有两人骑着马儿,悠哉前行。 “阿嚏!阿嚏!阿嚏!” 魏金奎连续打了三个响亮喷嚏,将缰绳换到另一只手上,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神色有些莫名其妙。 “爹,你这是受了风寒?” 魏方杰打马跟上,关心的问了一句,可这句话听在魏金奎的耳朵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风寒?我?练脏境武师,你说我受了风寒?呵呵呵,你觉得这可能嘛?” 魏方杰毫不犹豫的怼了一句:“有啥不可能的?我看刘师伯境界比你都高,现在不也是走一步咳三下。 所以啊,年纪大了就要学会保养身体。” “他那是暗伤堆积,怎能和我相提并论?你小子是年龄越大,越不招人喜欢了啊!” 魏金奎瞪着自己儿子,一脸不善,但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泄气,道:“本来这次去那虎煞山,是想寻一些路子,给你谋一个名额的。 可惜有人从中作梗,花了那么多银子,居然是功亏一篑!” 魏方杰表现的倒是不怎么在意:“不去就不去,你要相信你家儿子的天资,即使不入虎煞阁,我也有一番天地。 到时候,就不是我入虎煞阁了,而是虎煞阁得请我去。” “呵呵!” 魏金奎勉强笑了笑,却是忍不住道:“你不懂,不懂得的,武道之路没那么简单,寻不到通脉功法,你这辈子就止于练脏境了。 而且,宗门里有了,可不仅仅是绝学那么简单,很多资源、宝药都是外面接触不到的。 否则,你以为凭什么那么多世家,非得将人送入宗门里去?” 魏方杰也是有些无奈:“可虎煞阁的规矩就在那,内门名额实在是金贵的不行,没有过硬的关系,谁又会给我?” “若是从外门开始呢?” “若是外门开始,都是为奴为婢的日子,我又为何非得去虎煞阁?” 魏金奎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没落:“方杰啊,此事,为父对你有愧啊!” “这又有什么,就算去不得虎煞阁,跟着爹,我也能修成练脏境,在白沙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白沙城太小,终究是井底之蛙,唉……” 魏金奎这般说着,突然觉得鼻子又痒了起来。 “阿嚏!阿嚏!阿嚏!” 再是三个响亮的喷嚏,魏方杰忍不住了:“爹,伱还说你不是受了风寒?” 魏金奎也是傻眼,他细细感受了一下体内气血的奔涌,劲力流转,有些奇怪道:“不像是受了风寒啊! 莫不是有人想我了不成?” 魏方杰:“……”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 玄真观,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嘿呦嘿呦!嘿呦嘿呦!” “慢点慢点,轻拿轻放,知道不?” “后面,后面的人,地基要打牢固了,道长们钱给的多,我们就得把活给干漂亮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师傅嗓门洪亮的指挥着,时不时,还会各处搭把手。 而此时的玄真观,已经成了巨大的工地,至少有四五十号人同时开工,显得分外忙碌。 这些人都是樊忠找来的,算是白沙城有名的石匠、木匠和泥瓦匠。 要做的也不仅仅是修补破损的大殿和房屋,还得把玄真观整個儿翻修一遍。 除此之外,楚舟在逛了好些圈后,又拍板做了扩建。 在后院的位置,再起三间大瓦房,以及,四周的院墙都得加高一分。 有了这次的夜袭,楚舟是不愿再有第二次了,所以,他就想趁着这次扩建,做一些改变。 当然,这般大动作,自是要耗费极多的银钱,以玄真观之前的剩余,自是不够的。 但是,一场战斗打下来,摸了那么多的尸,总还是有不少收获。 在送走一群捕快之后,许澄,易淮和樊铁虎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向楚舟炫耀昨夜他们摸尸的收获。 按理说,一群黑衣人是要去干坏事儿的,不该带上多少家当才对,可事实还真不是这样的。 这群乌合之众,几乎每人都贡献了有二两到五两银子不等,还有那领头的,身上还揣着三十多两纹银,总计算下来,就有百两纹银了。 这些,估摸着算是干这杀人越货之事的报酬了。 那首领也知道自己手下没什么厉害人物,就以银钱做刺激之用。 只是现在,都成了玄真观的战利品!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因为,真正的大头从不在这些小喽啰身上。 那疯虎汉子和刀疤剑客身上倒是没带多少银钱,穷的叮当响,但各自爆出了一本武道功法。 《猛虎拳》,来自那疯虎汉子,乃是残缺的中品武学,有桩功,有练法,有打法,还有杀招。 那杀招‘虎啸山林’,还是极为特殊的音波功。 之所以说它残缺? 就是因为其中关于练脏法的部分被撕了去,也是因为少了这部分,用那杀招,就等于伤及五脏六腑。 用一次伤一次,用多了人就废了。 从这个角度看,当时,疯虎汉子用了杀招还得和刀疤剑客商量,也是有原因的。 这杀招,真的是要人命! 当然,残缺,不代表就没用了,练脏法楚舟有,不怎么在意,反而是其中的某些练法,挺合楚舟的胃口。 他参照秘籍,就可以对游龙七式进行修正,由此锻炼到更多的小肌肉群,不常用的骨骼筋膜,让淬体更加完善。 至于那刀疤剑客身上,得到的则是一门纯粹的剑法,名为《弦月剑》。 这套剑法无品无级,也不牵扯到桩功和练法,就是纯粹为了杀人而创。 讲的就是个剑出如弦月当空,看起来平平常常,但要的就是快、准、狠。 更有一式杀招,名为‘剑出无痕’,颇有些拔刀斩的意味,就是通过千万次磨炼,求的一个出剑速度,快若流星,无影无痕。 用秘籍中的话讲,剑出,归鞘,敌人都没感受到疼痛,才算是有所成。 老实讲,这剑法并不算高明,因为其中的道理很是朴实无华,不牵扯多么深奥的剑理。 但楚舟就觉得这挺好,因为,适合初学者啊,当成玄真观的入门剑法修行,就很不错。 至于县丞薛老爷,他这么个废柴,能贡献的就只有银子了,准确来说,是银票!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身上居然揣着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被楚舟搜刮来了。 再就是那五十两的黄金,光是这些,这一夜的收入就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六七百两纹银。 也是有了这个钱,楚舟才有底气彻底翻修玄真观。 除此之外,两人身上还各搜出了一枚符牌,其状焦黑,宛如龙鳞,看着不起眼,但握在手中,就像是触电一般麻痹不止。 此为,雷击木符牌。 楚舟只是打眼,就知道这玩意,对恶鬼有极大的克制作用,这该是专门准备,克制伥鬼所用。 当然,真正让楚舟心动的,不是这些,而是在破烂道人身上搜刮来的。 同样是没有银钱,反而有一大堆各种材料,什么黄符,糯米,香火铜钱,以及三枚雷击木符牌就不说了。 真正让楚舟赞叹的是一门秘术,和一册武功秘籍。 那秘术,就是《五鬼搬运》,也是落在一张兽皮上,看文字和行文风格,和《伥鬼术》几乎是如出一辙。 这时候楚舟才有感觉,那破烂道人所言,两种秘术同出一源,还是真有可能。 不过,真论起来,破烂道人要比玄真老道强上不少, 因为,裹着《五鬼搬运》的是一册帛书,上面不仅仅有破烂道人的修炼心得,甚至很多方面,都被他做了改良,已是面目全非了。 《五鬼搬运》之术,修炼之初,比《伥鬼术》还要麻烦,因为得挑选阴月阴日出生的孩童,还得溺毙在水中,这才算能收获鬼婴。 如果说伥鬼,还能从虎口的尸骸中挑选,那这鬼婴,就必须自己造孽了,还得是五个才行。 以上这些,自是没什么可说的,而破烂道人对《五鬼搬运》的改易,主要是在两个方面。 其一,以前的《五鬼搬运》只能做偷窃之用,效果虽有,但局限性很强。 而破烂道人以黄纸为影,鲜血为媒,做到了自身的瞬间移动,效果非凡。 甚至,以五鬼之力托举,他还能做到短暂的飞行。 虽实战用处不大,速度太慢,但唬人是真的唬人。 其二,五鬼收摄的方式同样是进入身体,自然气血消耗同样严重。 所以,破烂道人面对的问题和玄真老道一般无二,可他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使用秘术,就是因为他钻研出了一个药方。 这药方不讲究补血益气,但在刺激骨髓造血上有奇效,唯一的缺点就是药材过于名贵,使用起来耗费银钱颇多。 所以,破烂道人也是出了名的穷鬼,兜比脸干净,连带着他的两位武仆,也没好到哪里去! 老实讲,这秘术对楚舟而言,纯纯的鸡肋,连收藏他都嫌弃。 好吧,似乎是沾染了白发仙人的特质,他对这些秘术都不怎么待见。 相比较而言,从破烂道人身上得来的那本武道功法,才是楚舟这次最大的收获。 《大金刚腿》,据说是源自某个佛门禅宗的武功,虽也是中品序列,但比《怒龙翻江手》又要高了一个级别。 因为,其中除了有完整的练脏法外,还有后续通脉境的修炼之法。 30:信,还是不信? 武者境,有‘筋肉皮骨’四关,主炼体,以气血温养,以劲力损耗,于温养和损耗之间,体魄会越发强大。 但凡是武功练法过关的,都能塑造出一具力达千斤,可披重甲的强悍肉身来。 当然,这种修炼之法,虽能强身健体,身体倍棒,但不会增加寿元。 甚至,若是战斗次数过多,暗伤累积,还会损及寿数。 这等情况下,唯有成了武师,才有弥补的可能。 武师只有两关,分别对应的是练脏境和通脉境。 练脏者,是以武者境磨炼出来的,对气血和劲力的精细控制,通过呼吸吐纳,对五脏六腑进行震荡和洗涤。 其最大的效果就是弥补暗伤,修复身体损耗,增加寿元。 正常情况下,能保持状态,活到百二十岁,妥妥的高龄了。 除此之外,五脏六腑强大了,体力会变得越发悠长,恢复力大增,不惧持久战! 再就是五感越发敏锐,对敌时更易捕捉敌人动向,反应和速度会提升到另一个档次。 光是以上这些,就是质的差距,决定了武者面对武师,几乎没什么胜算。 就如刀疤剑客和疯虎汉子,他们在确定楚舟是所谓的练骨圆满后,才有战斗的欲望。 也是因为如果楚舟已经练脏,他们投降就好,就没必要出手了。 可练脏武师再强,面对通脉境,又是拿不出手了。 要说人体的经脉窍穴纷繁复杂,除了少数几个,其实先天就是通畅的。 不畅通的,都已经死了。 而所谓通脉,其实不是要求疏通经脉窍穴,而是拓展经脉宽度,是增强经脉韧性,从而提升其承载力。 至于如何通脉? 其实也简单,有一套对应的完整内功心法,并修炼有成,完成周天小循环就行。 事实上,武道境界越到后面,实力差距越大。 魏金奎之所以想尽办法都要将儿子送入宗门,为的就是这更进一步才有的功法。 事实上,就算是入了宗门,也不见得都能得传绝学。 没有足够的地位,没做出足够的贡献,那些厉害武学,哪里是那么好得到的? 以上这些,楚舟其实也是明白的,所以,哪怕这次收获极多,他也认为这《大金刚腿》是为第一。 好吧,其实他也是有困惑,为何明知修不成武道,却是非得弄一门武道功法在手? 玄真老道是如此,破烂道人也是这样! 或许,这就印证了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 因为玄真观的大修,甭管是休息,还是练武,都不太适合,楚舟就带着三个师弟往后山跑了些距离。 独龙山脉延绵上万里,玄真观所在算是一处入口的小山峰下,再往内去,有座山名叫松峰山。 松峰山同样不大,因长了不少松柏绿树而闻名,山下有一处茅草屋,屋前则放着一张案几。 楚舟四兄弟就在此处暂居,吃食都由山下做好了送来。 此时此刻,易淮和樊铁虎两人已经在练武了,一个吞了大药,以游龙七式淬炼筋骨皮膜,整个人宛如游龙,奔腾不休。 一個则站着怒龙桩,看似平静,其实内里气血激荡,劲力涌动,正在努力追寻那种拿捏和凝练的感觉。 该说不说,一场大战,各自都有收获,也都有长足的进步,不论是心性上的,还是武道上的。 呃,也不能说全部,就比如说许澄,因为手臂受伤,就不能练武。 现在,他就坐在一旁,翻阅着一本近乎是大部头的医书,名字就叫《伤寒杂病论》! 说实在的,楚舟也尝试过研习医道,有道是医武不分家,多学一点终归是有好处的。 可实际呢? 那些文字他都认识,可联系起来就搞不懂意思了,更不要说联系前后文,还得实践应用,得举一反三了。 没尝试多久,楚舟就放弃了。 然后,他再看许澄,就觉得这小子也挺神奇的。 这么厚的医书,他不仅仅是看,还是真能看的下去,还一派津津有味的样子。 而在长桌另一边,楚舟也在翻阅着新到手的秘籍。 《五鬼搬运》早就给丢一旁去了,《弦月剑》也没有练法和桩功,现在没必要看,此时楚舟翻阅的就是《猛虎拳》和《大金刚腿》。 练脏和通脉的部分,不是他主攻的内容,只是浅尝辄止就放过了,,没到那个境界,看多了也是无用。 反而是练法,尤其是涉及到‘筋肉皮骨’的内容,才是他重点研究的部分。 游龙七式看似圆满,但也只是大方向上的圆满,楚舟一直觉得想涉及更多,更细节的筋肉和骨骼,就得借鉴更多的秘籍。 他现在做的,就是从这两部中取精华的部分,往游龙七式里融入。 这活计,说难也难,说轻松,对楚舟来说也轻松,游龙七式就是这么成的。 当然,要说此次大战,收获最多的,其实还得属楚舟。 这算是他第一次放开了胆子的战斗,杀人,奔袭,鬼斗,以及夺命,占了他太多的第一次,自然收获颇丰。 尤其是开启了霸体状态后,楚舟隐隐感受到了淬体境的极限。 是的,以‘筋肉皮骨’四关齐头并进,楚舟的淬体要远超寻常武者,更彻底,上限也更高。 但上限更高,也是有极限的,这次四相圆满之相全开后,他清晰感受到了极限。 好吧,准确来说,其实不是极限,而是限制。 而限制体魄强度上限的也不是其他,还是五脏六腑! 刚开始时,楚舟还有些没想明白,可后来突然就懂了。 人身是个大循环,也是个整体,筋肉皮骨的强化算是其中的一部分,到了一定地步后,就对五脏六腑形成了压力和负担,由此,限制了成长的高度。 搞清楚这一点,楚舟就已经明确,所谓淬体圆满,就是个人五脏六腑能够承受的极限,到这一步,就已经够了! 后面,练脏法就该提上日程,以呼吸吐纳,配合气血和劲力完成五脏六腑的不断强化,自然而然的,体魄极限也就会拔升。 当然,到这一步,不是说淬体就结束了。 事实上,练脏法有成,才是后续淬体的保证,是体魄能够进一步提升的开始。 以武道论,甭管是走到哪一步,什么洗髓换血,什么内力真元,这些或许少不了,但贯穿始终的唯有武道体魄。 而体魄牵扯到的就是淬体! 所以,淬体,或许才是武道任何一个境界都少不了的环节。 有了这等明悟后,楚舟只觉得自己似乎清明了许多,武道之路,看的就更透彻了。 …… 又数天后, 白沙城城门。 哒哒哒哒! 马蹄声清脆响起,魏金奎和魏方杰两父子已是到了城门前,他们抬头,看着这略显破败的城门楼,居然有种异样的亲切感。 有道是,人在异乡为异客,也唯有在这熟悉的故乡,才能放松下来。 只是,魏金奎这个念头还未落下,就见守门的兵丁直直的看着他。 “魏武师,是魏武师回来了?” 当头的,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已经有几分老态的城门吏出声询问:“可是魏武师当面?” 魏金奎微微低头,居高临下的看了好几眼,才道:“我们认识?” 城门吏倒是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带着讨好的神色,道:“魏武师自然不会认识我,但我们这些守城门的,可都认识您了!” 说着,他一挥手,就有个兵丁上前,老吏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就放下手中长枪,立刻往城内跑去。 魏金奎见了这一幕,本能的感觉不妥,他皱着眉头,问:“你这遣人,该不是叫来卫兵,想要擒拿与我?” 城门吏立刻赔上笑脸,道:“您说笑了,说笑了,我们这是得了县尊的命令,见到魏武师归来,第一时间通知府衙。 这不,刚遣人过去,就是干这事儿的!” “县尊?” 魏方杰也是打马上前,有些不确定道:“县尊寻我父有什么事儿嘛?” “这个您就为难我了,县尊大老爷的事儿,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城门吏能知道的。 不过……” 顿了顿,他道:“县尊大人寻您,似乎很急的样子,该是会派人来请的。 若魏武师方便,可直去府衙,路上就应会碰上。” 魏方杰猜测:“爹,难道是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嘛?” 魏金奎倒是无惧,直接下了决断:“具体是什么,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这般说着,他也是打马入城,直奔府衙而去。 至于魏方杰,他原本是想跟着的,可离去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就回返到马车前,和母亲管家交代了一番后,才跟着往城内去。 他的速度要慢上不少,等到了府衙时,不过等了片刻,就见自己父亲从府衙中走出。 举止倒是如常,但神色有说不出的怪异,像是有什么难以接受。 魏方杰有些担心,立刻走上前去:“爹,县尊寻你何事?他为难你了?” “倒不是为难,就是有些难以置信!” 魏金奎扭头,看着自己儿子,问:“我记得你和楚小道长还挺熟的吧?” “是啊,怎么了?” “那我要说,楚小道长至少有练骨圆满的实力,还打死两位练骨有成的高手,你是信,还是不信?” 魏方杰一脸目瞪口呆:“爹,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楚舟,楚小道长,你不是没见过他,实力如何你不清楚啊?” 魏金奎摊摊手:“以前我清楚,可现在,我不清楚了。” “不是,爹,你真信啊?这不是开玩笑嘛?大傻子都不能信的好不好?” 魏金奎摆了摆手,道:“信不信的没关系,我们去会会他就知道了!” 31:武师,点到即止(求收藏,求追读) 或许是心中困惑难解,不愿等待;又或许是县尊给的压力太大,入城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魏金奎和魏方杰已是驾马出城,速度飞快。 他们到了玄真观,这里已经变成了巨大的工地,有数十个人在忙碌。 楚舟自然是不在的,但两人在这里找到了做监工的樊忠,再是一番寒暄,就随着樊忠,往松峰山去了。 按樊忠本来的意思,自是他先去,和楚舟说明状况,再一并出来迎接。 可魏金奎就是不愿,非得跟着才行。 又是赶了两刻钟的路,他们终是看到了山间的茅草屋。 今日阳光正好,温暖适宜,门前的三人却是各自演练武道。 哪怕手臂伤势未愈的许澄,也是拿了个桩功,身躯微微起伏,在那凝练劲力。 樊铁虎也就那样,弱了些,倒是易淮,一套游龙七式练得是身躯舒展随心,劲力肆意绽放,宛如游龙腾空,声势惊人。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只是一打眼,魏金奎就呆立在旁,再也挪不开眼了。 他从易淮身上看到的,就真真的似一条怒龙狂舞,辗转腾挪,劲力和气血如大江奔涌,滔滔不绝。 只是,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觉得似有什么地方和常识相悖,很是难受。 “魏伯父,你们这是从天泉郡回来了?咦,不是,你们怎么都到我这里来了?” 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年轻却不显稚嫩,反而异常的沉稳。 魏金奎和魏方杰都被吓了一大跳,有种做坏事被抓了现行的窘迫。 等回头时,他们才看到,楚舟正一手提溜着一根数米长的枯木,往此处走来。 魏金奎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有意偷看你玄真观独门武道的,刚来时,几位贤侄就在演练。 这实在是,实在是……” 这个世界,武道外传的结果尤为严重,说杀你全家过分了,但千里追凶的事儿,绝对不在少数。 楚舟倒是不怎么在意:“没事没事,武道精微,哪里是看看就能学的会的。” 说话间,他已经到了近前,就是手上提着枯木,显得有些奇怪。 但他还是热情邀请,道:“伯父,魏兄,都别站着了,我们里面聊。” “好!” 几人靠近,自是惊动了许澄三人,他们各自收功,又接过两根枯木,该劈柴的劈柴,该生火的生火,该泡茶的泡茶…… 虽无言,但各有分工,动作麻溜,速度极快。 樊忠则拉着楚舟到了一旁,将事儿交代清楚,就再次回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魏金奎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目光逡巡片刻之后,终于回神,看着楚舟,问:“我记得之前见他们,应是四個月之前吧,那时的他们,还没有此刻的精气神。” 楚舟点头,将一杯泡好的茶水,送到了魏金奎身前,也给魏方杰倒了一杯,再是回答:“那时候师父新丧,我等还未开始练武,自是实力不济了。” 魏金奎再问:“贤侄也是如此?” 楚舟更是没有否认:“自是如此!” “那王捕头与我说,楚小道长隐藏极深,武道修为不俗,至少也是练骨圆满有成的境界。 可我却是心中困惑,难以释怀!” 魏金奎盯着楚舟,神色说不出的认真:“我魏金奎怎么也是练脏武师,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更没到年老体衰的地步,记忆力自然不俗。 初见之时,还历历在目,所以,我不信什么隐藏修为之说。” 楚舟笑道:“那时候本就没有修为,何来隐藏?!” “可若是如此,那真相就更加惊人了,四个多月,不过是四个多月而已……” 魏金奎的眼神更加锐利:“你真的只是修炼了四个月,就已经有了现如今的境界。” “这不可能!” 魏方杰的声音比他父亲还大,甚至觉得眼前这两人是在搞笑。 “四个月,你能拿捏气血,凝练劲力,成就武者,就已经很是不俗了。 你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我们可是相识了这么久,你还向我请教武道上的常识。” 魏方杰很激动,甚至伸出手指,指着楚舟的鼻子:“你,你,你……” “你给我闭嘴!” 魏金奎转头一声爆喝,直接让魏方杰哑火了,再次看向楚舟,他问:“所以,贤侄啊,伱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这个?” “不方便说?” “倒不是不方便,而是有些不知该怎么说!” 顿了顿,楚舟才道:“我所修武道,和你们的略有不同,所以,境界很难对比。” “如果用我自己的算法,该是淬体境后期。” 魏金奎眼神流转,道:“既如此,那我换个问法,那天夜里,两个练骨武者,是不是你亲手打杀?” “是!” “那要了县丞性命的九尺壮汉,也是你了?” “……” 楚舟笑而不语,只是端起自己的茶盏,品了口茶! “明白了!”魏金奎似是已经了然,道:“既如此,贤侄,不知可方便战上一场,也让我衡量衡量你的实力?” 楚舟有些不乐意:“魏伯父,你可是练脏武师,欺负我这个小辈,不太好吧?” “又没说要打生打死的,就是点到即止而已,我也可以让你见识见识练脏武师该有的力量。 过了这一关,说不得我就可以送你一份天大的好处。” 好处什么的,楚舟没想法,但是见识见识练脏武师的战力,是让他有些意动了。 魏金奎似是能看到他的纠结,又道:“放心,我会先压制自己的实力,衡量一番后才会有所增加,不会让你扛不住的。” “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舟也不再犹豫,又是环顾四周,道:“这里,好像不太合适啊!” “那就去后山!” “你们几个小家伙,莫要去其他地方,就在这里待着吧。” 这是交代魏方杰和许澄他们几个,话到此处,魏金奎长身而起,道:“我先到后山,等你!” 一步跨越,他已是到了门前,再是提气,飞纵,整个人宛如踩着草尖儿,飞身而起,速度极快的往后山去了。 楚舟倒是没急,又是品了一口茶,感受着嘴里的回甘,才施施然起身。 他的速度倒是比不上魏金奎,但《大金刚腿》里也没少了提纵之法,就是动静大了些,整个人宛如炮弹一般弹出去。 再要落地时,又是一个大力践踏,再次窜出了十多米。 他追着魏金奎的背影前行,直至翻过了小山坡,到了背面后,才见对方好整以暇的等在那。 “魏伯父,我来了!” 楚舟大喊一声,也不客气,只一个大跳,身形在半空极致舒展,就有气力涌上双手,当头拍下。 “来得好!” 魏金奎见了两眼放光,不避不让,双手一抬,就似有劲气连绵,搅动空气,接下了一掌! 啪! 一声脆响,双方看似都是无碍,可周边有风压吹过,地面草木尽皆倒伏。 “好,再来!” 魏金奎倒也不进攻,只是摆了个防守的架势,让楚舟攻击。 楚舟自然也不客气,落地后,拳法,腿法,掌法,甚至那些不入流武技中的各种杀法,接连打出,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而魏金奎同样守得密不透风,无论楚舟如何变化招数,如何劲力运转,甚至连从刀疤剑客和疯虎汉子那里学来的,虚招诱敌,挖坑陷阱之类的手段都用上了。 但无用,无用,一切都是无用! 魏金奎就是仗着更敏锐的五感,更专注的洞察,更快的反应速度,几乎将他所有手段都接了下来。 这时,楚舟才有更深一层的感触,练脏武师相比武者,有很多强处。 其他且不提,光一个五感敏锐,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当然,他不知道,魏金奎的震惊只比他多,不比他少。 因为,作为练脏武师,他居然能感受到对方拳脚交锋带来的压力,那排山倒海的力量,那迅猛的速度,那敏锐到极点的反应,就不像是练骨才有的实力。 还有那悠长的气脉,不该是进入练脏后,才有的本事嘛? 他们战的痛快,可山前,魏方杰和许澄三个小家伙就只能仰着脖子看了。 刚开始时,魏方杰还是有些不痛快的,他自诩武道天赋不俗,怎滴就这么被人比下去了? 可越到后面,他的神色越是凝重。 因为,哪怕没有亲眼去看,他们都能听到山石的崩裂声,大地的震颤声,拳脚的交击声,出招时带起的破空声…… 听的越多,魏方杰能感受到的就越多,也从之前的怀疑楚舟,到了怀疑人生。 难道真有那般天才,可以短短四个多月,就成长到如此地步? 后山。 战到最后,楚舟连杀招都用上了,而魏金奎也是用出几招绝活,双方各自又拼了几下,才是尽数收手。 楚舟没用霸体,但魏金奎也没真正放开手脚攻击,更何况,他最强处乃是兵器,是一杆追魂铁枪! 可就算如此,也是够了! 再是一次碰撞,双方极有默契的罢手,楚舟回身站定,长长的吐了口气,只觉得浑身舒坦。 魏金奎则目光复杂,他看着自己双手,又看向楚舟,终是问了一个有些犯忌讳的问题。 “贤侄,不知可否问上一句,你那所谓的淬体境,到底有何玄妙?” 楚舟看着他,只是稍作犹豫,就道:“若伯父真的想知,我倒是不介意说说。” “那我们前山再叙?” “走!!!” 32:武道交流,恭喜 “我玄真观的秘传武道迥异于寻常武道,并不以‘筋肉皮骨’四关来做区分,更不会把每个肌体分出去单独淬炼。” “在我们看来,人身如天地,讲究的是个阴阳平衡,万物归一。 单一的增强只会导致体魄的偏颇,但凡是引起了身体内部的失衡,就有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所以,我玄真观武道讲究个整体淬炼,劲力通达筋肉皮骨,再以气血温养强化。 如此反复,体魄的整体上限就会拔高,就是单纯气力,都比寻常武道要强上三分。” “这就是我所言的淬体境,四关一体,修炼起来速度倒是要快上不少。 到了淬体后期,甚至不用到圆满,就已经堪比练骨圆满,练脏境之前的武师了。” “由此推论,淬体圆满,几乎可以吊打所有武者,实力能高出一部分。 当然,比之练脏武师,还是要差上不少的。” “要说缺点,当然也是有的,那就是四关一起淬炼,所消耗的气血和劲力自然就更多了,非得有充足的钱财,有足够的大药,才能勇猛精进。 否则,论修炼速度要比寻常武道都慢上不少。” “我能有现如今的境界,这四个月,可是各种大药和药浴就没有停过,耗费良多。” 松峰山, 茅屋外,庭院中, 楚舟口若悬河的阐述着关于自家的武道理念,没半点隐瞒的意思。 理念终究只是理念,就像是把核武器制作说明书放你面前,不代表你有本事制作出来。 楚舟之所以能成功,看似很轻松的样子,那是有白发仙人的演法,有各种知识的灌注,甚至形成了一种近乎直觉的天赋。 就像他研究《猛虎拳》和《大金刚腿》的练法,脑海中就能自动浮现,每一招每一式,能牵扯到的骨骼,筋膜和肌肉。 与其说是楚舟厉害,不如说是《仙域》足够神奇! 这事儿,要是放到魏金奎身上,不是说他们一定就没成果,但研究个几十年,练废几十上百個人,也是寻常。 当然,就算如此,魏金奎和魏方杰父子俩,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他们是很传统的武者,有些东西已经是深入骨髓了,陡一听这般新奇的理论,就觉得眼前一亮,有种原来还能这么玩的错觉?! 再就是,魏金奎也不是个只知占便宜的人,他在沉思片刻后,就为楚舟讲起了练脏法的细节。 “所谓练脏法,要点有两个,其一是对气血和劲力的精微控制,因为只有做到足够精细,才能不伤及器官。 其二就是呼吸吐纳之法,以某种近乎共振的法子,将气血和劲力一点点的渗入五脏六腑,细致且缓慢的震荡和洗涤。” “以上这些,是众人皆知的知识,但内里,其实还有不少讲究。” “比如说人体五脏,心肝脾肺肾,其实各有对应,分别是人体的舌目口鼻耳。 如肾开窍于耳,肾气足则听力极好,若肾精亏虚,则极容易出现头晕,耳鸣,听力下降等症状。 再比如说肝开窍于目,视力的好坏就有赖于肝气是否充盈。 所谓肝藏血,若肝血盛,则目力极佳,哪怕是夜晚,只要有丝毫月光,都能视物。 可若是肝血衰,就是两眼昏花,视物不明!” “所以,炼脏境看似是五脏六腑一起练了,可实际上也分主次,有不同之处。” “当然,这种主次之分,倒是和武者没多大关系,不是你想先练哪个,就练哪个的,而是和练脏法有关。” “不同的练脏法,不同的等级区别,其实已经决定了先后主次,更有不同深度区别,效果也有极大差异。” “理论上,任何四关圆满的武者,找了一门练脏法就可以成就武师。 可实际上,你之前学的武功,主要损耗的是哪个脏器,就得有专门的练脏法去修复。” “所以,配套武功,有其完整的体系,就比那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要好。 这就是宗门的优势所在!” 楚舟没藏私,魏金奎拿出来的也都是干货。 他自然没提自己所修的练脏法,但是,关于练脏法的种种观窍,内涵,需得仔细注意之处,他都讲的分明。 这些,也是楚舟真心需要的! 他手中已经有了两门练脏法,一门是《怒龙吞》,源自于《怒龙翻江手》。 还有就是《大金刚腿》中配套的,叫《金刚呼吸法》。 之前,楚舟就觉得这两门练脏法差异颇大,也是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内里还有那么多的道道。 就这一番畅聊,楚舟和魏金奎都觉得自己收获颇多,很是满意。 眼看着太阳西斜,染红了天际的鱼肚白,樊忠就送来了饭食。 他是知道有外人的,所以多做了些菜,还配上两壶酒。 顺势的,楚舟请魏金奎留下来吃个晚饭,魏金奎也没多做犹豫,就答应了。 要说饭菜,只能算是可口,唯一的好处就是量大。 而酒,也不是什么好酒,就是农家酿造的米酒,口感爽利,但度数不高。 可事实证明,不是上辈子能喝酒,这辈子也是能喝的,楚舟就几杯米酒下肚,脸就突然红了。 但这并不影响饭桌上的热络,等推杯换盏,都尽兴后,魏金奎才领着魏方杰要告辞。 楚舟自是要送上一送的!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伴着晚风和明月,魏金奎突然发问:“贤侄,不知你玄真观所传武道,是否有完整的练脏法?” 楚舟好似有了醉意,很豪气道:“自是有的!” 魏金奎语气再是追问:“那通脉内功呢?” 楚舟似醉的很了,只是笑而不答。 魏金奎终于点了点头,又问:“贤侄,你可知此次是谁让我来的?” “谁啊?” “县尊大人!” “那所来何事?” “何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此次回去,必然会为贤侄运作一番,能得了大好处。” 丢下这话,魏金奎就走了,领着魏方杰骑着马儿,在蹄声中远去。 而楚舟,已是站稳了身子,脸色虽通红一片,但眼神已是渐渐清明。 他看着远去的两人,终是松了口气,心中暗想:这次,估摸又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 归途, 驰道上, 魏金奎似心有所思,任由马匹奔驰,整个人则是微微眯眼,魂不守舍的样子。 而魏方杰则紧紧跟随,数次欲言又止,但看他父亲的状态,又把话头憋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白沙城的城墙隐约可见时,魏金奎突然开口发问:“方杰,不知你可愿拜入玄真观啊?” “啥?” 魏方杰脑袋一懵,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顿了片刻,他有些难以置信的追问:“不是,爹,我的亲爹,算起来你也不过是第一次接触玄真观的武道,就这么把你儿子卖了? 不合适吧?” “武道最是骗不了人,虽只是一战而已,但楚舟给我的感觉,深不可测。” 魏金奎伸出双手,虚空一握,有些惊惧道:“虽没用杀招,没用我最擅长的枪法,但是,武道实力我发挥了足有九分。 是的,说是压倒练骨圆满的实力,可实际上,我至少用了九分力啊! 可就算如此,居然没能彻底压得住他?” “说实话,你是不知道我心中震惊,就这,按楚舟所言,也不过是淬体后期,后期而已。” “我很想知道,若是圆满,是否可战武师?” “就凭这份战力,他玄真观在我白沙县的地界儿,也得有一份响亮的名号了。” 骤然回头,魏金奎看着自己儿子,道:“而且,他还承认有练脏法传承,有通脉内功。” 通脉内功? 他承认了吗??? 魏方杰冒出这个想法,但他没敢开口,因为,魏金奎后面的话直至核心。 “入不了虎煞阁,你就学不到上品功法,还不如赌一把,赌一把这玄真观真的传承不俗。 若是有,伱就赚了;若是没有,练脏法总是有的,你成就武师也没问题的。” “这条路,或许不如进入宗门,但也是不俗了。” 顿了顿,魏金奎才问:“方杰,你觉得如何?” 魏方杰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冷静的细细思索了许久,才问:“玄真观的那秘传武道,真有这么好?” “比你想象的要好!” “那爹你怎么保证,楚小道长就一定愿意收我呢?” 魏金奎信心满满道:“我自会为你准备一份,他无法拒绝的拜师礼!” “你都计划好了,还征求我意见干嘛?” 魏方杰终是显出了几分少年脾性,可话锋一转,他就道:“我要和楚舟平辈,可不愿意当他们的徒弟,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哈哈哈!这个自然随你……” 当月光渐浓,父子俩已是到了城门口,这个点,城门自是关了,但武举人自是有武举人的牌面。 魏方杰喊门,魏金奎静立,又有城门吏专门验了身份,才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儿,让他们都进了去。 其实对于魏金奎而言,这低矮的城墙自然挡不住,但马匹不行,就只能扣门了。 可即使入了城,魏金奎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府衙,和县尊大人又是密谋了许久,再是出的门来。 这一次,魏金奎是回了家,可也不过是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时,他起来后吃了早饭,就再次骑马出城,直奔玄真观而去。 同样是在松峰山脚下,当楚舟见了魏金奎的时候,有种自己眼睛出问题的错觉。 可没等楚舟开口,魏金奎就笑着靠近:“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 “自是玄真观要在这白沙城彻底站稳脚跟了,还能再发一笔横财。” “啥?” 这一下,轮到楚舟不淡定了。 33:阵营,群狼分食 松峰山, 茅屋前,庭院中。 楚舟端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又细细的品了一口,感受着其中的苦涩和回甘。 他的一连串动作舒展,又缓慢,借着饮茶的动作,脑海中的思绪已是百转千回,翻滚了不知多少遍。 等放下茶盏,楚舟看着魏金奎,问:“所以,县尊大人的意思是前程往事一笔勾销,不做追究。 往后,我玄真观在白沙城也算是一方势力了?” “自是如此。” 楚舟再问:“那死在我玄真观的二三十个泼皮无赖怎么算?还有,县丞薛老爷又怎么办?” “那些泼皮有什么好说的,夜行打劫,本就死不足惜。若是贤侄还要追究,他们的妻儿老小,家资财富,都逃不了干系。 至于薛县丞?” 魏金奎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张,摊开,一抖,就见上面画着一位络腮胡须,满脸凶恶的大汉。 画像上方还有三个大字‘通缉令’! “这人是万里独行骆淦,整个赤水府有名的大盗,虽只是一人双剑,但杀人越货,偷盗抢劫的事儿没少做。 只是,他乃是云崖剑派的叛徒,通脉境的大武师,两柄夺命剑,行踪更是不定,也不知杀了多少武人豪杰,更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楚舟明了:“所以,薛县丞就是他杀的?” “自然,骆淦这人最是厌恶为祸不仁的官吏,就喜欢扭断他们的脖子,此乃他的杀人特征之一。” 楚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问:“你们就不怕他真的杀上门来? 呃,我的意思是,把罪责都栽赃到他头上,白沙城又无人可制,他要是脾气上来了,我们该如何自处? 毕竟,那可是一位通脉境大武师。” 魏金奎笑了,道:“贤侄考虑周到,不过,这人选也不是随意挑的,具体原因有二。 其一,他不敢露面,因为,云崖剑派从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捕。 其二,赤水府同样的通缉令,足有厚厚的一打。”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敢露头,结果就是有黑锅都往他身上栽呗? 这就是纯纯的欺负老实人! 不过,我喜欢! 楚舟这般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就知道,自己在官面上的所有麻烦,都解决了。 只是,他还有困惑难解,微微顿了顿,又问:“伯父,我很好奇,为什么县尊大人愿意帮我? 说到底都是非亲非故,承蒙这般照拂,我怕还不起人情啊!” “哈哈,贤侄真是有心了,不过,你以为他在帮你,其实他是在帮自己。” 魏金奎也是发现了,眼前这位小道长看似年轻,其实生性谨慎,若是不掰扯清楚,他怕好事变坏事,反而不美。 思绪片刻,组织了下语言,他终于开口:“小道长,你可知大运王朝有那么一句话,叫世家与宗门共天下?” 楚舟微微一愣,道:“在书中倒是有看过。” “这话看似普通,其实一言就道破了整个大运王朝的运作体制。 所谓世家,大到皇族,小到一城一地的官绅地主,皆算作其中,他们也培养武者,或藏有秘术。 但是,武力永远是他们的附属。 他们最强的地方,就是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下,控制的田亩和人口。 大运王朝的运转少不了他们,因为,牵扯到赋税,徭役,兵役,都得由他们去执行。 所谓皇权不下乡,说的就是这种。” “而宗门,大到与国同修,小到三五人的传承。 他们或许也占有田地,也有动员人口的能力,但他们的根,永远都是以武犯禁,是敢叫日月换新天,是直接掀桌子的超绝武力。” “这种世家和宗门交缠的模式,不仅仅是在那些府郡之地,包括我们这小小的白沙县也是如此。” “县丞的薛家,县尉的王家,主簿的顾家,富商赵家,天鹰武馆,铁枪武馆,城外龙王庙,也包括你玄真观,就是这些势力构成了白沙城最上层的权力和武力结构。” “当玄真观败落,县丞薛家自是觊觎你名下的田地,财富,乃至于传承,这些都无可指摘。 只可惜,他碰上了你,没占到便宜不说,还丢了性命,这是他实力不足,也是他活该。” 楚舟细细的听着,有些是他以前就明白的,有些则是他也没思考过的,属于新知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听得非常认真,因为,这些都是此方世界的运行规则。 想要活得好,就得在规则中畅游,除非你有无视一切的武力,否则,就算再牛也得学会伏低做小。 这时,他很冷静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听过一個词,叫物伤其类,说的是同类死了,自己也感到悲伤惧怕。 所以,我更好奇,县丞死了,县尊大人就没别的想法?” “你这个问题问的,相当有深度啊!” 这一刻,魏金奎看楚舟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因为给他的感觉,此时面对的就不是十七八的少年馆主,而是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但对这个问题,他回答的很干脆:“两点,具体原因有两点,先说最根本的,那就是他不敢!” 楚舟有些不信:“县尊不敢?” “他就是不敢!” 魏金奎看着楚舟,神色甚至带上了一丝激动:“贤侄啊贤侄,你瞅瞅你干了什么? 那群泼皮不说,你近乎无伤的打死了两位练骨有成的武者,还直入薛府,当着一位半步武师,要了县丞的命。” “就这还不算伱手中掌握的秘术,以及打死的那位秘术高人。” “你可知道,县尊若是想剿灭你等,得耗费多大的力气,得动员多少高手和兵丁,就这还不一定稳妥。 他若想稳妥,就得去郡里搬救兵,得上书赤水府,得招来真正的高手,你以为这些都是容易的?” “就算他能做到,可得付出多少代价呢?得动用多少人脉?得在赤水府留下什么评价?” “所以,别看我现在是劝你,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自身的实力,你玄真观有这个实力,自然就能上这个牌桌。” 顿了顿,魏金奎又道:“而且,你以为县尊和县丞的关系就好了?” 楚舟有些困惑:“上下级的关系,难道薛县丞还敢忤逆县尊不成?” “县丞,县尉,主簿,这三者算是一县之地支柱般的三位官员,即使是县尊大人,若是有什么命令,都得通过他们传达和执行。 可若是这三位官员沆瀣一气,近乎同进同退呢? 作为流官的县尊大人,可就很难受了!!!” 魏金奎笑着道:“说忤逆,是有些过了,可只要是在落实的时候稍稍用些手段,那县尊的所有命令,都形同虚设。 我们白沙县的三位主官,其实是有默契的,县尊大人平时不过是泥塑木雕般的人物。” “当然,如果说能维持白沙县的安稳,能老老实实的交税,服徭役,其实都是县尊的功劳,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这一次,薛县丞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死了这么多人,还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了,你觉得如何?” “那位县尊没直接寻你,可是堵了我好些天,只要你点头,就算是加入了县尊的阵营。” “只要你愿意为县尊摇旗呐喊,再加上我铁枪武馆,以及被他新扶持起来的县丞,咱们这位县尊大人啊,以后在这白沙县就有了真正的话语权!” “从这个角度看,那位县尊大人,该是要谢谢你的。” 话到此处,魏金奎已是把白沙县的局势剖析的一清二楚了,也让楚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一刻,他不仅仅明白了那位县尊大人的想法,更是明白了他要做些什么。 于是,楚舟再问:“刚刚,伯父说我玄真观还能发一笔横财?” “玄真老道出事,引得群狼分食,只是被你挡下了。那现在,薛县丞殒命,供奉的半步练脏武者,也丧命当场。 自然,没了领头的羊群,也就成了被分食的对象!” 魏金奎说的理所当然,可话语中充斥的残酷,几乎是肉眼可见。 楚舟抿了抿嘴,心中却也没多少波澜,因为,甭管是哪个时代,剥去华丽的外衣,留下的都是丛林法则。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才是世间的铁律。 楚舟又问:“薛家,就没想过自救?终究是百年家族,他们该是有不少人脉吧?” “当然!薛家大子长于经营,现在正带着丰厚的礼品,拜访白沙城各个能说得上话的家族。 薛家二子,在天泉郡读书,此时该是得到了书信,求上了书院山长。 还有薛家三子,武道天赋不俗,已是在两位武者的护送下,拿了不少浮财,隐在暗地,一个不好就有可能逃亡外地。” “他们,能成功?” “当然不能,因为,县尊大人不会允许!” 顿了顿,魏金奎又道:“群狼分食的局面已成,你可知他们在等什么?” 楚舟眸光一转,似是明白了什么,问:“难道是在等我?” “没错,就是在等你!” 魏金奎笑了:“即使是群狼分食,自是得有规矩。 那最大的一块,非得县尊大人莫属,可最肥美的部分,则是由最勇猛的狼叼走。 他们,也在等你的信号!” 这一刻,脑海中一切困惑尽去,楚舟终是没了犹豫,他起身,行礼,道:“多谢伯父为我解惑,舟,年岁幼小,处事欠妥,往后,还请伯父提携!” 魏金奎也是站了起来,将楚舟扶起,道:“好说,好说,我与玄真老道关系莫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只是,我也有一请求,惟愿贤侄应允。” 楚舟心道,来了,来了,这就是要露出獠牙了! 魏金奎对这件事儿如此上心,自是有所图的,现在就该是图穷匕见了吧! 这般想着,他还是道:“请魏伯父明言,但凡是我楚舟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魏金奎掏出了一张地契,放到楚舟手中:“还请道长代师收徒,允方杰入玄真观修行武道。” “啥?你说啥?” 已经做好出血的楚舟这一刻又懵了: 34:状告,饕餮盛宴(求追读,求收藏) 一个时辰后,魏金奎尽兴而去,他大踏步离开,虽步履稳重,但速度极快。 百年家族,哪怕只是盘踞在一县之地的家族,其实都有极强的关系网。 所以,群狼分食,也是赶时间的。 而楚舟将魏金奎送出门后,见他远去,才缓缓收敛了笑容。 等再次回到庭院中,不大的方桌旁,已是围了四个人。 许澄,易淮,樊铁虎,外加樊忠,他们死死的盯着方桌上的田契,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这五百亩良田,就是我们玄真观的良田吧?” “谁说不是呢?你看上面标注的地点,大小和位置,全都一样。” “所以说,魏武师又把这些田地,再次还给我们了?” “也就五个月不到吧,五个月前,我们送出了良田,五个月后,又被还了回来,连一次佃租都没收,就还回来了。 真就是,有些不可思议啊!” 这么说着,三人看着楚舟,已是一脸的崇敬神色。 楚舟,倒是表现的很淡然,他打眼一扫,问:“你们说说,从这田契上看出了什么?” 易淮吐字最快:“师兄厉害,师兄威武!” “别拍马屁!” 楚舟咧了咧嘴,想笑,可忍住了:“许澄,你来说说?” “还了这份地契,代表着往后就是平等关系了,魏武师是個讲究人。 只是,若那魏方杰要成了我们师弟,是不是有些,有些……不太合适!” “让你当师兄,有什么不合适的?怕镇不住啊?” 许澄腼腆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没办法,他们今年才十三,武道也刚入门。 而那魏方杰已经二十了,还是练肉境有成的武者,也算是白沙城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了。 现在要是成了他们师弟,他们就怕镇不住啊? 对此,楚舟只是道:“师兄就是师兄,师弟就是师弟!” 顿了顿,他又看向薛铁虎,道:“四师弟,你怎么看?” 樊铁虎话少,可言语也是言简意赅,只是道:“他想学我们玄真观的武道。” 楚舟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你们说的,都不对,至少不全对。” “我们现在之所以能拿回玄真观的一切,甚至还会更多,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我们的拳头够硬,实力够强,未来我们还会更强。 所以,他们只会把我们原有的还给我们,甚至愿意分给我们更多。” “所以,现在你们该干嘛?” “练武!”*3 “去吧!” “是!” 三小只又去练武了,只是这一次,他们身上已是多了几分朝气蓬勃。 等三小只走后,楚舟才看向田契,忍不住笑了笑,又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樊忠,才道:“我说过,拿了我们的,都得给我还回来。” 樊忠微微低头,由衷的说了一句:“观主威武!” “好了,去忙吧!” 该练武的练武,该忙碌的忙碌,将所有人都打发了,楚舟才坐回原处。 他心情很好,非常好,但少年人的骄傲自大,在他身上并不多。 只是片刻高兴后,他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去细细思索这件事儿的经过,得失,乃至于未来的路。 该说不说,有魏金奎的坦诚相告,楚舟才算是对白沙城的上层结构有了清晰的认知。 哪怕不是全部,也不一定客观,但楚舟愿意相信他九成。 原本只有六成的,可最后,他还了田契,又要让魏方杰拜入玄真观的举动,却是又凭空多了三成可靠性。 有那么一句话,叫别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就魏金奎的举动,已是愿意将魏家和玄真观放一块儿。 这都愿意绑定了,他自然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头前就说出来,而是等楚舟有了决断,最后才开口。 田契说的很清楚,是返还! 至于魏方杰的拜师,按他的意思,还会奉上一份丰厚的拜师礼,以及,大操大办一番。 这算是给足了面子。 至于魏家贪图的《怒龙翻江手2.0》,楚舟则看的更开,一门武学而已,你们愿意学,那我就乐意教! 站起,抬手,伸了个懒腰, 在噼里啪啦的骨骼摩擦声中,楚舟的身形先是涨到了两米开外,又缩小到了一米五, 再次恢复正常后,他摆手,扭胯,做了几个舒展动作,就只觉得浑身舒坦,身心轻松。 这种舒坦和轻松,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过了今日,玄真观算是真的被白沙城所接受,竖起了招牌,也有了安稳。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只是,看着桌上的田契,楚舟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群狼分食啊, 所以,薛家现在面对的局面,和当初的玄真观何其相似! 就是不知,这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呢? 还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杂乱的思绪只是一瞬的扰动,就被楚舟丢到脑后,他一个纵身,已是到了院外的空地上。 手中拳架一起,就慢慢悠悠的打了起来,同样的游龙七式,却是没了刚猛,没了凌厉,唯有圆转如意,收发随心。 表面看,他速度越来越慢,好似老爷爷打太极,可实际上,他体内的劲力已然汇成江河,如同发了洪水般,浩瀚奔涌。 他的气血则如大海汪洋,包容一切,又冲刷一切,潮起潮落,肆意而动。 可这一切,又都被他牢牢掌控,伴随他的心意流转,随心所欲,想要往哪儿奔涌,就往哪儿奔涌,丝毫不曾泄露。 而这般慢吞吞的拳,已是搅动了外界风雨。 空气,就如同粘稠的液体,被他的手脚拨弄,形成了一道道或大,或小,或宽,或扁的龙卷旋涡。 地面草木纷飞,尘土飞扬,又在他每一次挥拳,跺脚,形成一次次空气震爆,连带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外扩散。 三小只早已经停了练拳,他们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犹如在看神话。 至于他们身后的默茅草屋,甚至在一次次空气震爆中,显得摇摇欲坠。 吼…… 终于,楚舟缓缓收势,可草屑尘土化作怒龙,盘旋半空,长鸣不止。 停在原处半晌,楚舟再次睁眼,可外界已是风平浪静。 长舒了口气,他只觉精气神完,状态好的不能再好了。 淬体后期? 不,已是淬体圆满了! 再以他此时对劲力和气血的掌控,随时都可以修行练脏法,成就武师了。 …… 群狼分食,就是个说法,可落到实处,具体该怎么做呢? 这一点,楚舟就很好奇! 而那位县尊大人也没有让他失望,也就是魏金奎回去的午后,就有人上门敲鼓。 擂鼓之声,隆隆作响,惊扰了不知多少人,然后,县尊升堂,妇人状告,告的就是薛家草菅人命,残害她的幼子。 妇人姓冯,夫家早亡,一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平时以浆洗衣物为生,可以说是活得相当不容易了。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将幼子送入了薛家办的私塾,指望他能识文断字,就算走不上功名这条路,可能帮人记账算账,当个掌柜,都能讨口饭吃,过的好些。 事实上,穷文富武这句话说得极对,因为武道需要进步,药膳,食补,丹丸,药浴,这些都不是普通家庭能支持的。 反倒是学文,只要是天资尚可,改变命运的机会还要更大些。 要说,妇人那幼子也算争气,小小年纪就知母亲辛苦,学习起来也是刻苦,更兼长得是粉雕玉琢,讨人喜欢,又常常被先生夸奖。 可坏就坏在,有一次县丞薛老爷心血来潮,去了那私塾,见了这幼子。 等那妇人再次寻到自己儿子,见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要说妇人之前,自然也是告过官的,可都被压了下去。 但这一次,没人压了! 据说,大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县尊大人怒气勃发,当即遣王捕头封锁了薛府。 薛县丞死了,但那些恶奴是一个都没逃掉。 但这也只是开始。 紧接着,就有不知多少关于薛家的大案、要案、人命案子都被翻了出来。 要说薛家也是百年世家,县丞这个位置甚至成了薛家专属,虽然积蓄了大量的财富,但要论做的孽,犯的法,那真就是罄竹难书! 这些,都被翻出来后,薛家的名声就比那臭水沟都不如。 据说那薛家二子,本还在书院游说山长,已是取得了成果。 那山长愿意为他修书一封,给曾经的同年,也是县尊的上司,过问此事。 可当消息传来,那山长几乎把薛家二子骂成了狗,又当面将书信撕毁,还直接将他逐出书院。 好吧,甭管暗地里如何,文官这条路想要走得远,名声是极重要的。 这也是县尊将薛家名声先搞臭的原因。 因为,就这般臭不可闻的薛家,实在是不会有人愿意伸手帮扶。 然后,这些案件又被重启,一桩桩的查,一件件的清算。 什么杀人越货,什么强买强卖,什么放高利贷,什么逼良为娼…… 这些,薛家是真的一件也没少做。 等到后来,就不仅仅是官场了,就算在民间,在白沙城,都引起了潮流和众怒,那薛府已经成了臭不可闻之地。 当然,民众看不见的是水面之下,是一众白沙城上层势力的饕餮盛宴! 35:社交,代师收徒 你要问,楚舟这些天都在干些什么? 他只能说,‘社交’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儿。 是的,就在薛家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魏金奎像一位真正的长辈,带着楚舟游走在白沙城的各个大家族大势力之间。 他们先去拜访了县尊大人,走最正规的流程,奉上拜帖,和这位看起来胖乎乎,满身书卷气的县尊吃了一顿饭。 也就半个时辰的事情,聊了些家长里短,过往经历,没提及任何关于薛家,关于白沙城的话题。 可有些事情,已经在无形的默契中被定了下来。 从今往后,玄真观就是县尊一系的势力了,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就是由魏金奎做东,以铁枪武馆的名义,开始在武馆内请人吃酒。 比如说县尉王福禄,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的练脏武师,行动干练,脾气火爆,见了楚舟后,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楚舟也没惯着他,两人呛了几句后,就动起手来,虽都没用杀招,可也战到百回合之后,才由魏金奎分开。 然后,王老头就表现的很好说话了。 县尉的职责是军务,督造和徭役方面,麾下有整个白沙城最正规的八百兵丁。 所以,这位置也是个武职,自然喜欢用武力说话,既然楚舟表现出足够的实力,他也就表现出了尊重。 至于主簿则是顾家的顾见明,看起来就是個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似乎因为生活优越,没什么心机的样子,喜欢附庸风雅,手里面老是拿个折扇,也不管天气如何。 当然,他或许真的心机不深,但是文秀才的功名是做不得假,补了主簿的缺,也是他老子退下来后,运作上去的。 而顾家,论年限或许不如薛家,论底蕴不如王家,可架不住他们的后面有人啊! 据说白沙县的顾家也只是个分支,也就数十年前,从赤水府顾家分出来的。 就靠着这层关系,哪怕顾见明真的又蠢又笨,也有不少人愿意带他玩。 而这位顾主簿似乎对楚舟就很感兴趣,尤其是对那秘术,来来回回问的都是这方面的内容,搞得楚舟烦不胜烦。 再就是豪富赵家了,也就是独角鬼作乱,要了玄真老道性命的赵家。 上次,玄真老道虽然被割了头颅,但独角鬼也消失了,算是另类的解决了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赵家赵老爷,也是这次县丞位置最有利的竞争者之一。 再就是还有几家武馆,比如说天鹰武馆,吴家武馆,黑狮武馆,灵禽武馆等等…… 这些武馆都是铁枪武馆的同行,实力虽强弱不一,但武馆馆主至少也是练骨以上的境界,背后或多或少的连着更大的宗门。 一群武人聚会,倒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见面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搭了个手,窥一窥武道长短。 只要实力到了,自是有了话语权;实力不到,那就没什么值得他们看得起的。 这一方面,楚舟自是没的说,淬体圆满的他,现在就算是直面练脏武师,也敢一战了。 这些,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搭手之后,各家馆主的交流,演武,说一说各家武功路数,练武的心得,让楚舟收获颇大,见了不少种武道功法。 轮到楚舟时,他原本想宣扬一下自家的武道理念的,结果被魏金奎打断了。 楚舟还记得这位当时甩过来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吐露啊? 不管怎么说,见了这些人,就算是和白沙城的上层都混了个脸熟了。 先是魏金奎宴请这些人,再是他们回请,这来来回回,就是每天吃吃喝喝,搞得楚舟都无奈了。 他不喜欢这种社交,但这就是人生,在没有凌驾于所有人的绝对实力前,总得学会人情世故。 当然,吃喝是一方面,商谈也是一方面。 他们可不像县尊大人那般讲究,饭桌上就是谈事儿的。 比如说薛家有多少田地,在什么位置,和哪家临近,还有多少店铺,涉及多少行业。 再比如说哪个店铺最是赚钱,哪个行业方便涉足,又有哪条街人流量最多,能收的租金最贵等等。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所属意的部分,和想要拿下需要付出的代价! 好东西就那么多,你占多一成,我就少一点,总是需要不断磋商和妥协的。 所以,酒宴也是个商讨和博弈的过程,更是瓜分的前兆,说不得就得亮个肌肉,使些手段什么的。 楚舟倒是淡然,作为县尊的‘头马’,他的部分是固定的,没人敢乱伸手。 不过,他也是发现了,整个白沙城,但凡是有些赚钱潜力的行业,都被这群狗大户攥在手中。 平民百姓,也就是操持一些贱业,又或者在这些狗大户的手底下漏了一部分,讨口饭吃。 就这,还有几乎各个街道都存在的帮派,也得从他们手中刮上一部分。 某种意义上讲,这些个升斗小民是活的真不容易。 至于楚舟? 以前差点就成了升斗小民,可现在,他也是‘狗大户’中的一员了。 哦,那就没事了! 无论如何,十多天的吃吃喝喝,社交沟通,魏金奎近乎无私的帮助,让楚舟算是初步融入了白沙城的上层圈子。 至此,玄真观在白沙城,也算有了自己的名号。 楚舟,十八岁的练骨圆满武者,玄真观当代观主,所有人口中的楚小道长,也算是名扬白沙县了。 ……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到了阳春三月。 万物复苏,草木新生,树枝上抽出嫩芽,空气中吹拂的风都带上了几分暖意。 此时,玄真老道的坟墓旁,又起了一座新坟,墓碑上刻着董伯二字,已是没人知道他原名是什么了。 墓碑前,三牲祭品,摆列整齐,瓜果糕点,一样不少,还有两瓶好酒,被楚舟洒在坟前。 许澄、易淮和樊铁虎则一一上前,叩头行礼,表情庄重。 门房董伯自是早已经下葬了,但楚舟一直没来祭奠,就是在等今天,等薛家覆灭,百年家族毁于一旦,他才觉得有脸来此。 站在坟前,楚舟默然不语,静静的立了半晌后,才道:“这里已经有两座坟了,我不希望以后,还有添加。 所以,往后在江湖上混,你们可要小心了!” “知道了,大师兄!”*3 “那就走吧,玄真观还有一场仪式,等着我们呢!” …… 玄真观的修整和扩建,历时一个多月,耗资近五百两纹银,动用五十人的匠人团队,终是完工了。 新的玄真观,不说有多么宏伟壮阔,但也占了个幽深静谧。 于驰道尽头,群山掩映之间,突兀的就显出一道牌楼,纯粹的石头制成,不算多么大气,唯有牌楼前,两尊石狮子显得威武。 过了牌楼,是崭新的青石板路,一路向上,行了百十个阶梯,就到了玄真观的朱红大门。 入得大门,再经过前院,就到了玄真观的前殿,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灵官殿。 供奉的乃是一尊身高九尺,威武凶猛,红脸膛,额头还有一只眼睛,三目圆瞪,锯齿獠牙,须发怒张,披甲持鞭的神人。 正是灵官之首,王灵官。 四周壁画上则有泥塑石雕,造型各异,皆是威猛姿态,持刀枪剑戟。 总计十八位,乃是王灵官座下,十八力士。 过了前殿,迈入中庭,入目的就是一尊等人高的香炉,据说,当初为了这尊香炉,玄真老道是花了大价钱的,用了十足的铁料。 而香炉正对的,就是玄真观的主殿,也是最主要供奉的神祇,玄武大帝。 这一位,又名荡魔天尊,北方玄武大帝,手下有龟蛇二将,最是擅长涤荡天下妖魔。 玄真观真的不大,所谓大殿,也就这两座,供奉的神祇也只有这两尊。 再往后,就是楚舟他们的住所了,一溜排开的房屋,还有灶房,有食堂,有茅房,有马厩,算是玄真观的后院。 然后,在楚舟的要求下,又是加了一进院子,也就是在住所后方,再平整出一大块地方。 建了阁楼,开垦花圃,又移栽了一颗大树好做夏日纳凉之用,再就是起了好几间房子。 没条件的时候,也就罢了,楚舟不能要求太高,可有条件了,他就不愿意亏待自己。 所以,这几间房子可是用了不少‘黑科技’,比如说砌了火炕,比如说还留出一个小房间,专门做洗浴之用,还造了个可以加热的药池。 没办法,一泡两个时辰,要是不加热,药效得不到挥发就不说了,最主要的是冬天太冷。 这一点,楚舟可是深有感触。 除此之外,还有一间屋子,被楚舟布置成了祠堂的样式,就叫祖师堂。 玄真老道的画像和牌位已经被请了进去,每日三柱清香是少不了的。 只是,唯有楚舟知道,这香火其实不是给玄真老道的,而是香炉内,木牌中的伥鬼。 此时,祖师堂内,牌位下,楚舟正襟危坐,神色淡然道:“开始吧!” 一旁,樊忠,许澄,易淮和樊铁虎站在左边,也是脸色郑重,右边则只有两人——魏金奎和魏方杰父子。 听了楚舟的话,樊忠立刻高喝一声:“下跪,奉茶!” 魏方杰一脸不情愿,但被他父亲推了一把,还是走了出来。 他端着茶盏,跪下,将茶盏高举,大声道:“请师父喝茶!” 楚舟接过,品了一口,道:“今日,我楚舟代师收徒,纳魏家魏方杰入玄真观门楣,望你能勤修武道,勇猛精进。” “好了,起来吧!” “那个,先叫人……” 36:等待,心态的转变 甭管有多少算计,至少,这段时间魏金奎领着楚舟,近乎是不遗余力的融入白沙城的上层圈子。 他事儿做的漂亮,楚舟,自然就得给足够的回馈。 所以,在玄真观修缮完毕后,‘代师收徒’的事儿就立刻提上了日程。 然后,就有了祖师堂中的这次敬茶。 场面或许不大,但该有的认真是半点不少,就是吧,让魏方杰叫人的时候,他实在是有些张不开嘴。 没办法,眼前这些师兄,都太年轻了。 哪怕是楚舟,都得比他小两岁,且其他人实力都比他弱,他实在是,实在是…… 眼看他吞吞吐吐,憋红了脸在那站着,魏金奎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一巴掌拍魏方杰脑门上了。 “拜师了,连叫个人都不会了?以前没见你这么蠢啊?” 魏方杰回头幽怨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爹,又认命般的回头,道:“魏方杰,见过大师兄!” “好!”楚舟点了点头: “见过二师兄!” 许澄有些别扭的动了动身体,然后躬身,回礼:“见过小师弟。” “见过三师兄!” 易淮倒是没心没肺,还挺高兴:“小师弟好!嗯嗯,以后练武,有啥不懂的大可问我。” 这话说的魏方杰脸色直抽抽。 所以,他迅速转了方向,看向樊铁虎,道:“见过四师兄。” 樊铁虎也被叫的不自在,但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应对方法,他憨憨一笑,也道:“见过小师弟。” “咳咳,好了!” 楚舟打断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直接看向魏金奎,道:“伯父,你看这样可好,就让小师弟住在我玄真观吧,一来能和大家亲近亲近。 二来,我好传他玄真观秘传武道,淬体之法。” 顿了顿,楚舟又道:“小师弟这种带艺投师的,本身就有练肉境界的武者转修,说实话,还是头一次,我需得看顾着些,莫要出了什么差错。” 这一点,魏金奎自然没什么意见,他一挥手,大气道:“都依贤侄了,等今日回去,我就遣人将他的衣物用品都送来,再奉上一份丰厚的拜师礼。 至于一应丹丸汤药的用度,我也会一并送来,还请贤侄费些心思。 钱财好说,唯有武道,非得细细打磨才好。” 该说不说,作为父亲,魏金奎已经是真的做到了,为儿孙计长远。 楚舟自是没什么意见,当即点头,道:“他以后就是我师弟了,该学的,他必须学,打一分折扣都不行。” 话到此处,事儿已经算是定下来了,楚舟挥了挥手,打发了四小只。 咳咳,好像这么说不太合适。 总之,他让四位师弟们都出去了,樊忠更是机灵,悄无声息的就离开了。 直到整个祖师堂内,只余下楚舟和魏金奎二人后,他才问:“魏伯父,薛家的事情,该是要收尾了吧?” 魏金奎微微点头,却是又道:“莫急,莫急,终究是百年家族,人丁兴旺,想要一网打尽,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也快了。” “那可还需我要做些什么?” 楚舟都没说玄真观,只是提了自己,实在是玄真观也就他拿得出手。 魏金奎则笑了:“你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下面,就让某些人出手了,他们既然想分割好处,那就得有所动作。” 顿了顿,他又道:“贤侄安安稳稳的待在这玄真观,等着分润好处就是。” “那我等着!” 稍作迟疑,魏金奎道:“按我本心,方杰拜入玄真观,该是要大操大办一场的, 不说闹得人尽皆知,也得请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观礼的,算是为玄真观扬名。 可贤侄今日这般……” 魏金奎话未说尽,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楚舟则摆了摆手,道:“我知伯父心意,但话讲回来,就现在的玄真观,白沙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相比较名声,我玄真观就这几个人,师弟们也都没成长起来,实力和威名不符,那是很危险的,又何必呢?” “你这是老成之言。” “该是如此的!” …… 要说魏方杰,其实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哪怕是面对他的父亲,但凡是有什么考教,他都能冷静思考,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可他也清楚,整個魏家,还是他父亲魏金奎说了算。 他父亲终究是练脏武师,论见识,论眼界,都不是他可以比的,每每做出决断,也几乎没出过差错。 所以,哪怕听说让他拜入玄真观,这就只有四人的小宗门,他也就是表示了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可每天叫一群年纪还没自己大的小屁孩‘师兄’,他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尴尬。 原本他想着大不了学了武功,就躲在白沙城不出来。 结果,拜师后,居然愣是被丢到了这城外来,那个心中的郁闷,是真的没法对外人言。 当然,他的郁闷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玄真观清苦,倒是没那么多琐事,也无需分心他顾。 不过是敬茶后的下午,他就跟着几位师兄学起了游龙七式。 他本身就是练肉武者,拿捏气血和凝练劲力这两关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上手就是直接淬体。 然后,真的接受了玄真观的武道理念,真的修了游龙七式,魏方杰才感受到这功法的厉害。 他资质不差,游龙七式只是花了三天时间,就跨过了门槛,再是深入,他甚至每练一遍,都似是能在气血和劲力的消耗中,体会到体魄的强大。 就像是迈入了快车道,修炼的速度陡然就提了起来。 他甚至做过衡量,觉得就照这个速度,最多两年,他就可到武者极限,四关圆满。 这速度,他已经很满意了。 二十二岁练骨圆满的武者,放到赤水府或许寻常,可若是放到天泉郡,那都是青年才俊的级别了。 至于在这白沙县,除了楚舟这个例外,那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只是,他这种骄傲自满的情绪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打击了。 因为,他满意了,但楚舟不满意啊! 楚舟只是见他练了几遍游龙七式,就皱着眉头让他停了下来,说他练得不对。 怎么可能不对吗? 他就是按照标准练的,怎么可能不对? 所以,不对的不是游龙七式,而是练习游龙七式的人,也就是他魏方杰。 至于原因也简单,魏方杰本身就有练肉圆满的实力,论起来浑身大筋和肌肉都算是淬炼过的。 可相比较而言,他的皮膜和骨骼就差了些。 如果按照寻常游龙七式的练法,在大筋和肌肉上就起不到什么作用,唯有皮膜和骨骼上有效果。 由此,游龙七式追求的整体性就被破坏了。 这个问题吧,要按魏方杰自己来看,其实也没什么,练着练着,磨合一下,也就可以了。 但是,楚舟就觉得不尽如人意,所以,他要给改一改,是的,就是改一改游龙七式,做到更符合魏方杰的现有体质。 说实话,第一次听到这话时,魏方杰就觉得自己这大师兄是不是疯了? 那是武道功法,是不知多少先辈的千锤百炼,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打磨成型,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你当你是谁啊?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魏方杰是真的很想怼回去,可还是忍住了,就准备对方拿不出来成果时,笑话他一番。 然后,第二天而已,成果就摆在他面前了。 同样的游龙七式,只是微调了十数个地方,结果他修炼起来,只觉得更顺畅了。 顺畅的,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刻,魏方杰整个人都是有些懵的,也是第一次沉下心来,观察这只有五个人的玄真观。 然后,他就看到了更多。 十三岁的二师兄许澄,天天忙着翻阅医书,忙着给农人看病,忙着熬药搓丹,似乎忙得就没什么时间了。 可他也是武者,十三岁的武者,已经开始了淬体,正在勇猛精进。 再有三师兄易淮,那就跳脱很多了,上树抓鸟,下河摸鱼,山里追兔子,这些事儿似乎没少干。 但他练武也是真的快! 十三岁啊,淬体似乎已经有些成就了,虽然还只是初期,但就淬体武道能发挥的力量,居然也没比他这个练肉圆满差多少。 至于最刻苦的樊铁虎,似乎是表现最差的一个,也就刚刚跨过门槛,成就武者。 但他太勤奋了,勤奋到魏方杰都觉得,对方似乎真的不会累。 然后,他稍稍做了下推算,以他们的年纪和成长速度,以玄真观的武道…… 结果就发现,这群人都特么是天才啊! 比他厉害很多的天才! 但这,都不是魏方杰最害怕的,他最害怕的还是那个大师兄。 某一次,他从大师兄的门前经过,只听内里有低沉浑厚的声音连绵不绝,似是怒龙长啸,又像是筋骨齐鸣,还伴有一次次吸气吐气的声音。 若是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但魏方杰不止一次见他父亲如此修炼。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其他,而是在修炼练脏之法产生的动静。 所以,他这位大师兄就不是淬体境,而是练脏武师了? 十八岁的练脏武师? 这特么就是在开玩笑! 魏方杰就这么告诉自己,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可每每见到大师兄精神百倍的样子,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再也不敢托大了。 嗯,应该是拜入师门的第十天吧,魏方杰就摆正了态度,这时候,他叫起师兄来,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甚至为了融入团体,他都开始天天跟着几位小师兄后面,帮着干活了。 甚至,有些隐隐自得的样子,瞅瞅,我师兄都是天才,所以往后,我也肯定得很牛逼才行。 这些,楚舟都看在眼里,他大约能摸清对方的心理变化,就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这终究是一件好事儿,他也就没有过多理会,转而将心思都放到了练脏法上。 是的,就像魏方杰听到的那般,他已经开始修行练脏法了。 只是,和魏方杰以为的纯粹修炼不同,楚舟更多的是在尝试解析手中的两种练脏法。 欲要搞清楚其中深层次的原理,并尝试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