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道仙族》 第1章 陈长生不长生 元景十二年,秋。 陈家太爷古稀大寿,洛城三十里披锦,满城喧嚣。 须发皆白的陈长生倚靠在临街酒楼二楼雅座上,手中拎起一樽白瓷曲嘴壶大饮一口,神色惆怅。 “七十载繁华,七十载喧闹,到头来竟不如半壶桃花糟。” 今日被满城江湖侠客,达官显贵庆贺的主角——陈长生却已有些厌倦这般世俗应酬。 作为南唐国知名的武林世家家主,陈长生白手起家,以商贾为业,一步步将商行开遍南唐,得财货供养家族。 及至今日,陈长生育有五个子女,有二子一女踏入先天境界,其余两个子女亦是一流高手。 世人皆称,陈氏有五龙,得一可兴族。 也正是一门三宗师的缘故,陈家当之无愧的成为南唐第一武林世家,陈家老太爷陈长生善教子,福缘之深厚令世人艳羡至极…… 只是,谁也料不到今日陈长生在宴席上只露面了半炷香不到,便一个人溜到这间小酒楼独酌。 “穿越至今已经七十载,余寿不到两年……” “可惜早在三十年前我武道大成登临先天之后,寻常武学乃至至高绝学也难以助我延寿……” “更何况为了陈氏商行与别人斗了太多,不然也不至于寿数才七十许。” 也就是此间酒楼僻静,要不然此话若是被他人听到,怕不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在世人眼里只是精通商贾之道,命极好的陈家太爷。 却早在三十年前便登临先天宗师境界呢? 思索间,陈长生心神沉入泥丸宫,一尊石碑坐落在紫府中沉浮,上面明晃晃的刻着余寿两年几个大字。 这便是将陈长生带到这个世界的神秘石碑,除显示寿数之外再无他用。 陈长生将酒壶放下,负手立于窗台,俯视下方异常繁华的街道,目无表情。 似乎看透红尘烟火,不愿再为之浪费半点精力。 陈长生内心感慨:“我陈长生穿越而来,生而以长生为名,却是个短命种。 明知这个世界有仙人却不得其法,可悲、可恨、可叹……” 是的,这个世界有修仙者存在。 陈家商行遍布整个南唐,消息灵通,自然获得了不少仙人的踪迹以及与仙人有关的物件。 但,这些东西之中有法器、有灵丹、有杂谈…… 却唯独没有修仙法。 又看了一眼繁华喧闹的洛城,将壶中最后一口桃花糟一饮而尽。 “陈忠。” 陈长生平淡道。 “老奴在!” 如影子般跟在陈长生身侧的管家陈忠枯黄高瘦,面目憨厚,但双眼有精光,一看就不是简单之辈。 陈长生平静道:“江州青云山掘墓一事办的如何了?我余寿不多,江州青云山仙人墓乃是我求仙的最后机会了。” “老爷,族中两百好手已经调遣至江州青云山,正在寸寸探查,四少爷正坐镇江州,再有月余便能有消息了。” 陈长生闻言,微微点头。 江州青云山有仙人墓。 这消息算是陈家商行调查所得,也是最确切有迹可循的仙人踪迹记载。 如今陈长生寿命将近,为了获取仙法,自然不在乎做个掘墓人。 不过,掘墓求法能成的概率也是极低,或者得了仙法也未必用得上,为保家族后事,陈长生还是让陈忠将二子陈玄礼唤了过来。 半盏茶功夫后。 “父亲!” 年三十有余,一袭青衣,入得先天宗师境的陈玄礼恭敬站在陈长生身前。 陈长生看着眼前俊朗的麒麟儿,沉默片刻。 “礼儿,我余寿不多,欲往江州奋力一搏,待我离家之后,家族便交由你来执掌,我陈家如今已是鼎盛至极。 你执掌家族后,不求你让家族再进一步,只愿能护门楣不堕。” 说罢,缓了缓,又对陈忠道:“陈忠,待江州事了,不论成败,你都将黑衣交予礼儿罢……” 陈忠手下的黑衣便是陈家的暗中力量,个个都是入了流的好手死士。 有了黑衣,便算得上是执掌了陈家大半武力。 陈玄礼看着自己父亲交代后事,心中难免酸涩。 在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看来,父亲陈长生便是天,哪怕他入了先天亦是如此。 可如今,天似乎要塌了! 但陈玄礼同样知晓,求仙乃是父亲多年的夙愿,如今父亲年事已高,终期将近,自己想阻拦亦是不可能,只得暗中悲戚。 …… 一月后。 江湖突然发生一件大事。 刚过完古稀大寿的陈家老太爷突然将家主之位传给其二子陈玄礼,而后便带着一批人手前往青云县归隐。 随着这件事传开,一则流言也在暗地里扩散开来。 有人说,这陈老爷子原本是江州青云人士,如今时日无多,回到青云县乃是认祖归宗,落叶归根之举。 当然,这种话很快就遭到洛州方面驳斥,陈家世代都是洛城人士,州志县志皆有记载,江州青云县哪来的厚脸皮攀关系…… 但且不论江湖上流言如何,陈家太爷如今隐归青云一事已然众人皆知…… 青云县城东南二十里。 雾影山庄。 陈长生倚坐在一张竹椅上一边品茗,一边听身侧一青年口述。 “父亲,经家中人手排查,仙人墓应该就在青云山青玄观旁。 那地界经清虚观秦道长推测,是龙虎汇聚之眼,得天地灵机钟爱,乃是一等一的灵穴所在。” 说话青年正是陈长生第四子陈玄仁,陈玄仁实力不比他大姐与二哥还有五弟,如今只是一流好手。 不过为人精明,善俗务,因此掘仙人墓一事便落到他的头上。 事关父亲陈长生夙愿,陈玄仁自然是尽心尽力,奔波数月,通过重重线索终于探查到了仙人墓的具体所在。 听到四子所言,陈长生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明日进山,掘墓开棺,我倒是想看看,这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 翌日。 青云山青玄观。 大批身着黑衣的人马将这间小小道观团团围住。 青玄观观主盛虚道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再一看为首的老者,不正是近日来青云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陈家前家主陈长生吗? 心中自是颤颤不已。 嗫喏问道:“不知陈老太爷今日来我青玄观何事?若是要祭拜祈愿,我青玄观观小殿狭,可接待不了那么多居士。” 陈长生看着一脸惶恐之色的盛虚道人,微微一笑。 “观主,叨唠了,今我陈长生欲寻一处良穴归根,不知观主可愿成全长生?” “良穴?” 盛虚道人心中一滞,暗道:“看来江湖传言这陈长生要在青云县落地归根一事并非虚言啊,莫非陈家老太爷真是青云县人士?” 同时也有些纳闷,虽说自己道观旁是山水汇聚,龙虎相济的上等灵穴,往日也不是没有人打过此地的主意。 但一来此地深居于山林,二来自家道观毕竟是上了南唐朝廷道碟的道统,权衡之下这些人都放弃了把此地作为葬地的念头。 而陈家乃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什么宝穴找不到,怎么就惦记上自己家这一亩三分地了呢? 有心拒绝,但又摄于数百好手威势,不敢说话。 陈长生似乎是看出了盛虚道人心中的意思,给身旁一个同样身着紫衣道袍的中年道士一个眼色。 那中年道士得了信号便立马上前一步。 “盛虚道长,贫道乃是京城清虚观,玉清一脉道统第三十二代传人,道号玄真。 不才领了朝廷钦天监监正一职。今陈家太爷德高望重,欲借贵观宝地安息,还望道长给个方便。” 陈长生也上前一步道:“还望道长成全。” 说完,陈长生接着道:“老朽知晓夺人基业乃是恶事,陈家会尽所能补偿道长。” 势利相合以逼迫,盛虚不过一小观观主,如何不知今日这基业是给定了? 若是自己识相还好,若是强顶着不愿将基业拱手让人…… 恐怕接下来就是朝廷开革自己道碟,而后山匪劫掠了吧? 形势比人强,盛虚立马摆出一副积极配合的姿态。 “陈老太爷德高望重,欲寻安息之地罢了,我青玄观岂是那种不知进退之人? 虽说是祖宗基业,然修道当修德,道德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陈老太爷请自便,我青玄观马上搬走!报酬一事莫要再提!” 说完,盛虚道人不顾身旁小道童委屈巴巴的拉扯,立马回到观中收拾起家伙什起来。 陈长生看着识趣的盛虚道人哑然失笑,心中暗道。 “好一个道德岂是如此不便之物!没想到山野之中也有妙人啊!” 挥手将陈玄仁召来,吩咐他给盛虚奉上一份大礼以补偿。 而在青玄观内忙着收拾东西的盛虚却不知道自己将拿到多少补偿,反而是在安慰自己的小徒弟。 看着一件件熟悉的事物被收纳进行囊中,小道童很是难过,瞪着水汪汪的双眼委屈问道。 “师父,我们真的要搬吗?这可是祖师留下的基业啊!” “废话,徒弟啊,今天形势比人强,咱观里就你我两人,一个老骨头一个小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啊!” “可是,我们道观又不在灵穴上,我们完全可以只把灵穴给那个陈老太爷的啊!” “只给灵穴?” 盛虚道人闻言,冷哼一声,脸上干巴巴的皱纹硬是挤出‘不屑’两字,接着道: “这陈老太爷要是真想找墓地还好,可问题是……啧啧!” 青玄道观传承数十代,青云县都有仙人墓记载,他青玄观道统怎么可能不知晓这旁边就是传闻中的仙人墓呢? 这陈家老太爷陈长生弄出那么大的阵势,找墓地? 骗鬼吧! 只是,这些话他盛虚自然不敢多说。 将观内重要的典籍道碟法器等家伙装进行囊后,其余锅碗瓢盆那是一个不要。 不过半个时辰就收拾好了。 随手接过陈玄仁给的纹封,带上小道童撒丫子就跑。 数个时辰过后,盛虚与小道童已经到了青云县官道之上。 牵着小道童的手,回首看向数百年基业所在的青云山,一脸嘘唏。 “祸事!祸事矣……” …… 第2章 百世香火碑 青云山,青玄观。 小小的青玄观自然容不下这数百号人马驻扎,于是观中便成了陈长生以及玄真几人的临时住所。 而其余人马都在周围空地安营扎寨。 陈长生与玄真道长走到灵穴所在处仔细观察。 陈长生沉声问道:“道长,可有把握?” 玄真道长抚须道:“自是有把握,江州青云县在千年前为青茅宗疆域,此地灵穴,龙虎交汇,阴阳相济。 乃是一等一的葬尸地,而青茅宗善养尸控尸,有借尸还灵之术,定然不会放过这等宝地……” 说完,又犹豫一会儿看向陈长生道: “不过,陈居士,贫道有言在先,当今天地灵机不胜,仙法不显。纵然开棺掘墓得了修真法也未必能修行……” “我当然知晓!” 陈长生挥挥手打断了玄真道长的话语。 这世间仙踪难觅,他寻找仙踪数十载,也不过找到一些无用的东西。 当然猜得出一些端倪。 要么是修仙法出了问题,要么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哪怕是拿到了修仙法也未必能修出什么东西,何况自己寿命无多,不到两年? 但,穿越到这方世界七十载,人间繁华早已享尽,求觅仙踪此刻已经成了自己的执念。 哪怕修不成仙法,自己至少得知道修仙是个什么玩意吧? 也不枉自己穿越一遭! 念及于此,陈长生大手一挥,语气坚定。 “今日暂且休养,数日后尔等听玄真道长差遣,刨仙墓,开仙棺……” …… 又是翌日。 万事俱备。 掘墓之举,即将进行。 昨夜青云山下了一场秋雨,不由让人感到一丝阴寒。 此时山中有陈家家家丁好手数百,更有近千雇佣的民夫,山中外围树林之内,还藏有不少江湖中人。 到了现在,陈长生的目的也不再掩饰,赤裸裸的摆在江湖人眼前。 无人不惊于陈长生的骇人之举。 自然也有人讥笑陈长生人老胆小怕死,不敢面对死亡。 中午三刻,秋雨停,骄阳现,当是开棺掘墓好时机! 陈长生站立于山头,亲自敲鼓。 咚!咚!咚! 而后又毫不掩饰的用浑厚的先天真气大喊:“挖!” 千余人闻声而动,于青玄观附近灵穴同时开挖。 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虽说是行挖掘仙墓之举,在陈家的重金诱惑下,千余民夫个个卖力。 挖掘途中若是遇到水道,立马便有陈家黑衣高手出现,用内力将水引开。 不消多时,一个占地数百丈,恢弘大气的精美墓群出现在世人眼中。 骄阳映射下,无数水气阴气蒸腾,当真好似仙境。 这情景一出,立马便有不少外围的江湖人士蠢蠢欲动,想要火中取栗,从陈家嘴中抢下一份仙缘。 只是,一个江湖客刚用轻功穿过诸多民夫,伸手碰触到墓室中央石棺的刹那,整个人突然化为一滩血水。 一道干哑凄厉的怒骂突然自石棺中传出。 “何方小儿,扰我安宁?” 这声音传出的霎时间,整个掘墓场登时陷入寂静,片刻后,突然如炸锅般乱了起来。 大量民夫掉头就跑,边跑还边大声惊叫: “诈尸了!仙人诈尸了” …… “仙人!” 青云山山顶,陈长生脸色潮红的盯着下方乱糟糟的现场,两眼放光,心中激荡压抑不住半点。 “哈哈哈!当真有活着的仙!好,好,好!” 身旁的玄真道士更是惊骇万分。 他也算是道门正宗,道统传承久远,此次助陈家不过是因为陈长生重金相邀,帮忙寻找一些古修功法罢了。 但他从未料到今日掘墓之举竟然能挖出一尊活着的仙人。 一时间不知是欣喜还是惶恐。 石棺炸裂,一身穿道袍的干瘦道人踏空而立,双眼看着下方纷乱散逃的千余民夫,怒目勃发。 而后闭目掐指推算。 片刻之后,凄厉怒骂:“还未至修仙盛世,尔等蝼蚁坏我大阵,掘我葬土,害我道途,可恨啊!” 说完,自干瘦道人身上顿时升起缕缕白气,霎时化为利箭射向下方民夫。 一时间,千余民夫死伤惨重。 只是,这种情况却并未持续多久,一柄利剑向干瘦道人疾射而来,打断了他屠戮泄愤之举。 陈长生终是不再掩盖自己实力,一身先天真气浑厚如渊,几个纵身便从青云山山巅来到干瘦道人下方。 昂首而立,直视道人,高声道:“后世凡俗陈长生,今问前辈仙人,何以为仙? 而今大世,为何不见仙人临凡?” 似乎是感受到了下方陈长生周身的浑厚真气,干瘦道人低头看着陈长生这个大号蝼蚁,冷声道: “所以,就是你这个小儿将本座惊醒,坏我长生道途?” 到了如今地步,陈长生可以说是得偿所愿,轻抚白须笑道:“然也,还望仙人解惑。” “本座送你进阴曹再给你解释吧!” 说完,干瘦道人身旁突然凭空出现一道剑形虹光,带着道人滔天的怨气朝陈长生杀去。 陈长生见到这道虹光也是不慌,拿起手中宝剑,仰天大笑:“今陈长生,长生一剑再出鞘,且试仙人剑利否!” 真气运于足下,化真为罡,几步踏空而上。 时至今日,江湖人方知,陈家太爷陈长生,步入先天大宗师! …… 元景十二年,秋。 陈家大宗师陈长生于江州青云山掘仙人墓,仙人怒而出世。 长生剑问:“何以为仙?” 仙人不答怒而屠戮。 长生剑提剑踏空,独战仙人。 仙人悲戚厉声:“吾自幼修行,十二岁练气,六十载筑基,时运不济恰逢灵衰,欲以身化尸,静等千载,望再临修行盛世,续接道途。 然后世小儿,坏我阵法,掘我大墓,断我道途…… 此恨当滔天……” 厉声过后,仙人与长生剑同陨青云山。 …… 一年后,春去秋来。 青云山屠仙一事依旧有余波回荡。 不知天下多少人前往青云山掘宝,妄图得仙缘,一朝得道。世间掘仙人墓之事亦是层出不穷,闹出不少乱子。 只是,这些风波却与始作俑者陈长生无关了。 洛城陈氏庄园。 宗祠家庙。 适逢老太爷祭日,陈家众子嗣齐聚宗祠行祭拜之礼。 杀三牲五畜,香火烟气绕梁。 陈长生的意识在香火熏陶下,缓缓自黑暗清醒。 “我,没死?” 陈长生用一种奇特的上帝视角看着祠堂下方跪着的诸多后嗣,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意识中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神秘石碑忽然光华绽放,开出一朵七宝琉璃之花。 碑上缓缓出现碑文,第一行便写道: 百世飨香火,万载修道果。 第3章入梦 “百世飨香火,万载修道果?”陈长生重复呢喃着这句话。 倏然。 百世香火碑化为道道信息流,骤然插入陈长生脑海之中,搅得陈长生头疼欲裂。 一段文字浮现。 【百世香火碑】 【碑主:陈长生】 【香火:一百六十一缕】 【香火神通:望气、托梦、借体、改命、推衍】 看着这些信息,陈长生不由苦笑。 活着求仙数十载不可得,死后金手指才显灵,这不是耍自己吗? 不过,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虽说自己如今化为了英灵,但依旧有追求大道的机会,倒也不算差了。 换角度看待问题果然能让心情舒畅不少。 待心情平复后,陈长生再度将视角放到祠堂内。 随着陈长生子孙后代们的持续跪拜祭祀,仿佛与百世香火碑形成了某种共鸣。 丝丝缕缕稀疏的紫气自他们身上升起,而后没入书写着高祖陈长生字样的牌位中。 不过,越是远离牌位的后代产生的紫气就越少。 与此同时,百世香火碑中的香火一栏数字在不断增大,很快便来到了三百之数。 看着这一幕,陈长生若有所思。 似乎这香火与自己血脉的远近亲疏祭祀大有关系,若是自己想依靠香火之道得道,那自己必须让家族恒久流传才行。 要不然,一旦绝嗣,香火断绝,自己也就大道断绝了。 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子嗣后代一事谁也不能保证代代出息。 说不准哪天就绝嗣了。 思来想去,陈长生突然脑中一亮。 要想家族传承久,那就让子嗣修仙。 自己修不成的仙让后辈修,仙族不灭,香火不断,自己也能助力家族,与家族相互成就。 想到这,陈长生意识中浮现一篇功法,正是昔日屠仙一战,陈长生斩杀干瘦仙人获得的战利品——《玄阴灵华经》。 这道法决主要讲授如何通过人体的“窍”来操控阴属天地灵机,纳气入体,凝聚灵种,灵种于“窍”中发芽,是为灵窍境。 而后随着灵种支撑“窍”向外拓展,窍穴化气海,是为练气。 其中还附带了不少法术神通,既有驱鬼术、控尸术这种不入流小术到玄阴摄灵术这等高深神通皆有记载。 同时,法决中还谈到修仙境界之分,从灵窍、练气、筑基、紫府、金丹、元婴。 而这门功法正是干瘦道人曾经的道统——青茅宗的镇宗绝学,修行这道法决可直入金丹之境。 只可惜这功法毕竟不是什么名门正宗的练气法决,阴属性的功法到底还是有些偏门了。 可有法决修炼总比没法决修炼来的好。 再者,这方天地修仙体系和前世修仙网文有所类似却又有很大区别。 此界灵窍与网文灵根设定相似,有灵窍者方可修行,但亦有不同,灵窍无什么属性区别,只有天资有差距罢了。 想到这,陈长生意念一动,催动香火神通“望气”将整个陈氏庄园里里外外扫了个通透。 其中更是重点查看起了自己的子嗣后代是否身具灵窍。 只是,片刻之后。 意料之中却又令人失望的结果出现——整个陈家嫡系支脉三两百人竟然只有两人身具灵窍。 一位自己那年二十的第五子陈玄信,另一位则是自己那个年十四的长孙陈宇皓。 也就是说,自己陈家除第五子与长孙之外,其余众人若无意外应是终生与仙途无缘,一生沉沦于红尘。 “诶~” 陈长生微微暗叹。 尝试动用香火神通改命,看是否能给自己几个儿女凡体生灵窍。 只是,刚有这个念头,一股巨大的撕裂拉扯感便出现。 陈长生心坠谷底。 改命神通并非不能帮凡人重塑灵窍,续接仙途。 只是,所需的香火紫气实在是不菲,按照现今一年得紫气三五百缕来算。 足足要二三十年才能替一名凡人重塑灵窍。 可到了那个时候,再修行仙法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此时百世香火碑的几大香火神通中,只有入梦是亮着的,其余神通皆尽灰白。 无奈,陈长生只得放弃替儿女逆天改命之举,挥出丝丝香火紫气朝陈玄信与长孙陈宇皓飘去。 刹那间,陈玄信与陈宇皓顿时感觉昏昏沉沉,莫名昏睡过去。 …… “这是?” 眼前一片迷蒙,陈玄信神情有些许恍惚。 “自己不是在……” 刚升起自己刚才在哪的念头,转瞬便戛然而止。 晕晕乎乎间,陈玄信面前的迷雾忽然分成两半,在他脚下隔出一条小道,引导着陈玄信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小道突兀变得宽阔起来,与另一条道路相接,那条道上同样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着另一条道路上站立的人影,陈玄信一怔。 “皓儿?你怎么来了?这是哪里?” 陈宇皓吃惊看着陈玄信,话语有些迷茫: “小叔?你怎么在,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刚才不知不觉中就来到这里了。” “你也不知道?” 陈玄信看着懵懂的侄儿,先天灵觉终于爆发,登时察觉到此处不对劲! 自己方才还在祠堂祭拜父亲,转瞬就出现在这片古怪之地。 “梦境?亦或者是幻觉?” 陈玄信眼神凝重,先天灵觉化为长剑,当下便要撕裂这方天地。 只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 “还是这般急躁,该打!” 雾气逐渐消散,一座凉亭之中,有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身影浮现。 陈玄信呆呆的望着那个身影,有些不可置信,而后泪如雨下,悲声大喊。 “父亲!” 凉亭之中,陈长生看着犹自悲鸣的陈玄信,眼神慈祥。 “大父?” 陈宇皓年纪小,自然认不得陈长生年轻时的模样,只是隐隐觉得这青年男子像极了父亲。 陈长生看着两人,温和道。 “皓儿!” 而后轻轻挥手一招,两人便出现在凉亭之中。 此时陈玄信依旧止不住泪水,望着一年未见的父亲,哽噎的近乎无法言语。 “诶,痴儿。还哭什么?父亲又不是死透了,何须作态?” “父亲,你没死?” 听闻这话,陈玄信顿觉惊喜,忍不住发问。 “死了,但却没死干净,哈哈哈! 你父亲我昔日斩杀那沉眠仙人后,得了些许机缘,巧合之下倒也身化英灵,你把我当个鬼魂也无不可。” “鬼魂?” 英灵二字陈玄信不太明白,但鬼魂两字那还是只晓得,脸上再度悲切。 “这,这不还是死去了吗……” 第4章 授法 “混账!就不能盼着我好点?” 陈长生捏了捏眉头,斥责一声,不再和自己儿子争论自己到底死没死。 正色道: “吾身化英灵,只要家族子嗣不断,香火不灭,吾便可长存于世。” “因此,信儿,接下来的话你切记住,待会你转醒之后,要将这些话带给你二哥。” “其一,为父在斩杀那沉眠仙人之后,夺了其修仙法门,名为《玄阴灵华经》,你与皓儿身具灵窍,可修行此仙法。” “其二,当今天地灵机不胜,修行仙法颇为艰难。 你与皓儿修行仙法后可能难以进益,不可心生业障,当以维续家族为重。静待天时。 吾身化英灵,只要家族尚有嫡系子孙祭祀,我陈家自当有东山再起之机。” “其三,为父这里还有一篇祭祀之法,名为《百祀祭灵术》。 自今日后,每逢为父祭日,当按此法仪轨,设下法坛灵台,献三牲五畜,诚心祷告,以便让为父飨食香火,再续道途。” 说完,陈长生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信儿,你可记住了?” “孩儿记住了,只是……” 说到这,陈玄信有些期期艾艾。 “父亲,何时才能再见你一面?” 闻言,陈长生哑然失笑,还以为自己儿子觉得有什么问题呢,原来是这个念头。 当下便摇摇头:“自有再见之机,且不远亦!” 待明年祭日,家中祭拜自己时用上百世香火碑自带的《百祀祭灵术》后。 自己获取香火紫气的数量将会成倍增加,介时托梦之举自然轻松写意,便是和五个儿女一一见面也是寻常。 言罢,又转头看向长孙陈宇皓,面露严肃之色。 “皓儿,方才我与你小叔讲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为我陈家长孙,自当知晓自己将肩负何等担子。 你又身具灵窍,日后陈家必然要靠你维持,你切记住,多向你父辈请教……” 说话间,一道道紫气升起,流光没入二人识海,庞大信息冲击下,两人意识逐渐发散。 只听到陈长生的温声低语:“去罢,去罢……” …… 片刻后。 陈氏灵堂内,香火弥漫。 浓重的味道萦绕于鼻尖,直往脑中窜去。 在这种味道熏陶下,陈玄信与陈宇皓忽然惊醒。 陈玄信乍一抬眼,却发现家中亲人都脸色难看的看着二人,特别是长姊陈玄薇与二哥陈玄礼。 此刻两人脸上的神情已是难看至极。 “老五,你在干什么!”陈玄薇怒意斥骂,眼神严厉。 “我!” 陈玄信一怔,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父亲灵堂上睡着了,而自己却完全没有印象。 凝神思索片刻,脑中似乎有诸多信息迸现,忍不住呢喃: “刚才我是在……” 方才梦境中的一切忽然被记起,陈玄信心中顿时如滔天巨浪,下意识的往侄子陈宇皓看去。 而此刻陈宇皓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样将目光投向陈玄信。 两人双目对视,都发现对方眼中不可置信之色。 还未等陈玄信有所反应,陈宇皓便惊喜大喊: “大父!孩儿刚才……” 话还未说全,便突然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口。 转头一看,却是小叔盯着自己,眼神骇人。 而原本一脸怒色盯着两人的陈玄礼见自己五弟这般举动,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自己父亲往日最宠小五,小五也最是依赖父亲。 若是没有缘由,小五断然不可能在父亲灵堂前这般失礼。 再说了,先天高手真气自成周天,若非自己想睡,便是熬上三天三夜也是等闲。 念及于此,陈玄礼沉声道:“老五!” “二哥!” 陈玄信回了一句,眼神坚毅,却没有多说,反而转头看向众多族人。 “除我兄弟姊妹五人外,其他人都出去,莫要靠近!” 这话一出,众族人皆是哗然! 天底下哪有祭拜亲友祭拜到一半,便中途而废的道理? 一些支脉长辈刚想出口教训。 一道众人都熟悉的声音却忽然传进众人耳中。 “听老五的,各位长辈都先出去罢!” 众人闻声望去,却发现说话之人正是如今的陈家家主陈玄礼。 “这……” 有族老还想说些什么,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宗族自有法度,家主既然将话说出口,那也只得遵从。 即便是再多长辈在场,也断无更改之理,只得陆陆续续退出祠堂。 …… 片刻后,待众人走了个干净后,陈玄信犹有些不放心。 起身跟出祠堂观望了片刻,待目光中的族人的确离开了百十丈方后才放下心来,重新回到祠堂之中。 看着陈玄信回来的身影,陈玄礼皱眉问道:“老五,有什么事就说吧。” “父亲没死!” 陈玄信一句话,便如惊天之雷,霎时让陈玄礼几人心中升起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玄薇上前一步,双手死死的抓住小弟的胳膊,此刻的她仿佛不再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先天宗师‘薇仙子’。 而是一个久不归家的农家女儿。 看着大姊这般模样,陈玄信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没错,大姊,父亲没死,他现如今魂魄长存,一直在关注着我们!” “魂魄长存?快快说明白!” “父亲昔日与那沉眠仙人一战……” 在兄弟几人的催促下,陈玄信将刚才入梦相见一事娓娓道来。 …… “你说的可是真的?” 哪怕小弟讲的有板有眼,可陈玄礼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这等离奇的事情竟能发生在自家身上。 看着二哥怀疑的表情,陈玄信苦笑。 “大哥,你若是不信,问问宇皓便知,方才入梦之时,宇皓也在一旁。” 说完,便将封禁在陈宇皓口中的先天真气收回。 “啊!父亲,小叔讲的都是真的,我当真见到大父了,大父还说我和小叔二人身具灵窍,可修行仙法!” 陈宇皓憋了半天,终于得了说话机会,一连串话顿时如珠帘般流出。 而陈玄礼看着自己那激动的儿子,又看了看同样神色的小弟。 这才放下心来,相信二人的话语所言非虚。 而后,两眼爆出慑人精光。 “好好好!父亲能有此机遇,我陈家大幸矣,修仙法,哈哈哈,我陈家今日之后也可为仙族耶?” 边说边在祠堂内来回踱步,神色既兴奋又焦虑。 片刻后,又冷静下来,看着兄弟姊妹几人,表情严肃。 “今日之事,乃是我陈家最大机缘,若是走漏风声,亦是我家最大祸根!” 第5章修得灵窍 长姊陈玄薇表情狠厉,提起神兵‘玄薇枪’,沉声道:“我去看看周遭有没有人!” 陈玄礼沉默,并未反驳。 片刻后,陈玄薇重新回到祠堂内,枪尖沾着殷红。 “除两个侍女在灵堂范围三十丈外,其余族人都距百丈远。” 陈玄礼微微点头,转头再看向老三陈玄义。 “老三,原本我是打算为父亲守孝结束后就让你分家的,可现在看来,这家是分不得了。” “我晓得,二哥。” 老三陈玄义,武功修为虽然将将一流,可文治这方面却是不差,已官居四品,位列翰林院学士。 原本早就打算让老三一家重点走为官从文一途,家中财货也早已厘清。 就等陈玄义丁忧结束,举家迁往盛京。 可今日仙法一出,哪还有分家的想法! 陈玄礼接着道: “还有,今日之后,我陈家嫡系婚嫁一事皆需慎重再三,决计不可乱来。 必须寻身家清白,亲近贴己之人。” 说罢,又转头对陈玄信与儿子陈宇皓道:“你两人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将仙法修好,家中杂事我们几个自会处理。 若在修行仙法过程中遇到什么需要,直接告知就行。” 陈家嫡系二代五人,加三代长孙。 此刻皆尽点头…… …… 数月后,秋去冬来。 苍茫洛河自西北高天而来,直往东海而去,横贯东西,勾连南北,为当今漕运要道。 离漕河百十里之遥的上游。 河中有一占地不小的河心岛,昔日原是一佛庙所在,可近期却被神秘势力购走。 岛中百八十和尚皆尽被礼送至其他庙宇,倒是让原本两岸的信民不满。 可终究还是慑于岛上遍布的披甲侍卫,敢怒不敢言。 “呼~” 岛中寺庙内,陈玄信内视着体内丹田中央,那颗凭空出现的白色灵种,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 丹田生灵土,仙种窍中填! 修行三月有余,终成仙道中人! 破开寺庙厢房门,几个纵身便越过大雄宝殿来到后山一处佛塔内,大笑几声: “皓儿,我成了!” 石塔内,挥舞长剑熬打武艺的陈宇皓突然听闻自己小叔饱含喜意的大笑。 猛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自家小叔,惊喜道:“小叔,你修出灵窍了?” “哈哈哈!然也!” 看着自家小叔激动的表情,陈宇皓既是高兴又是失落。 他与小叔同样身具灵窍,可小叔三月得法,他却还未感应到灵机所在,难免失落。 看见侄子这番表情,陈玄信哪还不知道侄子在想什么。 宽慰道:“皓儿,你也别太失望,你小叔我毕竟早已入了先天,丹田稳固,真气流转。 而你习武不过七八载,方入二流不久,感应灵机困难也属正常。” 说到这,陈玄信又有些感慨。 “说到底还是天地的问题啊,这天地灵机,委实太过稀薄了。” “是啊!” 陈宇皓同样心有戚戚。 《玄阴灵华经》中有记载,灵机旺盛之处修士一旬内可开灵窍是为庸才。 一日开窍方为天资出众之辈。 更有妖孽,转瞬呼吸间,一个周天便能立地开窍。 这等修行盛世,是叔侄两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别说灵机旺盛之处了。 就连此地河心岛,都是陈家寻遍道家高人,方才确定此地是有些许阴属灵机的宝地。 就这陈玄信一个先天宗师都要修行三月,方才开窍。 末法之世,修行何其难也? …… 一日后,陈氏庄园。 一只信鸽突然飞入陈家鸽笼之中。 养鸽的奴仆刚抓起信鸽,便发现这鸽子脚上挂着最高等级的白玉金丝环,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带着鸽子去寻了管家。 片刻后,这只信鸽便出现在陈家家主陈玄礼的眼前。 陈玄礼见了鸽子,有些急迫的取下信筒将里边的信纸拆开,眼睛只是一瞄,脸上的喜色再也压抑不住。 只见信纸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一句话:“五色莲种已于昨日种下。” “哈哈哈!好好好!” 喜讯已至,陈玄礼畅快不已。 这些日子来他压力颇大,劳心劳力。 每夜思念父亲,盼着陈长生能托梦于他,好让他再见父亲一面不说。 一边还得担忧仙法无用,到头来自己不得仙缘还是小事,就怕有负父亲重望。 今日这枚五色莲种下种,可谓是一朝推翻了压在陈玄礼心中的巨石。 一抑一扬,心情激荡之下,心境都有所突破,连带着真气也往先天后期迈了一小步。 可谓好事成双! “二哥,什么事那么开心?” 话未停人先至,老四陈玄仁刚从别处赶来,却发现大哥这副模样,连忙发问。 “哈哈,老五说,莲花种子已经种下了!” “当真?” 陈玄仁双眼瞪的老大,有些不可置信,旋即便兴奋起来。 虽说他们几个哥哥都没有灵窍,无法修仙,但架不住自家兄弟几人都开始广纳妻妾。 自己没有,儿子还找不出一个有灵窍的吗? 哪怕真就儿子里也找不到有灵窍的,孙辈总该出几个吧? 而且,从现在陈家嫡系包括第三代,不过十几二十人,便出了两个身具灵窍之辈。 这个概率,不低了! 想到这,陈玄仁也是大笑:“果然是好事!” 两人笑过片刻后。 陈玄礼屏退左右,将侍女仆役驱离的远远的,而后沉声道: “既然小弟已经修出灵窍,那我们也要开始为他和宇皓准备修行资粮了。 我曾听闻修仙一途,法侣地财缺一不可,哪怕是在灵机旺盛的修行盛世都是如此,何况如今灵衰?” 陈玄仁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二哥说的没错,可是有关修仙资粮这一块我实在是认不得太多,只能想法子搜罗百年以上的大药。 但百年大药亦是难寻,这几个月来我不过搜罗到三株大药,哪怕是加上家中大药库存,恐怕也支应不了多久。” 如今末法时代,灵机不存。 能汇聚灵机用于修行的无非只有百年以上大药或者其他奇异的天天材地宝。 可百年大药又不是只有对修仙有用。 对于江湖中人而言,百年大药用于增进内力更是有效。 一株大药可让一个三流好手突破关隘,直入二流巅峰,若是天赋好点,成为一流高手也是有可能的。 就这种情况下,市面上的百年大药少的可怜。 陈玄礼闻言,微微点头,他也曾经执掌过陈家商行,自然知道大药珍稀。 老四能在三月之内搜罗到三株大药已然不易。 于是沉声道:“大药是一方面,实在缺少就找其他世家要,实在不行从南唐皇室手中高价购入也可以……” 第6章 灵石? 当今南唐朝廷与世家共治天下,叫得上名号,传承久远且有先天高手坐镇的家族便可称呼为世家。 南唐这种世家林林总总有十来个。 陈家虽然顶了个武林第世家的名头,可底蕴相较于这些家族来说还是浅薄了一点。 全靠一门三先天撑门面! 有些家族可是传承千载未曾断过传承的。 不过,要说底蕴最为深厚的莫过于南唐皇室了,大内宝库不知积累了多少珍稀宝物。 想到这,陈玄礼又隐隐有些担忧。 这些家族传承近千载,难道真就没有关于修仙者的传承吗? 在陈玄礼看来,这些传承久远的世家或许知晓不少修仙之谜,只是因天地灵衰放弃了走仙途这条路罢了。 或许…… 摇了摇头,陈玄礼很快将脑海中那个大胆的想法甩开。 真要对千载世家动手,到头来怕是自家才是被吞干净的那一方。 想到这,陈玄礼转头又打起了另一个主意。 “四弟,这一两年来,不知江湖上掘仙人墓的事情还有么?” 这一两年来,自从父亲陈长生开启掘仙墓,斩仙人之举后,江湖上掘仙人坟求仙缘的事越来越多。 只是,大部分开挖的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势力。 能不能有一流高手坐镇都未知,因此真正挖出仙缘的传闻少之又少。 倒是不少前朝达官贵人的古墓遭了殃。 或许其中真有人挖出了仙人,可就凭那大猫小猫三两只,怕是仙人一出世就将这些人宰了个干净。 陈玄仁闻言,眼神一亮。 “大哥,你是说?” “让家中黑衣去,切记不要和我家商行扯上关系。” 说着,陈玄礼脸色明晦不定道:“让大姊坐镇,要是有什么值得出手的好东西,就让大姊出手。” “这……” 听到这话,陈玄仁沉默,而后重重来了声。 “好!” …… 是夜,月光如水。 陈玄仁迈着沉重的步伐,乘着夜色,来到一处荷花亭前。 只见亭中昏暗的灯火里,大姊陈玄薇倚靠着那杆‘玄薇枪’,拎上一壶桃花糟。 那般姿态,像极了当初独自小酌的父亲。 陈玄仁默默上前几步,走到大姊身前。 “大姊。” “小四来了?”陈玄薇看着突然过来的弟弟,眼神温婉:“要不要来上一口桃花糟?” 陈玄仁摇头:“不了,大姊,二哥让我过来告诉你。” 话刚出口,又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实在不好说出口,自父亲掘出活生生的仙人后,世人才知这世间当真有仙人。 也方知仙人原来不是神仙话本里那般和蔼。 让大姊在这时候效仿父亲掘仙墓,若再掘出一个活仙人,那与让大姊寻死何异? 看着自己弟弟犹犹豫豫的模样,陈玄薇玩笑道:“让我干什么?总不能是让我嫁人吧?” 此刻陈玄薇虽年近五十,然眉眼处的鱼纹也遮不住她此刻的风华。 陈玄礼长叹一口气:“大姊,别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作甚?人呐,就该活的开开心心,像你二哥那样,整天想那么多可容易伤身。” 说到这,陈玄薇再度轻笑: “不就是让我做容易送命的活计吗?还值当你来走这一遭?我若不去拼命,难道还让你们几个家拼命吗?” 说完,便举起剩下的半壶桃花糟,狠狠的灌上一大口。 而后将其甩到自家四弟的怀里。 “给你,大姊告诉你啊,只有年纪大了才知道桃花糟的好,也难怪父亲总是说,半生繁华不如半壶桃花糟。” 说罢,拎起身旁的‘玄薇枪’舞了起来。 枪尖与月色相容,红衣和湖光相映。 而陈玄仁却在夜色中默默地灌上一口苦酒…… 而距离此处不过百十丈外,昏暗的书房中,烛火噼啪跳动。 陈玄礼靠在椅子上,脸庞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身子也有些佝偻,仿佛被重物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 翌日,洛城百里外。 河心岛。 陈玄信从入定中惊醒不知有多少次,咬着牙重新盘膝而坐,平复起心境起来。 “难!” 修出灵窍已有半年,他仅是将灵窍中的灵种扩充了数倍。 看似进度不慢,可实际上,这点修为在修仙境界中不过是将将入了灵窍中期而已。 哪怕是这个所谓的灵窍中期,也是依靠这半年来每隔一月便服用上一株大药。 汲取大药灵机方才能维持修为有进无退。 平日里哪怕不间断的汲取天地间的灵机,也就能保证修为无增无减。 又是两个时辰后,陈玄信长叹一口气,起身往后山石塔而去。 侄子陈宇皓在一月前,借助大药功效,也已踏足灵窍境。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年纪小或者武道实力弱的原因,陈宇皓的法力修为几乎停滞在灵窍初期不动弹。 无奈只得暂时放下修仙法,转头熬炼起武道实力来。 片刻后,陈玄信来到石塔外,看着勤学不辍的侄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己这个侄子虽然武道天赋不怎么出众,可愿意勤学苦练。 日后自然有晋位先天的机会。 而石塔前熬打武学的陈宇皓见了陈玄礼,也是在施展完一套锻体法后停了下来。 “小叔,你怎么来了?正好,指点一下我这桩功有何错漏,这几日练着总感觉进益有些慢了……” “这是正常,你才这刚服用了大药,从三流直升二流。 药力耗尽后自然会感觉进益变慢,你别心急,武道看重的是持之以恒,还有……” 在武道上,作为陈家武道天赋最出众,境界也最高的陈玄信还是很权威的。 面对侄子的众多疑问轻而易举便解答了。 两人一问一答间,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忽然出现。 陈玄信先天灵觉何等灵敏,略一查看便发现来人正是陈家大管家陈忠。 “忠叔,您老怎么来了?” 看到陈忠,陈玄信还是很尊敬的,毕竟陈忠名为陈家家奴,实为陈家长辈。 “五爷,家主让我把这几月份的大药带来了。” 说罢,陈忠用干枯如木的双手捧出一只木盒。 “这里面有一百二十八年份的老参,以及一百出头年份的何首乌与黄精。” “还有……两枚仙家奇石。” 第7章昌南仙墓 “奇石?” 听到这话,陈玄信微微皱眉,打开盒子一看,却发现盒子中除三株大药外。 确实还有两枚晶莹剔透的晶体躺在其中。 看着这两枚晶石,陈玄信眉头微皱,沉声道:“灵石!” “什么?灵石?” 听到这个称呼,原本还在锻体的陈宇皓也立马凑了上来,想要瞧一瞧这仙经中记载的修仙资粮到底长什么样? 而陈玄信却是脸色微沉,手上拿着一枚灵石,感受着其中充沛的灵机。 “忠叔,告诉我,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仙经中与父亲都曾说过,现今天地灵机不胜,修行末法。 修行者近乎绝迹,不是沉眠于大墓就是化为白骨死在了这末法之世。 像灵石这种珍贵的修仙资粮,别的地方哪里还能寻找到? 唯有修仙者的大墓之中方才有可能出现。 可能将灵石保存完好的大墓,又岂是那么简单就能挖掘的? 在河心岛静修不代表他陈玄信远离人间江湖。 这一年两年来,多少掘墓求仙的江湖中人死于非命? 要是自家为了自己道途考虑,贸然下场掘仙墓,闹出严重后果,陈玄信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 “忠叔?” 又沉声问了一遍。 陈忠默然无语。 陈玄信一颗心瞬时沉入谷底。 “我要回去一趟,问问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陈玄信立马就要起身离开。 可还未有所动作,一个消瘦的身影便拦在前方,陈忠低头轻声道: “五爷,家主说了,您还是安心修行罢,您即便回去又如何?这仙法岂是你说不修就不修吗?”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为我这仙途搏命送死!忠叔,你说,到底是谁在主持掘仙墓一事? 大姊还是四哥?” 陈忠再度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江湖夺仙缘,非先天不可为黄雀。” “先天?大姊?” 陈玄信闻言,双目赤红。 “好好好!二哥怎么狠得下心啊?” 长姊如母,几个兄弟姊妹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可长姊向来是最疼几个弟弟的啊! “五少爷,你冷静点!” 看见陈玄信怒的发疯,陈忠终于忍不住喝骂一声! “你以为你修这仙法是为你自己而修的吗?” “老奴告诉你,你所修的仙法,是陈家未来的仙法,修仙修的是法侣地财。 今日你修到什么境界,来日陈家子孙便可以在这个境界少走弯路岔途。” 陈忠这番话如一盆凉水,自陈玄信头顶浇下。 陈玄信一言不发,沉默许久后,孤身回到修炼之地。 …… 越州,昌南。 越州临近南疆百万大山,向来被南唐繁华州府视若流放之地。 可近些时日,江湖中有流言传出,说昌南靠近十万大山的地方葬有仙人,且并非一个两个,而是一个上古仙境。 这流言一出,人烟稀少的昌南城中顷刻便涌入了不少江湖中人。 江湖江湖,鱼龙混杂方为江湖。 数量庞大且鱼龙混杂的江湖人一窜入昌南地界,就将这个偏远县府搅成一锅乱粥。 当地官府势单力薄,哪能解决这等麻烦,只得快马加急,连连向朝廷求援。 而当朝朝廷也一改往日拖延的态度,得了越州上报的折子,当夜便有几队人马从皇宫大内而出,直往越州城去。 …… 嗒嗒嗒…… 黎越古道,数十名锦衣一人双骑,带起阵阵尘土。 为首之人是一名身着紫色四爪蟒袍,面白无须,神色阴柔的中年。 骑行间,一名身着白甲的羽林校尉乘着马凑上前来,恭敬道: “高公,越州仙人墓不过是传闻,这几年间这等流言不说上了百数那也有七八十了。 何须这般紧张,还劳动您老亲自出马?” 南唐皇室先天宗师不多,明面上比之洛河陈氏还差上一位。 旁边马上的蟒袍太监正是大内两大先天宗师之一,江湖人称‘御猫’宗师,最是心狠手辣,死在其爪下的江湖高手岂止百数。 而这名羽林校尉也不简单,乃是右威卫将军独子,因此面对先天宗师也敢搭话一二。 被称为高公的先天宗师听得校尉问话,轻笑一声: “咱家告诉你呐,这次越州的仙人墓可不像那些江湖泼皮挖出来的死人坟,说不得又是一个青云山仙人!” “青云山仙人?” 羽林校尉闻言,心中一颤。 前两年陈家老太爷屠仙一事直至今日依旧有大批活下来的当事人。 当日场景可谓是在整个天下都流传开来了,哪怕是北魏那边都收到了消息,传的有板有眼的。 可真要是出了青云山仙人那等存在,就他们这点人马哪够仙人一只手打的? 怕不是三两下就死个干干净净。 想到这,羽林校尉就大为后悔,心中暗道: “我张断虎还以为这件事是个美差,不料竟是绝路,祸事亦,恨离京之前没睡到秋锦姑娘!” 高公看张断虎突兀变白的脸色,轻笑:“怎么,张家小子怕了?” 张断虎强颜欢笑:“我张家子岂会怕了?就是可惜没给我爹留个孙子,呵呵……” 高公白了张断虎一眼,嗤笑: “怕了就是怕了,别说你小子,就算是咱家心里头也有些发慌呢,可是呢,去找仙人麻烦的可不止有我们呐!” 说到这,高公语气逐渐变得狠厉,冷哼一声: “蚂蚁多了总归能咬死一头大象的吧?” 越州昌南仙人群墓一事,能在短短几天时间流传那么广,显然是有世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且这样的大动静,肯定不是一家两家能弄出来的,说不定南唐十二姓都参与其中。 不过这样也好,人一多水就浑。 到时候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自然各凭本事。 张断虎脑子机灵,听到这‘御猫’高公公语气不善,便再也不敢发言接话。 一声不吭的悄咪咪离这老不死的太监远了一点。 就这样,一行无话。 只是,随着马力渐衰,远处低矮的昌南城墙也逐渐出现在一行人面前。 望着这低矮残破的城墙,张断虎长舒一口气: “终于到了,跑了三天,屁股都要被颠成马鞍了!” 说完,又眼巴巴的瞟向高公公。 高公公眉角一挑,看了看身后数十个疲惫不堪的锦衣,吩咐道: “行了,入城后先歇上一日,注意别闹出乱子就行,现在昌南城内水可混的很。” 说完,高公公便独自纵马狂奔,直朝昌南县衙而去。 而张断虎得了假,脸上的疲惫被喜色一冲而散,朝后边的下属大喊一声: “入城,今夜青楼,小爷我包场!” 说罢,后边二三十位锦衣欢呼一声,驾马跟随,一路上横冲直撞,好不威风! …… 第8章大内御猫 而此时,昌南城内繁华地带,陈氏商行。 或许是近日来江湖人都挤到昌南的缘故,这几日陈氏商行可谓是生意兴荣,酒楼、当铺、药行、客栈…… 每种生意都是爆满,上一波客人刚消费完,下一波客人就挤上了桌。 而在这种火爆的人挤人中。 一个灰衣小厮麻溜的从门口窜了进来,直冲冲的往后院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后院某处厢房前,边跑还边大声叫喊: “刘管事,刘管事,又来一波,又来一波。” 后院厢房内,留着山羊胡的刘管事正优哉游哉的喝着清茶,突兀听到小厮焦急的喊叫,微微皱眉。 “喊什么,急着投胎呐?” “不是,刘管事,我说城外刚刚又来一波人马,看样子是朝廷的人。” 小厮急促道。 刘管事闻言,当即将茶杯重重放下,凝神起身道:“你确定?” “是真的,为首的是个没有胡须的蟒袍老头,后面还跟着羽林卫。” 一听这话,刘管事立马转身,也不理会小厮,径直往厢房后面的暗门而去。 片刻后,挪动机关,一个地下台阶便出现在刘管事眼前。 沿着台阶行了半盏茶功夫,便来到另一处小院中。 “姑奶奶,姑奶奶,朝廷的人马到了。” 院子里梅子树下石桌上放着一杆长枪,陈玄薇坐在石凳上看着云卷云舒。 “终于到了?可真够墨迹的,哪像李家和澹台家,闻着味就过来了。” 说罢,陈玄薇又抿了一口清酿,继续道: “想办法弄清楚朝廷的人马是哪一位先天带队,然后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其他几家。” “是。” 刘管事得令后,又从暗道回到了陈家商行内。 刘管事离开后,陈玄薇摇头轻笑: “南唐十二姓,现在终于到齐了,不枉我在这地方等了那么久,再等下去都怕赶不上父亲的祭日了。” 陈氏商行遍布南唐,今日这昌南仙人墓也是陈家最先寻得踪迹。 只是,在让道家高人看过昌南仙人墓的地势之后,却发现这大墓着实凶险,比两年前的青云山大墓还要险上三分。 面对这情景,陈玄薇也只得放弃了吃独食的想法,暗地里把消息扩散开来。 而其他世家在遣人探查后,也都识趣的推波助澜起来。 昌南仙人大墓这一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整个南唐。 很明显,自己想让其他世家先趟这浑水。 而其他世家做的更绝,想让江湖人靠命去填出一条过河大道出来。 …… 昌南城,翠月楼。 此刻,翠月楼内人声鼎沸,青楼老鸨这几日可谓是笑开了花。 昌南仙墓一事对别人有没有好处不说,她这个翠月楼老鸨反正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短短几日功夫,挣的银两简直比往日一年挣的都多。 唯独有一点令她不满,那就是这些江湖客出手大方归大方,就是委实太粗暴了点。 接连几日下来,楼中的姑娘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幸好今日有个大冤种把整个翠月楼给包了下来,带的人数不多,也就二三十个,也能让姑娘们轮换着休息一会儿。 翠月楼上房。 张断虎黑着脸看着面前的人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心里就有些别扭。 闷了两口酒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委屈巴巴的。 “高公,你怎么来这地方了?” 张断虎心里那个气啊,自己花了大把银子把整个翠月楼包了下来,正把翠月楼里两个花魁往怀里抱呢。 可没料到,酒还没喝完,‘御猫’高公公突然跑了过来。 其实来了也就来了,无非是多摆一桌上等席面的事。 但问题是,高公公一来就把他张断虎怀中的花魁抢了过去。 想到这,张断虎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你个死太监,要娘们干嘛? “嗯~” “怎么?咱家就不能来青楼高乐啦?还是说你个张家小子舍不得这点银子供咱家消遣?” “不敢不敢,高公您高乐,好好高乐,呵呵。” 话都到这份上了,张断虎哪还敢往外多嘣半个屁,连忙告饶。 只是,看着眼前抢走自己娇滴滴花魁的高公公左拥右抱,实在是别扭的紧。 于是便道:“那高公,我就先换个地哈。” 说完,起身便想换个地方,花魁睡不到,换个次点的清倌人倒也凑活。 只是,刚一起身,却听见高公公冷哼一声。 “坐下!” 啪叽! 张断虎闻言,屁股还没离开凳子半寸,又重重的落了下去。 苦着脸:“高公。” “我说你小子,急什么,还有客人没到呢,哪有客人还没来请客的主人先离开的道理?” “客人?” 张断虎纳闷。 “嗯!这不是来了吗?” 话音刚落,一袭青衣便如鬼魅般出现,吓得张断虎一个激灵,差点没将酒桌掀翻。 来人青衣束发,儒雅如文士,自顾自的替自己斟上一杯酒,而后举杯。 “青衣见过高公,数载未见,当真好是想念啊!” ‘御猫’高公公闻言,倒是嗤笑一声。 “读书人说话就是虚伪,澹台青衣啊,你要真是想与我见面,两年前我去台州之时你便不会借故外出了。” “高公说笑了。”澹台青衣听了这讥讽,脸色半点未变。 其实高公公说的话倒也没错,别说他澹台青衣不想与这头‘御猫’见面。 换世间任何一个先天宗师都不想和‘御猫’打交道。 原因无他,朝廷的大内先天大都修行一门奇特功法,名为《枯荣功》。 这套功法最是诡异,不阴不阳,修出的先天真气能损人寿元,哪怕是先天宗师对上都讨不了好处。 和这头猫打交道?谁不害怕暗地里少几年寿命? 今日要不是事关仙人墓一事,澹台青衣压根都不想待在这太监方圆十里内。 “行了,咱家也不和你澹台青衣废话,你我都知道这昌南仙人墓水浑的很。 都不想为人作嫁衣,接下来是怎样的章程,现在就开始商量吧。” 说话间,‘御猫’左右两边搂抱着的两个花魁忽然青丝变白发。 原本二八芳华的娇嫩脸庞忽然变得像六十老妪。 “这,这……” 察觉到身体不对劲的两名花魁互相看看对方的脸庞,又摸了摸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皮肤。 当即昏了过去。 “咔嚓~” 两声骨裂,两具残躯便被随手丢在花色地毯上。 第9章九万民夫 张断虎看着两具原本如娇花一样的女子此刻形如枯槁,骇的咽了咽口水。 他完全没想到,先前还在与自己有说有笑,看起来就像顽皮长辈的高公公竟然是这般漠视人命的主。 自己这一路上对这位高公公可算不上有多么恭敬,万一自己哪个不注意一不小心得罪了他。 自己怕不是也和这两个花魁一般,死都死的不安生。 想到这,张断虎身子就有些微微发抖。 而此时,澹台青衣仿佛才看到张断虎似得,轻笑问道:“高公,这又是哪位公子,值当你带着他?” “右威卫张家的小子,蠢笨了点。” “张家?”澹台青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断虎,轻笑一声: “难怪!” 说罢,也不再理会,仿佛此刻张断虎不存在一般。 “高公,这仙人墓之所以水浑那是因为有人下场搅动,要不然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是哪家在搅水?” “洛河!” 高公公闻言,白净无须的脸上突兀阴寒,低声呢喃: “好一个洛陈,一座青云山还不够,如今还想吞下昌南,当真是好胃口。” “是啊,好胃口!” 澹台青衣亦是感慨:“青云山里怕是真让陈家得了好东西。” 此话过后,两位宗师再无言语。 …… 元景十四年,夏。 一大早,陈家商行刘管事便来到昌南城东胡老三的铺子吃米肠。 刘管事本就是昌南人,四十年前越州大旱,他逃荒求活,运气好在当时还是小商行的陈家手下讨了份活计。 兜兜转转二三十年又重新被陈家派到昌南理事,自回昌南起,他便喜欢上了胡老三家的米肠。 清汤少油,带上两块槽子肉,算不上多美味,可却是四十年前他吃不起的味道。 方坐下桌子,胡老三便吆喝着上前:“呦,刘管事您今儿来的早啊,怎么,还是老一份?” 刘管事微笑点头。 片刻后,一碗米肠端上桌,跟着这碗米肠而来的还有一位不请自来的锦衣中年。 刘管事吃着肠粉,头也不抬:“柳四爷,看样子你们几家是商量好了?” 柳四爷点点头:“我柳、张、王、李四姓,外加七玄,狂刀、南剑七家商议好了,这仙人墓所需民夫约九万数,掘半月有余,一应耗费所需当有十二家平分。” 刘管事将最后一口米肠吃完,这才抬头看向柳家四爷,面无表情:“这九万民夫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所以当有十二家均分!” 刘管事沉默片刻,而后缓缓道:“是这个理,我陈家没问题,那就看朝廷与澹台他们的意思吧。” “朝廷不会拒绝的,御猫如今就在昌南城。” 刘管事闻言,嗤笑一声:“也是,那只猫宗师可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昌南,左右不过九万户罢了,在朝廷眼里,一个州县十室九空又算得了什么?” 十二家平分九万民夫耗费,说的不是钱粮,而是这九万民夫的性命,平分的是罪孽阴德。 这些年来,各地掘仙人墓时有发生。 有多少江湖人得了仙缘不说,各地民夫死伤惨重倒是真的。 江湖中人尚有上等轻功脚力,可寻常百姓若是碰到活仙人亦或者是阴尸鬼物,那便是生死难料。 想到这,刘管事又沉默片刻,继续道:“一家七千五百人,所需人数众多,我需上禀主家往外处调遣,需要些许时日。” 柳四爷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管事: “这点人手还需在外地调遣?你陈家最是豪富,多出点银钱罢了,一日便可在昌南把人凑齐。” 刘管事面无表情:“陈家自有规制,我不过是一个分地管事罢了。” 听见这句话,柳四爷心里却是暗自一撇。 这诺大的南唐谁不知道洛河陈氏人丁稀少,大量依仗外姓,能坐上一地分行管事的刘管事那都算是陈家的心腹之人了。 哪像他柳家老四,外人看面子称呼一句柳四爷,实则拿到手的权力还不如刘管事这个外姓奴仆呢。 不过,柳四爷倒也没多说什么,脸上不动声色道:“可以,本就是在秋分前将人招够便可,刘管事自便。” 接着,又来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刘管事,听闻你本就是昌南人吧?可惜这昌南米肠啊!” 说完后,便一挥锦衣袖口,扬长而去。 刘管事安坐在摊位上,看着昌南早市的烟火气,又看了看十年如一日忙碌着的胡老三。 长叹一声:“仙缘呐~” 刚招呼完一名客人的胡老三碰巧听到这句感叹,熟络的凑上前来,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好奇问道: “刘管事,刚听您老说仙缘,您是大人物能不能给我胡老三说一下,这仙缘是真的假的?” 刘管事还未回答,邻桌就有一位本地江湖客大声取笑: “真假?谁知道呢,再说了,是真是假和你胡老三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胡老三也想抢一份仙缘,给仙人卖米肠不成?” 听见这调笑,胡老三转头一看,却发现是熟人,也不拘谨,反口就道: “哪能没关系呢?这几个月昌南那么多客人,我米肠都卖了不老少,仙缘沾不上,财源总归能蹭上一蹭吧?” 刘管事闻言也是哑然失笑:“好你个胡老三!” 过了片刻,刘管事终究忍不住,半开玩笑道:“胡老三啊,你这米肠做的不错,我看你这米肠都够资格在州府越秀城开个米肠摊了。” 胡老三得了刘管事这大人物的夸奖,自然喜不自胜,自谦几句: “哪能呢,还得是刘管事你照顾小的生意,不然我胡老三哪能有今天? 就我这点手艺,哪敢背井离乡去越秀啊? 现在就盼着这仙缘能久一点,也好让我多挣两个子,然后给我家虎头说个媳妇,也好给我老胡家传宗接代……” “是啊,哪能背井离乡呢?” 刘管事随手丢下小锭碎银,起身离开,然后摇摇头,似是怜悯又似自嘲:“就是可惜这米肠手艺了……” 胡老三的看着桌上的碎银,连忙反应过来,拿起碎银就追了上去。 “刘管事,给多了,给多了!” 刘管事挥挥手。 “赏你的!” …… 第10章 昌南仙墓群 元景十四年秋。 元景帝有诏。 昌南灵山俊秀,抱阴负阳,上映天星下照地理,玄武居北斗,居极阳以震乾坤…… 可为帝王陵,遣发昌南民夫九万…… 昌南仙墓一事在江湖上沸沸扬扬闹了数个月,此刻终于尘埃落定。 南唐十二姓借着为元景帝修陵的名义,终于开始遣发九万民夫闯进了十万大山。 再有数以千计的江湖客尾随而入。 短短数日,超十万人挤进这十万大山边缘,一时间,原本荒芜偏僻的毒障之地变得热闹起来。 而在远处山头,有军帐林立。 营帐之内,往来人群或持刀披甲,或强弓劲弩,军械森寒。 这便是南唐十二姓为应对出世仙人准备的大礼之一。 只是,张断虎遥望山内的古墓群,哪怕此刻十二姓凑齐了五千私军死士,他心中只有惶恐与不安。 “张将军,真要挖这群仙古葬?”张断虎身旁,一名身着白鹤补服的中年文士不安道。 此人正是昌南县府君,谢晋安。 “不愿挖,然不得不挖,非挖不可!”张断虎望了望营帐间衣着各异的世家死士,目光惆怅。 外人不知,张断虎接到的是死命令,纵然他名义上是这五千私军统领,但在是否挖掘群仙坟墓一事上,他亦不过是一个傀儡。 南唐十二姓的傀儡! 不过。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此次掘墓,也是一次莫大的仙缘。 谢晋安面色忧郁,再度劝诫道: “下官于昌南牧民近十载,昌南山民都言山中古墓挖不得,动土必有大祸,还望张将军三思啊!” “自青云山陈家太爷弑仙后,谁还不知道这些古墓中沉眠了大量往日修仙中人,若是仙人出世,这近十万民夫生死危在旦夕啊!” 张断虎闻言,幽幽道:“这话与我说有何用?谢大人,你不妨问问朝廷愿不愿意,世家愿不愿意,亦或者下方九万民夫,愿不愿意?” 谢晋安脸上一滞,看了看下方干的热火朝天的百姓,哑口无言。 半晌后,方才带着讥讽的笑容:“一日工钱二百钱,半月纹银三两,就买下九万户的性命,当真是好买卖!” 是啊,好买卖! 张断虎撇了一眼这个还算爱民如子的县君,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那便是。 区区九万户,换得南唐十二姓成仙法,如何不算好买卖? …… 转眼半个月。 昌南下了小半日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山中十万余人,没来由的感到一份凉意。 这是灾殃,亦是寻仙盛宴。 山中外围的群林之中,又陆陆续续的流窜来大批江湖中人,哪怕是远在万里之外的北魏江湖,亦有大量入流高手问询而来。 谁都想得仙缘! 在九万余民夫的不懈努力下,此处的土层已被层层剥开,群仙墓也出现端倪。 一片片恢弘的建筑群,距当今或有千年之久,却依旧完整。 坚固的墓道被打通,墓中积水被引走。 当墓道中最后一扇墓门被打开的一刻。 吼! 惊变突现! 无数尸吼声从古墓中传出。 张断虎紧握腰间长刀,凝重以对,当即下令五千私兵劲弩上弦,蓄势待发。 两年来各地仙墓常有被掘,因此江湖人中对仙墓中容易出现活尸一事早有准备。 “活尸出来了,有活尸!” “啊啊啊!爹,快跑!” 刹那间,大量民夫被活尸惊吓的四散奔逃,近十万人往小小的出山小道中挤去,一时间不知踩踏死了多少民夫青壮。 然而,踩踏死伤造成的鲜血却又随着流动的空气进入古墓中,让墓中活尸受到更大的刺激。 不消片刻,数百具衣着各色的干枯活尸便闯了出来,朝着四散的民夫而去! 血腥味愈浓,活尸愈兴奋凶残,愈令民夫胆寒,越是争先恐后的往山坳小挤去,然而,越挤,逃离此处的速度越慢…… 与逃窜的民夫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数以千计的蒙面江湖中人此刻却疯狂的往墓中央而去。 有江湖大侠踏叶而过,尽显高手本色。 有高手击杀活尸,得到活尸身上器具后便转身逃离,却很快被其他江湖中人围杀。 亦有人在夺宝后飘然离去。 场面热闹至极。 某一刻。 群墓中的仙人终究被惊醒。 “何方小儿,断老夫沉眠!” 几道怒急苍老的声音自一具具棺椁中传出。 也有声音惊疑起来:“可是灵盛大潮降临,世间复返修仙盛世否?” 不过片刻功夫,中央群墓中棺椁炸裂,数百道身影突兀出现,有男有女,衣裙猎猎。 不过只有少数修仙者踏空而起,其余苍老身影大都如常人一般站立于地面。 “灵机怎的还如此稀薄?此世竟还在灵衰!” 有修仙者吐纳灵机,轻易便发现天地间的灵机几乎不存在,体内原本残存的法力正时刻消散,不由惊怒异常。 “尔等凡夫俗子,好胆!” “断我续接道途之路,当真该死啊!” 大量愤怒的修仙者望向下方四散奔逃的民夫以及武林中人,目眦欲裂,鼓动气海法力,不顾一切的大开杀戒起来。 刹那间,血肉残肢横飞,场面比之方才活尸出笼还要惨烈上数倍。 昌南,血流成河! 而在远处营帐内,谢晋安双目赤红,泣血而言:“张将军,救救我昌南百姓吧!” 张断虎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亦是动容,但哪怕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却依旧按兵不动! 他不能动,也动不了。 数道先天宗师的气机已经将他牢牢锁定,似乎但凡他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出击,下一刻就得脑袋落地。 更何况,这不是他的兵,而是十二姓凑出来的私军。 在修仙者没有耗尽法力之前,他哪怕下了命令也不会被执行。 九万民夫是给这数百名沉眠修仙者的第一道菜。 被仙缘冲昏头脑的近万武林人士是第二道菜。 而他们这五千披甲精锐私军则是第三道菜。 最后收官的大菜则是那十二姓宗师,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形势异位,那群修仙者便成了大菜。 眼见张断虎的脸色从动容逐渐变成冷漠。 谢晋安终究彻底绝望,声音也变得平静下来,只是眼中的恨戾却愈发明显: “好一个南唐十二家,好大一场仙缘!谢某可算见识了!” 话音刚落,便冲向附近披甲士兵,抢夺到一柄配刀,挥刀自刎,脖颈上霎时出现一道殷红。 第11章 仙人缘,凡血换 谢晋安死了,这位在南唐朝廷名不见经不传的昔日三甲进士,偏远县府县君死了。 死的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张断虎看着那具尸体,轻叹一口气:“来人,把谢大人……” 张口无言,半响才挤出剩下两个字:“厚葬!” 而后,又转头看向群仙墓。 此时,九万手无寸铁的民夫已然死去大半,近万江湖中人也有数千埋骨。 至于那数百修仙者,在经过长时间的杀戮,耗费法力之后,身体也出现了大问题。 有人在释放法决中途,突然身体干枯,转瞬化为灰灰。 有女修突兀青丝变白发,红颜化枯骨。 也有踏空修仙者谨慎异常,察觉灵机衰竭的刹那便回到地面,只用体术御敌。 这种情况更激发了残余江湖人的贪欲。 仙人,不是无敌的! 只要耗尽修仙者法力,不需搏杀,老天爷自会将这群仙人化为灰灰。 ……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群仙墓中厮杀也到了尾声,终究还是手段奇多的修仙者们击溃了散兵游勇的江湖客。 只是,经过这般久的厮杀,这些修仙者也折损大半,气海也几乎干涸。 看到这个局面,张断虎忽然感受到围绕在周身的先天气机躁动,心知时机已到。 当即爆喝一声:“出击!” 刹那间,数千支早已蓄势待发的利箭便如雨点般朝残存的修仙者落去。 “啊!该死的凡人小儿!” 一方蓄势已久,一方疲惫不堪。 光是这一次箭雨偷袭便了结了数十位力竭修仙者的性命。 修仙者们目眦欲裂,他们昔日哪一个不是高高在上,俯视凡尘? 可如今不但被凡俗破坏养灵大阵,掘墓而出,坏续接仙途之机。 还被军阵围杀,显然是一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样子,修仙者们如何不怒,如何不恨? 有修仙者心知道途无望,丧失理智冲击五千私军军阵,而后被轻易射成刺猬,也有强者踏空而起欲逃出生天。 这十数名能踏空的修士在昔日都是筑基以上修士,体内道基灵机相对充沛不说,道躯也不比先天宗师差,面对凡俗军阵,他们也有逃生之机。 但随着这些筑基修士踏空御剑后,十数道身影突兀出现,朝这些筑基修士围杀而来。 正是南唐十二姓先天宗师! 当这些先天宗师现身的一刻,这些被迫提前出世的修仙者们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一场围猎。 而猎物是他们! 有仙风道骨的修仙者被先天宗师一剑穿心,悲戚长啸: “吾等修行数十载,求仙问道,断绝红尘。然今落得被凡俗砧板之肉俎,大道何其不公……” 亦有筑基大修,强提法力,硬生生重伤宗师,而后不惜代价顶着万千箭雨踏空逃窜而去…… …… 元景十四年秋。 昌南十万人掘墓,群仙现。 宗师围杀,仙凡血如河。 世人皆言:仙缘仙缘,以命换缘,十万昌南百姓血,换得宗师仙法全。 …… 洛水漕运河道。 一艘三层楼船自南向北,满载黑衣,在大量纤夫的拉扯下,缓缓向洛城而去。 刘管事望着依稀可见的洛城码头,一颗焦急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从甲板处转身入了船舱,直往舱内而去。 没多久便来到一个满是苦药味的房门前,轻轻喊道:“姑奶奶,快到洛城码头了。” 片刻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知道了。” 房间内,陈玄薇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弱,旁边的木桌上摆满了残留药渣的瓶瓶罐罐。 陈玄薇感受着体内被真气强压着的伤势,长吐一口气:“终于赶上了父亲的祭日。” 十几天前昌南群仙墓中。 十二姓宗师齐齐围猎复苏的修仙者,她自然也参与其中。 收获不菲,但是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 斩杀了两名能御空飞行的筑基期修士,但是自身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且离开昌南赶回洛城的路途中,更是被掩饰身份的两位先天宗师围杀,家中黑衣死伤大半不说,她自己更是伤上加伤。 一些练气修士的宝物也被夺走不少。 想到这,陈玄薇捻起自己鬓角,看着已然发白的发梢,温婉的眼神变得冰寒,低声喃喃: “连掩饰都做的那般敷衍,好一个岁月枯荣,好一只御猫!” 南唐先天宗师不过双十之数,圈子这般小,她如何认不出来那种能损耗自己寿元的先天真气正是大内御猫的枯荣功呢? 只是,她却是不明白,这御猫为何就盯上了自己。 陈家底蕴虽说不如一些千年世家,但当世毕竟还有三位先天宗师。 真就不怕自家潜入南唐皇宫,宰了元景帝不成? …… 南唐京都。 皇宫大内。 一队披甲锦衣正护着一辆马车,驾马狂奔在皇宫御道之中。 为首的校尉每当遇到禁军阻拦便会取出一枚腰牌示意,阻拦的禁军看到腰牌后都迅速撤开阻挡。 不多时,这队人马便来到大内中守卫最为森严的大内武库。 张断虎看着一流高手遍地的大内武库,终于松了一口气。 翻身下马来到马车旁,掀开车帘低声道:“高公,大内武库到了。” 话音刚落,马车内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 片刻后,‘御猫’高公公掀开遮挡的车帘,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就要翻身而下。 只是似乎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动作虚浮之下,几乎就要从马车上摔下去。 张断虎见状,连忙上前搀扶:“高公,您当心点。” “呵呵,死不了!” 高公公调笑似的望了一眼张断虎,又道:“原以为能趁机断陈家一杆枪,没料到差点把自己这身老骨头搭进去,还是小瞧了那位玄薇仙子啊!” “咳咳!” 说着,又猛烈咳嗽起来,咳嗽弯腰的刹那,胸口突然渗出丝丝猩红。 张断虎闻言,一边搀扶着高公公往武库内部走去,一边疑惑问道: “高公,当日夺得仙缘的江湖人那般多,受了重伤的世家宗师也有那么几位,怎么就盯上陈家的玄薇仙子了呢?” 显然,张断虎对当日高公公伙同澹台青衣袭杀陈玄薇一事并不认同。 听到这话,高公公惨笑一声:“这玄薇枪,不得不杀啊。” 说着,又意味深长道:“张家小子,你可知昔日大内有几位先天?” “不知。” “咱家告诉你,五位!” 第12章香火金珠 “可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大内先天被杀了整整四位,剩下一位也半废垂死,就连我也不过是在十余年前晋位先天的。” “世人皆叹陈家太爷两年前登入大宗师,斩仙人,可我大内三十年前就清楚,长生一剑不可敌啊!” 张断虎闻言,身形突然一滞,久久未有言语。 …… 洛城。 陈氏议事厅。 陈玄礼皱着眉头看向自家大姊虚弱的样子。 “大姊,你说袭杀你的先天宗师是那头御猫?” 陈玄薇点点头:“不会认错的,整个南唐能练出枯荣真气的除了残缺的大内阉人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听到这话,陈玄礼皱着眉在议事厅内来回踱步思考,片刻后又道: “这十数年来我陈家似乎与南唐皇室并无交恶之举,他们怎么会对我陈家出手? 若是单纯的想夺仙缘也就罢了,但要是有其他谋划的话……” 说到这,陈玄薇也是疑惑的很:“当时夺得仙缘的软柿子不少,我当时虽说身上有伤,但也不算重,相较于我还有几家连先天宗师都陨落了。 要说是为了仙缘那也该寻那几家才对。” 愈是想不通,陈玄礼便愈着急。 特别是在自家还有大秘密的情况下,他更是思虑万千。 生怕是自己父亲化为英魂的事情被泄露出去,这才遭到针对。 如此一想,更是坐立难安。 许是看出陈玄礼心中的疑惑,原本隐于暗中的陈忠突然道:“家主,这事老奴倒是知晓一些。” 陈玄礼问完,连忙上前一步道:“忠叔,快快道来。” “家主有所不知,昔日老太爷以洛城一小家族为基,创立陈氏商行。 不过数年功夫,陈氏商行便从当初的寒门小族发展成横跨数州的大商行。” “在这过程中自然少不了与世家大族发生龌龊,而南唐皇室就是和老太爷斗得最狠的!” “只不过具体斗成什么样,老奴当时实力低微,倒是不太清楚了。” 陈玄礼闻言,心中的疑虑方才去了大半:“原来是这般。” 事实上,单纯的两族恩怨引发的袭杀反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相较于明面上的两族恩怨,父亲身化英灵,长存不灭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才是灭族之祸。 且看那些修仙者,面临灵衰都要自囚于墓,假死沉眠才有机会在千年之后的修仙盛世复苏。 而自己父亲却只需后嗣子孙香火祭祀便能长存不灭。 两者对比,天差地别,一旦让修仙者中的强者知晓,那就是灭族之祸! 想到这,陈玄礼脸上一寒,冷声呢喃:“李唐皇室,当真是好胆!” 而后长舒一口气,看着大姊陈玄薇道:“大姊,你放心,待父亲祭日过后,我定会想办法为你讨个公道,御猫御猫,合该成为一头死猫!” 哪知陈玄薇闻言,却是轻笑摇头:“老二啊!我的事不急,父亲祭日才是大事。” 说到这,陈玄薇眼眸中突然闪现一丝期待:“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父亲……” 这话一出,陈玄礼亦是期盼,家中除老五陈玄信和自己儿子以外,其他人还真没见过父亲,不知父亲如今是何等模样…… …… 似乎是感受到儿女的期待,亦或者是被日渐浓郁的香火紫气滋养。 陈长生的意识自黑暗中再度回归。 略微推算一下时间,才知如今已过一年,再有三日便是自己的祭日了。 得了这个结果,陈长生不免有些苦笑:“原来香火紫气气消耗一空竟然会让我陷入沉眠,看来以后香火紫气得省着点用了!” 一年前陈长生在将陈玄信与长孙陈宇皓拉进梦境后,香火紫气便消耗殆尽,又重新陷入沉眠状态。 也就是祭日将近,香火紫气开始凝聚到一定地步,他才能提前醒来。 “先看看家中什么状况了。” 刚一恢复清醒,陈长生便迫不及待的将意识放出,探查起家中情况起来。 “嗯?玄信快突破到灵窍后期?皓儿也快到灵窍中期了?” 感受到这个情况,陈长生微微点头。 这个速度放在一千多年前那就是资质鲁钝的表现。 不过眼下正是天地灵衰的时候,陈玄信能有这个境界已然不错了。 满意的将意识移开,正巧转移到家族议事厅所在。 可意识刚一来到议事厅,瞬间便看到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陈玄薇。 心中便已怒极:“是谁伤的玄薇?” 当下便想动用香火神通,将陈玄薇拉入梦中。 只是,刚升起这个念头便发现百世香火碑中香火紫气不到百缕,碑上入梦两字同样灰白,显然此刻无法施展神通。 陈长生只能无奈摇头:“看来若是想知晓是谁伤了玄薇,还得等三天后才行。 只是不知将《百祀祭灵术》传下后,能给我增加多少香火紫气?” 觉醒百世香火碑已有两年之久,陈长生愈发感觉香火紫气入不敷出。 简单的入梦一人就要百缕香火,且随着入梦时间增长损耗的香火紫气也大幅度增加。 至于其他几样香火神通更是连字体都未曾点亮过。 …… 三日后,陈家宗祠。 此刻的陈家宗祠与一年前相比早已大变样。 原先的宗祠已推倒重建,立了一座七层汉白玉塔,塔内不做其他用处,只是立了大量牌位。 而祭祀之地也从室内转移到外边的空地之上,塔前放着一樽九尺宽的石鼎,便于香烛插放。 空地地面亦是用白色金砖铺设,陈家嫡脉支脉数百人皆尽面朝白玉塔跪坐。 待众人跪定后,便有家丁仆役牵来三牲五畜,五谷家禽。 割头放血,倒酒焚香。 原本干净的地面顷刻间被各类鲜血沁染。 一时间,偌大的空地被浓重的血腥味与香火味萦绕。 片刻后,一名年辈极高的白发老人,身穿高帽祭服领祭,高声而歌: “祖德流芳千古,宗功世泽绵延。敬奉时思孝悌,祈愿福寿双全……” “此祭,礼成!” 话音刚落,数百名陈家子皆诚心祷告,而后三跪九叩。 陈长生意识附在白玉楼中的牌位中,俯视着下方自陈家后嗣体内飘出的丝丝缕缕香火紫气,面露满意之色。 “百祀祭灵术当真妙不可言,吾道成矣!” …… 第13章 入梦重逢 这次祭祀凝聚的香火紫气比去年多了岂止几倍! 只见下方跪伏的陈家子弟中,几乎大部分都凝聚了一缕成形的紫气。 而陈玄薇陈玄礼几个嫡子嫡孙凝聚的紫气更是有数缕。 至于陈玄信与陈宇皓二人,许是修出灵窍的缘故,此刻凝聚的香火紫气已然不能用缕来计数,足有拇指粗细。 大量的香火紫气顺着陈长生的灵位飘入他意识空间内在百世香火碑周围凝聚。 而随着萦绕在百世香火碑周围的香火紫气愈来愈多,百世香火碑也发生了莫名的变化。 只见碑身震动,大量香火紫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压缩,片刻后所有的香火紫气都被凝聚成两滴液体,其色玄黄,表露紫光。 “这是?” 陈长生看着这两滴形似紫金珠的液体,若有所思,立马便用意念感受了一下百世香火碑的状态。 果不其然,此刻百世香火碑上的字眼发生了改变。 【百世香火碑】 【碑主:陈长生】 【香火:香火金珠两粒】 【香火神通:望气、托梦、借体、改命、推衍】 与此同时,百世香火碑碑身轻颤,大量讯息凭空出现在陈长生脑海中。 默默消化完这些讯息后,陈长生长脸露喜色:“原来只有凝聚了香火金珠,我才真正走上香火大道……” 方才的讯息让陈长生明白了这香火金珠的作用。 用于陈长生自己,便可以让如今只余意识的陈长生开始凝聚香火道体,真正走上香火大道,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失去香火紫气蕴养,意识便会陷入沉眠。 除此之外,方才的讯息中还有一篇修炼香火大道的法诀,名为《玄黄福生真经》。 此法诀可让他像修仙者者吸纳炼化灵机一般,炼化香火紫气增进修为,锤锻元神。 不仅如此,自己还可以使用金珠施展香火神通,改命! 改命过后,身无灵窍的子嗣凡体生灵窍,自此踏上修道之途。 只是,陈家子嗣准备一年,祭祀所得的香火也只得出两枚金珠,自己须留上一份。 剩下一枚金珠给哪个孩子?却是很难抉择。 思来想去,陈长生最终还是决定让自己几个儿女来决定。 想到这,他念头一动,百世香火碑轻颤,从香火金珠中飘出数缕紫气,朝陈长生的五个儿女而去。 霎时间,原本跪伏于地的陈玄薇陈玄礼五人眼前忽然一花,意识瞬间被拉入陈长生创造的意识世界中。 依旧是浓雾凉亭。 老五陈玄信曾经有过入梦的经历,一入这虚幻的浓雾世界便知道这是父亲的手笔,当下喜不自胜。 而陈玄薇陈玄礼四人却从未有过这般经历,意识突然被带到别处自然有些警惕。 只不过所有的警惕与疑惑,在看到凉亭中那袭青衣后便消散一空。 陈玄薇在这一刻双眼突兀一红,此刻,这位令江湖女子视为榜样的玄薇仙子,眸中却满是委屈,泣声长道:“父亲……” “诶~玄薇……” 凉亭之中的陈长生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这般作态,再看看陈玄薇发梢间夹杂着的白色,心中更是酸涩。 陈长生来到这个世界,前面二三十年基本都在争,与当初的洛城小族长辈争,与洛城官府争,再到后面便是与江湖势力争,与宗师、与南唐皇室争。 一直争了数十年,在这个世界有了立足之地,融进了这个世界后,方才娶妻生子,年近三十才有第一个孩子,陈玄薇。 加上上辈子的几十年,陈长生也算老来得女了,因此他对陈玄薇可谓是视若珍宝。 哪怕是后面陈玄礼陈玄义相继出生,长大成人后。 有时候也总是愤愤不平,觉得父亲宠爱大姊胜过他们许多,也许正是如此缘故,五个孩子之中也是她最为依赖陈长生。 陈长生逝去与身化英灵的消息对她来说,造成的冲击是最大的。 直到现在,期念的一切都成真,父亲从未离开,一直在默默注视自己。 这让她两年来积攒的惶恐、委屈等等心思顿时迸发出来。 陈长生的神情也在这一刻变得慈爱起来,只是,看着陈玄薇发梢间的那丝丝白色,又想起前几日自己女儿气息不振,重伤在身的样子。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略一感应便探查到了那跗骨之蛆般的阴寒真气在啃噬着自己女儿的寿元,当下便是冷声道:“命元衰减,是枯荣真气?” “南唐皇室倒是大胆,呵呵……” 嘴角带笑,眼眸中的冰寒却掩饰不住半分。 听到陈长生的言语,看到父亲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陈玄礼甚是愧疚:“是儿子无能,让大姊受难了。” “不关你的事,都是往年宿怨,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三十年前就被我打断脊梁骨的大内武库现如今竟然把骨头接上了。不过,我死两年才敢对家中出手。” “说起来这骨头接的也不怎么样么!” 陈长生微微摇头,嘴角满是对大内武库的不屑。 听到父亲这样说,陈玄礼问道:“不知道父亲当初与南唐皇室到底有什么龌龊?” 陈长生澹澹一笑:“当初你父亲我创立陈家商行,能壮大起来自然少不了砸人饭碗抢人吃食,也被不少势力垂涎。” “只不过敢伸手的,不管是武林门派或者是世家大族都被我打断了爪子,唯有这南唐皇室仗着君临天下之势,贪欲太大,无论如何都想将陈家吞个干净。” “当时大内武库五位宗师,威压天下武林数十载,着实让我难受,不过那群没卵子的太监手段也就那样,与我斗了几年五个宗师被我宰了四个,只留了个半残废给他们。” “我也正是被这几个太监的枯荣真气伤了寿元,这才想着求仙法。” 听到自家父亲道出原委,陈玄礼恍然:“竟是如此?” “嗯。” 陈长生微微点头,继续道:“算是宿怨,礼儿,你切要当心处理。” “孩儿晓得了。” 见陈玄礼点头,陈长生脸色一正:“此番将你们拖入梦中不是为了这些小事,而是为父现在得了一份机缘能用于你们,这次是让你们自己商议一下,这机缘给谁合适?” 说罢,陈长生将右手伸出,指尖突兀凝聚一枚拇指大小的金色光团,正是那香火金珠。 “此物可使人凡体生灵窍,你们几个觉得这东西给谁合适?” …… 第14章 神通改命 “凡体生灵窍?” 陈玄薇陈玄礼几人相视一眼,都震惊的看着陈长生指尖那枚烨烨生辉的金珠,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如今天下人知晓修仙一事已经两年有余,大都知晓仙法易得灵窍难生。 千余名凡俗都不一定能寻到一两个天生灵窍,可以修行之人。 可如今一枚能逆天改命、能化凡塑仙的宝物出现在眼前,几人哪里还坐得住? 陈玄礼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父亲,这金珠真可以让凡人生出灵窍,从而修行仙法?” “当然,且不仅能让凡俗生灵窍,更能使本有灵窍之人巩固根基,提高根骨,只是这种东西我一年到头也就能凝聚两枚,一枚须维持自身神志,只拿的出一枚为你们逆天改命。” 说完,陈长生微微苦笑: “要不然为父早就想办法给你们每个人都来上一枚了,好让你们皆尽修行仙法,哪里需要像现在这般拿捏不定。” “礼儿,如今你既然执掌家族,那便由你与你兄弟们商议,看看这东西给谁用好。” “不过,得尽快!” “还有,我陈家子嗣甚少,今日以后,家中不论嫡庶,都应当多出子嗣,也好传承香火,多出几个生出灵窍的陈家子方能成就仙族。” “只是这功法传承礼儿你却要把握好……” 说完,陈长生便真就依靠在凉亭边,就澹澹的看着几个儿女。 说起来自己觉醒百世香火碑已有两年有余,可实际上清醒的日子屈指可数,如今趁入梦之时好好看看自己儿女倒也是件令自己开心的好事。 而陈玄礼则是接过金珠,张了张口却是无言,他心知肚明这是父亲想看看自己处理家族事务的能力如何。 当然,他同样明白,不管自己如何处理金珠,父亲都只会点头同意。 可落到自己头上,压力总是那般沉重。 毕竟往轻了说这金珠只是一件珍贵的宝物,往重了说这金珠却是让人走上仙路,有望得道长生的莫大机缘。 想到这,陈玄礼沉默着看向兄弟几人。 “二哥,我一介书生,庶务不如四弟,亦不如大姊那般为族拼杀,更不像你执掌家族,劳心劳力。哪里有脸使用金珠?” 陈玄义眼中虽有渴望,但依旧坚定摇头。 于此同时,陈玄仁同样抢话道: “大姊最为年长,家中声威都是大姊在外拼杀而来,要我说,这金珠还是给大姊算了,父亲不是说来年还有机会吗?我们兄弟几个等等就是。” “对,这金珠要么给大姊,要么二哥你自己用了都行,我与四弟等得起。” 眼见家中几个男丁已然达成共识,陈玄礼这就要将金珠定给大姊陈玄薇。 只是不料陈玄薇却是温婉一笑,一根玉指便弹到陈玄礼额头,语气调侃:“我说你们几个都是傻了不成?有这等好东西放到我头上作甚?我一个四十余岁的老女人了,再修这仙有什子用么?” “都忘了父亲说的,这金珠不仅能替凡人开灵窍,更能让身具灵窍之人提高根骨,这东西除了给老五以外难不成还有更合适的吗?” 说完,接着道:“再说了,难不成家里缺的是那一个两个灵窍境的小修士不成,莫说灵窍境了,就是练气境在这灵衰大世又能胜得过当世宗师吗?” “也不想想,就连跌境的筑基修士你大姊我都宰了两个哩。” “所以说啊,家里如今缺的不是几个灵窍修士,而是一个开路人啊,老五的路走的越远,家里后辈以后走起路来就更省心。” 说完,扭头便踢踏着步子,来到陈长生身旁坐下撒娇,一如当年豆蔻年华。 陈长生摸摸她那有些发白的青丝,长叹一口气。 而此刻,陈玄信听得长姊的话,又看着几个兄长,脸色涨红:“我本就有灵窍,这东西要不得,我不要!” 自从自己开始修炼仙法以来,大姊和几个兄长几乎都在为自己的道途劳心劳力,整个陈家几乎都是绕着自己在转。 他已是心怀愧疚,如今一份可以让大姊改变命运道途的宝贝摆在面前,却还是谦让给自己,自己哪有这个脸面? 陈玄信那是越想越愧疚:“修仙两年有余,不曾为家族劳心半点,弟弟哪来的厚脸,这金珠给大姊,我不要!” 陈玄礼看着互相谦让的几个弟弟,又看向父亲身旁的大姊,沉默良久。 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对着陈玄信冷喝一声:“老五!” “就你了!” “不行,我不要!” “家族大事,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家中库房那么多储物法器,里边修仙资粮不知有多少,都是靠大姊一杆长枪搏来的,你以为那些东西都是为了你吗?” “不!那些东西是为了整个陈家,可你呢?修行两年还未曾突破练气,连从储物法器中取修仙资粮都做不到,如今你还要任着性子不成?” “我告诉你,只要你一日不入练气,一日打不开那些储物法器,那家中所有人都依旧要为你去搏、去拼命。” “你没得选的,老五……” 陈玄信脸色由红转青,呐呐无言。 而此时,陈玄礼却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头望向陈长生,沉声道:“父亲,这金珠就给老五再造灵窍吧!” 陈长生站定,看了几个儿子,神色平淡:“好!” 香火神通——改命! 话音刚落,陈玄礼身前放着的金珠陡然爆出无数金光,将整个浓雾空间映射的片片金黄,而后金珠突然朝陈玄信遁飞而去,直入眉心。 不消片刻,金珠便化为一片金色雾气,沁入陈玄信丹田。 刹那间,陈玄信所修行的《玄阴灵华经》便自行运转起来,丹田灵窍在金色雾气的助力下不断扩张,很快便突破巴掌大小,晋级灵窍后期。 不仅如此,许是金色雾气过于玄妙,陈玄信灵窍受到滋养,灵窍边缘也带上丝丝金色,牢固非凡。 金珠催化丹田灵窍,看似漫长,实则不过一瞬。 可就是催动香火神通改命的这短短一瞬间,陈长生便感觉到自己意识体内的金珠香火力量大减,意念体的身形也变得有些虚浮。 感受到阵阵虚弱感的陈长生不由摇头苦笑:“现在动用改命神通还是太过勉强了,幸好不至于像上次那般需要陷入长久的沉眠。” 而陈玄礼几人也发现了陈长生的身影有些不对劲,焦急上前。 “父亲!” “无碍!” 陈长生摆了摆手,又道:“不过此次入梦或许只能到这了,礼儿,若是以后家中出了什么大事,你们想见我,只需在我牌位前焚香呼喊,我若能见便会将你们拖入梦中。” 说完,便挥了挥手,整个人的身形缓缓消失不见。 …… 第15章 你说什么是旧规矩? 片刻后,陈家祭台空地。 原本跪坐在最前方的五人突兀睁开双眼,难掩眼中的激动之色。 不过,陈家二代几人都不是心智简单之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片刻便将自己脸上的表情收敛。 不过虽说在梦中过了良久,但再睁眼时香鼎中插上的香烛也就燃了半寸,倒也不用担心异常时间太久引外人怀疑。 陈玄礼看祭祀仪式流程已近结束,便起身来到香鼎前,以洛河陈氏家主的身份上了最后一炷香。 而后便看着下方诸多陈氏子弟严肃道: “大祭终,自我起,陈氏嫡脉及旁系三代血亲男丁暂且留下,其余族人先行离开,切记,回去之后当怀持宗德,为老太爷继续斋戒七日。” 说完,便挥手示意三代以外血亲离去。 现如今陈玄礼既为陈氏家主,又是先天宗师,在族里自是说一不二,威望隆重。 后边三代以外血亲听闻这话,虽然有些不解疑惑,但依旧顺从的陆陆续续起身离去。 不多时,偌大的白玉祭台便只剩下四五十个族人稀稀疏疏的跪坐在原地。 陈玄礼看着这几十人,不免有些苦笑。 父亲所说自家子嗣单薄真不是胡说,像其余传承久远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三代血亲就数以千百计? 加上其他三代以外的支脉血亲,人口逾万都是常见。 后嗣一多,生出天生灵窍之人的概率自然随着基数大增。 自家要是还是血脉单薄,怕是再有通天仙法也难成就仙族。 如此一想,陈玄礼便看着下面诸多叔伯兄弟子侄,沉声道:“今日将各位叔伯亲人留在此处,是有一件要事须和各位叔伯商议。” “想来叔伯也知晓,前段日子我陈家曾掺和昌南挖掘群仙墓一事,也不瞒各位,我陈家在此次中确有收获,加上我父于青云山所得,修仙法门确实得了一些。” 此话一出,饶一些庶出长辈对修仙一事早有耳闻,可真到了消息确认的时候,还是一阵躁动。 一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者起身向前,紧紧抓着陈玄礼的双手,颤声道:“礼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家当真有仙法?” 陈道祥作为如今陈家辈分最高的老人,亦是陈长生父亲庶出的弟弟,陈玄礼也要喊这位老者一句叔公。 看着陈道祥颤颤巍巍,一脸紧张的样子,陈玄礼脸色平静的点点头道:“孙儿不敢戏言,我陈家确实得了一些仙法,且我五弟已然开始修炼仙法了。” “好好好!” 听到这话,陈道祥激动的大喊三声。 求仙问道之事从古自今便广为流传,但千年来却从未有人切实证实过,虽说这段时间江湖上挖掘仙人闹得沸沸扬扬。 但陈家原先不过一个小族,也就是靠着陈长生才闯出一个洛河陈的世家名头。 庶出支脉说起来在几十年前都不过是一群田地刨食的农夫,没几个出息的。 对挖掘仙人墓这种重大事件自然参与不得,充其量能在一些相熟的外姓管事身上打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因此,在场众人除陈家嫡系十余人之外,一个知晓家中有仙法的都没有。 可如今,身为陈家家主的陈玄礼亲自将家中有修仙法一事说出来,岂能不让这些庶出支脉激动? 陈道祥此刻脸色已是涨红,期期艾艾问道:“那我等庶脉旁支,可修行仙法否?” 陈玄礼点点头:“无论嫡支庶出,只要是我陈家子嗣,家中自有仙法可以修行。” 陈道祥闻言,先是一激动,可片刻后又有些踌躇:“大可不必如此,嫡庶还是要分一下的,分一下也好。” “嫡庶不分,他日总是要起祸事的。” 陈玄礼听到老叔公这般言语,不由有些诧异。 他倒是没想到这目不识丁的老叔公,竟然也能明事理。 虽然早就打定主意,给庶脉旁支的修仙法门只会是一些大路货。 真正能直通金丹的宝贵法门《玄阴灵华经》只会由嫡脉修行,可在那么多旁支的面上倒不好说出来。 于是,陈玄礼道:“无妨,我陈家嫡脉支脉自然会划分,且仙法不是想修就能修行的,非得是天生灵窍之人不可。” 说完,又看向所有人,沉声继续道: “我父临终前曾嘱咐我,我家四兄弟,皆为大宗,共分伯仲叔季四支嫡脉,我四脉庶出则堕为小宗。” “小宗庶出则为支脉,三代血亲嫡系亦为支脉,至于支脉庶出,则堕为寻常族人,族中会按寻常族人发放待遇。” 说到这,陈玄礼正色道:“再有便是身具灵窍之人。” “我大宗庶出有身具灵窍之人,可抬入大宗。” “小宗庶出支脉出身具灵窍者,抬为小宗,三代血亲嫡系同样如此,但其后嗣再出灵窍者,亦不可入大宗嫡脉。” “至于支脉庶出与寻常族人,若是出现身具灵窍者,便可抬为支脉,至多同样可为小宗。” 此话一出,嫡系十数人对四脉不分家,皆为大宗这件事早有预料,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 可三代以内血亲却是不同,此刻一片纷乱。 虽说三代血亲中没什么出息人物,可事关利益,自然会尽心思考。 有人满脸凝重,似乎对这种家族架构十分不满。 亦有人喜笑颜开,觉得这种架构于自己而言大占便宜。 三代血亲不过近百人,此刻竟是演绎出了人生百态,好是热闹。 …… 陈玄礼也没其他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人互相使眼色交流。 片刻后,终于有一名离得近的叔伯惦着脸凑了上来: “玄礼啊,这家族划分是好事,不过,就是这小宗嫡系若是出了身具灵窍者,不抬入嫡系有点说不过去吧?” 说话之人却是陈长生的庶出弟弟,亦是陈玄礼名义上的叔叔陈长鸣。 他为血脉最近的庶出小宗,自然想有朝一日让子孙后代位列嫡系,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将自己送进白玉塔,和哥哥陈长生的灵位摆在一起。 陈玄礼自然明白陈长鸣这叔叔在想什么,脸上浮起澹澹的笑容:“三叔,这规矩是父亲生前交代给我的,玄礼只是从父亲遗愿罢了。” 听到这话,陈长鸣富态红润的笑脸一滞,而后讪笑道: “这家规也是要符合时宜才好,你看我们陈家得了仙缘,有望成为仙族,新气象用新规矩才好哩!” “嗤~” 陈长鸣话音刚落,却突然发现鬓角一寒,几缕花白的头发飘然落地。 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一句冰寒刺骨的声音。 “你说什么是旧规矩?” 第16章 你是个屁! 枪芒如星点,却冒出冰寒的煞气。 陈玄薇冷冷的看着陈长鸣,枪尖距离他太阳穴不过三寸:“三叔,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是旧规矩,什么是新规矩?” “旧规矩是谁定的?新规矩又是谁定的?” 每说一句话,陈玄薇的枪尖便离陈长鸣的太阳穴近上一寸。 直到最后,陈长鸣已然能感受到那如芒刺骨的先天真气压迫的自己皮肤隐隐作痛,似有液体流出。 “我……我……” 此刻,陈长鸣却是再也摆不出那长辈的架势了。 “何至于此……” 叔公陈道祥看着这一幕,脸上已是怒极,恨恨的盯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陈长鸣骂道:“你个杂粹狗娘样的贱种,有什么胆子敢在长生面前提要求,果然是蛆了心的贱妇才养出你这种庶出废物!” “你自己想死,自己寻一处臭沟埋了自己就是,别来害我家麒麟……” 说着,竟是提起手中的拐棍,就往陈长鸣脑袋上猛敲。 仗着自己辈分高,陈道祥将陈长鸣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是全然不顾自己也是庶出的身份。 不过,看老爷子这意思,却不是在意陈长鸣的死活,只是担忧陈玄薇担上个弑杀亲长的恶名。 “呼~” 陈玄礼看着这场闹剧,微微摇头,伸手将玄薇枪压下,而后又出面制止了还在打骂陈长鸣的老叔公。 “叔公,莫要生气了,族中人丁单薄,还需您这个长辈坐镇,莫要气坏了身子。” 说完,又转头神色平淡对所有三代血亲道: “今日这先到这吧,各位叔伯长辈先行离去,过些日子老四会通知各位,到时候五弟会为各位叔伯的适龄子嗣探查是否可以修行。” “若是可以修行,族中便会将相应的修仙法门下发,只不过玄礼先在这说一句,灵窍难得,家中资源更是有限,从六七岁的孩童中选取子嗣就好。” “过了这个年纪实在没必要送过来了。” 灵窍难得,早在两年前父亲陈长生便用念力探查过陈家族人,除自己儿子与小弟外,就没一个身具灵窍的。 至于五六岁以下的孩童,身体还未自成周天,即使是身具灵窍也无法探查,也就是两年时间过去,有些孩童到了可以探查灵窍的年纪。 不然自己根本不会想着说这些话。 可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中有大半都脸色一变,面面相觑。 不管年数多少,谁又不想修仙长生呢? …… 陈道祥阴沉着脸,拄着拐棍被几个后生搀扶着离开祭台,往住处走去。 “停下!” “老叔公?” 几个后生突然一滞,看向陈道祥:“老叔公,怎么了?” “带我去那蠢货家里。” “蠢货?” 几个后生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 气的陈道祥又拎起拐棍,差点又没动起手来:“你们也是蠢物不成?我说的是陈长鸣那狗东西!” “这……” 几个年轻后生都有些犹豫起来,虽说方才在祭台里老太爷把陈长鸣揍了个狗血淋头。 可说到底陈长鸣是与嫡脉血缘最近一支了,出了祭台还打上门去实在说不过去。 陈道祥提起拐棍便怒骂:“你们不带我去,我这把老骨头就自己去!” 说完便挣扎开,拄着拐棍就要离开。 几个后生无奈,生怕陈道祥年迈出什么差错,只得跟了上去。 …… 再说陈长鸣回到住处之后,许是被陈玄薇的长枪吓破了胆子,亦或者是觉得自己在族中小辈面前被陈道祥暴打失去了面子。 满心邪火无处发泄,恨的胡乱摔打房中瓷器物什。 乒铃乓啷好不热闹。 半晌过后,陈长鸣才怒犹未尽的停下打砸动作,长喘粗气: “都是一群混账,什么嫡庶之分,一个个难道看不明白,若是断了以庶晋嫡之路,那我等庶出后人岂不是要世世代代为嫡系四脉做奴做仆不成?” “不行,我非得想办法把这规矩改了不可!” 他陈长鸣一生六十余载,自小便被兄长陈长生压着,人人都道陈长生这个嫡子是蛟龙,独他陈长鸣却被无视。 至多有人羡慕感叹一句,这陈长鸣倒也狗运好,姬妾子能摊上那么一个能耐的嫡兄,平白享受泼天的富贵。 可他也明白,这话确实没错,自己大哥陈长生能将一个小小的陈家振兴到如今这个地步,说是蛟龙半点也不为过。 他陈长鸣却是比不上半点。 可再怎么样,嫡庶之分,姬妾之子被人喊了六十余载已然成为他的执念。 自己比不过就算了,儿孙辈比不过一门三宗师也认了,可难不成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比不过吗? 他陈长鸣不信,特别是在有仙法的这种情况下。 一旦子孙后辈中出一个身具极品灵窍的,便可力挽狂澜,以庶凌嫡。 可若是小宗世世代代不可为大宗的限制一出,哪还有这种机会? 想到这,他对串联族人鼓噪,修改宗法架构的心思更迫切了起来。 只是,还未等他付诸行动,紧闭的家门却突然被敲的哐哐作响。 刚一打开门,却见一根老树拐棍当空砸来。 陈长鸣文武不通,来不及躲闪,立马便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睁开被鲜血迷糊的双眼定睛一看,却发现动手的人还是刚才在祭台上让自己把颜面丢了个干净的族叔陈道祥。 这一下,脑门上的伤还是其次。 脸面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扯个干净却让陈长鸣怒急攻心,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族叔,你欺人太甚了吧!还到我家来教训我?喊你一句族叔你真当自己是嫡亲长辈不成?” 说罢,赤红着双眼就要动手。 只是,虽说他比陈道祥年轻不少,可到底也是六十余年纪的老人了,老胳膊还没抬起来就被几个青壮拦住。 而此刻,陈道祥却是满脸畅意的看着他,讥讽道:“原来你也知道庶出的叔叔不配做嫡亲长辈啊?” 听闻此话,陈长鸣更是气急,破口大骂:“你这老家伙,难道不知道若不能解开嫡庶枷锁,你我后人永远只能做嫡系牛马不成?” “难不成我陈长鸣真就是为了自己私利发声?我难道不是陈家血脉?” “你是个屁!” 第17章 仙法散播 “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妓生子,若不是你大哥可怜你,你也配做这世家族老?多少人喊你一声鸣太爷?” “难不成别人喊久了你就真当自己是世家太爷了不成?” …… 陈道祥许是骂的太过用力,一时间有些气虚的瘫坐在地上,看着陈长鸣青白交加的脸色越发恶心。 心里不由想起了数十年前的光景。 当年,陈家不过是个在洛河边上开垦了数十亩滩涂地的小地主,在洛城也仅有两家小铺子,这种小家族不说整个南唐,便是在洛城也是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 碰到时局艰难的灾年,也不过能勉强度日,委实没有如今身为南唐十二姓的威风。 照理来说,这种小家族本该在一次又一次的灾年中分崩离析,逐渐沦为平民佃户,而后烟消云散。 事实上当初的陈家差点就在五六十年前的一次大旱中落到这种地步了。 直到主家出了个陈长生这个拔尖的龙种。 很难想象一个小破落户的家里怎能催生出这般人物,十来岁的年纪便抢班夺权,领着一群半大的同姓族人在洛城内干起了抢地盘这种帮派生意。 他陈道祥当初也在其中。 看似荒唐,可凭着半大小伙悍不畏死的冲劲,莫名其妙倒真让这群小子在城中占了一块小小的地盘。 不大,却有了让族人活下去的根基。 再到后来,便是学了武习了文,在谁也看不明白的过程中将当初的两个铺子变成了如今的陈家商行。 一晃近六十年过去了,洛河河畔的破落户也成了名震南唐的洛陈氏。 想到这些,陈道祥看着陈长鸣无能狂怒的老脸,不知怎么的和年少时的陈长生脸庞压的死死的。 心中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又盛了几分。 怎么同一个爹生的种,却能有这种天差地别。 想到这,顿感自己貌似真有些多管闲事了,就这种货色,拿什么和长生的五个麒麟儿斗? 有些索然无味的依靠着年轻后辈的双手站起身子,转头便径直离去,临出院门前还留下一句: “一家子都是没种的货色!” 就这般,陈道祥颤颤巍巍的来了一趟,又颤颤巍巍的拎着一根沾血的拐棍离开。 只余下陈长鸣家中凌乱的院子和几个畏畏缩缩站在旁边看着自己老爹被人暴打的中年儿子。 陈长鸣此刻却仿佛忘了自己脑袋上还在渗出的殷红,看了看几个废物一般的儿子,一口老血从胸腔直涌入喉头。 纵使再有千万愤懑,却再也没有了以庶凌嫡的念头。 …… 庶出叔叔被老叔公暴打的事情陈玄礼以及一众嫡系并不知晓。 或者说知晓了也不会有半点在意。 于陈玄礼而言,家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当不得他太过耗费心力,即便是大姊陈玄薇方才差点顶上个弑杀亲长的罪名。 “二哥,如今就将仙法授予族中是否有些太过着急了?” 老三陈玄义读书人,向来最追求稳重,虽说早就有过商议会将一些不重要的法决传授出去,可在他看来,现在这个时间还是有些太过早了。 “虽说都是族人,可难保有人心术不正,会将这些法决泄露出去,一旦让外人知晓,必然会有强人想方设法的夺取这些法决……” “要的就是这些人知晓,我家确有修仙法门!” 陈玄义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家二哥打断。 “这?” 看着自家几个弟弟疑惑的神情,陈玄礼长叹一声道:“自前些日子昌南群仙墓开启后,天底下修仙法门就再也不会是秘密了。” “大姊,弟弟问你,当初群仙墓中浑水摸鱼取得仙缘的武林中人是多还是少?” 陈玄薇闻言,皱了皱眉头,回想起当时混乱中的近万江湖客:“不在少数!” 陈玄礼点头道:“那这仙法便再也不会是秘密了,若是我料想的不错,过不了多久,这所谓的仙法便会沦为三流武功一般的待遇,怕是满大街都是了。” 嫡系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事实上,陈玄礼这番预估很快便变成了现实。 数个月后,距当初昌南群仙墓一事不到半年,江湖中抢夺仙法的风波便闹得沸沸扬扬。 不知多少在昌南侥幸夺得仙法的江湖客死于非命。 一开始,这些夺到修仙法门的江湖中人还谨慎行事,大都隐姓埋名,暗中修炼仙法。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修仙须灵窍? 多少江湖侠客冒着生命危险抢夺到修仙功法,却因为身无灵窍无法修行,功法沦为废纸。 或许其中也有一些天生自带灵窍的幸运儿,练了法门开辟了灵窍。 可说到底,当今乃是灵衰之世,灵机近乎于无,再加上没有师长教导,靠自身悟性勉强修出的灵窍初期对于实力提升而言微乎其微。 甚至不如武功功法增益的一星半点。 如此一来,不知多少江湖中人感到自己遭了欺骗,这所谓的仙法,就是废纸一张! 在这种情形下,大量修仙法门被所有者暗中售卖换取俗世金银或者武道大药。 最夸张的时候,一份练气功法竟然在市面上只值二两三钱。 如此情景,不免有昔日参与昌南群仙墓一事的亲身者悲呼: 十万昌南百姓血,只值银钱二两三!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 陈家。 陈家四子陈玄仁坐在书房太师椅中,看着桌面上堆叠的自陈家商行从各地收集来的修仙功法,不由长叹一声。 想当初,自家父亲苦寻数十载,一份修仙法门不可得,如今却满天下流传,沦落到三流武学功法同等价格。 当真是世事无常。 “忠叔,这些法门一并收入家中藏经阁吧。” “是!” 站立于一旁,精瘦的老者陈忠低头答道,而后又拿起一份书信递给陈玄仁道:“四爷,这是这段时间商行收集到的大药。” 陈玄仁接过书信,略微扫视一眼,眉头不由皱起:“怎么越来越少了,百年人参三个月只收到两株?” 百年大药,算是如今能够增益修仙的最重要资粮。 无论是小弟突破练气,亦或者是侄儿宇皓增进修为,以及家中刚检测出灵窍的那几个娃娃,都少不了这百年大药。 现如今经过近一年多的消耗,家中大药库存几乎耗尽,若是再不得补充,家中子弟的修仙进度势必会被大大拖延! 陈玄仁皱眉沉思,片刻后长叹:“看来,如今走上修仙路途的远非我陈氏一家啊!” …… 第18章 灵机初现 三年后。 清晨明朗的阳光映射在洛河河心岛庭院中几株稀疏的小树上,照的一个庭院都是斑驳的树荫。 而树下却盘膝而坐一个俊逸的青年,正全神贯注地吞气吐纳。 不多时,河心岛周遭的水气似乎被有形之物牵引一般,朝着青年卷去。 水气接触到青年的刹那,却见那青年突然伸手取出五枚冰晶剔透的石头紧握手中。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庭院中的树木枝叶上莫名凝聚了大量水珠,微风浮动便从树叶间滴落,好似下了一场小雨。 陈玄信也在此刻长吐一口浊气,收了法决,笑吟吟的望向院中。 却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拿着一柄小木剑的男孩蹦蹦跳跳来到陈玄信身前,笑得很是开心,一脸仰慕的开口道: “小叔,你修成练气了吗?” 陈玄信微微点头,笑着将男孩捧起,高兴道:“小叔修成了,卓儿今日可有好好听夫子上课??” “我也要修行,不想上学……”那孩子却是叛逆,脸色兴奋的看着自家修为最深厚的小叔,半点不把学习放在心上。 “卓弟!快出来,莫要打搅小叔!” 陈宇皓看着闹腾的堂弟,却是板起了脸,三年前他尚且一副青涩的半大小子模样,可如今三年过去,在陈家第三代中却已然是颇具威严的嫡长兄。 陈玄信将孩子往地上一放,笑吟吟地看着他挎着脸恭恭敬敬的往门口走去,轻声开口道: “末法灵衰修行仙法,想要练气当真是难!修行距今已然有五年许,今日方得一口灵机入腹中,半尺丹田化气海!” “小叔,你好是炫耀啊!” 陈宇皓看着意气风发的陈玄信,低声嘀咕道:“侄儿修行虽说比你晚上一载,可如今我只摸到灵窍后期的门槛,距离练气还有好些时日,你却抱怨修行太难,好令侄儿意难平啊!” 陈玄信哈哈一笑,也不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 “看似修行进益不慢,可说到底还是举族供养的缘故,不过,就说那……” 说到这,陈玄信顿了顿: “就说那种宝贝,你父亲和姑姑三叔四叔都推脱不要,竟让我再得了一枚,可即便是如此,也是在近些日子天地间灵机略微充盈之时我才能突破练气。” “说到底,你小叔我哪来的脸面说修行太易啊!” 听到这话,陈宇皓亦是沉默。 两人口中的那种宝贝,自然是由陈长生凝聚出来的香火金珠。 原本这四年间,陈家年年大祭,香火不绝。 陈长生也从大量香火中凝聚出了八枚香火金珠,留了四枚用于自身香火修行,维持意念外,还余四枚想用于几个儿女逆天改命。 凡体生灵窍,自此续上仙途。 可不料,陈玄薇陈玄礼这几人,没有一个愿意接受的。 反倒是将香火金珠空余出来,又分出一枚给了陈玄信,希望他早日突破。 余下三枚却是留着,打算给家中第三代使用。 伯仲叔三脉,一脉一枚。 陈玄信心知,要说大姊二哥他们没有半点修仙的念头那是不可能的,可这几年来,家中适龄孩童测出有灵窍者近乎于无。 除了方才三哥家的二儿子陈宇卓,竟是再没有一个身具灵窍者。 反而是大量外姓管事佃户的适龄孩童中,有那么三五十个灵窍孩童。 主弱干强之势凸显。 念及于此,陈玄礼觉得,与其让他们这群年长之人吸纳金珠,逆天改命,还不如将金珠留给后人,免得以后青黄不接,家族恐有衰败之忧。 …… 在陈玄信突破练气的一瞬间,金珠异动,霎时越过数百里的距离,将陈长生惊动。 “信儿突破练气了!” 陈长生将意识外放,凝聚形体,望着东南方向,沉默片刻,而后香火紫气充斥于双眼,瞬间催动望气神通。 刹那间,一副磅礴的天地画卷突兀出现在陈长生脑海。 只见天地之间,原本空无一物的灰白空间在此刻似乎多了些什么。 一道道一缕缕似丝絮般的气体游荡在天地间,偶尔自地面升起,偶尔又从天空落下。 陈长生知道,这是游荡在天地间的灵机。 虽然数量很少,可与数年前相比却是多了不知多少。 自己五儿子陈玄信能突破练气便是明证。 念及于此,陈长生长叹一口气:“天地怕是要变了!” …… “天地终究是变了!” 崖州偏僻之地一处深山野谷中,有三五个身着古朴,不似现今衣物的老者围坐在一起,脸色莫名的激动。 其中一位山羊胡老者,一袭青灰色道衣,头戴道髻,面容枯槁,似是欢喜,又是悲鸣: “距当初被掘而出已有数载,天地熬炼,我等体内法力不断消散,连连跌境,只差一步便要沦为凡人蝼蚁。” 说到这,山羊胡数次哽噎:“可终究还是让我等等到了天地复苏,我祜木的道途,终是有望续接上了。” 旁边一位同样枯槁的老妇亦是激动万分: “不错,虽说如今天地灵机不过堪堪恢复到练气层次,可说到底这等灵机至少能让我等使用一些法决,取昔日留存的法器以对敌了。” 越说,这几个老家伙越是心酸。 想当初昌南一战,他们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们被大量凡夫俗子掘坟而出,蕴养大阵被毁。 而后更是在大量凡俗武者的围杀下,法力不断被消耗,在这种天地灵衰的时刻。 法力被消耗便代表着境界跌落。 数百名修仙者竟然被大量凡俗活活耗死大半,余者也是仓皇遁逃,而后更是担忧俗世武者的追杀夺宝,过得如东躲西藏的老鼠一般。 可他们又能如何? 天地灵衰,筑基修士法力充盈还好,对付先天武者那是轻轻松松,可一旦法力消耗过激,导致境界跌落,筑基修士的战力委实比不上依靠自身血气真气搏杀的先天宗师。 至于其他练气修士,那更是不堪,名义上练气法力比得上先天宗师的真气。 可在法力得不到补充的情况下,一二流的凡俗武者都有机会耗死这些练气修士。 …… 似乎是这些年悲惨的经历让几位修仙者心中起了共鸣,几人陷入沉默,半晌过后相视一眼,各自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恨意。 山羊胡子祜木道人阴狠戾骂:“凡俗蝼蚁,都该死,他日我若重回筑基,定要让这世间凡俗武者,十不存一……” 第19章 祜木道人 事实上,祜木道人这番话说的虽然狠厉,但几人心中都明白。 如今世间,还是凡俗武夫执掌人间。 虽说现如今天地灵机大有复苏之势,可说到底也才恢复到勉强能让练气修士修行罢了,想要突破到练气中期都是万分艰难。 至于恢复到他们昔日的筑基境界,没个二三十载怕是想都别想。 而筑基寿命二百,看似二十载不过十分之一的寿数,熬熬也就过去了。 可说到底,他们都是假死沉眠上千载的古人。 虽说假死沉眠能大幅减缓寿命流逝,但这近千年的时光侵蚀下来,莫说筑基,怕是连五百寿的紫府真人都要寿命堪忧。 若是再不得大药或者灵机旺盛之地修养生息,怕是没一个撑得到二三十年之后的。 想到这,方才那位枯槁老妇人凝声:“师兄,如今我等寿元皆是不足,未必能撑到恢复筑基修为的那日啊。”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沉默。 片刻后,祜木道人长叹一口气,神色晦暗道: “无妨,师兄我昔日在沉眠前曾绞杀过一名筑基圆满的魔修,获得了一门催发野兽蜕变为妖兽的血道法门。” “到时候催生大量开智妖兽,而后师妹你再将其炼化成丹药,我等依靠血灵丹,维持寿元自然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借助大量血道灵机,快速破境。” “在这种灵盛前夕的世道,哪怕比其他修仙者早上半步,那都是莫大的优势,说不得我们便可早早恢复筑基修为,有机会夺到成就紫府的机缘。” 那枯槁老妇闻言,两眼爆出精光:“还有这等玄妙血道法门?” “师兄可曾骗过你?” 祜木道人似乎心有不愉,语气不善。 “师兄自是不会骗我。” 枯槁妇人皱巴巴的脸露出微笑,干枯沙哑的话语中竟有一丝撒娇的味道。 其余几位修仙者却是有些恶寒,他们在沉眠前本就是同一宗门之人,而祜木道人和枯槁老妇更是道侣,有此作态按理来说实属平常。 可如今一个个都行之将木,再做出这等打情骂俏举态,实在是…… 其中一位灰衣老者摇了摇头,将心中可怕的画面挥去,上前一步道: “师兄,若此血道法门为真于我们而言自然是大好事,可是如今凡俗当道,仅凭我们几人想要催发足够数量的妖兽实在力有不逮啊!” “放心,此事我早有考虑。” 说到这,祜木道人眼色平静:“这些凡俗掘我等仙坟,坏人大阵,不就是为了求仙缘吗?” “可修仙无领路之人何等艰难?怕是连自己有无灵窍都不知晓,更别提熬炼丹药,吐纳周天了。” “现如今天底下还有比我们几个更大的仙缘吗?” 听闻此话,发问的灰衣老者悚然一惊:“师兄,你这是要与凡俗武者合作不成?” 几人经历这些年被凡俗武林人士追杀,早就视那些武夫为生死大敌,更觉得这群凡人蝼蚁都是要仙缘不要性命的疯子。 哪里还敢和这群疯子合作。 看见几位师兄弟都一脸不认同,祜木道人阴沉一笑: “有何不可?”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等有上等血道法门,他们有野心有渴望,更掌控凡俗,要知道,即便是有了血道法门,催发妖兽最快的也是食人这条法子啊!” 在场几位听到最后一句话,皆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祜木道人。 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片刻后又被冷漠取代。 不过食人罢了! 片刻过后,已然下定决心的几人便开始谋划起了合作对象。 “如今南洲之地为十二凡俗世家掌控,若要寻合作者,势必脱离不了这十二家,不知师兄,我等该选哪个世家最为合适呢?” 祜木闻言,亦是有些头疼。 遁逃三年,他们也不是刚出世那般,对当今情势一无所知了。 但毕竟要时刻注意藏头露尾,不能惹来追杀,因此知晓的实在是有限。 真要让他一下子选定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也实在有些为难。 于是乎,祜木道人微微摇头:“此事事关重大,须多次探查方可得出一个好结果,万万不能随意行事。” “不若这样,正好我等现如今都能维持练气修为,有了自保之力,那我们便每人选上两家看看,哪家最合适,我等就定下来。” 几人闻言,皆是点头应答。 只是,临了还有一道人似乎记起了什么,提醒道:“南唐十二姓中,那洛州陈家万万不可去。” “为何?” “此家乃是造成凡俗掘仙浪潮的罪魁祸首,俗世传闻,这陈家有老家主掘了青茅宗宗主的大墓,且与青茅宗宗主青尸真人同归于尽。 那可是紫府真人呐,纵使当今灵衰,能与真人同归而尽之辈亦不是我等能招惹的,天晓得这种老怪物会留下什么底蕴。” “是极是极!” …… 陈氏。 今日虽非陈家大祭时间,可二代三代嫡系皆齐聚祭坛。 陈玄礼陈玄薇等二代位于前列,焚香祷告。 三代则由陈宇皓领祭,于后方叩首。 片刻之后,丝丝缕缕香火萦绕在陈长生牌位周围,将正在锻造香火神体的他打断。 “这是?终究要授金珠了?” 望着下方几个孙辈小娃娃,自是猜出了此次嫡系子孙聚集祭祀是为何而来。 陈长生轻叹一声,轻轻一抚虚空,修出的半具香火神体中便有一道紫气飞出,绕着陈家二代转上一圈。 随即,陈玄薇等二代五人耳中便响起一句熟悉的声音。 “礼儿,你们可确定好了,当真不愿走仙法道途吗?” 修出半具香火神体后,陈长生已经能动用一些小道术,再与血脉子嗣沟通便不需要动用耗费大量紫气的入梦神通了。 而陈玄礼几人听到耳边莫名传来的声音,先是一惊,而后便是恍然。 陈玄礼沉声答道:“父亲,请为卓儿他们授金珠,凝灵窍。至于我等,年岁日涨,实在是没必要强求长生了。” “只盼有生之年能再护佑家族一些时日,多见见父亲您,此生便足矣……” 陈长生闻言,默然无语。 …… 第20章 再授金珠 片刻后,三枚金珠凭空浮现,射入仲脉陈宇卓、伯脉陈宇雅、叔脉陈宇方这三个小家伙体内。 三个小家伙早就得了教导,立马盘膝而坐,口中默念《玄阴灵华经》入门口诀。 不多时,没入三个小家伙体内的金珠便化为道道紫气,沁入丹田,硬生生的从凡体经络中凝聚出一点金色光芒。 正在此时,陈玄信取出三枚灵石,将之分别贴至小家伙们额头。 随着入门口诀运转,灵石中的灵机不断被吸纳,汇聚到方才金珠开辟的窍穴周围。 自此。 一点金珠化紫气,百道灵机固窍穴。 陈家三代,再添三位灵窍境修士。 而其中最为特殊的该属陈宇卓了,与其他两个弟弟纯纯由凡体通过金珠才化生灵窍不同。 他自己本就身具灵窍,如今得了金珠提高潜能,已然是陈家之中,天赋仅次于陈玄信之人。 陈长生望了望这个三代之中天资最优异的娃娃,又望了望下方的几个儿女。 沉默片刻后,分出几缕香火紫气飘到女儿陈玄薇头顶。 不过一个呼吸时间,陈玄薇发梢的那一抹抹白色便开始消退。 白发生青丝虽然看似玄妙,但却不能补充陈玄薇开始流逝的生命力。 陈长生所图的,不过是不希望女儿在自己面前慢慢变老罢了。 做完这些后,陈长生再度轻叹,神念于无声无息间回归意识空间,萦绕在陈长生灵位上的香火也逐渐消散。 陈玄薇似有所觉,轻轻抚摸一下鬓角,眼神弯做一轮月牙。 …… 半个时辰后,许是一个大周天完成太过耗费精力,三个小娃娃此刻都感到有些神情恍惚。 陈玄礼见状,连忙让陈玄义将三人带了下去。 待三个小家伙离去后,又让管家陈忠将家中所有的储物法器一一取来,零零散散的各式储物法器此刻在陈长生灵位下摆够一个小堆。 “小弟,这些储物法器就要靠你将其解开,怕是要耽搁你的修行了。” 看着这堆自家耗费了大力气才弄来的储物法器,陈玄信点点头。 “二哥这是什么话,我受家中财货供养修行数载,若是半点力气不出,修这仙又有何用。” 说到这,却又顿了顿,从这堆储物法器中挑出三个:“别的都还好说,唯独这三样储物法器是筑基级以上,法力禁制倒是其次。 可唯独筑基修士诞生了神识,在储物法器中下了神识禁制,一时半会却是难以炼化。” 被单独取出的储物袋正是当初与陈长生同归于尽的青云山仙人以及陈玄薇斩杀的两个筑基修士。 “无妨,你先将练气期的储物法器炼化就是,现如今家中最缺的也就是低级的修仙资粮了。” 说到这,陈玄礼长叹一声:“这些日子,南唐境内百年大药近乎绝迹,想来是其他世家已经得了修仙法门,如今都在搜刮大药。” “我家虽占了一时先机,可却多不到哪里去,若是要一步快步步快,非得尽全族之力不可。” “老五,接下来家中修仙法的小娃娃都得靠你调教了,二哥我说的可不仅仅是雅儿卓儿他们,还有那三十多个外姓的小娃娃。” 陈玄信点点头,肩膀仿佛被压沉不少。 他早就明白,家族几乎以举族之力供养自己突破练气,目的不是为了多一个练气境的战力。 而是希望多一个教授陈氏子弟仙法的师长。 正所谓传道受业解惑,无人传道,后辈子弟哪来的机会成就大道? …… 洛州石马县。 作为距离洛城最近的一个县府,石马县天然便是陈家的根基之地。 而像石马县这等陈家势力范围内重要的根基之地,原本是要派嫡系过来镇守的。 只不过陈家这些年虽说大肆娶妻纳妾,增添香火,可再怎么样人丁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就长大成人,因此依旧有些人丁单薄。 无奈只能选派信重的外姓管事帮忙镇守。 如今镇守此地的管事便是当初管理昌南,并在掘昌南群仙墓时立下大功的刘管事。 而此刻,刘管事却是春风得意,高兴的夜不能寐,想他老刘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多少年,今日却得了这般天大的机缘。 当然,能让刘管事如此高兴的并不是前些日子他又纳了一房娇滴滴的妾室。 也不是三个月前主家赏赐给他的一座三进大院子。 而是他刘二牛的嫡亲孙子,在前些日子竟然被主家检测出身怀灵窍,不日便要前往陈氏的修仙宝地学习仙法。 这可是代表老刘家能一步登天的捷径啊! 得知这个消息时,刘管事便带着孙子连夜赶到一百里外的陈氏庄园大门前狠狠磕了九个响头,并在家主陈玄礼面前痛哭流涕的放下狠话: “蒙家主大恩大德,我刘二牛此生难忘,定然生生世世为陈家当牛做马,以报恩情。” 说完,还硬是顶着陈玄礼搀扶的动作,逼着自家孙子发誓,要他这辈子无论生死都要听陈家差遣,若有违背当受天打雷劈,永不超生等等诸多狠话。 从主家庄园回到刚被赏赐的三进大院子后,刘管事更是摆下三天流水席,石马县内无论是豪绅富商亦或者是街边乞儿,只要说句客气话,都能在这饱餐一顿。 “刘管事……” 畅意间,却听见一道焦急的唤声在耳边响起,刘管事转头一看,却发现是洛城总行过来的一名小厮。 陈家商行里级别不多,一县管事可以说已然是商行中上层的掌权派了。 可面对总行来的小厮,刘管事还是带着一丝尊敬,起身笑道:“原来是张小哥儿,来的正巧,来来来,陪我好好喝上一盅。” “哎呀,那就谢过刘管事了!” 那名叫张姓小哥儿的小厮倒也不客气,接过刘管事递过来的酒杯便是一饮而尽。 待酒入腹后,张姓小厮便带着喜色开口道: “小的这次来是带来了主家的吩咐,说是这几天里让刘管事您把孙子送到洛河河心岛去,不日便要开始修仙法啦!” 说到这,张姓小厮又羡慕恭维道:“一看刘管事便是福气深厚的大人物,孙子也是人中龙凤,得了仙缘,小的恭喜刘管事您啦……” 只是,小厮话还没说完,便见听到这些话的刘管事突然脸色一变,急切的不行:“哎呀!怎么就不早点说呢?” 说完,便一个窜身往后院跑去,不消片刻便拽着他那七岁的孙子,搭上一辆马车一溜烟便往西北方向跑了。 只留下场上宾客和犹自发愣的张姓小厮,面面相觑…… 第21章 我叫刘发达 事实证明,刘管事着急忙慌的往河心岛而来并非没有道理。 百十里路,马车不过两三个时辰。 刘管事带着孙子来到这里时还不到落日时分,此刻前往河心岛的渡口上已经满是熟人。 个个都带着自家检测出灵窍的子孙。 正在刘管事牵着孙子的手东张西望之时,一道声响突然传来: “咦?刘老哥来了?听说前几日你刚纳了一个小妾,当真是老当益壮啊!” 说话之人却是一名五大三粗铁塔般的壮汉,身后跟着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双胞胎女娃娃,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 刘管事见了来人,脸色一垮:“诶呀,原来是秦教习啊,你可别笑话我了,收个可怜丫鬟罢了,哪比得上秦教习您家有贤妻啊!” 说完,刘管事望着秦教习带着的两个双胞胎女娃娃,眼中满是羡慕。 这话倒是夸到了秦教习心坎里,别看他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熊相,可他平生最得意的便是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妻子。 且他妻子是陈长生原配妻子的远房侄女,媒都是陈长生做的。 当初这件事可谓是羡煞全部陈家外姓管事。 现如今,更是了不得。 前几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千金,原本大家还道这秦狗熊没有儿子的命,不少人都在暗地里取笑。 可谁料到,前段时间灵窍检测之时,一对双胞胎竟然都是身具灵窍之人。 这下可好了,简直酸的诸多外姓旁支咽口水。 两个有灵窍的女娃娃啊! 根正苗红,长相还没沾上她们爹爹秦狗熊的丑样,完全随她们那秀丽的娘亲。 可以说,眼前的两个小娃娃是注定的嫡系主母,就是不知道是伯仲叔季哪一脉罢了。 想到这,刘管事被酸的不由暗啐一口: “走狗屎运的秦狗熊!” 正当在场诸多外姓旁支聊的正欢之际,河心岛方向忽然飘来几艘渡船。 刘管事定睛一看,却发现渡船之上领头的正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嫡系长公子,陈宇皓。 而陈宇皓身旁的则是两男一女,三个七八岁的小娃娃。 刘管事认得这三个小娃娃就是陈家嫡系中身具灵窍之人,亦是他们这些外姓管事未来注定效死的对象。 念及于此,刘管事立马拉了拉自家孙子的小手,示意孙子按照之前自己教他的好好表现自己。 长相虎头虎脑的刘发达感受到爷爷的拉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家爷爷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站直身子,眉眼挤弄在一起,像是在用五官努力写出忠厚两个字来,古怪的令人发笑。 然可笑归可笑,不得不说这招委实有用,这一招让刘发达在这数十个或闹腾或胆怯的少年人中显得很是鹤立鸡群。 至少刚从渡船上蹦跳着下来的陈宇卓就一眼被刘发达这古怪的表现吸引了。 拉扯着长兄陈宇皓的袖角,兴奋道:“大哥,你看那有个憨货!好好玩啊!” 陈宇皓顺着自家弟弟的手指往刘管事所在一望,再看看刘发达这小孩子努力装模作样的姿态。 哪里猜不到这娃娃是受长辈教导为了吸引他们几人注意力才搞出来的。 不过,他对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倒是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这小娃娃能听长辈话倒是个不小的优点。 想到这,陈宇皓笑着低头对陈宇卓道:“怎么?觉得有意思?你爹说了,你们三个都可以选个同龄的道童,要不要就选他?” “啊?” 听到这话,陈宇卓不由一愣,心里觉得那小子虽然看起来有意思,可到底长得像个憨货。 而自己也就只能选一个道童,父亲曾经说过,选定的道童那都是以后要当兄弟看待的,自己要是选了他,岂不是要丢面子不成? 但不选吧,其他小子那是半点意思都没有,好是无趣。 心有犹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定下道童名分。 不过,陈宇卓再怎么样也是继承了陈家嫡系血统,脑子还是不差的,念头一动便抬头看着自家长兄问道: “那大哥觉得我该不该选他呢?” 遇事不决就找人帮忙,他可是明白,再怎么样自家大哥都不会害了自己。 陈宇皓闻言,低头看了看一脸古灵精怪的弟弟,哑然失笑:“我看呐,这个就挺不错的!” 得了大哥的肯定,陈宇卓嘿嘿一笑,也不再犹豫,小小身子一窜便来到了刘发达面前,装作老气横秋的小大人一般: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刘发达原本挺直腰杆正累呢,方才一直严肃的看着主家几个嫡系小公子,却没料到会有一位嫡系小公子跑到自己面前来问自己名字。 一时间有些慌张又有些懵,下意识的抬头想看看爷爷脸色,拿点指引。 可没料到此刻刘管事却微微低头,眼睛遥望远处,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家乖孙的眼光一般,愣是没有半点声色。 看似不管不顾,实则刘管事心中颇有分寸。 他早在数日前便花了大把银子买消息,得知嫡系公子有挑选道童的环节,自然明白眼前这小公子怕是看上自家乖孙,有意收自家孙子做道童。 这种环节下,他自然不敢有半分干扰举动。 只是心中喜忧交加。 喜的是自己花大价钱没白花,一旦自家孙子被嫡系公子收为道童,那可以说就是一步登天了。 忧的自然是明明被看上了,可要是自家孙子应对不当,落选了,那自己怕是能后悔的一年都吃不好饭。 许是没得到爷爷的回应,刘发达又谨记着爷爷来之前的教导,无论嫡系公子如何,自己都要保持恭敬谦卑,有问就答。 想到这,刘发达最终还是呐呐的答道:“禀公子,我叫刘发达哩,发财的发,发达的达……” “发达的达?哈哈哈!” 陈宇卓听到这个又憨又傻的回答,不免笑出了声。 又问道:“你为什么取名叫发达呢?谁让你发达的?” 懵! 听到这问题,懵是刘发达的第一反应,这问题自家爷爷属实没教过自家如何回答。 哼哧哼哧半响竟是半点都答不上来。 身旁的刘管事此刻都急的发疯了,可身体却是不敢有半点动作。 似乎也是察觉到自己太久没回答上嫡系公子的问题,刘发达心中也是焦急,一不留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是我爷爷给我取名叫发达的,公子才能让我发达!” 这话一出,刘管事提着的心霎时落地。 妥了! 第22章 陈氏道院立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陈宇卓猛地被同龄的孩子拍上那么一个马屁,脸色微红。 心中却是有些开心。 装模作样看了一眼不远处大哥陈宇皓,却发现大哥此刻正嘴角带笑,哪里还不知道大哥是在取笑自己。 七八岁年纪的逆反心理上来,便拍拍胸脯。 装作小大人模样道:“你说的对,跟着我就能发达,以后你刘发达就做我的道童了,要听我话知道吗?听话就让你真发达!” 刘发达虽然不明白什么是道童,但看了看自家爷爷嘴角那抹掩饰不住的笑意,也知道做公子道童似乎是一件大好事。 于是乎,刘发达猛猛点头:“发达一定听公子话,让公子给我发达……” …… 这番挑选道童耗费时间算不上多久。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陈宇方与陈宇雅都很快挑选出了自己看得顺眼的道童。 其中陈宇雅挑选的,正是秦教习的那一对双胞胎女儿。 而后,陈宇皓便将所有身具灵窍的孩子接上渡船,径直往河心岛而去。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洛水天际流。 两艘渡船,满载童子数十人,不多时便来到陈家修行宝地,河心岛。 渡船靠岸,在陈宇皓的带领下,数十名童子依次下船。 时隔数年,此时的河心岛远非当初那个偏僻的小岛可以比拟。 原本岛中的寺庙被改建为一座类似私塾学堂般的书院,小岛末端的那座小丘也被陈家耗费大量民力物力,搬运青石,堆砌成一座不大不小的石山。 书院大门口,两个分别穿着青衣白袍的男人挺立。 正是陈家嫡系三爷陈玄义与他五弟陈玄信。 两人自今日起,便肩负着教导族中子弟修行仙法,使陈氏成为仙族的重任。 陈玄义虽不通仙法,然读书使人明智,他身为当世翰林,教授这群娃娃读书知礼那是再恰当不过。 至于陈玄信,乃是当今陈家修行境界最高之人,教授仙法自然是他的职责。 刚下船的陈宇皓见到自家三叔与小叔站在书院门前,连忙上前两步:“三叔,小叔,人都带来了。” 陈玄义望着这群娃娃,微微点头,而后高声道: “今我洛河陈氏,感当世修行不易,家族艰难,特此开陈氏族院教授修行法,尔等皆为我陈氏家生子,当知勤勉好学,万万不可荒废修行……” 一通饱含威严的话语下来,虽然这些小娃娃都听不太懂陈三爷这话都是什么意思,可敬畏之心却油然而生。 再是傻愣也懂得跟着旁边的同伴学,连连懵懂点头。 又是一盏茶功夫后,陈玄义这才吩咐岛中仆役小厮,将各个孩童各自领到相应住处。 自此,陈氏一族修行之路,算是开始走上正轨。 …… 洛河陈氏立修仙道院一事并未有任何遮掩。 按理来说执南唐武林牛耳的陈家如此大张旗鼓的宣告家族开始修行仙法,定然会在江湖中掀起滔天巨浪。 可实际上,这个消息却并未闹出多大动静。 盖因为在这段时间里,陈家实在不算是第一个做出这等举动的世家。 十二世家中,台州澹台氏,徽州南剑门,陇西李氏…… 这些世家门派,闹出的动静可远不是陈氏只纳亲近外姓支脉子嗣可比拟的。 其中七玄门号称将玄州三十万稚童一网打尽,收得八百灵窍子,大有鲸吞南唐修仙未来之势。 这番举动倒是让七玄门在江湖上威名大增。 只是在十二世家及武功高深熟知内情的江湖中人看来,七玄门此番举动,不过是外强中干,苦苦挣扎,试图用虚名掩盖自身虚弱不堪的事实罢了。 早在数年前,昌南群仙墓一战中,七玄门门主指玄宗师便重伤垂死,其子耗费大量百年宝药也不过是将将突破先天。 七玄门看似外表光鲜,实则顷颓之势日益明显。 相较于七玄门的外强中干,此刻位于家族议事厅内陈玄礼陈玄仁两兄弟更担忧的则是南唐皇室。 当初昌南群仙墓中,南唐皇室大内武库先天宗师御猫曾偷袭重伤大姊陈玄薇。 可谓是将两家颜面彻底撕破。 原本,在三年前的大祭过后,陈玄礼便吩咐家中黑衣潜伏盛京,盯死大内武库,只要寻到机会,陈家便会动用雷霆一击,让这头御猫变成死猫。 可不料这头御猫仿佛是嗅到什么味道一般,连着几年都待在大内武库之中。 竟是半点机会都没给陈玄礼。 在这期间,两家表面上看似无仇无怨,可暗地里,陈氏商行与大内锦衣却是小动作不断。 不是今日你假扮盗匪劫杀我家一队商队。 就是明日我装流寇袭杀你一府分部。 看似江湖上风平浪静,可实则暗流涌动,陈家与南唐皇室的积怨不断加深。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修仙大势,南唐皇室作为整个南唐名义上的执掌者,却半点动静没有。 陈玄礼如何不觉得奇怪,如何不警惕呢? “玄仁,盛京那边怎么说,有无特殊情况传来?” 听到二哥问话,陈玄仁微微皱眉:“那倒没有,几个黑衣据点传信都道盛京一如往常,没有异动。” 说到这,陈玄仁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似得,补充道: “倒是当初与我家合作的钦天监监正,玄真道长好像得罪了当朝权贵右威卫大将军张家,前些日子被缉拿入了天牢。” “而清虚观众道士也皆尽被逐出钦天监,就连道碟都被朝廷取缔了,怕是道统难保。” “清虚观?” 陈玄礼闻言,眉头紧皱。 要说这南唐境内道观实在不在少数,似清虚观这种道统得罪当权者,面临倾覆之忧的事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委实不算什么特别。 但巧的是,这玄真道长数年前与自家父亲有过合作,也算是开创如今修仙大势之人。 说不得南唐皇室便在其中有所谋划。 想到这,陈玄礼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 思考片刻后,沉声道:“忠叔。” “老奴在!” 话音刚落,陈忠便如同一个鬼魅般,身影自暗处浮现。 “忠叔,多加派一些人手,前往盛京打探消息,最好是将盛虚观一事内由查清,而后以最快的时间传回来。” 说到这,陈玄礼又补充道:“忠叔,您亲自去一趟。” “是!” 陈忠得令,身形再度消失在暗中。 “二哥?” 陈玄仁倒是对陈玄礼这般重视有些不解,只是看自家二哥只是有些疲惫的挥手,倒也没有再言语。 …… 不得不说,陈玄礼这番重视并非无用。 陈忠这位跟随陈长生多年的老人也不是易于之辈。 亲自出马不过数日功夫。 便有一只信鸽自盛京往洛城而来。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大内皇宫常有炼气士出入……” 第23章 仙凡合流 当看到这句话的刹那,陈玄礼终于明白了为何势力范围最大,掌控资源最多的南唐皇室为何毫无动静。 原来,南唐皇室竟然早就与被掘而出的修仙者有了合作。 想到这,陈玄礼脸色凝重,片刻后方才冷笑起来: “一个权倾天下的俗世皇朝,一群垂垂欲死的修仙者,这两方倒真是绝配啊!” 虽是嘲讽,但陈玄礼也明白,这两方合在一起确实骇人,说不得自家一个应对失误便有倾覆危机。 念及于此,他不免皱起眉来思索对策。 片刻后,陈玄礼眸中精光一闪,显然心底已然有了计较。 只见他举起桌上茶杯,嗅着明前黄芽清香,望着淡黄色茶汤中沉沉浮浮的叶芽,沉默片刻后将其一饮而尽。 一杯清茶,如整座天下。 大暑日高风雷动,正是激荡风云时! …… 元景十八年夏。 大暑,多风雷,洪涝。 南唐都城,盛京。 天顷之水如幕布,砸的整个南唐七荤八素。 而比这漫天风雷暴雨更加让江湖中人心神震动的,莫过于前些日子不知从何处传出来的元景帝的流言。 无论是街边茶水摊,亦或者城内上等酒楼。 总能听到那么三五个江湖客在相互议论争执。 “王兄,你听说了没,元景帝那老皇帝好像得到了修仙者的帮忙,日日夜夜为其炼仙丹,据说吃了十粒仙丹后,老皇帝足足延寿了五十年呢!” 一名劲装配刀客神神秘秘的凑近同桌一位江湖客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只是,这番消息却并未得到同伴惊讶的神情,反而被那名姓王的同伴用鄙夷的眼神望了一下:“孙老三,你这消息早就过时啦!” “什么十粒仙丹,明明是魔丹!” 那孙姓刀客突兀被同伴鄙视,心中有些不快,却又被同伴的言语吸引了好奇心,连忙追问道:“什么魔丹,还有这种事情?” 那同伴闻言,有些谨慎的往四周望了望,这才凑到刀客面前:“我听说啊,这些日子朝廷命令各地州府官员,暗中向盛京输送大量童男童女,以及珍奇猛兽。” “据说这些童男童女都是身具灵窍,可以修行仙法的,被送到盛京以后,有被挖掘出的魔道仙人取其精血,混合奇珍猛兽精血以及大药,熬炼仙丹。” “这才让元景帝白发转乌,身体恢复到宛若青年。” “不信的话你想想,往年这个时候南唐各州府哪里不是洪涝遍地,拖家带口的灾民都往盛京赶,可今年呢?你可曾见过多少灾民,这群灾民中又有七八岁的几个小娃娃……” 这番消息显然比孙老三说的更加合理,一板一眼的,仿佛元景帝吞服所谓魔丹之时,这人就在旁边看着一般。 “嘶~竟然是这样!当真是造孽啊……” 孙老三一听这番说辞,立马便相信了,脸上换上一副嫉恶如仇的神情,好似自己真成了品德高尚的江湖大侠一般。 实则内心不知道多羡慕元景帝,老来还能延寿,恨不得以身代之! 两个江湖客之间的对话看似小心翼翼,低声细语。 可这个酒楼乃是盛京三教九流,江湖中人名头最盛的一处聚集场所。 往来客人之中先天宗师少见,可内功大成的一流二流高手绝对不在少数。 这番言语能瞒得过谁? 酒楼中的江湖客们那是个个都把这番对话记在心中,而后遇到相熟之人便将其作为谈资。 而这一幕,在盛京乃至整个京畿之地各处三教九流情报汇聚场所都有出现。 流言似瘟疫,霎时便扩散开来。 …… “砰!” 江南钧窑御贡上来的描金纹龙翠玉瓶被狠狠的砸的四分五裂,碎片溅射到精美的针织地毯上。 “呵呵,好一个魔丹,好一个髫年少女的阴葵,没想到朕御极天下三十载,今日竟然沦落为艳俗话本里的角色,当真是好笑啊!” 身着玄黑色龙袍,头戴天子冠冕的元景帝此刻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 只是眼眸中却露着一股骇人的森寒。 乾元殿近百侍立的宫女宦官,皆尽寒蝉若禁,身体发抖半点止不住。 即使是权势最盛的先天宗师御猫高公公,此刻也只敢沉默低头,不敢言语。 在整个殿中一片寂静的情况下,唯有一位身着道袍,面色红润,眉须皆白的道人长笑三声:“陛下,何至于此,不过些许流言蜚语罢了,怎值当陛下怒伤龙体呢?” 若是有参与当年昌南一事者站在此处,定然能发现说话道人就是当初逃离昌南的筑基修仙者之一,祜木道人。 “国师说的有理,不过些许流言蜚语罢了,只是朕忧心的可不是那些下九流江湖人,而是这些流言背后站着的那群人呐。” 说到这,元景帝有些不满的瞥了一眼侧立于旁御猫。 许是感受到元景帝的不满,御猫这位大内先天宗师心中也是有些苦笑。 他当然知道元景帝的不满是因何而来,无外乎控制朝野舆论,维护皇家威严这等差事是归属大内武库。 可如今大内武库面对这来势汹汹的流言蜚语却无半点处理能力。 他御猫也着实该理亏。 想到这,御猫只得上前一步请罪道:“陛下,老奴有罪,望陛下责罚。” “哈哈,高大伴说笑了,此事过错岂能全部归咎大伴您呢?毕竟我南唐朝立三百余载,最大的祸患从来都是那些世家啊……” 看见先天宗师认错,元景帝也是识趣的将话题转移开来。 而后,又有些忧虑的重新望向祜木道人道:“如今一看,朝廷与诸位仙师之合作显然已被那些世家知晓。” 说到这,元景帝顿了顿,继续道:“国师,不知事情泄露,是否会影响我等谋划呢?” 元景帝口中的谋划,那自然是当初祜木道人想出来的培养妖兽,获取血道灵机的法门。 这段时间来靠着这个法门,祜木道人及其师兄妹着实恢复了不少状态。 而元景帝在意外检测出身具灵窍之后,也在几人的帮助下修行到了灵窍后期,原本两鬓斑白此刻也转为乌黑。 祜木道人闻言,也是紧皱眉头,沉吟片刻后,才道: “若是按原定章程,影响定然不会太小,可若是陛下敢于放开手脚,那这点影响便可以轻易无视了,毕竟我师兄弟加起来不过一掌之数,又能为陛下豢养多少妖兽呢?” “不若放开手脚,广纳天下修仙者入朝,圈养妖兽取其精血于这些修仙者而言也是大有益处,他们自当不会拒绝。” 第24章 求仙大典 “放开手脚?” 听到这个回答,元景帝心中不免有些犹豫。 豢养妖兽,自然不能用豢养普通野兽的方法,必须用人的鲜血喂养方才能让妖兽长得快一些。 一旦放开手脚,那势必要用大量人命去填,委实有伤天和。 再者,说不得那些世家就会以此为借口,将朝廷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步。 而熟知内情的御猫此刻更是不自主的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看到这一幕,祜木道人心知自己的话引起了元景帝的贪欲,进一步劝道:“陛下,若只是担忧那些世家动摇社稷,那就大可宽心。” “时值修仙盛世前夕,距灵盛不过三四十载,待修行大世降临,昔日修仙大能出世,如今世家又有几个能存在的?” “恕本道说句直言,莫说世家能否存焉,便是陛下之南唐社稷也危如累卵,那些修仙大能岂能容忍凡俗帝王凌驾于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只要陛下在这三四十年间尽取先机,仙法大成,便是日后修行盛世降临,陛下依旧可自在逍遥,其中利弊,陛下自当明晓。” 祜木道人所言,句句在理,字字入元景帝心坎。 只是其中是否真就是为元景帝而考虑那就只有祜木道人自己明了了。 不过到底是这句话打动了元景帝,又许是元景帝对于长生的渴望早就按捺不住。 当下便下定决心,袖口一挥,沉声道:“既是如此,来人,拟诏。” …… 元景十八年夏。 乾元殿有圣旨传出。 “自古受命于天之君,谩尝不得仙者与之共治天下者乎! 及其得仙人也,曾不入山野,岂幸相遇哉上之人不求之耳。 今天下仙法当兴,此特求贤仙之急时也…… 唯才是举,朕得而用之……” 南唐立国数百载,求贤纳士诏令数不胜数。 唯独此诏令乃是为招募天下修仙者而颁发。 世人直呼:元景不知天数,以帝皇之身求仙,必有后殃也! …… 陈家。 距元景帝颁发诏令不过半日,此刻诏书上的内容便摆在了陈玄礼桌前。 世间出现仙缘已有数年,虽说天地间有仙人一事或许已经广为流传,可说到底这份诏书才是将仙之一字摆在整个天下人眼前。 京畿一带流言之所以能以迅猛之势流传,陈玄礼便是最初推手。 目的便是想让其他世家将目光投向南唐皇室。 可不料这元景帝倒是果断,一纸诏书彻底将世人的蒙眼布掀开。 这一招虽说把世人目光皆尽聚向盛京,可同样的,也能吸引大量修仙者与盛京合作,届时南唐诸世家要面对的可就不再是虚弱的大内武库。 而是聚集了上百位修仙者,且能调动一国资源的庞然大物。 如此一来反倒更难处理了。 思考良久,陈玄礼才轻叹一口气:“既是阳谋,那以奇破正看来是行不通了,非得让诸世家联合起来,以势压人分上一杯羹才行。” 想到这,陈玄礼也不再犹豫。 立刻便写上数封印信,命人将信件快马送向与陈家有姻亲故旧的世家。 许是元景帝此番举动实在有些大动干戈的架势,得了陈家印信的清河柳氏,博陵崔氏两家很是果断,立马便回信要派遣族中子弟前往盛京城一探究竟。 同时,也会联系其他世家一同前往。 …… 一日后,刚得了回信的陈玄礼又被另一个问题难住了。 那就是,这次前往盛京城,家中必然要派遣一名嫡系子弟前往,非嫡系也掌控不了这种大事。 不仅如此,还需有先天宗师坐镇,发生意外也难处置。 可如今他自己身为家主,不可轻易外出,而小弟陈玄信又肩负教导族中子弟修行仙法,亦不可轻动。 至于唯一一个不用理会俗事的大姊陈玄薇,前些时日还被父亲托梦,前往十万大山探查昔日修仙界的记录,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回来。 “二哥,不行就让我去罢。” 望着自家二哥思虑的模样,陈玄信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道:“大姊一时半刻回不了家,而二哥你又万万不可轻动,还是让我去好些。” “至于族中那些娃娃的修行,简单之处宇皓便能指点,而难些的等上两三个月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听到这话,陈玄礼沉吟片刻后,便要点头应下。 毕竟正如自家小弟所说,家中能参与元景帝求仙大典这种大事的也就只有小弟陈玄信最为合适了。 可应下的话还未说出口,一股气机自庄园深处传来。 两兄弟相视一眼,眼眸中尽是喜色,而后身形猛掠,朝庄园后山而去。 “是皓儿!” “皓儿破先天了?” 不到片刻,两兄弟便飞掠一里之地来到一处密室前。 到了此地,两人才发现,方才发出气机的陈宇皓却并非如他们预料的那般,破入先天。 反而是灵窍化为气海,修仙境界破入练气。 陈宇皓刚脸带喜色的推开房门,正想向长辈们展示自己意外得来的练气境界。 可不料,一只脚还未踏出密室之外,却发现门外自己父亲与小叔已然站在自己面前,仔细一看,还能发现自家父亲脸上带着些许失望之色。 一时间,陈宇皓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不免升起疑问:“难不成,我入练气有什么意外不成?” “诶~” 陈玄礼刚一叹气,便察觉自己这样可能会伤了儿子的心境,连忙止住了叹息。 只是依旧还有些遗憾:“我与你小叔还以为你是入了先天呢,没料到你竟是开辟气海,成就练气,在突破中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竟会有这般古怪的事?” 前些日子,陈宇皓便感知到自己内力已晋至一流顶端,进无可进。 于是乎便打算闭关突破至先天宗师,可到头来先天没突破,反倒是灵窍后期还未圆满的修仙境界突破至炼气了,委实让陈玄礼感到古怪。 说起这个,陈宇皓也是满头雾水,有些纳闷道:“父亲,我也不知晓怎么让修仙境界先突破了,说起来也是奇怪。” “闭关之时我原本服食了大药,想要依靠药力一鼓作气将内气转化为先天真气,但突破过程中仿佛有一层薄膜一般,无论如何都挤不进先天境界。” “情急之下儿子便用上了一块灵石,想要借灵石中的灵机尝试冲破境界关隘,可不料灵机没转化为真气,反倒是直接扩充了孩儿的灵窍,让灵窍水到渠成的化为了气海。” “到了现在,儿子尚且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由……” 第25章 什么是江湖? 听完陈宇皓的话语,陈玄信不由皱眉,他当初晋级练气的过程与陈宇皓的有所不同。 他是早就困顿于灵窍后期许久,直至天地灵机有所复苏方才破境。 不过,对于陈宇皓这种破境方式,他倒也有所猜测。 那就是也许这段时间天地灵机又充盈了不少,又因为突破先天不顺利,贸然吸纳了灵石中的大量灵机,这才让陈宇皓在机缘巧合中破境。 不管如何,家中出现第二位练气修士都是值得庆贺。 想到这,陈玄信笑着对陈玄礼道:“二哥,现在看来哪怕我去了盛京也不必担忧家中子嗣无人教导仙法了。” 陈玄礼亦是面露微笑,只是长久以来的严父习惯,倒是让他拉不下身段夸奖自己的儿子,反倒是故作严肃道: “皓儿,如今你虽破练气,但且不可骄躁,这段时间你小叔有事须往盛京一行,你便留在岛内好好教导弟弟们。” 陈宇皓听了这话,却有些沉默,而后道:“父亲,不知这次前往盛京之事,能否由孩儿来主持?” “为何?” 陈玄礼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否定,反倒是平静问道。 “孩儿闭关突破先天之时,总感觉自己虽然内力体魄皆尽大成,可唯独阅历心境这方面差的远了,或许这就是孩儿无法顺利突破先天宗师的缘由。” 说到这,陈宇皓低声继续道:“纵观南唐近百年来,又有哪个宗师不是经历生死才破境的?即使是姑姑和父亲小叔,不都是在江湖中历练多时,才拼杀出一个先天宗师的吗?” “孩儿今日在此,特请父亲准许孩儿前往盛京,一为家族出力,二为历练,心境……” 说完,陈宇皓双膝一弯,便跪在陈玄礼眼前。 “皓儿!你莫要胡闹,此次入盛京,多的是先天宗师以及练气修士,你刚入练气哪应付得了这些老怪物!” 陈玄礼还未回答,陈玄信倒是着急呵斥起来。 陈宇皓仰头,一脸坚定:“小叔,岂闻天下有不出巢之鹰隼乎?” …… 元景十八年,立秋。 宜嫁娶、出行、订盟…… 洛河四通八达,勾连东西南北,天下近半漕粮自洛河转运,南粮北调送入盛京。 虽说过了立秋便算是秋天,可吴老汉此刻却不觉得这所谓立秋与前些日子的大暑有何区别。 白日上工时都得打赤膊,不然非得被晒的脱上两三层皮不可。 也就是晚上在纤夫们的大通铺入睡时比前些日子凉快。 想起睡觉这两个字,吴老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一条汗布搭在肩膀上,望着河道上那条高五层长十数丈的巨大楼船深深叹了口气。 “今天应该有的忙咯!” 作为干了纤夫这行当二十年的吴老汉,一眼便可以看出这种楼船需要多少纤夫拉纤,拉多久。 拉这种楼船那是要出大力气的,不过也并非没有好处。 因为这种楼船大都是大家族才养得起,一般这种大家族子弟出行,都会有心善的公子哥与小姐们给他们这群卖力气的纤夫发上几枚大钱。 想到这,吴老汉一双浑浊的眼睛忍不住的往楼船甲板上那名身着白袍的年轻公子哥望去。 “张管事,给下边纤夫发点酒肉钱吧!” 甲板上,陈宇皓望着下方数百名正卖力拉着纤绳的赤膊汉子,对身旁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吩咐道。 “好嘞,大公子心善。” 张管事得了口令,连忙带着几个小厮去准备铜板了。 “皓儿,远行的感觉如何啊?是不是与想象中的江湖不太一样啊?” 张管事刚走,陈宇皓身后便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陈宇皓闻言,苦笑摇头:“四叔,这江湖,的确与我想的不太一样。” 前些日子陈宇皓主动请缨前往盛京处理求仙大典一事,原以为向来严厉的父亲会断然拒绝自己的请求。 可不料父亲陈玄礼在听完自己最后一句话后,竟然同意了。 唯独有一点要求,那便是让向来精通庶务的四叔陈玄仁同行。 距求仙大典还有不短的时日,趁着这个时间,陈宇皓也是好好地在这江湖中看了一圈。 只是,正如陈玄仁所说,这江湖与陈宇皓心中想的那种快意恩仇的江湖完全不搭边。 没有所谓的风度翩翩的大侠,也没有温婉秀丽的侠女。 有的只是锱铢必较与偷鸡摸狗。 一路上遇到的入流好手,出口必离不开女人,手上必停不下饮酒。 “但这才是江湖啊!” 陈玄仁微微摇头,笑呵呵说道。 “皓儿啊,其实四叔觉得你早就该出来走一走了,不过真不该是这个时间,太乱了些。” “四叔,我倒觉得这个时候出来正好。” 陈宇皓又望了望下边那个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老汉,继续道:“江湖虽然令我失望,可这人间不会。” 方才那个老汉,拿了几枚大钱便露出满脸的惊喜,几百名得了赏钱的纤夫有半数都朝自己这个方向磕头感谢。 自己若不是走上这一遭,也不会知道这几枚大钱,竟是寻常百姓一家数天的口粮。 …… 距运河百十丈外。 盛虚道人正带着自家徒弟小青源与一个汉子掰扯。 “我说居士啊,你看老道我像是出得起一两银子的人吗?不如居士你发发慈悲,给老道便宜点,如何?” 说完,又暗自扯了扯徒弟青源的衣袖。 只见小道士青源立刻便摆出一副可怜兮兮,惹人心疼的表情望着那商队汉子。 一般来说,如此惹人怜爱的小道童摆出这幅表情,多少都能有点用处,再不济也能让车马费减上三五枚大子。 可今日眼前的商队汉子不知是见惯了市面心肠硬,又或者是今日心情不好。 竟然死死的咬住一两银子的价钱不松口,任凭盛虚道人说的天花乱坠,都不为所动。 气的盛虚道人牙痒痒,正要迫于无奈之下答应这个价钱。 可不料就在此时,衣袖突然被自家徒弟扯了扯:“师父,你看,那艘船好像是陈家的?” “陈家,哪个陈家?” 说着,盛虚捏着嘴角那撮山羊胡顺着徒弟指的方向望去。 待见到楼船上旗帜绣着陈这个大字后,眼睛一亮。 “走徒弟,咱们坐陈家的船去,又可以省上一笔银子咯!” 说完,便要带上青源往运河而去。 许是被坏了生意,亦或者感觉眼前这一对穷酸道士是在吹牛,那商队汉子阴阳怪气起来: “呦,原来两位道长认识陈家的大人物啊,啧啧,没想到我张二牛走南闯北那么些年,今儿竟然看走了眼,得嘞,两位道长麻溜走吧,别耽误我家生意!” 说完,便挥着粗壮的胳膊,驱赶起了盛虚师徒。 第26章 世家的江湖! 那汉子原以为这对看起来就穷酸的道士是喜欢胡吹的主。 没料到盛虚师徒竟真的往陈家楼船过去了,不仅如此,那对师徒在来到楼船下方后,仅是待了片刻,便真的被人请进了陈家楼船之中。 看到这一幕,商队汉子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连忙找到管事,将事情一说,汉子被管事骂了个狗血淋头暂且不说,反正这小商队却是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把所有货物客人都喊上,一溜烟便离开了。 …… 楼船甲板上,陈玄仁看着眼前一脸落魄的盛虚师徒俩,心中倒是有些唏嘘。 想当初他替父亲主持青云山仙墓一事之时,便对这位盛虚道长印象颇深,一句道德岂是不便之物更是让当时的父亲忍俊不禁。 可现在看来,根基道观被自家取走之后,这两师徒过得并不算如意啊。 想到这,陈玄仁感慨道:“盛虚道长,当真是多年未见了啊!” 先前在那商队汉子前还在耍无赖的盛虚,此刻面对陈玄仁却是有些拘谨:“呵呵,是啊,不过多年未见,陈四爷依旧风采依旧。” 说到这,盛虚又望了望自己师徒二人落魄的样子,有些尴尬:“今日打搅四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故人之间哪有打搅一说,只是……” 说到这,陈玄仁有些疑惑,当初自家虽然说夺了盛虚师徒的基业,但同样也奉上了一份不菲的补偿,再怎么样师徒二人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窘迫的境地啊? “诶~一言难尽啊!” 盛虚许是看出了陈玄仁未说出口的话,有些唏嘘道: “原本我师徒二人在离了青云之后便找了另一处相熟同道的道观挂碟,原本倒也过得自在,可不料这些年来寻仙缘风气愈发严重,我那道友的道观也没躲过此劫……” 说到这,盛虚身旁的青源望了一眼陈玄仁。 陈玄仁被这眼光看得一阵尴尬,说起来自家便是如今修仙风气的一手缔造者。 “咳咳,既是如此,那盛虚道长此番前去盛京又是为何呢?如今的盛京可不是个善地啊!” “其实贫道哪能不知如今京城鱼龙混杂呢,只是……” 说到这,盛虚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说出口来: “只是贫道徒儿青源,有些运道,前些日子运行修仙法门中的吐纳之法时开辟了灵窍,故而贫道就想着趁求仙大典之时为他寻个师父。” “哦?青源小师傅竟然身具灵窍?果然好福缘!” 陈玄礼微微点头,赞叹一声,便再无后话。 而盛虚道士见状,不免有些失望,他方才故意提起自家徒弟身具灵窍,便是有了将徒弟送入陈家的念头,毕竟去盛京也不过是为了给青源找个师傅。 与其找一个不知根底的沉眠修仙者,不如直接将徒弟送入世家之中更为稳妥点。 但现在看来,这陈家四爷却是没有这种想法。 不过想来也是,这两年除了七玄门大肆招收身具灵窍的孩童外,其他世家都是秉承着修仙者贵精不贵多的决策。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陈玄仁便吩咐人为盛虚师徒二人寻了个住处。 …… “师父,为什么要把我有灵窍的事情告诉那个陈四爷啊?你是想让我加入陈家吗?” 刚一来到船舱住处,青源便瞪着双眼,疑惑问道。 青源虽然年纪不大,但本性聪慧,再加上这些年来也算跟着盛虚闯荡过一段时间,自然看得出方才自家师父与陈四爷对话中的意思。 “不错,乖徒儿啊,你要是能加入陈家就好咯,可惜看样子人家没看上我们师徒。” “为什么啊?世家又怎么样,我靠自己一样能重振青云观声威!再说了,要不是他们陈家,我们……唔%” “闭嘴!” 话还没说出口,盛虚立马用他那泛着汗垢的手掌捂住了青源的嘴巴。 师徒相处近十年,青源从未见过自家师父如此严肃的表情,不由止了声。 “听着,以后莫要再提起青云观之事,记住了吗?” 青源虽然感觉委屈,可终究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反倒是盛虚道士,见自家徒弟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中不由一软,长叹一口气:“徒儿啊,你年纪小,尚不知什么是江湖。” “今儿师父我就好好和你讲一下什么是江湖!” 说完,盛虚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看着徒弟,第一句话便是:“江湖是世家的江湖,不是其他人的江湖,天下也是世家的天下,而不是庶民的天下。” “可是,不是只要有先天宗师的家族就是世家吗?” “先天宗师?” 盛虚摇头,嘲讽似的笑了笑。 “可问题,不是先有先天宗师才有世家,而是先有世家才有先天宗师啊!” “乖徒儿啊,你真就以为先天宗师与一流高手就真的只有一线之隔吗?错!大错特错!” “一流高手,内力体魄大成,看似仅次于先天,可实际上,差距却是十万八千里,不然江湖中怎会有数以百计的一流高手,而宗师不过一二十人呢?” “且这一二十人还碰巧不巧的都是世家出身。”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说到这,青源已是一脸迷糊,他感觉师父说的对,但又找不出其中到底是什么逻辑。 “徒儿啊,别看江湖之中什么直通先天的绝世武学常有出世,可有了武学又能怎样?” “穷文富武,这练武是需要消耗巨大财货的,更别说想要培养一个先天宗师了。” “师父年轻时曾有幸遇到过一位先天宗师,得知了一些隐秘消息,那便是培养一位先天宗师非得是自小开始夏练三九冬练三伏不说。” “更要定期服食药膳,浸泡药浴……就这些,还只是熬打体魄根基的第一步!” “除了武学这方面,还有习文,先天宗师各个都是饱读之士,特别于医道窍穴这方面,更是个个国手,不然根本无法明晰身体三千六百窍穴,更别提将内气转化为武道真气了!” “一文一武,都是要耗费海量财货,不是世家,有谁撑得起这种消耗?” “这也就是南唐江湖数百年,唯有世家才出先天宗师的缘故了!” 听着盛虚讲述,青源眨巴着双眼,有些目瞪口呆,他却是没想到,原以为江湖中天资纵绝的先天宗师,到头来竟是家底的比拼。 “难道整个南唐几百年来就没有非世家的先天宗师出现吗?” “有!陈老太爷陈长生!” “……” …… 第27章 仙家遗址? 昌南以南,十万大山。 说是十万大山,实则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山岭,远不知其几千里也。 其内更是毒雾叠瘴,猛兽横行,至于人烟,近乎于无。 落日的余晖被高大蔽日的树木枝叶挡住,只依稀撒下斑斑点点昏暗的光线。 在这近乎于黑夜的环境中,一袭红衣穿梭于密林中,枯木腐叶被踩的哗哗作响。 忽然间,高处茂密的枝叶中,窜出一个黑影,猛然朝下方那袭红衣扑去。 眼见着黑影锋利带着寒光的爪牙便要划破那红衣的脖颈。 可就在这一刻,不知从何角度突兀出现一点寒芒,登时刺中黑影,锋利的枪尖沿着黑色豹猫柔软的下腹贯穿了进去,自肩胛中央的脊椎透体而出。 仅是这一下,不过三两呼吸功夫,这头在方圆数里之地作威作福的黑色豹猫便没了声息。 “呼~这十万大山不愧是险恶之地,又来一头找死的大猫。” 陈玄薇望着这头毛皮纯黑的黑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来到十万大山已经接近一月时间,走遍方圆数百座山岭,其间受到猛兽袭击近乎百数,也就是自己是个先天宗师,有着先天灵觉示警。 换做一流高手过来,怕挨不了几次便会被活活耗死。 可即便是如此,陈玄薇也未找到父亲陈长生所说的仙家遗址。 而陈长生所说的仙家遗址,则是陈长生近期在重新梳理青云山那修仙者残存记忆时发现的。 青茅宗宗主,也就是当初陈长生在青云山斩杀的那名修仙者的记忆中,距现今昌南百八十里的十万大山内,有一处金丹大宗遗址。 且记忆中,这个金丹宗门不同于其他小宗门以及散修家族进行沉眠,反而是在在灵衰之前,一夜消失,只余下空荡荡的山门。 这件事情当时在整个修仙界都引起轰动,不少绝望的小宗修仙者以及散修们都前往探查,青茅宗宗主也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除了在那金丹大宗山门外围搜刮到一些价值不高的宝物外,众多修仙者都在那山门核心的金丹大阵面前吃了瘪。 于是乎,青茅宗宗主便对此事耿耿于怀,觉得那金丹大阵内肯定有事关灵衰之密的信息。 在得知了这些记忆后,陈长生同样对所谓的灵衰之密大感兴趣,且现如今距当初灵衰已有千年之久,哪怕是金丹大阵,在无人主持的情况下,历经千年时光,现如今也该化为湮粉了。 于是乎便让陈玄薇前来探查,期盼能寻找到一些信息。 只是,现在看来,结果实在不如人意。 “诶~父亲所说的仙家遗址到底在何处呢?” 望着天色渐暗,陈玄薇有些无奈,只得长叹一声,停下探查的举动,随意将黑色豹猫大腿割了下来,寻了个山洞安营扎寨起来。 …… 逼仄狭小的山洞内,一簇火光将整片岩壁映射的通红。 火堆上面还用木棍架着一根半尺长的兽腿,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的冒着油花。 看这根黑豹腿烤的差不多了,陈玄薇随意的往上面撒了些调料,便将其送入口中。 滋味不算好,也就勉强能咽下口,但陈玄薇却没什么挑剔的。 毕竟深入十万大山近一个月,要是娇气的话那即便她是先天宗师,怕也要饿死不可。 方才吃完,刚打算休憩。 却不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且穿透力极强的兽吼,这股兽吼与她这一个月以来听到的豺狼虎豹声音完全不同,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韵味。 陈玄薇当即皱眉,默默的将身旁的‘玄薇枪’握紧,身形几个轻跃,便窜出山洞,趁着夜色而行,往声音来源而去。 非是她好奇心过重,而是先天灵觉隐隐有所感应,这趟十万大山之行的目的想要完成,怕是要落到这声音上。 夜色深邃,红衣被重重暮色掩盖。 不多时,陈玄薇便朝着兽吼方向远行了数里。 只是,只差一步就要寻到那发出奇异兽吼的一刻,陈玄薇突然止住了脚步,双目死死的盯住远处那几道疾行的光影,嘴中发出无声的呢喃:“这里,怎么会有修仙者?” 只见不远处,两名修仙者时不时用手指掐诀,以极快的速度追逐着一只半丈大小,毛皮在月光下发出淡淡辉光的妖狐。 见此情形,陈玄薇不动声色,运使身法不远不近的缀在两人一狐后边。 许是距离足够近,亦或者她身为先天宗师体魄足够强。 在追逐的过程中,陈玄薇隐约能听到云梦泽,以及金丹,天狐几个字眼。 这更让她确信,这两位莫名出现在此地的修仙者,或许与父亲所说的仙家遗址大有关联。 …… “程兄,这灵狐当真能帮我等寻到昔日云梦泽洞天的入口吗?” 奔袭过程中,一名身穿灰袍的老道向同伴问道。 只见那名姓程的同伴听了问话,却是满脸恨恨之色,咬牙切齿答道: “当然!张道友,别忘了,我曾经也是雾华宗的内门弟子,要不是当初在外游历,说不定此刻我早就入了上宗洞天,哪还会遭受灵衰,自囚于墓之苦!” 说来这程姓修士也是可怜,当初他身为金丹大宗弟子,灵衰前一次外出游历夺紫府机缘不成,结果再度赶回宗门时,却发现全宗上下数千同门皆尽消失不见。 只余他一人留在逐渐灵衰的修仙界苦熬。 这等倒霉,这等痛苦天下又有几人知晓? 好在,程姓修士身为金丹大宗嫡传弟子,天资纵横不说,更是知晓不少修仙界中的隐秘,调查多年,终于查出自家宗门之上还有上宗。 那等存在至少是开辟洞天,可与世长存的势力。 自家雾华宗门人很有可能就是被接到了洞天之内,以应对灵衰。 而前往洞天的通道,大概就是昔日宗门内那处金丹大阵所在。 可即使知道通道可能就在宗门内,程姓修士也无可奈何,因为金丹大阵实在不是他这个筑基修士能够破解的。 无奈之下,灵衰最后二三十年,程姓修士也只能像其他散修一般游荡世间,最后自囚于墓,静待修行盛世再临。 想到这,莫名的愤怨之情便从程姓修士胸口涌出,令他不由暗自悲呛: 他幼年修仙,拜入大宗,天之骄子,结果一朝不慎,被宗门抛弃,落得如今这地步,沉眠千载如朽木! 只是此次寻访昔日上宗洞天,却并非是为了再续道途…… 第28章 洞天通道 听了程姓修士的回答,灰袍老道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 “程兄啊,非是贫道不信您啊,实在是如今沉眠千载,我等耗费寿元实在太过,若是此次破阵不成,寻不到洞天,那便再无机会等待修仙盛世降临了啊!” “哼!这你大可放心,我程某之所以敢如此笃定,那是因为前面那只妖狐乃是昔日云梦泽中少有的狐属异种——天狐。” “千年前,我雾华宗内正好有一只金丹境的六尾天狐,想来这只小狐狸便是昔日那头护宗灵狐的后裔,且这只狐狸能在灵衰中修至纳灵境,说明定是寻到了灵机旺盛的宝穴。” “而在这方圆数百里内,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洞天通道灵机更盛?” “再说了,要不是因为张道友你精通阵法,或许在开启洞天通道的过程中有奇用,今日也轮不到你跟我过来赚得这泼天的机缘!” “哼哼!也不想想,这可是洞天!” 说完,程姓修士便不再言语。 只是这一番话下来显然是打消了灰袍老道心中的疑虑,只见灰袍老道长笑一声道:“既是如此,那就谢过程兄了。” 说到这,又唏嘘道:“洞天呐,想他们那些通天大宗子弟是何等好福气,各种顶尖法决神通任取不说,到了灵衰末法之际还能躲入洞天,继续修行,当真令人羡煞啊!” 只是,这些感叹却未引起程姓修士的共鸣,反而让他脸色难看至极。 因为,他本也可以拥有这等待遇,只可惜机缘巧合下却成了弃子…… 许是看到程姓修士脸上的难看,灰袍老道联想到他的出身,心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便讪讪一笑,再也不言语,只是闷头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坠在白狐后边。 而后兜兜转转半个夜晚,三人一狐竟是再没发出什么声响。 …… 及至拂晓,晨曦微露。 那灵狐许是灵力不支,亦或者是前面被伤的有些严重,此刻逃遁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张程两位修士见状,心中一动,追击的速度不减反增,不过片刻功夫,两人便追着白狐来到一处被四面荒山包围的幽谷。 灰袍老道停下步子,微微闭目感受到山谷内充沛异常的灵机,片刻后便发出畅快的笑声:“程兄,果然如你所料,这畜生最终还是忍不住,打算回老巢养伤啊!” “那是自然,畜生就是畜生,哪怕开了智也只不过是一时聪慧罢了,与人相比还差上十万八千里呢!” 说完,两人齐齐的望向山谷底部那片遗迹,双眼皆是闪烁着渴望。 而原先那头白色灵狐早就是开了智,现今更是少见的纳灵境妖物,自然也明白一直追杀自己的两人今日是断然不会放过自己的。 身体缩在一座残破大殿前,龇牙咧嘴,同样摆出一副拼死一搏的架势。 只是,程姓修士与灰袍老道毕竟都是曾经的筑基境修士,哪里会在意一只小小纳灵境妖狐的临死反扑呢? 甚至于前一夜光追不杀也只不过是想让这只小狐狸带路,帮他们寻到昔日雾华宗的山门之地罢了。 只见程姓修士右手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一串铃铛法器便凭空出现,轻微摇动几下。 那只白狐周围便突然出现大量由灵机凝聚而成的透明钢针,刹那间便将白狐凝聚的妖气护盾击破,让那洁白的毛皮上渗出斑驳的殷红。 仅是这一击,白狐便近乎垂死。 望着程姓修士这一招,灰袍老道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出声恭维道:“程兄这手法诀当真是未能非凡啊,贫道真是望尘莫及……” 同时在心中感慨万分。 现在是灵衰大世,他与程姓修士如今的法力都衰退到了练气境,可同为练气,实力却大不相同,至少他自己断然是无法那么轻易就将同为练气等级的纳灵妖狐一招重伤的。 想到这,心里也不免泛起了一丝警惕,只是望着那奄奄一息的白狐,眼中的警惕转瞬又被贪婪取代: “程兄,现如今宝药难寻,这纳灵灵狐一身精血少说能熬上三五枚培血丹,你看……” 听闻这话,程姓修士微微皱眉,撇了一眼灰袍老道,心中对他这种小家子气的举动很是不屑,只是待会破阵还得用上此人,于是随意摆了摆手道:“张道友自取便是!” 灰袍老道闻言大喜,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他自然看得出程姓修士对自己很看不上眼,不过像他这等在修仙界摸爬滚打百余年的老油条来说。 些许面子屁都算不上。 反而是那些蝇头小利才是最关键的。 哪怕是这次受邀而来破阵寻找洞天通道,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毕竟开启所谓的洞天通道几率实在太小,与其期盼一步登天,不如靠程姓修士这个实力强劲的大宗弟子,多混点好处。 想到这,灰袍老道便火急火燎的上前,就要趁着白狐将亡未亡之际取其精血。 只是,在两人刚靠近残破大殿,灰袍老道取出玉瓶的刹那。 只见原本垂死的白狐,此刻却突然转头望向两人,灵动的眸子中闪烁过一丝狡猾残忍之色。 这个眼神登时让灰袍老道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就要身形爆退。 同时口中爆喝一声:“孽畜!” 只是,反应再快,也快不过纳灵妖物妖丹飞遁的速度。 只见白狐口中突兀出现一枚拇指大小,散发光亮的珠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残破大殿中央香案撞去。 两者接触的刹那,发出轰然一声巨响,这一响仿佛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一般。 原本环绕整个山谷的几座荒山此刻都震动起来,剧烈的震动将荒山上的树木泥石震落,化为洪流,直往山谷袭来。 天威若此,岂是两个小小的修士可抵挡的? 连在远处窥伺的陈玄薇,同样受到波及,几人霎时间被掩埋,唯有将要气绝的灵狐,灵动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 ……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陈玄薇才从黑暗中清醒过来,一醒来便感受到体内气机混沌,连忙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瓶,吞下丹药盘膝疗养。 又是一段时间后,陈玄薇这才起身,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苦笑起来:“真没料到一时窥视竟也能遇到无妄之灾。” 说着,又望了望周遭满是人工开凿痕迹的地下通道,秀眉皱起:“这便是仙家遗址?” 第29章 百世碑异动 很显然,这般规模庞大,且开凿痕迹工整异常的地下通道群并非天然造物。 大概率是昔日修仙者动用法力筑就的。 想到这,又望了望上边被堵死的通道,陈玄薇便有些头疼。 此次父亲派自己来十万大山目的就是为了探查千年前修仙界灵衰前的真相,前边通过偷听那两名修仙者的对话,这个目的可谓是完成了大半。 现在最重要的却不是继续探查这处仙家遗址,而是将这些信息告知父亲。 可如今一次山崩,将自己带到不知何处,如今想要出去,或许也只能往前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陈玄薇也不再犹豫,随意将身上红衣破损处打上几个结,便拎着长枪往前方通道而去。 …… 不知往前行进了多久,前方通道两侧墙壁上开始出现大量壁画,陈玄薇取出夜明珠凑近细看。 却发现这些壁画中大都是描绘高修讲道,亦或者仙人伐妖的图案。 唯有极少数文字记载,可这些文字却大半残缺不堪,难以识别。 任凭陈玄薇仔细辨别,也只看出几个字眼。 “断道……道祖与诸纯阳议天地人三界……轮回……盛衰……” 才低声将这些字眼呢喃而出,陈玄薇便感到心底猛跳,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大恐怖在注视着自己,再往后竟是眼前一花,通道两侧一切花纹与文字都消散不见。 心中骇然,陈玄薇明白,自己怕是在机缘巧合下看见了什么当世不该看见的东西。 与此同时,千万里之外沉眠的陈长生也突兀从修行中惊醒过来。 香火神碑碑身剧颤,而后从陈长生原本铸成大半的香火金身中汲取大量香火紫气,整个意识空间也动荡起来。 陈长生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却不知自己这金手指到底在发什么疯。 竟然让自己接近两年的香火积蓄挥霍一空。 所幸,香火神碑异动也只不过持续了短短瞬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陈长生意识空间便再度恢复稳定,一如往常。 只是碑身上突然浮现几行大字: 百世飨香火,因果不沾身,耗香火金珠两枚,斩因果一道…… 陈长生眉头紧皱:“因果?” 香火神碑将自己带到这方世界已有七十余载了,还从未有过如此异动。 而碑身上写着的斩因果一道则是让陈长生更为警惕,毕竟这方天地可是曾经有过辉煌的修仙文明,哪怕现在经历了千年的灵衰,陈长生也不敢小觑这方天地。 连筑基练气境的下层修士都能依托阵法沉眠,熬过千年时光静待灵机复苏,更何况那些寿元悠久的高境修士呢? 指不定就有一些高境界修士窝在哪个偏僻的角落,注视着世间。 或许方才香火神碑的异动,就是被哪个高境修士注意到了,而神碑有灵,自动消耗香火遮蔽天机,斩断因果。 思来想去,陈长生也就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最大。 只是,自己做了什么,怎么会莫名其妙被高境修仙者注视到呢? …… 十万大山,雾华宗遗迹内。 陈玄薇仿佛愣住了一般,呆立在原地,上一刻还在为先前看到的文字壁画震惊,下一刻这些记忆便从脑海中消散,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咦?我才清醒怎么就走到这里了?” 记忆还停留在刚刚苏醒的时刻,陈玄薇望着周围越来越宽广的通道,心中疑惑。 刚要回想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一道寒光突兀从暗处朝陈玄薇疾射而来。 陈玄薇先天灵觉当即示警,来不及思索,手中玄薇枪下意识的提起,险之又险的躲过这道寒光的袭杀。 可躲过这道寒光,又有另一柄三寸飞剑自后方破空而来,阴险的直往陈玄薇后心袭来。 “混账!” 眼见长枪回撤格挡已然来不及了,陈玄薇一声爆喝!浑身的先天真气凝聚于后心,同时体魄尽量扭转躲避要害。 “嗤~” 一声轻响,飞剑虽然被浑厚的先天真气阻碍,没能径直贯穿陈玄薇后心,却也轨迹偏移下划破了她的肩胛,在上面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到了此时此刻,陈玄薇哪里还不知道,先前那两名被自己追踪的修仙者还未曾死去。 反倒是自己露了踪迹,被那两人暗中袭杀。 想到这,陈玄薇眼中煞气横生。 左右不过筑基修士罢了,又不是没杀过!在现今天地灵衰的情况下,至多恢复到练气水平,有何惧之? 一手玄薇枪附着先天真气,枪尖舞动,一时间阴险寒光与飞剑竟入不得陈玄薇周身三步之内。 “该死!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名先天武夫?” 程姓修士一边操控飞针袭杀,一边头疼不已。 方才他与灰袍老道刚调理完伤势,就发现有一名凡俗武者正在接近,且不知为何呆在原地发愣。 两人当即便起了动手排除隐患的心思,可没料到这一出手却捅了大篓子,那名凡俗武者女子竟然是一名少见的先天宗师。 一番袭杀也不过是让这名女子先天受了轻伤。 这下反倒成了他俩骑虎难下了。 毕竟如今尚在灵衰,两人纵使是昔日筑基,却也只能动用练气法力,一旦耗尽补充起来麻烦的很,哪里比得上先天武者气机不绝,先天真气生生不息呢? 而此刻灰袍老道更是脸色难看,他不像程姓修士那般不问世事。 相反,他一出世便在凡俗摸爬滚打过一番,对当今所谓的凡俗江湖有着深刻了解,在见到陈玄薇动用长枪防御的那一刻,便猜到了陈玄薇的身份。 且越斗心中越凉。 自己法力消耗过半,可眼前的陈玄薇除却一开始负伤外,后续气机竟是没有半点变化,一旦等到自己法力消耗殆尽,到时候谁是鱼肉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灰袍老道狠下心咬了咬牙,再一次动用飞剑将陈玄薇身形逼退后,飞剑却不再攻击,反倒是遁回身边。 大喊几声:“玄薇仙子,误会!都是误会,我等愿以一桩大机缘赔罪!莫要再动手了,程兄,你也快快停手!” 只是,这骤然停下攻击除却给程姓修士增添大量压力外毫无用处。 听到这话,陈玄薇眉头微皱,可哪能凭他人一句话便冒着再被偷袭的风险呢?反倒是趁这个机会,身形几个纵跃逼近到了灰袍老道身前。 长枪如蛟龙,一个摆动龙头便向老道喉咙刺去。 灰袍老道见状,按捺住自己心底里出手防御的念头,竟是什么举动也不做,硬生生的闭上眼睛做出等死的姿态。 …… 第30章 给你们五日时间 “嗤~” 片刻过后,灰袍老道只感觉喉咙表面皮肤刺痛。 再一睁眼,却见一只冒着寒光的枪头抵住自己喉咙,刺破表面皮肤,隐隐有鲜血直流。 但灰袍老道却是明白,自己赌对了! 眼前的陈玄薇显然被自己口中的大机缘打动了。 想到这,灰袍老道刚想继续开口,却不料陈玄薇手中的长枪一个下探,枪尖便浅浅的刺入灰袍老道丹田,一道凌厉的先天真气顿时将老道丹田包裹。 只需陈玄薇一个念头激发,老道便会被先天真气撕裂丹田,爆体而亡。 到了这一步,陈玄薇才放过灰袍老道。 但手中玄薇枪却并未结束舞动,反而是一个转身朝程姓修士而去。 灰袍老道见状,心知眼前的陈玄薇是断然不会允许自己两人拥有反抗能力的,于是乎连忙大声喊道:“程兄,莫要抵抗,可活命矣!” 程姓修士脸色发黑,一边催动法决操控法器攻击,一边恶狠狠的望向灰袍老道,心里简直要气炸了。 他现在可真后悔当初怎么就昏了头,把灰袍老道邀请过来。 这等修士简直将修仙者的脸面丢了个干净! 面对一名凡俗先天竟要自己束手待擒,坐以待毙? 可心中再恨,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少了一个助力,他饶是曾经筑基巅峰的大宗弟子又能如何,在这种天地灵衰的情况下,拼消耗哪里拼得过一名先天后期的凡俗宗师? 不过盏茶功夫,程姓修士操控的透明钢针便突然间摇摇欲坠,攻击也变得虚弱无力起来。 显然是程姓修士气海法力已然接近枯竭。 陈玄薇见状,表情清冷,手中玄薇枪更是舞动的似一条蛟龙,一个猛抽便将那套钢针法器打落在地,而后程姓修士也落得与灰袍老道一样的下场。 丹田周围,满是凌厉的先天真气。 而此时,灰袍老道还语重心长教训起他来:“程兄啊,早就说了放弃抵抗,不然何至于受这等罪过?” 此话一出,程姓修士更是脑门青筋暴起,手指指着灰袍老道微颤,一时间竟被气得说不出半句言语。 陈玄薇此刻,望着灰袍老道的眼神也是颇为古怪。 不论是昌南群仙墓,亦或者是其他地方被挖掘而出的仙人都是用蔑视的目光看待凡人的,还从未出现过像老道这般能屈能伸的人物。 许是感受到陈玄薇古怪的目光,老道也是有些尴尬的转头,轻咳几声道:“玄薇仙子,方才真是误会,我等一时不察误以为仙子您怀有恶意,这才贸然出手,多有得罪了。” 说到这,又顿了顿继续讪笑道:“仙子,您看这误会解了,是不能能放过我等一马,正好此地有一方大机缘,我等用机缘相报如何?” “机缘?” 陈玄薇清冷以对,微微摇头:“你们之前所说的洞天通道吗?” “这……” 灰袍老道与程姓修士相视一眼,俱是脸色大变。 到了此刻,他们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的陈玄薇竟然早早就跟踪了他们,并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见两个修士之间无声。 陈玄薇这才继续道:“我身无灵窍,对你等口中的大机缘并不感兴趣,现在我只想知道怎么从此处离开?” 相较于所谓的洞天,陈玄薇更想将此地发生的事情传回给父亲。 毕竟,她总感觉这次经历委实有些古怪,特别是自己记忆中貌似缺失了一部分,这种怪事还是需要让父亲知晓才好。 “仙子当真不要仙缘不成?要知道洞天之内或许有通天大能,能令凡俗生灵窍,若是得了机缘,仙子或许亦可走上修仙之路,长生久视啊!” 老道显然不死心,为了活命继续用话语诱惑陈玄薇。 只是,老道哪里知道,若是陈玄薇有修道之心早都使用父亲给的香火金珠修行仙法了,哪还需要等到今日? 想到这,陈玄薇轻轻瞥了一眼老道:“说完了吗?若是寻不出出去的道路,那你俩可就无用了!” 说完,玄薇枪便作势前探,欲要了结两性命。 灰袍老道当即傻眼,心知碰上个油盐不进的难缠人物,现如今打又打不过,骗又骗不了,急的树皮似的老脸上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滴落。 “等等!” 就在玄薇枪就要插入灰袍老道喉咙的刹那,旁边的程姓修士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声了。 “想要出去便不要杀他!我知道出去的方法!” 说实在的,程姓修士真想就这么看着坑人的老道就这么死去,可说到底,接下来破解阵法还缺不了老道参与,只得出言挽救。 枪尖止在咽喉半寸之处。 陈玄薇皱着眉头望着程姓修士,冷声道:“当真?” “骗你作甚,此地是雾华宗宗门所在,我昔日便是雾华宗内门弟子,出去的方法自然知晓,可你若是杀了他,断了我我打开洞天通道的路,那你便自己慢慢找吧!” 说完,程姓修士便闭嘴再不言语。 而此刻灰袍老道也知自己貌似得了生机,连连道:“程兄说的对,若是仙子你想要出去,说不定还需要老道我帮忙破阵,不若仙子放我一马。可好?” 陈玄薇望着两个修士,暗自思索。 片刻后,冷声道:“五日!” “给你们五日时间,若是找不出出口,那我便自己找……” 说完,便将玄薇枪收回,只是留在两个修士丹田处的先天真气却没有撤掉,反倒是又往里面注入了几道。 五日时间,就是底线! 这个时间也是陈玄薇暗自推算过自己携带的食物消耗后才得出的结果。 毕竟,先天宗师虽然战斗起来耐力十足,比练气修士强上不止一分半点,可唯独有一点那是远远比不上炼气士们。 那就是对食物的依赖。 越是武道实力强悍,对血肉食物的需求便越大,一旦长时间断了食物摄入,势必会实力衰弱。 而炼气士们反倒不一样,身体虽然相较于武者较为孱弱,可炼气士却可以吸纳天地灵机,再佐以辟谷丹这种丹药,便可长长期摆脱食物依赖。 定下这五日时间,便是陈玄薇能依靠食物储备,维持巅峰状态能够压制两名修仙者的时间。 过了这个时间便有形势逆转之危。 因此,五日不成,两修必死! …… 第31章 清河柳氏 漕河,亦称文帝河。 于三百多年前文帝下令建造,以南方江州为始,中接洛城,北连青、淮、通三州之地,直至盛京。 实为天下沟通南北,系万民生计之重器。 清河城外三十里漕运码头里,以往日子里都是万帆竞流,热闹非凡。 可今日,成百上千的舟帆却乖巧的停靠在运河两侧,无论是漕工渔头,皆尽盯着运河中央那艘挂着陈字旗帜的楼船,为其让出一条通道。 而码头之上,也一早就被清空。 柳玉松领着家中半数子弟,一大早便来到清河码头上迎接姻亲陈家。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柳玉松望着那艘数十丈长短的楼船,眼中止不住泛起笑意。 作为南唐十二姓清河柳氏的柳家三爷,他这辈子文不成武不就,但唯独有一点让他最是自豪。 那便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柳家自三十年前有一位嫡女嫁给陈家太爷做续弦后,便与南唐武林第一世家陈家结成了姻亲,关系紧密自是不用多说。 可在之后,柳家想要与陈家再结姻亲,亲上加亲之时,却发现陈家嫡系子嗣单薄,不是年长早早有了婚约,就是年纪过小还未到婚配的年龄。 直到八年前,他带着自己还不到十岁的女儿柳如芊前往洛城为陈老爷子祝寿时。 女儿当场被陈老爷子看中,定下嫡亲孙媳的名分。 也就是说,再有二三年,他柳老三便能成为陈家大房嫡长子的岳丈,这是何等的好身份? 且未来乃是修行大世,自家女儿更是检测出身具灵窍,女婿亦是如此。 因此,自家女婿未来注定是陈家执掌大权的家主。 如此一想,自家女婿途径清河,他柳老三摆出这等大阵仗迎接也显得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柳玉松得意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四弟,俗务处理的再好也比不过命好! 而柳家四爷柳玉河似乎是察觉到了柳玉松的眼光,面无表情,心底却是不得不承认,命好当真比一切努力都重要。 毕竟他柳玉河与柳玉松二人都是庶出,自己兢兢业业为家族处理庶务几十年,到头来还没有老三嫁个女儿来的地位高。 命道,当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只是,两兄弟之间的较劲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待到陈家楼船靠岸后,两兄弟都不约而同的堆起和煦的笑容,起身迎接。 “哈哈哈!玄仁贤弟,你我数年未见,今日一见玄仁安康依旧,方才了却一桩心事啊!” “玉松兄说笑了,弟养尊处优,若是还病体缠身那真要被我兄长骂的狠了,倒是玉松兄您风采依旧啊!哦,还有玉河兄……” 柳玉松与陈玄仁几人寒暄完。 柳玉松便用灼灼的目光望着一袭儒士白袍的,器宇轩昂的陈宇皓,眼中止不住的满意:“这便是陈家麒麟儿,我那贤婿?” “呵呵,宇皓,还不见过你老丈人?” 看着自己大侄子脸上的拘谨,陈玄仁也是忍不住心中的玩笑之心,狭促道。 陈宇皓无奈的望了望四叔陈玄仁,没有接话,只是朝柳玉松与柳玉河行了一个晚辈礼: “晚辈宇皓,见过两位叔父。” 而后又在柳玉河的提醒下一一与柳家三代见礼。 就这样,一行人就这般占了清河码头最繁忙的时间地段,寒暄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而后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往清河城外柳氏庄园而去。 也是待陈柳两姓人离开后,拥堵的漕运这才慢慢恢复畅通。 直到现在,望着这一幕的小青源方才晓得师父前几日给自己说的天下,是世家的天下是何等含义。 …… 及至深夜,张灯结彩热闹了一整天的柳氏庄园这才安静下来。 陈玄仁与陈宇皓此刻正恭敬的待在一处厅房内,望着眼前身着文士服饰的老者柳三青。 两人这次来柳家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姻亲走动,而是为半月以后盛京的求仙大典而来。 只是,此刻柳家太爷柳三青端着清茶,边喝边望着两人,眉间的忧虑却是毫不掩饰:“玄仁,你家大哥为何不让你小弟前来,亦或者你家大姊前来啊?” “此次前往盛京,不出意外便是龙潭虎穴,你家若无宗师坐镇,实在难以威慑宵小啊!” 听了这话,陈玄仁望了望侄子陈宇皓,正要说话。 可陈宇皓却抢答道:“禀老太爷,我姑姑早日远行未归,而我小叔亦是身负重担不好轻动,这才让我与四叔过来,至于我家此行无宗师级数坐镇那倒不必担忧。” 说着,陈宇皓目光越过柳老太爷,直直的盯着柳老太爷身后的屏风,继续道:“晚辈前些日子修道偶有小得,将将破了练气关卡,想来倒也勉强够用了。” 此话一出,柳老太爷脸色当即微变。 而他身后屏风里更是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当今灵衰大世,竟有当世之人能在一年半载之内入得练气?” 只见那人影身着古朴道袍,白发皓首,仙风道骨,一看就不是当代之人,显然是一位受掘仙墓风波影响,被迫出世的古代修仙者。 不过,哪怕此人突兀出现,陈玄仁与陈宇皓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半点异色。 事实上,当修行仙法大潮降临的时候,凡俗合流之势已经势不可挡,要不然南唐十二姓子嗣也不会不约而同的开始修行仙法。 而这次众世家合力入盛京,打算破坏元景帝的求仙大典。 也不是名义上所说的阻止仙凡合流,而是阻止南唐皇室崛起,毕竟一个凡俗王朝皇室,名义上能调动的资源可比其余十二世家多上太多了。 若不趁南唐皇室还未大规模与沉眠修仙者达成合作的时机阻止,怕是不出十载,世家大族们就会被压制进尘埃。 一切皆是利益使然! “不知这位是?” 陈宇皓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一副得道高人风范的道人,问道。 “贫道道号单一个枫字,见过陈道友。” 许是见到如今与自己一般境界的人,枫道人也是放下往日的傲气,颇为和善的问好。 此时柳老太爷也补充道:“枫仙长乃是我柳家供奉,暂且教我柳家子弟习仙法。” 说着,柳老太爷也放下先前的担忧,继续道: “如此一来,你家也算有先天级数坐镇了,只是炼气士毕竟不比先天宗师来的稳当,到时候皓儿你还当谨慎行事,若有不谐,寻你大伯便是!” 第32章 所谓划算! 柳老太爷所说的大伯,自然是他的大儿子,如今柳家执掌家族大权的先天宗师柳玉江。 而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觉得陈宇皓能以如此年纪破入练气之境,未来道途不可限量,对于这位孙女婿起了拳拳爱护之心。 话里话外更是将名分彻底定下。 而陈宇皓虽然涉世未深,但毕竟有家中诸多长辈言传身教,对于柳老太爷话中的含义自然一清二楚,倒也不排斥。 反而恭敬低头答道:“爷爷说的是,皓儿定不敢忘。” 此话一出,柳老太爷当即哈哈大笑,显然心情不赖,心中也是起了逗弄晚辈之心: “那明日你要不要去看望看望如芊那小丫头?正好教教她修行?” 这话登时又让陈宇皓这个年轻人闹了个大红脸…… 此番过后,陈柳两家人谈话气氛显然又好上不少,接下来又聊了一些盛京之行的细节后,及至深夜,两方人才分开休憩。 …… 待陈玄仁陈宇皓两叔侄走后,柳老太爷才放下手中茶杯,原本脸上和煦的表情一变,凝重无比,沉声对枫道人问道: “枫仙长,您看此子如何?” 枫道人紧皱眉头,长抚白须,他自知晓柳老太爷问的是陈宇皓。 沉默片刻后方才答道:“贫道观此子修道已有数载,非近些年日才开始修行,倒也算不上天资绝顶,然观其气凝炼,亦非药石之力强行提升。” “显然此子修行的仙法品阶不低,根基深厚,只能说道途长远,绝非柳家二三子可以比拟……” “已修行数载吗?” 柳老太爷沉默半晌,而后长叹一声。 “青云山,陈长生,长生一剑呐,我柳三青到底是远不如你啊!呵呵,现在连孙辈都比不上!当真可笑!” 到了此刻,柳老太爷哪里还会猜不到陈家开始修行之日远早于其他世家呢? 许是看出柳老太爷的不甘与惆怅,枫道人微微皱眉,轻声道:“既然如此,需要贫道在后面动些手脚吗?此子毕竟才将将突破练气,道法神通未成,现在动手除去,倒也不算难。” 听到这话,柳老太爷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枫道人,而后摇头道:“何至于此?我柳三青可无那般心气,左右不过是些许不甘罢了,可纵观南唐十二姓,哪个老骨头不是被他陈长生压得死死的?” “我柳三青能做他陈长生的亲家,凭的便是不贪心,动手脚害我孙女婿作甚?不!我反倒要仙长你尽量出手护持于他,陈家便是再昌盛十年百年,最难受的也不会是我清河柳氏!哈哈哈……” …… 而在另一处,柳家为陈玄仁叔侄二人准备的院落中。 陈玄仁正细心叮嘱陈宇皓:“皓儿,这次入盛京,你我万万当心,毕竟眼下看来恐怕除我家外,其余世家都会派遣先天与练气修仙者同行。” “你虽入得练气,然法术神通定然比不上那群复苏的修仙者,若真有机缘能夺则夺,不能夺便让,此次一行最重要的却非夺取机缘,而是破坏南唐皇室仙凡合流之势罢了。” “另一个则是看你能否借此机会,晋为先天,除这二者外,其余皆可让!” 陈宇皓闻言,亦是点头。 当初父亲出乎意料的同意自己主持求仙大典一事,自己还道这事父亲同意的太过轻易了,可到后来父亲又让四叔与自己同行。 这才让陈宇皓明白父亲到底是何用意。 其一便是历练心境,看看能否有机会晋为先天,其二便是想让自己多学学四叔打理庶务的能力。 想到这,陈宇皓也不再犹豫,将对于此次求仙大典一行的疑问问了出来:“四叔,我看除我家外,其他世家家中也都与沉眠修仙者有了合作。” “为何都对南唐皇室这次求仙大典反应这般大?” “因为利益!” 陈玄仁果断回答道:“皓儿,你看事还需长远些。” “你应当明白,如今虽说这个天下依旧是我等南唐十二姓世家掌控,可未来数十年后仙法昌盛已是势不可挡。” “要不然我等世家也不至于皆尽由武转仙了。” “然修仙昌盛降临也非一朝一夕,在此期间,整个天下便是一锅好肉,十二世家乃至沉眠修仙者都需在这个锅中取食。” “别看我陈家修仙之日比其他世家早上三年,占尽先机,可说到底不过是我家先手抢下一块肥美的肉罢了,其他世家就是在意,也不至于做过分之举。” “但元景帝举办求仙大典则是不然,一旦让他做成,真纳天下数百上千沉眠修仙者入朝,那他便是将这天下的修仙先机连锅带肉齐齐端了。” “若是他南唐皇室真有这盖压天下的能耐倒也罢了,可他没有这能耐,那就是找死!我等世家如何能忍?” “可是,四叔!” 陈宇皓闻言,皱眉继续问道:“南唐皇室也并非没有姻亲世家,无论是台州澹台氏,亦或者是陇西李氏,都向来亲近皇室。若是南唐皇室纵横有术,我等还能坏了求仙大典吗?” 陈玄仁闻言,却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姻亲?” “姻亲算什么?柳老太爷说让柳家家主护着你,你真当柳氏就对你这女婿掏心掏肺不成?左右不过是对你动手不划算罢了!” “毕竟护佑你费不了多大气力,反倒能让你这个孙女婿对他柳家感恩,他日你主持我陈家大局之时,这些投入说不定就会以千百倍回报。” “皓儿,你可知昔日我才接手家中庶务,处置商行时,你爷爷是如何教我的?” “是划算!你爷爷从头到尾都在教我怎么做事最划算!划算两字才是处置庶务最关键之处!” 说到这,陈玄仁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冰寒:“哪怕是你父亲此次让你前来处置求仙大典,也不过划算两字!” 了了又重重道:“对家族最划算!” 陈宇皓闻言,脸色微动,眼中却没出现什么失落愤怨,反倒是隐隐有着笑意: “受家族供养十数年,如今能为家族挣得一个划算,我这一生也算划算!” 此话说出口,陈宇皓的心境关卡反倒隐隐有些松动。 游荡江湖近月有余,竟不如陈玄仁教给他的一番话来的作用大! 陈家子,哪个不是为家族求划算? …… 第33章 弟子程幸,请见上宗前辈 “程道友!还没寻到前往中心禁制的路线吗?” 阴冷黑暗的地下通道内,灰袍老道苦着脸,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同样脸色难看的程姓修士,时不时还把目光投向盘膝而坐,用长巾擦抹玄薇枪的陈玄薇。 原以为有雾华宗弟子程姓修士在场,不需多长时间便可寻找到遗迹中心禁制,并通过中心禁制的规划,找出出去的通道。 可如今四日时间过去,三人兜兜转转行走了不下数百里地,却是半点禁制的影子都没看到。 偌大一个仙家遗址,竟然全是空空如也的通道! 好一个该死的雾华宗! 到了这个时候,灰袍老道也不再顾忌程姓修士所谓的大宗弟子身份了。 “程道友,你我二人身家性命皆系于你,你若再寻不到地方……” 说着,灰袍老道又望了一眼陈玄薇,感受着体内丹田外那道凌厉的先天真气,恶狠狠道:“那你我二人可就死定了啊!” “我……” 程姓修士此刻亦是有些无奈,原以为此处地宫是当初宗门内的地脉修行之地,自己也来过数次,理当记得地宫布局。 可在地底转悠了好几天了,竟是一无所获! 想到这,他也忍不住骂道:“我怎知这千年来地宫被改成什么样子了?你我都快将这地底转遍了,半点特殊之处都没发现,所过之处皆是空空如也,我又能怎么办?” “那你……” “特殊之处?” 灰袍老道还想怒骂,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玄薇打断。 此刻,听了程姓修士所说的特殊之地,陈玄薇马上联想到了自己刚落入地宫时出现的古怪。 自己竟是平白消失了一段记忆。 若说特殊,唯有此处最为奇特了。 想到这,陈玄薇当即提起长枪,冷冷道:“都回去!” “回去?” 灰袍老道与程姓修士皆是一头雾水的互相对视,可转瞬两者目光都是一亮,心中大抵都猜测到了陈玄薇怕是发现了什么他俩没注意到的地方。 想到这,两人亦是立马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地下遗址四通八达,面积甚广,加上三人这几日来兜兜转转了数百里路,再度赶回三人初次对上之处花费了不少功夫。 “陈仙子?这里?” 望着几人曾经斗过的地点,程姓修士却是微微皱眉,此处在他看来与之前的通道也无特殊之处啊? “不是这里,继续往前走!” 陈玄薇却是在周围仔细摸索,辨别了一下方向后,立刻往当日自己过来的方向而去。 后边两人亦是带着满头疑惑跟上。 沿着通道走了约莫两里路,别说陈玄薇,就连灰袍老道和程姓修士都发现了此处的异常。 与之前相比,这里的通道显得狭窄了许多不说,灵机更是充沛! 而且,越往前走,几人越是能感受到灵觉受到干扰,显然是此处被布置了大量幻阵禁制! 几人心中都是一振,都明白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果不其然,又过了盏茶功夫,几人来到陈玄薇最初苏醒的地点,望着前方那处被坍塌堵塞的通道,几人都是默不作声上前清理了起来。 通道洞开,豁然开朗。 一处由几枚高大石柱构成的巨大殿堂出现在几人面前。 “找到了!” 灰袍老道狂喜,找到了地点便不必担心那陈玄薇引爆自己体内真气了,能活命,如何不是大喜事? 想到这,灰袍老道讪笑着望向陈玄薇道:“仙子,你看这地方找到了,这……” 灰袍老道边说边指了指自己腹部丹田。 只是,陈玄薇见状,只是似笑非笑,片刻后才幽幽道:“地方找到了,可出去的路呢?” “咳咳,仙子所言有理,贫道这就看看大阵,找出出去的通道出来。” 说着,灰袍老道便开始取出各式阵道法器,开始研究起来。 只是片刻后,灰袍老道却面露难色,转身道:“仙子,这禁制大阵虽然残破,然毕竟是金丹级数的禁制,历经千年尚有不小威能,怕是要花费大量灵石才可破阵啊!” “灵石?” 陈玄薇闻言眉头皱起,她不是修仙者,无法开启储物法器,即便是家中尚有大量灵石,此次也未带过来。 “我这有,你且拿去!” 正在陈玄薇为难之时,原本站在一旁的程姓修士却突兀出声,身前凭空出现大量颜色各异的透明晶石。 “这些可够?” “够了够了!” 灰袍老道见状,暗自咂舌,果然这大宗子弟就是豪富,轻松便能拿出大量灵石。 一边点头,一边收取使用,同时也不忘暗自里昧下几枚。 而陈玄薇此刻却暗自警惕起来,望着一脸坦然的程姓修士,手中持枪的右手不免握紧了几分。 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内,程姓修士表情却无半点变化,仿佛他当真就是为了破阵活命一般。 灰袍老道果然不愧是程姓修士精心挑选的阵法大师,随着灰袍老道将各种阵道法器放置于各处并用灵石催发后。 整个空间慢慢的涌出大量灵机,而围绕巍峨石柱的残破阵法也随之被激发。 一阵无形的波动席卷开来。 灰袍老道一边维持阵法禁制一边大声呐喊:“程道友,出去道路就在禁制破绽之处,你快去看看哪处禁制灵机最为薄弱!” 程姓修士闻言,眼神却是晦暗不定,没有半点寻找禁制破绽的举动。 反而猛然抬头望着如今被彻底激发的禁制,手中突然出现一枚玉符。 在灰袍老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往前几步彻底踏入大阵之中,高举玉符大声道: “雾华宗真传程幸,今日启上宗洞天……” 话音刚落,程姓修士手中玉符突然悬浮半空,而后射出道道迷蒙雾光,仿佛与禁制灵机彻底相融一般,以玉符为牵引,开始形成一个怪异漩涡。 “找死!” 陈玄薇望着这一幕,脸色冰寒,到了此刻这程姓修士无论有何谋划,都不是陈玄薇能够容忍下的。 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引爆留在两个修士体内丹田处的先天真气。 “啊!程小子!你敢误我!” 陈玄薇这一引爆真气,灰袍老道当即面色惨白,五窍流血,体内气机在一瞬间恢复巅峰,回到筑基之境。 然这种状态不过是无根浮萍,是以体内练气气海与筑基道基彻底损毁为代价催生的。 这二者被毁,此生再无望矣! 唯独此刻的程姓修士虽然同样受此重创,却不以为意,反倒勉力维持这种状态继续高声道: “弟子程幸,请见上宗前辈!” 第34章 两只小虫子! 陈玄薇眼神冰寒的望着气机暂时攀升至巅峰筑基的程姓修士,手中玄薇枪横立,犹如一条银龙,直冲而去。 无论程姓修士有何谋划,如今阻止他,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可说到底,陈玄薇还是低估了筑基巅峰修士的能耐。 踏空而立的程幸仅是分化出一道筑基法力,砸在玄薇枪上,便直接让陈玄薇倒飞而去。 陈玄薇猝不及防感受到如山般的重压,秀眉蹙起,口中溢出一丝殷红。 只是,轻易放弃怎是陈家子的作风? 放下手中玄薇枪,而后自腰间取出一柄三尺青锋。 她陈玄薇本不是剑客,然陈家却有剑道大宗师! 长生剑出鞘,凌厉剑气刹那间流转。 灰袍老道原本就万念俱灰,他虽说恨程幸乱来,导致他道基被毁,可说到底陈玄薇才是真正下手毁他道途之人,方才他还盼望着程幸杀了陈玄薇,而后程幸也气绝而亡呢。 可如今见了这柄剑意凌厉的长生一剑,脸色骇然,惊呼一声:“凡俗安有紫府道剑?” 而程幸望着长生一剑亦是脸色一变,要是往日里,在巅峰状态下对付一个手持紫府道剑的凡俗先天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不了避过道剑锋芒,直取先天首级。 可如今他一边要维持真传玉符,用以开启洞天通道,另一边还要动用法力,应对攻击。 自爆道基换来的巅峰状态也就这点时间,哪里够用。 在挨了两剑过后,终是受不了了,转头对看戏的灰袍老道大声喝骂道:“张道友,你若是真想以后道途尽毁,你就继续看戏吧!” “别忘了,若是开启洞天,里边上宗大能无数,说不定就有恢复道基之法。” 此话一出,原本恨恨盯着二人的灰袍老道此刻脸色骤变,阴晴不定。 犹豫片刻后终究是信了程幸,加入斗法。 毕竟,不管洞天通道能不能开启,亦或者开启以后自己重塑道基的机会有多么渺茫。 可眼下,这确实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只是如此一来,危险的便是陈玄薇了。 以一对二,即便是长生剑再过凌厉,但她本身毕竟只是一名宗师后期,跨一个大级别应对两个筑基巅峰修士着实太过勉强。 一时间竟是险象环生起来,身上一袭红衣此刻也出现道道伤痕。 到了此刻,陈玄薇明白,再硬撑下去的话毫无意义。 当又吃了一记灰袍老道的飞剑之后,陈玄薇作势倒飞而出,在数百丈之外停下站定。 只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再度起身而上,反倒是站定将长生剑归鞘。 不过,长生剑归鞘并不代表她彻底放弃,反倒是趁此机会不断积蓄剑意。 昔日陈长生蓄剑数十载,一剑破紫府,如今陈玄薇亦当可以蓄剑斩筑基。 原本程幸与灰袍老道想要追上去赶尽杀绝。 可妙就妙在这数百丈的距离。 两人一人要维持玉符,一人要维系阵法,皆是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陈玄薇在那里积蓄剑意。 感受到那柄三尺青锋不断攀升的凌厉剑意。 程幸与灰袍老道都是脸色惨白,心知若是真让陈玄薇将剑意积蓄至巅峰,到时候一剑之下,两人自毁道基换来的法力势必被斩个干净。 一旦境界跌落,两人俱是砧板鱼肉矣! 想到这,两者不约而同的取出原本储备的大量丹药灵物,一股脑的往口中塞。 力求尽快将洞天通道开启。 片刻后,真传玉符凝聚的漩涡变得越来越大,陡然间出现一道虚空大门。 两者见状,皆是大喜过望。 很显然,他们两个赌赢了! 而陈玄薇见状,却是心中一凉,恨恨咬了咬口中银牙,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 逃! 逃的越远越好! 至少要趁那两名修士状态不好,逃的远一些,而后借路程磨灭两修的法力,到时候哪怕真死在这里,也有机会反杀上一个! 而此刻,程幸与灰袍老道见到这一幕,却也没有追击。 毕竟相较于去杀一个凡俗先天,更重要的是进入洞天之内! 只是,两人想的倒是美妙,却全然忘记所谓洞天到底会不会接纳两者。 只见那处虚幻大门内,突兀传出一道恢弘声音:“咦?通道为何现在开启?是到了时间吗?” 听到这道声音,程幸脸色激动狂热,泣声高喊:“雾华宗真传晚辈,程幸,请见上宗前辈!” 话音刚落,门内却又有另一道女子声音响起:“不对啊!纯阳仙君有言,距开启之日尚有四十载年月。” 而后,门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那女子声音再起:“我道怎会出差错呢?原是有两只小虫子乱来啊!” “既是如此,还不快快将门外虫子去掉,万一被那群疯子察觉了,又要寻我云梦泽麻烦了!” 第一道男声响起,似乎颇为急切,好似全然没注意到门外程幸的呐喊。 反倒是在男声落下片刻后,门中突然伸出一根由灵机凝聚的巨大手指,真就像碾压虫子一般,随意的将满脸绝望的程幸与灰袍老道弹开。 动作看似温柔无力,可气机质量却超筑基不知多少个层次,仅是一击便将两人从巅峰状态打落下来,体内经脉道躯,尽数毁于一旦。 哪怕到了此刻,程幸犹自不愿相信自己谋划千载,等待千载所织就的归宗美梦竟然落空。 口中还在无声的呢喃:“雾华宗后辈程幸,请见上宗前辈,望前辈允我归宗……归宗……” 直至气绝的刹那,程幸双眼微闭,脸色满是欣喜,好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真回到了曾经的雾华宗一般,宗内有师父慈爱,同门友善,一切宛若千载前…… 灰袍老道先前倒是不像程幸那般,靠虚空大门过近,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 也许正是这个缘故,他虽然也是必死无疑,但却尚能支撑一时片刻。 满脸惨笑,望着逐渐收缩的洞天通道,又望着陈玄薇离去的方向,狂笑起来。 似乎在笑程幸不自量力,又仿佛是在笑自己这等筑基蝼蚁太过狂妄,揣测那等级数的大能心思,这才落得如今下场。 反倒不如遁逃的凡俗宗师陈玄薇,却是保上一命。 好一个洞天!好一个蝼蚁! …… 第35章 枪之一道,唯快不破 不远处,陈玄薇本来打算急速远遁。 可才遁走没多远,便听到后边传来的动静,连洞天里两道声音之间的对话也听的一清二楚。 再加上那灰袍老道临死前的悲呼,陈玄薇大抵明白了。 那两名修士谋划该是成了空,连性命都丢了。 只是,哪怕猜到了这些信息,她也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回去看看。 毕竟,若是洞天内的存在依旧注意着那处的话,自己回去便与送死无异。 可若是不回去,那自己怕是在此地待到死或许都没机会重见天日。 思索片刻后,陈玄薇终究是想明白了,与其在此地活活熬死,不如趁阵法尚存的时刻,拼上一拼,搏出一条生路来。 想到这,她再也不犹豫,一个转身便再度朝洞天通道而去。 方才便没远离,此刻只是几个呼吸便重新回到原点。 望着洞天通道外的景象,饶是陈玄薇早有预料,可真见到这残破混乱的景象还是有些咂舌。 只见原先几根通天石柱上边印着一道深深的巨大指痕。 而原先气机巅峰的程幸此刻却再也看不见影子,唯独遍地洒落的尸块让人明白这程幸的惨境。 至于原先那灰袍老道,此刻倒是身体尚且完好,只是脸色苍白七窍流血,气息全无。 “那两道声音到底是什么存在?” 望着这些景象,陈玄薇心中发寒,忍不住低声喃语。 只是,这个问题注定没人能告诉她答案了。 片刻后,陈玄薇收拾心神,打算先将程幸二人遗留的法器捡起,只是刚来到灰袍老道身边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仙子!老道能求您一件事吗?”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躺在一旁生死不知的灰袍老道。 只是这骤然发声却让陈玄薇心中一惊,手中玄薇枪当即便要补刀。 “别别别!仙子,我已活不了了,我知晓出去的路!” 话音刚落,原本直插灰袍老道咽喉的枪尖骤然停下。 望着寒光冷冽的枪尖,此刻的灰袍老道眼神中却没有恐惧,反倒尽是坦然。 “嗯?说!” “仙子,方才我确实找到了出去的通道,只是仙子你若是想要贫道告知,须得为贫道做一件事不可!” “嗤~” 回应他的却是刺入喉咙半寸的枪尖。 很显然,陈玄薇可没那个心思受他威胁! 只是,即便是枪尖入喉,灰袍老道脸上也没有任何恐惧,反倒是闭目坦然受死。 看着老道的表情,陈玄薇脸色虽然依旧冷漠,然而还是有所妥协。 “说!” 灰袍老道洒脱大笑,他又赌对了! “我张某修道百余载,不过勉强筑基,紫府无望,然一身阵道却也敢于低境称雄,今日遭逢此劫,所求不过是想让仙子你为我留下一份传承罢了。” 说罢,灰袍老道用尽最后的气机,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而后贴在额头,将此生阵道经验尽数拓印其中。 “只要仙子答应,贫道立刻为仙子指出出去道路!” 说完,便用笃定的眼神望着陈玄薇。 他明白,只要自己将这些话说出,那陈玄薇答应的几率便是无限大。 果不其然,陈玄薇听后,面无表情开口道:“你死于此地,我自会寻一陈家子弟修习你之阵法传承。” 灰袍老道阖然长笑:“哈哈哈。” “当是如此!” “以石柱为心,往东二十丈掘三丈,而后再往北直行,可遁出此地矣!” 说完,拓印着阵道传承的空白玉简登时飘落在陈玄薇之手,而后玄薇枪出,灰袍老道即断首。 入得仙宗遗址三人一狐,唯一人活也! …… 半个时辰后,距塌陷山谷约莫数里之外。 陈玄薇自一处水潭冒头。 感受着久违的阳光,陈玄薇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仙宗遗址所在,心中满是唏嘘。 这一行,给她的震撼委实太多了了些。 片刻过后,最后望了一眼群山,便一个纵身跃至树巅,打算彻底离开这十万大山。 只是,方才踩在枝桠上,陈玄薇眼中却是一花,好似看到天空中有一道人影闪过。 就在陈玄薇还在惊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的时候。 却见先前仙宗遗址所在上空,云雾搅动,刹那间凝成一只千丈脚掌,以盖天之势往下一踩。 原本围绕仙宗遗址而立的群山在这一刻尽数倒塌,那种堪比天威的动静令远在数里之外的陈玄薇站都站不稳,径直从树梢坠落。 只是,身体带来的疼痛远没有心中来的震撼大。 “这便是移山填海吗?” 陈玄薇眼中尽是骇然,她从未想过如今灵衰大世,外界为何会有能搬山填海之人。 可尚未等她消化完这令人震撼的一幕。 原先洞天通道中却传出一道贯彻云霄的怒骂:“该死!我等又未出世?你们这群疯子坏我通道作甚,欺我云梦泽无人乎?” 只是,这话音刚落,却又另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响起: “可笑!方才伸出手的是狗不成?再说,我便欺你又如何?再有下次,定斩你云梦泽洞虚!” 这道声音一出,洞天内再无声音传出,似是息事宁人起来。 此方十万大山,再度回归平静,唯有鸟兽仓皇。 而陈玄薇此刻亦是与寻常鸟兽一般,疯狂往十万大山之外逃去。 毕竟谁知道这等存在是什么性子,会不会将洞天通道开启一事算到他们入大阵的三人身上。 只是,还未等她逃离多远,眼前却突兀一花。 只听见耳边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小丫头,跑什么?又逃不掉!” 陈玄薇闻言,心中便是一寒。 心知在这等存在之下,再无遁逃机会,于是果断低头恭敬道:“前辈!” 只是,语气虽然恭敬,但陈玄薇握着玄薇枪的右手却是紧上三分,心中打定主意,若非死不可,多少也要刺上一枪,也算死的不亏! 而来人许是看出陈玄薇心中的想法,戏谑的声音再度自陈玄薇耳边响起:“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话音刚落,陈玄薇便惊骇的发现自己身体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连体内真气都如一潭死水,分毫调动不得。 此时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小丫头,剑不错,可惜枪法委实太差了些,长枪百兵之王可不是你这样用的。” 说罢,陈玄薇脑中意识仿佛爆炸一般,脑海中出现一片混沌画面,而在混沌之中,似有一点白光撕裂混沌虚空,直直的刺入陈玄薇意识之中。 陈玄薇意识当即陷入黑暗。 只是,在最后恍惚间,好似听到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枪之一道,唯快不破……” …… 第36章 风雨欲来 元景十八年秋。 越州地动,震千里之地。 有山民仓皇出山报官府,言地动之时有天倾一足,群山尽踏,似有仙人施移山之法。 越州州牧不敢怠也,急奏朝廷。 …… 盛京御书房中的元景帝有些魔怔了,一方面是这些日子修行不顺有些急躁,渴望早日依靠仙法延寿。 另一方面因为得了越州急报,听到有仙人能移山填海之能,心中惊惧。 这种不安感和渴望感是如此的强烈,好似心中锣鼓喧天。 元景帝死死的攥紧手中的奏折,手臂微微颤抖,平日里十分注意仪表威严的他此时却浑然未觉自己此刻的失态。 好半天,元景帝才冷静下来,将手中的奏折分发下去,待下方的祜木道人观看完后,方才发问: “国师,你看这越州州牧所报奏信,到底有几分可信?当世真有那般轻易便可移山之仙人吗?” 祜木道人看完手中奏折,一时间竟也失了神。 他祜木道人在灵衰前也是一紫府小宗门内长老,虽比不上那些大宗门弟子见多识广,可说到底比之散修来说,见闻还是强上不少。 可轻易一脚能踩踏群山,引发千里地动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金丹?元婴?亦或者是更高层次? 祜木道人也是不晓,只是知道千年以前他那紫府境界的宗主师父是远远做不到的。 曾经修仙界有这等存在吗? 当然有,可若是加上时间限制,换成当世有没有这等存在?若是有,那这千年灵衰又是为了什么? 祜木道人却是不敢再联想下去了,斟酌再三后才对御座上的元景帝答道:“越州所言是真是假贫道也无从知晓,但若说修仙者中有无能移山填海之人,想来大抵是有的,至于是否长存当世,贫道却是不敢笃定。” “所以修仙有成,的确可成仙神也?” 元景帝没理会祜木话语中的诸多语焉不详之处,反倒是死死的抓住修仙是否真能修到移山填海的层次这个问题不放。 “这……自然是可以的。” “如此便好!” 元景帝仿佛心中落下一块石头般,眼神中意味深长,轻声自喃。 下方太子愣愣的望着自己父亲脸上的表情,正所谓知子莫若父,可知父又岂不是莫若子呢? 元景帝的心思,许是他人猜不出来,可父子同心数十载的太子又岂能不知? 在这一刻,他行踪五味杂陈,心绪极为复杂。 “父皇……真的老了……” 而明白元景帝野心的却也不止太子一人,二皇子吴王,此刻的目光也是显得有些复杂,但很快便被一丝阴郁取代,而后表情归于平静。 “求仙大典……求仙大典……” 元景帝喃喃自语,微微颤抖的手将陛前放着的玉玺死死攥住,而后用狂热的眼神望着祜木道人道:“国师,暗中联络的仙师如今有几何?若是再算上几日后的大典,总计能召来多少仙师?” “这些仙师一年又能为朕结余多少血丹?” “这……” 祜木道人闻言,有些犹豫:“许是那些道友们心中尚有疑虑,到如今经贫道联络,愿意入朝为陛下效力者,仅有十又七八。” “至于大典过后又能招纳多少同道,则需看大典是否顺利……” “疑虑,还能有什么疑虑,我南唐朝廷富有二十余州,人口亿万,那些沉眠修仙者若是想挨到灵盛大世,又岂能绕过我南唐?” 元景帝神色威严,话语中尽是掩盖不住的怒意。 只是,话虽如此,可御书房内众人心里都明白,那些沉眠修仙者所疑虑的无外乎是世家,以及南唐朝廷到底有没有力量制衡他们。 毕竟依附朝廷是一个选择,依附世家同样是一个选择,若是发现朝廷和世家力量都不足以压制天下,那抢一块地盘,自立一方更是一件美事。 许是察觉自己有些过于急躁,元景帝也是立马反应过来,长呼一口气,将原本准备的说辞更改了一下: “呼……” “既是仙师们有所疑虑,那朕便将此次求仙大典办好,也好打消天下仙师们心中忧虑。” 说到这,元景帝望了望下方的两个儿子,沉声道: “太子!” “儿臣在!” “朕许你领右威卫兵权,领右威卫三营入京驻扎于皇城下,并许你调动京城兵马五司,行弹压不法之事?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儿臣明白!” 太子得了兵权,还不待兴奋,却听元景帝又道: “吴王!” “儿臣在。” “与你大哥同例,你领左威卫三营,扎营外城,同领锦衣卫,弹压外城江湖士,你可做得好?” 原本见太子得了兵权,心中忧虑的吴王猛然被大饼砸中。 原本储君之争,吴王远不比太子根基深厚,如今却与太子同时拿到兵权,几乎是立于同一起跑线中,岂是一个惊喜能讲的明白? 当下便是脸色涨红,连忙点头: “儿臣必不负父皇期望!” 元景帝望着下方两个儿子各异的神色,眼中生出一股晦涩的笑意。 这天下世家势大又如何,天下事,权衡势! 正如下方自己的两个儿子,左右不过是平衡之道罢了。 世家亦不是铁板一块,只要自己让渡的利益足够大,未必不能拉拢几个世家站到自己这边,至少皇家姻亲,台州澹台氏与陇西李氏自己有拉拢的把握。 当然,与两个儿子虽然掌握兵权,但皇城之内却依旧是自己牢牢掌控一样。 利益可以让渡,但核心却必须保证拿在自己手中。 这才不至于为他人作嫁衣…… …… 就在左右威卫紧急被调动到盛京城内,引起城内百姓官吏一片猜测,人心惶惶的当日。 台州澹台氏,陇西李氏,江州谢氏以及七玄门等世家中人的身影频繁出入大内宫廷。 这等景象,自然引起其余世家注意,一时间给本就不怎么紧密的世家联盟蒙上了一层阴影。 …… 只是,在此之后,原本盛京城内因求仙大典而出现的各种奇人异事,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连续热闹了大半个月的盛京城突然之间就冷清了下来。 只是,所有人都知晓。 风雨欲来! …… 第37章 盛京招仙台 同样都是繁华,可盛京的繁华却与天下通衢的洛城并不相同。 盛京的繁华更像是用达官显贵奢华用度织就的美梦,好似与盛京三十万户平头老百姓无半点关系。 不过,也许是上个月元景帝那则求仙诏令的缘故。 此时的盛京城内却是莫名多了一股浮躁的氛围,现如今京城的酒肆茶楼内,少不了桀骜不驯的江湖游侠与衣着古朴的年老道士。 陈宇皓难得外出一趟,方才在盛京城内逛了一圈,刚想打道回府,却突兀发现前方一处酒楼前被立了个台子,台子被乌泱泱的人群包围。 台上立着一张大大的告示,旁边还有一名身着青灰色官袍,面白无须的内廷宦官在一边大声讲解: “今圣上有感世间多灾多难,欲广纳天下仙师为朝廷效力,特此立下招仙台,诸位若是身具道行,又愿意为万民效力者,皆可上招仙台一试。” “若能过得了招仙台这关,便可参与五日后朝廷举办的求仙大典,届时受圣上册封,立为天师,荣华富贵,灵丹妙药享不尽矣……” “招仙台?” 陈宇皓见状,暗自皱眉嘀咕。 略一思索便猜出这是元景帝为了初步筛选修仙者弄下的把戏,当即便是饶有兴致的观望了起来,趁此机会也能好好看看,如今入盛京城有兴趣参加所谓求仙大典的都是什么货色。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有一仙风道骨,看起来像是得道高人的紫袍老道缓缓走上台。 这老道一上台,下方便有一群人鼓噪起来。 “竟然是景旭道长,没想到景旭道长也有兴趣参加这求仙大典啊!” “废话,受封天师,荣华富贵谁不想要,换我我也……” “闭嘴,景旭道长明明是为了普救众生,哪里是你这腌臜货色想的那样!” “就是就是!” …… 很显然,这仙风道骨的景旭道长在众人眼中极有口碑,不少百姓都将其视为神仙人物。 只是,陈宇皓此刻眼中却是有着一丝笑意,方才他用一丝灵机探查,却发现这所谓德高望重的景旭道人体内没有半点灵机,显然是个西贝货,撑死了会点武道,或者会变些戏法糊弄无知百姓。 而此时那景旭道长却是在台上端庄而立,听着下方百姓对自己的推崇,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平日里他靠一些神神鬼鬼的戏法倒是弄了不少银子,可说到底也就是在穷苦百姓身上搜刮油水。 这能刮出几两油? 不如趁此机会混进朝廷,一旦受封国师天师什么的,那岂不是金银如水一般往自己兜里流? 想起这些景旭心中就火热不已。 只是,为了维持得道高人的形象,此刻景旭道人还是装作一副平淡的表情道: “贫道此生修持不求名,不求利,只盼此次入得宫廷,教授元景救世济民之道,此乃大功德!” “说罢!如何才有资格入得那求仙大典?” 语气虽然平静,可口气却是不小,这一番话不仅让台下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叫好,即便是台上的小宦官都是被震慑到了,心中暗自嘀咕自己当真命道好,第一天便寻了个得道高人。 回去之后,怕是要得大赏赐,升级为太监就在今朝! 心中起了这等心思,语气自然是越发恭敬:“这位仙师,小的出宫前得了交代,说是取求仙大典的资格倒是简单。第一等的便是凭空驭使法器。” 说到这,小宦官期盼的看着景旭道人:“不知仙师可否能驭使法器于空中飞遁似游鱼?周转自如?” 景旭道人闻言,心中咯噔一凉。 他还以为这次求仙大典考核标准和愚弄百姓没啥区别呢,可没料到第一个标准就是驭使什么法器,还要把法器驭使的像一条鱼一般灵动,这他哪里会? 只是身为老骗子,此刻虽然心慌,却也给自己找了个说辞:“贫道所修乃是内修一道,不善假于外物。” 此话一出,小宦官当即有些失望,却还是没有绝望,试探性的将第二等标准问出:“那不知道长可会施展道法,例如火球术,水箭术这等术法?” “水箭术?火球术?” 听到这几个法术的名字,景旭道人当即有些发愣,哪家同道会给绝活起那么俗的名字,当真是丢修道之人的脸。 搞得自己对这几个戏法都没半点印象,当真该死! 只是,景旭毕竟是老江湖了,正打算给自己擅长的几门戏法取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也好震慑一下这小宦官。 可小宦官见景旭久久不肯回答,心中原先升官的希望顿时破灭,大抵猜到眼前这臭道士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不过,碍于职责,还是将最后一个标准说了出来。 只是语气变得冷淡无比,且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 “既然道长什么都不晓得,那最基本的小术例如净尘术,通风术,道长总该会上一二手吧?不会连这几个小术都不会吧?” “这……” 到了现在,察觉到小宦官语气中的情绪变化,景旭心中大叫不妙,也顾不得得道高人风范,连忙道:“贫道修行的是内修一道,精通符箓丹道,实在不善外物……” 只是,话还没说完,被耗空耐心的小宦官便挥挥手,两名身强体壮的甲士便走上台来。 “打断手脚,把这骗子丢出去!” “别别!你敢!啊~……” 片刻后,原本仙风道骨的景旭道人,此刻却被打断一手一脚,像条死狗一般,被狠狠的自高台丢到街道中央。 登时让原本鼓噪的景旭信徒安静下来,寒噤若蝉! 那小宦官此刻却好像变了一副脸色:“尔等江湖骗子给咱家记住!这招仙台可不是你们这些下三流货色可以玷污的!既是招仙台,那就只招仙道中人,还想蒙骗圣上,蒙骗咱家的,小心小心自己的皮!” 说罢,便是狠狠一挥衣袖,犹不解气的坐在一旁的座位上饮起茶来。 而台下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江湖术士,此刻在见了景旭老道的惨状后,也是熄了搏富贵的心思。 一时间,看起来铺满金银财宝的招仙台此刻却有些清冷起来。 而下方的陈宇皓却是露出一丝若有所思之色。 元景定下的这考核,倒也有些意思! 第38章 瞎眼乞丐 第一等驭使法器,那自然是练气修士的专属能耐了,毕竟不开辟气海,法力质量不跃升凝炼,根本无法让法器有所感应。 而第二等动用火球术水箭术这几门攻击性法术,那也有说头。 灵窍境修士虽说名义上走上了修仙之路,可实际上却与凡人无异,大抵境界上是和入了流的内气武夫一般。 就像入流武者中,只有一流武者能熟练的用出武功绝招一样,灵窍境也只有后期才能使出几发具有攻击性的小法术御敌。 至于第三等的净尘术,通风术这种无比鸡肋的术法,则是灵窍前中期修士能动用的少数几个法术了。 以这个方式划分境界,倒也独特。 只是,陈宇皓却很怀疑这招仙台能否招纳到一些修士。 毕竟经历过墓地被掘,沉眠阵法被破,以及被江湖中人,世家中人追杀夺宝的沉眠修仙者们都是老狐狸了,又能有几个愿意堂而皇之的露面呢? 果不其然,一连半个时辰。 招仙台上竟是再无半个人上去一试,急的那小宦官可谓是嘴上燎泡横生。 正待陈宇皓摇摇头,觉得元景帝此番举动将是无用功时。 一名劲装青年却突兀跳上高台,高声问道:“加入朝廷当真有灵丹妙药?可以增进修为吗?” 小宦官刚以为来活了,可一看却是一个身高体壮,太阳穴微微鼓起的练家子,哪里像是修仙者,脸上方才堆起的笑便又落了回去。 只是毕竟职责在身,只能怏怏答道:“灵丹妙药自然有,更有法力高强的前辈修士为你答疑解惑,可前提便是,你得通过咱家说的几个标准,否则你就仔细自己的皮!” 那年轻武者闻言,倒也没什么气,显然是知道自己这一身装扮,实在没有半点修仙者风范,只是,他既然敢上台自然有其原因。 只见那武者双手掐出一个法决,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突然朝小宦官脸上而去。 “嗯?” 感受到这不比扇子扇的风强多少的风力,小宦官却是眼睛一亮。 他倒是没想到这看起来像寻常江湖侠客的年轻人竟然真是一名修仙者,猛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小跑几步来到年轻武者面前,谄媚道:“呦,这位仙师,小的方才狗眼看人低,多有得罪,还望仙师谅解。” 说着,竟是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 而后又连忙请那武者入住酒楼上等客房,一边招呼一边还大声骂起身旁的小吏:“还不赶紧让人为仙师准备上好宴席,再去寻几位清倌人陪酒!” 小吏被骂了一通,连忙按照小宦官的吩咐去办了。 …… 许是有这位年轻武者给别人打了底,这下人群之中原本观望的那些修仙者们也开始陆陆续续上台施法。 只是,上台的大都是如那武者一般,年轻力健的江湖中人。 很显然,这些都是在身具灵窍,修行仙法有所得的江湖人,反倒是那些垂老朽木般的沉眠修仙者没出现几个。 陈宇皓望着这幅景象,又用灵机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群,却是发现有几个练气境的修仙者对上台好似都没有任何兴趣一般。 当下便猜透了这些沉眠修仙者心中的心思。 此次求仙大典不结束,这些修仙者多半是不会露头的。 想到这些,陈宇皓在心中长叹。 皇室世家两方对峙,这些沉眠修仙者不知是想做渔翁还是想做墙头草,难怪四叔入了盛京便一直说盛京水深且乱。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摇了摇头便要离去。 只是,方一转身,却见高台上突然来了个蓬头垢面一身邋遢的瞎眼乞丐。 陈宇皓方要离去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方才他用灵机探查周围人群之时,却完全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老乞丐,仿佛不存在一般? 陈宇皓不免有些心中惊疑,连忙再度运使一道灵机想要探查一二。 只是,生出的灵机在落入那瞎眼乞丐周身三丈之时却如泥石入海一般,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那瞎眼老乞丐仿佛知晓探查之人是陈宇皓一般,转过头来用泛白仁的苍目看向陈宇皓,嘴上还咧起一丝笑意。 令陈宇皓心中发寒。 陈宇皓运使的灵机探查之法乃是玄阴灵华经内记载的术法,比之寻常不入流修仙法决不知高深了多少,往日用这招探查之法从未被发现。 可如今却被这古怪的瞎眼老乞丐看穿? 这让他明白,台上的瞎眼乞丐肯定不是简单人物,说不定便是从哪处被挖出来的老东西。 而现如今这种老怪物也要参加求仙大典为南唐皇室效力? 想到这的陈宇皓心中有些不安,这种沉眠前境界未知的老怪物,每出现一个都是不稳定因素。 只是,接下来那瞎眼老乞丐的举动却是让他有些宽心。 只见老乞丐站在台上,有些疯癫的向小宦官问道:“做这仙师,能不能天天吃上烧鸡?若是可以的话,那老头子我做皇帝老儿的师父,每日能不能吃上两只烧鸡?” “哈哈哈!……” 此话一出,台下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大笑。 原以为这敢于上台的老乞丐是那种游戏人间的神仙人物,结果第一句却是要吃烧鸡,一看就是真乞丐。 而原本同样怀揣希翼的小宦官此刻更是脸色涨红,上前就是一脚:“老东西!滚滚!再不滚就打断狗腿!……” 却见那瞎眼乞丐仿佛真就是如寻常乞丐一般,被踹的连滚带爬而下。 只是,在路人眼里看来,这老乞丐嘴巴倒是挺硬,一边挨踹竟然还能一边大喊:“待老头子做了皇帝老儿的师父,定要让尔等赔上双份烧鸡……” 更是引得围观之人大笑。 只是,唯独陈宇皓注意到老乞丐话语中的信息。 “这高人竟想收元景帝为徒?” 心中惊疑横生,当即便想回去将此事告知给四叔陈玄仁,打算查一查这瞎眼老乞丐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只是,刚快步离开聚集的人群。 却发现方才尚在台上的老乞丐此刻却明晃晃的躺在自己前面的道路上。 只见瞎眼老乞丐用泛白仁的眼珠子盯着陈宇皓,嘿嘿问道:“小伙子,可愿请老头子吃上一顿?” 第39章 承天命? “放心,不多要你的,就一只烧鸡一壶酒,就当方才你小子乱看老道的赔礼,你觉得如何?” 陈宇皓脸色微僵,虽未生出先天灵觉,可直觉却告诉他,眼前这个古怪的瞎眼老道决计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且这瞎眼乞丐若真想对自己出手,也不必用如此方式。 想到这,陈宇皓长笑一声:“前辈愿,皓固不敢辞也?前辈,请!” 说罢,便径直往街边另一处酒肆而去。 这家酒肆的店小二见瞎眼乞丐想要入内,刚想将之驱离,也被陈宇皓挥手拦下,给了锭碎银后,便将二人请进了雅座伺候。 而两人入了桌,陈宇皓也没自作主张增添菜式,只是依照瞎眼乞丐要求,上了一只烧鸡一壶糟酒。 瞎眼乞丐似笑非笑的用泛白的眼珠盯着陈宇皓,撕下一只鸡腿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而陈宇皓也只是沉默着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待这古怪乞丐吃吃喝喝。 片刻后,桌上的烧鸡已然只剩骨架,而壶中糟酒也半滴不剩。 直到这时,陈宇皓才谨慎发声道:“不知前辈吃的是否满意?需要再来一份吗?” “不用了!烧鸡一只酒一壶,足矣!” 说罢,又饶有兴致的将头转向陈宇皓,轻笑道:“你这小娃娃,倒也沉得住气,真就没什么想问老头子我的吗?” 陈宇皓展颜一笑:“前辈若是想告知晚辈,自会明言,何须晚辈叨扰?” “有趣,有趣!不愧是承天命之姓!” “不过,你不问,那老头子我可就选择性说了!” “承天命?” 闻言,陈宇皓心中惊疑,又听瞎眼乞丐要选择性答疑,也是有些坐不住,连忙尴尬一笑道:“那晚辈还是问两句吧。不知前辈所说这承天命是何意?” 瞎眼乞丐大笑几声:“还道小娃娃真就那般沉稳,原来你也会急啊!” 到了此刻,陈宇皓哪还不不知晓,这前辈高人怕是对自家没什么恶意,自己今日能遇到,反倒是一次机缘。 伏低做小又有什么妨碍? 想到这,陈宇皓也不接话,只是一直尴尬轻笑。 “行了,老头子我也不逗你了,今日寻你却非刻意,主要还是来盛京寻徒弟,碰巧察觉你家有些命道,还与我一好友有些牵扯,于是在你身上提前下上一两注罢了……” “寻徒弟?与前面所说收元景帝为徒有什么关系?” 陈宇皓心中疑惑,却并未插嘴,只是继续安静的听着。 “至于天命么,那说来可就话长咯。” 说到这,瞎乞丐意味深长道: “天道有异,盛衰轮回,只是这轮回有缺,盛万载而衰千年。不过再是有缺亦是大世更变,每逢盛衰交替之际,便有天命英豪四出。” “你陈家若不是有英豪天命,又岂能早他人数年得仙法,举族踏上长生仙途呢?” 陈宇皓闻言,若有所思,嘴中低声自喃: “竟是如此?” “当是如此!不过,天命英豪却不止你一家之姓,此方天地兴衰更替,得天命者不知几凡,只是你家往前走了两步,较他人许是快上一些而已。” 陈宇皓目光闪烁,心中却是按压不住惊涛骇浪。 快上一些?岂止只是快上一些啊! 想来眼前的前辈高人尚以为自家只是命道好,大父提前斩杀了一名沉眠修仙者,这才让自家走上修仙道途。 可事实上却远不止如此。 大父得异宝身化英灵,长存不灭,更可凝聚香火金珠这等宝物,可以为族中子弟逆天改命,凡俗生灵窍。 若是有需要,族中岂止这些修炼仙法之人? 只是,越是如此一想,陈宇皓越明白自家的秘密是有多么逆天,心中虽是惊涛骇浪,可表情气息却不敢有半分异动。 反而是装作有些失落道:“承天命之人当真有如此之多吗?” 瞎眼乞丐感觉自己被质疑了,吹胡子瞪眼道:“难不成老头子还会骗你一个小娃娃吗?要说观气望命,除了那些不死不灭的老东西,天底下还能有几个我更强的?” 说罢,又是一通吹嘘自己起来。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停下来,而陈宇皓此时也趁机又招呼店小二上了一份烧鸡与糟酒。 瞎眼乞丐刚说完,便见桌上摆着香气扑鼻,油光满溢的肥美烧鸡,当下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小娃娃,你这是想让老头子多欠你点啊!” “不地道,太不地道了!” “前辈说笑了,前辈为晚辈答疑解惑,些许食物又算得了什么?” “好好好!你小子!” 说完,瞎眼乞丐也不客气,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边吃边道:“小子还要问什么,所幸说了吧,老头子我能说的都告诉你吧!” 陈宇皓闻言,眼神一亮,一连串话语蹦出:“敢问前辈,之前前辈在招仙台所说欲收当今元景帝为徒是真是假?之前前辈所说我家与前辈好友有所牵扯,那位前辈不知又是何人?” “为何天地间有灵盛灵衰之变,似前辈这种高人这天底下又有多少……” “咳咳咳!” 瞎眼乞丐被这一连串问题问的差点没将嘴里的糟酒喷出来,没好气道:“好小子,你倒真是不客气啊!这烧鸡真给你卖了个天价啊!” “不行了,吃不起,老头子我真心吃不起!拿走拿走!” “呃,前辈说笑了,呵呵!” 陈宇皓见状,连连求饶认错,只是,嘴上认错却无半点收回问题的意思。 毕竟,如今好不容易有些机缘,浪费了那才是可耻。 陈家人,从不走空! 许是看出了陈宇皓的无赖,瞎眼乞丐气的乱糟糟的胡须都翘起来了,瞪了老半天眼方才有些泄气道: “亏大咯!” “行了,老头子我也不食言,这次我要收的徒弟确实是那元景帝,当今承载天命最多之刃,只不过能否成功却取决于他自己的选择。” “即使是收了他为弟子,也与你等小家伙的谋划无甚影响!” “至于与你家有关系的那位好友我不能说,天地间为何有灵盛灵衰我也不能说,最后一个问题倒是可以回答你。” “那就是多!数不胜数如恒沙,毕竟,练气寿百二筑基寿两百,紫府五百寿,而金丹就有一千寿。灵衰不过千载,你说这活下来的老怪物还能少了不成?” “不过,这些你暂时倒不必担忧,至少在天地灵机盛衰彻底更替完,这等老东西是不会出现在人间的!” 说到这,瞎眼乞丐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毕竟,活着,不代表不会死!” …… 第40章 太少了啊 “活着,不代表不会死?” 陈宇皓被这句话震了震,陷入沉思,不住呢喃。 只是,在他沉思的这段时间内,他却没发现自己对面已然空无一人,唯有桌上的空碟与消失的酒壶,证明方才此地有人食过餐食。 不知过了多久,陈宇皓突然被店小二唤醒: “客官,客官,您看咱店里就要打烊了,您看您是离开还是在店里住下?咱店里倒是有上等客房……” 店小二的这番话让陈宇皓悚然而惊,抬眼一望却发现方才还艳阳高照,此刻却是月明星稀,显然已经深夜。 心中当即一怔,转而神色凌厉的转头问店小二道:“方才我桌子对面的那位老先生呢?何时离去的?” “老……老先生?” 店小二被陈宇皓凌厉的眼神看的有些慌张,下意识结巴起来:“没……没看到什么老先生啊!客官你不是一……一直是一人吗?” “没……怎么会!白日的时候你还……” 说到这,陈宇皓忽然停下了问话,心中暗自苦笑,这店小二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只要那等前辈想不被注意,他又哪能看得见、想得起呢? 想到这,陈宇皓心中就有些后悔,自己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出口呢! 亏了! …… 行走在夜深人静的盛京坊市间,陈宇皓轻易便躲过重重的宵禁,没花多长时间便回到陈家在盛京的宅邸之中。 方一入住处,便见此刻自家四叔陈玄仁已然神色凝重的等候在自己屋内。 “皓儿,发生何事?竟耽搁至此?” 陈玄仁白日与其他世家中人暗中联络,商议要事,回到家中却不见陈宇皓踪影,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担心陈宇皓出了什么意外,刚想遣人寻找,便有下人禀报说大少爷已经回来了。 自是马不停蹄提前来到陈宇皓房中等候。 “这……” 陈宇皓闻言,却是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朝周围看了看后,对房中丫鬟小厮们道:“你们都离远点,我与四叔有要事相商!” 伺候两人下人们得了命,纷纷自房内离去。 过了片刻,待下人远离之后,陈宇皓才沉声说道:“四叔,我今日于盛京城内游逛,却是发现了一位奇人!” “奇人?” 陈玄仁微微皱眉:“可是那些沉眠修仙者?” 说完,陈宇皓却是点头,而后又摇头道:“是修仙者没错,可那位奇人怕是游戏于人间,无视千年灵衰岁月的仙人!” 接着,又将见瞎眼乞丐一事,以及两人之间的对话一字一句的讲了出来。 “什么……当真?” 陈玄仁听闻此话,心中自然惊疑,事实上,现如今世间仙法出现已然有不短时间了,各世家对于修仙界的了解也不少。 自然猜的出修仙界中的修仙者怕远不止这些年出现筑基与练气。 真正厉害的修仙者却没有半个露头的。 硬是要说有,那也只能说昔日父亲斩杀的那名青云山仙人可以算一个。 可这些大能不露头,不代表世间人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只能猜测这些大能不出现怕是有什么原因。 可现如今侄子的这些话却明明白白的告诉陈玄仁,这些大能是能出现在人世间的,且一直在注视着世间。 心中不免升起与当时陈宇皓相同的忧虑。 那就是,自家的特殊到底有没有被仙人注意到! 而陈宇皓见状,立刻明白自家四叔在担心什么,却不明说,只是眉角微动,示意四叔不必担忧。 陈玄仁瞬间意会。 两人登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陈玄仁突兀起身,写下一张小纸条后出了房门,片刻后便寻来一只双眼被蒙蔽的信鸽。 看样子是要将这些信息传回家中。 只是,还不待他将纸条装入金玉爪筒,却被陈宇皓拦下:“四叔,侄儿觉得,这些事还是不要用这等传递方式好!” “这……” 陈玄仁闻言,也是放下手中信鸽,思考良久,而后微微点头道:“皓儿,你说的对!” “这些话还是得由你我回去之后,亲自向族中禀告!”说话之时,还刻意在族中两字加了重音。 很显然两人所说的族中并不是家主陈玄礼,而是陈长生。 像这种事关修仙界大密,唯有让父亲陈长生知晓才好调整族里发展方向。 只是,在略过这个问题后,陈玄仁又皱眉疑惑道:“那位高人所言他要收那元景帝为弟子,当真不会影响我等谋划吗?” “侄儿也不确定,不过在侄儿看来,像那等人物若真要破坏我等南唐十二姓之谋划都不需要耗费太多功夫,实在没必要欺瞒于我。” 说到这,陈宇皓又问道:“如今确定要在求仙大典对元景帝出手的世家有几位?此次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陈玄仁闻言轻笑道:“若无意外……” 而后将双掌摊开,十指分明! …… 再说盛京城皇城内,一座恢弘的官邸之中。 这方五进规制,占地数倾的官邸正是如今皇后亲族,南唐十二姓台州詹台氏的府邸。 不同于往常府邸主院空置,今日主院书房中到了深夜却依旧燃着灯火。 詹台青衣坐在沉香官椅上,盯着手中一瓶白玉药瓶沉默不语。 片刻后,詹台青衣将白玉瓶塞打开,从中倒出两枚暗红色龙眼大小的丹药,迷醉的用鼻子嗅着手中丹药刺鼻的血腥味。 这般模样,着实不似一名德高望重,身份尊贵的世家宗师。 只是,詹台青衣却毫不在意,反倒是越嗅越想将这两枚丹药吞入腹中,几番犹豫下来已是脸色狰狞! 最终还是有些颓然放弃将丹药吞入腹中的想法,无力的将丹药放回玉瓶中。 而后低沉的自喃响起,带着三分绝望七分不甘: “灵窍啊,这该死的灵窍!老天何其不公,我詹台青衣为何无缘踏入长生之途?” 作为当今世间有数的年轻先天,他几乎是与陈家老五陈玄信一同踏入先天宗师境,可谓是近十几年来最具天资之人。 可当灵盛大世将临,他身为詹台氏宗师,却被告知无法修行,这如何能让他甘心。 直到前两日被姐夫元景帝请入宫中,他詹台青衣方才知晓,自己前路未绝。 而这个希望便落在眼前这两枚血丹上边。 因为这种由妖兽血肉精血炼就的血丹不仅仅能增长炼气士的法力修为,于武道宗师而言同样是顶尖的大药。 武道若是突破至大宗师境,一样能为自己延年益寿。 想到这,詹台青衣心中欲念横生,几近发狂:“陈家老太爷做得,我詹台青衣如何做不得?” 随后又低声喃喃:“就是,太少了啊……” …… 第41章 求仙大典开幕! 元景十八年秋。 处暑,宜祭祀、祈福、会盟…… 京畿地区或者说整个南唐最引人瞩目的水陆法会——求仙大典在盛京城南大明湖畔举办。 而经过这些时日的发酵,早已有大量身怀法力的修仙者与世家暗中力量来到京畿。 只是,这些人大抵都怀揣着不可明说的野心或者谋划,自然不会第一时间出场。 这一日,一大早,盛京城内很多得闲的百姓与一些喜欢热闹的江湖人士齐齐的往大明湖畔挤去。 只见那求仙大典的法坛极为高大醒目,若以南唐律法论,即便是最低矮的香坛都有僭越的风险,只不过现如今这法坛是元景帝亲自下令督造。 自然不会有人在细枝末节之处挑刺。 而陈玄仁以及陈宇皓也如诸多好事之徒一般,混迹在诸多百姓之中,随着人流往大明湖畔赶去,毫不显眼。 “诶诶诶!登徒子!谁扯我裙子?” “别挤啊!皇上在哪呢?那个坐着的是皇上吗?” “不知道啊?还有军爷隔着呢,谁看得清啊!” “哎呀!这法坛可太高了吧!都有一座小山那么高了,啧啧!得花多少银子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又没花你银子!” …… 当陈玄仁与陈宇皓来到法坛附近时,已然发现周围乌泱泱的早就寻不出半个好位置了。 “四叔,看来今日是看不出什么东西了啊,瞧着地方,想要看清台上元景帝的好戏,怕是非得坐上观礼阁楼那些个位置不可!” 陈宇皓一遍苦笑,一边躲过时不时挤上来的大腿或者胳膊,不免有些头疼。 毕竟陈家也是十二世家之一,皇室与陈家再是有龌龊,一块观礼的区域还是给了的,只不过今日叔侄二人都不想露面罢了,只是让家中靠得住的管事在观礼台上记录信息。 只是,听完侄子的抱怨,身旁的陈玄仁却是毫不在意,反倒是乐呵呵的笑道:“皓儿啊,急什么?” “今日又不过是开胃小菜,正菜还在后头呢!” 元景帝动用整个朝廷的人力物力,耗时一月有余,昭告天下弄出来的法会,自然不可能在一两天内草草结束。 估摸着前两日都是一些小杂鱼的戏台,那些修仙者中的老怪物们,更是会将局势看得透透的,方才有心思下场。 而这也正是他们叔侄二人不愿意在第一天露面的原因。 且不仅仅是他们如此,南唐十二世家中,除却陇西李氏、台州澹台、以及七玄门这三家今日有先天到场。其余世家同样是指派家中管事观礼,先天宗师一样隐匿起来。 可谓是半点面子都没给元景帝。 …… 而此时,法坛周边突然列队而来大量禁军,持枪披甲,将大片百姓驱离法坛三丈以外,而后更是开出一条通道来。 引导着四面八方那些过了“招仙台”筛选的身具法力的修仙者们进入法坛。 而百丈外的高台上,身着明黄龙袍的元景帝此刻也将帝诏下发,立刻便有数十名小黄门高声将求仙大典开始的旨意宣告四方。 许是人多胆则壮。 观礼百姓望着法坛上那些依次入场的“得道高人”,情绪立即亢奋起来,反倒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这些仙人咋都那么年轻呢?看样子不像是仙人,反倒像是二麻子那种泼皮啊!” “是啊,仙人不应该都是老神仙吗?怎么都是一群壮汉?” “诶!看看,里边有仙子啊!真好看!” “老胡头,你是真馋了啊,那女神仙看着都坐地吸土的年纪了。” “哈哈哈哈!” …… 就在百姓们喧闹声音愈发大的时候,高台之上的各部官员也在查看皇帝陛下费劲心思也要招揽的高人是何等模样。 祜木真人此刻作为钦天监监正,南唐国师,有些头疼的望着下方数百名极度‘年轻有为’的修仙者们,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直到看到其中多少还是有那么七八个垂暮朽朽的老家伙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毕竟,这次求仙大典招揽的修仙者真要全都是那种方才修出灵窍,投靠朝廷也不过是为了打秋风的当代修士,那这求仙大典可真就是成一场玩笑了。 自己也没那么多功夫将这些当代修士培养至可堪大用的地步。 想到这,祜木道人理了理心绪,等待所有修仙者们站定,方才与几个师弟师妹点头示意,随后冲身边侍卫下达下一步指示。 片刻后,所有不相干之人都从法坛退下,唯有数百名内气境的侍卫合力,纷纷鼓足体内内气挺胸提气爆喝: “请各路仙长上台归位~~” 刹那间,声音如滚滚洪流,顷刻便蔓延至方圆数里之内。 方上台的大量修仙者中有许多或是志得意满,或是趾高气扬亦或者是忐忑不已,此刻都被这声大喊骇了一下心神,心中思绪难免往下压了几分。 而高台之上的元景帝此刻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有些期待的望着这数百名修仙者们。 虽说这些修仙者中良莠不齐,神通法力难堪大用,可说到底至少都是身具灵窍,且各有机缘之辈。 如今只要过了今日,这些人都将成为自己的鹰犬,为自己长生久视助力。 如此一想,心中难免有些激荡,忍不住对身边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御猫太监问道: “高大伴,你说朕能借众修之力,得长生吗?” 面对如今元景帝的提问,原本执掌大内武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先天宗师御猫此刻却再也不敢多言什么,只得微微低头。 不过,元景帝倒也没期望在御猫口中得出什么答案,只不过是想借问题舒缓一下心中激荡的心情罢了。 如今他登基御极数十载,恰逢灵盛将至,自己又身具灵窍,更得祜木道人这种积年筑基相助。 在元景帝看来,自己注定要长生久视,更是有一线希望永享帝位。 朕!即是天命! …… 随着礼部官员宣读一些此次大典繁杂的注意事项,不少修仙者以及观礼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后,祜木道人方才运使法力,大声喝道:“贺南唐江山永固,贺陛下千秋万代!” 周围禁军与大内侍卫立刻随之齐声大吼,观礼台上各部官员以及皇亲国戚也一齐出声。 “贺南唐江山永固,贺陛下千秋万代!” 声浪滚滚,引发诸多观礼百姓也不自主的呐喊。 刹那间,风云雷动,一股肃穆庄严气息直冲云霄,搅动漫天云雾! 第42章 风云际会 “人道之气,到底还是有点东西的啊!” “就是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哦,好不容易换来的天命徒弟,怕是又要打水漂咯!” 远处一座小山之上,瞎眼老乞丐有些头疼的抬头望着法坛上空那道气冲云霄的人道之气,唉声叹气起来。 “乖徒儿啊乖徒儿,你说你费那么大力气出昏招干嘛?明明气数未尽,非要刻劲的作自己!” “诶!” 最后一声长叹,身形便突然消失。 …… 而法坛之上,许是人道之气浩瀚,勾动了天时。 不知从何时起,天空开始乌云密布,雷霆不时的闪烁却偏偏许久不下半滴雨,那股压抑的天威令法坛之上的所有修仙者心中都有些惶然。 不知过了多久。 “咔……轰隆……” 许是云层之中的雷雨之气终于积蓄到了极点,一道雷霆突兀劈在法坛上高高挂起的旗帜之上。 那面由锦丝织就的旗帜刹那间燃起烈火,眨眼间就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而这声雷霆更像是开场白一般,紧随其后的便是铺天盖地豆大雨点落下。 直将观礼百姓淋个七荤八素,大量百姓心中看热闹的心思终究抵不过治病需花费的几分银两。 纷纷加快脚步离场各自回家,反正自觉今日大雨怕是看不到什么热闹了。 不多时,原本人山人海的求仙大典便成了一片狼藉,数万人的场面如今只剩下东一块西一块,稀稀拉拉不成样子。 …… 元景帝望着突然改变的天时仿佛硬是在与自己作对一般。 猛然站起,脸色突兀涨红,心头涌上的鲜血登时让喉咙一甜。 “父皇!” “陛下!” 这幅模样立刻引起各部官员以及皇子们的担忧,太子与吴王两名成年皇子更是急切的上前想要搀扶元景帝。、 不料元景帝此刻仿佛着了魔一般,硬是咽下喉中腥甜,推开两个儿子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搀扶。 眼色冷漠道:“继续!” 身边小黄门得了令,立刻按照既定规程高声呐喊:“大典继续!请诸位仙师为社稷祈福!” “大典继续!请诸位仙师为社稷祈福!” 随着小黄门声音传来,法坛上诸多修仙者,虽被大雨淋的心烦意乱,可到底还是坚持下来,纷纷诵读早就背好的经文,一齐为南唐社稷祈福。 ……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雨愈发暴烈,而雷霆之声也愈发响亮。 最终,及至傍晚,漫天的乌云方才散开。 祜木道人以及法坛之上诸多修仙者在乌云散后,都不免长舒一口气,心中戚戚然。 虽说他们都是一群修仙者,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雨淋坏身子,可说到底刚立法坛便引发这等天象,终究不是什么好兆头,特别是落雨之时骇人的雷霆。 更是让他们心中惊惧,所幸大雨收歇,到底还是没出什么大乱子。 只是,到了此刻,祜木道人最头疼的是自己该如何解释这场意外的天象,又该想什么办法安抚吸引隐藏在暗中的诸多修仙者们为南唐效力。 …… 皇宫中,晚膳尚未开始,元景帝便接到礼部以及钦天监传来的汇报,无论其中多么华丽的词藻都掩盖不住今日求仙大典不顺利的事实。 哪怕心中早有准备,元景帝还是龙颜大怒,怒斥钦天监的废物行径。 即便此刻的钦天监监正是被他奉为国师的祜木道人也不例外,被元景帝晾了一阵。 只是,再是如何发怒,这求仙大典该办还得办下去。 毕竟南唐为此事筹备多日,元景帝就指望靠着求仙大典招揽足够多的修仙者,齐聚力量一举将世家压下去。 若是世家还未出手自己这方便草草收场,那世家们随之而来的反噬只会更加酷烈。 届时莫说自己长生无望,便是想要保全南唐最后几十年的传承都未必做得到。 …… 陈家京城别院书房内,突兀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当真巧极了,且看那元景当时的脸色,哈哈哈!” 书房内,陈玄仁在大明湖畔观了一天礼,虽被瓢泼大雨淋了个通透,可心中倒是畅快无比。 原道他们世家需等过两日关键时刻发难,没想到这一场瓢泼大雨,平白无故给自己这方添上三成胜算。 原就有极大把握,现如今更觉得是十拿九稳。 毕竟相较于他们这些世家,那些沉眠修仙者更是相信所谓气数问题。 如今还有胆子加入南唐皇室的沉眠修仙者估摸至少被这一场大雨淋走了一半,如何不值得高兴呢? 而如陈家书房这一幕,同样发生在其他世家之中。 …… 许是求仙大典第一日的那场暴雨让发挥草草收场的缘故,接下来的几场法会,钦天监便吸取了教训。 将主要地点转移到御街之中,至于其他分坛则坐落在盛京各处,每一处都有仙师念法以及表演‘仙法’。 而京畿百姓们也能自由的选择喜欢的法会观看。 可说到底,这些分会不过是南唐朝廷在民间扩充影响力之举,真正决定南唐接下来国运的会场还是御街之中的那座新修法坛。 法坛周围皇城城墙之上,满是身着甲胄,手持利弩强弓的精锐禁军。 很显然,元景帝也知晓诸世家大概率会在这次法会上发难,做足了翻脸的准备。 而世家这边也是做出同样选择,南唐十二世家也不再遣管事敷衍,先天宗师,掌权家主纷纷到场。 可以说,今日在这盛京御街之上,汇聚了南唐大半顶尖实力,权势人物。 而此刻元景帝却表情肃穆的端坐在御榻之上,仿佛没注意到南唐十二世家宗师们投来的眼光。 自顾自的吩咐身旁的老太监:“让诸位仙师上来吧!” 老太监微微躬身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吐气高声宣。 “宣,大典法会诸位仙师入坛~~!” 三声过后,在群臣以及世家宗师们的注视下,一位位小太监领着一群人登上法坛。 世家之中有人眯眼,有人微笑,有人冷哼一声,亦有人眼神晦暗。 只见这进来的十数人中,基本上都是垂暮朽朽的老道老妪,只是身上气机却都不弱。 皆尽是祜木道人从数百名修仙者中挑选出来的沉眠修仙者,各个都已恢复至练气境界。 唯独陈宇皓在望见这群修仙者中一个身影时,显得有些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邋遢的瞎眼乞丐,正混迹在修仙者中,仿佛是察觉到了陈宇皓望过来的目光,竟转头对着陈宇皓的方向咧嘴一笑。 第43章 大胆狂徒! 仿佛是察觉到自己侄子脸上的不对劲,陈玄仁微微侧头皱眉:“皓儿?” “四叔,前两日我说的那位前辈高人来了,就在那群修仙者中。” “嗯?” 陈玄仁闻言,忙的定眼朝那行人望去,的确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乞丐。 只是,怎么看都没看出那乞丐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过倒也没有怀疑,只是觉得自己眼力太差,看不出前辈高人的伪装。 台上,元景帝也是眯着眼睛看着下方。 那群修仙者站定后,纷纷朝元景帝行礼。 “免礼!” “谢陛下!” 不得不说,这群练气修仙者各个面容苍老,身着道袍,都颇有一种仙风道骨之味,但最引人瞩目的还就是瞎眼乞丐。 没办法,毕竟一个乞丐出现在一群得道高人中,委实还是太格格不入了。 而主持大典的祜木道人望着老乞丐却是面露疑惑,任是他如何思考,都没寻到这几日参加大典选拔中有关老乞丐的记忆。 可问题是,这瞎眼乞丐又的的确确散发出练气境灵机威势。 思索再三也没寻出头绪,无奈,祜木道人只得暂时将疑惑放置一旁。 而元景帝自然记不得那么多,待诸位修仙者站定后,便迫不及待的温和道:“朕御极天下数十载,今日幸得诸位仙师相助,实乃朕之福,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啊!” “来人,为诸位仙师赐座!” 说罢,便有数十位小太监鱼贯而出,将十数张官椅摆放好。 “谢陛下赐!” 练气修士们连忙回礼谢恩,方才坐定。 而后,元景帝再度堆起满脸笑容道:“今日既得众仙师齐聚一堂,不知诸位仙师可否让朕知晓,诸位仙师所善之法?” “也好让朕安排诸位仙师职司。” 说罢,便又望向祜木道人,而后拍拍手道:“来人,先为诸位仙师赐下丹药!” 祜木道人闻言,也是没有犹豫,右手一拍储物袋,十数个小玉瓶便凭空浮现,而后飘至诸位练气修士身前。 有修士望着眼前的玉瓶面露喜色,也有修士脸色故作平淡。 只是,说到底,这些沉眠修仙者都是势单力薄,实在抢不到好的灵机旺盛之地亦或者是获取不到百年大药续命之辈。 要不然也不至于抛弃自由身,厚着颜面来投靠世俗皇朝。 因此,大都果断的将眼前玉瓶收入储物袋中。 更有甚者,竟直接打开玉瓶,将丹药倒了出来就想当即服用。 只是,这炼气士方将玉瓶倾倒,一枚血红色龙眼大小,散发着刺鼻血腥以及浓郁生机的药丸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对于这些沉眠千载,生命力近乎枯竭的修仙者来说。 丹药上附着的浓郁生机简直比一切百年大药都更为珍贵! 当即引起所有修仙者的注意,就连远处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都突兀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显然是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沉眠修仙者也坐不住了。 许是感受到诸多同道炽热的目光,那名将丹药倒出来的修士脸色微变,毫不犹豫将丹药一口吞下,不顾半点风度立刻盘膝打坐起来。 奇怪的是,台上的元景帝见到这般失礼的举动,却是制止了想要发难的礼部官员,反倒是饶有兴致的注视着打坐的修士。 对于元景帝来说,现如今这种场面正是他想看到的,鼓励还来不及呢,怎会制止? 果不其然,不到半炷香时间。 那名吞服丹药的修仙者突兀脸色涨红,身上气机突然猛的一涨而后再度恢复平静。 但令人咋舌的是,他原本银白的须发此刻隐隐有回转的迹象,发梢处惊人的出现些许灰黑之色。 这般变化顿时引起所有人的震惊。 莫说踏上修仙之路的修仙者了,即使是那些年迈的朝廷官员此刻都心神举动,贪婪的咽了咽口水。 只是,唯独南唐十二世家的观礼区域中,那些先天宗师以及家主们,看到元景帝拿出的丹药效果惊人,可除却脸色微微阴沉之外,反倒没有什么失态的举动。 就好似他们完全不在意元景帝拿出的筹码到底能吸纳多少寿元无多的修士为其效力一般。 元景帝一直用余光注视着世家所在的区域,见到这一幕心中就是微沉,不过倒也不是太过担忧。 毕竟他早在暗中就用血丹拉拢了数个世家,且在盛京城内布置了数万精兵,再加上如今用血丹归服十数名练气修士。 倒也不担忧会出什么乱子。 而后又将目光转回法坛上的修士身上。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十数位修仙者在见到同道吞服丹药后效果如此惊人,纷纷将玉瓶自储物袋中重新取出,效仿着吞服炼化起来。 可片刻后,元景帝却是发现,十几名着急吞服炼化丹药的修仙者中有一人显得格格不入,丹药既不收入储物法器,也不吞服炼化,反倒是任由丹药明晃晃的摆在地面上,毫无在意。 此人正是没有半点仙风道骨风范的瞎眼乞丐。 元景帝见状当即眉头微皱,轻声问道:“不知仙师为何不享用朕赐下的丹药啊,难不成是觉得朕会在丹药中动手脚不成?还是说仙师看不上这等仙丹?” 瞎眼乞丐闻言上前一步,倒也不像之前那般懒散,朝着元景帝拱拱手:“陛下这血丹自然是上等补气养元延寿宝丹,里边也无什么手脚,只是老叫花子我年纪大了喜欢茹素,自然享用不起这等人兽精血熬制的丹药。” “哦?那仙师既不为宝丹延寿,那今日来此又是作甚?” 元景帝闻言,脸色冷淡语气也有些冷漠,显然是对于老乞丐将丹药底细说出来极为不满。 不过也不是太担心,毕竟他相信,对于这些垂暮朽朽的沉眠修仙者而言,别说是精血炼制的丹药,只要能延寿,怕是活人摆在眼前都想直接吞掉。 “哈哈哈!陛下问的好,老叫花子我今日来此却是心血来潮,准备收个徒弟耍耍,我要收的这徒弟么,生来便是富贵至极,享尽人世繁华,我自问今日这求仙大典便是个契机,不知陛下可愿放弃龙椅,随我修行长生呢?” “放肆!” “大胆狂徒!” 还未等元景帝有所动作,身边群臣便已怒目而视的对着瞎眼乞丐,似乎要将其活活撕烂,即使眼前人是修仙者也不例外。 而龙椅高座上,元景帝却是压下怒意冷声问道: “呵呵,仙师倒是有趣,那么这么说仙师有长生不死之法可以教朕?” 第44章 斩立决 老乞丐皱眉思索片刻后,用泛白仁的瞎眼望着元景帝,摇了摇头回答道: “并无不死之法!” “那仙师能让朕获得超过这九五之尊,天子之位的权势财富的大逍遥?” 瞎眼乞丐闻言,却是长叹一口气,心中暗暗叫苦,原以为自己耗费大代价换来一个收天命之徒的机会是赚了,特意还趁着元景帝急于长生之时前来收徒。 可不料到头来这天命之人终究是被世俗权力迷了眼,被贪欲侵了心。 想到这,瞎眼乞丐脸色淡了下来。 “此种大逍遥,老头子怕也是给不了。” “哦?那若是寡人自龙椅上下来,跟随仙师您修法,那这江山社稷又该当如何?置万民如何?” 瞎眼乞丐此刻已经面无表情。 “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如今年老体衰,若是弃天子位而下,自可以从成年皇子中择一贤良为帝,继承社稷。” “呵呵……” 元景帝闻言,却是怒极反笑,也不言语,只是扫视了一下太子与吴王两个成年皇子。 太子与吴王原本听完瞎眼乞丐的话,心中还控制不住的升起一丝希翼,可此刻被元景帝森冷的眼神一扫,当即压下一切情绪,不敢表露半分。 除此之外,世家观礼区域中,陈宇皓此刻的心却是高高提起。 生怕元景帝此刻真就愿意放弃俗世权位,同意了瞎眼乞丐收徒。 毕竟别人不知这大神通者的底细,他却是知晓一点的,今日元景帝真要是被这位收为弟子,那今日南唐世家谋划皆尽成空。 当世还有谁能从这等老怪物手中取元景帝性命不成? “不对!” 陈宇皓依稀记得,前些日子这位前辈曾言,不会坏了诸世家谋划。 要是元景帝放弃俗世权位,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诸世家阻止南唐皇室收拢天下沉眠修仙者的计划也算另一种成功。 且能省去大半危险。 如此一想,陈宇皓竟不知到底要不要期盼元景帝同意了。 可无论太子吴王,亦或者陈宇皓等人心中怀着何等心思。 元景帝作为掌握人间权力巅峰数十载,如今更是有望得长生的帝王,这一切哪里是一个老乞丐三言两语就能放弃的。 反而冷漠的望向祜木道人:“国师,这老乞丐是哪处招仙台上来的?中间到底谁掺和过?是太子还是吴王?” 太子与吴王闻言,脸色顿时惨白,几乎同时跪倒在地,纷纷叫屈。 元景帝却是没有理会两个跪地的儿子,而是继续用眼神盯着犹豫不知如何解释的祜木道人。 被元景帝盯了老半天的祜木道人心中也是暗气,昨日求仙大典方才出了岔子,今日又来这一出,鬼知道这老乞丐是哪里来的? 要说想要来俗世皇朝混名声也好,混丹药也罢,平白给自己添天大麻烦作甚! 想到这,祜木道人也是不再犹豫,狠狠的看向老乞丐道:“禀陛下,此狂徒并非是招仙台登记在册之人,许是某些心怀鬼胎,魑魅魍魉之辈弄出来的把戏。” “此狂徒竟敢在御前胡言乱语,冒犯陛下龙颜,贫道请诛杀此贼,以正国威!” 说罢,祜木道人手中突兀出现一枚宝匣,宝匣大开,瞬时流出一片黑沙瘴气将瞎眼乞丐包围。 祜木道人早早就与南唐皇室合作,出产的血丹除却大半要给元景帝之外,小半都归于他们师兄弟几人,他得到的血丹数量也算是最多的。 如今境界恢复也是最快的,若非天地灵机所限无法突破练气中期关卡,也许祜木道人早就入中期境界了。 可即便同样是练气初期境界,祜木道人也有信心击败绝大部分同境修士。 事实也如他所预料,被黑沙瘴气笼罩的瞎眼乞丐面对自己的攻击半点反应不过来,连反抗都没有就被自己擒拿。 见身上再无半点灵机威势的瞎眼乞丐,祜木道人这才傲气的转过头来对元景帝躬身道:“禀陛下,此狂徒已被贫道拿下,请听陛下发落。” 元景帝望着被法器捆缚住却依旧面无表情,脸上不带半点慌张之意的瞎眼乞丐,不知怎么的心中莫名出现一种古怪的失落感与惶恐。 只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反倒是眼神明晦不定,思索起诛杀一名练气修仙者到底会给自己收纳天下沉眠修仙者的计划带来多少影响。 可思索半天后,得出结论却是影响极小,且大有益处。 毕竟今日血丹出现已然给这些沉眠修仙者足够大的诱惑,现如今斩杀一名练气修士反倒能震慑他们,正合御下之道。 想到这,元景帝也不再犹豫,冷漠下令: “斩立决!” 听到元景帝说出的话,瞎眼乞丐原本面无表情多时的脏脸终于重新有了波动。 只可惜却不是求饶惶恐,反倒是咧嘴一笑,好似得偿所愿一般:“哈哈!今日收徒不成,反遭一劫,师徒缘分既尽,那老头子我也算了却一根枷锁。” “陛下,杀老头子就不必麻烦去午门了!就在此处速战速决可好?” 此番挑衅更是引得元景帝心中怒火,冷喝一声:“当朕不敢吗?” “呵呵呵!好好!殿前将军何在?将此狂徒立地斩首,以儆效尤!” 说罢,当即就有两名身强力壮,手持大刀的披甲将军上台,一人强行将瞎眼乞丐按的跪倒地面,另一人则是一脚踩着瞎眼乞丐头颅,高举大刀。 两人此刻热血沸腾,心中不知道有多激动,诛杀仙人这是何等美妙的体验! 想到这,举刀的那名将军毫不犹豫的将沉重大刀一挥而下。 “噗!” 一道闷声传出,瞎眼乞丐的头颅登时就被砍下。 人头如一枚圆球一般滴溜溜的滚出半丈远。 “啊!” “哎呦!” 不少朝廷文官胆弱,见不惯这种血腥场面,皆是以袖遮眼,而后也只敢探着头眯着眼偷看。 “嘶!” 只是,片刻后,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两名殿前将军此刻更是丢下手中大刀,仓皇远离。 原来瞎眼乞丐尸首分离之处却是光滑整齐,本该鲜血喷射的场面没有出现。 反倒是令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竟然轻易挣脱祜木道人的法器束缚,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而后伸出双手朝滚落在地的头颅摸去。 “哎哎!在这呢,在这呢!” 而那滚落在地的头颅也在说话引导身体过来找自己。 片刻后,头颅被尸体双手捧着,将面部对准已然目瞪口呆,脸色苍白的元景帝。 第45章 当朕不敢翻脸吗? “嘿嘿,这头也砍了,不知陛下是否满意?这样一来老头子与陛下师徒缘分可是真无了!” “不对!” “是陛下还欠我一命!” 说罢,无头尸体又将瞎眼乞丐的头颅后脑勺朝下,面部微微抬起对着天空。 “看到没,师徒缘分虽尽,但天理昭昭,这皇帝却还欠我一命,你们可别想着抢老头子的东西,不然别怪老头子翻脸!” 说罢,无头尸体却又将头颅捧起,好似搭木头一般将头颅按回自己脖子上。 “咯咯~咔咔……” 瞎眼乞丐随意扭了扭头,感觉状态不错,最后再用泛白仁的双眼望了一下惊骇欲绝的元景帝后,哈哈大笑几声。 闲庭散步向外离去,虽看起来走的不快,可身影却在短短几个呼吸内消失在众人眼中。 “……” “这……” “这是真仙人呐……” 也不知瞎眼乞丐离去后多久,观礼台上的文武百官,以及世家中人此刻才后知后觉长叹起来。 即使是那些沉眠修仙者此刻也怅然若失,沉默不语。 相较于凡夫俗子,他们更能明白方才那位瞎眼乞丐是何种人物。 毕竟如今天地灵衰,灵机不过勉强练气水准,而那名前辈显然不可能是在灵衰千年内修炼到这般境界的。 可灵衰千载,这位前辈竟能轻易熬过千载岁月,且不惧天地灵衰压制。 这种境界已然不是他们这些底层修仙者可以仰望的了。 想到这些,祜木道人不由将古怪的目光投向元景帝,那无声的目光却仿佛在说话——天底下竟还有如此愚蠢的东西,天大机缘落到头上竟然还拒绝? 而在御座之上,此刻的元景帝心中空落落的,不知具体是何种滋味。 呆滞的扫视周围,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直愣愣的望向自己,眼中的嘲弄之色仿佛凝聚成一道道利箭,朝他直射而来。 万箭穿心,蚀骨之痛! “嗬嗬……” 元景帝惊怒交加间,喉咙顿时涌上一口腥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究还是没忍住各种情绪的冲击,当场昏阙了过去。 元景帝这一倒,立刻让整个现场鸡飞狗跳,不知夹杂着多少哭喊声。 好在元景帝毕竟在这一年时间内服用了大量血丹,身体早非曾经那般孱弱不堪。 随着祜木道人几枚清气丹灌入,不多时便幽幽转醒。 只是,看元景帝这脸色难看的模样,这次求仙大典也只能草草收场。 正在祜木道人打算让礼部官员主持后续事由,自己则提前带元景帝回宫修养之时。 南唐十二世家又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将早就准备多时的计划在此刻抛出。 只见文武百官中,享有极高声望的当朝太傅,如今的礼部尚书尹公介压下祜木道人吩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站了出来。 拦住祜木道人离去之路,神色坦然,高声谏言:“今因陛下肆意求仙问道,罔顾朝纲荒废社稷,持国不为江山而为仙丹,实乃误国害命之举。” “也正是因此,昨日法会才遭天谴,草草落幕,今日陛下更是被仙道高人摒弃,到了此时此刻,难道陛下还不知帝王求仙必有后殃之理吗?” 年逾花甲,曾为元景帝之师的尹公介越说语气越是凌厉,到了后面已然须发皆张,手指直直的指向祜木道人以及法坛上的诸多修仙者,怒骂道: “今老臣冒死谏言,恳请陛下熄了这求仙长生妄想,将这些邪魔外道之辈驱离,以振朝纲社稷!” 说罢,尹公介不顾年老力衰,双膝一弯重重跪倒在地,将额头磕出丝丝殷红。 原本尚且气虚无力的元景帝,骤然听闻尹公介犯颜直谏,不知从身体何处冒出一股力量,挣扎开几名小宦官的搀扶。 站直身子,冷冷的注视着下方将额头磕的血淋淋尚且不停的尹公介。】 沉默片刻后,方才望向世家坐席冷笑道:“莫非尔等今日就只有这点手段吗?一名太傅便想断朕长生之途?” 到了此刻,世家坐席中原本安坐的宗师家主们,不知何时早已站定。 十二世家中足足有七八个世家掌权人物冷笑望向元景帝: “陛下说笑了!我等怎会如此小家子气!” 话音刚落,观礼台上默然无声的文武百官,此刻突然有大半离开原地,齐齐跪地,齐声大喊:“请陛下诛杀邪修,以正朝纲社稷!” “好么!这才像点样子!” 元景帝望着下方朝廷四品以上文武百官,此刻有大半都跪地劝谏,心中虽怒意滔天,可嘴上却是冷笑。 “朕就说,世家们趴在朝廷身上吸血数百年,怎么可能就这点动静,哈哈哈!” 冷笑过后,元景帝没有再瞥下方跪地的文武百官哪怕一眼,在他心中,这些跳出来的世家棋子已然没有半点用处了,哪怕冒着朝廷动荡数年的风险,他都要在今日过后将这些臣子诛杀干净! “不过,尔等难道不知道,这些废物是永远影响不了大局的吗?” 话音刚落,世家座位中澹台氏,李氏以及七玄门还有张氏,四位宗师悍然对邻近的世家宗师出手偷袭。 只不过,其他世家对这几家与皇室有姻亲,关系极为紧密的宗师早有防备。 其余七家宗师齐齐动手反击。 可澹台青衣等四位宗师也不恋战,见一击并未得手,果断飘然离去,来到元景帝身边与御猫还有祜木道人等沉眠修仙者汇合! 如此一来,十二世家宗师尽去其五,两方力量登时变得悬殊起来。 到了此刻,元景帝方才脸色狰狞,仿佛要将刚才与长生仙缘失之交臂的愤怨狠狠发泄出来一般,狠厉笑道:“尔等真以为朕不敢彻底掀桌不成?” 南唐受世家钳制数百年,哪里出现过今日这种诸位宗师齐聚盛京,且自己占据绝大优势的局面? 这些世家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软弱之辈,不敢生起吃掉这七八位宗师的心思? 可笑! 只要今日自己凭借绝对优势一口气吃掉这些宗师,即便世家皆反,他也能承受天下四分五裂的代价,而后依靠大量修仙者的助力,恢复实力抢占先机! 元景帝大手一挥,皇宫城墙上的精锐甲士当即劲弩上弦,直直的对准世家观礼台上剩余之人。 第46章 父皇,儿臣懦弱否? 当今世上,若想击杀一名宗师,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三五名宗师齐齐围杀,不给半点机会。 不然宗师一心想逃,依托生生不息的先天真气,先天宗师是很难被杀掉的。 当然,除此之外也并非没有其他办法。 另一种较为高效的方式便是用军阵围杀,依托连绵不绝的军阵威势,强弓劲弩,再加高手牵制,同样有机会将先天宗师耗死。 只不过,这种方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需要靠人命来填。 往往需要付出近千名精锐士卒的性命,以及大量一流高手的代价方能功成。 而现在,皇城之外这方不足三里之长的街道上。 南唐皇室却同时具备了两种围杀世家先天的条件。 左右中三威卫万余名禁军,外加五位先天宗师和近二十位恢复到练气境界的修仙者,围杀剩下七名…不六名宗师,如何不算天大优势? 只是,面对好似绝境之地,世家宗师们却恍若未觉一般,没有半点遁逃之意。 陈宇皓望了望身旁六位世家先天将目光齐齐注视到自己身上,不由苦笑一声长叹一口气,跨步上前。 提出阻止这次南唐皇室仙凡合流的世家是陈家,作为陈家的长房嫡子,陈宇皓理所当然的要站出来顶在最前面。 即使他现在并非先天宗师,即使陈家老四陈玄仁也在场也是如此。 内气运丹田,仰头高声道: “草民陈宇皓,敢问一声陛下,今日陛下当真欲一意孤行否?” 元景帝冷冷的注视着年轻的过分的陈宇皓,却没有回答,反而是转头看了看自己两个比陈宇皓年长不少,却仍旧不堪大用的两个儿子,其中意味显而易见! 一旁的太子与吴王仿佛感受到元景帝嫌弃的目光,脸色一动,微微低头将眸子中的神色掩盖。 “除世家逆贼!” 片刻后,只见元景帝将衣袖一挥,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下令。 随着元景帝一手挥下,围在皇城城墙上的禁军们齐齐将劲弩抬起,扣动扳弦。 刹那间,万千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早就提前布置好的左右两威卫禁军更是将周边数坊层层封锁,以合围之势向此处压来。 “啊~……” “该死!” 一声声哀嚎顿时响起,只是,诡异的是两声哀嚎却同时从两处地方传来。 一处自然是世家观礼台区域,只是世家众人大都武艺高强,各个都是入了流的高手,纵然是被大量劲弩箭矢射杀,也能左右格挡躲避,伤亡却是极小。 而另一处惨叫却是从法坛之上传来,只见法坛之上的修仙者原本还想随着元景帝命令朝世家诸人杀去。 可不料城墙上禁军发射的劲弩却连他们也覆盖了进去。 一时不察,来不及施展法力护盾,一轮箭雨之下竟是伤亡大半! “该死!” 见此惊变,元景帝猛然抬头望向朝修仙者动手的中威卫三营所在。 只见一名银甲校尉目光微动的,嘴角一扯,仿佛嘲弄似的望向自己,同时更是驱使着亲兵亲卫朝中威卫其余两营杀去。 很显然,元景帝引以为豪的中威卫早已被世家渗透一营。 城墙之上顿时乱做一团,原本对宗师威胁最大的强弓劲弩顿时失了声。 大好局面,近乎毁于一旦! 眼见世家宗师们便要依靠武力突围离去。 元景帝目眦欲裂,脸色狰狞:“高大伴!还不快些拦住他们!” 到了此刻,元景帝也顾不得帝王威仪了,今日已然与世家们彻底撕破脸皮,若是不能趁此机会斩杀世家半数力量,来日寝食难安的就是他自己了! 御猫与被元景帝拉拢的澹台青衣等世家宗师,以及祜木道人几位师兄弟此刻也知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不敢怠慢,齐齐朝剩余世家宗师杀去。 正当左右两威卫合围之势明显,御猫以及澹台青衣他们即将与陈宇皓他们交手的刹那。 澹台青衣突然鼓足体内真气,一柄三尺长剑阴险的朝身旁不足三丈的陇西李氏宗师袭杀而去。 “嗤~” “啊!澹台青衣!你该死!” 一声怒骂陡然响起,陇西李氏宗师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同伴竟在此刻给自己来上一剑,哪里防御的及,当即被一剑穿透腹部,重伤坠落在地面之上。 而澹台青衣见一剑功成,也没有继续追杀的意思,反倒又是一剑刺向身旁的祜木道人师弟。 只不过,有了方才的惊变,祜木道人师弟多少还是有点反应时间,至少身上法力护盾是升了起来,三尺长剑破开法力护盾之后也就将将刺入手臂两寸。 伤势轻微可以忽略。 可问题是,突然反水的却不止澹台青衣一位宗师,张氏宗师同样在此刻将手中大刀送进了一位练气修仙者胸口,登时让这方再度少了一位先天战力。 再加上果断杀上来的其余世家先天宗师,一时间形势逆转,南唐皇室这方力量顿时岌岌可危起来。 城外各处坊市法坛,同样响起大量喊杀声音,以及燃起滚滚浓烟,显然是世家暗中力量动手,开始诛杀投靠南唐皇室的修仙者们。 且远不止此,就连原本由太子掌控,与左威卫共同对先天宗师们组成合围之势的右威卫,此刻也莫名其妙的对这左威卫砍杀起来。 一时间,无论是宗师战局,亦或者是军阵冲撞,元景帝这方都莫名其妙的成为劣势! 元景帝望着远处惊天大变,目眦欲裂,心中发冷,狠狠的将头转向当朝太子: “逆子!是你!” 只见此刻原本看似庸弱无为的太子却是将脊梁骨挺的板直,同样眼神凌厉的望着元景帝:“不错,父皇,是儿臣!” 说罢,还未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便猛地从身旁侍卫腰间抽出一柄长剑,一剑刺向吴王。 “四弟!今日二哥送你归西!” 吴王自小习文不通武道,哪里挡得住太子这位二流好手的一剑,当即被一剑捅穿胸腹,鲜血从口中溢出,惊惧的将双眼瞪大,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死去。 太子望着这些年给自己带来无数恐惧以及压力的弟弟就此死去,心中不知有多畅快。 抽出血淋淋的长剑,在文武百官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以及怒的脸色发白的元景帝目光下,狞笑一声道: “父皇,今日的儿臣可还懦弱否?” 第47章 昔日九千岁 现在的太子懦弱吗? 当然不! 敢在文武百官,世家豪强,天下能人异士面前杀弟逆父,没有泼天的胆量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只不过,这种行径与其说是豪勇,不如说是癫狂到与禽兽无异。 特别是在元景帝看来,自己原本可以功成的长生之途似乎就是被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断送的。 无论是太子母舅澹台青衣还是突然违背命令攻伐禁军的右威卫,才是让大好局面尽丧的重要原因。 再加上太子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弑杀兄弟行谋逆大罪! 元景帝脸色发白,气血涌上喉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太子,几乎是用尽全身气力才挤出两个字:“畜生!” 虽说从太子夺剑弑杀吴王到元景帝口中吐血这几幅画面足够令人震撼,可说到底也不过是转瞬之间发生的事情。 文武百官们哪个不是久经风浪之人? 再是震惊也能反应过来了,霎时间,文武百官中的世家暗子与忠于元景帝的臣子们迅速分成两拨。 世家暗子自然是将太子簇拥在中心,数量在文武百官中占了大半。 而忠于元景帝小半臣子的大多是武官,这些武官各个都神色紧张将元景帝护持在身后。 若说远处的宗师战局是世家占据绝对优势,而如今的观礼台上却是元景帝手下诸多武将实力占优,武将中不乏一二流的内气高手。 且元景帝身旁还留着一位练气修士保护,再加上元景帝在这段时间内吞服大量血丹,本身也是灵窍后期修士,多少也有一些自保之力。 可即使是这样,元景帝也明白,自己今日过后再难有翻身机会了,毕竟统治天下,掌控朝堂靠的就是那一小撮宗师级数战力。 哪怕今日击退了世家宗师又能如何呢? 先天宗师,练气修士伤亡惨重,皇室实力大衰,威严被世家狠狠的踩在脚下,日后在修仙大潮中还能摄取几分利益? 想到这,元景帝就恨不得将太子这个畜生扒皮抽筋。 当即恶狠狠的对着护持在自己身旁的武将怒骂:“尔等还不将南熙这个畜生拿下?朕要亲自将其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南熙,正是太子之姓名! 说罢,竟是忍不住提剑想要亲自动手,却还是被诸多侍卫强行拦下。 而武将们虽说忠心元景帝,可也都不是傻子,知晓今日局面对于元景帝来说大为不妙,今日过后指不定皇位上坐着的是谁呢。 然而,见元景帝此刻都要亲自上场了,不得已之下,还是有几名元景帝心腹想要上前出手擒拿太子。 太子见状,却冷笑不已,即使在此处自己处于劣势,却好似没有注意到那几名一流武将欺身上前一般,既不挥剑拼杀,也不往后遁逃,反倒是一一将围在身前文武百官推开。 就这般直直的站定在原处。 眼见忠于元景帝的武将将堵在太子南熙身前的几名官员砍翻,就要触碰到太子衣角的刹那。 在场之中,惊变再生! 元景帝身旁突然出现一震耳欲聋的巨响,其中还伴随着一声惨叫。 只见原本护持在元景帝周围的一位小宦官,悍然出手,一枚九寸钢针带着劲风突兀射向保护元景帝安全的那名练气修士,霎时便将练气修士将将生起的法力护盾穿破。 钢针直插那名练气修士后脑,洞穿修士头骨之后更是带着些许红黄白液体撞向后边紫檀柱子,直将坚硬的紫檀木柱炸出一个海碗大小的洞口。 在击杀在场唯一一名练气级数修仙者后,那名小宦官却未停手,反而又射出七八枚钢针,将忠于元景帝的武将中那些武道境界臻至一流的武将一一点杀。 其中就包括想要擒拿太子南熙的那几名武将。 到了此刻,那名小宦官方才笑吟吟的停下动作,只是将一枚钢针悬停在元景帝太阳穴处:“陛下还是莫要轻动的好,太子殿下今日诛杀逆贼吴王,当有大功,陛下怎的还不知足,想要妄动国本呢?” 这道熟悉的声音阴柔沙哑,再加上小宦官脸上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元景帝哪里猜不出这小宦官的身份? 当即阴沉着脸,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几个字:“曹大伴……你身为大内先天也要叛朕吗?” “呵呵~陛下居然能认得老奴,咱家当真是欢喜不已啊,前些日子仙人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咱家多次求见陛下却不得召见,原以为陛下早将咱家忘了,原来陛下还记得咱家这把废骨头啊!” “至于陛下所说的反叛,这可就冤枉咱家了,呵呵……” 小宦官听到元景帝的话,也不再掩饰身份,一把扯下脸上那层年轻的人皮将一张枯槁如死木树皮的脸庞露了出来。 一开始说话还笑吟吟的,可说到最后几句时却是在笑意中夹杂了不知多少阴寒与怨念。 他曹太监,三十年前便是大内武库先天,也是皇室压箱底的宗师力量,昔日江湖人称九千岁。 可三十年前被陈家老太爷陈长生重伤残废之后,便一直苟活在大内武库中,想方设法为南唐皇室培养高手,即便是这些年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御猫高太监也是他教出来的。 对于南唐皇室,对于元景帝而言可谓劳苦功高。 可这几年修仙大潮降临,元景帝得了祜木道人相助之后炼出大量血丹这等宝药。 曹太监原以为自己的希望来了,在自己多年的功劳之下元景帝会赏赐一枚宝丹给自己,让自己恢复伤势,续接养命。 可苦等一年多,却也不见宝丹踪影。 哪怕曹太监多次上折求取丹药,却不见元景帝回应。 于是他便明白自己这个年老体衰的残废先天终究还是被彻底放弃了。 心中怨愤岂能轻易消减? 可再怨愤又能如何? 一个残废先天,面对元景帝手下一位先天,十数位练气,近百名一流内气高手,他又能如何? 曹太监原以为自己注定要在无人问津之处死去。 可这一切在前些日子一位宗师秘密潜入大内武库,找到他曹太监的那一刻都改变了。 他直到现在都还能将那一夜,澹台青衣将一枚血丹摆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心中出现了多少种情绪一一记起。 第48章 祜木绝境 渴望、犹豫、挣扎、怨恨…… 最终都化为不甘! 自己终究还是毫不犹豫的吞下了那枚血丹,昔日被长生剑气斩断的奇经八脉也得到修复。 三十年前威震武林的九千岁复活了。 也彻底死了! 因为在第二天,他便佯装假死把一具尸体放在自己的院子中。 但可笑的是,直到两天后‘自己’的尸体才被一名前来请教武学问题的后辈发现,然后悄无声息的被掩埋,一位为南唐皇室忠心效力数十载的‘宗师’就这般被抹去痕迹。 溅不起半点浪花。 甚至于到了现在,看这元景帝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曾经假死过一次的样子。 想到这,曹太监就觉得有些讽刺,有些好笑。 终于还是忍不住狂笑起来:“哈哈哈哈~……” 在场中人,包括元景帝,竟没一个知道这位先天宗师为何发笑。 许久过后,曹太监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元景帝有些不解的望着曹太监,思绪翻腾,眼中明晦不定,当即组织语言尝试性的劝诫曹太监,想要逆转局势:“曹大伴,今日你可知你如此行径乃是违背大内武库之训吗?” “你就不怕他日无颜见太祖以及镇武王吗?” 元景帝口中所说的太祖自然是南唐开国皇帝,而镇武王却并非是皇室亲王,反倒是一名太监,也是开创大内武库,为太祖皇帝镇压江湖,打下半壁江山的先天大宗师。 以宦官之身,受封镇武王,一生不受太祖忌惮,何其荣耀? 数百年来皇宫数以百万计的太监无一不将其视为信仰。 听得元景帝谈及太祖与镇武王时,曹太监脸上神色似乎出现一丝动静。 元景帝见状,心中一动,当即乘胜追击道: “不若迷途知返,将那逆子拿下,今日之事朕可以既往不咎,且今日过后,我皇室实力大减,到时候还是需要仰仗曹大伴你,届时曹大伴也不必担心朕言而无信……” 元景帝越说,心中把握越大。 只可惜他却没注意到,太子以及曹太监脸上那股越来越明显的嘲弄之色。 元景帝说了半天,却发现眼前的曹太监没有半点回应,原本镇定的一颗心此刻也慢慢落至谷底,而后再无言语。 他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难了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元景帝心中所想一般! 不仅此地局势被太子彻底掌控。 连不远处的宗师战局南唐皇室这一方也开始出现溃败之象。 原本一直隐藏在暗中观望局势的练气级沉眠修仙者们也一个接一个的出现,联合世家宗师对着祜木道人等人发动袭击。 显然是方才的血丹效用太过突出诱人,想来分上一羹。 而世家宗师们见状倒也没有拒绝,反而是趁此机会攻杀的愈发狠厉起来。 一时间,皇室这方宗师练气压力陡然倍增。 祜木道人在沉眠之前纵然是筑基巅峰级数,现如今更是修仙者中境界恢复最快之人,可也扛不住七八名同等级数的练气攻伐。 一时不察,一根手臂被一道华光斩断。 祜木道人狰狞转头,却发现出手之人也是昔日昌南群仙沉眠之地的老熟人,可在利益之下,却也悍然对自己出手! 受此重创,祜木赶紧用灵机封住断臂伤口,想要将被整齐斩下的断臂抢回来,可惜刚有所动作,又被几道法器拦住,而后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手臂被撕成粉碎。 眼见这一幕,当即悲愤大喊:“黎华!安敢对吾下此重手?” “哈哈哈~” 那名被祜木道人喊作黎华的老道长笑三声:“祜木道友,这年许来听闻道友与那南唐皇帝老儿合作,道途甚是顺畅,我年老力衰也想分上一杯羹罢了。” “不若如此,道友你将那血丹奥妙予我,我立马便走!” “滚!” 回应黎华道人的却是祜木的一声怒骂! 血丹炼制之法,虽有伤天和,可对于祜木而言却是再度崛起,抢得先机的唯一资本,哪怕是元景帝也只知需要大量猛兽以及人命作为原材料。 就连祜木诸多同门师兄妹中,也仅有祜木道侣兼师妹知晓丹方,就这还是因为他师妹是几人中最精通炼丹之术之人。 若非如此,这血丹丹方天下不会有第二人知晓! “既是如此!那祜木道友便别怪贫道了!” 见祜木拒绝,黎华等昔日同样是筑基境界的修仙者下手愈发狠辣。 只是,说来这祜木道人确实不愧是当今修仙者中第一人。 虽说有血丹这等机缘却也无法掩盖其道心坚韧的优点,面对几乎绝境的局势,祜木竟是半点没有妥协的意识,反而边斗边将几名敌人往偏僻之处引去。 显然是起了寻找机会遁逃的心思。 而且,作为如今唯一一名触及中期关卡的炼气士,且如今体内生机寿元充裕,他也不是没有半点遁逃的机会! 可任是他算的何等精妙,却也抵不住意外发生! 远处祜木道人师妹,昔日那名枯槁老妪如今恢复到中年丽人的道侣,却实在扛不住几名同境之人的围攻。 在一次被飞剑重伤后,再也挡不住心中对于陨落的恐惧。 “诸位道友!莫要再伤我了!我知晓血丹炼制之法,这就让出来!” 说罢,一拍手中储物袋,几枚空白玉简贴至额头,转瞬间便将血丹从头到尾的炼制方法复制其中,而后将其狠狠抛向远处。 这招果然有效。 围攻她的几名修仙者不知玉简是真是假,却也不敢再过分骚扰攻击,在她将玉简抛出之后,竟然真就将其放过不再理会,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争夺起玉简。 祜木道人见状,心中却是凉了大半,自己一直苦苦坚持不将血丹炼制之法交出,为的就是他日灵盛后的紫府机缘。 可道侣的这个举动,瞬间将他所有景愿彻底打碎! 且他师妹处境也就好上那么一时半刻,别的修仙者放弃了攻击她,可世家先天却视祜木道人几人为眼中钉肉中刺,祜木道人师妹还未遁逃多久便被陈宇皓使出一枚小鼎法器击碎身躯。 当即毙命! 祜木见到这一幕,心神巨震加上原本就受了不轻伤势,一个不查便被几道法器光芒同时击中,刹那间重伤。 如此一来,更是到了绝境! 各种心绪自他心中升起,只见祜木神色狰狞,狂笑起来: “嗬嗬~尔等不就是想要血丹之法吗?给尔等便是!” 说罢,一次性更是取出数十枚空白玉简开始拓印。 血丹须以性命填,他祜木这次,便要让人间尽炼狱! …… …… 【以下是推书环节】 前两天PY了一次章推,今天得为这位佬补上! 说实在的人家比作者厉害多了,写的同人几千追,作者赚翻!! 嘿嘿! 龙族同人,大伙有兴趣的去看看,写的真的厉害! 书名就叫【龙族:我,迈巴赫,加入聊天群】 我相信这本大家应该有印象,见到过! 第49章 元景帝崩 不过几个呼吸间,数十枚空白玉简便在祜木手中拓印完毕。 只是,作为当今修仙者中少有的人杰,祜木却并未像他师妹那般,一次性将空白玉简丢个干净。 反倒是强撑着重伤的躯体往外遁逃。 在这种情况下,祜木周围汇聚的炼气期修仙者愈来愈多。 看似危险,然而这却是祜木故意而为。 因为,人越多,场面就越混乱。 现如今这种局面下,这些沉眠修仙者已经不再算是祜木的敌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倒成了他的保护屏障。 每当有世家宗师欺身上前,想要对祜木下死手之时,他都会一次性朝世家宗师丢上两三枚玉简。 而这几枚玉简顿时就会成为其余沉眠修仙者争抢的目标,这便让想要击杀祜木的先天宗师难受至极。 继续上前势必要触碰到玉简成为修仙者们齐齐围攻的目标。 可不上前吧,这祜木道人又靠这一招躲过好几次必死之局了。 到了最后,清河柳氏当代家主柳玉江见此情景,终究是无奈长叹一口气,寻找机会夺了一枚玉简之后放弃了继续追杀祜木道人。 世家宗师们眼见有人退出,也都纷纷有样学样,一个个都凭借着灵衰时机先天宗师对炼气修士的优势,抢夺下一枚或者几枚玉简后,也都慢慢退出战斗。 而祜木道人在见追杀自己的主力军世家宗师们退出之后,也不再强撑,一次性将手中十来枚玉简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然后逆转精血,强提海量灵机。 不知运使出了哪种损害元气的功法,整个人的速度几乎翻倍。 一眨眼的功夫便遁出包围圈,消失在盛京城复杂的大街小巷中。 自此,此次世家皇室两方在经历一场狠狠的较量之后,元景帝这方力量尽灭,除却重伤遁走的祜木道人以及趁混乱混入左威卫兵卒中消失不见的御猫高太监之外。 效忠元景帝的先天级数力量尽数被斩杀,且在世家先天腾出手脚之后,更是杀入左威卫以及中威卫两支禁军内部。 将校尉以上将领尽数斩杀,致使两军崩溃而降。 …… 御座旁,元景帝直到这一刻才彻底绝望。 登基御极数十载,今日一朝根基尽覆,众叛亲离。 刹那间,元景帝感到所有的精气神仿佛都自体内被人抽尽一般,原本经过一年多来修炼而由华转乌的发须在顷刻间再度花白。 好似失了神一般,两眼怔怔的望向文武百官喃喃自语:“尔等都是乱臣贼子,都是贼子……” 而台下,太子南熙望着失魂落魄的元景帝,心中最后一丝紧张尽去。 紧接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惊喜,全身的鲜血都好似涌上脸部。 可说到底,现在的他还不是南唐皇帝,弑弟叛父终究是大逆不道之举,想要坐稳那张龙椅,最好就趁现在世家们携胜势盖压而来之际,将名分彻底定下。 想到这,太子南熙当即收敛脸上神色,严肃而恳切对元景帝高声道: “父皇,今逆弟吴王作乱,联合方外邪修祸乱朝纲,儿臣无能,今日方将此僚除去,惊扰父皇龙体,儿臣死罪!” 此话一出,当即有太子一系死忠跳出来。 只见那名文官跪地谏言,声音悲切: “今朝事遭吴王逆党祸乱久矣,而今陛下又龙体违和,贵体抱恙,此间实乃社稷存亡之秋也,臣斗胆冒犯天颜,请陛下晋位太上皇,效仿上古圣皇行禅让之举……” “乱臣贼子,尔等……嗬嗬……” 此名臣子方才起了个开头,立刻便有死忠元景帝臣子跳出来怒骂,可话还没说出几个字便尸首分离。 接连如此,三五颗大好头颅落地之后。 此间再无一人敢为元景帝鸣不平,全场只剩下浩浩荡荡响起的一句话:“请陛下禅位与太子……” “禅位?哈哈哈……” 元景帝原本已然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中清明却渐渐回归,好似当初那个勤勉善政的明君又重新回来了一般。 边庄重的整理自己散乱的发鬓与龙袍边用嘲讽的眼神望着下方被文武百官拥立的儿子。 轻蔑道:“就你这等废物还配让朕禅位?” 太子南熙闻言脸色顿时阴沉:“父皇,请称儿臣太子!” 元景帝二十许便登基御极,至今已有三十余年。 而太子南熙同样是在元景帝登基之时被立为太子,至今已是年近不惑了。 可以说,元景帝当了多久皇帝,他南熙便当了多久的太子,若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他南熙还不至于联合世家背叛元景帝。 毕竟不管做多久的太子,他至少是数十年的储君,根基深厚,只要等元景帝驾崩他自然而然就是南唐皇帝。 可也许正是因为他储君之位根基太过深厚的缘故,近些年来元景帝对他的忌惮越来越严重,一步步将同样成年有贤名的吴王扶持起来与他打擂台。 十数年来自元景帝的打压与吴王的步步逼迫已然让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一年前,元景帝测出灵窍转而修行仙法且有所成后,南熙的心就彻底凉了,而后元景帝将左右威卫兵权分别给他与吴王这件事更是成了压垮他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兵权虽好,可天底下谁不知晓以左为尊? 当了数十年太子,若是元景帝真就靠仙法长生久视,那他岂不是要在太子之位上坐到死? 不! 甚至死前都还有一个弟弟吴王压在自己头上! 想到这,太子南熙恶狠狠的抬头望着元景帝:“父皇,天下安有一辈子的太子乎?” “今日这禅让之事,莫非父皇还觉着自己能独断乾纲不成?” “哈哈哈!” 元景帝闻言,却是半点不恼,嘲讽似的大笑几声:“朕做不了主,莫非你个废物便能做主了?” “可笑朕励精图治三十余载,原以为自己为中兴之君,可不料这社稷终究是断送在朕之手中!” “禅位?安以为今日之后天下还有南唐乎?” 说罢,元景帝竟不再惧悬停在喉咙处的钢针,猛然上前一步让钢针洞穿喉头。 曹太监见状大惊失色,一时不察之下竟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元景帝喉咙嘴巴鲜血四溢。 可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元景帝却依旧尽力大笑: “今太祖在上,子孙衍无能,未能抓住大世之机斩尽世家毒瘤,衍愧也!” …… 第50章 先天关卡 元景十八年秋。 帝崩。 半月之后,太子熙即位,定年号更始。 世人皆言,太子熙得位不正,弑弟逼父,实为乱臣贼子也。 世间更有元景帝遗党直言,国号更始,实为更世也——更南唐旧国,立世家之朝! 待仙潮魔潮盛启后,又被后人言为仙始。 …… 北风未来,凉意先至。 有道是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 距离盛京城皇城外一战不过一月功夫,陈宇皓却觉得仿佛过了三秋一般。 望着身后长列如龙带着自大内宝库分得的大量宝物车队正往城外而去,以及盛京街道两旁望着因一月前动乱导致如今还惶惶不知终日的盛京百姓。 陈宇皓莫名感觉这世间有些难以理解之处。 哪怕是元景帝驾崩,如今换了一个皇帝,与他们这些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种疑惑积蓄在心头,隐约间,陈宇皓好似触摸到什么一层薄膜一般,他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只要破了这层薄膜,往后便是一番新的天地。 而此时,先前一直接受族中管事汇报此次财货所得的陈玄仁方才将所有事情处理完。 转过头来却又见自家侄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于是便上前乐呵呵的笑着道:“怎么?皓儿,才离那柳家小姐一两个月,如今便开始想念起来了?” 陈宇皓被一调侃,当即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头:“四叔,莫要取笑侄儿了。” “那说说呗,到底是何事能让我家麒麟子这般愁眉苦脸的?四叔可是好奇的紧。” “这……” 陈宇皓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四叔,侄儿在想,这盛京百姓于元景更始两帝而言连草芥都算不上,此番两帝更替也都是我等世家与皇室乃至沉眠修仙者之事。” “何至于让这些百姓揣惴不安,惶恐不知终日呢?” 哪知陈玄仁闻言,却是长笑几分,似意有所指道: “草民便是草芥也知天威,莫要看这些日子死来死去都是世家亦或者是南唐达官贵族。” “可你焉知没有余波落进尘埃间呢?” “现如今这盛京城还算稳定是因为我等世家宗师尚在,魑魅魍魉不敢轻动,可这几日过后待我等世家尽去后,再看这盛京城怕是不知会起多大风浪!” 说话间,车队却已尽数出了盛京城。 此时相较于盛京城内上至官府朝臣,下至百姓泼皮都一副敬小慎微的模样,城外却因多日来盛京城严禁内外流通而导致乱象凸显。 只见不远处便有一位老人被一群泼皮围在一起殴打。 看到这一幕,陈玄仁继续道:“皓儿你看,这不就是草芥害怕之处吗?” “若是往常,这老人或许家中略有薄田尚可维持生计,城外再怎么说也是京畿之地,往日治安也有五城兵马司以及衙役治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仅是封禁盛京城一月有余的时日,内外勾结禁绝,这城外便有不知多少菜农屠夫倒霉,再加上那些泼皮没了管束,行事张狂轻易便能让升斗小民破家。” “倾倒下来的大山,如何溅不起尘埃呢?” 陈宇皓闻言,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心境中被那层薄膜隔着的新天地愈发清晰可见。 只是,终究还是未曾彻底洞穿。 见侄子脸上还是有些疑惑的样子,陈玄仁长笑道:“既然皓儿你心有疑问,不若去问问那名老者,近日他却是遭了何等劫难?” 说罢,便先行跳下车厢,往那名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老者走去,陈宇皓亦是连忙跟上。 而原本对着老者拳打脚踢,欺辱老人的几个泼皮自然也发现了下车往此处而来的陈玄仁陈宇皓二人。 几个泼皮再怎么嚣张也知晓这两名身着华贵衣物的叔侄二人是不好惹的。 怕不是哪家老爷大发善心想要帮这老头出头。 当下哪里还敢动手,还未等陈玄仁陈宇皓两人走多远便一窝蜂的四散跑了。 只是,跑的再快又能快得过劲弩吗? 车队中的管事护卫虽然不知四爷和大少爷为什么会有兴致帮助这老头,可也不会让这几个泼皮坏了四爷与大少爷的兴致。 在几名泼皮拔腿就跑的一瞬间便有几支短箭自车队内部射出。 发发正中靶心,眨眼间便洞穿几位泼皮的大腿,让这些泼皮倒在地上抱着伤口痛呼。 陈玄仁见状心知车队护卫怕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倒也没有多说,只是回头往车队点了点头。 毕竟这种泼皮烂货,连最不出息的江湖游侠都看不上,哪怕死在这里也不算做了错事。 没理会犹自哀嚎的几个泼皮。 两人径直走到瘫倒在地的老者身边慢慢蹲下。 却见这老头浑身衣衫褴褛,脸上更是枯槁一片,混着鲜血泥土与草屑,让人看不清容貌。 且气息萎靡,奄奄一息的,显然是被几个泼皮伤的不轻。 陈玄仁见状,轻叹一声,自腰间取出一枚伤药自老者口中塞了下去。 非是他心善,只不过他处理陈家庶务多年,行事准则便是论一个划算。 今日他自然看得出自家侄子破开先天屏障的时机近在眼前,若是一枚伤药能换来这老者助力侄儿破入先天,那当真是划算至极! 许是伤药入肚,药力挥发。 那原本气息萎靡奄奄一息的老头也慢慢转醒。 老者一眨眼便见身穿华美衣物陈宇皓与陈玄仁蹲在自己身旁,身形微不可察的一僵,显得有些诧异与慌张。 只是陈玄仁却并未在意,毕竟对于升斗小民而言,有时候大人物出现在他们眼前大都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老者眉眼逐渐清明,陈玄仁宽声道:“老丈,身子可感觉尚好?” 那老者沉默片刻后,没有说话,只是显得有些畏缩的点了点头。 陈玄仁见状再度问道:“此次打搅老丈是有些许事情想要询问老丈,不知老丈是否能为我侄儿解惑?” 说罢,又补充道:“若是能让我侄儿解惑,那我陈家自会为老丈养老送终,自此衣食无忧。” 摆明车马車,以利诱之是陈玄仁一贯的做法,对于这些百姓而言,唯有这种方法是最高效的。 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果然,在听到陈玄仁的话语后,那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光芒,好像在说还有这等好事? “那~那两位老爷想要知道什么,问就是了……” 老头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就好似寻常老人那般,只是陈玄仁叔侄二人都没注意到这颤颤巍巍声调中夹杂的那丝不同寻常的尖利声调。 第51章 袭杀 “老丈,我切问你,你是京畿人士吗?” 陈宇皓虽然觉得从这老者身上大抵是寻不到自己突破先天关卡的契机。 不过,看在四叔陈玄仁这番积极的份上,他到底还是开始尝试性的问一下,即使不能获得先天契机,帮一个落难的老者也不算坏事。 “禀两位老爷,老朽确实是京畿人士。” 说到这,老者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诡异之色,却又很快敛去。 “只不过,前些日子城中乱糟糟的,老朽便遭了大难,以至于落到如今这番地步。” 陈宇皓闻言,长叹一口气,还以为老者是在月前进城讨生活,结果在内城诸多法会分坛碰上世家高手袭杀修仙者了,以至于断了生计。 又再度问道:“老丈,不知你家中人呢?” “家人?老朽哪有什么家人啊,若说亲朋倒还算有一些,可这些人基本上也死的差不多了,这世道,好不容易才安分了几十年。” “怎么就突然又糟糕起来了呢?” 说到这里,老者脸上突然开始慢慢的狰狞起来,连语调也越发古怪了。 “世家也好,皇帝也好都已经够乱了,现如今又有一大堆的仙人出来了,这世道坏成这样,咱家是不是该怪你们陈家啊!” 话音未落,陈玄仁和陈宇皓两人心中便警铃大作。 咱家这种自称,除了遁逃而走的御猫还能有谁? 身形猛然朝后迸射。 可入了先天十丈内,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逃得过先天之手呢。 许是御猫不顾伤势恶化依旧强提先天真气的缘故,脸上顿时被伤势反冲的涨红,原本脸上沾染的泥污也在此时被震落下来,露出大内宦官标志性的细嫩白面。 一掌枯荣功出,直朝将将把法力护盾升起的陈宇皓打去。 要论能力,如今的陈家老四陈玄仁比陈宇皓强上不知多少,只要杀了陈玄仁,现如今陈家必然陷入一片混乱。 要说实力,两叔侄都是一流高手,可陈宇皓却是练气修士。 可即使是如此,御猫还是选择了用身体最后的力量去击杀境界更高,更难杀死的陈宇皓。 原因自然是想要杀了这个陈家麒麟子,断送陈家未来。 御猫神色狰狞,随着枯荣真气的离体,整个人越发衰老,心中也越发畅意:“以自己此具残躯,换陈氏前途远大的嫡长子性命,想来也能还上元景帝对自己的恩情了吧?” “噗~” 一声闷响。 枯荣真气眨眼间的功夫便撞上了目标。 只是,第一个倒地的却不是陈宇皓,反倒是方才轻功更加玄妙的陈玄仁,在枯荣真气就要击中侄儿之前,用身子直直的挡在前面,生生的挨上这一道阴晦的先天真气。 先天与一流差距何其大也,更别提这道真气是一位将死先天,耗尽最后力量打出来的。 仅是一眨眼功夫,陈玄仁内脏便被枯荣真气搅了个天翻地覆,登时七窍流血,须发更是在顷刻间由乌转白,显然是再也活不成了。 只是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陈玄仁却仿佛忘却了身上的伤痛一般,望着侄儿,脸上带着一丝丝担忧。 …… 而陈宇皓却也不算好受。 枯荣真气在穿透陈玄仁之时,便撞上了他才凝聚的法力护盾。 这短时间强行凝聚的法力护盾又能顶上多少作用?还未撑上半呼吸时间便直接破碎。 也就是这道枯荣真气在击中陈玄仁之后衰减了大半威力,不然死的定然是他陈宇皓。 可即使是如此,残余的枯荣真气也让他浑身内气几乎乱做一团,寿元也在不断被枯荣真气折损。 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陈宇皓没有理会身体内糟糕的情况,只是有些呆愣愣的望着倒在地上的口鼻止不住冒出鲜血的四叔。 心中感到有些茫然。 方才还笑吟吟与自己开玩笑的四叔就这般死了?死在自己好奇心之下?死在为自己寻突破先天契机之中? “御猫!该死啊!……” 茫然过后,便是如海一般的怒火涌上心头,陈宇皓转头望向脸上带着失望、惊讶、懊恼……各种神色夹杂的御猫。 脑海中只出现三个字。 那便是——杀了他! 没有理会气海混乱的气机,也没有擦拭口中溢出的鲜血。 一枚拳头大小的法器小鼎化作流光,带着千钧气势直直的朝御猫激射而去。 而躺在原地的御猫此刻望着这道流光,却是坦然的闭上了眼睛。 生命走到尽头的他已经挤不出任何一丝真气进行防御了,左右不过残躯一身,虽袭杀陈宇皓未功成,然换了一个陈家老四,倒也不算太亏! “砰!” 一声脆响! 好大一颗头颅登时炸裂,黄白红点点四溅! 一代御猫宗师,死于盛京城墙外! 可御猫虽死,陈宇皓心中的悲愤之意却散不掉一分一毫,法器小鼎化作的流光朝着四周飞转,向着被射断腿脚的泼皮们一一砸去。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脑袋炸裂音响起。 地面顿时染成一片殷红,陈宇皓的双眼好似一枚镜子一般,赤红一片。 唯有在法器小鼎砸到最后一名泼皮脑门前三寸时,陈宇皓仅存的一丝理智方才占据上风。 “说!你是哪家人?” 陈家车队方出城门,便遇到泼皮围攻年迈老者之事,巧的是这老者正好是重伤未愈,心怀复仇之念的御猫? 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陈宇皓知道,即便是这次自己叔侄不离开车队问询御猫。 那下一次,下两次,乃至后面无数次,御猫都会改头换面,直到引起叔侄二人好奇,完成袭杀。 甚至于到后面,自己叔侄二人面对的定然是伤势尽复,全盛状态的御猫。 想到这,陈宇皓眼神愈发阴寒。 而下一刻,就仿佛是为了验证陈宇皓的猜想一般。 最后一名泼皮虽然惊惧,但却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更是脸上一片青黑之色生出,不到几个呼吸间便口吐黑血而死! 死士! “好好好!” 陈宇皓怒极反笑,心中恨的颤抖,却没有再言语,只是沉默的将陈玄仁佝偻成一团尸体缓缓抱起。 自御猫发难到泼皮死尽也不过才过了几个呼吸时间。 才反应过来赶到身边的陈家护卫们此刻望着狼狈的大少爷以及生死不知的四老爷,心中都是一片沧然。 数百人在场竟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 唯有盛京城城墙之上,不知响起多少声叹息…… 第52章 父亲,我想陪你喝壶桃花糟 陈长生意识不知为何自凝聚香火金身中转醒,莫名感到一阵阵悸动。 微微皱眉,疑惑喃喃自语:“这是发生何事了?” 这种感觉与前些日子百世香火碑震动,抹去因果痕迹不同。 陈长生只感觉心中有莫名伤感升起,想要再度凝神静气修炼金身却是半点做不到。 正所谓道有所感,必有缘由。 陈长生沉吟片刻后,在心中不安的驱使下,缕缕香火紫气浮现,催动香火神通推衍。 片刻后,陈长生眼前突兀浮现一幕画面,只见虚幻如水幕的画面中,自己孙子陈宇皓满脸茫然之色的抱着一具显得有些苍老狼狈的躯体前行。 当即便是悲鸣一声: “仁儿!” 到了此时此刻,陈长生哪里还不知道方才心中的悸动到底因何而起。 自己四儿子今日非寿尽而亡,暴毙于外乡也! 这如何算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压住心中的悲切,陈长生定定的望了一眼在意识空间沉浮的香火神碑以及那塑造了小半的香火金身。 片刻后,毫不犹豫的将小半金身破碎,化为大量纯粹的香火紫气。 昔日这异宝百世香火碑能让自己死后意识回归再续道途,那未必不能再来一次,把自己儿子的神魂拉回来。 随着大量香火紫气注入百世香火碑中,碑身不住的颤动,碑身上百世香火碑几个字眼也越发璀璨夺目。 片刻后,一道淡金色的匹练如蛟龙一般探入虚幻的画面之中远跨万里之遥,直朝陈玄仁尸身而去。 …… 盛京城外,陈宇皓方才将四叔的尸体抱上马车,正悲伤的坐在原地发愣,可片刻后耳边却传来一道隐隐约约不真不切的熟悉声音。 “仁儿!父亲带你回家!” “大父!” 陈宇皓猛然抬头,张望四周,却半个影子都没望见。 可是,即使如此,陈宇皓也知晓方才发出声音的定然是自己祖父陈长生。 心中委屈、悲愤、愧疚、无力等等情绪涌上心头,当下便跪倒在地悲声而泣:“大父,是孙儿害了四叔……” 千万里之外,陈长生自是听到孙子的呼唤,心中饶是有责怪之意却也说不出口了。 “诶!皓儿你也且早点回家吧!” 而后淡金色匹练便自陈玄仁尸身中带起一小团光点,跨越空间离去。 …… 片刻之后,意识空间中,陈长生望着眼前光团中虚幻的熟悉身影,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方才在耗费大量香火紫气为代价,终于是在仁儿真灵彻底消散前将其抢了回来。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办法让儿子复活,甚至连长久保存这道真灵,等待未来时机都做不到。 “哈哈哈!我陈长生昔日为求长生而死,死后却得长生,今日得了长生却又想要为子嗣求一个长生,何其贪鄙也,何其贪鄙也啊……” 话音初始还是大笑,只是越到后面却越发悲呛。 长生呐~ …… 过了许久之后,陈长生方才从悲痛中平静下来,温和的望着将要消散的残破真灵,道道香火紫气催发。 真灵刹那间膨胀,缓缓凝成一个身影,虚幻不真切。 正是陈玄仁! 陈长生虽不能为子嗣求长生,让儿子见自己最后一面却也还是做得到的。 陈玄仁意识恍惚的自黑暗中醒来,脑海中的记忆还是在临终前担忧的望着侄儿陈宇皓。 这意识骤然一恢复,陈玄仁口中第一句话依然是:“皓儿,快逃!” 只是片刻后却发现,眼前却不再是盛京城外,眼前之人也不是侄子陈宇皓,而是父亲陈长生。 “父亲?我这是?” 陈长生在听到陈玄仁开口第一句话后,心中更是伤痛难忍,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只是沉默着温柔的轻拍陈玄仁的肩头。 陈家五蛟龙,陈玄仁又哪里是痴蠢的人物,再一看父亲陈长生脸上纵然极力掩盖却依旧透露出的悲伤之意。 念头一动便猜到自己或许已然丧命于盛京城外。 到了此时,陈玄仁心中反倒只有坦然,转而安慰起了陈长生,轻笑道:“父亲,是您把儿子带回家的吗?” 陈长生口中话语不知如何说出口,只能轻轻的点点头。 “真好!” “没想到这时候我还能见到父亲你,不过倒是让父亲你失望了,孩儿无能,却是兄弟姊妹中第一个离开父亲的。” “不无能,我家仁儿哪里无能了!” 陈长生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脸上表情,悲痛让他幡然泪下:“江湖中人,天下世家,哪个不称我陈长生生了五个如蛟龙般的子女,那些老家伙连羡慕都没地方去呢!” “哈哈哈!那父亲你伤心作甚,要是二哥见到我惹父亲您伤心了,怕是又要拿着柳枝动手打儿子哩!” 听到这句话,陈长生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笑骂道:“他敢!” 感受到父亲陈长生维护之意,陈玄仁当下也是挠了挠头笑了起来: “嘿嘿!” 一点都不像在江湖中执掌陈氏商行,威风凛凛的商行东家模样。 只是,这些话之后,父子两人却又再度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陈长生打破了这种沉默,颤声道:“仁儿,你可有未了心愿吗?父亲便是拼尽所有也会让你满意。” “哪有什么心愿。” 到了此时,陈玄仁真灵化作的身躯也开始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很显然,纵使是再多香火紫气也快维持不住他残损的真灵了。 “儿子在临终前还能见到父亲就已经很高兴了,实在要让儿子说一个的话,那便是希望父亲与大姊二哥他们,能长生久视变好。” 说话间,陈玄仁自胸口以下身影皆尽化为光点,复归香火紫气,且这种状态在不断向胸口之上蔓延。 就在这种趋势蔓延到脖颈处时。 陈玄仁却又轻笑道:“父亲,我看你与大姊都喜欢喝桃花糟,今日孩儿也想陪父亲喝上一壶。” 陈长生闻言,心中悲戚,却也没有片刻犹豫:“好好好,为父陪你喝!” 说话间,陈长生手中便出现一个由意识凝聚的酒壶。 只是刚要将酒壶壶嘴塞入陈玄仁口中时,陈玄仁仅剩的头颅也在此刻彻底化作点点光华。 徒留陈长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只手高举酒壶。 第53章 没什么,就是有些脸疼 盛京城内,安康坊一处废弃院落之中。 当日出现在求仙大典中令世人咂舌的世外高人瞎眼乞丐此刻却悠哉悠哉的躺在一片破砖乱瓦上面睡大觉,身旁还散落着一只陈旧破烂的酒葫芦。 只是,与一月前不同的是,此时的瞎眼乞丐却不再是独身一人,破砖乱瓦旁,还有一名十来岁,目光茫然的小道童。 若是陈宇皓见到此这小道童,定然能认得出此人正是前些日子搭乘自家楼船来盛京的小青源。 小青源呆呆的望向呼呼大睡,没有半点高人风范瞎眼乞丐。 在这一刻,瞎眼乞丐的身影好似与青源师父盛虚道人的身影重合了一般,霎时潸然泪下。 一月之前,盛虚道人与青源师徒二人同样凑热闹参与了求仙大典。 在盛虚道长看来,自家徒儿虽然身具灵窍,但因为早有师承的缘故,想要攀附世家大族享受修仙助力实在有些困难。 哪怕勉强加入了世家大族做个客卿,也未必能得到什么修仙资粮。 正巧为此发愁之际。 元景帝于盛京立下招仙台,可谓是完美的解决了师徒两人的问题。 一来投靠南唐皇室与投靠其他世家大族并无两样,还不必改换门庭。 二来南唐皇室给出的条件实在优厚,论在修仙资粮方面的大方那是冠绝世家。 因此,在招仙台立下的第一天,盛虚老道便撺掇着小青源上了台,上台之后也很顺利通过了修仙者最基础的法术考核。 师徒二人原以为就此可以安安分分的让青源走上修道之途。 可不料风云突变,盛京城仿佛在一天之间便变幻了颜色。 元景帝崩,外围法坛被诸多世家死士围攻,那些在分坛为元景帝祈福的灵窍境修士哪里敌得过如狼似虎的世家死士。 伤的伤,死的死。 就连青源也是依靠盛虚老道拼命之下方才全须全尾的从法坛之上活了下来。 只是,师徒二人在逃离之后,盛虚老道终究是在重伤不治之下溘然离世。 想到这些,青源便有些暗自垂泪。 “瓜娃子!哭甚呐?” 似乎是听到了青源细微的哭声,瞎眼乞丐嘟囔了一句,而后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再度道:“人死如灯灭,娃儿你再哭,你师父也是活不了滴!” 瞎眼乞丐却没有半点安慰青源的意思,反倒在言语上又重重的打击了一番。 青源闻言,心中更是悲恸,再也压抑不住心中伤痛,大声哭泣了起来。 直到这时,瞎眼乞丐望向青源的眼神中方才出现一丝怜惜,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呢喃:“慧极伤身,悲极伤心呐,娃儿,哭出来就好些了……” 自当日收元景帝为徒被拒后,瞎眼乞丐便一直游荡在盛京城,收集元景帝驾崩后散落在城中的天子气数。 只是,天命崩碎,气数四溢,哪怕之前瞎眼乞丐警告过其他老怪物不许与自己争抢,可收集起来依旧是困难重重。 远比不上直接将元景帝收为徒弟来的更加轻便。 可这天子气数终究事关自己道途,即便是收集起来再困难也只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只是在收集气数的途中,碰巧在乞丐窝中遇到了躲避追杀的小青源。 命数牵引之下,瞎眼乞丐使用神通衍算一番方才发觉,自己这师徒因果却是落到了眼前青源这个小娃娃身上。 于是乎便应了命数,把青源收为徒弟,一边教青源推衍天机的神通,一边收集散落气数。 许是哭的太久有些许疲惫,青源这才止住哭声带着腔音向老乞丐问道:“瞎子师父,这世上真的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法术吗?” 一老一少相处半月有余,小青源早也知晓眼前这位新师父乃是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远非所谓的沉眠仙人可以比拟的。 只是,听到瞎子师父这个称呼,瞎眼乞丐当即就是气的眉头吊起,没好气的回答道:“废话!人死如灯灭,哪怕修仙者亦是如此,只要未曾修行到金丹之境,取不得那丝真性护佑真灵,死后不消片刻真灵便会消散于世间,重归天地。” “至于民俗话本之中所谓的三魂七魄死后化鬼,那都是以讹传讹,哪怕是阴尸道统也不过是驱逝尸体,而从未有过所谓的驱使鬼魂之法。” 瞎眼乞丐每说一句话,小青源眼中的希翼便淡上一分。 而瞎眼乞丐看在眼里,但嘴上却并未停下,反倒是为了打消青源这种不切实际的的念头,话语又夸张了几分。 毕竟修道长生之路最忌心怀妄想,今日不除掉青源这个念想,来日定会成为青源心中魔念。 想到这,老乞丐脸色郑重道:“想要保住寻常凡人真灵,使之有死转生,莫说什么阴尸道统,便是纯阳仙君恐怕也做不到,或许唯有高高在上的道祖方能……” 话音未落,瞎眼乞丐似乎突然心有所觉,满脸骇然的望向城外。 恍惚间,瞎眼乞丐似乎望见一个模糊虚幻的身影,一手高举一座如山岳一般的道宝,一手操控一匹淡金色的恢弘长河,好似划破虚空一般,裹挟着一枚残破真灵而去。 这一刻,瞎眼乞丐泛白仁的双眼突兀爆出灰白交加的光亮,好像要将这画面看到更真切一般。 只是,任凭他将传承推衍神通催动到极致,双眼流出鲜血,也就能看到模糊的画面。 且在片刻后就消失不见了。 震撼中的瞎眼乞丐下意识的想要推算出手之人是何人,只是才将神通催动道心便涌上一种惶惶不可终日,大难临头之意。 吓得他立马停止这不知祸福的举动,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弹。 片刻后,发觉并没有什么存在用目光注视着自己,这才长舒一口气,用满是污垢的脏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青源原本低着头听着瞎子师父说道或许只有道祖这几个字时,心中升起希翼,还以为只要修炼到道祖就能将师父复活呢,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后续的话,当即抬头问道:“瞎子师父,是不是道祖就……” 话还没说完呢,却发现瞎眼乞丐那一双眼睛莫名其妙的流出不少鲜血,当即就是一惊: “瞎子师父,你怎么了?” 瞎眼乞丐听到青源的问话,低头看了看青源,又抬头望了望城外,似哭似笑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脸疼!” …… 第54章 孩儿没错! 洛城,陈氏庄园。 家主书房中,陈玄礼时而伏案奋笔疾书,时而沉吟思索,书桌上如山般堆起的账册逐渐减少。 如今家族嫡系人丁不旺,陈家盘子却不小,如今更是大世更替之际,族中各种利益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即使陈玄礼是先天宗师,处理如此大量杂事也感到有些疲惫。 最后一份账册被批注完后,陈玄礼这才捏了捏眉心,将桌上茶杯端起,打算暂且休憩片刻。 只是,茶水还未入口,一股昏眩之意便自心底散发。 陈玄礼当即心中一动,知晓这是父亲有事召唤,于是便放开心神抵抗,昏睡过去。 意识再度清醒之时,已然出现在熟悉的凉亭小院之中。 望着凉亭之中面无表情,徒自饮酒的父亲,陈玄礼当即心中一沉,轻轻呼唤道: “父亲?” 听到声音,陈长生放下手中无味的桃花糟,呆呆的望向陈玄礼,沉默许久后,方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礼儿,这次前往盛京之行,你为何不让你小弟过去?” “老五?” 陈玄礼闻言,心中一怔,但片刻后便反应过来,身形猛然一颤,却又强行止住,嗫喏着嘴唇问道:“是四弟与皓儿出事了吗,父亲?” 陈长生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望着这个曾经让自己无比骄傲的儿子。 感受到父亲的目光,陈玄礼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只是,片刻后却站直了身子,目光坚定道:“父亲,老五不可轻动!” “所以你就让仁儿与你皓儿去冒险?他们连先天都不是!” “皓儿已入练气境!” “练气?” 陈长生怒极反笑:“练气在如今算得了什么?灵衰之世,几个练气才够先天杀的?” 说着,陈长生满心悲凉:“我原以为你足够沉稳,当是担得起家族重任,可你就是这样沉稳的?让你四弟与你儿子这般冒险……” “父亲!孩儿没错!” 陈玄礼猛然打断陈长生的话语,纵使陈玄礼脸上同样难掩悲痛之色,可此刻他却说不出的强硬道: “家族可以失去一个一流的陈玄仁,也可以失去一个练气境的陈宇皓,甚至可以失去先天宗师陈玄礼!唯独承担不起失去一名先天后期兼练气境的陈玄信!” “……” 陈长生闻言,竟是默然无语。 其实真要说起来,家中有先天宗师三名,本该不必如此捉襟见肘的,可唯独自己提早让大女儿玄薇派去了十万大山。 这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真正错的却是自己才对! 如此一想,陈长生心中说不出是哪般滋味。 良久过后方才无力的挥挥手道:“罢了,你去接仁儿回家吧!他走了,莫要再让皓儿也出意外!” 说罢,意识空间坍塌,陈长生也随之消散。 …… 而俯趴在案桌上的陈玄礼意识回归,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双袖早已被泪水浸透。 许久过后,陈玄礼方才回过神来,声音嘶哑道:“忠叔!” “老奴在!” 陈忠那鬼魅般的身影再度从阴影处出现。 “带上一批好手,一人三马,随我去盛京接人!” 陈忠闻言一愣,现如今族中琐事要事不断,接什么人需要陈玄礼这个家主亲自出马? 想到这,陈忠上前一步问道:“家主,这是?” 陈玄礼眼眶微红,低笑:“接我弟弟回家,回家……” 陈忠此刻才发觉,素来威严肃穆的家主此刻脸上却带着浓重的忧伤,再一联想到陈玄礼说的话,当下也是有些站立不稳,想要问话却也说不出口。 只得紧握双拳,转身调备家中好手良马起来。 …… 未及入夜,自陈氏庄园洞开大门中突兀窜出近百骑,皆是身着轻甲,一人三马,直往北边而去。 也正是在此时,数只信鸽方才姗姗来迟,自北方飞来。 几只信鸽先后都飞入陈氏鸽房之中。 今日值守的仆役突兀见连续有数只信鸽落下,立马查看起信鸽爪筒,却见这几只信鸽爪筒都缠着白玉金丝环,顿觉不妙。 心知或许有天大的事发生,一点也不敢耽搁,火急火燎的找到鸽房管事。 这鸽房管事见了,也不敢随意翻看密信,赶紧向家主陈玄礼禀报。 只是这时候,却得知家主陈玄礼早已快马领人离开了族中。 无奈之下,这鸽房管事只得亲自翻身上了一匹好马,连夜将这些密信送往百余里之外的河心岛去。 …… 待到鸽房管事将密信送到河心岛之时已是深夜。 陈玄义坐在椅子上,皱着眉望向鸽房管事道:“你说我二哥突然带人外出了?” 陈玄义有些疑惑,往日二哥陈玄礼一向都是待在家中处置事务,怎会莫名其妙来不及安排家中杂事,直接带人外出呢? “是啊,三爷,若非如此,小人也不敢擅自做主,将密信送往此处啊!实在是寻不到家主了,可这接连几封密信过来,小人实在不敢耽搁啊!” 说罢,鸽房管事便将几封密信送到陈玄义面前。 望着眼前几枚爪筒,陈玄义拿起一枚爪筒,将密信打开一看。 只是片刻功夫,在看到密信上的内容后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好似不敢相信一般,又接连将其他爪筒打开,可几张密信都写着相同的内容。 顿时让陈玄义猛然起身,悲呼一声:“四弟!” 前面桌椅茶盏顿时乱做一摊。 鸽房管事望着三爷脸上表情,心中顿时揣揣,明白这密信中的内容当不是什么好事,只敢呆立原地,低头不语。 正在此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三哥!四哥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道劲气便猛然将将书房紧闭的房门撞开,一个身影飘然出现,正是陈家老五陈玄信。 陈玄信一入书房便见到满地狼藉,再看三哥陈玄义满脸悲痛之色,心中顿感不妙。 连忙捡起书桌上被茶水浸湿的密信一看,两眼通红,满是怒火:“御猫!该死啊!” 可是片刻后又颓然瘫坐。 照密信中所言,出手袭杀害了陈玄仁的御猫已然身死,连元景帝也在一个多月之前就驾崩了。 此时两兄弟竟不知道找谁为兄弟复仇。 片刻后,还是陈玄义先冷静下来道:“二哥方才便已外出,想来是先去处置此事没来得及通知你我,老五,你把河心岛看好,我先回家中坐镇!” 说完,又顿了顿道:“这事暂且不要让方儿知道,他……还小!” 陈玄义口中的方儿正是陈玄仁身被授予金珠在河心岛修行的嫡子陈宇方,今年方才七岁。 陈玄信闻言,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幼年丧父,何其不幸也! 第55章 三年 更始元年秋。 陈家四爷陈玄仁身死盛京。 洛城满城素缟,哀乐百里之地。 同年,江湖上喧闹数载的仙凡合流终究尘埃落定,自此年后,世间修仙者开始以世家座上宾的身份出入世间,教授仙法。 更有不少当初参与过盛京城一战,夺了不少机缘的沉眠修仙者联合起来,强取原七玄门的势力地盘,于玄州建立坊市。 亦有不少修仙者自感道途无望,便在凡间广纳妻妾,打算建立家族。 南唐修行大潮,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 时光如梭,三秋一晃而过。 洛河河心岛,陈氏道院。 陈宇皓昨日修行了一夜,今早方才推开静室门便发觉昨夜似乎是下了一场春雨,将庭院中的三五株桃树花蕾沁润开来,姹紫嫣红。 往外走两步,丝丝缕缕细如牛毛的春雨更是沿着衣服缝隙钻入陈宇皓胸膛肌肤,平白给他添上一丝凉意。 只是陈宇皓倒是没有多停留,站在原地略微思考片刻便沿着一条石板路往道院后山走去。 路上不少身着道袍的小道童见了他,纷纷站定恭敬唤上一声“老师”。 陈宇皓距破入练气境已有三年有余,早在三年前便领了教授道院孩童的职责,只是自三年前陈家四爷身死后,这位陈家大少爷就变得沉默寡言,行事严谨起来,颇有陈家未来之主的风范。 常有外人赞叹道:“好一个陈家,当真代代出英才!” 只是,威严也好,谨慎也罢,常日冷着一张脸总归是让在道院修行的孩子们感到有些惧怕,不敢亲近。 少有人还记得,陈宇皓这位严师虽然年长一些,但却依旧是他们的同辈。 陈宇皓走了一阵,终于来到后山一处竹林之中,穿过竹林边缘竹子最密集的地方后,一块约莫十丈方圆的空地便出现在眼前。 空地中还有一名十来岁的孩子正挥舞着一柄竹刀劈砍,招式没有多复杂精妙,可一劈一砍倒也算得上有模有样,根基扎实,显然是将刀法基本功练了不短时间。 “方弟!” 陈宇皓见了这身影,脸上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缓和,挤出一丝笑意向陈宇方问道:“方弟,怎么又早起练刀了?不是说过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切记要休息好吗?” “大哥,嘿嘿,昨晚睡得早,今日一起来没什么事做,便想着练一会儿刀算一会儿。” 陈宇方长得虎头虎脑的,在回答大哥陈宇皓时还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憨厚可爱。 “你啊!行了,把刀放下,跟哥哥走一趟!” “干啥!” “哥哥我前些日子刚淘换来一份老药,昨晚给你配成药锅了,带你过去泡个澡!” “又来?” 陈宇方闻言,脸色顿时大变,这两年来每隔一点时间大哥陈宇皓便会弄出一锅药汤让他泡药浴,要是这药浴像族中药浴一般温和也就罢了。 可偏偏大哥配出的药汤都是用年份不低的药材配制的,想要将这些药材的药力熬制出来,非得大火久熬不可。 不仅如此,为了确保药力能沁入体内,泡药浴之时的温度还不能低了,时间也不能短了。 这就让陈宇方感觉每泡一次药浴都像是被煮过一次,十来岁哪里遭得住这样的罪? 将之视若洪水猛兽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想到这,陈宇方眼珠子一转便道:“大哥,你等一下,我先把竹刀放起来吧。” 说着就往竹林某处而去,只是方才走到竹林边缘便将手中竹刀一扔,一溜烟的钻进密集的竹子中跑了。 “好小子!还敢跑?” 陈宇皓当即大怒,心中也是好笑,这傻弟弟还真以为他一个小娃娃能跑得过自己这个宗师加练气不成? 当即一个起身纵跃便要掠过竹林。 只是,还未跃至半空,陈宇皓肩膀上却陡然搭上一只手掌,硬生生的将其按住。 “皓儿,方儿不愿意就罢了,你别总是强逼着他。” 说话之人正是如今陈家武道与修道境界最高的陈玄信。 陈宇皓望着自家小叔道:“可是小叔,这药汤熬都熬了,方弟不泡那岂不是浪费了吗?” “放屁!” “难不成你陈宇皓只有方儿一个弟弟不成?雅儿与卓儿,哪个泡不得你陈宇皓省吃俭用省出来的药汤?” “小叔,我……” 陈宇皓哑口无言。 “行了吧!我看你就是蠢!比你几个弟弟妹妹都蠢!” “你真以为方儿猜不出你对他那般偏爱是因为何事吗?还是说你觉得卓儿雅儿他们猜不出来吗?” “别忘了,他们都姓陈!我们陈家人哪个到了十岁还会如此愚笨的?” “只是他们不想揭穿伤你的心罢了!” “一个大哥不想着为弟弟们遮风挡雨,还要几个弟弟妹妹陪你演戏安慰你,你陈宇皓当得起这个大哥身份吗?” 说罢,陈玄信放开压着陈宇皓的右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转身离去。 只是,片刻后又留下一句话:“明日回一趟族中议事,别整天窝在这个小岛上!” 陈宇皓望向小叔离去的方向,又望了望还在竹林中猛窜的陈宇方,沉默半响后才摇头苦笑。 片刻后才对着竹林中的陈宇方大喊一声:“方弟,你不想泡药浴也行,但是你必须在今日前把一个人塞进去,不拘是你卓哥还是雅妹,反正今日晚上那汤药若是浪费了,那就仔细你的皮!” “说话算数!” 陈宇方猛然停下步子朝后方大声喊道。 只是后方却没有搭话,只是响起一声冷哼! “哼……” …… 半日过后,陈宇皓庭院之中,大门猛然被推开。 一个半人高的身影突兀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 “三哥哥,真有好吃的?” “废话,我陈宇方什么时候骗过你,廷弟啊!我告诉你,大哥房间里藏着的那锅药汤里不仅有一株百年黄精,还有开了智的豹骨蛇胆!包让你闻到吞舌头!” 陈宇方表情严肃认真,虎头虎脑的小脸让人生出一股信服的感觉。 “咕咚!” 去年秋天才被探查出身具灵窍,入了道院的仲脉幼子陈宇廷的小脸满是期待,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液,稚声问道: “真的?” “保真!” …… 第56章 妖祸端倪 片刻后,火房大门被两小只推开。 一股浓郁的药香顿时朝两小只扑面而来。 “三哥哥,真的好香啊!” “没骗你吧!” 陈宇方闻到这股药香,心中泛起一股恶心,身体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只是却还强撑着表情严肃的看向弟弟。 “想不想喝?” “想!” 陈宇廷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不过又有些担心的问道:“但是这是大哥的药汤,我们喝了不会被父亲责骂吧?” “不会,因为大哥说了这锅药汤送给我了,别废话了,你赶紧喝吧!” “三哥你不想喝吗?” “我饱了不想喝,都给你了!” “啊!三哥你脱我衣服干嘛?” “脱掉衣服喝起来才畅快!” “……” 片刻后,陈宇方高举被扒光衣服的陈宇廷,用力一甩便将他丢进了半人高的药锅之中。 “噗通!” “啊!好烫!我不想在锅里喝……” “咕咚……” “啊!……呜呜呜……” 看着在药锅中不住挣扎,被烫的哇哇乱叫的弟弟陈宇廷。 陈宇方脸上嘿嘿一笑,随后加盖压住锅口,而后猛添柴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哪是一个熟练了得! …… 次日,陈氏庄园议事大厅内。 陈玄礼坐在主位上,望向旁边的两个弟弟以及大儿子,眉眼中有一丝散不去的忧虑。 大姊陈玄薇距离离开家中已有三年之久了,却还未归。 即使自家派了不少波人手前往十万大山探查也没找到踪迹,仅有的一条线索便是十万大山中的山民口述,当初十万大山有几座山体崩塌前,曾经见过一名身着红衣的武道高手在山中出没。 但是在山崩后便再也不见踪迹了。 这让陈玄礼心中不知有多忧虑大姊安危,哪怕父亲陈长生明说大姊如今当是没有生命危险,陈玄礼犹有些不放心。 就在前两个月,还派了一批人马去昌南,并雇佣了大量当地山民搜山想要找到大姊陈玄薇,可结果依旧是无功而返。 想到这,陈玄礼长叹一口气:“昨日昌南的消息传回来了,还是没有找到大姊。” 陈玄义闻言,心中亦是忧虑,不禁皱眉:“大姊先天后期,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将她留住?难道真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那倒没有,昨日我得到消息后又寻了父亲,父亲言明,大姊现如今安危应是无忧,只是却不知因何耽搁了,有可能入了十万大山深处,以至于父亲也无法感应到具体方位。” “十万大山深处?” 几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沉。 昌南以南十万大山,说是十万何止十万,层层峰峦迭起,不知几千里。 南唐数百年间从未有人真正意义上的跨越十万大山,哪怕是先天宗师亦是如此。 十万大山深处这几个字几乎与陷入死地无异。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父亲陈长生还有能耐感应自家大姊安危,至少生命无忧。 陈玄礼见几人陷入沉默,心中亦是长叹一声,但片刻后又正色道:“今日让你们过来不是为了让你们担忧大姊安危的,而是如今大姊身陷十万大山,家中诸多事务缺了先天坐镇总是有些许影响。” “且今日时局越发混乱,我想我陈家商行要不要放弃诸多枝叶,只留主干商道,将多余人手汇聚到这些主干商道中,那样也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陈玄信闻言,有些疑惑:“时局已然到如此地步了吗?” 现如今虽说天地灵机日益增长,可说到底还没有突破练气中期那个界限,复苏的沉眠修仙者虽然大都都能恢复到练气初期,可练气初期毕竟气海灵机匮乏,不可久战。 自家商队每次运送货物,基本上都会带上十数名入了流的好手,再加上近百名身强体健,持刀披甲,甚至还携带不少强弓劲弩的商队护卫。 这样的阵势,寻常两三个练气境修士来劫商队那就是送死! “诶!” 陈玄礼长叹一声道:“我所说的却并非是练气修士亦或者是先天宗师,而是如今愈演愈烈的妖兽。” 说罢,便将一沓书信分发给了三人。 “九月十八,容城商队遇三头妖猪冲击,商队护卫亡两名,重伤六名,管事伤一人……” “九月二十五,崖城商队途径大屏镇时,遇虎妖,商队护卫死伤惨重……” “一月四日,族中运粮船在通州运河段……” “这!” 陈玄信猛然抬头,望向陈玄礼道:“二哥,怎会如此?” 开智妖物虽说在境界上比不得练气境修士,但皮糙肉厚。且因为才开智没多久,灵智不足,往往悍不畏死,对寻常商队护卫而言,这些妖物的威胁反而更大。 可问题是,现如今灵机衰弱,不仅修仙者修行困难,妖物诞生也极为稀少。 怎么会莫名其妙诞生那么多开智妖物呢? 陈玄礼沉默,又取出一枚玉简递给陈玄信道:“当初盛京城一事,与元景帝合作的那些沉眠修仙者虽死的死逃的逃,可却将这门血道法门肆意传播。” “不少修仙者以及世家都得到了这门血道功法,若我猜的没错,现在南唐各地诞生的妖兽大多数那些不甘寿元枯竭的修仙者所为。” 陈玄信将玉简贴放在额头,仅是片刻便是脸色难看:“以人为饵,催生妖兽,再以妖物精血为材,炼化血丹!” “这与食人何异?” “这就是食人!” 陈玄义一介书生,往日最讲正道,如今听闻这些修仙者竟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当即脸色铁青怒骂道:“这些沉眠修仙者当真是与禽兽无异!” 只是,几兄弟都知道,随着沉眠修仙者越来越多,这血道功法也会流传的越来越广,甚至于其他世家也未必能经受得住这种实力快速提高的诱惑。 甚至于陈玄礼自己在刚得到这门血道法门时也心动过。 若非询问过父亲陈长生,被告知服用过这种丹药的人未来注定会被血煞之气侵蚀神志,堕入魔道。 说不得他陈玄礼就会暗中炼制这血丹,为家族培育高手了。 想到这,陈玄礼不由轻叹一声:“既然没有办法解决,那就放弃枝叶商道,将人手汇聚在主要商道上吧。” 接着,又转头看向陈宇皓道:“皓儿,你既然早已入了先天,这些事便你来处置罢,河心岛待了三年,也该待够了!” 陈宇皓闻言,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正巧养了三年气,也该出门摘几个脑袋顺顺心了! …… 第57章 庆安 夏雨滂沱,吴老汉披着塞满柳絮的麻衣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酒肆用两尺麻布做成的酒望子旗也被昨晚暴雨浸透了,软趴趴的搭在杆子上。 “今天怕是又没生意做了!” 迁州位于南唐中南段,气候湿热,每当春夏之交总是阴雨绵绵的,那条官道也是日久失修少有车马商队通行。 吴老汉以往一整年也就能接待上百八十个行商路人,不算多,也就勉强能养家糊口。 可打去年起,迁州城通往庆安县的这条官道上行商越发稀少,上个月一整个月也才接待了一名老主顾,连柴火钱都没赚够。 想到这些,吴老汉便有些无力的靠在长凳上叹了口气: “这日子哪里是个头哩!” 寻思着今天怕也做不到生意了,吴老汉正打算将门外的桌椅板凳收回酒肆里,以免被潮气泡久了发霉,到时候又要废上一些功夫。 只是,方才将桌子抬起,便见远处的小路上响起马蹄践踏黄泥坑的声响。 啪嗒啪嗒的,颇为密集。 吴老汉一听便知晓来的人不算少,当下就是把手上动作一停,扬声道: “荤……酒……牛肉哩!” 见那行骑士慢下马速,悠悠的停在酒肆跟前,吴老汉心中欣喜,连忙凑到为首的一名华服青年面前开口道: “这位老爷,小店有些荤酒牛肉,小菜也算爽口……” 却见为首青年没有应话,微笑点头朝后边十几名精干男子道:“先在此地歇歇!等路好走些再去庆安县看看庆安商行到底出了甚子事!” 身后那群汉子听了,纷纷翻身下马。 其中倒还有位带着长刀虎背熊腰的壮汉嘿嘿一笑道:“大少爷,这破酒肆也不知道酒管不管够,淋了一夜雨,没点烧酒驱寒还怪难受的!” 话音刚落,为首青年还未回话,吴老汉便抢着答道: “有的有的,小店酒管够,这位爷不必担心!” “哈哈!” 陈宇皓望了望吴老汉那副生怕生意丢失的样子,轻笑两声这才对方才发声的那名汉子骂道:“行了!秦叔,陪我出门还能少的了你酒喝不成?” “老丈,快去给这些粗汉温酒上肉,有多少酒上多少,少不了你银子的!” 说完,陈宇皓便径直入内,随意寻了个桌子,也不嫌弃酒肆桌椅板凳上的油污直接坐了下来。 片刻后,吴老汉媳妇便将一盆又一盆酒菜送上来,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的。 陈宇皓随意夹了一块酱牛肉送进口中慢慢咀嚼,眼神则是有些忧虑的望向南边庆安县方向。 自从前几个月离开洛城处置家族商队事务后,陈宇皓这才发现,如今商队如今的局势比他想象中更为艰难。 原本陈氏商行遍布南唐每一个州府县城,所涉及的生意更是多不胜数。 可在妖祸生起短短两年不到时间,各地商行时不时便有妖物袭击事件,家中生意可谓是损失惨重。 原以为家中选择收缩生意就能避免大部分损失,可哪怕是将生意收缩到重要县城州府,依旧避免不了商队遇袭事件发生。 想到这,又望了望庆安县的方向。 庆安商行,已经整整一月没有消息传到迁州了。 “少爷!还在想庆安的事呐?” 思索间,粗狂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陈宇皓的思绪,转头一看,正是铁塔壮汉秦汉秦教习。 秦汉说起来取得媳妇也是陈家人,更是陈老太爷陈长生亲自拉媒,关系上也算陈宇皓的长辈,因此说话倒也不像他人那般拘谨。 陈宇皓没有回答,点了点头,又灌上一口温酒。 “要我说,大少爷,我看就是庆安城的商行管事该打,前面还好好地传信,一眨眼功夫就一个月半点消息都不往州城传,不管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一个月不传消息吧?” “若真是庆安商行管事的问题就好了,我就怕不是啊!” 陈宇皓长叹一口气。 这事,正给桌上酒壶添酒的吴老汉听到庆安两字,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倒着的米酒也不受控制的溅了一桌。 “呔你个老汉,倒个酒都倒不明白!” 秦汉见自家少爷心忧,心情就不太顺畅,开口就骂起了吴老汉。 吴老汉心知理亏,忙不住的点头哈腰认错,只是说好话。 陈宇皓见状便挥挥手道:“老丈,一点小事罢了,不必在意,这酒我们自己倒就是了,你去给其他人上菜就好。” 吴老汉如释重负,只是再要离开桌边时,却又满脸纠结,犹豫再三后终究是狠下心咬咬牙道:“两位爷,老汉方才听说两位爷是要去庆安?” “莫怪老汉多嘴,几位爷最好打道回府,这庆安不是什子好去处……” 说完,便再也不言语,就要转身走开。 “怎么?这庆安还去不得了?” 秦汉大大咧咧的回道,丝毫没有在意吴老汉眉眼间的那丝恐惧。 唯有陈宇皓仔细看了看吴老汉脸上的神色问道:“这位老丈,你是知道庆安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吴老汉在开口问话的一瞬间便有些后悔,庆安县里发生的事情他是在半月之前听从庆安过来的老顾客说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更怕把消息告诉了眼前这行人,要是这群汉子四处宣扬,惹得迁州城人人皆知,那自己靠着这条商道混生活的小酒肆怕是更加没有客人了。 似乎是看出了吴老汉的犹豫,陈宇皓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的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锭放在桌子上。 “老丈,实不相瞒,我家在庆安有个商行,不知怎的这一个月来商行便没了联系,此行便是要去庆安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是老丈知晓庆安城的内幕消息,还请老丈帮个忙告知我等,也好让我家有个准备。” 说罢,陈宇皓又将银锭往前推了推,继续道:“且不论老丈你说的是真是假,这点银两都是给您的谢礼。” 吴老汉望了望眼前温和谦逊的青年,又望了望桌上闪闪发亮足以让自己一家开销两年的银锭。 心中蠢蠢欲动,可还是压下贪念问道:“不知爷是哪家商行?” 庆安商行不多,却也有那么几家,只是名声也好信誉也罢,实在没几个出头的,吴老汉生怕贪心出祸事。 陈宇皓微笑答道:“我姓陈!” “洛河陈?” 吴老汉眼神一亮,心中大定,知晓自己遇到讲信誉的大商行了,也不再犹豫,当即开口道:“陈老爷,别怪老汉方才犹豫,实在是,这庆安城,出大祸了呀!” …… 第58章 一城死地 “出大祸?” 陈宇皓闻言,不动声色继续倾听。 吴老汉继续道:“这位爷,这消息老汉我也不知真假,就是一个月前,老汉便发现原本自庆安县到迁州城的客人突然之间就没有了。” “原本老汉这间小酒肆不说日日爆满,可一个月下来混口饭吃总归是做得到的。” “可上个月整整一个月都见不到半个客人,要不是半个多月前有一名老主顾突然到酒肆喝酒,老汉都以为是哪边又开新商道了哩。” “那名老主顾是官家的邮差,平日里就是干的送公文的活计。” “说是半个月前他正巧有一份公文需要送到庆安,只是他才到庆安县城外七八里外就闻到血腥味,还没等他入城呢,官道边上全是死人尸体,骇的他连城都不敢进,屁滚尿流的就跑回来了。” “老汉原以为这老主顾怕是失了心智说胡话,可这一个月来庆安方向愣是一个客人也没来过,就算是迁州城去庆安的客人也都是有去无回,老汉才觉得那名老主顾说的话也许不是胡诌……” 说了半响,吴老汉才停下来,砸吧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有些唉声叹气道:“其实不管那位老主顾说的是真是假,老汉这酒肆也是开不太下去了。” “老汉正打算哪天退了这酒肆,回村子买两块地种点谷子,也总比这有一顿没一顿的强些。” 说罢,吴老汉哀叹一声,眼珠子滴溜溜的望向桌上那枚银锭子,一副想要又不敢动作的样子。 “拿去拿去!我家大少爷还能差你几两银子不成?” 秦汉一看这吴老汉畏缩的模样,当即便是将桌上那枚银子推了过去。 吴老汉点头哈腰的接过银子,手上掂量一下便知份量,心中惊喜溢于言表。 桌上陈宇皓与秦汉两人见吴老汉离去后,秦汉方才粗声粗气问道:“大少爷,你说这老汉说的是真是假?庆安县城数万口人,哪能死绝了还半点消息传不出来呢?” “是真是假马上就能见识到了,让大家都做好准备,接下来都小心点。” 陈宇皓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心中却暗自警惕起来。 若是吴老汉所说是真的,那能将一个县城封锁整整一个月的势力决计不简单。 …… 是夜,庆安县城。 在微弱的月光映射下,庆安城那三丈高的夯土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印着成百上千黑秋秋形似手印的印记,下方还能看到一些零散的残肢碎肉,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黑暗寂静的庆安城里边时不时会零星传出一两声人类惊骇欲绝的哀嚎。 但这些哀嚎基本上转瞬间就会被更加暴虐的兽吼压下,而后就是再度恢复悄无声息的状态。 而在庆安城城楼上,却站了不少持枪披甲,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严阵以待。 只是,古怪的是这些甲士却无一例外的将枪尖对准城内,好似在时刻防备城内的东西遁逃一般。 “哒哒!” 突然,一声马蹄响打破了寂静。 只见马上突然翻下一名身着锦衣的文士,几个纵身便跃到城墙之上,在诸多甲士的侧目之下径直走到一名银甲校尉面前。 “张将军,还要多久时间才能把此间事情了结?” 那银甲校尉闻言抬头,露出一副坚毅的脸庞,赫然便是当初主持过昌南掘仙墓一事,并且曾经统领过左威卫三营,并在盛京一战中失踪的张断虎。 且看张断虎身上散发着的如渊气势,显然这位昔日名动盛京的将家贵子不知何时突破到了先天。 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庆安城。 张断虎听到锦衣文士的问话,微微皱眉盯着文士道:“还需一旬左右,怎么,你家等不及了?” 那锦衣文士听到这个时间,眉头紧皱,低声喃喃道:“非也,只是一旬,还是太久了!” “哼!这还久?” “八百头点化出灵智的妖物吞吃庆安城三万余口人,便花费了足足大半个月时间,想要让这八百头妖物一身精血做血丹之材,又要让它们互相吞吃到两百之数才勉强够用。” “现如今这些妖物还剩四百余头,一旬能降至两百之数已然算不慢了!” 说罢,张断虎冷哼一声道:“怎么,你家想要一口气吃撑还不愿意花时间?” 那文士似乎也知自己这催促有些不在理,只得无奈苦笑道:“非是我家催将军,实在是出了些意外。” “在这迁州能出什么意外,你家好歹是千载世家,一些麻烦都打发不了吗?” “是陈家嫡长陈宇皓带人来庆安了!” “陈家?” 话音刚落,张断虎脸上便浮现一丝森寒,显然对于陈家这两字怨念极深。 只是,沉默片刻后,张断虎再度道:“陈家又如何,难不成你张家在迁州还会怕陈家不成?” 此话一出,已然点明害了这庆安城数万口百姓的幕后黑手,正是迁州坐地虎,十二世家之一的张家。 只是,张断虎这一番激将言语却并未让张家文士情绪有半点波动:“非惧,实乃无益也。” “你我所做之事毕竟有伤天和,若是此事传出,说不定我家便要成为众矢之的,被世人唾骂!” 张断虎闻言嗤笑道: “做都做了,还怕什么骂!再说了,这庆安是迁州治下,如今满城百姓被妖物屠了个干净,难不成你张家还能洗的干净不成?” “洗不洗的干净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被当场抓住把柄!” 张家文士打断张断虎的嘲讽,而后继续道:“再说了,张将军,此事过后的血丹可还是有你的两成,若是真让那陈宇皓到了这庆安城把这里的事情捅出去,我家固然难受,可将军你的下场么……” 张断虎闻言,脸色顿时一冷,眼前张家文士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张断虎却明白其中意思,那就是张家再怎么样也是世家之一,树大根深,出了事情纵然要元气大伤,可到底还能顶得住。 可他张断虎虽说入了先天,可却属于元景帝旧臣,身后没有势力依靠,不过是一个实力强大的丧家之犬罢了,到时候下场肯肯定凄惨无比。 想到这,张断虎冷哼一声道:“够了!人在哪?” “庆安城外往西百里之地!” …… 第59章 大生意 翌日清晨。 许是入夏的缘故,今早天公并未作美,昨日天际间黑压压的乌云并未散尽,反倒是又添厚了两层。 一声雷鸣响起,盖过田野间的鸡鸣。 而后便是如天顷之水,瓢泼大雨顷刻充斥天地之间。 吴老汉穿着一身蓑衣斗笠,牵着一条老骡子,顶着风雨一步一个踉跄的在黄泥坑中艰难前行。 虽说这风急雨寒,田间小路又难走的让吴老汉不知跌了多少次。 可当吴老汉想起酒肆中那伙出手大方的客人时,心中却恨不得这样的暴雨多来几日。 也好让他吴老汉多挣几天的银子。 当然,唯独有一点让吴老汉感到不美的便是这伙客人毕竟都是江湖汉子,委实太过能吃喝了些,原本酒肆中存下的米面酒肉仅是一天功夫便消耗的差不多了。 不得不让他顶着这场风雨去附近村子老乡家弄点鸡鸭肉食。 可说到底,费点功夫多挣些钱他吴老汉那是再愿意不过了。 想到把老乡家的鸡鸭肉食带回酒肆后又能变成一笔白花花的银子,吴老汉便忍不住哼了起来。 “我家住在富贵乡嘞,这里金山银水多哟……” 一人一骡一歌,穿透层层雨幕,沿着泥泞土路朝远处而去。 …… 昏暗的雨幕之中,自庆安城方向却有一骑顶着风雨疾驰而来。 豆大的雨滴趁着狂风狠狠的砸向马背上的张断虎,只是在接近张断虎周身两寸时却陡然炸开成四散的水珠,颓然的再度融入风雨之中。 风吹不进,雨泼不入并非是专属于练气士的法力护盾,先天宗师体内真气自成周天也同样能做到这样的效果。 且相较于炼气士的法力护盾还需要法决催发,先天宗师的真气周天却只要运转真气便能触发。 只是在防御力上边有所欠缺罢了,但抵御蛇虫毒物,些许风雨依旧不在话下。 自从张断虎入了先天之后,便无时无刻不沉溺于这种先天真气生生不息,周天流转的状态。 也正是这种生机勃勃的强大状态才让他明白为什么南唐数百年时间都是世家的南唐,都是先天宗师的南唐。 所谓一流高手在宗师面前不过是草芥一般,即便是当初一百个未入先天的自己站在面前,都不够现在的自己杀的。 想到接下来自己就要要手刃第一世家陈家的嫡长子,张断虎的胸膛便是一阵火热,双腿也下意识的微微夹紧将马速又提起来半分。 没过多久,隔着重重雨幕,张断虎便遥遥望见了远处村庄的炊烟,略一犹豫,便调转马头朝村庄方向而去。 在来之时,张家文士只是把陈家一行人的大概位置给了他,可在这漫天雨幕中寻找一行十几人实在有些大海捞针。 不如寻一些当地村民问问,反倒能省下不少寻找的功夫。 …… 村庄内,顶着风雨艰难来到老乡家门口的吴老汉方才将老骡子绑好,便迫不及待敲打着老乡的栅栏,一边敲一边大喊:“王二狗!给老子开门!快点……” 吴老汉常年在酒肆吆喝招呼客人,嗓门早就锻炼出来了,即便是外边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也挡不住吴老汉极富特色的大嗓门传进王二狗的被窝里。 “侬嚷嚷啥!吵死哩!” 刺啦一声,王二狗那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睡眼惺忪的王二狗昨晚方才在媳妇身上劳作了一晚,今日本想趁着大雨睡个懒觉,可不料被吴老汉硬生生的喊醒了。 哪有什么好脸色! 当即骂骂咧咧道:“吴老王八,那么大雨,你不守着你那破酒肆,跑到我家吵我做什么?” 嘴上骂骂咧咧,可毕竟是相熟多年的老朋友了,王二狗倒也没故意晾着吴老汉,一边骂一边拿了个斗笠跑过来给吴老汉开门。 “别废话,赶紧让我进去烤个火!妈滴,这鬼老天爷,尿的尿也忒多了些!” 方才钻进王二狗家门,吴老汉便麻溜的把身上斗笠蓑衣脱了下来,然后猛打一个冷颤把身上寒气抖开。 抬头一看见着王二狗媳妇正胸口大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在奶孩子。 紧接着便闻到房内浓厚的怪味,不由猥琐一笑:“二狗子,看来昨晚没少在你媳妇身上使劲啊!” “去你个老家伙,自己没媳妇吗?滚回去看你媳妇老奶去!” 王二狗被笑的有些挂不上脸,骂骂咧咧的回道,然后驱赶自家媳妇去生火给吴老汉烤烤身子。 而后又道:“老吴你闲得蛋疼是吧,那么大雨跑我家来干嘛,我这可没你那么厚的家底给你留饭。” 吴老汉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笑骂一声: “嘿!我老吴过来给你送大子来了,你还想推着往外走?” “就你个抠搜的老家伙,还送银子给我,欠我那几只鸡的银子还没给呢!” 王二狗一脸嫌弃,但也没真催吴老汉还钱。 毕竟乡里乡亲的几个大钱赊欠一年半载都常有的事。 只是,下一刻就被吴老汉手中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咽了咽口水:“老吴,你哪来的银锭子,终于开始干人肉买卖了?” “去你妈的!” 吴老汉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捏了捏手中的银锭后又塞进衣服里再道:“昨儿我店里来了一门大生意,那伙客人大方的紧,吃吃喝喝都快把我店给吃空了。” “要不然我哪会冒着那么大的雨来村里收鸡鸭啊!” 说到这,吴老汉又没好气的骂道:“你还不赶紧去村子里帮我收些鸡鸭肉菜,有银子不想赚吗?” 听到这话,王二狗才回过神来,嘿嘿一笑道:“我这就去,保证给你弄够货!就是别忘了这次多给我加两个子的跑腿钱,怪大雨的哩!” 说罢,便随手拿起吴老汉方才脱下的蓑衣斗笠,一股脑的便往身上披,而后便急冲冲的顶着大雨往屋外冲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人乎? 在吴老汉亮出银锭子的刺激下,王二狗可谓是用出了比昨晚压媳妇还大的气力,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兜了一圈村子。 愣是从村民手中赊来十几只鸡鸭,还有好几根老腊肉,甚至还有一头半大的猪仔。 统统用一根草绳绑住,而后费力的往家拉去。 也就是在这时,隔着白茫茫一片的雨幕,王二狗隐隐约约的在村头好似看到一个骑马的影子。 只是再一眨眼,却被豆大的雨粒砸进眼珠,当即不敢再仰头细看了。 …… 第60章 当是杀人时 “吁~……” 来到这处小山村村头,张断虎第一眼便瞧见了拉扯着一大堆鸡鸭,还抱着一头半大猪仔顶着风雨前行的王二狗。 望着这些数量不少的鸡鸭肉食,张断虎眉头就是微微一皱。 寻常村民哪怕是过上年节也未必舍得用上那么多的鸡鸭,更何况这几日大雨连绵的日子呢? 想来那陈家嫡长子一行人就在这村子里。 想到这,张断虎便谨慎的翻下马背,默默的隐匿气机,暗自观察那村民往何处去。 只是,在张断虎尾随着王二狗回到家中之时,看着这处破旧的村屋,张断虎却皱起了眉头。 偌大的院子中,只有一头老骡子孤零零的被拴在棚屋下边,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大队人马驻扎的痕迹。 再一用先天气机感应,也没发现任何武者的气息。 可为了确保自己没有漏掉什么关键信息,他还是上前敲响了屋门。 “老乡!可有人在?……” 屋内,吴老汉指着那十几只被王二狗拖得半死不活的鸡鸭破口大骂:“二狗子你说你干的什么事!连几只扁毛畜生都带不好,这半死不活的让我怎么给客人交代?” 王二狗没好气的反骂一声道:“都是下嘴的东西,有什么好计较的,能带回来就不错了,我看你就是想扣我的跑腿钱……” 两人互相掰扯的正欢的时候,却听见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不由都停下了掰扯的话头。 王二狗倒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方才收鸡鸭时漏掉了哪家,现在哪家找上门来了。 只是,刚一打开门却发现一个身材高大,披甲带刀的威猛武士出现在自己面前,望着张断虎身上明晃晃的甲胄,王二狗就有些腿软。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披甲的人,不管是兵也好匪也罢,在升斗小民眼中那是最让人恐惧的。 “这……这位军爷……您是……” 看着王二狗这位村民满脸惶恐的样子,张断虎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道:“老乡,你莫怕,方才我见着老乡你拉着不少鸡鸭,正巧这大雨天没处买吃食,便打算买两只鸡打打牙祭。” 听到张断虎还算和蔼的话,王二狗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当听到眼前军爷要买鸡鸭时,又有些为难的看向吴老汉。 顺着王二狗的目光,张断虎心中一动,便将注意力转到坐着发愣的吴老汉身上。 吴老汉被张断虎眼神望的心中一惊,也怕招惹上军爷,连忙开口道:“既然军爷想要打牙祭,那就紧着军爷先来,老汉酒肆不着急的!” 说罢,还连忙拿起两只最肥硕的大公鸡给张断虎递去。 只是,张断虎自然不会接过这蔫儿吧唧的两只公鸡,反倒是轻笑道:“原来这位老丈是开酒肆的啊,我方才自庆安一路而来都没找到歇脚的地方,不如老丈带我去酒肆歇歇,顺带让我吃个酒去去寒?” 说到这,又好似有意无意道:“看这些肉食不少,老丈生意应该不错吧?” 还未等吴老汉回话,旁边的王二狗也许是觉着眼前这军爷不似村里老人说的那般凶神恶煞,反倒蛮有礼的,便想着替吴老汉多拉个客,自己也能多赚上一枚大子。 连忙接话道:“那是,吴老哥的手艺在十里八乡可是出了名的,这不,昨儿老哥便接了一单大生意,军爷您瞧,这些都是给那些……” “二狗子别瞎吹!” 话还没说完,却被吴老汉打断了话语,然后有些赔笑道:“这二狗子就是喜欢胡咧咧,军爷见笑了,老汉我会的都是寻常菜色,哪里有几个客哦!” “没几个客人,那是几个啊?” 张断虎依旧和蔼轻笑道。 可吴老汉人老成精,再怎么样也是干酒肆的行当,到了这时候,哪里还看不出来眼前的军爷根本不是奔着所谓吃酒,而是奔着自家店里那行客人而去的? 再一看眼前张断虎腰间配着的那柄大刀,心中就是发寒。 可又想起自家媳妇还在酒肆,便狠下心硬着头皮道:“没几个,就三五个。” “那老丈酒肆在哪里啊?我正好去尝尝老丈手艺!” “这……” 吴老汉犹豫,在他眼中看来,眼前的张断虎也好,酒肆中的那一行人也罢,哪个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一旦将眼前军爷带过去,自己与媳妇怕是无论如何都要遭难。 只是,还未等他犹豫太久,一匹白光便自下而上撩起。 “噗嗤!” 吴老汉苍老的头颅当即横空飞起! 鲜血登时自脖颈处喷射出来,溅得整个房间到处是猩红点点。 “啊~!!……” 王二狗媳妇哪里见这等血腥的场面,当即发出一声惊骇的尖叫,而后便晕了过去。 至于王二狗本人,就站在吴老汉身旁,直接就被吴老汉的脖颈的鲜血喷了一脸,此时更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显然已是吓傻了。 “这老汉的酒肆到底在哪?” 低沉阴冷的声音突兀在王二狗耳边响起,刺骨的寒意让他陡然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可看着已经倒地的吴老汉的无头尸体,再看看张断虎手中那柄冒着寒光的大刀,惊惧之下裤裆处湿漉漉的一片却说不出话来。 张断虎鼻尖骤然闻到这股腥臊,当即脸色微沉,眉头一皱,将大刀横立在王二狗脖颈处,再度问道:“好好说,这老汉的酒肆在何处?” 许是脖颈的大刀属实太过吓人,恐惧之下张二狗反倒语言流畅起来。 “在村口,沿着小道往官道走五六里路就能看到了!” 张断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转头朝外面望了望,透过重重雨幕好似看到远处天空飘着一个大大的陈字。 轻笑一声,重新低头对王二狗道:“谢了,老乡!” 话音刚落,大刀轻轻一划,又是一颗大好头颅飞起。 而后张断虎又望了床边那个抱着娃娃昏迷不醒的农家妇人,手指轻微一弹,一道先天真气便直射农妇眉心,登时凿出一个血洞。 至于那个嚎啕大哭不止的婴孩,张断虎犹豫片刻终究没忍心下手。 出了院门翻身上马,望着依旧炊烟袅袅,安静祥和的小村子,张断虎轻笑一声便是纵马而去。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当是杀人好时机! …… 第61章 有先天宗师! 五六里外酒肆之中。 陈宇皓站在酒肆门槛处望着白茫茫的天地微微皱眉。 昨日他本来是想在酒肆暂且休憩等待雨歇路好走些便去庆安城的。 可不料昨日傍晚开始,这场暴雨却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反倒猛烈三分,好似不将这迁州泡成一片泽国,老天爷就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似得。 “噗通!” 正在这时,昨夜喝了两大缸米酒,宿醉了一晚上的秦汉一个翻身便轱辘一下自酒肆桌板上摔了下来。 这两百来斤肉坨坨一砸在地上便不知碰翻了多少桌子长凳。 也就是秦汉皮糙肉厚,摔在地上苏醒后,竟好似没事人一样,瞪着迷糊糊的双眼摇晃着身体起身,又是弄得一片狼藉。 引得同行陈家护卫哈哈大笑。 陈宇皓望见这一幕也是有些头疼,要说秦汉这个便宜堂姑父不论是实力亦或者是对家族的忠诚亲近在所有护卫外姓管事中那都是一顶一的。 即使是祖父在生前也曾赞叹过秦汉有赤子之心,若非幼时家世所限,先天定有一席之位。 可秦汉唯独有一点让人头疼。 那便是一旦让这位便宜堂姑父碰上酒物,那可真是拦都拦不住,再多酒也能被他一饮而尽。 昨晚酒肆存下的四五个两尺高的大缸米酒,足足有一半是秦汉喝掉的! 不过好在秦汉虽嗜酒如命喝酒没个度,可喝酒误事以及发酒疯子的次数倒是不多。 想到这,陈宇皓方想脱口而出的训诫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得无奈道:“姑父,也就是昨晚这雨没歇,要不然你这一醉过去可就耽误事了,到时候若是我父知晓,那可就难说了!” 秦汉听到陈宇皓提起家主陈玄礼,当即打了个冷颤,一身醉意登时去了八分! 面对往日和善的陈宇皓这位大少爷,他秦汉平时还敢依仗着亲戚的身份不那么拘谨,可真要是面对治家极严的家主陈玄仁,他秦汉真不敢有半点不敬。 紧忙弯下铁塔般的身子讪笑告饶:“大少爷,这点小事还是别告诉家主了吧,老秦知道错了,下次定不敢了。” 陈宇皓见状,也是微微摇头将此事略过去。 也正在此时,吴老汉的老媳妇这时从后厨端出一盆子黑乎乎不知用什么熬制成的醒酒汤,散发着一些刺鼻的味道。 “各位爷,这有些醒酒汤,要不要喝点清清肠?” 秦汉许是有些害怕今日醉酒的事情被人告诉家主陈玄礼,见着这盆醒酒汤。 也不嫌弃,一股脑端起大盆就咕咚几口喝了个干净。 惊得吴老汉媳妇直瞪大双眼,好似在说这人咋就能一口气喝那么多水呢? 只是,秦汉喝完后打了个饱嗝,似乎感觉空着肚子猛然灌下那么多液体有些难受,于是便嘟囔一声: “光喝汤汤水水的,就没点吃食吗?” “这……” 吴老汉媳妇听了抱怨,有些为难道: “实在对不住各位爷了,店里没准备太多备菜,昨晚就用完了,不过各位爷别着急,我家汉子一早就去村子里买吃食去了,估摸着马上就能回来给各位爷准备饭菜了。” 只是,又过了半个时辰,酒肆众人却还未见着吴老汉回来的身影。 吴老汉媳妇此刻也焦急的时不时站在酒肆门口眺望起来。 陈宇皓见状,望了望这愈下愈大的天景,心道这风高雨急,道路泥泞,或许这吴老汉出了什么意外。 又想着接下来去庆安路途不算近,一行人携带的干粮怕是不太够,略一思索便开口道: “姑父,你带个人去村子看看,顺带看看能不能多找村民买些干粮饼子。” 说罢,又挥手制止了不住感谢的吴老汉媳妇。 而秦汉本就在酒肆这个小地方窝的有些难受,得了命令也不在意外边瓢泼大雨,乐呵呵的找了名相熟的护卫便顶着风雨骑马出去了。 …… 白茫茫的天地间,张断虎沿着村口小道一路往酒肆方向骑行。 直至半路,便遥遥见着对面驶来两道骑马的身影,当即止住马蹄细看,当看到秦汉二人身上显眼的陈家护卫衣着时,脸上突然出现一丝笑意。 寻了一夜,终究找对了目标! 而对面,秦汉二人也隔着层层雨幕遥遥望见了张断虎的身影。 只是,由于二人都未臻至宗师境界,目力比之张断虎不知差了多少,再加上白茫茫的雷雨,一时间竟将张断虎误以为是外出采购回来的吴老汉。 秦汉见状,对着同伴哈哈大笑道:“还以为要寻多久,没料到才出来一刻不到的功夫,人就回来了,当真是浪费老子走一趟。” 说罢,便纵马疾驰前行。 身后的护卫亦是抓紧跟上。 张断虎隔着老远便见两名陈家护卫突然骑马朝自己突过来,还以为这陈家早有准备,心中就是一紧。 可随着两骑愈来愈近,张断虎登时感应到过来的不过是两个一流境界的汉子,心中当即大定。 同时也有些为自己方才的紧张感到羞赫,有些恼羞成怒之下,亦是骑马往秦汉二人所在奔去。 而秦汉两人此刻也察觉不对劲了,吴老汉有的只是一匹老骡子,哪里能像眼前之人这般急速,心知情况不对之下立马御马停下想要喊话。 只是,张断虎此次携着满腔杀意而来,哪里愿意和两个一流护卫搭话。 还未等秦汉二人开口,手中一柄雪白大刀当即提起,裹挟着良驹的急速,直冲冲的朝秦汉二人挥去。 张断虎本就是将门出身,哪怕如今入了先天也习惯了以往的骑战杀招。 马势加上灌注着先天真气的大刀挥过,哪是秦汉两名一流护卫能挡得下的? 三马交错而过,秦汉二人方将身上刀剑举起便被一匹银白刀光砍翻,与秦汉同行的护卫当即脑袋飞起。 至于秦汉同样也被威猛的刀势撞废一条胳膊坠落马下。 也是这次交手,秦汉方才发觉眼前之人纵使在密不透风的暴雨之下依旧浑身干燥没有半点湿处。 与陈家关系亲近,经常都能见着几位陈家先天的秦汉哪里还不知道眼前之人竟是一名未知的先天宗师! 秦汉目眦欲裂,心知自己在宗师面前断无逃生的机会。 正如他所料,张断虎在见到自己一击竟然只是砸断秦汉一条胳膊之时,眉头微皱,当即又是补上一道先天真气直射秦汉眉心。 可秦汉却在这种将死时刻,鼓足体内内气,拼尽最大气力对着酒肆方向大吼一声: “有先天宗师!” 第62章 你已入先天? “有宗师~……” “轰隆!” 秦汉临死前的一声爆喝将将喊出,转瞬便有一道雷声响起,将其彻底掩盖。 可张断虎却是脸色一变,恨恨的看了一眼泥泞中的秦汉尸体,眼中满是阴沉,而后毫不犹豫的用先天真气刺了一下马臀将马速提至最快。 此次袭杀陈家嫡长子陈宇皓,势必是要一击功成。 若是陈家一行人听见方才汉子的叫喊有所准备,甚至是直接遁逃,那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自己方才依靠血丹晋位先天不久,哪里是陈家三名积年先天的对手。 想到这,张断虎便对方才死前还奋力示警的秦汉暗恨不已。 只能寄希望于此地距酒肆尚远,亦或者隔着风雨雷霆陈家众人听不到这汉子喊出的示警信息。 事实上,酒肆距离张断虎斩杀秦汉两人的地方不远不近,骑马慢行也要一刻钟的功夫,再加上方才紧接秦汉示警之后那道雷鸣。 酒肆中的陈家护卫们的确没有听到那声示警。 可问题是,一流二流境界的护卫们听不见示警不代表陈宇皓听不见。 早在三年前便晋级宗师境界的陈宇皓哪怕是隔着风雨雷鸣,依旧能清晰的听见那道秦汉的呼喊。 “有宗师?” 雷声还未消散,陈宇皓眼神就已然变得凌厉起来,当即大喝一声:“有宗师袭杀!快将劲弩上弦!” 陈家护卫们方才还在聚在一起吹牛打屁。 猛然听见自家大少爷这一声爆喝,顿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可这些陈家护卫到底是经过精心训练的,哪怕脑子反应不过来,可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半点迟疑,仅是几个呼吸间,一张张劲弩便已搭箭上弦。 锋利的且浸泡过毒物汁液的黝黑箭头齐齐对准酒肆外边。 而陈宇皓也自储物袋中取出他常用的那樽法宝小鼎严阵以待。 …… 另一边,张断虎纵马疾驰,不过片刻功夫便见到远处那座有些破旧的酒肆。 当见到酒肆外边马棚拴着满满当当战马之时,张断虎心中大定。 马匹尚在便代表陈家一行人并未被惊动,那陈家嫡长子陈宇皓定然也在其中。 想到这,张断虎胸膛涌起的杀意便再也按捺不住,手中大刀更是被灌注了大量先天真气,在昏暗的雷雨天中也散发着熠熠白光。 可是,就在张断虎纵马疾驰至距离酒肆一箭之地,能清晰的望见酒肆内那些护卫脸上表情之时。 迎接他的却是一波凌厉箭雨。 张断虎挥舞大刀有些费力的将这些精铁箭支拨开,眼神阴沉:“真是好胆,听到示警也不逃,反倒想着拦我,当真可笑!” 陈家一行人随身带有劲弩,张断虎对此毫不意外。 像这些世家嫡子出门时,随身护卫莫说带上劲弩,便是带上更加夸张的床弩也是常有的事。 可让张断虎意外的是,这陈家一行人既然能提前使用劲弩阻击自己,显然是听到了方才那名汉子的示警,知晓有先天来袭。 但在明知道有先天袭击的情况下竟然不想着分散遁逃,反而想着用劲弩应对,简直是愚蠢可笑。 不过,张断虎又想起自己要袭杀的陈家嫡长子是一名练气修士,或许这便是陈家一行人妄图阻击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张断虎心中更是冷哼一声: “难不成以为练气修士当真能拦得住先天不成?” 思索间,便冲破这不算密集的箭雨,驾马直至距离酒肆不过十数丈。 而后用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睛盯着被陈家众护卫围在中心的锦衣青年,大喝一声: “陈家麒麟子乎?今日某便请公子赴死!” 只是,回应他的却是一道碧绿色的流光,法器小鼎裹挟着巨力,猛然朝张断虎激射而去,流光速度比之劲弩何止快上三分? 仅是一眨眼不到的功夫,法器小鼎便来到张断虎胸前,眼见着便要将张断虎砸个穿心。 可先天宗师又哪里是这般容易被击杀的? 就在法器小鼎将将砸中张断虎的一瞬间,方才还在挥舞抵挡箭雨的大刀却突兀的出现在他胸前,灌注着大半真气的大刀与法器小鼎猛然碰撞。 “锵!” 一声清脆的金铁相击声响起。 法器小鼎登时被击打开来,而张断虎的身形也猛然一滞,只能再度鼓起先天真气硬抗下几枚箭支。 可先天宗师强就强在体魄与生生不息的真气上,仅是一瞬张断虎便再度鼓足真气,趁着陈宇皓法力重新灌注法器,还未再度催动法器小鼎之时。 一脚蹬死座下马匹,整个人顿时一跃十数丈,杀进酒肆门前。 到了此刻,陈宇皓距离张断虎不过十丈不到的距离,已然进入了先天的优势距离。 纵然是法器小鼎再度袭击,却也被张断虎尽数挡下。 至于陈家其余护卫的劈刀抽砍,更是被张断虎无视,仅是使用外放的先天真气便轻易的将众护卫击倒在地。 而他却并未过多在意这些倒下的护卫是死是活,反倒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陈宇皓长笑道:“昔日听闻陈家善出麒麟子,今日一看,不过如此也!” 陈宇皓眼见张断虎正逐步向自己逼近,也不后退,只是一味地驱使法器小鼎撞向张断虎,一双眸子满是冷静。 再一次轻易使用大刀击开法器小鼎后,张断虎自觉自己已然掌控了局面,狞笑着看向陈宇皓道:“昔日你陈宇皓入京串连世家谋逆,害我家破之时,可能料到今日境地?” 说罢,手中大刀便是高高举起,对准陈宇皓,带着无比的威势猛然挥下,好似要将当初家破人亡,积蓄了三年的仇怨一举挥个干净一般。 只是,在大刀挥下的一刻,志得意满好似大仇得报的张断虎却猛然看到陈宇皓双眼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与此同时,陈宇皓口中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蠢货!” 张断虎心中惊愕,感觉有些不妙,下意识的鼓足周天真气。 可转瞬间却发现浑身真气运转不畅,同时腹部也传来一阵刺痛。 方才大刀斩下的地方哪里还有陈宇皓的踪影。 张断虎微微低头一望,却发现自己丹田处直直的刺着一柄软剑,感受着软剑中传来的道道凌厉真气,张断虎猛地一转头望向眼含讥诮的陈宇皓。 似是绝望又似疑惑的悲呼一句:“你已入先天?” 第63章 练气中期 “你已入先天?” 张断虎望着年纪轻轻的陈宇皓,好似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既是练气修士,又是先天宗师。 “世家!当真就是天命加身吗?” 愤恨、妒忌、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就连丹田被破的疼痛在这种情绪面前也好似微不足道。 只是任是他再如何不甘,陈宇皓却不会放过如此斩杀一名敌对先天的机会。 抽出软剑便再度朝张断虎脖颈划去,再加上前面倒地但却依旧有一战之力的陈家护卫同样持刀逼迫而来。 张断虎,如今当真要成为一头死虎了。 就在命将休矣之刻。 张断虎突然猛咬舌尖,小半截舌头登时被咬断,大量鲜血顿时被吞咽入腹。 刹那间体内又凭空提起大量夹杂血丝的先天真气,就连丹田破损处也在此刻被一层血网兜住一般,给了张断虎一次维持全盛战力的机会。 可是,到了此时此刻,张断虎心中却是明白。 自己靠着损耗生机换取来的战力不过能维持一时片刻,想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陈宇皓斩杀简直是痴心妄想。 想到这,张断虎再强势爆发,挥动刀气,摆出一副哪怕今日死在此地也要以命换伤的架势。 陈宇皓见装若疯狂的张断虎,眉头微皱。 陈长生昔日尽夺大内武库密藏,又收集天下至高武学,将它们融汇一通创出陈氏武学总纲。 这本武学总纲并非具体哪本法决,只是武学之路上的纲领。 陈氏子弟大都会在陈氏武库凭兴趣所长选一门至高武学修炼武功,但方向却是朝着武学总纲方向练习。 而陈长生数十年前名动南唐便是凭借一手精妙剑法而非以力压人。 受此影响,陈氏子弟除陈玄薇以外,武学方向都以武技精妙优先,以力压人实在不多。 陈宇皓所擅长的软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面对张断虎发疯似的以命换伤,他只得暂时退让一二,使出各种剑法以防守,想要拖过张断虎最后的疯狂。 只是,如此一来却给了张断虎逃离的机会。 只见张断虎在一次逼迫陈宇皓后退三步之后,猛然挥出一道凌厉刀气,身形却是突兀往后爆退,直至撞进雷雨之中。 “想逃?” 陈宇皓见状,冷哼一声,扫视了一眼乱做一团的酒肆,又望了望死的死伤的伤的陈家护卫们,吩咐道: “速速服用伤药,尚能行动者做好马上就去庆安的准备,待我斩杀此僚回来后,即刻启程!” 话音刚落,陈宇皓便顶着风雨追了出去。 …… 正如修仙者从灵窍境开辟气海升入练气才能被真正视为修仙者一般。 武者从一流晋升至先天宗师亦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天真气不仅仅能够外放对敌,亦能对武者的身体进行自内而外的彻底改造,包括五脏六腑、肌肉骨骼。 更有世家一流高手突破宗师后,出现白发转乌,断齿复生的奇妙之事。 至于速度,全力爆发之下更是远超所谓千里良驹。 因此,一追一逃的两人都没有上马的打算。 只是,相较于陈宇皓处于全盛状态,追击时还不忘注意观察周围是否有埋伏陷阱不同。 张断虎的情况就要糟糕太多了。 方才依托自身舌尖血才提起的真气此刻开始消散,原本将将稳固的丹田也开始崩塌。 前来袭杀之时,张断虎还锦衣怒马,狂风骤雨中半点雨滴不沾身,何等的宗师风范? 可如今却是仓皇逃窜以求一丝生机,任由豆大的雨珠将发髻砸的披散开来也不愿意浪费半点气机抵御,哪是一个狼狈了得? 然而,即便如此。 在遁逃了十数里之后,张断虎却也开始气力不支起来。 腹部丹田更是控制不住开始流出大量殷红。 张断虎望着距离此地不过三里之遥的大河,脸色惨白。 距离逃出生天不过三里之地也,可身后那名陈家嫡长子却只在身后百十丈。 感受着近乎彻底漏尽的先天真气,张断虎终究还是有些无力的停下遁逃的步子,转身面对那个年纪轻轻却仙武双修且都臻至当世顶端的陈家嫡长子。 又见一道碧绿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显然是陈宇皓再度动用法器小鼎袭杀。 张断虎有些无力的紧闭双眼等死。 只是,片刻后却见那樽碧玉般的小鼎滴溜溜的悬浮在自己脑门,并未直接砸破自己脑袋。 张断虎疑惑望了陈宇皓一眼,冷声道:“怎么,你陈宇皓还想羞辱我不成?” “羞辱?” 陈宇皓轻笑道:“何至于羞辱阁下,只是皓尚有一事不明,庆安城究竟发生何事?以至于让阁下一名先天宗师袭杀于我?” “庆安城?” 张断虎闻言,嗤笑一声,但却没有隐瞒:“庆安城,一城早已死绝矣!” 陈宇皓脸色微变,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听到这种消息还是有些震撼:“哪家所为?张家?” 能将一城之地屠戮且封锁消息近一月有余,显然只有世家能做到这点,而迁州世张家则是嫌疑最大的。 只是,张断虎到了此刻脸上讽刺味道极为明显:“我为何要告诉你?想知道自己去看吧!” 说罢,任凭陈宇皓如何发问却也不再言语。 陈宇皓见状,也不再迟疑,法器小鼎当即砸下。 只是,就在法器小鼎将要砸破张断虎脑袋的一刻,一枚玉剑突兀将小鼎撞开。 与此同时,雨夜中突然有一枚血红色好似毒虫一般的丹药直直射入张断虎口中。 不知何处更出现一道身影用苍老的声音道:“蠢货,还不快逃!” 话音刚落,丹药落入张断虎腹中当即化为药力充斥体内,再度将他漏成筛子的丹田聚拢。 张断虎也不是犹豫之辈,在药力充斥的一瞬间双腿猛然爆发朝大河而去。 陈宇皓见此情景,眼神微凝,身形猛然爆发,速度比遁逃的张断虎快了不知几何。 仅是一剑便再度刺穿张断虎后心。 虽先天宗师体魄惊人,再受此创伤,却也令张断虎闷哼一声。 眼见所救之人就要被陈宇皓杀了,那练气修士再也不敢藏拙,一柄玉剑当即猛地攻向陈宇皓。 只是,他却没注意到陈宇皓在激斗之时,早就暗自将一道不显眼的灰气顺着软剑送进张断虎后心了。 片刻过后,陈宇皓与这未知练气修士越斗心中疑惑越甚,斗上如此之久,这修士法力竟是没有半点枯竭的样子。 想到这,陈宇皓当即寻到机会退出斗法,冷哼一声: “练气中期!” 第64章 祜木再现 “不过微末道行,陈公子见笑了!” 苍老声音响起,又道:“这张小子与我有些缘法,还望陈公子饶其一命。” 说罢,便飘然朝着张断虎遁逃的大河而去。 而陈宇皓见了,却也不再追击,这练气中期修士来的古怪,与其死斗,不若就此放两人离去,反正留了后手。 …… 而张断虎拼命遁逃至大河边,望着因暴雨连连而波涛汹涌的湍流没有片刻犹豫,当即封闭气机跃入滚滚大河中,任由湍急河流带着他沉沉浮浮。 待那名练气中期修士寻到张断虎时已是深夜了。 “咳咳!” 张断虎猛咳几声,将腹中河水尽数咳出,方才抬头看向眼前干枯如木槁的修士。 望着修士有些熟悉的身形与服饰,张断虎脑中猛然浮现一个身影,惊呼一声道:“您是……国师?” “哈哈!张将军竟还记得老道。” 面容枯槁,与往昔判若两人的祜木道人扯了扯空瘪的嘴唇,露出一个无比可怖的笑容:“张将军倒是好运道,短短三年未见竟入得先天宗师境,当真可喜可贺啊!” “先天又有何用,今日若非国师相救,某便死于陈家子手下矣!” 祜木看着有些丧气的张断虎轻笑道:“张将军,其实哪怕你今日不死于陈家陈宇皓手中,亦会倒在张家手下。” “这是何意?” “何意?张将军不会觉得你一个不知与张家隔了多少代的同宗能被张家视为自己人吧?” “今日哪怕你杀了这陈宇皓,来日便是张家振臂一呼,号召诸多世家围杀你这名屠戮庆安一城百姓堕入魔道的元景余孽!” 听到这话,张断虎脸色一变:“庆安之事虽说是某在主持,然所用人手皆是张家之人,真若事发张家又岂能逃得脱?” 只是祜木道人闻言却是讥笑道:“张将军,你不会以为迁州张家才是屠戮庆安城豢养妖兽的主事者吧?” “那是哪家?” “哪家?你该问是哪几家!” 祜木道人脸上浮现一股莫名的笑意,若说天下间有谁对炼制血丹最有心得莫过于他祜木了。 一城三万余口百姓,完全可以豢养出数百头妖兽,加之活人精血,足能炼制三百枚以上血丹。 但如此大量的血丹炼制,势必需要大量的练气修士参与点化妖兽,炼制丹药。 哪里是张家一家能支撑起来的? 想到这,祜木道人冷笑着望向庆安方向,嘴中轻喃:“都多炼些好,嘿嘿……” 紧接着,祜木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生机盎然的丹药,看样子显然是上等疗伤宝药。 “张将军,你且将此丹服下,接下来的时间好好修养以待伤势恢复便可。” “那就多谢国师了,不知国师哪里用得上某……” 接过丹药,张断虎犹豫片刻还是一口将其吞入腹中,只是再望向祜木时已是满脸疑惑。 他到现在还是搞不明白这祜木为何会将自己救下,更舍出珍贵丹药让自己疗伤,在他印象中自己与祜木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至于都是元景帝旧臣这点更是站不住脚,一个沉眠修仙者对早已死去的元景帝能有什么忠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张断虎的疑惑,祜木却没有解释,只是微笑道:“张将军不必多虑,贫道确有些许事需劳烦将军,不过还是待将军身体恢复后再谈。” 说罢,祜木便再度离去,甚至没给张断虎留下联系方法。 …… 而在张断虎被陈宇皓追杀出酒肆之时,远在百十里之外的庆安城城头,便有一名练气修士脸色望着手中一枚鉴子法器中的画面脸色微变。 没有片刻犹豫,收起鉴子直冲冲的朝城楼一处阁楼而去。 片刻后,阁楼中,一道惊呼声响起。 “什么?你说张断虎被杀的奔逃,性命堪忧?” 张家文士听闻方才那名练气修士的言语,脸上浮现不可置信之色。 在他看来,张断虎虽然才入先天不久,可在当今灵衰局面下,对付一名练气初期实在算不上是一件难事。 怎会被杀的重伤遁逃呢? 想到这,张家文士眉头紧蹙,沉声道:“言真仙长,还请让我看看当时那陈宇皓是如何将张断虎杀的遁逃的。” 话音刚落,那持鉴道人也没推诿,径直掏出法器鉴子催动法力将酒肆外的情景重现。 片刻后,张家文士望着鉴子中追杀张断虎的陈宇皓,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嘴巴里冷冷挤出几个字眼: “好好好!我倒是没料到,这陈宇皓竟然年纪轻轻就晋位先天宗师,当真是好一个英才!” 虽是赞叹话语,可其中流露出的意味却是那般忌惮。 而后又恨恨道了句: “这张断虎,果然是扶不起的废物!枉费我家将其救下还帮他入的先天,今日却被一黄口小儿杀的大败!” 只是,任凭他再如何愤恨张断虎无能,到了此时此刻,张家文士也知晓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毕竟,虽说催生妖兽屠戮百姓,而后取妖兽血肉用于炼制血丹的行很多世家都在做,甚至于这次庆安城之事也是好几家合力而为。 但说到底这种事情都是能做不能说的。 先前让张断虎袭杀陈宇皓,为的就是保证庆安一事结束前消息不外泄,且还可以将张断虎作为替罪羊处理。 一个元景帝余孽,丧心病狂之下屠戮满城百姓炼制血丹,更是袭杀了前来调查的陈家嫡长子陈宇皓。 这样就很合理了。 可如今,陈宇皓不仅没死,且入了先天宗师将张断虎杀的大败。 这替罪羊又该哪里去寻? 最关键的是,庆安城中的妖兽还未催生至合用地步,而陈宇皓距庆安不过百里之遥,半日不到功夫便能到达。 这点时间哪里够将妖兽全部屠戮并炼成丹药? 而再派先天去拦截陈宇皓这条路亦是不可能了。 毕竟时间仓促之下,他哪里去找一个能给自家背黑锅的陌生先天? 至于自家先天,一两名就一定能保证能将陈宇皓灭口吗? 有防备的先天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张家文士想到这,心中便是一阵焦急,来回踱步。 只是片刻后,仿佛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一般,原本慌忙的脸上回归平静,而后冷声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 “撤退,放火!” …… 第65章 惨境 那随从以及持鉴修士闻言,脸上都浮现不解之色。 持鉴修士更是劝道:“这数百枚血丹原材可是耗费了我等一月功夫啊!” 持鉴修士依附张家,为的就是修仙资粮,这年头灵机不胜修仙灵物产出甚少,而修仙者却多得很,想要维持境界乃至增进修为只能依靠这血丹。 这次屠戮庆安城炼化血丹能得三百之数,张家作为主事者大约能分上百数丹药,而持鉴修士多少也能分个五六枚。 就这样放弃,持鉴修士显然心不甘情不愿。 只是,张家文士却冷哼一声: “那又怎样?妖兽没了可以再点化,至于用来喂养妖兽的庶民,那更是随意便能寻到千百万,可今日之事若是全让我张家担下,那才是亏个底朝天!” “哪有不吃独食却把锅背完的道理!” 说罢,当即催促起来。 而持鉴修士闻言,虽然再是不舍,可如今到底还是得依附张家,也只得怏怏离去。 不多时,本就废墟一片的庆安城各处便燃起星星之火。 为了确保将痕迹消弭的干净,张家文士更是吩咐人在城内各处倾倒猛火油等助燃之物。 片刻后,片片浓烟在风雨中滚滚而起,庆安城今日终成灰烬一片。 …… 酒肆之外,陈宇皓再度顶着风雨回来,此时其余护卫已经将秦汉两人的尸首寻了回来。 陈宇皓望着秦汉死后还依旧维持着狰狞呼喊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缓缓上前用手将秦汉的双眼闭合。 这时,有护卫望着相熟多年的同伴伤的伤死的死,心中自是悲愤,泣声问道: “大少爷,可曾斩了方才那名先天?” 陈宇皓微微摇头:“不曾!有陌生练气修士插手,让那獠逃了。” 诸多护卫闻言,脸上更是露出不甘之色,陈家自三十年前成为南唐第一世家起,哪里像今日这般敢有宗师袭杀。 心有不甘也属正常。 陈宇皓扫视一眼便知自家护卫们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罗盘样式的法器,望着法器指明的方向,眼神闪过一丝凌厉。 先前放跑的那名先天宗师体内早已被自己打了印记,行踪时刻被自己掌控不说,来日再次碰到,生死也在自己一念之间。 只是,这些事情陈宇皓自然不会向护卫们解释。 面对护卫们不甘的情绪,他只是淡淡说了声:“留下两人看护重伤弟兄,其余人和我速速去庆安!” 片刻之后,七八骑便自顶着风雨直往庆安城而去。 只是,陈宇皓一行人尚未跑上一个时辰,便在中途停了下来。 只见庆安城方向天空之中突然冒起滚滚浓烟,即使是隔着白茫茫不停歇的暴雨也依稀可见。 “大少爷!这怕是有人在庆安城纵火啊!” 望着庆安城方向的浓烟,一名护卫凑上前来在陈宇皓耳边轻道。 而陈宇皓却是眼神微凝,凝声道: “就怕不仅仅是纵火啊!” 而后又大声一喝道:“加速前进,落日之前必须赶到庆安!” 说罢,陈家一行人再度顶着头上风雨,脚下泥泞道路,又将马速提上几分,直冲而去。 只是,沿着这条官道愈是靠近庆安城,陈家众人心中愈是阴沉。 自庆安城外三十里路起,官道两边便偶尔出现几具发臭尸体。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这许是碰到什么意外的百姓,可接下来越是接近庆安城,官道两边的尸体出现频率便越高,特别是这些尸体上大都出现刀痕或者穿刺的伤痕。 摆明了当初是有人沿着官道在追杀百姓。 而入了庆安城之后,陈宇皓脸上更是肃穆,任是早有预料可还是被如今庆安城内的惨境骇到了。 只见庆安城那座用夯土青石堆就的城墙内壁之上皆是血手印,成百上千的印在上边,好似当时有太多人裹着浑身鲜血也想翻越这片城墙一般。 庆安城其实真不大,就那么三五条可以通行四乘的主干道,这样的城池若是放在洛城周边,怕是一个繁华点的小镇都比不上。 可也许正是因为城池不大的缘故,成千上万具残肢断臂摆在其中才更让人觉着可怖。 而一些木质残存建筑物散发着的滚滚浓烟中弥散开来的那股古怪的肉香则是更让人感到作呕。 “原来腐烂的肉被炙烤竟是这般味道!” 陈宇皓心中像是被人狠狠的用重锤打了一下似得,沉甸甸的不知如何言语。 正在这时,旁边街道一座倒塌的像是酒楼般的建筑内部阴暗处,突兀窜出一道黑影,直冲冲的朝陈宇皓袭去。 “少爷,小心……” 见此情景,当即有护卫惊呼一声,可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寒光自陈宇皓腰间陡然弹出,仅是一个接触便将那道黑影斩成两半。 “啪嗒!” 黑影重重的摔落在地,尸首分离。 护卫们这才发现,方才袭击大少爷的竟是一头体长一丈有余,通体疤癞的恶犬。 有护卫曾经参与过商队护送任务,见多识广,当即惊呼一声:“这是妖兽!” 而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名护卫呼喊一般,街道两侧的残留的民居也好,商铺也罢,渐渐都走出不少体型硕大,种类不一的凶猛妖兽。 皆尽都用赤红色的双眼盯着陈家一行人,好似在这群妖兽眼中,他们几人是难得的美味一般。 陈宇皓望着这群妖兽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离家数个月以来,他也见过不少妖物了,那些妖物也大都是这种双眼猩红,灵智低下的状态,显然这些妖兽又是一批被修仙者点化出来,充当炼制血丹原材。 只是,以一城百姓做妖兽血食,这手笔委实有些太大了。 想到这,陈宇皓眼中冷意就越发明显,手中软剑一弹,整个人便朝那些妖兽冲杀了过去。 仿佛是为了发泄心中郁结一般,陈宇皓手中软剑残影飞舞,身旁妖兽则是腥血四溅。 或许寻常的一流二流武者面对皮糙肉厚的开智妖物心中还会发憷,感觉无从下手。 可在身为先天宗师的陈宇皓面前,这些妖物与寻常野兽又能有什么区别? 第66章 灵机再复苏 在护卫们目瞪口呆下,仅过了不到半炷香功夫,十数头妖物便被他斩杀,剩余几头更是仓皇逃窜。 到了此刻,陈宇皓方才放下手中软剑,轻声道:“走,去庆安陈家商行看看。” 说罢,也没有去追击那些遁逃的妖兽,带着头径直朝庆安城中心位置而去。 陈氏商行自有制度,各分行可不仅仅是做商贾买卖,情报搜集同样是各分行重要任务之一,哪怕庆安分行出了如此大的意外,连外传消息都做不到。 但一定会以别的方式留下庆安城灾难发生前的信息。 只要找到这些信息,很多事都将真相大白。 …… 洛城,陈氏庄园。 陈长生悠悠转醒。 自从三年前陈玄仁逝去后,陈长生基本上都是在重新修炼香火金身。 毕竟当初破碎那修行至小半的香火金身隔着千万里带回陈玄仁真灵,耗费香火紫气数量不算夸张,可金身破碎后重新修炼却是一件麻烦事。 因此在接下来三年时间里,除了祭日要为子嗣授予香火金珠,陈长生便少有清醒的时候。 只是,今日却不知为何,陈长生突兀感到天地似乎又有所变化,从修炼中清醒过来。 遥遥的望着这天地,香火神通望气陡然发动。 刹那间,天地万物在陈长生眼中突兀变成模糊好似水墨画一般,大地黑浊沉于下,天空淡青漂浮在上,而天地之间偶尔有丝丝缕缕华光,显然是日益充盈的天地灵机。 “这是?天地灵机复苏又加快了吗?” 望着天地间逸散的多道华光,陈长生皱眉凝思。 天地灵机愈发充盈,这对自己来说既有好处亦有坏处。 好的是天地灵机越是旺盛,家族嫡系后辈中出现天然灵窍的概率就越大,那样下来,自己未来积累香火紫气的速度也会加快。 可同样的,随着天地灵机逐步复苏,昔日沉眠修仙者的境界也会日益恢复。 而陈家作为凡俗世家的优势将会慢慢丧失。 届时,能决定世间秩序的将不再是先天宗师,而是练气修士乃至筑基修士! 想到这,陈长生不由望向东边河心岛所在处。 “信儿也该突破练气中期了吧?” …… 洛河河心岛,陈氏道院。 江边河滩。 陈玄信盘坐在这无人河滩已有三日。 正如陈长生所预料的那般,三日前陈玄信便隐隐感到自己境界关隘有所松动。 于是便寻找了一处玄阴水气较为旺盛的无人河滩进行尝试性的突破。 事实上,若是动用灵石,陈玄信突破至练气中期根本不必耗费三日时间,一夜功夫足矣。 只是由于陈玄信无法像陈长生一般能开天眼望天地灵机气象,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地灵机发生了变化。 为了避免天地灵机不足,突破练气中期境界后又再度跌落到练气初期从而浪费灵石。 他还是选择吸纳自然灵机这种较为省钱的方式。 省钱归省钱,可陈玄信早已困顿于练气初期顶峰良久,失败之忧倒是没有的,无非就是慢上一时片刻。 只见陈玄信周边河流之中,原本湍急打着漩涡的激流突然变得平静起来,丝丝缕缕玄阴水气朝着陈玄信聚拢。 在这个过程中附近的芦苇荡也好似受到影响,齐齐朝陈玄信盘坐的方向倾伏。 片刻后,陈玄信突然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啸: “困顿初境数载,今日始入中境矣!” 而后右手一伸,几枚灵石便落在掌心。 到了此时此刻,陈玄信再也不虞境界跌落之忧,反倒是急需大量灵机巩固境界。 些许灵石,当用则用! 而此刻,整个南唐范围内,如陈玄信这般步入练气中期的修士亦是不在少数。 只是大都是昔日沉眠修仙者,如今也只不过是复归练气中期罢了。 而像陈玄信这般当世之人突破练气中期的则是少之又少,唯有某些世家子弟,日日服用大药使用灵石,兼之服用多枚血丹,方才有资格踏入中期境界。 而相较于练气初期这种看似与先天同境,实则被先天宗师踩在脚底不同。 到了练气中期,修士体内气海暴涨数倍,再也不至于出现像练气初期那般,驱使片刻法器,动用两三个术法气海就面临枯竭的情景。 练气中期,已然可以与宗师掰掰手腕了! 片刻后,陈玄信感受着突兀暴涨数倍的气海,自然也察觉到此事的严重性,眼神微动便直往家中而去。 …… 是夜,家主书房之中。 陈玄礼望着匆匆赶来的小弟还以为河心岛的陈氏道院发生了什么问题。 只是在听完陈玄信对练气中期境界的感悟之后,同样陷入了沉思。 当今世间局面,世家之所以占据优势地位,引得诸多修仙者投靠,靠的就是先天宗师的绝对压制力。 一名新晋宗师只要自己注意点不被练气初期修士驱使的法器一击被杀,便能轻易斩杀三五个练气修士。 再加上世家统治凡俗界近千年,能轻易聚集成千上万的凡俗组成军队,手持强弓劲弩之下,练气初期修士哪里扛得住。 顶层与下层战斗力都不平衡,这才是南唐世家依旧稳坐钓鱼台的缘故。 可现在练气中期境界已然与先天宗师有一战之力,虽说可能还是先天宗师占据优势,可说到底,两者之间的战力天平已然回归正常。 想到这些,陈玄礼眉头紧蹙,沉声道:“天下将大变矣,那些沉眠修仙者定然不会再甘心受世家压制,或许昔日七玄门被屠一事将再度上演!” “是啊,二哥,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天下宗师能有几个?而这些年挖出的修仙者却是成百上千。今日过后,焉知家族会不会被修仙者盯上?” “不用猜!一定会!” 陈玄礼冷声打断。 “自沉眠修仙者出世以来,我们家夺到的修仙资粮最多,斩杀的沉眠修仙者数量亦是冠绝诸世家,更别提当初父亲斩杀青云山紫府真人了。” “如此多的修仙资粮聚集在家族,那些寿命不多的修仙者们又岂能不眼馋?” “若非如此,这些年来投靠家族的沉眠修仙者也不至于只有那么三五个了。” 话音落后,两兄弟眼中皆尽杀气腾腾! 宵小众多又如何? 不过杀而已! 第67章 三年? 昌南之南,十万大山内。 古树苍劲,生机盎然。 一阵微风拂过,参天古树顶部有一片枯黄的叶子被带动,轻飘飘的往下方坠落。 好巧不巧,这枚枯黄的叶子正好落在古树下一个挥舞长枪的身影头顶。 “嗤~” 似乎是感到头顶有东西袭来一般,树下身影手中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游动,枪尖猛然朝半空中刺去,登时将那片树叶炸成湮粉。 更有枪气自枪尖迸发而出,直将十丈开外的一株参天大树树干炸成两截。 古树当即倒塌,一时间不知惊起附近多少小兽野鸟。 而陈玄薇直至此时,方才迷惘的睁开双眼。 自当初陈玄薇在洞天遗迹之外被那位前辈高人往脑海中点入一招惊天枪势之后。 她的意识便长时间陷入那招枪势之中,即便是饥渴之时,也仅有短暂清醒的时间,也就勉强够她打杀野物,茹毛饮血用以果腹。 而身体也是在无意识间不断练习枪法,漫无目的的朝十万大山深处而去。 时至今日,陈玄薇悟透那招枪势之后方才彻底清醒过来。 望着方才远处那株被自己枪气炸开苍劲古树,陈玄薇脸上浮现一丝喜色,但转瞬间又被忧虑取代:“也不知困顿于此多少时日,父亲与弟弟们不知该有多担心!” 想到这,陈玄薇心中更是归心似箭,连武功大进距大宗师仅一线之隔带来的喜悦也无法冲淡这思念。 随意寻了处山间深潭将自己身上污物清洗一番后,便直直的朝北边而去。 …… 半月之后,昌南城。 刘二嘴里咬着一根甘蔗,有气无力的躺在长椅上,一边吐着甘蔗渣,一边看着进出城门的人。 自从陈家商行撤离偏远地方的商行后,刘二本以为自己也能跟着商行迁往繁华的大州城做事。 可不料商行上层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在昌南城留下一个据点,说是要在这里等着接应什么大人物。 而刘二眼馋每月多半两月钱的补贴,便主动申请留了下来,而与其一同留下的还有几名小厮以及护卫。 只是,很快刘二便感到后悔了,因为在留下众人之中,就属刘二年纪最小,资历最轻。 也正是这个缘故,每日在城门口观察来往行人这个苦差事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自从当初昌南群仙墓挖掘之后,昌南百姓便遭了大难,不知死伤多少户,昌南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一些富户大都选择搬离昌南,而留下的大都是贫苦无力背井离乡的穷困人。 昌南城日常进出的人也变少了不少,一天到头也不见得有一千人,来来回回都是熟面孔。 想着这些,刘二狠狠的吐了一口甘蔗渣,抱怨道:“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为了每个月多半两月钱留在这个鬼地方!晚上连个消遣的去处都找不到!” 低头抱怨间,刘二眼角余光却瞟见一个身着红色衣物的女人背着一杆长枪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城内而去,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刘二视线里消失。 “咦?这年头女高手倒是少见……等等!” 突然间,刘二脑中好似劈出一道闪电,脑海中立刻浮现当初商行管事对自己几个驻守之人说的话。 “你们几人留下,最主要的便是为了接应自十万大山出来的主家大姑奶奶,你等都听好了,大姑奶奶喜欢穿红衣,善枪法,一杆玄薇枪名动江湖……” 刘二也没什么文化,当初管事的话没记住多少,唯独记下主家大姑奶奶喜欢穿红衣,善枪法几个字。 刘二想起这些,又想了想方才那女人的穿着,哪里还顾得上嚼甘蔗,身形猛然蹦起,将手中甘蔗扔掉便朝着方才陈玄薇离去的方向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姑奶奶!姑奶奶!” 这番举动自是引起城门口往来行人的诧异,怎的有大白天的,还能看到犯痴的傻子? …… 陈玄薇方才走进昌南城,望着城内萧索的景象,又回想起当初昌南群仙墓尚未挖掘前,城内车水马龙的情景,心中难免升起物是人非之意。 不过片刻后便摇了摇头将这些感慨自心中驱去。 抬脚方要去城中陈氏商行而去便陡然听到后边传来几声姑奶奶,当即皱眉停下脚步转头。 只见后边刘二的身影气喘吁吁追来,一边追还一边喊。 “姑奶奶,等等小的,小的是陈氏商行的!” “你是商行之人?昌南商行管事何在?” 陈玄薇皱着眉,望向刘二,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自己虽说并未遮掩过身份,但陈氏商行之人见过自己面的也是少数,大都是一城管事。 而眼前这个小厮显然是不够资格见过自己的,怎么能认出自己呢? 想着这些,陈玄薇便将手中玄薇枪抬起。 刘二方才追到陈玄薇近前还未停下,一杆长枪便直直的定在眼前,好悬没撞上去,又听见陈玄薇的问话,当即慌张道:“姑奶奶,莫要动手,小的真是陈氏商行之人。” “不过前些日子昌南商行便被撤裁了,城中现在只留下几个人了。” “撤裁?” 陈玄薇心中一凛,还以为家中是出了什么意外,当即问道:“快说,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这……” 刘二听到这个问话便是有些挠头,他虽然知晓各地商行都发生了撤裁之事,可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商行小厮罢了,哪里知晓此中内幕。 当即苦着脸道:“姑奶奶,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要不小的带您去问问张老管事?” 说罢,刘二便连忙带着陈玄薇走到城内一处小院门前。 望着紧闭着的大门,刘二便大声呼喊起来: “张伯!张伯!我是刘二,姑奶奶来城里了……” 刘二话音刚落,小院大门猛然打开,只见院门口站立着一个老人,正是留守昌南地位最高之人。 而这位张伯也是留守昌南的陈家亲信老仆。 张伯推开门看见陈玄薇的一刻,神情激动:“大小姐!家主让我在昌南找了三年,您终于回来了!” 陈玄薇在十万大山中待了许久,如今见到家中相熟的老人心中当然也是有些激动,可转瞬间就抓到张伯话语中的重点,脸色顿时一变,急切问道: “张伯?你方才说什么?三年?” 第68章 全杀一遍便是! 饶是陈玄薇心中早有感觉自己在十万大山大概待了不短的时间,可却从未料到竟是有三年之久。 张伯见陈玄薇脸上古怪的表情,感到有些奇怪,呐呐道: “是三年啊!大小姐,怎么了?” “三年!” 陈玄薇却是没有回答,低声自喃自语道:“黄粱一梦,竟是黄粱一梦……” 而后又猛然想起方才那名叫刘二小厮说的话,忙的问道:“张伯,方才我听说家族商行竟是撤裁不少,难不成家族在这三年里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这……” 听到陈玄薇的问话,张伯那张老脸上出现一丝犹豫,作为陈家老人,他自然知晓不少内情,可唯独事关陈玄仁死去的消息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陈玄薇见状心中当即就是一个咯噔,伸手死死的抓住张伯手臂,急切道: “张伯,快说!” “诶……” 张伯望了望陈玄薇,他最担心的便是大小姐的脾气,陈家五个二代子女中,唯独大小姐脾气最为火爆,若是知晓了弟弟死去的消息,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但他也明白,哪怕自己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无奈道:“大小姐,进来谈吧!” 说罢,便转身入了院中。 待两人坐定,张伯才犹犹豫豫道:“大小姐,有些事您听了可要沉稳点。” “三年前大小姐您进入十万大山后没多久,元景帝便弄出了一个什子求仙大典……家主为了阻止元景帝统合修仙势力,便串联诸多世家反对,并派出皓少爷与仁四爷主持……” “历时数月,串联诸世家的计划很是成功,元景帝当场便毙了性命,而后众世家瓜分元景帝遗留下来的诸多修仙资粮……” “只是,皓少爷与仁四爷在撤离盛京城之时却是遭到那重伤御猫的袭杀,仁四爷……仁四爷……” 说到这,张伯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只见陈玄薇听完这些话后,一张脸已然变得冷漠无比,冷声道:“所以我三年未回家,一回来便告诉我,我死了一个弟弟吗?” “陈玄礼他干什么吃的!让皓儿与四弟去主持那么大的事情,他就是这样当家主的吗?” “大小姐,这……您实在不该怪家主的,家主想来也有苦衷。” “什么苦衷比亲儿子亲弟弟的命还重要?” “这……” 话说到这里,其实张伯也是有些不理解当初陈玄礼的决定,不过还是劝解道: “其实事后家族也调查过,发现发生在四爷身上的祸事应是有其他世家参与,且当时那御猫想袭杀的第一目标应该是皓少爷而非四爷……” 可陈玄薇闻言,非但没有理解,反倒是冷哼一声道:“所以到底是哪几家?他陈玄礼又做了些什么?为四弟报仇了没有?” “这……” “我就知道!” “他总以为一切稳定便是最好,让别人欺到脸上也能唾面自干,可他喜欢稳我确实最不喜欢的,他稳他的,我做我的!” 说罢,陈玄薇当即便将腰间配剑取下递给张伯道:“这是我父的长生剑,张伯你将此剑带回家去,告诉陈玄礼,我过些日子再回去!” 而后拎起玄薇枪便朝马厩而去。 张伯有些发愣的接过长生剑,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大小姐你要干什么?” 只见陈玄薇此时已经自马厩中牵出一匹火红大马,翻身便上了马,听到张伯问话,轻飘飘留下两字。 “报仇!” “报……可还未调查出到底是哪家参与了……” “全杀一遍便是了,哪来那么多麻烦事!” 说罢,一人一马一枪,化为一道红色残影,直冲昌南北门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张伯眼前。 张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而原来一直站在陈玄薇与张伯旁边宛若透明人的刘二这时却挠了挠头,期期艾艾的向张伯问道:“张管事,这姑奶奶回来了,我们算不算完成任务了,是不是可以离开昌南……” 不料,话还没说完便被张伯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刘二当即止住话语。 可张伯在瞪完刘二之后却也没有多说,只是望着北方,满是皱纹的老脸越发愁苦:“祸事矣!” 哀叹两声过后,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似得,连忙低声道:“不行!我得赶紧将事情禀告家主!” 说罢便急冲冲的来到后院鸽舍所在,取了几只信鸽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写明,分别塞在几只信鸽的爪筒之中,而后放飞。 望着自南向北高高飞行的信鸽,张伯脸上满是忧虑…… …… 翌日。 也许是陈宇皓暴露先天境界导致张家不得不放弃庆安城的缘故。 庆安城满城数万口百姓被妖兽屠戮之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流传开来。 引得无数江湖高手闻言都是冒险潜入庆安验证,当看到庆安满城死地的场景之后,天下人无不心生戚戚。 特别是当陈家嫡长子陈宇皓将陈氏商行留下的一些信息公之于众,言明庆安城百姓被屠之事与迁州张氏脱不了关系之后。 天下舆论更是一片哗然,无数江湖侠客齐齐赶往迁州,欲寻张氏问个明白。 就连迁州城这个张氏大本营内,也是流言四起。 原本仰仗张氏生存的迁州百姓们都心有戚戚然,城中富户更是大量变卖家产逃离外乡。 …… “砰!” 迁州城外一处庄园内。 张家家主张燕山猛地将往日最喜爱的端砚摔在地上,精美端砚登时四分五裂。 饶是如此也未曾消弭张燕山心中的怒气,更是不顾宗师威严破口怒骂: “小儿好胆!竟敢污我张氏声名!” 作为张家的家主又是宗师,张燕山在迁州向来说一不二,平日里也是仪态从容稳重。 今日在诸多张家族老面前发怒,端是让人意外,只是,此时站在张燕山周围的族老之中,有人冷笑,有人沉默、亦有人惴惴不安。 而在一群张家族老中,当初出现在庆安城墙之上的中年文士张燕河,望着家主张燕山的举动脸色难看,上前一步轻声道: “大哥,实在没必要如此生气。” “没必要?” 张燕山望着自己胞弟张燕河,冷哼一声:“还未追究你的麻烦,你倒是管起我来了?” “我将庆安城一事交予你处置,你就是这样处置的?耗费家族大量资源不说,到头来竟是屁股都擦不干净!” 第69章 红衣入迁州 张燕山越说,心中越是恼怒。 往日自己胞弟张燕河行事沉稳,颇有才干。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将炼制血丹这个重任交予胞弟处理,心里还想着等事情结束收获血丹之后,张燕河还能借着这个功劳多分上几枚血丹。 这样张燕河便有机会借血丹药力强行突破至先天。 到时候两个嫡亲兄弟都是先天,再加上家中一位先天境的族叔,张家即便是在乱世亦有自保之力。 可不料付出大代价寻了其他世家合作后,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后更是被陈家陈宇皓抓到些许马脚,家族名声大坏! 张燕山如何不气不恼? 张燕河望着大哥,心中自是明白自己理亏,可说到底,自己当时放弃庆安城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若是当时不放弃,等陈宇皓来到庆安城将自己抓个现行之后。 那样被抓住的可就不仅仅是一点点马脚了,怕是整个张家都将成为天下人的众矢之的。 想到这,张燕河心中亦是有些委屈,于是辩解道:“大哥,当时情形我也说过了,实在是那陈宇皓突破先天太过出人预料,我也毫无办法啊!” 接着又道:“再说了,那陈宇皓散布的那些消息也只不过是一些无凭无据的猜测,又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我家参与其中,这如何怪得了我啊!” “闭嘴!” 听到张燕河辩解,张燕山喝骂一声。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弟弟说的有几分道理呢。 可张家毕竟是传承久远的大世家,族中嫡脉支脉旁系等等,宗族关系错综乱杂。 哪怕是他张燕山往日一言九鼎,在如今家族名声受损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轻易就将这件事放下,多少得照顾族人的情绪与利益。 想到这,张燕山再度故作恼怒的怒骂一声:“若是你的能耐有你推脱能力的半分,也不至于出现今日之事!” “还不赶紧滚去宗祠跪着!” 几句怒骂过后,张燕河也不是痴傻之辈,望了望周围的族人,又看了看大哥,心中顿时了然。 显然大哥是想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想到这的张燕河也不再辩解,恭顺的认错去宗祠跪着了。 而到了此时,那些本来想要借机发难的张氏族老们脸色却难看起来。 本以为寻到一个机会能从家主一脉抢回一些利益,不料家主张燕山提前发怒倒是让他们此行的目的毁掉大半。 不过,好不容易等到家主一脉出了严重的篓子,他们这些旁系支脉族老们哪里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当即便有一名族老上前一步道:“家主,如今莫说迁州城,便是整个南唐都在流传是我张家害了庆安城百姓,还传的有板有眼的,若是如此下去,家族怕是再也难以立足了。” “而二爷犯下如此过错,仅是跪祠堂这个惩罚是不是太过轻了些?” 张断虎冷冷的望着这名老的牙齿都快掉干净的族老,又望了望其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旁系族老们一眼。 心知眼前这个快死的老家伙就是上来做滚刀肉的。 今日要是不分点利益出去,这些旁系支脉怕是非得闹得一些乱子不可。 想到这,张燕山脸色阴沉,半晌过后方才冷声道:“族叔说的有理,犯下那么大错,燕河的确不能光跪祠堂了事,那么这样吧,罚他禁足三年如何?” 那族老见张燕山依旧给了不疼不痒的惩罚,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不料张燕山下一句话就让他止住了声音,只见张燕山又道:“只是先前燕河负责家族不少事务,突然被禁足也不知该让谁来处理这些事务,诸位族老可有推荐人选?” 此话一出,原本装作事不关己的诸位张家族老顿时一股躁动,再也忍不住了纷纷上前或自荐或推荐,顿时将对张燕河的惩罚抛之脑外。 张燕山冷冷的看着这些为了争夺利益开始分裂成一团散沙的族老们,心中嗤笑,脸上却没有半分显露。 只是在等这些族老闹得有些不可开交后方才发声道:“先前燕河负责的事务实在有些繁重,现在既然卸下了,还是分成三人处理来的好一些。” “至于哪个族人适合这三个位置后面诸位族老讨论明白了再告知我就行。” “至于现在……景坤!” 说着,张燕山将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儿子张景坤,而后继续道:“你让人传信给王、李还有澹台三家,若是再放任流言诋毁我家名声,就别怪我张家不客气了!” 说罢,张燕山便一挥衣袖,离开了这个乱糟糟的房间。 …… 数日后。 也许是庆安城之事与张家有关这个消息实在是闹得太过沸沸扬扬的缘故。 数个世家都宣布为了调查庆安城真相,纷纷宣布将派出人马前往庆安调查。 而张家也在此时发声,声称陈家嫡长子陈宇皓所言之事都是无稽之谈,张氏向来爱护百姓,怎么可能会做出屠戮一城之事。 更有张家嫡长子张景坤在迁州城放出豪言,若是有人能找出庆安城惨案是张家所谓的切实证据,他张景坤甘愿引颈受戮! 半月之后。 各世家派出调查庆安城内幕的人马也都得出结论,庆安城百姓被屠之事并非张家所为。 而是当初逃离盛京城的元景帝余孽犯下。 澹台家更是有宗师宣称有元景帝余孽已然突破至先天宗师,更拉拢了一批邪道修士,妄图以万民性命复活元景帝。 只是这种话很快就被如今的南唐朝廷皇帝更始帝驳斥,声称元景帝乃是死于重病,哪里来的复活一说。 一时间,江湖人士以及天下百姓的注意力纷纷被转移到元景帝到底是不是能复活,又到底是不是如今的更始帝亲手弑杀的。 至于庆安城三万余百姓被害的幕后真相,却再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或许还有一些聪明人知晓这些消息都是世家们抛出来转移百姓注意力的话题,可既然是聪明人,那就更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敢站出来发声。 而正是在这种时刻,一枪一马一红衣却是悄然进入了迁州城。 第70章 傀儡之术 洛城,陈氏庄园。 简单质朴的书房中,一张檀木书桌上边放着两份信文。 陈玄礼坐在椅子上,有些头疼的望着这两份分别来自南北的信文。 一份来自迁州城,上边是陈宇皓处置庆安城一事的过程,以及后续迁州张氏与其他世家的反应。 第二份则是来自昌南,由张伯传回洛城,说是自家大姊已经从十万大山安全回返,只是而后又不知去往何处,只知道是去寻三年前害了陈玄仁的仇家报仇去了。 另外,张伯还将陈玄薇将长生剑留在他手中的事情说了出来并希望家里派一些高手护送长生剑。 说实在的,这两封信文都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 无论是自己儿子陈宇皓信中写到的那名宗师境的元景帝余孽,还是其余世家对暗中炼制血丹的那种古怪反应。 都足以证明其他世家对于炼制血丹这件事情上有着莫名的默契。 而第二份自家大姊安全回归的消息虽然看起来是好事,但是又孤身一人去找其他世家麻烦去了。 现如今诸世家实力远非三年前可以比拟,有了血丹之后无论是先天宗师亦或者是练气修士,实力较之三年前都算是有极大增进。 自己大姊孤身一人寻仇说不得就会出现危险。 想到这,陈玄礼便满是头疼之色。 可大姊陈玄薇的性格他最是熟悉,先不说能不能寻到大姊踪迹,即便是寻到了想要劝阻也是难上加难,整个陈家唯一劝得动陈玄薇的也就只有父亲陈长生了。 陈玄礼思索良久之后,终是下了决定,先是派了一批高手去昌南接长生剑回来。 而后又写了一封密信给陈宇皓,让他注意陈玄薇的行踪。 最后又来到陈家祠堂,点上一柱香,跪地后在心中默念几声父亲。 片刻后,那柱香燃起的青烟好似活了一般,直直的朝陈长生的灵位而去,好似在微亮的香头与陈长生灵位之间拉出一根细细的青色丝带。 …… 自从前段时间陈长生被天地灵机复苏的动静惊醒后,便发觉意识空间内积蓄的香火紫气有些稀薄,已然没办法继续支持自己凝炼香火金身了。 于是乎陈长生便没有再沉浸到修炼中,反而是趁着有空闲时间,打算好好研习一下《玄黄福生真经》。 只是,也许是香火金身还未凝聚成功的缘故,任凭陈长生如何推衍,那《玄黄福生真经》上的内容都好似雾里看花一般,晦涩难懂。 无奈之下,陈长生只得退而求其次,琢磨起了另一本金丹法决,也就是陈家嫡系子嗣们修行的《玄阴灵华经》。 相较于《玄黄福生真经》的玄妙到令陈长生感到晦涩难懂。 这本金丹法决对于陈长生来说理解难度倒是恰到好处。 虽然金丹境部分法决陈长生还是看不明白,可其中筑基境以及紫府境的神通法决陈长生倒是学的差不多了。 其中有门尸道傀儡法术最是得陈长生的心意。 “取筑基以上高手完整道躯,以玄冥重水为血,阴属妖丹为心……” “最后再置于极阴灵穴中蕴养七七之数,便可驱使自如,与筑基修士无异……” 望着这门傀儡炼制之法,陈长生心中便是大感兴趣,直感觉此功法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法决一般。 自己现如今只有意识体存在世间,香火金身修炼出来之前,根本没有能耐过多影响现实。 哪怕是上次借助百世香火碑远隔千万里带回仁儿的真灵,看似声势浩大玄妙无比,可实际上对现世的影响几乎为零。 而如今这门尸道傀儡之术倒是给了陈长生一个灵感。 那就是,能不能炼制出一具傀儡之身,然后把意识附着在这具傀儡之上,从而在世间自由活动呢? 虽说百世香火碑中的香火神通——借体同样有类似功能。 可借体之术一来自己现在还动用不起,委实是太过消耗香火紫气了。 二来是借体神通只能降临在被自己授予过香火金珠的子嗣身上,自己身为长辈,老想着借用子嗣后辈的身体也说不过去。 越想,陈长生便觉得这傀儡术太过适合自己当前情况了。 只是,片刻后,陈长生眉头又是皱起:“只是,这玄冥重水又是什么灵材,也不知好不好寻?” 筑基修士的完整道躯获得不难,如今复苏的沉眠修仙者中有不少曾经都是筑基修士,而阴属妖丹也不算难,随着如今天地灵机复苏加快。 想来过不了多久便有突破至纳灵境界的妖兽,而纳灵妖兽与修仙者中的练气境界相同。 妖兽到了纳灵境界便有机会凝聚妖丹。 正在陈长生苦思冥想如何才能炼制一具傀儡之躯时,一缕青烟却是飘入陈长生意识空间中,打断了他思绪。 陈长生眉头微皱,念头一动便察觉到了是谁在呼唤: “礼儿?” …… 祠堂中,跪坐在地上的陈玄礼耳边突然响起陈长生疑惑的声音,而后便是眼神一花,意识瞬间陷入虚无。 眨眼间,当陈玄礼意识回归之时,已然来到陈长生的意识空间中。 “礼儿,唤我何事?” 自从三年前四弟陈玄仁离去后,陈玄礼便再也没见过父亲容颜了,即使是每年祭日为家族子嗣授予金珠之时,陈长生也只是和需要授予金珠的子嗣见上一面。 如今再次见到父亲陈长生,陈玄礼心中难免有些激动,不过到底是执掌了家族不短时间,陈玄礼很快便平静下心绪,将此行重点说了出来: “父亲,方才儿子得到消息,说是大姊已经从十万大山归来了。” “玄薇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长生心中一动,连忙催动香火神通推衍。 果然,推衍片刻后,陈玄薇那道熟悉的气息便出现在陈长生眼前,只是让陈长生感到有些惊讶的是。 与三年前相比,自己女儿身上的气息实在强了不少,且锋芒毕露,好似一枚刺向苍穹的枪头一般凌厉。 这种感觉,倒是与自己当初突破大宗师前的状态有些类似。 想到这,陈长生忍不住畅意笑道:“不愧是我陈长生之女,端是一杆好枪,哈哈哈!” …… 第71章 好似在敬将死之人 身旁的陈玄礼见状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这次特意求见父亲陈长生为的就是让父亲帮忙劝一劝大姊,好让大姊不要去冒险。 可现在…… “父亲,大姊自十万大山出来后却没有选择归家,反倒是去寻那些世家麻烦去了,儿子有些担忧大姊安危,希望父亲能劝上一劝……” “劝什么劝!” 陈长生听到这话,冷冷瞥了陈玄礼一眼道:“磨枪而已,有什么必要劝归的?” “反倒是你,整整三年也未曾见你想办法为仁儿报仇,当真令吾失望!” 说罢,便是一挥衣袖将陈玄礼挥出意识空间。 只是,片刻后,陈长生望着空荡荡的意识空间,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陈玄礼之所以一直压着不为仁儿报仇的原因陈长生如何不明白呢? 无外乎在意陈氏香火传承,不愿家族出半点意外。 归根结底,在意的是他陈长生的道途。 想到这,陈长生心中便是长叹不已。 …… 而在陈氏祠堂之中,陈玄礼意识回归肉身。 见父亲也不愿意将大姊劝归,心中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只得想办法多派人手探查大姊陈玄薇踪迹,而后写密信让儿子陈宇皓得了消息便尽快帮忙。 …… 迁州城。 张氏庄园嫡系居住的一处房间内。 张燕山望着身旁一脸憔悴之色的弟弟张燕河,眉头微微皱起,他其实明白胞弟为何会是这样的精神状态。 虽说前几日与其他世家勾连之后,庆安城一事中自家的嫌疑已然洗去大半,家族声望挽回不少。 可说到底该有的责任还是得让人来承担的。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这个胞弟在家中不知承受了多少非议,心情糟糕也是正常。 想到这,张燕山冷喝一声道:“燕河,些许流言蜚语罢了,忍忍便过去了,至于舍给旁系的那些利益,无须多久便能将之拿回来,何必如此上心?” 听到这话,张燕河抬头苦笑:“大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可我就是有些不甘心!” “那些虫蟊每日想的就是争权夺利,想着从我嫡系口中夺食,我一心为家族,却落得如此下场!” “这些虫蟊难道就不知道当世乃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家族不进一步便是后坠入深渊。” “且看那陈宇皓,年纪轻轻便已然成为道武双修的顶尖人物,而家中除了景坤有些前景,其他不论嫡系旁系,又有哪个担得起家族重任啊!” 张燕山闻言,心中也是有些忧心。 张家之所以会弄出血祭庆安数万口百姓这般大动静,实在是与张家如今青黄不接有些关系。 张氏先天有二,一位是花甲老族叔,另一位便是他张燕山。 先天宗师数量上在世家之中中规中矩,还算有些威势。 可到了下面几代却是有些不堪入目。 嫡系三代之中,六个嫡系二代之中只有嫡长子张景坤一人武道还算出色,有望在数年内晋级先天宗师。 甚至于嫡系子孙之中,也只有两个女娃娃检测出身具灵窍。 至于支脉旁系,更是一群虫蟊似的人物,一个出色的都寻不到。身具灵窍的孩童也就那么七八个。 张家后辈倾颓之势明显的很。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对血丹那般渴求了。 想到这里,两兄弟脸上都是愁容满面,相视无言。 …… 迁州城内。 张家嫡长子张景坤却是不知道自己父亲与二叔两人正在忧心什么。 如今的他却是忙于消弭城中流言。 虽说几个世家的辟谣看起来还算令世人信服,可毕竟庆安是他张氏的势力范围。 一城数万口人被屠戮殆尽,要说张氏威信没有动摇那是半点也说不过去的。 因此,这段时间张景坤便自家族库藏中调取了不少财货,领着大量管事仆役奔波,给那些有亲朋丧命于庆安的百姓送去慰问。 虽然这番举动在明眼人看来都知晓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但世家嫡长子能屈尊降贵跑到百姓家中抚慰下等人,多少还是给张家挽回了不少声誉。 只是,这般一家一家的抚慰实在有些累人,哪怕如今张景坤距离先天宗师已然不久远,却也有些熬不太住了,脸色多少有些疲惫。 有亲近小厮见此情景,待张景坤刚抚慰完一家百姓之后,终究有些忍不住关切道: “大少爷,要不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些粗活,让我们这些下人做就是了,要是因为这让您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张景坤微微瞥了这小厮一眼,心知这奴才的确是因为关心自己方才出声,于是便微微摇头,轻笑道: “就是要这般憔悴才好,再说了,也确实是我家对不住那些庆安城百姓。” 说到这,张景坤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又轻声道:“毕竟是三万余口性命啊!可惜了……” 那小厮自然看不懂自家少爷脸上的复杂,反倒是有些愤愤不平道:“都怪那陈宇皓胡言乱语污蔑家里,平白给家里惹上那么大的麻烦,我看这陈家,妄为武林第一世家!” “陈宇皓!” 听见这个名字,张景坤眼中闪过一丝阴寒,心中更是起了杀心。 若非是这陈宇皓,想来这个时候家中已然分到数十上百枚血丹了,自己与二叔或许就能借着血丹之力一举冲破先天关卡。 到时候一门四先天,在这世间还能有什么畏惧的? 当然,起的杀心之中还有一部分是张景坤不愿意承认的,那就是同为世家嫡长子,年岁也相差不大,为何陈宇皓就成就先天宗师不说,连修道境界也入了练气? 这如何让他不妒忌? 想到这些,张景坤便是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轻声呢喃道: “若有机会,吾必杀这陈宇皓!” 话音轻的连身旁三尺的小厮都听不见,只见着自家少爷嘴唇好似抽动了一下子。 只是,这小厮听不见,却不代表没人听得见。 只见附近一处酒肆二楼靠窗雅座之中。 一袭红衣的陈玄薇耳朵微动,眸中冰冷。 拎着一个酒壶便转身站在窗前,轻轻将壶嘴倾倒,清透酒液流在一楼屋顶青瓦之上。 好似在敬一个将死之人! 第72章 袭杀张家子? 而街道上,张景坤方才收敛眼中那丝嫉恨,正打算接着去下一家百姓家中慰问做样子。 可不料才踏出一步,顿时感觉后脊发凉,浑身汗毛乍立。 下意识将手伸向旁边的小厮,想要将其拉到自己身前。 与此同时还大叫一声示警: “有人想杀……” 一番保命动作下来可谓是果断至极,对于杀意的感知也是不差,至少在一流高手之中也属最前列的那一批了。 只是,任是他再机敏果决,在陈玄薇动杀心之后,依旧是连话都说不完整。 当即就被一道先天真气斩断一条腿,再也没办法遁逃。 “啊~!” 对于内气武者而言,失去了一条腿便意味着身体大周天残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破入先天宗师境界。 心念于此,张景坤双目赤红,心若死灰。 同时感受着伤口处那道如跗骨之蛆的凌厉真气,心中又有些茫然。 能用真气将自己斩成残废的人摆明了是一名先天宗师,只是,他却想不明白,哪怕有先天宗师想要杀自己,又为何选择在张家根基之地来袭杀自己呢? 想到这,张景坤强撑着疼痛朝后看去,却只遥遥的望见不远处一家酒楼二楼窗台边的那抹红色衣角。 以及身旁接连倒下的护卫仆役。 更让他搞不明白的是,这位先天宗师明明只需要再发出一道真气,自己就会被斩落脑袋。 可直到自己的护卫掏出求救烟火,那名先天宗师也没有半点把自己杀掉的意思。 难道这名宗师就那么有自信能在自己家宗师牵扯下,从家族私军围困中逃离不成? 这种举动哪像一个刺客! “不对!” 想到这,张景坤双眼顿时瞪的滚圆,厉声大喊道:“先别放求救烟火!” 只是,面对先天宗师袭杀自家大少爷这等危急时刻。 张家的护卫心中只顾着将求救烟火点燃,将家族先天召过来救下大少爷。 哪里管得了别的? 因此张景坤才说出一个字,便有一道青烟自混乱的街道中升起,并在天空中炸开响起一声巨响。 “啾~~砰!” 张景坤望着天空那道烟火,脸上已是目眦欲裂。 围而不杀,这名先天宗师目标并非自己这个张家嫡长子。 而是张家先天! 在那道烟火炸响之后,酒楼二楼的陈玄薇却是停下了手,再没有浪费先天真气去击杀下边的护卫,反倒是眼睛一眯,死死的盯着张氏庄园的方向。 …… “砰!” 张氏家主书房内,张燕山与张燕河两兄弟方才皱眉思索,如何才能解决张家如今即将面临的青黄不接窘境。 可不料,天空之中骤然响起一声脆响,将两兄弟的种种思绪打断。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之色。 似张家这样的大世家,求救烟火虽说给家中重要成员都配上了。 可这种东西也就是离家族据点近才有用,真要是有家族重要成员在外边遭难,这玩意约等于无。 因此两人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张燕河皱着眉不确定道:“是迁州内?” 说到这,心中突然一顿。 再与张燕山相望时已然脸色大骇:“是景坤!” 话音刚落就见大哥张燕山犹如一支利箭般窜出书房,张燕河只来得及看清一道残影。 可到了现在,张燕河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敢在迁州城袭杀张氏儿郎? 便是宗师也委实太过大胆了些! “到底是哪家敢如此大胆?” “不对!” 张燕河突然也是猛窜而出,只是方向却并非是大哥张燕山离去方向,而是径直往庄园后院而去。 有准备的先天宗师及其难杀,唯有以同阶牵扯,在以军阵磨杀。 想到这,张燕河眼中森冷:“无论来袭的是哪家宗师,都该留下来!” 张燕河虽不是先天,但也是一流高手。 速度也算不慢,不过片刻功夫就来到了张氏庄园后边的私军校场。 而世家私军又都是久经训练的精锐军队。 早在求救烟火炸响的一瞬间,便有私军校尉开始集结待命,等张燕河到达此地时,已有六七百名私军着甲配刀等候在此。 而张燕河来了之后也没废话,当即便是伸手一挥:“随我走!清剿来犯之敌!” 私军校尉闻言,也是没有犹豫,当即便领着军队翻身上马,直往迁州城而去。 坚甲利刃,锐气逼人,铁骑威武凛然,令人望而生畏。 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两名旁系族老想要阻拦。 只见两名在旁系颇有威望的族老径直拦在私军队伍前面,大义凌然斥骂道: “张燕河,你不好好在祠堂跪着,竟敢调动家族私军,当真视家族规矩于无物不成?” “说得好,张燕河你还不赶紧滚回祠堂跪着去!家族私军岂是你这罪人可以染指的?” “……” 张燕河冷冷的望着这两名跳出来的族老,心中既是好气又是好笑。 如此看不清形势,骂这两老东西是虫蟊都有些对不起虫了。 “冲!” 话音刚落,张家私军没有半点犹豫,数百骑登时发动冲锋,两名张家族老年老体衰,哪来避得过这等骑军冲撞,当即便被千蹄践体,登时被踩成一滩肉泥。 张家,依旧是嫡系的张家! …… 而作为先天宗师的张燕山,速度自然不会像家族私军那般慢。 且张氏庄园就在迁州城边上,那么近的距离。 张燕山仅是废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将路程跑了大半,且一边飞奔一边动用先天灵觉感应气机。 先天灵觉一感应,便隐隐感到迁州城内那道先天宗师的气息,对此他倒是并不诧异。 毕竟敢在迁州城袭杀张家子弟的除宗师以外,他也找不出其他人了。 当然,除此之外,其实他还感知到了自己身后还有一道先天宗师的气机。 不过却是磨磨蹭蹭的,速度比自己差上不止一星半点。 张燕山自然明白,这是自己那位年老的先天宗师族叔。 只是,对于这位族叔前来救援的速度如此之慢他心中有些不满。 不过在感应到另一道气息后,却又将这份不满抛之脑后。 因为在先天灵觉感应之下,他竟然还能感到自己儿子的气息。 虽然气息萎靡,但至少还算稳定。 他原以为在先天宗师的袭杀下过了如此之久的时间,他即便赶去了,大概也只能为儿子报仇了。 如此一想,张燕山心中大振,脚下速度又快上三分。 能救! 第73章 何其不公? 也许是同样用先天灵觉感受到了急速奔来的张燕山。 安静坐在窗台喝酒的陈玄薇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她将壶中剩余酒液一饮而尽,而后才轻飘飘的提起手中玄薇枪,轻提身子就是一跃至倒地的张景坤面前。 到了此时此刻,张景坤望着来人标志性的红衣长枪,方才明白想杀自己家先天的人是谁。 当即悲呛一笑道:“没想到竟是陈家‘玄薇枪’,只是,前辈,某何德何能竟能劳动前辈动手,前辈当真是……” 只是,他这番话语却没有引起陈玄薇心中半点情绪。 听着脚下张景坤的话语,陈玄薇只是淡漠的望了一眼脚下的残废,轻声道:“你本来不用死的,可惜……” 说未说完,犹有未尽之意,可手中玄薇枪却没有犹豫,轻轻一震。 张景坤当即身体炸裂开来,这位在江湖中有望成就下一位先天宗师的世家公子就这般死去。 …… 就在张景坤死去的一瞬间,方才奔袭到城门口的张燕山突然身子一顿。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对城内的气机感应就越发清晰。 此刻,他如何不知晓自己儿子在此刻已然死去? “景坤……景坤呐……” 丧子之痛让张燕山这位先天宗师先是悲鸣,而后便是双眼赤红,好似入了魔一般,大声戾骂道: “好贼子!我张燕山今日不杀尔,便甘愿为犬彘!” 带着先天真气的声音显得极为浑厚,穿透力之强更是令迁州城满城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此时的张燕山却是毫不在意自己不堪的誓言被全城人听见,如今的他只想杀死那名杀害自己爱子的先天宗师。 在满腔恨意下,仅是三五个呼吸的时间,张燕山便跨越数百丈的距离来到现场。 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满地的尸体,以及那袭红衣脚下那具四分五裂的尸体。 张燕山目眦欲裂: “陈!玄!薇!” “我儿何过?竟遭你一位先天分尸之刑?” “何过?” 陈玄薇冷冷的望着张断虎,嗤笑一声:“我陈玄薇想杀人,何须寻过错?” 说到这,语气又恢复冰寒:“那我四弟又何过?哈哈哈!” 听到这话,张燕山脸上一滞。 当初那重伤的御猫之所以能混到陈家车队附近,并悍然袭杀陈氏叔侄两人,自然是少不了世家参与,张家在其中也少不了暗自推波助澜。 虽说数个世家都参与了此事,且做的天衣无缝让陈家找不出半点线索。 可对于他们这些先天宗师而言,有些事的确是不需要证据的。 到了此时,张燕山自然明白多说无益,今日过后自家定然会与陈氏成为死敌,无论结果如何。 想到这,张燕山狞笑一声道:“可惜当初只死了个废物陈玄仁!哈哈,今日你也去陪你四弟吧!” 说罢,手中‘煞虎刀’刀身被煞气包裹,带着惊人威势直往陈玄薇而去。 迁州张家煞虎七刀诀,最是讲究刚猛真气,一刀劈下分生死。 再加上张燕山方才经历丧子之痛,如今这一刀中,更是带着张燕山心中无匹的恨意。 只是,望着这骇人威势的一刀。 陈玄薇的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波动,世家家主又如何? 右手单手将玄薇枪轻轻提起,好似提起一根轻飘飘的茅草那般,臂肘内收,身体也是有些慵懒放松。 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将枪尖对准袭来的张燕山。 如此这般,要是寻常人见到,还以为是陈玄薇反应不及放弃抵抗一般。 即便是张燕山望见陈玄薇这般架势,心中也是疑窦丛生,既生起三分警惕,又带着七分惊喜。 只是,虽然别人不知这种软绵绵的架势有什么用。 可使出这番架势的陈玄薇自己却是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之中,脑海中出现的念头也不是改变姿势招架张燕山这一刀。 反倒是出现了让她陷入痴迷三年的惊天一枪画面。 好似还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枪之一道,唯快不破……” 破字落下的一刻,陈玄薇原本有些慵懒的身躯却化作一根突兀弹起的弓弦一般,内收的臂肘带着玄薇枪一起发力。 先天真气更是灌注其中。 正所谓一点寒芒先至! 出枪之快,让张燕山这位积年先天宗师都看不清分毫,唯有先天灵觉示警,让他知晓自己大祸临头。 “这枪,躲不掉会死!” 只是,先天灵觉示警快,宗师心念动的更快又如何? 张家煞虎七刀诀,最讲究刚猛不退,给张家昔日诸多宗师带来赫赫威名的同时,今日却成了张燕山的催命符。 但张燕山毕竟也是宗师人物,死中求活的能耐还是有的。 只见张燕山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 “既然躲不掉,那就不躲了!” 体内先天真气顺着大周天疯狂运转,放弃身上一切真气防护,只将全数先天真气附着在长刀之上。 以刀为锋,以人为背,一刀劈下,生死立显! “锵~” 枪尖与刀锋相击,枪意与刀气相撞。 两位先天宗师,江湖上有着偌大威名的两大高手这生死间的一招,竟是没出现多大动静。 有的只是轻微到不可闻的细小金铁交击声。 只是,在这招结束后,陈玄薇与张燕山两人脸色神色却是不尽相同。 只见陈玄薇依旧是那般清冷以对。 而张燕山却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没想到……嗬嗬……” 笑着笑着,张燕山胸前便突兀出现一点嫣红,而后好似原野星火一般,转瞬便将张燕山胸口染红大片。 “你陈家,何其幸也?出了一位斩杀仙人的长生剑,今日又要出一位玄薇枪……” 虽说是笑,可随着体内气机溃散,脸色的惨白让张燕山笑的显得有些狰狞。 “就连后代……哈哈哈……何其不公!” “何其不公……” 回应他的却是又一道枪气,枪气贯脑而过,张燕山笑声便戛然而止。 一代世家家主,先天宗师张燕山。 今日死于老巢矣! 当然,一枪斩杀一位先天宗师的陈玄薇却也不算好受。 两人拼的都是一招分生死,虽然陈玄薇胜上一筹,可说到底她还未真正进入大宗师境界。 同境的生死一刀,又岂是那么好接下的? 陈玄薇用先天灵觉感受着在张燕山死后突然停滞不前的那位先天,放下心中杀意,嗤笑一声。 再杀一名衰老先天不难,可落在军阵之中却是危险! 想到这,陈玄薇不再犹豫,转身便跃上城墙,朝城外远遁而去。 …… 第74章 给你们交代 迁州城墙上,张家那位年老宗师张东博脸色难看的停在城墙之上。 他却是没想到,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家主张燕山便失去声息。 “玄薇枪,玄薇枪!当真是那般凌厉吗?” 心中又是惊惧又是后悔。 惊惧,是因为陈玄薇能瞬杀正值巅峰的张燕山,就能瞬杀年老体衰的他。 想到这,张东傅又好似唤醒了多年前的记忆。 三十多年前,也是陈家那人,一人一剑杀得整个南唐胆寒,正如今日陈玄薇杀瞬杀同境先天那般。 “陈家,当真又要出一位大宗师不成?” 张东傅感受着陈玄薇远遁的先天气机,心中冰寒。 整个南唐被压了三十年,今日起又要再被压三十年不成? 可距离修仙盛世降临,还能有一个三十年吗? …… 片刻过后,直至陈玄薇的气机彻底远去,张燕河才带着张家私军来到城墙之下。 骑军如利箭,一路上不知撞出多少乱子。 只是,当张燕河冲进城内之时,却见族叔张东傅独自一人站立在城墙之上,没有丝毫动作。 还以为族叔张东傅是不想帮大哥,当即跪倒在地神情激动喊道: “叔父!河请叔父一同去助我大哥斩杀敌獠!” 听到这话,张东傅却是冷冷的望了下方的张燕河一眼,沉默片刻后道:“斩谁?” “你带几个人把你大哥带回来便是了,其他人都回去罢……” “叔父……” 听到这话,张燕河心中陡然生起一丝不安,又有些不可置信,自己领着私军前来,虽说耗费了一点时间,可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自己大哥一个先天宗师,又岂是那么快能出意外的? 也许是无法接受的原因。 张燕河突然爆喝一声: “都不许走!张军铁军随我冲!” “放肆!” 张东傅听到这话,当即怒喝一声:“我看谁敢动?” 带着先天真气的声音顿时传入每一个张家私军耳中,登时让方才蠢蠢欲动的张家私军们安静下来。 “尔等当我真老死了不成?张燕河,我说了,你带几个人去将你大哥带回来便是!” “我张家如今势微,家族私军容不得你胡闹!” “都愣着作甚?滚回去!” 话音刚落,先前那私军校尉当即勒马下令:“儿郎们,回去!” 说罢,只留下十数名骑士停在张燕河身边,其余数百骑顿时前队变后队,直朝来时之路奔去。 任凭张燕河如何阻拦都没有半点停顿之意。 执掌张家的不仅仅是嫡系,上头还有先天! 片刻后,马蹄声远去。 张燕河望着在先天宗师族叔的威吓下弃自己而离去的家族私军背影。 先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而后才失魂落魄一跌一撞的往城内交战街道而去。 这番模样,让人很难想象这疯癫之人却是昔日在迁州城内说一不二的张家二爷。 而留在张燕河身边的十几名家族私军望着家族二爷这般样子,心中也是有些不忍,十几人鱼贯列队分成两队将张燕河护在中央。 不知过了多久,张燕河才跌跌撞撞的来到方才陈玄薇出手的街道前。 只见街道上满是翻倒在地的摊贩货物,以及横七竖八倒在街道两侧的张家护卫尸体,现场一片狼藉。 只是,这些场面却没有引起张燕河表情半分波动,他一双眼睛四处摸索,终于在死人堆中发现了那熟悉的身影,以及那具四分五裂,只能靠衣物辨别的残尸。 “噗通!” 张燕河重重跪倒在青石板路面上,好似没有半点痛觉,像一条呜咽的老狗一般往前挪动。 “大哥,景坤……我……我来接你们回家,回家……” 只是,爬到张景坤尸体前的张燕河颤抖着双手拼命想将张景坤四分五裂的尸体拼接起来,却好似失去浑身力气一般,怎么拼接都拼不上…… 片刻后,呜咽声响起,一直持续到次日天明。 …… 而在张燕河尚在迁州城哀痛之时,张氏庄园之内却是气氛凝重,方才被张东傅带回家的私军并未卸甲,反倒是分成数十支队伍在庄园四处巡游。 而在家族议事堂中,张东傅脸色阴沉的坐在主位,时不时释放先天气机感应,片刻不敢放松。 张燕山已死,家中先天宗师只余他一人,他如何不怕陈玄薇再度杀来? 哪怕是家族私军时刻不卸甲也不能给他带来太多安全感。 只是,到了此时,张家其余族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更有先前被张燕河带着私军踩踏致死的族人家属不知从哪里得到张东傅如今就在议事堂的消息,竟哭闹着往家族议事堂而来。 “傅太爷!呜呜呜……” “为我父亲做主啊!” “……” 喧闹间,数十名旁系族人簇拥着几名披麻戴孝的老弱妇孺,冲破议事堂护卫的阻拦,径直闯入房间内。 一入房间望见坐在主位的张东傅,便有一名身穿孝衣的汉子跪倒在地,哭丧道:“傅太爷,我父亲死的好惨呐!求傅太爷为我旁系主持公道吧!” “公道?什么公!道!” 张东傅本就心烦意乱,又碰到这群不知死的废物后辈闹腾,心中更是怒意翻腾,说公道二字时更是重重咬牙。 只是,这些旁系族人哪里感觉得出张东傅的心情,哪怕心有所感,也只觉得这是傅太爷看不过去嫡系所做的过分事,想趁机与家主张燕山掰掰手腕。 毕竟在这些旁系族人眼中,同样为旁系出身的张东傅无疑是他们天然的利益代言人。 而张燕河将家族私军带出去没多久,就被傅太爷带了回来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想到这,那孝衣汉子哭声更是大了不少: “傅太爷,方才我父见着那本该在宗祠罚跪的嫡系二爷胡乱调动家族私军,我父上前阻止,可不料张燕河那厮竟直接让人将我父冲撞致死!” “我父一心为了家族,可到头来竟是一具全尸都没留下!我恨啊!……” “都是张家后辈,为何我等旁系性命在嫡系眼前便如彘狗一般?” 话音刚落,其余旁系族人就好像排练好一般,齐齐跪下哭嚎道: “请傅太爷为我等旁系做主啊!” “请傅太爷为我等旁系做主……” “……” “好!!好!” 望着下方怀着不知多少心眼子的蠢货族人,张东傅怒极反笑。 “想要我为你们做主?” “那我便给你们做这个主!” …… 第75章 一个都别想跑! “砰!砰!” 张东傅话音刚落,方才跳腾的最狠的那几名旁系族人瞬间好似一只只断线的风筝一般,身体高高飞起而后又重重砸下。 溅起一片尘烟! 那些旁系张氏族人好似呆了一般,完全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愣愣的望着那几名死狗一般,有气进没气出的族人。 “……” 张东傅踹上这几脚,方才心中压抑的怒气倒是泻去不少,不过犹有怒意尚存。 眼神扫过下边好似一群呆头鹅的旁系,眸子中闪过一丝冷意,轻笑道:“你们要的公道!我给你们了,够不够?” 只是,下边这些旁系族人再蠢,见着血以后也知道这话不能接。 一时间,原本嘈杂的议事堂竟鸦雀无声,只剩下被惊吓后沉重的呼吸声。 “还不快给我滚!” “一群蠢货!” 片刻后,张东傅喝骂一声,那些旁系方才如蒙大赦一窝蜂的往外跑去,来时有多喧闹,走时就有多安静! 张东傅望着这些蠢货离去的背影,脑袋疼的要命。 还想让他惩罚张燕河? 简直是可笑! 现如今张家嫡系被杀的就剩一个张燕河了,其余嫡系不是不堪用便是年纪小的可怜。 自己真要把张燕河再给弄死,还不如自己再单开一个张家来的轻松点。 想到这,张东傅心中更是满心忧虑。 如今张家只剩自己一名先天宗师,倾颓之势不可避免,如今世道,家族不进则退,退则必死! 思索应对方法半响却依旧无所得,想的张东傅脑袋生疼,不由得恨恨骂上一声: “该死的陈玄薇,凭什么就只杀我张家先天!” “……” 话音刚落,张东傅脑中便闪过一丝灵光。 是啊!凭什么只有我张家死一个先天? 当初在盛京谋划让那头御猫袭杀陈宇皓的计划,虽说自己家参与不浅,可说到底也并非自己一家做下的啊! 自己家先天死的,别人家先天凭什么死不得? 想到这,张东傅猛然站起身来,大喝一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身着劲装的仆役出现在议事堂内,抱拳答道:“请太爷吩咐!” “快让言之带兵马回城,务必要截住二爷!” “算了,还是我先去一趟吧,你通知言之让他快快赶往城内去!” 说罢,张东傅突兀一个闪身,人便消失不见。 不同于之前救援张景坤时的磨磨蹭蹭,张东傅此次前往迁州城可谓是拼了老命。 “张燕山死去一事定要封锁消息,那陈玄薇今日为报仇而来,定然不会只想着杀我张家人,其余世家估摸着也不会放过!” “且陈玄薇今日有如此战力,想来再杀上一两个先天也不算难,只要其他世家死的宗师足够多,我张家便算不得弱到哪里去!” 越想,张东傅越觉着此计甚妙! 只是片刻后他脸色又突兀一变,心中暗道一声:“不对!” “万一那陈玄薇只当害那陈玄仁的只是我家那就不妙了!” 想到这,张东傅却是打定主意,待会儿定要派人把昔日参与谋划的几个世家全给透露给陈玄薇,不仅如此,他还要略微修改一下其中内容。 南唐世家,一个都别想跑! …… 而另一边,陈玄薇却是不知道那张东傅心中所想。 离了迁州城之后,陈玄薇便急速远遁数十里到了一处无人林子方才停下脚步。 望了望身后的迁州城,陈玄薇脸色突然一白,口中溢出一丝殷红。 一枪将张燕山这种积年先天斩杀。 看起来轻松,实际上这种一招定生死的交锋最为危险,一般的先天宗师交战哪个不是虚招实招纠缠许久之后才分得出胜负? 而且,即使分了胜负也未必会决生死。 因此陈玄薇虽然是将张燕山斩杀了,可自身也受了一些伤势。 不过,好处也不算少。 当初在十万大山中被那位神秘高人点上一指在自己脑海中演绎惊天一枪之后,自己浑浑噩噩沉浸枪势三年。 自己的枪意在这三年间就好似在熔炉中熬炼着的宝剑一般,宝剑虽成其锋却未开。 如今生死搏杀之下也算是给自己的枪意磨开了些许锋芒。 想到这,陈玄薇看了手中的玄薇枪一眼。 而玄薇枪也好似有所感应一般,微微震动。 显然是枪自生灵,开始逐步像父亲的长生剑那般开始诞生灵性。 而与此同时,陈玄薇冥冥之中亦有一丝预感,眼神坚定轻声自喃道: “玄薇枪灵性大成之日,便是我陈玄薇入大宗师境界之时!” 只是,虽然陈玄薇心中明白只要多杀几名同阶先天宗师,借生死搏杀间的大恐惧就能让自己的枪意磨炼至大成从而晋级大宗师境界。 可说到底,如今最要紧之事却是隐匿起来养几天伤。 想到这,陈玄薇当即便离开迁州城,在迁州境内的深山老林中随意寻了一个地方养起了伤。 而迁州城内,张家家主张燕山这位先天宗师被斩杀一事,也在张东傅这位张家宗师的强行干预下,半点消息都没流露出去。 就这样,在敌对双方巧合举动中。 一代宗师被斩这种惊天大事,却在南唐江湖中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 而在迁州城附近,原本才遁出迁州城不久的陈宇皓却又只身一人出现。 数日前,当陈宇皓接到父亲陈玄礼发来的密信之时,人都有些傻了。 他自然知晓自己姑姑陈玄薇那火爆脾气,对于姑姑一出十万大山便想着报仇之事他也没感觉意外。 事实上,陈宇皓这次出来心中也有为四叔报仇的意思。 只是相较于陈玄薇,他自己毕竟才进入先天宗师境界没多久,哪怕想报仇也不敢乱来,心里寻思着就是找个机会先把其他世家嫡子杀上几个,过几年等自己境界高一些时,再偷跑出来宰上几个世家先天。 只是,前段时间去庆安时陈宇皓隐藏的先天宗师境界在杀那名陌生先天之时却是暴露了。 陈宇皓原以为自己暴露境界之后,想要袭杀世家嫡子的计划就破产了。 毕竟暴露宗师境界后,自己势必会被世家盯紧,视作眼中钉,孤身一人在外边待久了说不定就会出现数名先天宗师围杀自己的场面。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哪里还有机会玩刺杀。 可如今父亲的一封密信传来却让陈宇皓想法顿时改变,同时也着急起来: “姑姑,你可千万别乱来啊!至少……至少等等我吧!” 第76章 报仇名单 陈宇皓心中所思自然是在姑姑陈玄薇动手报仇之前找到她,而后与之会和,趁机袭杀上一两名世家先天。 而之所以会返回迁州,也是因为如果陈玄薇想要袭杀先天的话。 自昌南往北而上,离得最近的只有三家。 分别是自越州向西北而行,越过钦、蜀两州,直入玄州寻七玄门的麻烦。 可如今七玄门早就被灭,如今占据玄州的是那些沉眠修仙者,因此姑姑陈玄薇自然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另一条则是往东直行千里,入南剑派所在的徽州境内,去杀南剑先天。 可问题是,南剑派素来与自家交好,渊源极深,那是在陈长生时期便建立的交情,甚至于陈长生当初修行的第一本武道功法便是南剑派的入门剑诀。 两家之间哪怕有些龌龊,南剑派也不太可能参与三年前袭杀自己的谋划中。 因此,到头来只剩径直北上至迁州,找迁州张氏麻烦的可能性最大。 只是陈宇皓却是不知,迁州张氏的确是陈玄薇选定的第一个复仇对象,只不过他却是低估了陈玄薇的速度,早在他收到家族密信之时,陈玄薇就已然将张家家主张燕山斩了。 更令他猜不到的是,张家如今仅存的先天宗师张东傅更是存了坑害其他世家的心思,竟是连家族宗师被杀这等重大消息都隐瞒下来。 因此,陈宇皓任是在迁州晃荡了数日,却也没发现自己姑姑陈玄薇的半点身影。 不过,他却并非一无所得。 这数日时间内,迁州境内却莫名其妙流传出了一则流言。 其中内容赫然是三年前盛京城外陈家车队遇袭内幕,内容十分详尽,就连哪些世家参与,如何参与,进行了何等利益交换都传的一清二楚,有板有眼。 世家内部龌龊,先天宗师参与袭杀南唐第一世家的嫡长子,更是涉及到元景帝之死。 这种流言可谓是最受市井之人钟爱,仅是数日功夫,迁州境内各处酒肆青楼,无论是江湖侠客亦或者是富商乡绅,宴席间皆尽对此事议论纷纷。 起初,陈宇皓在听到这等流言之时,总感觉这是假的。 毕竟这种世家间的龌龊,哪里会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呢? 可随着市井流言传出的消息越来越多,内容也越加详细。 陈宇皓再将其与自家三年来调查出的细节一一对比,竟然发现,这些流言居然都是真的! 哪怕其中有些许怕偏差,比如莫名其妙添上了当初没有参加盛京一战的幽州种家。 但大体上来说是确凿无疑的。 陈宇皓望着手中这几天记录下来的流言,眼神有些深沉。 “迁州张氏、台州澹台、太原王、陇西李还有更始帝!” “好好好!果然是这些!” 至于其中还模棱两可的加上了清河柳、狂刀、南剑几家,陈宇皓却是忽视了,无他,这几家至多知晓一些内情,但若说一起参与进去倒是夸张了。 只是,陈宇皓却是有些搞不明白,这种绝密的消息,自家查了三年都找不出确切证据,散布消息的人又是从何处得到这种信息的呢? 不!与其说是从哪里得到消息,陈宇皓更怀疑是这几家中有人故意将消息透露出来。 可问题又绕回原点,泄露消息的世家,目的又是什么? …… 尚在迁州的陈宇皓不晓得这流言为什么传出。 可如今已经踏上前去太原陇西两地的陈玄薇却是心知肚明。 偶尔在途中酒肆休憩时碰上江湖游侠争执这条流言时,陈玄薇都感觉有些好笑。 她亦是没有想到,那张家剩余的那名先天竟是这般有趣,自己杀了他家家主已有数日之久,可如今却是连半点浪花都没溅起来,显然是被那名宗师压下去了。 至于如今流传的流言,陈玄薇更是感觉有意思。 与其说这是一条流言,不如说是张家那名先天宗师给自己的一份索仇名单。 如此一想,陈玄薇脸上顿时绽放笑容,神态有些不羁: “有意思,有意思!竟是明摆着想让我做枪使,我还拒绝不得!哈哈哈……” 这般放声大笑自然引起不少江湖客的注目。 毕竟在这些江湖客看来,江湖中出现女侠本就少见,加上陈玄薇这番作态更是稀奇。 而陈玄薇却是对这些江湖客的古怪眼神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边笑边提一壶酒,畅意的自酒肆中离去,翻身上马,提枪砸壶,径直沿着官道纵马狂奔,没多时便消失在这些江湖客的眼中。 “啧啧!还有这等侠女,好潇洒的风姿!” 有年轻剑客望着陈玄薇离去的身影,心生赞叹,眼中熠熠生辉,显然是有些心动。 “就是!与方才那名女侠一起行侠仗义,才叫江湖哩!” 亦有同伴附和。 眨眼间,酒肆中的话题便从南唐几大世家联手暗害陈家嫡长子转变成了那名女侠姓甚名谁,到底是哪家哪派子弟,又是何等境界。 一时间,女人话题配上酒肉,酒肆氛围愈发高涨,更有甚者在醉意的刺激下,放出豪言。 “此生必娶方才那名侠女,方才无憾矣!” 正在这时,酒肆中又进来一行人马,为首锦衣中年脸上隐生皱纹,鬓角也是夹杂银发,显然不算年轻。 可这名锦衣中年在这些江湖客心中显然威望不低,方才一进门,酒肆中热闹的喧嚣声便低了不少。 有江湖客恭敬打招呼道:“良大侠!” “良家主安好!” 而这名被众多江湖客尊称为良大侠的锦衣中年听到江湖客们打招呼,却也不高冷,反倒是极接地气的回应道:“各位客气了!” 而后又望着略微有些拘谨的江湖客们,有些狭促道: “方才我听诸位俊彦聊起女侠,怎么见良某来了都熄了声?难不成是怕良某人与诸位抢女侠不成?” “不过,要是良某年轻二十年,这事还真说不定哩!” “哈哈哈……” 话音一落,顿时引起酒肆侠客们大笑,场内气氛更是轻松不少。 更有江湖客开玩笑道: “良大侠,其实方才那名使枪的红衣女侠看样子倒也算不上太过年轻,说不定还真与良大侠你十分般配呢?” 闻言,这名良大侠心中却是一滞,皱眉问道: “红衣女侠,使的还是大枪?” “是啊!那杆大枪少说也有一丈长,光是枪尖估摸着都有两三尺吧?” “咕咚!” 听到这话,良大侠瞬间变了脸色,有些后怕的咽了一下口水,突然大声呵斥道。 “都别乱说话!我老良可不想死,劝诸位一句,江湖中还是要记得祸从口出这句话来的好!” 说罢,竟是转头就带着身边人径直跑了,没有片刻犹豫。 只留下酒肆内面面相觑的江湖客们。 第77章 只待良机,长枪当如龙 酒肆内发生的一切陈玄薇自是不晓,不过,哪怕听到了想来也不会在意。 毕竟陈玄薇年轻时闯荡江湖之时,似今日这等荤话耳朵早就听得出茧子了,不然何至于在年轻时留下玄薇仙子这个名号? 只是,往事随风逝。 如今的陈玄薇却是一杆直插仇敌的凌厉长枪,此行,枪之所向——西北! …… 太原,既是州名,亦是城池。 数百年前,太原尚且不叫太原,被世人称之为原州。 当初天下尚无中央朝廷,世家军头林立,天下兵乱四起。 天下久乱,民心思安。 正所谓乱世当有雄主出,南唐太祖应运而生,以一介布衣起家,聚乡兵数百,开始征伐天下。 不得不说,南唐太祖能一统天下实在是有些许天定成分。 凭借着手中数百乡兵竟一步步占据偌大地盘,更得数位宗师相助,一时间大有鲸吞整个天下之势。 自身实力更是在短短数年间从寻常武人突破至先天宗师境。 只是,一个王朝的建立岂是一帆风顺的? 而当时处于原州的世家大族王氏也是出了一名雄主,同样想与南唐太祖争夺天下共主之位,且由于那位雄主是世家出身,名望相较当时的南唐太祖高之何止一筹? 相助王氏雄主的世家宗师比南唐太祖多上数位。 两方敌对之时,南唐太祖这方更是败多胜少,天下大势眼见着就要落到原州王氏手中。 只是,这一切却在南唐太祖奇迹般的入得大宗师境界后彻底改变。 定国一战,斩的世家先天十数人,天下大势当即尘埃落定。 自始天下国成南唐。 不过,原州毕竟是出过雄主的龙兴之地,世人便以那位雄主之名——太,将原州改为太原。 而太原城更是当初那名雄主定都之地,其间繁华,莫说是在这西北苦寒之地,便是放在整个南唐也是有数的。 陈玄薇年轻时闯荡江湖,近乎是将整个南唐走了个遍,这太原城自然也不曾落下。 只是,与当初肆意洒脱不同,此番再入太原,陈玄薇却是谨慎不少。 不仅一改往日穿衣风格,将一袭红衣换成灰色劲装,便是连玄薇枪都用布帛缠绕起来,比之迁州城的肆意不知低调多少。 事实上,陈玄薇之所以那么低调,却是有原因的。 太原王氏与陇西李氏两家势力范围都在西北苦寒之地,直面北魏军锋。 两地民风都极为彪悍,且这种彪悍风格并非如内地那种江湖意气,而是军伍之风。 王李两家在南唐世家中实力排在前列亦非两家族中先天宗师有多强的缘故,而是族中兵强马壮。 掌控兵马何止万许,若非如此,与南唐皇室争夺天下的王李两家也不会在这数百年来都没得到清算,反倒是逐渐与南唐皇室互为姻亲了。 而陈玄薇此行,目的是杀两家先天宗师,可若是在这过程中被数万大军围上,那也讨不了好,说不定便有陨落之忧。 且王李两家势力范围隔的极近,一旦斩杀掉其中一家宗师,另一家一定会在极短时间内作出反应,到时候先天宗师处在层层大军保护下,别说袭杀,便是入军阵都有生命之忧。 因此,若想连斩两家先天宗师,陈玄薇必须做到杀第一家宗师时便干脆利落,且不得停歇,须以最快速度奔袭至另一家进行强杀。 这样一来方可成功。 而陈玄薇之所以首选王家则是因为当初陇西李氏在盛京城一战中被悍然跳反的澹台青衣斩掉一名先天宗师,如今陇西李氏只余一名先天宗师。 而太原王氏则是不同,当初盛京城中,太原王氏宗师却是并未损伤分毫。 因此如今尚存两名先天宗师。 看似李氏先天相对好杀,可陈玄薇却是担心在杀李氏宗师途中出现什么意外,消息要是在自己转战太原之前传到太原王氏耳中,那自己想杀王氏宗师就再也没机会了。 而陇西李氏,只余一名宗师,能杀最好,杀不掉也不至于造成多大的危险。 因此,多方权衡之下,陈玄薇却是选择了先难后易的策略。 …… 而与此同时,自迁州传出的流言终究是传到了这西北苦寒之地。 太原城将军府,亦是王氏家族府邸。 王氏家主王玄策听着家中亲卫报告有关迁州流言之事,眉头皱起。 而此时,右下方一位坐在椅子上,长相与王玄策极为相似的一名披甲将领同样听到了亲卫话,当即冷哼一声: “哼!这张燕山,方才在庆安闹出乱子,害的我家耗费亏了个干净,如今又在搞什么鬼?” “陈家老太爷虽然死去,难道陈长生留下的那几个儿女就是简单货色吗?当初那些事情暗地里各自心中装着就是,还敢宣扬出来。” “真当现如今一门四先天的陈家没点脾气吗?” 说话之人却是王玄策的族弟王玄章,也是王家的另一位先天宗师。 与迁州张家不同,王氏不管是嫡系旁系,向来都是马上杀出的宗师,自然没有那么多魑魅魍魉,因此说话几极为直接。 在他想来,这些半真半假的流言或许就是张燕山为了消弭庆安一事的影响方才放出的消息,毕竟有了这个噱头,完全可以说当初陈宇皓揭露庆安一事乃是胡编乱造,是为了报复而诬陷张家。 只是,王玄章却是觉得,哪怕为了转移话题,洗干净名声也不该拿这种世家之间的阴私事出来。 实在不行多把脏水往元景帝身上泼就是,再不行就往更始帝身上泼,反正现如今,在世家宗师眼中,南唐皇室已然成了可以任人揉捏的泥人。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而王玄策对这位族弟说的话也是极为赞同,只是身为一族之长的他却需要考虑更多。 特别是需要考虑陈家的反应,毕竟一门四先天带来的威胁还是很大的。 想到这,王玄策捏了捏眉头叹道:“本就多事之秋,这张燕山却是又来那么一出,当真令人头疼。” “只可惜当初那御猫实在太过废物,只是杀了一个陈玄仁,让那陈宇皓逃了,若非如此,我等也不至于如此忧心!” 片刻后,又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番,坚定道:“事到如今,与李家合并一事再也不能久拖了!此等大世,一家一姓之力实在太过薄弱了!” “玄章,你且去一趟陇西,与那李老鬼说,他想要的我都答应了!” 王玄章闻言,也是皱眉沉思,片刻后重重点头。 只是,兄弟二人只知两家合力强,却不知早有一杆长枪盯上了两家。 只待良机,长枪当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