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携崽归来残王总想父凭女贵舒禾百里墨卿小依儿》 第1章 谁是主?谁是仆? Q“娘亲,娘亲……”

一道软软糯糯的哭声一阵一阵地飘向舒禾的耳畔,惊恐的呼唤无助又绝望,听得昏昏沉沉中的女人心里一片酸涩焦灼,她想睁开眼,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怎么都控制不了……

“娘亲,你醒醒,你醒醒,依儿怕怕……”

满身泥污的小女孩瘦骨嶙峋,头发凌乱,看不见肉的小脸上充满恐惧和无助,她轻轻摇晃着眼前满脸是血的女人,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染上了几分滞缓。

小女孩的哭喊声听得舒禾心里一阵揪痛,她猛地睁开了眼,眼前闪过一片白雾,逐渐地,除了小女孩哭声之外,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朝着她的四周汹涌而来。

“你这个贱蹄子!赶紧给我起来,别装死!庄里的活还等着你干呢!”

一个尖厉恶毒的声音在舒禾的头顶上响起,紧接着她就感觉腹部一阵刺痛,被狠狠踢了一脚,没有防备的她感觉内脏都被这一脚踹得移位了!

“不要打我娘亲,夫人,求求您,不要打娘亲,娘亲痛……”

舒禾捂着小腹蜷缩了起来,双眼通红酸涩,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那小女孩的哭声感染的,她很想爬起来,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还有你这个小贱蹄子!我能容忍你这个不要脸的娘带着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可你们怎么回报我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勾引主家!怎么?是想爬到老娘头上当主子,你好当个贵家小姐吗?!”

可怜那小小的人儿根本听不懂妇人的恶毒之语,只知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着那被打得满身是血动弹不得的女人。

“夫人,不要打娘亲了,依儿会干活,依儿给您干活……”

女孩凄惨的哭声传到了院门外,门外驻足了一群围观的人:“这陈婆子又在蹉跎人了?”

“可不是,你瞧,将人打得满头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可怜那小女孩,看样子才不到三岁吧?身子瘦弱得,连步子都走不稳……”

“这陈婆子心也太狠了些!怎的这么对待一个孩子……”

陈婆子听得外面这些人的议论,当即脸上挂不住了,叉着腰朝后院门外围观的人群喊道,“你们都知道个啥?这小贱蹄子还未成婚就生了个来路不明的小野种,你们以为她是什么清白好人家?”

“生了野种不算,还妄想勾搭我家当家的!!这样不安分的小贱蹄子,给你们家,你们能给她好看?”

妇人说完,她身旁一个穿着明艳厚袄的少女走了出来,一脸不满地附和,“就是!我娘能收留这母女俩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你们竟然还说我娘的坏话!我看你们啊,就是猪油蒙了心,芝麻糊了眼!心盲眼也盲!”

众人瞥了瞥嘴,没再多说话。都知道陈家这母女两个是不好惹的,他们也不愿多管闲事当出头鸟,免得打不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

“哭什么哭,我家还没死人呢!轮得着你哭丧吗?!”

陈婆子被女孩的哭声扰得心烦不已,下意识地朝小女孩的身体踢了一脚。

小女孩瘦弱的身子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一脚更是将她踢出了半米多远。女孩那力竭的身体此时有些僵硬,更是连哭声都不可闻了,原本扑闪扑闪的眼睛现只无力的挣扎着,豆大眼泪一滴滴的向下落……

“娘亲,娘亲……”

“哭哭哭,聒噪的很!再哭,就把你扔进山里喂野狗!!”妇人怒骂着,眼底满是厌弃和不耐烦。

要不是为了这处庄子,她早就将这母女俩给解决了!

舒禾此时的视线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女孩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内心涌起一股滔天的愤怒与恨意,可无奈她还是无法控制身体,此时,无数记忆涌入脑海,让她的大脑直接停摆……

“哎哟!!”

“你!你怎么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门外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被女孩凄惨的样子揪疼了心,毕竟是个几岁的小娃娃,这要是换成自己的孩子,他们可不得心疼死啊!

“你们着什么急?这是我家的庄子,我家的下人,我娘爱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你们这群长舌妇,都给我闭嘴!”

陈小荷尖酸刻薄的样子跟那妇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不管怎么样,那到底是两条人命,陈婆子,你若真是不喜他们母女俩,打发了便是,何必非要人性命?”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质朴的大娘,她手里挎着篮子,脸上一片不忍之色。

“我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入了我陈家的门,做了我陈家的奴,命就是我陈家的!我教训自家的奴仆,轮得着你们来指指点点吗?!”

……

门内门外还在吵闹不停,舒禾却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回来了!

三十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视线落在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身上,她的眼中一阵颤抖:“依儿!”

她想起身抱起那小女孩,可膝盖一软,又跌倒在了地上,她跌跌撞撞,终于能完全控制身体了,将奄奄一息的女孩抱在了怀里,她的心都要碎了,“小依儿?你醒醒,娘亲来了,娘亲来了!”

小女娃瘦弱的身体轻飘飘的,怕是只有十几斤重。

小依儿被轻轻拍着脸庞,仿佛是感受到了娘亲特有的温度,她努力睁了睁眼。是娘亲!

“娘亲,不哭……”女孩伸手,想替母亲擦掉两颊的血和泪,可手怎么不听使唤呢?好沉呀……

舒禾喉咙酸涩,眼前一片迷雾,她只觉得心很痛,仿佛心脏被人紧紧揪住。这感觉,令她有些透不过气……

“娘亲不哭,依儿不痛……”女孩的声音细若蚊声,说完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小依儿!!”

舒禾内心惊慌无比,心脏猛地一滞,仿佛有个很重要的人要离她而去一般。她慌乱地抓住小依儿的手腕,细细地摸着她的脉象。

“娘,你看,那小蹄子醒了!”

舒禾的声音惊动了陈小荷,她拽了拽陈婆子的衣袖,朝她示意。

陈婆子见舒禾醒了过来,尖厉的三角眼瞬间瞪圆,她快步走到舒禾身旁,眼底布满尖酸,“你这贱蹄子,我就知道你在装死!还不赶紧起来干活?!真当我陈家的饭是白吃的?!”

陈婆子手里拿着一根手腕粗的粗糙木棍,眼见着就要打到舒禾的身上,可下一秒,一只生满冻疮满是裂口的手稳稳地抓住了那根木棍。

“你这贱人,还想……”陈婆子见原本软弱可欺的女人竟敢反抗,横眉一竖,就要再骂,却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冰冷凌厉的眸子,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一头凶狠的猛兽朝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娘,您干嘛呢?”陈小荷见陈婆子呆住了,一向嫉妒舒禾容貌的她又推了推陈婆子,想让她对舒禾下手再重些,最好打死了才好!反正她如今也是个已死的人了,正好让那谎言成为事实!

陈婆子被女儿推回神,这时再看,哪有什么猛兽,根本就是被那女人的眼神给唬住了!她顿时感觉有些挫败,都一年了,怎么还能被她唬住?

“竟然还敢反抗!知不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看我不将你发卖了!连着那个小贱蹄子一起卖了好,省得浪费我陈家的粮食!!”

陈婆子动了动手,想将木棍从她手上抽出,可不想用了几次力都无法动弹,一时间有些惊疑。

可还没等她想太多,只听一道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你倒是说说,谁是主?谁是仆?”

第2章 杀人啦! 陈婆子听得这话神色顿时凝结,双眼之中一股恐惧和慌乱无限蔓延。

“你,你……”想起来了?

她怔望着舒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陈小荷眉间轻皱,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但还是迅速镇定住了,“娘,她已经是‘已死之人’,咱不用怕她!!”

就算想起来又怎么样?她还能重新活过来,找回自己的身份吗?

陈娘子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喜色,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茬?就算恢复记忆又如何?一个“已死之人”,还能翻腾出什么浪花?况且,她的背后,可是有大夫人撑腰的!!

舒禾却没了耐心,直接抢过她手里的木棍狠狠一棍子打在了陈娘子的膝盖上,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狭小的巷子里响起,不断荡向远方。

门外围观的人惊望着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恐惧之色!竟然有奴仆敢殴打主家,这是滔天大罪啊!若是报了官,是要被游行街口,市前砍头的啊!

“舒禾!你,你疯了吗?!!”

陈小荷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浑身一阵发凉,可看到母亲撕心裂肺地喊叫声,她也顾不得害怕下意识地抱住了陈婆子,将其护在了怀中。

“你们本是我舒家最末流的看家仆人,”舒禾左手抱着小依儿,右手拿着木棍稍显吃力地站了起来,“竟趁着我失忆,反仆为主,陈婆子,你们好大的胆子!!”

陈婆子惊恐地看着舒禾,仿佛眼前的人从不认识一般,她怎的变得这般厉害了?

即便是之前还是舒家嫡女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厉害的性子啊!

“你,你是谁?”陈婆子面上露出惊恐,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意。

“我是谁,你不清楚吗?”舒禾的眼中再次闪过一抹狠厉,手里的棍子狠狠地落在了陈婆子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啊!!别打了!别打了,三小姐,三小姐奴婢求您了……”锥心的疼痛铺满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只剩下本能地求饶。

“小姐?!那陈婆子叫她小姐?这怎么回事?她不是陈婆子买来的仆人么?”

“不知道啊。我听婆子说过,这娘俩是她一年前买来的。陈婆子他们本身也是京都大户人家的奴仆,因着把庄子管得好,这才得了主家青眼,恩准他们买俩人回来帮忙的。”

“可看如今这情形,好像不是这么简单啊!”

……

陈小荷此时被舒禾那凶狠的模样吓得不断倒退,紧接着转身便跑了,也不管陈婆子哭得撕心裂肺了。

舒禾看着陈小荷跑走的背影,哪里不知道她是想去干什么。不过,正好,省的她一个个的去找了!

陈婆子见舒禾目光阴冷地继续朝她靠近,她忍着剧痛不断后挪,臀部的衣裳都被磨出了破洞。“三小姐,您饶了我吧,不是我想这样对您的,我也是奉命行事的啊!!”

“奉命吗?”舒禾的目光闪了闪,脑海中闪过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面孔。

“是是是,是大夫人吩咐的!大夫人说您败坏了舒家的门风,决不能再出现在京都!本来大夫人的原意是要将您裹了草席活埋的,是老婆子我心生不忍才悄悄将您救下的啊!”陈婆子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哭哭啼啼地讨功,妄想借此躲过一劫。

这一段记忆舒禾倒是有,不过,可不像她说的这样。

当初她出了那样的事,舒家的名声确实被她所累,舒家大夫人关慧芝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的名声,便怂恿舒客临将她丢到了赤城郊外的庄子上自生自灭。

一开始,她还是享受着舒家小姐的待遇,至少无人敢欺,可后来她发现她有了身孕,便擅自回了将军府,想求父亲看在孩子的面上让她回到将军府,并去东篱王府求亲。毕竟她肚子里的,是东篱王的亲生孩子!

可当她回了京都才知,东篱王谋反已被发配边疆,那时,早已没了什么东篱王。

那次,她也没见到父亲舒客临,迎接她的,只有大夫人关慧芝的恶语相对。

“你当初使用那样下作的手段爬上了东篱王的床,舒家的脸面早就被你丢尽了!你竟还敢私自回京,你是想让自己的丑事天下皆知吗?”

“也不瞧瞧你的德性!生性蠢笨愚昧,肥肉横生,这京都哪家有你这般令人不堪入目的大家小姐?竟然天天梦想着要想当东篱王妃,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们舒家没有你这种不守妇道败坏家风的女儿!明日,舒家就会对外公布,舒府大小姐病故!”

“来人,将她送到最偏远的一处庄子上,让她自生自灭!!”

就这样,舒禾被送到了距离京都三百里之外的元城西郊。

这里主事的是舒家的老仆陈三黑,最开始的时候,陈三黑忌惮舒禾的小姐身份,对她还算恭敬。后来,舒禾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死了!可命硬的她还是挺过来了。

只不过,醒来之后,她便失去了往日的记忆。可即便失忆了,当第一眼看见身旁的小婴儿时,她就认出了那是她的孩子,也是她心中念念不忘之人的孩子!

后来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可一年前,舒禾的天一下子就翻了。陈三黑夫妇像是变了一个人,可劲儿地磋磨舒禾,还说她是他们买回来的奴仆,要想活命,养孩子,就得拼命地干活!

曾经的舒禾体重能达到两百斤!即便生了孩子之后她的生活质量骤然下降,体重也有一百三十多斤。然而为奴为仆的这短短一年时间,舒禾就已经遍体鳞伤,身子瘦成了纸片一般。就连小依儿也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明明已经三岁了,可身子板看起来,只有两岁孩童那样矮小病弱,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的小身板吹散了。

舒禾手掌紧紧护着小依儿,却又怕太用力伤了她。一想起刚刚小依儿被陈婆子踢飞出去的情形,她心里的怒意到达了顶峰。她盯着陈婆子,犹如地狱归来的恶魔,清冷的面容射出寒光,将对面的人冻僵。

舒禾扔下了手中的木棍,从柴房里她的枕头下拿出了一把剪刀。后期陈三黑一直想对她行不轨之事,若不是有这把剪刀,只怕她的清白早就不保了。

走出柴房,她一步步地朝陈婆子靠近。“连一个三岁婴孩你都能下如此毒手,不杀你,我孩儿如何能出这口恶气?”

“你,你要干什么?!”

陈婆子不断挪动着屁股想要逃离,可一步步靠近的纤瘦身影仿佛化成一尊地狱罗刹,狰狞扭曲着面容叫人忍不住肝胆俱裂。

“三小姐,你不能杀我,是大夫人吩咐的啊,真的是大夫人吩咐的啊!是她一年前送了信来,吩咐说好好‘伺候’您,只要不死就行了!我也是奉命行事的啊!!”

舒禾眼中寒光一闪,手里那把生了锈的剪刀直接扎进了陈婆子的颈部,鲜血飞溅,将院墙染红。陈婆子捂着脖子,眼中惊恐还未散开,只见她身子抽搐两下,便倒在了地上。

守在门外看戏的老百姓们顿时尖叫着炸开,口中不停地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第3章 重逢,冤家路窄 舒禾转头看去,门外的人已如惊弓之鸟,四散飞奔,好似身后有恶魔追赶一般。原地只有个挂着篮子的大娘满脸惧意地停在那里欲言又止。

好一会她才强撑着勇气说道:“你,你快逃命吧!你杀了人,会被官府砍头的!!”

舒禾听后,冷漠地脸上稍显缓和。但她没理她,只关上了后院的木门将那大娘与这个世界隔开。随后,她抱着小依儿朝前院走去。

她要去找银针,小依儿身子太虚弱了,若不及时救治,只怕她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对于这个庄子,她早已了如指掌。没费什么力气,她便找来了庄子上的药箱。

她打开了小依儿的衣服,眼睛在那一刻再次凝结成冰,随后又化为满满的心疼。小小的身躯上满是青紫,薄薄的皮肉紧紧地贴在她那仿佛一碰就断的骨头上,浑身骨头形状清晰可见……

“小依儿!”

舒禾心都要碎了!三十年了,她去了异界三十年,唯一支撑着她的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这个还未蒙面的孩子,可她没想到,回归后的再次相见,是这样的场景……

她的小依儿,竟被如此对待!!

她迅速施针,最大可能地保住小依儿的生命力。

“爹,几位叔叔伯伯!就在里面,我们家那个下人疯了!她打断了我娘的腿!你们快去救救我娘啊!!”

陈小荷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阵凌乱的脚步足以判断外面来人不少。不过,即便如此,舒禾施针的手却依旧稳如泰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你,你怎么在这里?!”陈小荷本想带着陈三黑和几个叔叔伯伯去后院救陈婆子,可路过前厅时竟看到舒禾正将小依儿放在桌案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陈三黑跟着陈小荷迅速走近,见她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扎针!

她这是真疯了?连自己孩子都下得去手?

舒禾没理会陈小荷,只专心地施针,还有一针,她就可以稳定住小依儿的伤情了。

“我娘呢?!”陈小荷担心陈婆子立即跑到后院查看陈婆子的情况,可入眼的那一幕令她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啊!!娘啊!!”

陈三黑听着声音不对劲,便去查看情况。哪知,竟看见自己的婆子倒在血泊之中,脖颈上还插着那把无比熟悉的剪刀。

他又惊又怒,同时又带着几分恐惧。想起往日自己的行为,他忍不住后背升起一层冷汗!

她竟真敢杀人!!

他冲向前厅,本想解决了舒禾,却发现自己带来的几个壮汉也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那几人可是庄子上身子最强壮的汉子啊!怎么,怎么就死得这般悄无声息?

小依儿的衣服已经穿好,外面还包上了一层被子,虽是初冬,可元城的天气还是太冷了些,若不是她这时候回来了,只怕小依儿熬不过这个冬天。

舒禾手里拿着一柄匕首,满身是血地走向陈三黑。

“小,小姐……”

舒禾满身污泥血迹,凌乱干枯的头发上黑红黑红的,分不清是泥土还是血迹,原本姣好的面容上此时也满是血污,嘴角勾着一抹诡异的笑,便是地狱里爬出的魔鬼也不及她万分之一可怕啊!

在农庄操劳半生的陈三黑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当即就要跑。

……

半个时辰之后,元城的府兵接到报案前来查探情况,开门便闻见一股腥臭的血气。忍住不适,他们再往里去查看,赫然发现这庄子里竟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而凶手,早已没了踪迹。

根据周边走访,官府画了行凶之人的画像,在元城及周边四处张贴。

舒禾抱着小依儿走到城门口时,正好看见了自己的画像。只是,看见这画像后,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这小地方的画师,水准也太差了些!

就在她状若无人地入城时,一辆黑色的马车与她擦身而过。她转眼看去,恰好马车内的帘子掀起,露出了一张令她驻足的面容。

那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五官精致,神色淡然,一双慵懒却又透着淡淡凌厉的眼睛仿佛一眼便能洞穿人心。墨色华袍衬得他的肌肤白皙如玉,毫无瑕疵,美得仿佛不是这人间之人。

恰好,他的目光也从她的脸上划过,不过未起波澜便放下了帘子。

他这身份,暂时不宜露于人前。

只是,当放下帘子的那一刻,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里瞬间升起一抹疑虑。他再次掀开帘子朝外面看去,可车外已没了刚刚那个女人的身影。

“表哥,怎么了?”

车内一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意外。一向收敛神色的男人,怎么忽然情绪波动了?

男人眸色微沉,没有回应她,只是问向她旁边的南起,“如今元城防备军主将是谁?”

“回主子,是张之仪。京城张氏分支的子弟,能力不错,不过因着不是张氏嫡系,便只能被外放做官,没有进京的机会。”

男人点头,那他是个不错的人选,随即道,“收拾收拾,明日我们便回北铩城。”

南起低声应道:“是。”

舒禾压下心里莫名涌起的波澜,脸上带了几分恼怒,忍不住暗骂,“怎的这么冤家路窄?!”

三十年未见,那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美得惊为天人。可惜,她对他的感情,经过时光的磨砺,早已没了曾经的炙热和冲动了。况且,他如今,应该会视她为洪水猛兽一般厌恶吧?毕竟,她用的那样的手段得到了他……

过往的一幕幕此时再看来总是透着一抹不同寻常和蹊跷,不过她此时也没心思再细想,当下还是要先保住小依儿的性命!

远处一座药房人流涌动,规模不小,牌匾上写着“寿仁堂”。这就是元城最大的药房了。希望那里能买到救小依儿的药。

“许大夫!许大夫快救命啊!!”

舒禾还未来得及踏入药房,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微微转身,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背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公子飞奔进了药房前堂。

药房的伙计听见声音迅速前来迎接,看见来人后脸上露出几分慌张,“这,这是张小公子又发病了?”

“小三子,快,快去请许大夫,我们少爷又昏迷了!”

小厮满脸的焦急,额头上的细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要是小公子真出点什么事,只怕他要跟着陪葬去了!

药房里取药的百姓们看见来人也是十分自觉地让开道路,安静地守在一旁。一看服饰,他们就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

有人认出了小公子的身份,立即惊呼了出来,“这不是张将军府的小公子吗?这是又发病了啊!”

“你认识?”

“我哪有那个资格认识这等人物?”那人憨笑一声,语气带了几分苦涩和艳羡,“这可是守备军张大将军的幼弟,因着从小身子便不好所以在府里极受宠爱,听说将军府的老夫人为了救这个小孙子,遍请天下名医都得不根治。就这么日日忧心,已经郁结成疾了。”

“元城守备军的张将军?那个年纪轻轻便已靠着赫赫战功当上了四品守备军主将的张之仪?”

“可不是!那可是个在边疆杀敌无数的英勇大将啊!自从张将军来了咱们元城之后,城外的匪闹都消停了不少!”

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乎将这小公子的来历说了个明明白白。元城守备军大将的弟弟,这来历可不得了,千万不能得罪了!要是影响到救治,恐怕他们也要受到牵连!

“哎呀,这可怎么办,我们先生刚刚被柳管家接到柳府诊脉去了,堂中没人能为小公子施针啊!”药房伙计也是知晓这小公子来历的,那张将军可是个大杀神,若小公子真在寿仁堂出点什么事,怕是整个寿仁堂都要跟着遭殃!“要不,送去隔壁街的永安堂找找刘大夫?”

“来不及了!”那小厮急的眼泪鼻涕直流,“我家小公子已经昏迷半刻了,若是再去永安堂,怕是,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药房伙计也是急得直跺脚。

“程琦呢?他不是许大夫的弟子吗?快让他来为我家小公子施针啊!!”小厮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拽住小三子的衣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程琦被前堂的声音引动,从内院里走出来,正好听见小厮的话。他连忙拒绝,“不行不行!小多兄弟,我还没有学到针灸,不能随意施针的!”

“程琦,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要看着我家小公子死吗?”

程琦连忙摆手,清秀文雅的脸上满是苦涩。他哪里是这个意思?

舒禾见那小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青,怕是他们再争执下去,这小子,真要死了!

第4章 张之柔 你们看!那小娘子在做什么?”

“她是不要命了吗?张将军家的小公子都敢碰?!”

……

就在将军府的小厮与程琦争执时,舒禾已经将三根银针扎进了小公子的头部的三大穴位之中,正当她要下最后一针为其通气时,一只手臂狠狠钳住了她的手。

“你要干什么?!!”

舒禾抬头,是那个满头大汗的小厮。没想到他看似十六七岁的年纪,力气倒是挺大的!

“你想他死吗?”

舒禾淡漠的声音令那小厮怔了怔神,他当然不想小公子死!可是,他也不能让人随意动小公子的身子!

“你再拦我,他可就要断气儿了!”舒禾收回了手,目光十分坦然地看着他。反正着急的也不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舒禾的眼神令小厮的坚定发生了动摇,他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是可信的!!就在他要松手的时候,程琦焦灼又愤怒的声音响起,“胡闹!简直是胡闹!!”

“这位娘子,你在张公子的颅顶死穴处下针,你,你这是要他的命啊!!”

程琦虽然没有学过针灸,却也知道,人体有三大死穴是不能动的!更何况,这娘子还一次下针在了两处死穴之上!!这怕是师父回来了,也救不回张公子的性命了!

小多闻言,双眉立即竖起,暴怒着捏住舒禾的衣领,质问道,“你对我们少爷做了什么?说,谁派你来害我们少爷的?!”

看着胸前的那只手,舒禾的脸上露出了冰冷,她最讨厌别人拎着她的衣领了!即便这是小屁孩!!

她一脚踹飞那小厮,随即在众人一脸惊恐呆滞的神色中为那张小公子下了最后一针。

程琦见状更是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如死灰,口中还不停地呢喃着,“完了,完了,三大死穴全扎了……”

这张小公子没了,只怕张之仪那个大煞星要把他们寿仁堂给掀了啊!!

“哪里来的无知蠢妇?你这是要害死谁啊?!!”程琦边哭边骂,是半点斯文也看不见了,“完了,我们寿仁堂完了啊!!”

堂内抓药的伙计们也是面如死灰,虽然程琦还未出师,但好歹是懂些医术的!他都这样说了,这小公子怕是活不成了!!

这一刻,他们已经在盘算如何分配自己的那点小遗产了……

“公子!!”

小多猩红着眼爬到小公子身旁,颤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他暴怒地转头朝舒禾袭来,却在临近她时又被她快速一脚踹飞。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只毒毒地看着她,“将军一定会杀了你的!”

“这,这是杀人了?”

“快,快去报官!有个毒妇杀死了陈将军家的小公子了!”

……

舒禾一听“报官”两字,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轻喝一声,“慢着!”

虽有人被她的气势喝止住,却也有人早就一脚油门溜了出去,此时已没了影。

舒禾有些生气,她身上可背着人命呢!管这闲事作甚?要是官府来了,真怀疑她的身份,她倒没事,小依儿耽误了病情可怎么办?

“你着什么急?”舒禾恼怒地盯着那小厮,“我要是真想杀人,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吗?长点脑子没有?”

小厮微微一愣,却立即又反应了过来,“谁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这些年来,想杀我家小公子的人多了,不乏一些不要命的死士!谁知道你是不是那些死士中的一个?”

“那又是谁告诉你他死了的?”舒禾无语,再次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我刚刚摸了!我家公子没气了!!”小厮满是泪水的眼睛满是懊悔和自责。要不是他太无能了,小公子怎么就这么被人害了?

“你摸着没气息,就等同是死了?”舒禾脸色微冷,“我若是真想他死,我便什么也不用做,直接看着他窒息而亡不是很好?为何要亲自动手?”

小厮闻言一怔,觉得是有些道理,“可,可公子还是死了啊!若是你不动手,或许公子还能撑到许大夫回来。可如今,就是许大夫回来,也无力回天了!!”

“我再说一次,我是要救他,不是要害他!过一会他便能醒了!”

舒禾懒得解释,她想离开,换一间药房,毕竟一会官兵来了,总是有些麻烦的。

“拦住她!!”程琦见她要走连忙大喊,“她要跑!她杀了人要跑!”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这时,一男子道:“怕什么,一会官兵就到了。这女人杀了人,还是张将军府上的小公子,一会抓了人,咱们可都是有功了!”

“是啊!张将军为元城剿除匪患,是个好将军,咱们可不能放跑了这杀人凶手!”

“拦住她!”

“拦住她!”

……

一时间,药房的人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能吃了她似的!

她彻底失去了耐心,转头对着那小厮说道,“本来我这几针可以保他三个月不再犯病的,但如今你们逼我自证清白,那我只能再次行针让他立即醒来。只是,这次醒来,他这身子,能撑多久再犯病,我可就没把握了!”

说完,她从阵包里取出一根银针,直接扎在了小公子的百会穴中。

只听一道浓重的吸气声响起。坐在太师椅上的小公子猛地蹿了起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就是大口大口的呼吸。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小厮见状瞬间飞跃到小公子身旁扶住了他,一脸的不敢相信,“公子,您,您没事了?”

小公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青涩秀气,只是脸上苍白得很,缺少血色。他双瞳聚焦,视线落在身旁的小厮身上,有些懵懵的,“小多,我,我这是怎么了?”

见公子恢复正常,那名为小多的少年小厮瞬间放下了心口的大石,紧接着又是一顿哭,“太好了!公子,小多差点以为您没了……”

不是“差点”,是“已经”!!

程琦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枩卤穴都被扎了,还能好好地活过来?!!”

这跟他师父说的,可有点不一样啊!!

舒禾忍不住心底翻白眼,这世上的人啊,总是那么些喜欢自以为是!!

“现在人没事了,我能走了吗?”

舒禾对着门口那群堵门的百姓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又青又红。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位娘子是真的救人,并非害人,大家快让开吧!!”

人群中有人开口,顿时被拦住的大门重新显露出来。

只是,还不等舒禾抬脚离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便推开两边人群踏进了寿仁堂。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发髻的少女,红色衬得她白皙明媚的脸上如夏日烈阳,耀眼又夺目。她手里拿着剑,俏脸上不满寒霜。“是谁敢伤害我弟弟?!”

“二姐!”

“二小姐!!”

小多看见自家二小姐带了一群下人来,当即明白应是刚刚的误会传到将军府去了。

张之柔一进门就看见了弟弟张之礼好好地站在那,脸色也没有很虚弱,不像受伤的样子,当即眼底布满疑惑。

“阿礼,这,怎么回事?!我刚刚听人说你……”

晦气的话张之柔还是没好说出口,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二姐,我,我也不知道。”张之礼现在还处于懵呆的状态,他只知道自己先前一阵难受,接着就喘不过气来了。再次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小多,你说!”

张之柔虽然相貌明媚娇艳,可脾气却是一点也不柔的!他们家世代学武,除了老三身子差不能习武,全家没一个武功差的,动不动就是校场比试,这脾气,能好吗?

第5章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逵等小多将事情原委说完之后,张之柔圆溜溜的大眼狠狠瞪着他!

小多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张之柔走到舒禾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抱歉,“不好意思这位娘子,是我家小厮误解您了,舍弟这次能平安无恙,多亏您的出手相助,请受……”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舒禾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我赶时间,请让路!”

算着时间,官府的人可能要来了,舒禾看了看怀中被紧紧包裹的小依儿,决定立即离开,找别的药房拿药。

见她要走,张之柔立即拉住了她,“哎,娘子,可否告知姓名?”

毕竟能将张之礼从昏迷中救醒的人,医术一定不简单!或许回去跟哥哥奶奶商议之后可以请她去府中为弟弟医病呢!

小多眼睛紧张地盯着自家小姐的手,生怕下一秒会被那脾气古怪暴躁的娘子扔出去!毕竟,他刚刚可是吃了她好几脚的。这娘子可不简单呢!

这时,街上官兵出行的声音已经在迅速靠近了,舒禾知道,这时候她想再走,已经迟了。

她掩下眉间的不耐烦和恼意,神色略显冰冷,“还请小姐放手!”

张之柔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开了手,刚想解释就听那娘子开口了,“官府的人来了。既然小姐知道我没有伤害令弟,还请小姐替我解决外面的麻烦!”

“喂,你这娘子,怎么这样说话?我家小姐……”

小多不满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张之柔抬起手臂拦住了他。“这是应该的,娘子稍等。”

张之柔说完便对张之礼道:“阿礼跟我来。”

见几人出去应付官兵,舒禾也不管他们,径直走到程琦面前,拿出一张纸道:“我要上面所有的药材。”

程琦脸色煞白,刚刚他可是差点害这娘子成了杀人犯的,想起刚刚张府小厮的经历,他有些腿软,她不会也给自己来上几脚吧?

“愣着做什么?怕我没钱吗?”

舒禾心中生了几分焦急,直接将从庄子里搜罗来的银子全都丢了出去。

“不不不,不敢不敢!”

被这么一吼,程琦连忙拿着药方抓药。只是,这药越抓越心惊。这,这方子上除了一些外伤药,疗养药和去血散淤的常用药之外,竟还有几种剧毒的毒药!!这要是剂量把握不好,怕是要出人命的!

不过这时候他也不敢怠慢,迅速将舒禾的药抓齐包好。

舒禾去拿药,却见那程琦欲言又止,手里的药包紧紧地拽着,一副不想给她的样子。

“这位娘子,您这药方中有几味药,有剧毒,您可小心点啊……”

舒禾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她开的药,难不成还能不知道这些药的药性?刚从他手里扯过药包,怀中的小依儿便醒了过来。

“娘亲……”

软糯又虚弱的声音听得舒禾心都在打颤。“小依儿,娘亲在!”

程琦也听见了这声音,这才发现她怀中的“包裹”竟然是个孩子!

“娘亲,依儿痛……”

小依儿那张还不足巴掌大的脸上全是骨头,又因为眼窝下陷,令她的小脸看起来有些可怕。

“这,这孩子,怎么会如此?!”程琦好奇地将头探来,竟发现她怀中的孩子瘦骨嶙峋,几乎没了人样。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能瘦弱到如此地步?而且,虽然只看了一眼,他也能看出这孩子应该是身体受了重伤,不然那脸色不可能那样青白青白的,看着像是内脏似有破损。

难怪她刚刚的药材里有许多伤药,还有疗养身体的药,这是要治这孩子吧?

“小依儿不怕,很快就不痛了!”舒禾心疼地摸了摸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见她又沉沉睡去,她才赶紧将她重新包好。

程琦虽然医术不精,但至少有一个悬壶济世的心,看到孩子伤成这样,他也是心疼不已,“娘子,我师父医术在这元城不说第一,也是名列前茅的,要不你们稍等一下,我差人去把师父叫回来,他一定能治好这孩子的!”

舒禾没理他,拿了药就要走,可刚行到门口处,就与一个官府的一个捕头对上了眼。

“秦捕头不好意思了,一场误会,劳烦你们跑一趟。”张之柔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脸上带着几分感谢,“一点心意,请各位捕快大哥喝茶。”

秦捕头视线从舒禾身上移开,虽然眼底升起几分疑惑,不过面前的人到底是张将军的家人,可不是他们能怠慢的。

“二小姐真是折煞我们了,有人报案,我们前来查看是应该的,可不能接受您的好意。既然是个误会,那兄弟们就先撤了。”

秦易安朝着张之柔抬了抬拳,待其回礼之后,他就要领着衙役们离开。

“对了,”秦易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叫住要离开的张之柔:“二小姐,西郊的一个庄子上发生了一起重大命案,死了七八口人,凶手据说是个带着一个婴孩的女人,已经潜逃了。凶犯未落案,小姐公子们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什么?一个女人?”张之礼又惊又疑,“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能杀了那么多人?”

“案情细节我不能多说,不过,死的人中有好几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农家大汉,这说明凶手身手不凡的!我只是给二位提个醒,若无事,还是尽量少出门吧。”

张之柔眼底流光微闪,脸上却是半点没露出异常,只对秦易安谢道:“多谢秦捕快提醒,我们知道了。”

秦易安带人离开之后张之柔便回到了寿仁堂。此时舒禾正要离开,她迅速开口,“娘子,可否为家弟医治顽疾?”

舒禾刚想开口拒绝,却被她抢先一步开口,“这天马上就要下大雪了,我家在东郊有个庄子,有上好的地龙,最适合避寒休养了。娘子可愿先去那里休息一下?”

舒禾看着张之柔,她眼睛十分明亮,像是夜空里闪烁的星辰,微微上扬的眼角又仿佛冬日里暖阳,没有恶意,却有深意。

她这是看出什么了吗?

张之柔见她还在犹豫,便将目光落在她怀前的“包裹”上。

令舒禾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开口将小依儿的存在挑开,仿佛是在善意地提醒她,就算她不怕冷,孩子可受不了!

垂了垂眸,舒禾下了决定,“如此,多谢张小姐了。”

见舒禾答应,张之柔的眼神瞬间更亮了几分,她压下激动,道,“我这就带娘子过去,等晚间我秉明祖母和哥哥后,便来寻找娘子!”

张之礼身子也舒畅了好些,脸上露出了少年的开朗和明媚,扬着笑意和谢意对舒禾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小多已经将先前发生的事都悄悄地给张之礼说了一遍,不出意外,他又遭了一顿臭骂,内心苦涩不已:为啥受伤的总是我?我也不知道那娘子那么诡异啊!看着一副其貌不扬、瘦骨嶙峋的样子,谁能知道她还是个会医术的医者啊!!

程琦见他们要走,当即走到张之柔面前提醒她,那娘子怀中有个重伤的孩子……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张之柔便低声道:“她怀前孩子的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懂了吗?”

程琦发现那孩子的时候是在药柜那边。当时官兵都来了,因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药房外,发现小依儿的,只有程琦一人。

看着张之柔那带着几分威胁的眼神,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道:“放心放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6章 东郊别院 0张之柔也不知哪里来的消息,说这天会下雪,果真就下了!

鹅毛般的大雪球在空中迅速飘落到地面上,还未来的及化开,又一朵雪球落下,很快,周围的景象便裹上了银装。元城虽然算不上特别繁华,但街头摆摊叫卖的人却不在少数,便是下雪,也还是有人坚持着在街上叫卖,热闹非常。

直至出了城,舒禾才觉得周边才安静了下来。

马车内,冰冷的空气侵袭着每一个人。张之礼和张之柔同坐一侧,对面则是坐着身形单薄的舒禾。两人注意到舒禾的手背上满是冻疮,又红又肿,有些地方还流着血脓。张之柔满肚子的疑惑,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见她紧紧裹着怀中的“包裹”,张之柔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面上升起几分懊恼,“看我这脑子,竟忘记了这事!”

只见张之柔解下自己的狐毛大氅披在了舒禾的身前,正好将小依儿包裹起来。舒禾摸了摸那大氅,十分厚实保暖,内心升起几分温暖。

“多谢张小姐。”

张之礼见状也将自己的大氅解了下来递给她,他是不知道舒禾身前包裹里包着的是个孩子,只是道:“禾娘子,你穿得也太单薄了些,我这个也给你。这天可冷了,你不能只盖着身前,身后也得盖住啊!”

上车之后张之柔便问了舒禾的姓名,她没说实话,只说她姓禾。

舒禾解决了陈婆子一家后,出来时只简单地洗了脸,头发上的血迹都来不及处理,只包裹了一个头巾挡住发色。若不是她那张脸还尚有几分姿色,只怕都要被人当成一个逃难来的老婆婆了。

而出了城的他们丝毫未察觉车外城门处的动静。

“让开,让开!!!”

秦易安的声音高声响起,随即一群捕快便来到了城门口。

守城门的小将见这浩浩荡荡的阵仗连忙问道,“秦捕头,何事啊这么着急啊?”

“有没有看见张将军府的马车出去?”秦易安迅速问道。

守城小将想了想,道:“是有几辆马车出城,不过没有将军府的。这是怎么了?”

秦易安脸上生出几分疑惑,随即对后面的人道:“去将军府!”

后面一群捕快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秦捕,这,这不好吧?”秦易安身旁一个捕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那毕竟是将军府,咱们这样去,是不是有点动静太大了?”

“是啊,那可是将军府啊!咱们这么浩浩荡荡地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抄家呢!”

人群中也不知谁嘟囔了这么一句。

秦易安想了想,便道,“其余人在将军府外等着,沈三,你跟我去。”

沈三点头,还好他们的头儿听劝。

东郊。

张之柔将舒禾带进了一座二进四合院中,进门便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两边种了些花草,是个小花园,不过此时已经没了生气,只剩枯枝。院子面积很大,摆设很多,只是仿佛很久没有人打理了,一副萧条之象。好在有白雪覆盖,雪花晶莹,又为这小院添了几分雅致。

绕过前厅张之柔带舒禾来到二进院的主卧里。主卧很大,此时小多已经烧起了地龙,屋子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了好些。

“这房子很久没人来了,你们先将就住一晚吧,明日我再带人来把这里打扫一下,顺便给你们置办一些新的生活用具。”

还好这庄子即便是空置的,也定期会有人来打扫,因此,这房子还算干净整洁。

舒禾没有多说,只是迅速将小依儿解了下来放在了床上。屋内的温度已经升起来了,舒禾将小依儿的衣服打开,借着烛光消毒,再次为小依儿施针。

张之柔和张之礼看见那瘦得脱了相的小娃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这,这小妹妹怎么这般骨瘦如柴的?”

张之礼以为自己的身子已经很差很瘦了,可与眼前的小娃一比,他至少还有几斤肉,可,可这孩子,竟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禾娘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之柔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婴孩,即便是家徒四壁的农家儿郎,再不被重视,也不至于能瘦成这般啊!!

而且,这孩子似乎不只是瘦,身上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肋骨那更是有一大块紫黑瘀青,有些像是被人毒打导致的,触目惊心!

舒禾没时间理会他们,施了针,她还得去熬药。

得知需要熬药,张之礼身边的小多连忙道:“娘子,我会熬药,您告诉我怎么做,我去熬。”

“是啊娘子,我的药大多都是小多熬的,他最会看火候了,许大夫都说他药熬得好!”

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等喂小依儿喝了药,房内的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是小多从城内带来的,简单的热了一下。

张之柔脸色沉重,到现在也无法从舒禾母女俩的遭遇中走出来。她不想出丑,便忍着泪只酸着鼻子道:“禾姐姐,你且安心地在这住着,无论你做过什么事,都是应该的!我不会将你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小依儿伤得太重了,未来几天都会有大雪,你就不要出门了,就在家照顾小依儿吧!至于吃食方面,届时我亲自送来。若我出不了门,便让小多来。你放心,小多从小跟在阿礼身边,嘴很严的。”

舒禾脸上也露出几分柔和。刚回来这个世界,她其实对任何人都是抱有警惕之心的。但张之柔是个心软的人,善良的人,小依儿重伤之际,她们能遇到一个心善的人收留,也是她们的气运。

“多谢张小姐。张公子的病情,我会尽力医治的。”

“先不用管我!”张之礼双眉轻轻收拢,闻言立即道,“还是先医好依儿妹妹,她的伤比较严重。”

舒禾面色沉了沉,只对张之柔道:“日后张公子吃食必要由亲信安排,还有,未来就不要再吃鱼虾之类的了。”

张之柔脸色微变,她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阿礼的食物有问题?

“禾姐姐?”

舒禾没有多说,“我现在没时间具体判断,等过几日你再带着张公子过来。”

张之柔明白了,“知道了禾姐姐。”

看了看天,舒禾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吧。”

天色早已入夜,张之柔也知道该回去了,若是再不回,怕是家里要着急了。“好,我们明日再来看你们。”

张之礼急切的上前两步表示,“我也来!”

等送走张之柔等人,舒禾关门的时候看见了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座大院子,门口挂着两只素色的灯笼,在风雪中轻轻飘动,散发着柔和的烛光。又一阵冷风袭来,灯笼被猛地吹到了门梁上,发出一道轻轻的撞击声。

门后的人听见声音开门出来查看,正好看见隔壁的院子里关上了门。北边的雪中似有两道人影徒步离去,像是附近的村民。而南边,有一辆马车快速的消失在风雪中。

这东郊野地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此时,隔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四周除了风雪之外再无动静。关门的老者好奇地开口,“隔壁什么时候有人了?”

“是下午刚来的,应该是张之仪家的什么亲戚吧。”

一道沉稳厚重的声音响起,吓得关门的人一跳,“哎哟我的老天爷!南起,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这么吓啊!!”

“嘿嘿。”南起抱歉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啊张伯,我习惯了。”

张伯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你不好好保护公子,跑这里来干嘛的?”

“主子叫我来跟您说一声,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了,劳烦张伯吩咐厨房做点干粮给我们明日带着吧。”

“明日便走?”张伯抬头望了望漫天的大雪,还有南起刚出现没一会就落满大雪的身子,道:“这雪怕是要下上好些时候,路上可能不好走啊。”

南起倒是没想到这点,也抬头看了看天,恰好一团拳头大小的雪团落在了他眼睛上,一股冰凉之意袭来叫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摇头甩开眼睛上的雪,一脸的嫌弃,“怎么有这么大的雪团?”

张伯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赶紧进屋吧,主子吩咐的老奴会安排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