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之翠微楼主》 第1章 犯魔障 强掳秦寒萼 “五年苦修不辍,才得出世,我之过去将来,庄周梦蝶矣。”一个看面容二十出头的道人负手立在断崖上,望夕阳西下,轻叹了一声,在他眼里隐隐约有火光闪烁,却不知是何缘故。这道人名作吕松,原不是这方世界之人,来自另一个世界。大抵其家世代为吕洞宾守墓,千八百年,到吕松这一代,感动了这一位金仙,梦中得获纯阳道果,穿越到仙法不绝之年。吕松初到此世时才是十四岁的少年,居住在泰山元君庙。潜心体悟脑海里道果妙用,一年而有法力,得以动用道果,于泥丸宫中辟开紫府,获得吕洞宾传承《九真上书》、《天遁剑法》、雌雄二剑。除此以外,还能将元神没入道果修炼,一月能抵一年。时至今日,他修出纯阳之气刚好满了一个甲子,有散乱之厄,预示前机,竟要同女仙乾坤相合,采坎补离才能维持道行。思来想去,打算出外寻个两全法子,才离元君庙入世云游,此时现身荒山也非别的原因,因体内一口纯阳之气躁动非常,不敢冒险继续行路,才在此暂做歇息。看罢日落,吕松便打算开辟一个山洞过夜,忽听破空声响,情知有人来到,就不知来者是强是弱,是敌是友,他暂不想与人碰面,连忙寻个隐蔽处躲藏起来。吕松刚刚躲好,便听“扑、扑”两声好似有大鸟落下,紧接着又听一个男子说道:“都是寒姐要抢着先走,白招大姐不快,如今还是……”吕松听了几句,猛地想到再过两三日便是端午,悄悄探出头去看了看,肯定了心中猜测。却说侠僧轶凡的弟子赵心源早年曾得罪过青螺山八魔,去岁被人寻上,再无躲避之理,约定今年端午到青螺拜山,这便是前因。正道中的前辈剑仙矮叟朱梅、铁蓑道人得知此事,都来为赵心源出面邀请帮手,一则剿灭青螺山,还当地一个太平,二则可借八魔之手,磨砺正道后进弟子,作一举两得之事。今天吕松所遇男女二人。男的唤作司徒平,丰神俊朗,长得也还算是英俊。女的貌若观音,名为秦寒萼,美丽异常,又兼性格俏皮可爱,十分惹人喜欢。司徒平与秦寒萼姐妹二人前世定下的姻缘,近期才有夫妻名份,此时出世,便是赶去青螺山助拳。吕松来到此方世界,没想着在元君庙潜修不出,也有仗剑除魔,伸张正义的心思,早想着加入正道第一大派峨眉派,此时偶然遇见司徒平夫妇,便想随其一同前往青螺山,借此事当作进身峨眉之阶。不料他学得吕洞宾真传,平素都是清心寡欲之辈,希冀能够长生不死,绝不作坏道之事。这时候见了寒萼样貌,体内纯阳之气居然暴动,往日里绝不至于多看一眼,这会儿却移不开目光,默念清心咒,与心中魔障对抗,就看司徒平和寒萼不约而同放起飞剑。吕松心中一动,才记起来司徒平夫妇赶往青螺山路上曾遇见妖人朱洪用童男女炼制六六真元葫芦,葫芦该在今日被毁,朱洪另有一宝在身,叫作太乙五烟罗,乃是不可多得的防身秘宝。若有太乙五烟罗在手,将来再因《九真上书》遇见魔障,便可就近寻地闭关,无有被人趁机伤害的道理。一念至此,吕松用法力强行压制住体内元阳暴动,提剑在手,闪身出了藏身地,正巧看见山下升起五彩烟霞托住栲栳大一团红光,忙将雌雄二剑中的雄剑放出。红光便是寒萼祭起金丹,遇见太乙五烟罗落不下去。忽的一道蓝光匹练一般冲进剑光丛去,“当”的一声巨响,将朱洪所用飞剑打下尘埃,令其返本还源成块顽铁。吕松业已现身,不顾旁边司徒平、寒萼二人惊疑目光,拿手一指下头雄剑,大叫道:“好妖道!敢用童男女炼宝,今日留你不得!”寒萼这才知道吕松是友非敌,忙推了一把傻愣着的司徒平,把身上携带宝物尽数用出,分几个方向去取朱洪性命。太乙五烟罗果真神妙,无论敌人法宝从哪里飞来,总能后发先至,使其不能落下建功。吕松见状心中愈发欢喜,先前仓促间将飞剑祭出,也没动用天遁剑法,就把朱洪飞剑废去,还道雌雄剑自有伟力。他不知自身修为几何,算好算差,这时候才动用全力,把雌剑也给放出。恰在这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金光中现出一只丈许方圆的大手抓向朱洪,势若奔雷。一个大霹雳跟着炸响,看得崖下烟尘当中火蛇遍地游走,五彩烟瞬时消失,朱洪也被砍作两截。吕松接住飞回的雌雄双剑,与一团如有实质的五彩烟霞,深吸一口气,朝天空抄手一拜,叫道:“前辈,此宝与我有缘!”空中一声鹤鸣嘹亮,不见有人答话,当是走了。“司徒平,山下尚有人幸存,你可下去救他一救。”“敢问前辈从何得知我的姓名?”司徒平诧异道。吕松笑了笑,不以为忤,摆摆手,“我年不过二十,当不得你的前辈,速速下去救人吧。”司徒平看了寒萼一眼,见其点头,方才乘神鹫下去山谷。吕松不喜司徒平,是以将他支开,见人走了,正要跟寒萼说话时,不想眼中火光愈发浓烈,体内纯阳之气滚滚沸腾。这便是他方才动用飞剑夺宝,使得体内法力损耗过大,不足以压制魔障的缘故。纯阳之气二次暴动,吕松再无法平静下来,偏生寒萼走到他的跟前,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他为寒萼美貌动容,又兼熟知剧情,晓得寒萼仙根慧眼,与他纯阳之体能够般配,一时间理也乱,心也乱,勉强还能稳住道心。不防寒萼离得吕松近了,忽觉一阵异香扑鼻,脑海当中竟浮现部分《九真上书》内容,她本就生具孽根,哪里能抵住天地交泰之气,当即抱住吕松。有此一变,吕松道心迷失,恐出意外,忙将雌雄双剑祭出,一蓝一红两道剑光联结一处,成一个大光球将他与寒萼裹住,升起空中,望西北方向鸿飞冥冥。 第2章 谋青螺 志在雪魂珠 却说吕松犯了心中魔障,误打误撞竟将寒萼害了,两人陷身剑光丛里,都被天地交泰之气所迷,不觉路途远近,剑光丛中恍若置身于平地,极尽快乐之事。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穿好衣裳,在一处高山落下剑光。雌雄二剑化作剑光甫一被吕松收走,便看得寒萼抬手似要祭起剑光,被吕松伸手拦住才未成功。吕松脑海里浮现方才旖旎风光,满面通红,见寒萼俏脸鲜艳欲滴,愣了好一会儿才将其放开,解释道:“道友有所不知,我乃吕祖传人,修有‘九真上书’,按书修出法力至刚至阳,虽是玄门上乘,却有元阳暴动之厄,需寻仙骨出众女仙阴阳相济才能将其平复。我本想凭借一颗向道坚心消除魔障,不意先前偶遇道友,为道友容颜倾倒,道心难免失衡。又兼出手剪除那拿童男女炼制法宝的妖人,致使法力损耗大半,不能压制魔障,连累道友也被交泰之气毒害。虽是事出有因,终究害了道友清白,道友若要报仇,我绝无二话。”寒萼见吕松眼神清澈,神情坦荡浑无一点异样,知其没有撒谎,果真吕祖传人,玄门正宗。再加上是她先行为交泰之气所迷,其实怪不得吕松,不好寻仇,又不甘心放过。想到吕松明言道心为他容颜惊扰而不得宁,怎知后来出手斩除妖人不是怕她失机?女儿家本就爱听好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处治。若是报仇,反被吕松轻易降服,岂非自取其辱?羞怒交加,乱了方寸。吕松看寒萼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不知其心里闪过诸多念头,又道:“我学吕祖妙法,惯会前知,道友天性善良,如若不能作此决断,不如随我先去青螺山,看我如何行事,是正是邪,剿灭八魔以后再做区处不迟。”“说你是吕祖传人,学不到他天纵奇才,反学他风流成性。”寒萼咬住嘴唇,再和吕松打照面,感受完全不一样,也想起方才剑光丛里荒唐事,左右是决计对吕松下不了死手的。气不过吕松话语直白,有颐指气使的嫌疑,全然不顾她如何感受,着恼大叫道:“我与司徒平早成良缘,有夫妻名份,今……今出了这件事。我没有一死保住清白,对司徒平已是不忠。如何还能委身作你伙伴?”吕松正要说话,见天边几道流光飞来,稍一转念,知道是寒萼的姐姐秦紫玲等人追来,唯恐届时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有所死伤,害得他不能归入正道可就坏了。忙拉了寒萼的手,架起剑光便往西北方向飞去,途中还怕寒萼生事,解释道:“青螺山在大乌拉山的西北,离康定雪山不远,伏在万山深谷当中,倘若无人领路,尔等要想如期赶至其实不能。”寒萼身子略有些僵硬,都不敢回头去看追赶而来的剑光,哪里还听得见吕松在讲什么。她本就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事事都要同人相反,才不顾姐姐紫玲劝阻,险与司徒平真起爱慕。那一段姻缘归根结底,源于救母心切,兼有前辈剑仙之令,不得不应尔。如今清白不保,回去司徒平身边不能,阴差阳错,反而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与司徒平姻缘,仔细想想,到底空口白话。一念至此,寒萼也放下了心,索性不再去想将来如何,总之出了紫玲谷,再教她回去可就难了。吕松眼角余光看见寒萼神情恬淡,知其心中有了决断,对他来说该是个好消息。“寒妹,你我先去找峨眉门下,还是去寻赵心源?”“先找峨眉同道,再……谁是你寒妹!”吕松偏过头一眼看去,见了寒萼脸色,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转而面色一肃道:“你姐妹两个和司徒平一段姻缘本不该有,天亮后见了同道,届时我自有话说。”寒萼闻言心中顿感不妙,再问吕松却没得到解释,暗暗留心。不多时便到一座雪山顶上,虽是后半夜,放眼望去,也能见着山顶亘古不化的白雪,四下里草木不生,极其荒凉。“这是哪里?”寒萼问道。吕松也不瞒她,笑着说道:“此处我也不知,只晓得你家姐姐过不多久会遇着峨眉派‘三英二云’中的李英琼,助其脱困,他们一行人虽是小辈,却也不惧那里妖人。我与寒妹如今关系非常,还未想好如何和那一帮道友碰面,是以在这踌躇。”寒萼眉毛一挑,笑道:“你年岁也不大,如何就敢将旁人看作小辈?真不知羞,话说回来,是你的话,说出这话也不奇怪。”吕松见她还有闲情打趣,乐得一笑,心里却是想到别处去了。此时峨眉门下李英琼、申若兰应当被西方野魔用魔法困住,及至天明,有峨眉派弟子齐灵云、齐金蝉、朱文帮助脱困,秦紫玲、司徒平,连带着黄山餐霞大师门下的吴文琪、周轻云都会赶去救援。这一帮小辈身负仙缘,个个少年意气,嫉恶如仇,有舍身除魔之胆。暗地里还有前辈剑仙怪叫花凌浑护持,往青螺山一行有惊无险,无有不胜之理。其中女殃神邓八姑新近得了一宝,名作雪魂珠,于吕松有大用。吕松想着事情,不防寒萼忽的痛呼一声向后跌去,连忙将人抱住,见其两眼紧闭浑身火热,知是先前荒唐事的缘故。九真上书非是旁门那等将人当作炉鼎的邪法,虽重双修,也是玄门上乘。吕松采坎补离之余,更多的是将体内纯阳之气渡给道侣,做损己利人的事。前次两人初尝云雨,哪里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吕松渡出纯阳之气有一半还多,寒萼怎能承受?是以他体内水火共济,道行更进一步,寒萼却是阴阳失衡,法力现出不稳。心念电转之间,吕松看出问题所在,忙从囊里拿出丹药,和了雪水喂给寒萼。及至天明时分,寒萼苏醒过来,见吕松在一旁守候,心下不由得一暖,正要说话,忽见十数里外一幢彩云落下,顿时目光一凝。 第3章 至雪山 力挫雅各达 前不久司徒平听了吕松的话,坐独角神鹫下去山谷,见朱洪已被斩作两截,法台上朱洪炼制的葫芦也成碎片,柏木桩上还剩了一个女童存活。他问到女童名字叫作“章南姑”,又在谷下寻着了章南姑的弟弟虎儿。便听飞剑破空声响,道声“不好”,带南姑飞回崖上,哪里还有吕松和寒萼的身影。忽的几道流光落下,来了秦紫玲,吴文琪、周轻云三人不算,连南姑姐弟加在一起,有四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秦紫玲见只司徒平一个人在,不见了寒萼,问及原因,才晓得吕松之事,略想一想,道:“依你所说,吕松取走太乙五烟罗,那暗中的前辈法力比他高强,却任由他取走魔道秘宝,吕松当也是正派人士无疑。”话虽如此,司徒平偏爱寒萼,不管吕松是好是坏,总归放心不下,连声哀求紫玲暂缓去青螺山一事,先将寒萼寻到。旁边周轻云爱寒萼天真,想要开口帮衬,又知青螺山一事事关重大,十分犹豫。吴文琪看了周轻云脸色,暗暗笑了一声,拿手指向四个孩子,“这四个孩子虽然可怜,与我等也算累赘。秦姐姐,不若你和司徒平带这四个孩子后来,我和轻云先行一步。”秦紫玲不想因私废公,又割舍不下和寒萼骨肉亲情,一时间感触心灵,预测前因,算出寒萼与吕松已有夫妻之实,心下又惊又怒,也不说话,把弥尘幡展开,现出一幢彩云,将在场一干人等尽数笼罩,直奔青螺山。且说李英琼性情高傲,不愿落于人后,早拉了申若兰结伴先到青螺山附近,反被西方野魔用魔火困住,正是危难的时候。吕松守寒萼直到天明,看到那一幢彩云落下,又见另一头三道流光现出人来,猜到是在救李、申二人,转念一想,何不到他们面前展露一番实力,再说起寒萼的事或还能省去不少麻烦。因此吕松看到彩云,便将寒萼手拉住,架起一道剑光赶去,抢在秦紫玲放出弥尘幡之前将雌剑祭起。他先前用剑光抢完太乙五烟罗后,才对自身实力有了一定了解,这时候也不动用全力,凭借泥丸宫里道果,暗运纯阳之气于雌剑上。就看一道红光撞进崖下。西方野魔放出黄尘红雾再是玄奇,如何能跟纯阳比较,霎时间蒸发一空,成了灰烟散尽。齐灵云姐弟、朱文随后放出飞剑,去敌西方野魔。魔火一消,众剑侠看到李英琼用紫郢剑护体,知其无碍,为吕松剑光惊叹,不知是敌是友,见寒萼也在,才放下心来。其中秦紫玲一眼望见妹妹寒萼眉心松开,明显失却童身,深恨吕松不过,只是敌人在前,才未发难,亦是与吴文琪、周轻云一齐放出飞剑迎敌。只有司徒平看顾几个孩子,未曾出手,昨夜天黑看不清人,这时候才见吕松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一派神仙风范,立时自惭形秽起来。吕松不管这些,既然出手,务必速战速决。方才是怕误伤了李、申二人,这会儿破了西方野魔黄尘红雾便要全力施为,怎知齐灵云等人一个个放出飞剑,令他投鼠忌器,稍迟了一步。就看西方野魔拿手一指身前香炉,引燃其内三根香烛,念动天刑咒,使得齐灵云等人头脑昏昏,几乎驾驭不住剑光。吕松趁机施展天遁剑法遁隐身形,到西方野魔身后,把雌雄二剑一起祭出,运使剑光。此时西方野魔手中钵盂法宝已被李英琼用紫郢剑毁去,使的是一根禅杖,见吕松剑光飞来,心中警铃大作,不敢接触,将足一顿便要破空飞去。吕松比他遁光更快,先一步到空中,两手往下虚拍,也不见他念咒,便看雌雄二剑化作剑光编织成天罗地网,将西方野魔牢牢罩住。西方野魔无法,把心一横,取刀砍了自个右臂,用“诸天神魔,化血飞身”的血遁秘法逃之夭夭。“不用追了!”吕松将身一扭,化剑光回到寒萼身边,见李英琼指使其坐骑神雕佛奴又伤了西方野魔一次,视而不见,继续说道:“贫道泰山元君庙吕松,诸位道友,请了。”众剑侠见礼完毕,心思各不一样。吕松看得一干少侠男的俊女的美,都是英姿勃发,心下暗暗赞叹,念及与寒萼事,不等人说破,抢先一步说道:“诸位道友不知我,我对诸位可是闻名已久。只因在庙中修行,不便出来拜访,近些时候才得空闲入世。昨夜里与寒萼一见倾心,结为永好。我知她姐妹二人同司徒平道友前世定下姻缘,对此却有几分拙见,不能苟同。”紫玲一心求道,绝不贪图儿女情长,只因几位前辈有令,又兼母亲宝相夫人渡过雷劫非司徒平出手相帮不可,才勉强答应与司徒平成亲,就这样,还要与司徒平赌咒发誓,约定只有夫妻名份,不行夫妻之实。不曾料到寒萼清白先被吕松夺去,她还想着避而不谈,另寻良机相商,乍听吕松在这许多道友面前说起,惊怒交加,气得说不出话来,将手一翻,取出白眉针。吕松见到白眉针,立时一阵心惊肉跳,没有应付的把握,正要动用九真上书里记载护身秘法时,先听一声大笑响起。平空出现一个叫花子,看模样疯疯癫癫,面上十分神气,背着手走来,只两三步,到众人面前,恰好站在吕松和紫玲的中间。吕松认得来人,心里本来惊慌,转念一想当时纯阳之气暴动,他也是身不由己,眼神复又平静下来,冲着叫花子一拱手,“晚辈见过穷神前辈。”怪叫花名作凌浑,又号穷神,闻言看了吕松一眼,笑道:“旁的人都管我叫怪叫花,缘何你要唤我穷神?”吕松一笑,道:“晚辈曾经听人说过,敬前辈一声便喊‘穷神’,若是不愿,唤声‘怪叫花’也无妨。晚辈虽是初次下山,也听过正邪各派前辈大名,定是要将前辈当作叔伯阿公看待的。”怪叫花笑声愈发大了,忽的拿手一指吕松,“倒会花言巧语,怪不得能将寒萼身子骗去,只是你今天若说不出个道理来……” 第4章 旧事荒唐 一团乱麻 此时不比与寒萼独处时,吕松还真说不出任人报仇的话来,闻言也不想着去和秦紫玲等人辩白,只冲怪叫花又是一礼,“前辈倘若方便,随我谷下叙话?”“好!”怪叫花原地一跳,霎时间金光四溅,不见了身影。吕松看了寒萼一眼,教后者等他,纵身一跃,去到先前西方野魔困住李、申二人的地方。说这怪叫花穷神,原也是个丰神俊朗的俏郎君,与妹子一齐隐居仙山,后来他妹子嫁了人,他也娶了妻子,四人待在一处生活。过不多久,凌浑和妹夫起了意见,从此不再来往,便连妹子兵解也不曾出面。妹夫恨他不念手足之情,趁其元神出游,将其躯壳连同洞府一齐毁去。凌浑元神回归后见躯壳被毁,无可奈何,伏在一个叫花子身上还阳,从此不以真名示人,做了怪叫花穷神。吕松下到谷里,晓得怪叫花不会倚老卖老强令于他,直白道:“前辈在内的几位上仙为秦家姐妹主持姻缘,实为私心杂念作祟。司徒平能救宝相夫人脱劫不假,秦家姐妹于他也有救命之恩,两相抵消,如何多此一举。”怪叫花听出来吕松话里有话,像是知道司徒平身世渊源,在骂他们这些前辈不当人,拿秦家姐妹做人情。眼里闪过一抹困惑,目光如刀如剑,盯着吕松看了又看,半晌,不可思议道:“你才多大年纪,竟就修出了元神?”“比不得凌真人元神妙法出众。”吕松趁机拿话一点,看怪叫花神情,应是晓得了他也能掐算过去将来。略一躬身,拱手作揖道:“前辈生来最怕闲事,今日遇着我,避开已经迟了。晚辈一心向道,不愿与紫玲等人兵戎相见,旁边道友众多,唯恐他们一拥而上,有所死伤,累得我归入正道不能。”“好大口气,好大口气!”怪叫花哈哈大笑起来,一阵手舞足蹈,许久止住癫状,啧啧称奇道:“你即知我,还敢说这等话,权当你真是个有本事的。只不过你漏算了一步,宝相夫人与我无甚交情,司徒平父亲虽是我妹子的门人,与我也没来往。老叫花不在事里,你爱寒萼,为她情愿同上头一帮小辈翻脸,打起来是生是死,跟老叫花有甚干系?拿这事要挟我来居中调和,却是痴心妄想啦。”吕松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出来怪叫花意有所指,忙舒身下拜道:“小子鲁莽,还望前辈恕罪,前辈有万千慈悲,就帮了小子这一次吧。”怪叫花一反方才话语里夹枪带棒,连说了两个“好”字,遂将手一甩背在身后,十分神气道:“既然如此,你可拜我为义兄,班辈便与旁人不同,谅这天下剑仙,轻易不敢与你为难。”吕松猛地愣住,便有琴心剑胆,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怪叫花用意何在,却知是福非祸,归入正道一事板上钉钉,遂又躬身一拜,唤了怪叫花一声“兄长”,打趣道:“我口气虽大,兄长口气却也不小。”怪叫花哈哈一笑,招呼吕松飞回崖上。他们下到谷里以后,秦紫玲立时便向寒萼发难,将其狠狠训斥了一通。寒萼天真烂漫,容易受人诓骗不假,事关清白,又有误了母亲脱劫的可能,岂会意气用事?不与吕松为难,虽有剑光丛里交好,事无转圜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她在心里做下决定。寒萼最受不得紫玲在她面前摆出“长姐如母”的姿态,更莫说还有这许多道友在一旁看着,见紫玲不问青红皂白冲她一阵骂,大觉丢脸,咬着牙关一言不发。紫玲若是好声询问,或许还能从寒萼口里得知吕松功法缺陷,晓得出事时节两人身不由主,并非像她想的那般不堪。只是事关寒萼,她关心则乱,也失了方寸。在场剑侠里有周轻云,寒萼最对她的脾气,见寒萼小脸煞白,情知是伤心了,无视一旁吴文琪眼神劝阻,出声打断紫玲说话,大叫道:“你也不要再骂寒萼,她即不责怪吕松,必是移情。此事要想解也简单,那吕松是正,便请前辈剑仙来到,我们聚在一处说此公案,论个对错出来。吕松倘若归于旁门,自有飞剑问他讨要说法!”“我老叫花子刚认下的贤弟,自然是小叫花子,哪来什么正邪之分?”众剑侠看怪叫花和吕松回转,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紫玲便道:“想必前辈也已知晓吕松和舍妹之事,还请前辈公断。”怪叫花面色不好看,一摆手,说道:“你姐妹与司徒平姻缘,本就是他人乱点鸳鸯谱,好心办作坏事,于道无益。你要问我老叫花子的看法,我不认同。”吕松心中微动,先前也听到周轻云说话,猜到是“请前辈剑仙来到,论个对错”惹恼了怪叫花。还说司徒平,父亲是怪叫花妹子的门人。怪叫花的妹夫,便是正道有名的前辈剑仙“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白谷逸。这一桩姻缘,由正道前辈玄真子主持,请了神尼优昙到紫玲谷说项,又有追云叟爱屋及乌,看在司徒平父亲的份上也来帮结良缘,另还有几位前辈剑仙作为嘉宾,如矮叟朱梅、怪叫花穷神。其实归根结底只一件事要紧,宝相夫人不日脱劫飞升,届时需要司徒平相帮。左右长辈之命,男女身世清白皆为好人,成一场姻缘无伤大雅。前面提过,怪叫花之所以成了怪叫花,是被妹夫追云叟毁去躯壳的缘故,昔年虽因各自好友调解放弃了报仇,却也轻易不与其碰面。吕松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在场剑侠可不知道,见怪叫花不开心了,都不敢再多言语,只有紫玲气不过,叫道:“当初缔结姻缘,我意下不肯,玄真子世伯来书,优昙大师出面,又有我母亲宝相夫人之令,才违背了心里坚持。今天前辈说这话,莫非还要我夫妇三人在此和离,转投了他吕松不成?似这般侮辱,我死不答应!”“秦姐姐,切莫说这等话。”司徒平满目不舍的看了眼寒萼,心中无限遗憾,他与紫玲姐妹成亲,也有不得不应的无奈。“我能以臣仆之礼侍奉二位姐姐已觉非分,岂敢再言其他,本就名为夫妇,实为道友,姻缘为假。” 第5章 齐用功 飞剑逐妖邪 旁边齐灵云姐弟、李英琼等人,有与秦家姐妹认识的,有今天还是头次碰面的,都是脑袋晕晕,搞不清这里头谁对谁错,应当如何化解。其中李英琼性急如火,听不得她们吵闹,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吕松身上,叫道:“那叫吕松的,你为何一声不吭,难道要让寒萼姐姐为你扛事?”吕松正愁插不进话,抢白又怕激怒了谁,唯恐动起手来收不住力,届时与这一帮小辈结仇,闻言正中下怀,立时上前一步,将自身功法缺陷说了,又道:“英琼妹子,彼时我与寒萼皆是身不由主,怪不得她,是我心中魔障作怪。我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绝非奸邪小人,与寒萼有巫山之好,必不能将她舍下。今日好也罢,坏也罢,这前辈剑仙做主定下的姻缘,我不认!”李英琼闻言叹了一声,看怪叫花老神在在,情知此事要成了糊涂账,左右道友尽皆不言,独她一人出头,退又不是,进又不是,正忧烦间,忽看寒萼拔剑出鞘。吕松见机快,一道遁光去到寒萼身边将其拉住,也觉厌烦,元君庙里五六年修身养性,今儿个犯起邪念,大叫一声道:“懒得再同你们辩驳对错,你们若要逞强欺我,大可放出剑光来。”若按原本故事走向,紫玲等人与齐灵云他们一会合,救出李、申二人以后便去玄冰谷,途中遇见青螺山请来的帮手师文恭,将其打成重伤。多出吕松这个变故,众剑侠在这吵闹的时候,那师文恭早先一步去了玄冰谷,要夺女殃神邓八姑的雪魂珠。恰在吕松心里头升起无名火,要和众剑侠动手时,玄冰谷处一声巨响,远近数十里都听得真切。齐灵云、齐金蝉、朱文便是从玄冰谷来到这里,已和邓八姑会过一次面了,这时候见玄冰谷出事,匆匆和道友们说了一声,架起遁光便走。吴文琪和周轻云要迟一步,见怪叫花没了身影,不知何时离开,也不敢寻找,怕误了邓八姑。临走时,周轻云放心不下寒萼,叫道:“寒萼、吕松,随我等先去救下邓八姑,再说旁的事不迟。”女空空吴文琪以剑光迅疾闻名,不知周轻云走前还要留言,及至升起剑光,已没可能听到寒萼等人答话了。吕松拉着寒萼,略过气愤的紫玲,看向司徒平,不无迁怒心思,冷笑一声道:“若无万妙仙姑许飞娘收留,你岂能苟活到今日,改邪归正?先还了人家活命之恩再说吧。”话毕,吕松纵身一跃架起剑光便走,须臾到了地方,回头看去一眼,见紫玲用弥尘幡带着司徒平,后者已是神情恍惚的模样,他笑了笑,将目光放到玄冰谷中。早在吕松下山的时候就决定了投身正道,要做将来道门领袖之一,名扬此世。最近两年正邪之间能够称得上大事的没几件,前边有慈云寺一战、后面有戴家场斗法,说白了是双方在试探,不算什么大事。如今即将到来的青螺峪伏魔说大不大,事主八魔、赵心源都只是剑侠,加一起打不过吕松。说小的话,传言越来越离谱,连峨眉派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都有可能下场,至少八魔那边是当真了的。对于吕松来讲,青螺山一战他必定是要大放异彩,给峨眉派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另外还有一件私事,便是邓八姑新近得到的雪魂珠,或能圆满九真上书,只这一个可能,吕松就一定要将雪魂珠拿到手。吕松见着玄冰谷阴风四起,惨雾沉沉,晓得是师文恭炼就的“黑煞落魂砂”作怪,放眼看去,寻不着师文恭,暗暗想道:“前面误了行程,没能半道上拦住师文恭,这个时间段,肯定是姓师的来抢雪魂珠,要是能够让他成功,事后我再去把雪魂珠抢回来,旁人没有话讲,也免得和邓八姑交恶。”思罢并不出手。这时候先到的剑侠早把飞剑放出,可惜求胜心切,没能先看清落魂砂虚实,徒劳无功罢了。等吕松他们也来了,朱文才将法宝天遁镜起在手上,发出五彩金光照在落魂砂上,立时便将黑气扫灭一半,听得雾中一声惨叫。又有紫玲祭出弥尘幡,一幢五色彩云倏地飞入黑气当中,将另一半扫空,露出谷中情形。吕松急抬眼,见石台上坐着一个枯瘦的坤道,正被一个白脸道士、一个头陀联手围攻。那坤道便是邓八姑,又号女殃神,早被白脸道士破了法术,仍未取出雪魂珠应用。白脸道士正是师文恭,云南孔雀河畔天师派教祖藏灵子的门人,受邀到青螺山助拳,无心中听了邓八姑得获雪魂珠的消息,起了觊觎之心,打算先来此处夺宝,再去青螺。至于他身边头陀名作余德,前次峨眉门下大破慈云寺一役中逃走余孽,先前朱文用天遁镜破去一半落魂砂时,有声惨叫响起,便是余德被神光扫到的缘故。师文恭先见李英琼抬手一道紫光,再看秦紫玲扬手放起一道红光,又有申若兰祭出十三颗雷火金珠,来不及施法应对,用三粒飞丸护身逃遁,两次都被剑光从空中打下来,便要用“地水火风”拼命。这时候吕松的雌雄剑姗姗来迟,蓝红两道剑光联结成一块光幕,将师文恭三次拍入尘埃,预知后事,仓促间不知是放是杀,剑光略有一丝凝滞。早有李英琼的坐骑神雕佛奴、秦紫玲的灵兽独角神鹫等候多时,先后飞去,各抓住师文恭一只手,将其扯起几丈高。师文恭倒也果断,运用真气将两臂一抖,把一双手舍出,四次落在地上,已没了逃遁的力气。余德认得齐灵云姐弟和朱文,见势不妙早早躲在一旁,看师文恭全然不是对手,又惊又怕,这会儿见着师文恭掉在离他不远处,咬咬牙飞奔过去,把师文恭连同两只断手一齐抱住,架起遁光便走。吕松见众剑侠要追赶,心下一喜。不想秦紫玲动用法宝白眉针,发出两道红线,将师文恭伤着。“妖人已中了我白眉飞针,决难存活!诸位道友不用去追了。” 第6章 怨有偏见 吕松怄气 吕松心道一声可惜,想到暗处有新认的大哥怪叫花在,人全走了他也不好下手抢雪魂珠,这才释然。邓八姑半废之身,坐在石台上行动不便,对敌只能依靠元神,见敌人退走,也只是一拱手,微微低首道:“诸位道友,倘若没有你们救援及时,我肯定是要遭了他毒手,请受八姑一拜。”齐灵云笑了笑,并不觉得有何功业,与邓八姑交谈起来,为其介绍众人,说到吕松时也是道友相称,绝口不提先前荒唐。吕松左右看去,心下暗暗咋舌,他一心一意想着在青螺山建功,谋划着获得雪魂珠,其实都是中途碰见寒萼和司徒平,临时起意的见机行为,之前并没有计划。这时候闲下来,吕松才有心思打量一干道友,暗暗感叹正道势大,天材地宝、法宝神通数不胜数,堆也堆出一群天骄来。此时谷中这十来人,细分下来有紫玲谷宝相夫人一脉,紫玲与寒萼,捎带一个司徒平;再是黄山派餐霞大师的门人,吴文琪和周轻云、朱文;然后便是峨眉派教祖齐漱溟的子女,齐灵云、齐金蝉;最后才是峨眉实际上的新收弟子李英琼和申若兰,其中申若兰还是桂花山福仙潭红花姥姥的传人。硬要说没背景,也就是李英琼和吕松了,但前者是峨眉祖师长眉真人指定兴盛峨眉的“三英二云”之首,后者是怪叫花穷神新认的小弟,也不算无根浮萍。邓八姑虽是此地主人,不敢托大,与众人平辈论交,把前两天吕松他们还没到时,她元神出窍去探青螺山的事情说了一遍,打听到事主之一赵心源在清远寺,有铁蓑道人护持,还有一位名作刘泉的道人,在怪叫花的指点下也到了近处,正在四处找寻怪叫花。周轻云看似也在聆听,总有三分心思放在寒萼身上,这会儿听邓八姑提起怪叫花,顺着话头说道:“那可巧了,八姑,这位吕松吕道友,便是凌前辈的义兄弟。”邓八姑“呀”的一声,看向吕松,眼里艳羡藏之不住,急忙抄手道:“不知师叔驾到,弟子失礼。”经她这么一说,挑起话头的周轻云都有几分失神,后知后觉想起来班辈不一,怪叫花凌浑与各派教祖乃是一辈神仙,同吕松结义,便令后者高出他们一辈。再说吕松和寒萼事,班辈不一,便不能以世俗礼教来论对错。尊卑有序,再者吕松和寒萼的事另有缘故,非是故意坏去规矩。从此解释,还真得像紫玲说的那样,她们姐妹与司徒平和离,全了吕松。吕松冲着邓八姑回了个礼,也明白过来前面怪叫花看他们要动起手来都不管,原来早就把事办好,等他们自个醒悟呢。吴文琪看众剑侠神情古怪,紫玲又有生气的迹象,连忙找补,一眼望见南姑等四个小孩,笑道:“后日便是端午,我等都要去青螺山涉险,这四个孩子虽然可怜,再带在身边,终归是个麻烦。”南姑等人各有各的心酸故事,见着吕松他们剑侠风范,都有寻道的心思,此时听吴文琪提起,害怕被赶走,不约而同跪在地上,不住叩头。在场要论主事的人,吕松倒能算一个,唯恐道友们不给面子,神游天外,动用道果前知,晓得怪叫花马上就会现身,乐得不管。其他人论资排辈,也就是齐灵云最为年长,打小便随齐漱溟夫妇修行,是众人的大师姐。南姑等四个小孩想跟着学剑法,不愿再履尘世,哭求许久才看出来灵云为首,又去哀求灵云,怎知灵云以不合规矩为由,坚持不允他们拜师。吕松知道接下来南姑会以命要挟,换她弟弟虎儿一个仙缘,心下升起几分厌恶,不料耳边响起怪叫花声音,“这四个孩子都有仙根,你自称能够前知,总不至于见死不救,青螺山里毒龙尊者正带着八魔看你们笑话,我去吓他一吓,你且代我主持此地事宜。”吕松得到怪叫花指示的时候,南姑业已到了司徒平面前,跪地感激了一通相救之恩,又道:“还请大仙收下虎儿,免得他回去遭庶母虐待,弟子感激不尽!”一头望旁边山石撞去。顿时恼了个吕松,飞起一脚把南姑踢翻,将手一抄,把跑向南姑的虎儿拿住,张口发出一声长啸,震得有样学样跟着寻死的于建、杨成志摔倒在地。旁边众剑侠有反应快的正想救人,不料吕松提前把事办了,都有些转不过弯来。吕松把四个孩子聚在一处,骂道:“哪里不能学道?偏要寻死觅活,岂是好的。”单看向南姑,又骂道:“司徒平道友将你救下,你还未报他活命之恩,反以性命要挟,真是畜生也不如了。”南姑闻言面色惨白,呐呐说不出话来,只哭成泪人一个,连说无心。吕松有心赶走他们,念及怪叫花交代,强忍住怒气,说道:“我虽有归入峨眉之心,尚未成行。自家道统为泰山元君庙,学吕祖道法。你们若是诚心向道,暂且归入我门下,过得片刻我兄长怪叫花穷神来到,请他托人先送你们离开。等青螺山事了,再来相见传法。往后你们要另投他派,只要不去旁门,我都由得你们。”旁边剑侠里,只齐灵云、周轻云最有主见,其实喜爱南姑四人,囿于自身不足以收徒才未松口,这时候只觉可惜,听了吕松无有门户之别的话,情知是折中法子,不由得对吕松大为改观。尴尬的地方在于南姑等人和吕松第一次见面,就是前边打跑西方野魔那里,说有感情是胡扯,对吕松的观感,印象着实不好。是以四个小孩面面相觑,竟没有抓住这仙缘纳头便拜,更有甚者如南姑,二次看向司徒平,瞧后者脸色。吕松见状心下十分不乐,冷着脸一言不发,静候怪叫花来到,届时便不用他来操心。还是邓八姑不知道吕松和寒萼的事,在一旁吩咐南姑等人跪拜吕松,才将师徒名分暂时订下。吕松“呵”的一笑,拿手一指寒萼,“这是你们师母,秦寒萼,过去拜见。”寒萼还没反应,紫玲先起无名火,咬牙切齿道:“吕松!” 第7章 辩明道理 说服司徒 紫玲不及动手,早被司徒平伸手拉住,欲要甩开后者,还怕遂了吕松的意,生生忍下一口恶气。司徒平前边听了吕松说他对万妙仙姑不孝,猜其有前知之能,起了别样心思,苦无由头和吕松对话,这时候抓住机会,略有些急切道:“吕师叔,可否借一步说话?”吕松心下一动,吩咐南姑他们原地等待怪叫花来接,才随司徒平出了玄冰谷,到一无人处,还道司徒平要和他说寒萼的事情,没料到想差了。“师叔容禀,我对二位秦家姐姐只有仰慕之情,不敢有非分之想。缔结姻缘,也是诸多正道前辈力主,奉命行事罢了。”司徒平长叹一声,继续说道:“不瞒师叔,我虽感激师父许飞娘养育教导之恩,却知她非正道,奈何不能变她心意。我自身尚难保全,一旦能够归入正道,如何就敢违逆长辈?师叔说我应当报答她的恩情再来说改邪归正,我又该如何去报答啊?”正道中声名最盛的是峨眉派,旁门中领袖群雄的乃五台派,正邪不两立,自古如此。吕松新近得到的太乙五烟罗,便是朱洪早年间从五台派教祖太乙混元祖师那里偷来,混元祖师还有一个师妹,万妙仙姑许飞娘。前面有两次峨眉斗剑,都以峨眉派、五台派为主,其中五台派教祖混元祖师更是死在第二次峨眉斗剑。如今距离三次峨眉斗剑不远,两派中能人都在炼宝预备,四处搜寻良材当作弟子传人。别看许飞娘是混元祖师师妹,好似在混元祖师之后继承了五台派,其实门楣不显,隐居黄山五云步,受餐霞大师半监管。收来几个弟子都是庸人,稍好些的司徒平还叛变了。念及司徒平来历,吕松也有几分唏嘘,说道:“你父亲名叫司徒兴明,乃大明总镇司徒定之子。当年贼寇入关,你祖父一家为大明尽节而死,只你父亲尚在襁褓,被家中婢女抱出,途中遇见我大哥的妹子凌雪鸿,留住性命。过了些年,遇着五台派蒋三姑,那婢女被其杀死,你父亲爱恋蒋三姑美色,不与那可怜婢女报仇,反和蒋三姑联了姻眷。”“我,我父亲……”司徒平结巴了两声,惨然一笑道:“我怎的有此薄情父亲,不为救命恩人报仇,反同仇敌交好。”吕松不管他心路历程,正说到紧要处,闻言理也不理,继续说道:“你父亲在那以后便被逐出门墙,怕遭报复,与蒋三姑一遁千里。那婢女人如其名,外号‘呆姑娘’,有一至交好友,寻到你父亲藏身处,杀了蒋三姑,夺了你父亲飞剑,那时你才三岁。你父亲气不过,还想着寻人报仇,入世时节遇见当年情敌,又把一条臂膀丢了,情知不能活命。死前将你寄养在王善人家里,不到一年王善人遇害,连你也要身死……”说到这,吕松话语声一顿。司徒平顺着话头说下去,道:“那时候我被一位姓岳的道人救下。”“那道人名作岳琴滨,从许飞娘那算,是你师叔。”吕松摇头一笑,意味深长道:“彼时姓岳的拿你炼剑不成,对炼剑事心灰意懒,将你托付给许飞娘,百般嘱咐不可害你性命。一饮一啄,可能抵消?”“能。”吕松面上笑意浓厚,总算说到许飞娘,乐呵呵道:“十二年后你在黄山遇见许飞娘,后头的事不用我说,她是相信人定胜天的,对你再不好,终归把你当作门人,不曾有过害你的心思。你如何改邪归正的我也清楚,本就有错在先,受许飞娘罚,吃不住痛用预先藏好的弥尘幡逃走,打那以后再没和许飞娘碰过面,可算背叛师门?紫玲姐妹是她命中的克星,你与紫玲姐妹成婚,可对得起许飞娘?”司徒平望向天空,冰天雪地,冷意几乎浸入他的骨髓,心中无甚纠结,冲吕松深深一礼。“师叔,我与五台派作对,有万千理由,没道理和我师父万妙仙姑为敌。”“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吕松虽是笑着,眼神却已冷下,他到此世,首要事长生不死,其次要让峨眉派成为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先前南姑拿性命要挟齐灵云将其收归门下,好比路上碰见个有钱人,让人家给钱,不给就把自个撞死?比喻虽不恰当,道理是一样的,虽南姑事出有因,也太过惹人不喜。现在说司徒平祖上和正道有旧,他自己也受了岳琴滨、许飞娘活命养育之恩,一旦改邪归正,和五台派门下作对还能说立场不同,与许飞娘为敌,何其不忠不孝也。这两件事都是吕松所不能接受的,势必要横插一脚,既为了保住寒萼和他的名声,也为峨眉清誉。司徒平已被吕松说动,再三表示不会同其父亲一样薄情寡义。两人回了玄冰谷,见一干剑侠连同邓八姑在内都是满眼好奇,只有紫玲姐妹面带火气,情知吕松和寒萼的事又被提起。司徒平把父亲的往事,他如何拜入许飞娘门下,与众人说了一遍,末了才与紫玲说道:“前辈剑仙也曾讲过,你和寒萼是我师父万妙仙姑命里克星,我有弃暗投明打算,却没有同万妙仙姑为敌的道理,前几日成亲一事便当儿戏,即便玄真子大仙怪我,我舍了性命不要,也不能与曾经师父作对,成不忠不孝之人。”紫玲可怜司徒平经历,也知道司徒平说的在理,她无法反驳,伤心自己平白无故,接二连三遇见难事,正不知如何是好间。一道金光落下,现出怪叫花穷神,不由分说便把南姑等四个孩子拢在一处,吩咐道:“李英琼、申若兰,你二人乘神雕先回峨眉凝碧崖。”李、申也想去青螺山一决胜负,显显手里本事,不敢违了怪叫花,闷闷不乐的乘神雕回返峨眉。等他们走后,众人眼前微亮,好似有光闪过。就看怪叫花继续安排的话到了嘴边没说,转而嘻嘻一笑道:“魔崽子来卖弄了,你们先聊着,我上去和他开个玩笑!”将身一扭,连带着南姑等人俱不见了。 第8章 费心机 主持青螺事 众剑侠只当怪叫花去去便回,看吕松就地盘腿打坐还觉得不应该,及至等到夜深不见怪叫花回转,才熄了等待的心思。邓八姑知道怪叫花名声,希望其能为她度厄归真,怎知话都没来得及搭上一句留不见了人,此时还想问吕松,却见其闭目打坐,一眼望到寒萼在生闷气,说道:“寒萼道友,我久闻穷神前辈大名,知其道法通玄,还想求他与我解难。不意穷神前辈来去匆匆,竟当面错过。想来吕师叔是他义兄弟,也能前知后明,能否请你代为问询一句?”吕松虽在打坐,没有全神贯注,闻言睁开了眼,先见了寒萼为难眼神,冲其一笑,也想在众人面前显显本事,说道:“待破了青螺以后,我兄长会得玉匣天书,其内有宝可以为你复原身体,时机一到,自有玉清主持。”吕松口里玉清,便是神尼优昙的弟子玉清大师,更是邓八姑的至交好友,在场人等都有耳闻。其中吴文琪也和玉清大师有过交情,闻言笑道:“八姑,玉清大师早有救你的心思,岂会没有打算?今次破青螺由穷神前辈主持,便是与你立功机会,将来不至于凭白受人恩惠。”吕松循声看去,见吴文琪满面英气,眼睛似笑非笑,好比蕊宫仙子,天然便有几分出尘气质,心中顿起亲近之意,笑道:“后日破青螺时,还需你一番苦功从旁协助呢。看你如此机灵,倒省了我操心。”吕松只是调笑话语,忘了男女有别,言语不当会教人误会。也亏得吴文琪落落大方,并不觉得有何不对处,反而向吕松拱手称谢。莫看在场一众剑侠都有本领在身,不是凡人。单论年龄,只有吕松、邓八姑、紫玲姐妹、齐灵云和吴文琪满了二十。其余人年岁不一,还只是孩子。寒萼看吕松和吴文琪说话,心里莫名起了两分酸意,拿胳膊肘撞了撞吕松,看其望过来也不说话。吕松早先亲身体验过一次九真上书双修妙用,借神功奥妙,与寒萼已能心意相通,晓得其有些不高兴了,也就不再说话,寻思着后日是去破青螺,还是留在这玄冰谷谋夺雪魂珠?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心知肚明,有关于雪魂珠,邓八姑并非毫无保留,待到后日就要趁机将元神和雪魂珠融为一体,届时他再想得到雪魂珠,非杀了邓八姑不可。一念至此,吕松犯起难来,又不敢主动提及雪魂珠,借来无用还好说,要能压制他元阳暴动,邓八姑不肯给,他也不好抢。要命的是把需求说出,将来雪魂珠有失,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吕松正在两难之间,猛地想到不必搅乱怪叫花原先安排,只需顺势而为,也可得到雪魂珠。还亏了邓八姑请寒萼问他如何复原身体,令他借纯阳道果预知其中细节,晓得怪叫花在这件事上其实是吃亏了,念头一转,做下静观事态发展的决定,只等后日破青螺时施为。众人闲聊几句,久等怪叫花不到,纷纷打坐用功,一夜无话,到次日中午,来了邓八姑的好友刘泉。邓八姑昨日提起过刘泉,说他被怪叫花引到青螺山附近,两日来到处搜寻怪叫花踪迹,想要拜入其门下。这会儿刘泉来了,先向吕松行了个弟子礼,之后才和邓八姑说话,众人便知他如愿以偿,拜入了怪叫花门下,都向他道贺。吕松还等着刘泉说出怪叫花安排,不想刘泉冲他又是一礼,说道:“师叔,昨夜我遇见师父,当场被他收入门下。彼时他还带了四个孩子,取一张缩地符与我,教我将人送去峨眉凝碧崖,办完事后便来此地,听师叔安排。”“兄长对你没有别的交代?”“没有。”吕松微微一怔,半晌苦笑摇头,暗暗想到怪叫花真会省事,也怪他卖弄前知之能,让怪叫花忽略修为,将他当作了同辈神仙,交托重任。念头闪过,吕松环顾一圈,先对金蝉说道:“明日寅末卯初,赵心源按江湖上规矩,单人持帖去青螺拜山,你可借用紫玲的弥尘幡,装作心源道童,另有几个剑术稍差之人一起,齐齐护持心源,到危难时万不可迟疑,即时用弥尘幡遁走。”金蝉看了灵云一眼,见其没有意见,答应下来。吕松略有些迟疑,继续说道:“司徒平不好与万妙仙姑碰面,只能在此暂避,正好保护邓八姑。届时青螺山交手时节,内里有毒龙尊者约请到的帮手五鬼天王尚和阳另有心思,见势不妙必先逃遁,来夺邓八姑的雪魂珠。是以除开司徒平以外,还得留下一位道友在此保护邓八姑。”弥尘幡攻防一体,飞遁迅疾,紫玲最为倚它不过,失却弥尘幡,遇事难以及时赶至,怀疑吕松用心,闻言立时说道:“我留下吧。”吕松深深看了一眼紫玲,又道:“除开留守的两人外,其他人都要在卯末辰初赶到青螺山助阵,那时谷口魔阵肯定被我兄长破去,毒龙尊者和万妙仙姑都会出面,我等要拖延他们到正午时分,再用你的弥尘幡回到这玄冰谷助邓八姑赶走尚和阳,你如何能够不去?”紫玲会错了意,以为吕松真要将她调走,好趁机害死司徒平,犹豫着不肯答应。吕松见状气笑了,说道:“早先和邓八姑为难的那人名作师文恭,是云南孔雀河畔藏灵子的门人,被你用白眉针伤到,回去青螺山后又遇奸人,下场极为凄惨。藏灵子将来必要找你姐妹报仇,连我兄长也无话可说,没道理与他为难。你结下因果还在其次,连累寒萼陪你一同遭遇劫难,还来疑我用心?你要留在这玄冰谷,我们抵住毒龙尊者以后遁走的不及时,出现死伤,岂非也是受你拖累?”紫玲忙向邓八姑问询师文恭的来历,一番交谈下来,晓得吕松所言不差,心中顿时升起几分自责。吕松哼了声,说道:“青螺山一战,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办完事后速速返回峨眉凝碧崖。”众人还待问询,却看吕松又开始打坐。没奈何自己商议,让金蝉跟着刘泉先去清远寺与赵心源会合,约定文琪留下来和司徒平一起保护邓八姑。 第9章 入青螺 怒斥齐金蝉 玄冰谷里一众剑侠都归剑侠一流,不比清远寺那边凡人许多,只有铁蓑道人、黄玄极学得剑术。怪叫花将两拨人马分别安排,除开方便行事以外,未必没有怕其待在一处会起意见的烦忧。再说青螺山里一干魔头,以毒龙尊者为首,约请有五鬼天王尚和阳、万妙仙姑许飞娘作为帮手。清远寺中两个蛮僧,是青螺山原来主人,后来被八魔鸠占鹊巢才到清远寺落脚,心中存有不甘,早想着夺回基业,暗地里用“天魔解体大法”,也打算在端午这天发难。说这些不为别的,怪叫花到青螺以前,曾在路上遇见一个求道的人名作俞允中,为其坚持动容,约定俞允中若能到青螺山盗得六魔主厉吼的首级,便将其收作弟子。俞允中来到青螺后,阴差阳错成了清远寺两个蛮僧运转天魔解体大法的阵眼,早晚受魔鬼侵扰,应在明日建功。吕松眼里心里只有雪魂珠,其次便对俞允中感兴趣,想到怪叫花来此一路上收了不少弟子,除俞允中外,还一位魏青也要在明日出现。想去凑热闹显本事,又有点不好意思。怪叫花是他义兄,对青螺山大众一口一个魔崽子叫着,他跑去掺和,败了丢人,胜了也不长脸。这时候吕松才察觉到正道的不便,许多事情即便无错,囿于名声不好去做,一时间意兴阑珊起来。夜尽天明,玄冰谷里众剑侠摩拳擦掌,准备到青螺山大杀一通时,司徒平忽的到吕松面前请求道:“师叔,我想去青螺山。”“你不能去。”吕松微微一愣,旋即冷声说了句,看紫玲望过来,察觉到自个态度不好,又道:“正邪虽然有别,理念之争,规矩还是大差不差。说一千道一万,你背叛万妙仙姑在前,同她碰面,她要清理门户将你杀死,旁人都没理由助你。”紫玲眸光闪了闪,才知道错怪了吕松,暗道吕松也非像她想的那般不堪。寒萼站在吕松身边,见司徒平走到近前,浑身都不自在,自从和紫玲等人会合,从前多么活泼的一人,沉默这般久,早想把青螺山事解决。拉了拉吕松衣袖,低声道:“我们就在这里干等吗?”吕松看看天色,隐隐约听青螺山方向响起飞剑轰鸣,心中按耐不住,吩咐众人做好准备,先一步架起剑光到青螺山,正好望见齐金蝉和几个剑侠起在半空。却说金蝉按照吕松吩咐,早早和赵心源拜山,性情火热,不将旁门看作同道,在青螺山中一人独斗八魔,遇见了五鬼天王才不舍遁走,险坏了事。这会儿来到生门,齐金蝉见山坡上坐着一个貌美道姑,两旁许多蛮道蛮僧,晓得是许飞娘等人,与刘泉等几个朋友落下去碰面。许飞娘起身迎上,一眼看见金蝉,笑道:“你这小孩子不懂事,有多大本领,也陪这些无名之辈来此胡闹?此地有毒龙尊者和五鬼天王设下魔阵,一旦发动地火水风,你性命顷刻便休!我看在你母亲份上不与你为难,你速速回去闭门学道,莫要等到身死时节来说后悔。”金蝉看许飞娘不动手,乐得与她拖延时间,觉得许飞娘适才话语以他长辈自居,心下先起几分怒意,跟着笑道:“你个不知羞的道婆!我在九华听人提起,你总同我母亲与餐霞师叔说,混元贼道死后,你看破尘缘,决心潜修避世。岂知你贼心不死,从前三番五次暗地里邀人与我峨眉作对,今次还敢亲身出面为难?我母亲说你劫数难逃,将来三次峨眉斗剑,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小爷今日念在你与我母亲认识的份上,许你先行逃窜!”许飞娘其实好心,怜惜齐金蝉仙骨出众,怕其在此遭劫才先搭话而非动手,只是当下立场不同,故而话语里带有一半讥讽。此时遭遇辱骂,手下意识握成拳头。一道剑光闪过,吕松出现在金蝉身边,将他说过话语听了个全,大为光火,骂道:“万妙仙姑再是不好,论资排辈,你也得管她叫一声‘师叔’,如何就敢出口无状?连混元祖师你也敢侮辱,不知天高地厚,去了你鸳鸯霹雳剑,你算个狗蛋!”莫说金蝉,便是许飞娘都是面色一变,顾不得生气,忙道:“尊驾留名?”不等吕松回答,金蝉早气得脖子脸通红,大叫道:“吕松,你来为她说话又岂是好的?你难道也是五台派麾下?”吕松深吸一口气,又无奈又失望道:“似你这般无礼,给峨眉丢脸而不自知,最是讨人嫌弃。”许飞娘闻言大觉快乐,笑道:“你们和青螺结仇,本与我无干。不该勾引我的孽徒司徒平背教叛师,我来此专为清理门户。齐金蝉,你不要侮慢尊长,换个主事人过来说话。”“不知羞的泼贼!你配做谁尊长?”金蝉冷笑一声,把手一扬,抢先放出鸳鸯霹雳剑。许飞娘不敢怠慢,屈指发出一道青光将金蝉运使剑光打得半空里一跌,立时分出高下。随即三道剑光纠结一处,成个僵持不下的情形。这是万妙仙姑顾忌身份,不想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留情的缘故。甫一交手,许飞娘所在山坡便有一僧一道飞出助拳,吕松这边不用招呼,也有刘泉、黄玄极出战。吕松负手立在半空,晓得金蝉待会儿还要骂人,自身不好动手,有心让许飞娘教训金蝉,看旁边铁蓑道人欲要上前,忙道:“铁蓑道友且慢动手。”铁蓑道人不知何故,就看前方山坡又飞下三个僧人,人还在半空,话语声已然传来。“峨眉孽障休要放肆,白象山金光寺三位罗汉来也!”铁蓑道人虽不认得吕松,却也知道是自己人,绝不至于袖手旁观金蝉有失。见白象山来人,忙领着赵心源、陶钧、赵光斗上前迎敌。吕松不管别人,看金蝉面上渐渐泛起异样潮红,才将太乙五烟罗祭起,用五彩烟霞裹住金蝉,瞬间将其救回。许飞娘见了太乙五烟罗,认出来是她师兄混元祖师遗珍,有片刻失神,喃喃道:“师兄……”金蝉看准时机又将飞剑放起,两道剑光直取许飞娘。 第10章 联剑光 初战告捷报 眼看许飞娘还在恍神,就要被金蝉用飞剑绞作几截。一团红云凭空降下,现出一个大鼻阔口的红脸童子,脖子上挂着两串纸钱同一串骷髅骨念珠,将手里魔火金幢舞动,厉声道:“小畜生,休得暗箭伤人!”立时便有一团红云彩雾从他手中法宝飞出,后发先至,与金蝉放出紫红剑光中的红光对上,将其光焰削去一些。金蝉飞剑有损,心痛的几欲吐血,忙把剑光召回。有这一场变故,许飞娘惊得额头冒出冷汗,再看向齐金蝉,眼里怒火几乎喷出。不等许飞娘有所动作,尚和阳早飞到山坡上把大旗拔出舞动,顿时烟雷四起,现出阴风鬼火,除他以外的蛮道蛮僧身形全部隐去。却说青螺山里魔阵本由师文恭主持,师文恭贪念作祟先往玄冰谷,重伤后才到青螺山,遇见被西方野魔逃亡途中误打误撞救出的绿袍老祖。彼时西方野魔和绿袍老祖都是残废,生割了师文恭肉身用来疗伤,不敢再和山中众人碰面,双双远走高飞。毒龙尊者得知后没有法子,只得请尚和阳主持魔阵。早先死门处魔阵被怪叫花先一步破去,尚和阳生怕有失,又将自身法宝白骨锁心锤交给同党乐三官去守死门,匆匆赶来万妙仙姑这边。这时候吕松看到尚和阳发动魔阵,将太乙五烟罗祭起,于周身现出五彩烟霞,招呼道:“不要胡乱走动,齐到我身边来!”铁蓑道人、刘泉等人有将敌手斩杀的,有还未建功的,听了话都到吕松身边。金蝉也把弥尘幡展开,将诸位道友护住,他一双眼睛曾被芝仙舐洗,能够明察秋毫彻视九幽,见到尚和阳身边众多蛮道蛮僧放起飞剑、飞刀,竟奔赵心源那几个凡夫俗子杀去,心下大吃一惊。忽的从天而降百十丈金光,照在烟雾雷火上头,霎时响起一连串爆响,烟消云散,魔火一扫而空。吕松见来了齐灵云、紫玲姐妹等五位女剑侠,晓得先前金光是朱文祭起天遁镜,忙去看尚和阳,就见许飞娘冲着后者交代几句,抬手发出五道青光。他心下一急,要动用雌雄宝剑时,略有些迟疑,喊道:“许仙姑,我等峨眉门下新进弟子俱来了,哪里有你家孽徒司徒平?仙姑退去吧。”许飞娘发出剑光虽然厉害,不能将太乙五烟罗破去,正恼怒自家教宗宝物被敌人应用,闻言分心一看,见自己这边道友,与先来的齐金蝉等人,后到的五个女孩杀到一处,到处都是剑光魔火。又见吕松用太乙五烟罗、一个秀气女孩用一面镜子防护,情知对面是怕魔阵发动,有所准备的缘故。她以为中了吕松缓兵之计失去先机,愈发愤怒,大叫道:“退!退!退!我还能退去哪里?”倏地眼前青光大作,吕松不敢怠慢,急架起雌雄宝剑,就觉被一座大山砸中,两臂立时失去知觉,急速往后退却,忽的鼻中嗅到一股芳香,待回过神时,才知是秦家姐妹将他救下。许飞娘看秦家姐妹剑光来路与峨眉不同,怀疑是引走司徒平的两个阴人,抽空问了姓名,肯定心中猜测以后,破口大骂道:“贱婢好不识羞!勾引司徒平奸淫叛教,还敢在仙姑面前猖狂。今日定叫你这两个贱婢死无葬身之地!”有这一会儿工夫,四下里正邪二次交锋,青螺山这边败象显现。尚和阳立在高处口诵魔咒,脚下风雷之声阵阵,隐隐约现出地火水风乱世景象,顷刻间魔阵就要发动。吕松趁机调动紫府法力将两臂伤势治好,听了许飞娘话,大怒道:“你骂秦紫玲我不管,如何捎带着连寒萼也给骂了?”运起千变万化纯阳气,从口里喷出三昧火来。他身边寒萼、紫玲都觉热浪扑面,连退出十来丈远,相视一眼,紫玲看到寒萼面上得意藏之不住,冷哼了一声,嘱咐道:“此地人多眼杂,你不要用母亲的金丹对敌,以防有失。”寒萼“嗯”了声,看吕松口吐三昧火,将许飞娘淹没在烈焰当中,火里青光闪烁,现出十八颗银星,夹杂有一团烟火,为防吕松有失,转瞬间将紫玲交代忘了,把宝相夫人炼的一颗金丹祭出。吕松与许飞娘交手时节,雌雄二剑提在手上没收,吐出三昧火后,便既遁隐身形飞入光焰。是以许飞娘发出银星没能打中吕松,反被寒萼放起金丹抵住。这时节怪叫花也在暗处观望,见时候差不多了,本想捎带手收了许飞娘祭起银星,让紫玲用弥尘幡带着众剑侠退去玄冰谷,不想吕松和许飞娘交起手,为防误伤,他不好动作,暗暗可惜少得一样法宝,在空中现出身形,大叫道:“不要恋战,按吕松吩咐行事!”怪叫花声如雷震,将众剑侠惊醒,随即隐身不见。吕松在光焰里现出身形,望许飞娘顶门一剑劈下,不料旁边魔火红云先到,晓得尚和阳腾出手来,不敢犯险,忙乘剑光回转,拉了寒萼、紫玲去到朱文身边。朱文早将天遁镜拿在手上,看左右道友齐了,便祭宝镜,发出百十丈金光,抵住尚和阳二次祭起的魔火金幢。许飞娘粉面含煞,四下里看去,见一干朋党死伤惨重,恨得眼底泛红,领着剩下朋友去到各自方位用功,助尚和阳发动魔阵。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难以理清交战双方各自行动细节,只能化繁为简,说一说主要人物行事。却道尚和阳来到,先用魔火金幢救了恍神中的许飞娘,随即去舞大旗发动魔阵,其实也就几息功夫,看怪叫花出现,他怕许飞娘杀红了眼,二次祭出魔火金幢,与头次一般无二,也被朱文用天遁镜抵住。一会儿工夫,青螺山大众死去不少人马,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地面涌起烈焰洪水,半空中火光艳艳,伴随有狂风呼号,好比烈火烹油。主峰上毒龙尊者号令一声,各门上蛮僧蛮道便将手里小幡一展,将尊者赐下的软红砂祭起,风雷水火之声越来越急,数十团绿火黄尘红雾飞起半空,向中心簇拥,往吕松等头上罩将下来。朱文忙用天遁镜照去头顶,紫玲从金蝉手里接过弥尘幡护住周边,众剑侠躲在一幢彩云当中,刚刚升起半空,又是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 第11章 展神通 变化天仙术 魔阵发动,好一场乱象显现,天阿倒灌,地涌黄泉,半空一个大霹雳,将弥尘幡化作彩云打得接连跌了几跌。彩云当中吕松等人东倒西歪站立不稳,看不见外面光景,初时还觉慌乱,及至许久没有损害到来,才放下心。众剑侠怕宝剑与法体受了魔阵污染,躲在弥尘幡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捱到正午时分便算完功。其中紫玲所有的白眉针乃是天狐宝相夫人眉毛炼就,不惧邪污,百忙中祭起,将外头蛮僧蛮道肆意屠杀。主峰上毒龙尊者、五鬼天王、万妙仙姑看了,都把剑光放起庇护道友,见弥尘幡化作彩云在魔阵上面滚来滚去,忧烦魔阵建功不能,也无甚解决法子。就这般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两个时辰不到。五鬼天王尚和阳担心吕松等人往没有魔阵防护的死门走了,联想到被他分派去守死门的乐三官,首先着慌,对毒龙尊者、万妙仙姑说道:“死门上阵势已开,唯恐敌人从那逃遁,我去查看一番再作区处。”不等他走,魔阵中一声剑鸣长啸,金光射穿斗牛,现出吕松来。原来金蝉看紫玲用白眉针连杀数位妖人,又见外头几个大魔头奈何不得弥尘幡,以为魔教惯用的“地火水风”不过尔尔,起了轻视之心,要出去与许飞娘等人见个高下。吕松厌他目中无人,换个人估计就不闻不问了,叵耐金蝉父母是峨眉掌教,害死金蝉一次,人家就能救回一次,平白树了敌人。还不如照看着些金蝉,左右费不了多大工夫,闻言立时呵斥道:“许飞娘一个你尚且抵敌不过,何况还有两个不弱于她的大魔头?你要寻死我不管,别拖累了旁人!”若是旁的人规劝两句,金蝉兴许还能听进去,一见吕松又来言语贬低于他,起了逆反心思,将鸳鸯霹雳剑取出,不防手上立时一空,宝剑竟被吕松劈手夺去,顿感无地自容。吕松将鸳鸯霹雳剑递给灵云,笑道:“加上前边不听劝告,连累赵心源和刘泉险遭了五鬼天王毒手。金蝉贤弟已是第二次不听号令了,灵云妹子,这便是峨眉教规吗?”金蝉顺势看向灵云,见后者脸色难看,气道:“吕松,你欺人太甚!”举手去推吕松。吕松本想避开,忽的想到跟这一群小辈待着,纵有功劳也小,再加上时间业已差不多了,外头清远寺天魔解体大法即将发动,该他在此一战成名,遂任由金蝉将他推出,笑道:“我是你长辈,说你两句都不行吗?”众剑侠当他们打闹,也不去管,不料吕松被金蝉推了一把,身上现出五彩烟霞,竟脱离了弥尘幡笼罩范围,尽皆失色。紫玲还想收去弥尘幡,不及动作,先看金光影里现出怪叫花来冲她们挥了挥手,一咬牙,按先前安排,用弥尘幡回了玄冰谷。是以尚和阳要借故离开时,紫玲等人先走一步,同时吕松仗剑飞出,用天遁剑法于半空化作光华。毒龙尊者见状大叫道:“尚道友、许道友,不要放跑了他!”尚和阳这时业已离谷口不远,没见着乐三官身影,晓得担忧成真,乐三官定是拿着他锁心锤跑了。哪里会理毒龙尊者,权衡利弊,想到雪魂珠是五鬼锁心锤的克星,架起一团红云往玄冰谷去了。吕松晓得尚和阳要去玄冰谷夺取雪魂珠,会被邓八姑用计拖延,紧接着紫玲等人赶回前后夹击,尚和阳讨不得好,一切尽在算中,管也不管,乘一道剑光杀向群魔。毒龙尊者见敌人全走了,单留下一个年轻道人,自家这边死伤无数,当即运起真气,喷出一口精血。百十丈软红砂便如火山爆发一般,轰轰烈烈一片火海升腾,朝着吕松席卷而去。旁边万妙仙姑留有几分理智,恨吕松用她师兄的太乙五烟罗,心中虽有退让之意,到底咽不下气,将剑光放出。说来话长,实则吕松甫一离开弥尘幡,便将雌雄二剑展开,立身火海当中,剑光化作光华笼罩身躯,眉心处隐约现出一点火焰印记,双眼看向哪里,哪里魔火阴风即时为之一空。三位剑仙交手不到半个回合,谷口外一座火山升在半空,烈焰狂飙,乘着千百丈洪水飞奔而来。这火山便是前文提起过的天魔解体大法发作情形,本由俞允中主持。中途怪叫花用功,将逃走的乐三官捉了用来替代俞允中。是以火山上乐三官手持小幡念动真诀,望魔阵撞来,电光火石之间,让毒龙尊者战意全无。看官,这是怪叫花穷神多方准备,定下万全之策,分派任务下去,应在这天一齐行动,道友间不知彼此行事,都按时辰用功,环环相扣,一举剿灭青螺。怪叫花以为吕松同他一样前知后明,又有前边帮助吕松调和寒萼一事的人情,以为吕松也会按计施为,绝不至于意气用事。吕松能够前知不假,不像怪叫花那样暗中指挥,能够纵观全局,此时用起飞剑向前斩去,将许飞娘一剑劈出数十丈远,见其就地架起遁光便走,不及思索,又向毒龙尊者劈去一剑,从后者眼中倒影看到谷口地裂天崩,一座火山乘着洪水冲来,才记起魔阵被破,是怪叫花借力打力用了清远寺天魔解体大法的缘故,连忙放出太乙五烟罗护住身体。霎时间山塌地陷,四下里蛮僧蛮道非死即伤,震起残肢断体与树木砂石,在满空火焰中乱飞乱舞。毒龙尊者还待施展本事,忽然一道青光从空落下,光影中一个长身道童高声喝道:“毒龙业障,还我师兄师文恭的命来!”话毕,扬手放出殷赤如血的一道光华,将毒龙尊者卷去了。吕松晓得毒龙尊者是被藏灵子门下熊血儿捉走,情知此地事了,收了太乙五烟罗现出身来,果不其然,除许飞娘等几个有本领的逃走,余者都遭丧身之祸。接连两道金光从天而降,来了怪叫花穷神与神尼优昙。吕松看向青螺魔宫,料到能否谋得雪魂珠关键在这善后事宜,抢在优昙面前说道:“我为大哥驱除魔火。”用九真上书中记载秘法,扬手洒出金光如雨坠落,将遍地魔火熄灭,不忘将尚未损毁的异教法宝收起。看得处处枯木逢春,老树发起新芽,优昙面上笑容勉强起来。 第12章 穷神立教 雪山飞狐 神尼优昙赶至青螺山,本是要为怪叫花扫尾卖个人情,不想吕松先行一步,左右看去,拿手一指清远寺用来施展天魔解体大法的小山,笑道:“道友开辟仙府,这座小峰留在这里殊为减色,待贫尼仍旧送它回去……”不等优昙把话说完,吕松知她心意,半点人情不让她沾,先一步放出雌雄双剑,将那小山轰作齑粉。这时候优昙才察觉到吕松针对于她,好生奇怪,及至看到吕松剑光,十分困惑道:“纯阳真人辟有七座洞天,后人只发现六座,还一处函虚洞天不知踪迹。这位道友剑光来路至刚至阳,浑无一点阴柔迹象,吕祖真传无疑,莫非来自函虚洞天?”吕松飞剑得自纯阳道果,不好明言,信口胡诌道:“道友有所不知,我这雌雄二剑来历非凡。信马由缰任猖狂,蓝红宝光雾茫茫。莫道紫郢青索强,遇见雌雄定仓皇。非是得自函虚洞天,乃吕祖梦中传授于我。”怪叫花险没忍住笑出声来,为防吕松乱讲话,忙插口道:“有劳大师施展佛法相助,恩情铭记在心,我还得回转青螺魔宫去寻两位新收门人,就不叨扰大师了。”优昙轻叹一声,双手合什道:“玄冰谷还有贫尼弟子的一个好友遭难,峨眉日后也有几个后辈遇见不好,全仗道友法宝解救。还望道友慈悲,贫尼就不打扰道友了。请!”将足一顿破空飞去。等优昙走后,怪叫花看向吕松,没好气道:“她虽然别有用心,终归一番好意,何况她有求于我,我日后也得寻她帮忙。你呀你,一点不懂人情世故。”吕松为雪魂珠,巴不得怪叫花一点人情不欠,闻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笑笑也不吭声,随怪叫花一同飞去青螺魔宫。早先几次提及怪叫花新收弟子,俞允中和魏青,这两人虽未闯入青螺山。其实立功最大,一个主导天魔解体大法,一个在谷口等候。魔阵被天魔解体大法破去,俞、魏二人立时奔往魔宫,由魏青为怪叫花夺得玉匣天书,后成雪山派根基,功劳何其大也。其中还有一桩故事,师文恭一死,其师父藏灵子便知,带了门人熊血儿赶到青螺山,先怪叫花一步见到玉匣天书,缘何未行抢夺,根由便在魏青的祖母赛飞琼熊曼娘身上。长话短说,这熊曼娘当年入世历劫,在鼎湖峰遇见藏灵子,彼时先行误斩龟蛇,剑光上染了天地交泰之气,后又误打误撞闯入藏灵子闭关所在。藏灵子因是元神出窍的缘故,也没躲过一劫。与曼娘行了夫妻之好,成就一段孽缘。同吕松和寒萼事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所不同的是吕松选择面对,而藏灵子与了曼娘一颗坐忘丹,将其记忆洗却。借道果前知之能,吕松脑海里闪过魏青与藏灵子关系所在,不知不觉陪怪叫花进了青螺魔宫,见怪叫花从魏青手里拿过玉匣用法揭开,得了天书副卷、九天元阳尺并六粒聚魄炼形丹,为其高兴,笑道:“大哥得此天书,异日金仙可期了!”怪叫花闻言十分感慨,望向吕松及两个门人,道:“我因峨眉收徒选择甚苛,根行稍差一点便不肯收录,我看不下去,特取青螺作根基,专一收峨眉不要的有志之士,修来与他们看看。此处既在万里雪山当中,也不做旁的选择,我创立教宗,便称作‘雪山派’。”言还未了,两道光华穿进大殿,现出齐灵云、周轻云来。怪叫花也有前知之能,前面看吕松消除魔火,不让优昙与他做人情,心中便觉奇怪,也算到齐、周会来讨要聚魄炼形丹和九天元阳尺,猜吕松用意在此,并不出声。吕松看了怪叫花一眼,才道:“你们至此用意我也明白,定是来要我兄长新得的九天元阳尺和聚魄炼形丹去救邓八姑了。”灵云躬身下拜道:“不瞒师叔,仙丹只求两粒,九天元阳尺岂敢贪图?不过借去一用罢了。此尺不但能救邓八姑,如今峨眉有人遭难,也非此宝营救不可,还要多借些时候呢。”“我兄长多年心血算计,今日打破青螺,才得仙丹法宝多久,就要被你们借去?”吕松摇摇头笑一声,存心卖弄,又道:“优昙大师吩咐你们借宝,其实存有算计。我大哥将来还有用你们的时候,不得不以此换来人情,只是仙丹只有六颗,用一颗少一颗。九天元阳尺相借尔等,虽有归期,算下时间与赐予无异。我大哥学得天书,不用身外宝物,我尚未成道,如何能够愿意?”灵云闻言,忙与轻云一同表明诚心,约定日后怪叫花但有需要,必定鼎力相助绝不妄言。久不听吕松回话,灵云拿眼一看,见着吕松面无表情,怪叫花在那神游天外,剩下俞允中和魏青侍立一旁,后知后觉道:“弟子愚钝,还请吕师叔明示。”吕松笑了声,实说道:“邓八姑虽与雪魂珠有缘,小儿持金守之不住。她要脱却五难三劫,尚需许多年月,若要借此九天元阳尺应用,得将雪魂珠借我驱使,一果一报两不相欠,方才算得正道。”灵云不知吕松要去雪魂珠何用,心下稍一转念,便道:“雪魂珠今归于八姑,我不能代她答应。再者雪魂珠事关邪正两道兴衰存亡,日后还有许多用处,吕师叔借去无妨,免不得失却清修。”吕松摆摆手道:“寒萼必要同你等回返峨眉凝碧崖,我岂能弃她不顾?既然结成姻眷,总不至于分居两地。”怪叫花与吕松结拜,本就是看吕松真气至刚至阳,实打实的玄门上乘,稍嫌过犹不及,有就近看顾的心思。再者吕松与寒萼露水夫妻,换了旁人极大概率设法了结因果。吕松却能无视双修艰苦同寒萼成亲,不惜与峨眉作对,对了怪叫花脾胃。这会儿见吕松提出条件,不等灵云答应,怪叫花抢白道:“此尺乃广成子修道炼魔之宝,天书上卷有用它的九字真符,如无此符,纵得此宝不能用,我现下将真符传授给吕松。救人如救火,你们先回玄冰谷,之后如何调和,就与我无关了。” 第13章 诸事了结 回返峨眉 灵云和轻云相视一眼,晓得雪魂珠换九天元阳尺一事再无商量,只得答应下来。吕松情知今次一别,再见怪叫花就是数月以后了,虽只短短相处几日,也被怪叫花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动,业已将其当作大哥,临别之际深深一礼,道:“大哥,小弟去了峨眉派,只当得一个客卿。寻根问底,还是雪山派的副教主,大哥往后若有指派,尽管飞剑传书至凝碧崖,小弟无一不应。”怪叫花气笑了,没好气道:“这青螺山一片狼藉,连座完好的宫殿都寻不着!我还不知去哪里当教主呢,你倒挑起了官位,快走快走,不要惹我来火,用飞剑送你。”吕松抿嘴一笑,接了九天元阳尺、两粒聚魄炼形丹、记载有元阳尺用法的符箓,把剑光放起,领了灵云、轻云一齐去往玄冰谷,剑光迅疾,须臾便到地方。玄冰谷中一干道友,多出来玉清大师,不见了司徒平。玉清大师误将吕松当作小辈,直白道:“道友,速将九天元阳尺用法告知于我,我好为八姑解难。”吕松眉毛一挑,苦笑道:“你尽管施为,我自会配合。”“灵云,这是何故?”玉清大师面上泛起几分不喜,真将吕松当作晚辈,殊不知前一刻优昙还被吕松暗戳戳欺负,怄了气不得发作。这便是吕松谋取雪魂珠,冥冥中牵动因果,扯出是非来的缘故。为一颗雪魂珠,累得数十年奔波劳苦,三放三拿,险将正果耽搁,这便是后话了,暂且不提。且说吕松听了玉清大师话,把手里九天元阳尺收起,不等旁人为他解释,立时张开五指。从天而降一道雷电,险将玉清大师击中,亏得紫玲时刻注意,祭起弥尘幡抵住雷电。在场众人心中都生慌乱,独金蝉乐呵呵一笑,三次招惹吕松,将飞剑放出。叵耐吕松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明白自身实力高低,一点儿也不惊慌,将袖袍一甩,挥出如有实质的蓝色狂风。在他面前剑侠尽皆站立不住,祭出剑光仅够防身,还是朱文用出天遁镜,才将狂风消散。有此些许时间,吕松到了邓八姑所在石台,二次取出九天元阳尺,念动真诀,在邓八姑身上连点了三四下,将其体内雪魂珠引出,抄手拿入怀里。再看玉清大师,粉面煞白,空有伏魔雷音钹,反被吕松用出诛邪神雷伤到,再不敢放肆。她自拜师神尼优昙以来,数十年如一日用功修行,深知佛法广大,如今竟不如吕松一记法术光明,失声道:“是贫尼眼拙了,敢问道友师承何处?”吕松这时将两粒聚魄炼形丹放在掌心贴紧八姑涌泉穴,口里念念有词,没空闲与人交谈,是以并未答话。寒萼生怕再有人像金蝉那般冲动,代替吕松,说了一遍吕松是吕祖传人,纯阳后裔的事,末了道:“玉清大师,他现下与穷神前辈结为兄弟,论资排辈,你该叫他师叔才是。”玉清大师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吕松业已收了功,转过身来说道:“玉罗刹,优昙大师虽是正道,未曾署名峨眉,你以前辈之身号令我等也有不妥,莫要逾矩。同为玄门正宗,敬你一声大师,看在神尼优昙份上,不是你轻视我等的理由,再敢妄自尊大,休怪飞剑无情!”玉清大师红了半边须弥山,碍于吕松是怪叫花义兄弟,还真不敢当面反颜,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心道:“穷神前辈虽然顽童心性四处惹祸,其实从不称大,处处结下善缘。无缘无故,吕松竟当场同我破面,哪里与怪叫花投缘?这两人能结为兄弟,真是千古奇闻。”吕松看玉清大师不说话,找了个没趣,冷哼一声道:“玉罗刹,你留在这看守八姑吧,至多三日,她便可行动自如,与从前一般无二了。”“吕师叔,雪魂珠呢?”玉清大师后知后觉,一脸惊疑不定。“与你无干。”吕松看玉清大师不起,一点面子也不给她,走到灵云身前,将九天元阳尺交付,说道:“待回了峨眉以后,我再传你用法。”玉清大师猜出几分因果,也不追问了,去到八姑身边查看。紫玲知道要走,四下里看一圈,问起司徒平和她独角神鹫去向,得了玉清大师回答,才知道司徒平被异人带走教导,不出一月便回峨眉,独角神鹫被神尼优昙另一个弟子齐霞儿骑了去,将来会有机缘炼去横骨,至多一年也可回转。当即便由紫玲展开弥尘幡,单把邓八姑、玉清大师留下,带了其他人,乘一幢彩云直奔峨眉。待到众人走后,玉清大师再不复先前模样,咬牙切齿,眼里怒气遮掩不住。弥尘幡中,吕松心里微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暗地里神念沟通道果,要借雪魂珠奥妙将九真上书元阳暴动的隐患消除,不料突生变故,雪魂珠遇见他体内纯阳之气,好似干草堆里落进火苗,竟成燎原之火。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还说青螺山一战,八魔中大魔主黄骕业已跟着首恶毒龙尊者一起,被藏灵子门下熊血儿拿去孔雀河畔。三魔钱青选、四魔伊红樱、五魔公孙武、七魔仵人龙都在大战期间逃走,下落不明。万妙仙姑也遁去了。五鬼天王尚和阳出青螺山,锁心锤得而复失,落去了怪叫花手里,到玄冰谷抢夺雪魂珠,敌不过众位剑侠,挨了紫玲一记白眉针,狼狈逃走。至此青螺山里妖魔死的死逃的逃,被扫荡一空,又成清净之地。尚和阳等人日后还要兴风作浪,敌对的目标除了峨眉派以外,多出一个吕松来。其中师文恭先被李英琼、申若兰打伤,又被紫玲用白眉针伤到,回青螺山后死在绿袍老祖手里。藏灵子旁人不找,单要寻紫玲、寒萼报仇,不久后便起风波,亦是怪叫花新建立的雪山派出世扬名的时候。暂时抛开这些后患不提,摆在吕松面前的只有一件迫在眉睫的紧要事,雪魂珠克尽天下正阳,他竟弄巧成拙,提前引爆了功法隐患,本还想在峨眉凝碧崖清修,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彩云飘飘,须臾行过千山万水,离得峨眉近了,紫玲放缓遁光,众人都去看凝碧崖风光,先见着李英琼用飞剑与人厮杀。 第14章 分门列班 矛盾初显 话说青螺山大战前两日,李英琼、申若兰奉了怪叫花穷神的令,先行回返峨眉凝碧崖。彼时凝碧崖只有裘芷仙和李英琼的灵兽猩猩袁星看守,三女会合以后,又经白水真人刘泉送来南姑姐弟、于、杨四个孩子,总共七人待在一处,等齐灵云一众剑侠回转。只是两天功夫,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裘芷仙和袁星误打误撞开启飞雷秘径,得了“霜蛟”短剑一口、“玉虎”长剑一对。再者余英男现身飞雷洞托人传信李英琼,李英琼同其情逾姐妹,一番打听,携手申若兰去枣花崖寻找,非但没能寻着余英男,反而同孙凌波、施龙姑撞见动起手来,期间申若兰失却机心,中了施龙姑玄女针。又有杨成志贪图芝仙灵草,伙同虎儿到丹台盗药,引动禁制被困于阵中不得解脱。英琼被丹台变故惊动,赶去查看时,后山飞雷洞也有敌人来犯,两权相害取其轻,提了紫郢剑赶去后山,才发现是孙凌波和施龙姑找上门来。吕松等人来到,恰好见着英琼和人厮杀,先由朱文用天遁镜破去下头无名道姑放出黑雾,再是紫玲祭起弥尘幡,为英琼挡住施龙姑的玄女针。英琼见来了帮手,弄险出剑,斩了孙凌波。无名道姑和施龙姑见机快,架起遁光就走,侥幸留住性命。众人会合一处,不及交谈,英琼忙将申若兰中了玄女针的事情说出,请灵云去救。到了地方,因申若兰臂膀受伤的缘故脱了半边衣裳,男剑侠不好进去,单是一群女侠前往。这一路行来,吕松也用法力暂时压制住元阳暴动,预知前事,晓得杨成志作怪,引动丹台里长眉真人遗留的两仪微尘阵。杨成志与吕松是名义上的师徒,行至峨眉凝碧崖寸功未立,先行偷窃,罪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落在谁的手上。这会儿和金蝉、于建一起在门外等待,隐约听门内哭声响起,吕松心中一动,说道:“南姑,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不多时,寒萼陪着南姑一齐走了出来。南姑两眼肿成红桃,明显哭了许久,低眉垂眼,不敢去看吕松,下意识往寒萼身旁靠去。吕松一见南姑窝囊模样,心下愈发不爽,勉强忍住怒气,说道:“这两日发生事情我已知晓,对错容后将人救出再说。我大哥眼下占了青螺开山立派,你若还认我作师父,先随在我左右修行,自此便为雪山派弟子。倘若你对峨眉派有意,先前安排作废,等灵云道友为你重新规划。”方才南姑在屋内哭求灵云救她兄弟,得了应允,正是感激的时候,再加上吕松早先在玄冰谷打骂她,对她厌恶写在脸上,心下业有打算,一言不发。吕松晓得南姑心意,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看向于建,问了一样的问题。于建见杨成志、虎儿闯祸,怕遭到连累,心中惴惴不安,还在疑惑吕松难道不是峨眉门下?被金蝉踢了一脚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冲吕松行了师徒大礼。吕松脸色这才好看不少,又静等了一会儿,才见灵云等人出来,由英琼说这两日凝碧崖里发生事情。英琼说话的功夫,裘芷仙在一旁抹着眼泪,看上去好不悲伤。吕松见状略有些好奇,问了两句,才知道她们没将申若兰救好,晓得在场都是道学先生,十分看重男女大防,虽想出手帮忙,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开口。旁边寒萼见吕松面露思索,心直口快,说道:“吕师叔,你可是想出法子来了?”“别人叫我师叔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叫?真是讨打。”吕松抬手揉了揉寒萼脑袋,看英琼等人望过来,心下忽的想起一件事。连日来碰见事情,都说他法力纯阳,前些时候佛门的玉清大师也有些自愧不如。一念至此,有了试验心思,将体内纯阳之气分出不少,暗暗揉搓成丸藏在手里,笑道:“玄女针我也有所耳闻,无非是五金之精融合百虫百鸟之毒炼就,可将我这‘青阳丹’一分为二,半颗与申若兰内服,半颗在她伤处滚动拔毒。”峨眉门下一干新进小辈,有个不算优点的优点,对正道里前辈剑仙几乎是没有保留的信任。英琼听了吕松话,匆匆道一声谢,接过丹丸回了房间按法施为,不多时回转,说申若兰伤势好转,看向吕松的眼神十分古怪,几次欲言又止。吕松其实想听听具体经过,奈何不好明里问询,只得一副老神在在模样,说道:“先去丹台救人吧。”众剑侠除开吕松师徒以外,都看向灵云,等候吩咐。灵云见状,便将丹台那里的两仪微尘阵介绍了一遍,不无自夸嫌疑。寒萼长居紫玲谷,并无阅历在身,听了灵云说法阵危险,不惊反喜,一副跃跃欲试模样。灵云注意到寒萼神情,故意点将,等寒萼答应了,问朱文借来天遁镜交付,嘱咐道:“师祖仙法深参造化,恐非旁门法宝所能应付,可将此镜带在身旁,以备防身之用吧。”寒萼面色微变,却也没有表露出来不满,暗暗打定主意要用自家弥尘幡、金丹破了两仪微尘阵,让灵云看看旁门法宝厉害,遂问紫玲要了弥尘幡应用,同灵云一齐进阵。吕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晓得灵云故意说出那番话教人误会,为的是借故挫挫寒萼的锐气。其中也有宣示主权,借两仪微尘阵立威的打算。让从异派转投峨眉的如紫玲姐妹、文琪、轻云等人晓得峨眉法门才是正道,需当分明主次。寒萼此行虽然有惊无险,也免不得在床上休养,行动不能。吕松爱寒萼天真无邪,晓得她平生不喜清静,又好面皮,也不想其丢了脸,暗暗记挂在心。不多时灵云带了杨成志、虎儿、芝仙出来,看寒萼不在,又回丹台,往返了两三次才把昏死的寒萼带出。吕松并不觉得意外,抢步上前将寒萼抱住,运起一口先天纯阳真气为寒萼治伤。少时寒萼苏醒,察觉到在吕松怀里,俏脸为之一红。众剑侠又说了一阵话,便要将杨成志他们带回太元洞安排地方休养。吕松心中一动,说道:“灵云妹子,你打算如何处置杨成志、虎儿他们?” 第15章 清理门户 传法于建 灵云闻言微微一怔,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四个孩子虽是他们救下,却没打算收归峨眉,只因怪叫花把人送到凝碧崖,才默认待在一处。说白了,灵云是将南姑他们当作怪叫花带到峨眉的客人,所以杨成志、虎儿闯祸她才没有深究,怕的就是得罪了怪叫花,打算敷衍过去。此时吕松问起,灵云更觉疑惑,吕松是怪叫花义弟,又是四个孩子名义上的师父,按理来说也该秉着大事化小的想法不置一言,如何主动提及?念头闪过,灵云干笑一声道:“错已铸成,再责罚他们也无用了,毕竟还只是几个孩子,幸喜芝仙和丹台都没损害。”吕松闻言差点气笑了,前面灵云因为寒萼少年意气,不管两仪微尘阵险恶,用来磨砺寒萼。这会儿却做起好人。左右他也不是要找灵云麻烦,看向昏迷中的杨成志,直截了当道:“杨成志本是朱洪的门人,或自愿或被迫也做了不少亏心事,这且不提。当初在玄冰谷我收下他们四个,诸位道友也知是权宜之计,话虽如此,终究同我师徒一场。今杨成志盗仙草、欺芝仙,险将丹台都给毁去,虽未铸成大错,是他没有修为的缘故,其心可诛。他偷东西,便如教人剁我的手,罪在不赦。”灵云听出几分吕松用意,暗道不妙,看到金蝉等人深以为然的表情,求情的话到了口边说不出来,还想逞一逞大师姐的派头,奈何人家吕松比她班辈靠前。吕松笑道:“事情发生在凝碧崖,前因后果明白无误,是杨成志犯了清规,便请诸位与我做个见证。将来遭人问起,不至于做了无头冤案。”话毕抬手一点。锵锵两声剑鸣,吕松身后雌雄双剑应声飞出,蓝红剑光一闪而过。地上杨成志尚在睡梦当中,身子已然断作几截。南姑大喊一声,扑到虎儿身上,声泪俱下道:“吕大仙,您饶了虎儿吧!南姑求您了。”把头磕得山响。旁边于建双腿一软跟着跪在地上,面色霎时变得惨白。他和杨成志一样,原先都是朱洪巢穴里听用的童子,念及吕松先前话语,未必没有顺带着敲打他的意思,怎能不吓得亡魂皆冒。灵云左右看看,才知道吕松下手虽狠,却能让余下三个孩子归心,料来今天杨成志这等事,将来必不至于重现。道:“吕师叔清理门户,灵云本不该多言。只是首恶已诛,其他人就给个改过机会吧,也免得师叔剑下染了恶因。”吕松笑道:“正要跟灵云妹子说,南姑属意峨眉,虎儿想必与她一起。我只将于建带在身边便是了。当初收留她们本就是一时打算,如今还是定下去留为好。”灵云眸光一闪,还未说些什么,便看南姑跪到她面前一个劲的磕头,口称愿意为奴为婢,总之是非留在峨眉不可。她心下升起些不乐意来,冲吕松拱手说道:“还请师叔做主。”吕松笑了声,把手一挥。紧抓着灵云衣袂的南姑双手便如触电一般立时松开,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虎儿一声喊,醒转了过来。英琼看南姑姐弟满面通红,像是体内多出个大火球,猜到吕松又动用了纯阳之气,正想说申若兰的事,先看吕松拿手一指飞雷秘径旁边一座青翠高山。吕松对灵云说:“她们不愿拜入雪山派,你又不能做主将其收归峨眉,索性便罚他们到那座山上为我修建道观,等妙一真人回来,听他安排吧。”灵云乐得无事,答应了下来。当即众剑侠都要去太元洞里看望申若兰,同吕松告别以后便行离开。吕松带了寒萼,连同于建和南姑姐弟,到飞雷秘径旁边高山,用飞剑辟开洞府作为歇脚之处。才将洞府辟开,吕松又用剑光扫过山下竹林松坡,斫断百十来颗树木,吩咐南姑:“你和虎儿将那些木头抬到半山腰上,放在平地便可,一日十二时辰,只允许你姐弟歇息两个时辰。去吧。”南姑不敢违逆,领着虎儿叩别了吕松,下山去干苦力。于建见状心中暗叹,冲吕松拱手下拜道:“师父,弟子到山下搭一芦蓬,为师父看顾仙府。”“先别急着走。”吕松喊住于建,心里连着转过几个念头,不能决定。他修炼的九真上书由纯阳功、混元法、杂谭经三部分组成,依次为功法、秘术、杂闻。前两样拿出来,无一不是造就天仙的玄门正宗仙经,与天书也能一争长短。难处在于纯阳功有元阳暴动的缺陷,混元法包含万千妙法,必须习得纯阳功后才能动用,余下杂谭经中纵有修炼相关,也是一时之选的旁门左道。忽的寒萼说道:“松哥儿,你要是觉得安排于建为难,我倒有个建议。可教他暂时为你奉剑,我传他一部剑气炼身法门,年深月久,将他根骨稍稍提高一星半点也是好的。来日里路过滇西再送他到雪山派不迟,想必那时候穷神前辈也给门下预备好了炼魔防身的飞剑。”“要被大哥听见你这话,准要气得一蹦三尺高。”吕松摇头失笑,将雌雄二剑取出,冲于建说道:“想必你也知道自个仙骨并不出众,否则齐灵云哪里会说什么不能做主将尔等收归门下的话?似南姑那样百般哀求,即便拜入峨眉,名为弟子,实际上与人做个奴仆,岂是好的。今次我妻子寒萼与你一场造化,你不要忘了恩德才是。至多半年便送你去雪山派,我大哥手里有鼎湖天书,你若能学得一二,将来飞升灵空上界也非空谈。”于建满口答应下来,接过雌雄二剑,入手极沉,稍后得了寒萼传授剑气炼身之法,将雌雄剑抱在怀里,运起法门,顿感浑身刺痛,骨肉筋脉都觉肿胀。“这法门初时最见成效,往后便是水磨功夫了,你去吧。”寒萼摆摆手打发了于建,等后者走后,看向吕松,半晌笑道:“南姑姐弟那么好的苗子你不要,反倒收下于建这等中人,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吕松闻言并不回答,拉起寒萼的手走向山洞,边说道:“常听人言,小别胜新婚,当时不觉如何,现如今深以为然。”寒萼听出言下之意,脸红到了脖子根,又羞又急,等回过神来,便看吕松放起太乙五烟罗隔绝内外,索性把心一横,抢先抱住吕松。 第16章 山中日月 平地风波 话分两头,不提吕松和寒萼你侬我侬。说灵云等人回了太元洞后,看申若兰已能下地走动,为其高兴的同时,暗暗惊叹青阳丹妙用非常。紫玲感慨道:“便是穷神前辈赐下仙丹,也不能让申道友好的这般快,纯阳传人就这般强吗?”灵云答道:“从前我在九华,也听父母亲提起过纯阳真人,真人遗留洞天有六处被人发现,便造就六个光明剑仙,无一不成正道翘楚。只是吕师叔那般,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兴许是他太过年轻了些。”“他要是不怪,哪里能和穷神结拜?”英琼哈哈笑了声,拉起申若兰的手,颇有些邀功似的笑道:“姐姐们只顾背后嚼人舌根,也不来恭喜若兰姐姐因祸得福,功行更上一层阁楼。”申若兰白了英琼一言,迎着众女侠惊异目光,苦笑道:“前面琼妹为我拔毒,我虽亲眼目睹,也有臂膀被火烧融之感。仅是半颗丹药,在我手臂上来回滚过三次,玄女针留下九个茶杯大小的针眼消失不见,伤势既时复原。稍后我再将剩余半颗丹药吞服,初时不觉如何,及至丹药下肚,恍若腹中发起大火,透出一身冷汗,体健气盈,法力跟着凝实许多。”过了一会儿,申若兰又道:“我们不好寻吕师叔说话,男女有别,不能亲身赶去称谢,实在不该。”这话一说完,便看向金蝉。金蝉只当没有看见,恰好离文琪挨得近,便道:“文琪姐姐,在玄冰谷时吕师叔还夸奖过你,想来是喜爱你的缘故,不若就由你代若兰姐姐去向他称谢吧。”“就你最会给人找事,不像个好人。”文琪笑骂一句,去后山防守。凝碧崖后山飞雷洞有髯仙李元化两个弟子看守,日前曾与英琼说髯仙离去前曾有留言,不日会有魔教妖人前来攻打凝碧崖,需当谨慎,以防仙府有失。是以英琼提议众剑侠平日里除开习练飞剑以外还要四处巡视,并说已将神雕佛奴、猩猩袁星派去飞雷秘径看守门户。另一头,吕松与寒萼温存过后,便在洞府前一块大青石板上打坐,看着远处一干剑侠在太元洞侧峰捉对习练飞剑,往来剑光迅疾,夭矫如龙,看了一阵儿,便将注意力放回丹田。展开内视之法,吕松能够看到丹田里金光海洋澎湃汹涌,换算成法力,有五十年功行。前面与寒萼乾坤相合,后头剥离元阳之气制作丹药给申若兰疗伤,约损耗了三四年苦功。反倒是动用紫府法力将雪魂珠投入丹田,霎时间蒸发了五六年功行还多。盖因吕松功法奇特,不是一人便可练成,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遇见万年雪魂珠,两相强弱不一,才导致阴盛阳衰,险将自个害了。吕松冥思苦想,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适才将九真上书中纯阳功教给寒萼,打算等其炼出些名堂来了,届时夫妻法力同根同源,或可互相补足缺憾也说不定。不多时便到午夜时分,吕松昏昏欲睡,正要去到梦中习练飞剑时,忽的旁边一声响,循声看去,原来是英琼到了他这,正驭使着紫郢剑和灵云等人练习剑诀呢。忽的又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吕松动心起念,下意识运用道果前知,便晓得又到了他装……咳咳,主持大事的时候!当即闭眼假寐,暗暗提起几分小心。英琼也被这阵金铁之声惊动,情知凝碧崖中处处灵符封锁,藏有许多飞剑、法宝、仙药,把剑光收回,刚要去声响传来处探查,先看一道碗口粗细的青光从土里冒出,破空飞去。连忙叫道:“姐姐们快来捉住这道剑光!”将足一顿先行飞起。远处灵云等人看见,个个用起身剑合一的法门,化作剑光来追。哪晓得那道剑光冲向南边,半空忽的一个回旋,往飞雷秘径去了,众人没料到有这一出,十分着急。忽见飞雷洞口钻出个小和尚接住青光两手一搓,令其现出原形,却是尺许长一口飞剑。前面业已提及,飞雷洞有佛奴和袁星看守,这会儿袁星紧随小和尚出了洞,不由分说便将玉虎剑祭起,不知怎的一剑刺空,面上竟好似被人扇一耳光,径跌下崖去。英琼还道小和尚是来凝碧崖寻晦气的,见其打了袁星愈加肯定,破口大骂一声,将剑光放出。跟在她身后众多剑侠见动起手来,怕英琼吃亏,各个放起飞剑法宝。霎时间各色光华闪烁,尽朝着飞雷洞飞去,那小和尚自知不敌,把光溜溜一颗大脑袋晃了两晃,身形消失不见。在这当口,早有金蝉认出来人是“东海三仙”之一苦行头陀的弟子笑和尚,叫停众人。恰好袁星从崖下爬上来,到英琼面前躬身禀报道:“前边吴仙姑来助我和神雕大哥看守飞雷洞,过了一会儿说要回来和众位仙姑习练飞剑。她走不多久,便有一个小贼和尚从空中一个筋斗落下来……”袁星话没说话,先响起“啪”的一声,在这静谧夜空极为刺耳。像是被人打了一记极重的耳光,袁星左脸变形,翻倒在地,众人看得分明。旁边金蝉晓得是笑和尚暗地里出手,拍手大叫道:“打得好!谁叫你出口伤人!”这时候吕松也到了她们身边,本能出手拦住,存心让袁星挨这一下,立时去看英琼,见后者紧抿着嘴,暗暗笑了一声。老生常谈,如今浩劫将至,各门各派分作正邪彼此仇视。峨眉开山教祖长眉真人飞升前曾有遗命“峨眉大兴,三英二云”。这三英二云共是五人,其实只英琼一人算得天命眷顾,眉间两颗红痣煞气凝结,性烈如火,身负福缘的同时也有杀劫缠身。英琼成正道,便为群仙领袖,入旁门,则为万魔之主,向来要强,哪里吃得一星半点亏。此时见袁星被人折辱,英琼身为主人,难免脸上无光,还有几分理智,忍着怒气道:“袁星,你不要出口无状,把事情仔细讲来,若是你无错,自然有我为你做主!” 第17章 傲视群侠 袖手乾坤耍耍子 袁星猜出来和尚是自己人,忍气吞声,接住前面话头说道:“我见和尚从空跌下,先叫神雕大哥接他,大哥却说他是奸细。我便将剑拔出,恰好和尚跌到地上,不知怎的没了踪影,及至后头响起脚步声,我回头看去,和尚正往凝碧崖跑来,一边跑一边嘟囔道:‘峨眉根本重地,竟用这么个秃尾巴大马猴守门,真是笑话!’我听了这话,一则他不经通报就往里闯,二则他言语侮辱于我,我气不过,用剑将他拦住问他来历。他上下看我一阵,说:‘我看你虽做了正道家养的禽兽,还有一脸火气,需要多多管教你才是。’我听了这话还忍住气,二次问他来历,他仍不回答,说:‘看你模样是个看门狗,既然如此,便同我打一架玩玩,若打得过我才有本事看家,要是打不过还来问我姓名,岂问得到?’我恨他骂人,又怕他是主人的朋友,本还不愿与他交手,他先一巴掌打过来,下手极重,我躲不过,被他打了十几记耳光还多。一时气昏了头拔剑去砍,又被他连着摔了十几个筋斗,莫说还手,连他影子都见不着。忽的他停住手,说我是无用的废物,不和我打了,又往洞里跑来,我追在后头,看众位仙姑与他动手,猜是敌人才在他身后偷袭。”英琼闻言,便知错不在袁星,想到笑和尚未免太过猖狂,袁星是她灵兽不假,除她以外,旁人若敢将袁星当作禽兽畜生,分明损她面皮,心中顿时升起不悦。在场一众剑侠,有明白道理的为袁星不平,却也没有出口,怕损了彼此友谊。有认识笑和尚的,哪里管袁星一只猿猴吃不吃亏?都请笑和尚现出身来相见。吕松左右看看,无声笑了笑,未免有些失望,眼里火光一闪,箭步上前一脚踢在空处,便听一声“呀”。众剑侠看去,笑和尚已被吕松踩在脚底,都有些懵。吕松抬起脚,看笑和尚一晃脑袋消失不见,跟着摇了摇头,伸手往旁边一抄,照前面事情发一声响,把笑和尚抓住望地上一跌,这才说道:“你再卖弄,说不得我要收了你无形剑。”笑和尚没有继续遁隐身形,大觉丢脸,一声也不吭,等着吕松说话。旁边金蝉和笑和尚交情最好,看其吃亏就要动手,被灵云眼神制止,又有朱文把他拉住,才没有发难。吕松虽然能够前知,到底不如亲眼目睹来得真实,脑海里过了一遍袁星方才话语,也冲笑和尚呵呵说道:“你正门不走,偏从后山进来,卖弄无形剑遁,与众位道友面前显耀,姑且不论你是否另有缘故,这般行迹逃不过一个‘妄’字。我知道你是苦行头陀的弟子,只是看你肥头大耳,学了两手法术就来逞强,不得不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你要是不服,再用无形剑遁来给诸位道友看看,戏弄我或是伤了我都不妨事,做不到可就给你师父丢脸啦。”笑和尚听着这话耳熟,却没往深处想,不知吕松是要让他认错,他这般说别人还觉得有趣,高人一等肆意与人教诲,落到自己头上就觉得遭遇侮辱,动了无明之火,立时又将脑袋一晃遁隐身形。吕松立在原地不动,只是忽的伸手往左一抓、往右一拍,来回十几次,但凡出手,不是将笑和尚拍翻在地,便是将其摔向一旁,把个笑和尚跌来撞去,摔的鼻青脸肿。“吕师叔,饶了笑师兄吧。”金蝉看不过去,大叫一声。吕松闻言变掌为指,一指望身前点去,正巧点在笑和尚额头,目光下移,看到笑和尚手里握着无形剑,摇了摇头,苦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这个样子,难怪你师父对你失望,要不是玄真子、乾坤妙一真人为你求情,这时候你早被苦行头陀追回飞剑逐出门墙了。”笑和尚闻言面上火气一扫而空,瞪大了双眼,情知吕松晓得他来此用意,哪里还顾得意气之争,连忙跪伏在地,说道:“还请前辈为弟子指点迷津。”青螺山伏魔的前面,还有慈云寺、戴家场两件事,后一件穷神出世收徒,前一桩才是正邪大战的起源,事头虽小,引得各门各派下山收徒,或是命弟子入世积累外功。当初慈云寺一战笑和尚出力颇多,后大战落幕,他与黑孩儿尉迟火做了一路,打算遍游云南全省。路途里经过天蚕岭,遇见醉道人新收的弟子周云从在那养伤,偶遇“文蛛”。期间尉迟火曾到成都为周云从送信给醉道人,晓得文蛛应在端午前后出世。文蛛体内有乾天火灵珠一颗,能助人将来成道。笑和尚依了醉道人的命令,先和尉迟火送周云从回家,再去天蚕岭降服文蛛。一去一回,路途里遇见矮叟朱梅指点,要夺文蛛腹内火灵珠,非得同门相帮不可。笑和尚朋友不多,在身边的尉迟火实力不够,又知道金蝉端午要去青螺山,便到东海寻找诸葛警我,谁知诸葛警我采药未归。笑和尚倚仗本领,也就不做请人帮忙的想法,带了尉迟火去擒文蛛。这一狂妄举动,虽得了乾天火灵珠,却让文蛛被人救走,害得尉迟火失却飞剑,险将性命也给丢去。随后苦行头陀赶到,单把尉迟火带走,理也不理笑和尚。笑和尚追到东海,在三仙洞府前跪了两日,得妙一真人、玄真子为其求情,才蒙苦行头陀宽宥。苦行头陀算出文蛛是被百蛮山绿袍老祖门下辛辰子盗走,让诸葛警我转告个中因果,命笑和尚前往百蛮山斩妖赎罪。有关于绿袍老祖和辛辰子这一对师徒的恩恩怨怨,还得说回慈云寺伏魔事,后文会有提及,在此暂且按下不表。吕松本就是看不惯笑和尚媚上欺下,一个受罚的人到了峨眉,怕被人看轻,先耍一阵威风。他才故意落其脸面,此时看笑和尚跪下,伸手将其扶起的同时,从笑和尚怀里掏出两个朱果,乐呵呵道:“前脚才被苦行师叔告诫,后脚又犯偷盗,你的前途还用人说吗?”笑和尚莫说脸,一个大光头都羞得通红,正要争辩,先看吕松将朱果放进口里。 第18章 拒邀约 信手取藏珍 “袁星纵有不对,自有他的主人李英琼管教,还轮不到你个戴罪之身逞能充大,平白惹人嫌弃。”吕松说着话的功夫,把朱果嚼吃了,因前世缘故,看袁星这猴头莫名就有好感,不禁为其开脱起来,说道:“袁星记挂莽苍山里猴子猴孙,几次与神雕佛奴商议寻找,这朱果便是佛奴从莽苍山得来。可惜没能在莽苍山找到余英男。”英琼见吕松为袁星出头,心里火气消了大半,这会儿听到余英男消息,也不管笑和尚,连忙问道:“吕师叔,英男在莽苍山吗?”吕松微微一愣,暗道英琼竟未遇人指点余英男去向,也就顺口说道:“我们回凝碧崖前,你到枣花崖寻找英男,前后脚错过,她现今在莽苍山受苦,十分难受呢。”话说到这里,有理没理都成了吕松说的算,实际上领袖群侠的灵云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没有前知之能,话都听不明白。还是金蝉看出笑和尚是来凝碧崖求助,问询原因。经由笑和尚一说,众人才知天蚕岭一事。金蝉自是拍着胸脯保证,要助笑和尚斩妖赎罪。余下剑侠里,除灵云、文琪、紫玲稳重,没有发表意见。其余几个年岁小的都是自告奋勇,要去百蛮山斩了绿袍老祖。就把个吕松乐得直笑,看众人望过来,心里不想管这闲事,单纯来为袁星出头,博英琼一个好感,忙摆了摆手,“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金蝉恼怒吕松性情古怪,三番五次显露本领,遇事又凭喜好掺和,全不念同道情谊,见状心里头便有想法,说道:“吕师叔惯会欺负小辈,想来也不敢去百蛮山,我等确实不用求他。”“激将法对我没用……”吕松话说了半截,忽的先前飞出青色剑光的地方又出声响,他便话锋一转,笑道:“你看我本事。”众人看吕松伸出手,齐齐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相隔也不甚远,只两三丈,是一方峭壁。就看得峭壁下草木都成飞灰,只是不见火焰,露出一个洞窟。洞中光华耀眼,现出一座石门来。听得“嘎嘎”几声,石门变作冰雕轰然倒塌。石门去后,内里金光耀眼,夹杂有一团彩气。四周升起寒雾,不多时先是一道金光飞出,随后又出了五道光华,齐齐落进吕松手里。“若要我去百蛮山帮助笑和尚,直截了当打将进去,哪管绿袍黑袍?届时笑和尚也没磨砺一说,倒让我平白无故恶了苦行头陀。”众人见了吕松这甩袖收宝本领,猜出来是纯阳秘法和雪魂珠妙用,易地相处自问也做不到,个个心服。吕松收来飞剑也非别的,乃长眉真人遗留七修剑,专为三次峨眉斗剑时破五毒之用。此时吕松看着一干剑侠崇拜目光,心中不无得意,无奈何凝碧崖中一应珍藏都是长眉真人留下,他毕竟不是峨眉派,当即忍痛割爱,先将金光,也就是封锁七修剑的“六阳玦”交给灵云,说道:“灵云妹子,宝物交你保管,总共一块玉玦、五口飞剑连带着七个剑囊。”再交飞剑时,吕松面露尴尬神情,说道:“宝剑在我手里不能翻天,一旦脱手必将飞去。”灵云笑脸一僵,感谢的话还没出口,跟着尴尬起来,还以为吕松见宝起意,想将飞剑占为己有。这时候寒萼乘着遁光来到,说接了妙一夫人飞剑传书。灵云连忙过去查看,得了妙一夫人警示,才知道误会吕松,说道:“洞窟里本有七口飞剑,为金鼍、水母、天啸、阳魄、赤苏、青灵、玄龟,都是将来三次峨眉斗剑时节应用之物。玄龟剑早先飞走,还有珠还之日。方才笑师弟捉住青光便是青灵剑。余下五口当在今日被吕师叔取出,家母信上业已有了指示,赐下收剑法门。”“灵云妹子,那你便将飞剑收走,省得我一直拿着。”吕松呵呵一笑,心却想到别处去了,妙一夫人飞剑传书提起了他,便是算到他今日收剑。一念至此,吕松便知他所能倚仗的,是道果“一月可抵一年”的修炼速度,而非未卜先知的本领。吕松思考的时候,灵云早将飞剑收起,又从笑和尚手里要回了青灵剑,全拿着还嫌麻烦,放在太元洞又怕遗失,立时将宝剑分配,自取了一口天啸剑。金鼍交与紫玲,水母交与轻云,阳魄交与英琼,赤苏交与朱文,青灵交与若兰,玄龟剑空囊交与芷仙。除却男剑侠以外,女剑侠里只文琪和寒萼无所得。吕松暗暗好笑,想到灵云身为领袖,明知宝剑不够分配,自己还先取一口,平白落人口舌。他知道灵云教人暂时佩戴,并非赠予,却也觉得不妥,拿眼去看寒萼,果然见到后者脸色有些难看。藏珍分配完毕,当时金蝉就借了朱文的天遁镜,和笑和尚向众人告别,架起剑光奔赴百蛮山。英琼听到余英男在莽苍山受苦,哪里还能干等,与众人说一句也要启程,被众剑侠一齐规劝,纠结万分。旁边吕松因为先前被妙一夫人算到行为,等着她第二封飞剑传书,想看看莽苍山余英男被困一事,妙一夫人怎么安排。久等不到,暗地里掐指一算,才知道妙一夫人并无安排。又看英琼在那救友心切,几乎要和众人翻脸。念头一转,索性好人做到底,出声打断众人吵闹,说道:“英琼妹子,你冷静一会儿。”英琼闻言猛地一愣,记起来余英男的消息还是吕松告诉她的,忙道:“吕师叔,英男在莽苍山到底怎么了?”吕松笑了一笑,说道:“此事容不得急,路上再说不迟。”英琼听出来吕松同行之意,忙不迭称谢,又向寒萼施了一礼。寒萼看英琼小孩一般喜怒形于色,知她性情直爽,也为其高兴,当即唤了于建到身前仔细嘱咐。吕松笑着说道:“此去不用旁人,可让文琪、轻云代守后山飞雷洞,英琼带了神雕佛奴、袁星,于建为我奉剑,去去便回。” 第19章 闯寒穴 英琼急友难 英琼、袁星在前,吕松在后,于建捧着雌雄二剑从旁跟随。三人一猴出了飞雷洞,由英琼说明情况,上了神雕脊背。神雕佛奴两翼展开便要上升,身子先往下一坠,随即稳住身形。英琼急道:“神雕师兄,你怎么了?”佛奴鸣叫两声,袁星在一旁翻译:“大哥说吕大仙太重了,少不得有几千斤。”英琼“呀”的一声,猛然看向吕松,欲言又止。吕松摸了摸鼻子,轻笑道:“许是我体内纯阳之气缘故。”“怪不得,还没跟师叔说,当时若兰姐姐服了你送的丹药……”英琼借着话头,说了一遍申若兰经由纯阳之气洗炼,道行加深的事情,末了又道:“师叔,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英男的事了吧?”吕松点点头,微一闭眼便既睁开,笑道:“当时你去枣花崖,英男同你错过,慌不择路间与一妖道碰上。那妖道看她天生仙骨,纯阴之体,要借她去夺莽苍山寒穴玄晶内的冰蚕,可惜算错时间,使得余英男一进寒穴便被阴霾吹倒,冻僵在黑霜之内。妖道见状立时退去,单把英男落下,现如今她已受了几日霜冻。幸喜她到莽苍山时,曾在大猿猩那抢了你当初没有采完的几个朱果吃下,心头尚存一抹温热。莽苍山冰冻万丈还能四时如春,全因山阳藏有万年温玉,若能得获温玉,救活被困山阴的余英男不难。”旁边袁星怕英琼误会,连忙补充道:“莽苍山广有千里,其内藏有朱果无数,袁星随主人离开以前,曾让子孙寻找朱果,专候主人取用。”“还多亏了你这安排,阴差阳错,让英男不至于冻死寒穴。”英琼夸赞一句,就把个袁星乐得眉开眼笑,连声说着不敢。英琼一向害怕交浅言深,脸皮说薄也薄,不论遇见男女,想要亲近还不知该如何来往。听了吕松话语,不知想到些什么,眼眸为之一亮。问道:“师叔,你是纯阳之体,学得妙法无穷,能帮我救英男吗?”吕松看了英琼神情,猜出来言外之意,干笑道:“你看我年岁同你相差不大,怎么就会觉得我的功力能跟万年温玉比?不要想太多了,我既然陪你一起来莽苍山,就一定会帮你得到温玉。”忽的神雕左翼一掀,于空中止住去势,一个回旋冲上天空。雕背上袁星、于建吓得趴下,紧紧攥住神雕翎羽不敢松手。吕松和英琼稍一晃神,便向下头看去,透过重重愁云惨雾,见着一座悬崖。悬崖下头有阴风旋转着飞出,夹杂着缕缕黑烟。烟雾升到半空时便如同煮开了的黑芝麻一般,咕嘟嘟喷出沫子四下飞溅,造就万千片黑影,好似深海之中异物冲起。伴随着一声尖厉怪叫,又是千百风柱刺破长空,将黑影搅得粉碎,下起一场黑冰雨。吕松早早放起太乙五烟罗,用五彩烟霞连人带雕一齐护住,说道:“这便是黑霜阴霾啦!”遂将大袖一甩,将黑霜收取。旁边英琼见状,晓得是吕松早先在凝碧崖收取飞剑时用的法术,就不知名作“袖里乾坤”。见黑霜结成一道冰雪风暴没入吕松大袖,凑近了看,黑霜形如花瓣,浓墨一般色彩,薄如蝉翼,散发着刺骨寒意。待到黑霜被吕松收取,再看悬崖下头,幽深黑暗,寸草也难生长,现出一个百十丈方圆的洞窟。“神雕师兄,快带我下去!”英琼招呼一声,神雕立时望下俯冲,尚未到达洞前,先听一声巨响,又是旋风黑霜卷起,吓得个神雕两翼一掀遁上云层。吕松吩咐道:“那洞窟神雕落不得脚,教他们在此等候,只我与你两人进洞去救英男。”英琼闻言忙将紫郢剑取出,用身剑合一的法门,化作紫色长虹二次冲去寒穴,一道剑光没入黑气。“真是个急性子!”吕松摇了摇头,用太乙五烟罗护住周身,紧随英琼身后进了洞窟,眼里火光一闪,把英琼拉住,叫道:“毛毛躁躁的!人不是在这吗?”这时候英琼仰仗紫郢剑,又有吕松祭起太乙五烟罗,对寒穴危险并无感觉,正要奔向洞窟深处,受了吕松指点转身来看,洞口左近地面上躺着个四五尺长的大冰棍,连忙跑去将其抱起。吕松不愿在此多待,招呼英琼出洞,便听身后轰隆隆作响好似山洪暴发,急忙纵起遁光。因吕松追英琼追得急,没能将外头黑霜收尽,甫一出洞便见黑云罩顶,吕松还待施展法术。早有袁星乘骑神雕赶到,手中两口玉虎剑上下翻飞,将黑光影里不知什么人打落尘埃。吕松乐得省事,跟着英琼上了神雕背,脚下一晃,便既飞离这山阴之处,到了山阳。英琼忙吩咐神雕带着袁星去天上警戒,又叫于建去找山泉,将英男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久不见英男身上坚冰化开,好不着急。旁边吕松无奈一笑,跟着蹲下身子,伸手贴在英男额头,运起一口先天纯阳真气化去坚冰。听得咔咔几声,英男从冰中脱困,面色青白,两眼紧闭,牙关紧咬,明显在承受极大痛苦。吕松正要起身,听到窸窸窣窣声,偏头看去,便和英琼大眼瞪小眼,懵在原地。原来英琼记得吕松说过话语,英男全身冻僵,只有心头尚存温热,此时看到坚冰消散,立时把英男衣服解开,伸手去探心口。好巧不巧,吕松被她闹出动静吸引目光,望了一眼过来,将英男身体看个明白,后知后觉又和英琼对视一眼,才扭过头去。说来话长,实际上吕松消去坚冰以后,英琼探了探英男心口,见尚存温热松了口气,便和吕松眼神对上,下意识拉起英男衣服,心念电转间红了面庞,想起来寒萼的事情,忙将英男横抱起来,逃也似的架起一道剑光回返峨眉。吕松见状连忙大叫一声,“英琼,记得借用弥尘幡!”正好于建取了山泉水回来。袁星也乘着神雕落下,问道:“吕大仙,我主人怎么先回去了?”吕松如梦初醒,干笑道:“她先把英男送去峨眉,还会回来。” 第20章 授丹书 师徒隐深谷 袁星听说英琼还会回转,又请神雕佛奴陪他去看猴子猴孙。吕松稍微想了想,便如前边拒绝帮助笑和尚一样,也不能让英琼失了磨砺,掐指一算,打断袁星他们谈话,说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两日后在此会合。”拉了于建,脚底涌现五彩光华,眨眼间消失不见。于建一个恍神,已然置身山谷当中,抬头看去崖高万丈,只能见着半边天空,连忙寻找吕松,忽听一声“徒儿”,向脚下看去,见吕松负手站在地上。原来他落脚的地方,是峭壁上凸出一块,离着地面还有七八丈远。不及说话,于建两手一凉,低头一看,手里多出一颗冰球,恍若花瓣攒簇成团,立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将冰球丢在地上。怎知冰球升起丝丝缕缕黑气,仍旧冻得他瑟瑟发抖。直到他将身后雌雄二剑取下抱在怀里,才好受不少。吕松在断崖下将这一切收入眼底,见于建没有出事,道:“前不久收取七修剑,我本想赐你一口防身,谁知齐灵云拿去就给分了。我客居峨眉,不好开口向她讨要。眼下到了莽苍山,正好遇着这地煞之气,虽比不过万年温玉,也足够炼成一柄上好飞剑。你在此不要着慌,凝神定气……对了,你会不会吐纳内气?”于建早先侍奉朱洪,耳濡目染,吐纳内气还是会的,但要如实说了,指不定吕松一个转身就行遁去,忙道:“弟子所学能够入眼的,只有一部剑气炼身法门,还是师母赐下。望乞师父垂怜告知修行要术,弟子感激不尽。”前世今生,吕松还是头次带徒弟,要学旁的剑仙那样给功法给法宝,倒不是不愿意,确实是穷的自己都难。怕功法给差了,收下于建以后便在暗地里运用道果结合自身所学,新编了一部“金丹功”。此时询问于建,不过是他玩心作祟,想跟于建逗个闷子。见了于建老实模样,吕松大觉无趣,将一块玉符丢上石台,说道:“你按玉符中记载法门运功,静心体悟黑霜阴霾化作地煞之气的功效妙用,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询,我在此为你护法。”言还未了,吕松看到北边落下一道紫光,晓得英琼回转,掐指算了算,得知英琼有惊无险便不再去管,神念沟通雌雄二剑注意着于建体内真气运行。说这世间仙经佛法,大多云山雾罩,原因在于关键之处各家都用各自专有名词代指,无有名师指点,绝无可能自行炼成,这还是最常见的法脉传承。是以凡人若想成为剑仙,非得拜人为师不可。亦或是碰到道家的梦中传法,佛门的醍醐灌顶,话说回来,若有这等莫大仙缘,也不愁没有剑仙来收。还有一种传承,上古有许多“天书”遗留至今,最为难得,通篇用蝌蚪文书写,除非带有注释,否则就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缘法。像是峨眉教下,初入门者先传基础养气功夫,其次峨眉剑术,以及身剑合一法门。要想获得炼就元神的功法,必先为峨眉立下功劳不可,便连李英琼也不例外。吕松自创一本金丹功,亏了道果帮衬才能完成,直接将功法推演到了蕴养元神的地步,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和于建结为师徒,因果纠缠,不能算出其未来具体走向,却还能感知大事,紫府当中走马观花,没见着于建将来有何劫难抑或不肖,放下心来。约过了四个时辰左右,吕松看于建已能借金丹功入定,不受黑霜阴霾干扰,面上却没露出多少喜色,叹了声道:“这种资质要是用来学习九真上书,半年能够入门都是老天保佑。”当下吕松放起太乙五烟罗,又从于建身边取到雌雄二剑,用天遁剑法配合五彩烟霞,将这一处山谷隐入夜色。就看得山谷恍若水中倒影,泛起几圈涟漪,景象扭曲几息功夫复又平静下来,其实已经遁隐世外。石台上于建改炼功法,石台下吕松也是盘腿打坐的模样,元神没入紫府用功,借道果遮蔽天机,用功修行。这还是吕松下山以来,第一次静心打坐,换算时间,也能在道果中度过半月光阴,检视一身所学,祭炼雪魂珠,演练天遁剑法。与旁的剑侠打坐用功并无差别,初时只是温故知新,之后才敢运用内功。盖因玄门正宗不比旁门,也炼法宝飞剑,根本还在自身修为,积水成渊,博一个天仙不死立地飞升。月朗星稀,不时听得远处传来一些杂音,一夜无话,到第二天中午,吕松睁开眼睛,吩咐于建用功修行,一道遁光出了山谷。却说英琼救了英男,阴差阳错却让吕松看了英男身子,虽然天知地知,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英男,回到凝碧崖后,神情还有些恍惚。灵云等人接应到英琼,看了英男状况,都道非万年温玉不可救。英琼回过神来,便请灵云看顾英男,乘骑剑光又回莽苍山。到了地方,英琼不见吕松等人身影便罢,还被两个道人扮作僵鬼吓一大跳,费了些功夫找到神雕和袁星,帮他们打跑了两个矮怪,从袁星口里得知寒穴所在,晓得了寒穴中有妖尸并三个帮手。英琼艺高人胆大,在第二日孤身去探寒穴,洞口处闻见腥臭,恍神一瞬并未在意。不远处吕松现出身形,目送英琼进了寒穴,才用天遁剑法隐住身形,向另一头飞去,不多时到了一座洞窟,眼里火光绽放,见着洞里一高两矮三个道人。高个道人名作韦居,是利用余英男盗冰蚕的元凶,前两日吕松和英琼救英男时,袁星在黑光影里杀死一个敌人,便是韦居的弟子。另两个矮怪名作黎成、黎绍,和韦居是多年好友,逃避怪叫花追杀躲进莽苍山,也有十来日了。他们三个臭味相投,见了面后约定联手去盗温玉,还未动手,先和英琼对上,昨天吓了英琼,今天又在寒穴前使弄魔法,偷了英琼的弥尘幡。吕松前知后明,对此知之甚详。跟踪过来不为别的,为韦居身上一件北海阴寒之精炼的法宝。此时到了韦居三人落脚巢穴,便用太乙五烟罗护住身躯,两手执定雌雄宝剑,倏地冲进洞去。 第21章 霜哀成 计邀周轻云 兔儿崖玄霜洞。韦居刚刚盗得弥尘幡,正是欢喜的时候,忽的心中警铃大作,想也不想便将护身妖雾放开,祭起手里拂尘。只听得当的一声响,蓝红剑光闪过,砍断韦居拂尘的时候,将他护身妖雾也给震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韦居手已经摸到腰间挂着的弩箭法宝,业已迟了,被吕松剑光一绕,身子变作两截。吕松祭出太乙五烟罗的情形,是在头顶漂浮着一片五彩烟霞,彩霞忽的望他身后落下,将一道妖气挡住。正主吕松浑无知觉,头也不回,把手向后一挥,便听飞剑轰鸣。在他身后,黎绍刚刚取出五色妖网,尚未来得及动用,被剑光穿心而过,一命呜呼。黎成还要逃遁,才转过身子,猛觉身下一痛,低头看去,腹肠流出大半,往前一头栽倒,死不瞑目。这时候吕松也走到韦居面前,从其身上搜出来弩箭法宝、弥尘幡,前者正是他此行目标。随即吕松再去搜检黎家兄弟,得了五色妖网、一块晶玉、一柄小剑、一本道书,可谓收获满满。事情办完,吕松便乘剑光回转山崖,运用三昧真火融了弩箭法宝,提取出北海阴寒之精,又将于建身边黑霜阴霾拿到手中,用《九真上书》杂谭经中记载炼制飞剑法门,调动真气及三昧火,两手连着搓了八十一次才行松开,口里念念有词。在吕松掌心里,一道黑气同一道银光渐渐化作实质,凝聚成一口飞剑,曲折随意,如灵蛇一般弯曲扭动。旁边于建看得目瞪口呆,及至见到吕松将飞剑递来,下意识退后两步,不敢置信道:“师父,这……这是给我的?”吕松“嗯”了一声,看向手里飞剑,不无得意道:“此剑用地煞之气、北海阴寒之精炼就,中者必当浑身僵硬,任尔宰割。便叫‘霜的哀伤’吧。”话毕将飞剑向旁边放去。于建闻言脸不禁抽搐两下,循着剑光飞走方向看去,见剑光刺中一颗大树,大树瞬时变作冰雕炸开,喜形于色,忙不迭运用金丹功将剑取回,冲吕松一揖到地,“师父恩情若海之深,弟子愧不敢当。”顿了顿,又道:“师父,这剑可否改个名字,叫‘雪哀’如何。”“不好不好,你师伯凌浑的妹子便叫雪鸿,为尊者讳你不懂吗?”吕松还要和于建讨论宝剑名称,忽的察觉到日头没有先前毒烈了,掐指一算,惊道:“炼剑时只觉片刻功夫,怎么过去了一天一夜?于建,你到原先我们落脚的地方等待,不要随意走动。”于建还未答话,便看吕松将足一顿破空飞去。吕松别了于建,飞到空中寻找英琼,正好看到神雕佛奴抓住紫郢剑,用长喙去啄石头地面。忽的石破天惊,从石头里钻出来几只马熊,其中一只马熊还背着英琼,在更后头又有一个僵尸魔怪追赶。眼看那僵尸魔怪跟着冲出洞来,一个大霹雳打将下去,金丝光线洒落当空,把那怪打得跌了一跤。吕松急转头向南边看去,见一道彩云飞得远了,晓得是青囊仙子华瑶崧离开莽苍山以前相助英琼。不及交谈,吕松拉了英琼跃上神雕脊背,展开弥尘幡,收了救英琼脱困的几十只马熊。神雕振翅,转瞬鸿飞冥冥。英琼看到吕松,不禁埋怨道:“师叔,你说要帮我,一走就是两天!”吕松笑道:“我走时和神雕他们说过,两天之后再见面,难道袁星没有转告你?是你一天也等不急,闹出这些事来。”英琼还要再说,神雕已经下落在一处崖头,又看到得了玄龟剑的哑少年,立时放出剑光。哑少年见状也不还手,把一纸卷丢在地上,架起剑光便走。吕松拿手一指地上纸卷,摇头苦笑道:“刚说完你,又使这急性子错怪好人,他可是青囊仙子给你准备的帮手呢,去看看吧。”“好人?”英琼一脸惊疑不定,把纸卷捡起来看,才知误会道友,俏脸羞得通红。原来那哑少年名叫庄易,是异派剑仙可一子的传人。可一子兵解以前,庄易正因误食涩芝,失声喑哑。可一子与他留下两封柬帖,吩咐到时开视,自有仙缘遇合。可一子兵解以后,庄易打开柬帖一看,上面写着命他某日去到莽苍山灵玉崖前,帮助剑侠铲除妖尸。昨日里英琼去探寒穴,洞口处被魔法迷了一瞬,弥尘幡被人偷走都不知道。先在洞里听妖尸门下米、刘两个矮怪说话,晓得了许多妖尸的隐秘,也知米、刘有归入正道之心。进洞后看到七修剑中最先飞走的玄龟剑在一哑少年手里,追哑少年直到妖尸所在,动起手来,反被妖尸利用她紫郢剑斩断火云链封锁,自身遭了劫难,被妖尸用玄天移形大法困住,连紫郢剑都给失却,幸喜学会申若兰的木石潜踪之法,能遁隐身形暂避妖尸锋芒。前不久英琼方才苏醒,便看四处蓝光飘荡,不知是妖尸在用冷焰搜形大法,要将她炼作灰烬。彼时紫郢剑不在手边,急得四处乱窜,直到马熊撞破石壁,英琼才得逃脱。吕松听完英琼自述两日来的过往,也把他做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取出弥尘幡,笑道:“你送英男回返峨眉,再到莽苍山时被两个白影戏弄,那便是被我斩却的黎家兄弟。你二次去寒穴冒险,在洞口被他们偷走弥尘幡还不知道。亏得我叮嘱你借用弥尘幡,怎知你借来不用,否则进退无碍,哪里有这许多事情。”英琼接过弥尘幡,想起失却这件法宝,哪里还有颜面回去峨眉,心道一声好险,怕吕松笑她,硬着头皮说道:“吕师叔,你妙法无穷,肯定有办法对付那妖尸的。”吕松哈哈笑了一声,说道:“那妖尸名作谷辰,当年偷了可一子一部道书,学成后变化幽冥。长眉真人斩杀谷辰以后,把他连带着元神一起用火云链锁住,关到莽苍山灵玉崖地窍当中。毁他肉身不难,难的是将他肉身斩却。”“早先我送英男回峨眉,灵云姐姐曾让我带轻云过来。方才庄易纸卷上也有青囊仙子交代,盗取温玉须有一位仙姑帮衬,会不会就是轻云?”吕松看到英琼似笑非笑的眼神,没好气道:“英云遇合,神剑始出。你得了紫郢剑,就不管青索剑了?妖尸谷辰是你八难之一,别想着偷懒躲过,你且乘神雕回峨眉请来周轻云。我去找到袁星,在玄霜洞等你。” 第22章 掌元戎 剑胆化琴心 目送英琼飞远,吕松便回原先山谷寻到于建,又把袁星从山林里捉出来,一起去到玄霜洞。立在洞前玩赏风景,吕松心下不禁想到他将时差打乱,其实也算违背天数。英琼三闯寒穴,中了黑霜阴霾之毒而不自知,前些时候还和吕松说笑,便被指使去峨眉搬取救兵。若照原来故事,该是英琼到玄霜洞歇脚,进洞便倒,昏迷了二十三个昼夜,之后才去峨眉养了几天伤。按这时间行过,恰好到谷辰养好伤势行将飞去,青索剑封锁灵符失效业要飞走。吕松能掐会算,故意不给英琼歇息时间,让她立即飞回峨眉,昏倒在灵云面前,就看灵云如何安排。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他和妙一夫人隔空斗法,比的是前知之能。一如前边青螺峪大战,本是矮叟朱梅主持,因为怪叫花要拿青螺山当道场,朱梅便退居幕后帮着安排人手,并不亲身下场。归根结底,是怪叫花也能掐算,本领较之朱梅还要强上几分,两人目标并不冲突,朱梅乐得偷闲。倘若英琼独自回转,便是灵云要按妙一夫人安排行事。若是轻云也跟着来了,吕松前边收取七修剑才不算白费功夫。不能执掌元戎,谁闲着没事干要给峨眉当打手。峨眉出了名的小气,不见兔子不撒鹰,又不给酬劳。也就是正道诸多前辈剑仙要么和峨眉有旧,要么心怀正义,才会明里暗里偏帮峨眉,说是一家,其实各门各派剑法迥异,也要争个魁首呢。吕松自问当不了杨白劳,肉吃不吃无所谓,有雌雄二剑,除了雪魂珠这等万年灵宝,旁的东西他还真看不上。想要捞取好处,也是为了门人。便如先前韦居那用北海阴寒之精炼制的弩箭法宝,其实十分强悍,连神雕佛奴都能伤害。若是被英琼碰上了,飞剑去个来回毁的一干二净,岂不可惜?心里想着事情,不觉时间流逝,到了傍晚时分,吕松才看到天边隐隐现出一个黑点。过不多久神雕长鸣,在吕松面前一个回旋飞上云层,将两个女孩放下。英琼与轻云一道回转,齐声道:“吕师叔。”吕松这才笑了起来,和二女说了一阵话,从她们口里听说妙一夫人飞剑传书,说明谷辰飞走日期、青索剑出世时节,情知妙一夫人借人口舌,教他主持莽苍山事。忽的英琼面色一变望后倒下,被轻云伸手抱住。“进洞再说。”吕松吩咐。费了一番手脚,将英琼放在石台,旁边袁星垂泪,轻云也是神情悲伤。吕松装模作样给英琼掐了掐脉,才道:“不妨事,她早先三次去闯妖尸所在寒穴,中了万年地煞阴霉之毒,一身仙根仙骨百毒不侵,且让她睡着,过不多久就能自行复原。”轻云眉毛一挑,略带火气道:“吕师叔,此时大敌当前,你有青阳丹那等神药不肯赐下便罢,怎么还要让英琼受这伤病折磨?左右取剑除魔还有将近一月工夫才能成行,我送她回峨眉去治伤。”吕松失笑道:“你们真不拿神雕当人呀!这都来回几趟了,你要走,看神雕愿不愿意。飞剑来回,中途出了闪失,到时候妙一夫人怪罪下来,你别拉着我垫背就行。”轻云闻言气得直咬牙,看吕松闭目打坐,旁边于建护法,便连英琼的灵兽袁星都不发一言,无可奈何,索性也跟着打坐用功,眼不见心不烦。轻云一入定,吕松便醒了过来,吩咐于建、袁星不用在此听用,各寻地方习练飞剑,随即放起太乙五烟罗,再用雪魂珠压制心中魔障,倘若不成,或许要去青螺山借怪叫花天书一观。山中岁月长,修行年岁短。涓涓滴滴不能毁弃,时刻用功,不能成道也近道。不远处虽有妖尸谷辰,吕松心中已有应对法子,倚仗纯阳道果,并不惧怕邪恶。不觉一月行过,吕松先从入定中苏醒过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眼底笑意遮掩不住。看轻云还在打坐,偷偷给英琼喂了一颗青阳丹,难免也有几分肉疼。无奈何阴寒之毒,他体内纯阳之气最是克制,也喜英琼性情,才愿意舍弃数年功行成全。约是又过了三四天工夫,英琼醒来后还不知道带来轻云在这玄霜洞消磨了一月光阴,把轻云推醒,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喊你来帮忙,你当是来结伴修行了。”轻云睁开眼,看吕松在一旁眼含笑意,冷哼了一声,正要与英琼告状。于建在洞外求见,进来以后便行禀告,道:“数日前袁星在山上练剑,被一个青脸长须道人用根竹杖打中后脑,摔在地上人事不省,只看得青光闪过,道人和袁星俱不见了。事发突然,我救援已来不及,又看这山洞被五彩烟霞护住,不能进来通报。”英琼闻言大惊失色,就要问询吕松,却不见了人,心中好不烦闷。“轻云,你陪我去寒穴那里看看,若是袁星遭了妖尸的毒手,我非得杀了妖尸不可!”轻云知道劝英琼不动,又不放心她一人前往,只好跟随前去。二女到了寒穴,先碰着两个道童活吃生猪,将其擒下喝问,才知抓走袁星的道人名作青羊老祖,青羊业已成了妖尸谷辰的帮手。另外谷辰身边三个内应露了踪迹,有性命之忧。这三个内应,一个是哑少年庄易,还有米、刘两个矮怪。米、刘受制于谷辰,本心其实不坏,在英琼闯寒穴时明里暗里也帮了英琼不少。这时候英琼才知道她昏睡一月,发生不少事情,怏怏回转玄霜洞,仍不见吕松身影,只问了于建两句,便在洞里打坐。一夜无话,到第二天早晨,英琼先是要去奥区仙府取青索剑,轻云不肯。退而求其次,英琼又要去寒穴探查,带着轻云轻车熟路到了古树石穴,仍从当中石室进入,先听人声响起,把脚步一顿。就听里头吕松说道:“你二人也是旁门成名许久的人物,竟然要给我师侄女英琼作奴仆?我不是不同意,只是你们这脾性太不讨人喜欢了,我很难为你们说话呀!”英琼闻言又好气又好笑,闪身进到里头,哼道:“吕师叔,你我无冤无仇,怎么跑来替我做主收下奴仆,教妙一夫人知道,受罚的又不是你。” 第23章 预则立 说项玄霜洞 吕松回头看去一眼,笑着说道:“英琼妹子来得正好,此处毕竟是谷辰巢穴,不宜久待,你先用弥尘幡,带我们回玄霜洞。”言还未了,吕松把手一抬,发出剑气光圈望米、刘二矮周身一晃。倒吊空中的两人齐齐跌落在地,紧接着一幢彩云浮现,众人俱不见了身影。甫一回到玄霜洞,吕松急忙撇开事情,拿手一指米、刘,笑道:“英琼妹子不要急着怪罪我。他们在旁门学道,业已洗手多年,前边你去盗温玉,人家多次向你示警,你总得让他们把话说完。”“我早先才收雕、猿,还不知教祖回山后怎么向他解释,师叔倒好,差点代我再收两个弟子。”英琼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看轻云,本不欲搭理,忽的想起一件事来,看向米、刘二矮,问道:“你们在谷辰巢穴,看到我那只猴子袁星了吗?”米、刘两人也知目下所在是吕松他们的落脚处,晓得离寒穴远了,都松一口气,听了英琼话语又将一颗心悬起,忙道:“青羊老祖本是要捉袁星回山为他把守洞府,并未伤他性命。袁星被擒以后,几次逃脱,舍不得飞剑才被捉回。青羊老祖本要将他处死,因为谷辰炼制都天神雷烈火旗缺少主魂,袁星才没遇难,现今和庄易一起,被谷辰关在地穴当中。”英琼闻言稍稍放心,有前边庄易得了柬贴某年某月来此助她斩妖,便猜米、刘也是先辈剑仙安排,还待问询二矮缘何改邪归正,米、刘跪伏在地自个说了起来。当年米鼍偷看了长眉真人遗留玉简,晓得万年温玉并青索剑在这两日面世,约了好友刘遇安来莽苍山居住,先遭遇妖尸谷辰,失却法宝和护命元丹,沦为奴仆。长眉真人遗简有言,当初炼制青索剑未到火候,驾驭不得,将其封锁地肺当中,令其受地底水火风雷淬炼。若要取剑,需得深入地肺先取剑囊,而后追赶此剑到预定出土之处,前边命剑侠拦阻使其不能飞升,后头取剑之人看到青索剑被剑侠赶回,即拿剑囊收取,用峨眉炼剑法门运用,能与身合,往后便可随心施为。话毕,米、刘相视一眼,齐齐跪到英琼面前,说要拜入英琼门下,情愿为奴为仆,只求英琼收留。英琼吓得大叫道:“你们这等胡闹!我所学有限,上头还许多师姐,俱无一个收徒,我怎能违了教规?何况你们在旁门得道多年,又是男的。”米。刘见状连声哀求,看英琼只是不应,忽的展开轻身法把英琼围住,一个劲的哭求跪拜。旁边吕松见状拍手大笑道:“两个小矮子好不知羞,李仙姑也太绝情。”英琼因为三个内应失去作用,袁星又吉凶难卜,再听收取青索剑法子艰难,正是满腹愁思无处释放,还被吕松笑,没好气大叫一声道:“你们再来纠缠,别怪飞剑无情!”把紫郢剑放出。剑光闪过,米鼍失了半截手臂,刘遇安头皮掀起一块,纷纷倒在地上惨叫痛呼。吕松早知有这一出,因知米鼍妹子米明娘看守南明离火剑,将来他有用米鼍的地方。乐得为米鼍说项,故作惊奇,一下蹿到英琼面前,叫道:“英琼妹子,旁人收不得弟子门人,你将来要继承峨眉道统,难道也收不得?若说冒犯教规,无故伤人最重。他们做你门人,反被你用剑光驱逐。将来传扬出去,还有谁敢来投奔你?难道你要做桀纣那样的独夫吗?”“这可怎生是好?”英琼本想吓退米、刘,没料到有这一出“误伤”,忙道:“吕师叔,快借我两颗青阳丹把他们救活,我答应收他们为徒也就是了。”吕松还想着等轻云说出妙一夫人交代,好让英琼收徒,此时乍听英琼言语,一阵气苦,喊道:“说得轻巧!那青阳丹说是丹药,其实是我纯阳道行。仅一甲子功力,先救申若兰,再救了你李英琼,明里暗里,去了我十几年苦修。”他和英琼说笑打闹,没有察觉到一旁轻云听说这话,眸子里闪过异样光芒,似在思索着什么。再说米、刘,这会儿得了轻云丹药救助,本就是施展幻术博同情,还真怕吕松赐下青阳丹浪费在他们身上,闹得个好事变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异口同声道:“我等只求在凝碧崖附近开辟一座洞府,就近等候差遣,无故绝不打扰师父和凝碧崖里仙姑。”英琼看到二矮身躯即时复原,暗暗想到哪家灵药能有这等功效?猜到被他们用计诳得答应收徒,木已成舟,又不好反悔,直冲吕松瞪眼,忽的一笑,“吕师叔,我不要你的丹药,你那洞府营造好了,便让我这两个门人也去你那居住吧。”“这倒好说,只是你的弟子,对外不可说是我的门人。”吕松看出英琼用意,随口一句便让她又生闷气,见其小孩心性,乐得大笑,又道:“青索剑当在明日正午出世,妖尸明晚子时飞遁。且在此打坐用功,检视法宝飞剑,预备明日之事。奥区仙府那还有我们几个帮手,左右一日工夫便能完功,不用担心青索剑化龙飞去。”英琼晓得吕松本领非凡,怕他交代完事情就走了,从于建手里拿过雌雄双剑,若有深意道:“方才师叔也听到了,青索剑出世需要拦阻,师叔神剑需得借我用上两天。”“小家子气。”吕松摇头苦笑,拿手虚指了指英琼。翌日清晨,英琼展开弥尘幡,一行人连带着神雕佛奴都被彩云裹住,经由吕松指明路途,到奥区仙府所在岩穴前现出身形。岩穴前有三人等待。一个面生的,还有笑和尚和金蝉。后者见到吕松也在,笑容牵强起来,像是犯了错的小孩看到长辈,有些抬不起头。金蝉生怕英琼来问他跟笑和尚在百蛮山的事情,抢先问道:“小师妹,怎么不见了袁星?”雌雄二剑重逾千斤,又是吕松性命交修、元神祭炼之宝,英琼收不进剑囊里,只能扛在肩头,到了奥区仙府先寻地方坐下,还回过头看了一眼,见到吕松没走,才冲金蝉说道:“别提了,今晚还得去救他。师兄百蛮山的事办完了吗?”金蝉笑容一僵,情知避不过去,只好和笑和尚你一言我一语,说出在百蛮山的经历。他们缘何会在此处出现?还得从绿袍老祖战败慈云寺说起。 第24章 群侠汇聚 剑指谷辰 当初绿袍老祖受了毒龙尊者邀请前去慈云寺助拳,甫一露面,十万金蚕蛊被破,身子也被极乐童子李静虚一剑砍成两截,上半身被门人辛辰子救走。辛辰子早年曾因一件小事,被老祖咬断一条臂膀,怀恨在心,只是能力不足未曾显露出分毫机心。慈云寺出手救走绿袍老祖以后,察觉到复仇机会,将其关在深谷当中极尽折磨能事,要绿袍老祖交出第二元神“玄牝珠”。后来青螺山大战,吕松等人在玄冰谷赶走西方野魔雅各达。西方野魔败逃以后,误打误撞将绿袍老祖救出。那之后老祖和西方野魔去到青螺峪,趁师文恭重伤,将其活割了用来复原自个身体,怕被藏灵子寻仇,遁回百蛮山重炼百毒金蚕蛊,发誓要让辛辰子不得好死。辛辰子得知消息,吓得魂飞胆丧,从别处听闻天蚕岭的文蛛可以破去金蚕蛊,便结毒网前去天蚕岭用功。当时笑和尚贪图乾天火灵珠,自大轻狂不请帮手,险连累尉迟火身死道消,还让文蛛被人抢走,这便是苦行头陀让笑和尚斩妖赎罪的前因。辛辰子在笑和尚手里抢走文蛛以后以为大事可期,与一妖妇庆祝饮酒,是夜酩酊大醉,不料师兄唐石赶来,他与妖妇俱成了阶下囚。幸运的是回返百蛮山路上,红发老祖前来讨要化血神刀。辛辰子献还神刀,趁唐石等人不注意,立时飞遁而去。唐石只带了文蛛并妖妇回山复命,绿袍老祖怪他办事不力,生嚼了他一条臂膀,过后又来后悔,时常将唐石比作辛辰子警告训诫,寒了一众门人的心。再说辛辰子侥幸脱逃,一朝失却文蛛、化血神刀,哪里还有办法,没奈何又找好友洪长豹帮忙。洪长豹早先偷了红发老祖化血神刀转借辛辰子,自身也不好过,担着不是,又借了天魔聚毒幡并五淫呼血兜两件法宝给辛辰子应用。彼时笑和尚与金蝉也到百蛮山,有苦行头陀柬贴告知前事,说明下手日期,注意事项。本来万无一失。叵耐笑和尚经过天蚕岭一事,又在凝碧崖被吕松连削带打教训一遍,早改了性子,不再冒冒失失,却也谨慎过头,见时间还早,不按苦行头陀柬贴等待,前去探看百蛮山。先遇见辛辰子作法,不肯与辛辰子联手便罢,无心中还让金蝉破了辛辰子五淫呼血兜。到第二日,辛辰子只将金蚕蛊引走,还不知法宝失去效应,不能将百万金蚕蛊一网打尽,反而打草惊蛇,让绿袍老祖暗中有了准备。也是天无绝人之路,绿袍老祖得自师文恭下半截身躯藏有白眉针,正在发作的时候行动不得,尚有一段空白时间任由笑和尚施为。笑和尚偏不去寻文蛛,跟定了辛辰子,想要借辛辰子之力成功。暗地里绿袍老祖见状又惊又喜,使第二元神寄生文蛛和辛辰子天魔聚毒幡抗衡,熬过白眉针发作时间,再将元神遁回身躯,先将辛辰子活捉,过后又用妖法污了笑和尚无形飞剑,玄牝珠幻化大手,险将笑和尚一手握死。幸喜有金蝉慧眼、鸳鸯霹雳剑挣出一条生路,笑和尚才不至于陷身,脱得樊笼。归根结底,还是笑和尚傲气作祟,苦行头陀与了他万全之策,他偏要反着来,以至于失剑坏事。笑和尚与金蝉一路逃亡,直到云贵交界的绝缘岭才行落脚。笑和尚也不知羞,想起莽苍山紫郢青索,尚有一口青索剑未曾出世,与金蝉一阵商量,便要去寻青索剑自用,先到奥区仙府遇见严人英,尔后又看到吕松等人。这便是笑和尚一探阴风洞,失剑百蛮山的故事了。笑和尚述完前情,心下反而轻松起来,静等吕松来笑,久不听人说话,一眼望去,却看吕松正和英琼说笑,喊道:“吕师叔!”吕松偏过头同笑和尚眼神对上,呵呵一笑道:“你若按柬贴行事,一人前去也能成功,苦行头陀教你邀约帮手,是晓得你自大轻狂的缘故,怕你死在百蛮山。”笑和尚这才知道当初在凝碧崖时,吕松就看出来他去百蛮山建功不能,心下稍一转念,即便吕松提醒了他,照着他的性情也是不会听的,不由得心生感慨,道:“师父当年曾跟我说,前辈剑仙前知后明不是神通法术,是通晓人心的本事。今日方知个中道理。”吕松点点头,不予置评。再看严人英取出其师父醉道人赐下柬贴,单给轻云一人看。起了玩心,示意笑和尚他们去看严人英。众人看过去,见得严人英和轻云目光闪躲不敢对视,脸上红了又红,都猜是前辈剑仙又点起了鸳鸯谱,暗暗好笑之余,也升起几分担忧,生怕红尘扰嚷落在自个身上。轻云看罢柬贴,见上头写有收取青索剑的法子,正要客气两句请严人英幸苦,忽的想起前边米、刘业已说过收剑办法,想到寒萼珠玉在前,有和严人英只成道友的想法,转而看向吕松,笑道:“吕师叔,就请你主持收取青索剑的事情吧。”严人英微微一愣,没有说话,眼神却有几分黯淡下来。吕松看看天色,先让英琼给了米、刘灵丹妙药,令其在地底不至于憋死,吩咐米、刘先取剑囊,教周轻云从后跟随。忽的一道乌光落下,现出被困妖穴的庄易来。英琼先前几次找他麻烦,心下过意不去,此时见了人,连忙与金蝉等人介绍庄易。吕松等他们说完话,掐指推演一阵,笑道:“青囊仙子救了庄易,却不捎带着救出袁星,过不多久我还要寻她说话呢,呵呵。”遂让于建、英琼、笑和尚、金蝉、严人英、庄易分作六面,围在青索剑出土之处。其中笑和尚失却无形飞剑,与金蝉分用鸳鸯霹雳剑。安排完毕,众人注意着天时,不时说笑两句。忽的严人英多嘴一句,“日前听说髯仙飞雷洞已被妖人攻破,也不知凝碧崖里众位道友怎么样了。”英琼闻言“嗯”的一声,瞪大了眼睛看向吕松,叫道:“师叔!”吕松嘴角一扯,横了严人英一眼,“攻打凝碧崖的妖人不过是些臭鱼烂虾,待到斩了妖尸,你和轻云回山以后双剑合璧,解了凝碧崖围困不就得了。大惊小怪!”英琼还要再说,却看面前地面飞起碎石,情知青索剑出世在即,连忙驭使剑光下行。 第25章 青索出世 妖尸伏诛 众剑侠放出剑光联结一片,成一团异彩光圈,个个打起十二万分小心,谨防青索剑化龙飞去。地面震动越发响亮,英琼剑光还未下去,忽的现出一个大洞,青光爆闪耀人眼目。砂石影里一声雷响,飞出条青光小蛇,正巧遇见庄易放出玄龟剑、严人英放出银河剑,纠结一处,不多时轰的一声双剑都被震开。这时金蝉和笑和尚也把鸳鸯霹雳剑祭起,于建稍迟一步,架着霜哀剑从后赶到。五道剑光联合用功,将青光牢牢抵住。青光愈发纯净,行将飞去之时,英琼紫郢剑来到。紫虹掠过,震天价一个大霹雳打将下去,青光抵挡不住,掉头飞走。时间刚好,轻云在米、刘帮助下得了剑囊,穿行而上,用自个飞剑护身去取青索剑,才靠近青光一些,猛地遍体发寒,护身剑光四散。吕松早有准备,从英琼那里取回雌雄二剑应用,压得青索剑光不能行动,令其缓缓归入剑囊当中。轻云得获宝剑,自是喜不胜收,因为盗玉除妖事迫在眉睫,顾不得同一干道友多讲,匆匆道谢,带青索剑回转奥区仙府祭炼。趁着轻云演练飞剑的功夫,吕松看向英琼,笑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杀谷辰不难,难的是将他元神斩灭。本以为青囊仙子远去,未曾料到她在暗中行事,救出了庄易道友。此地事情既然由我主持,必不至于假手于她。过后妖尸伏诛,会有一人前来夺取妖尸炼制玄阴幡,届时你若按着青囊仙子吩咐,便可用那人身家性命作为后手,将来斩却妖尸元神时才见效用。”这话没有避人耳目,众人都听出来意思,当下不能彻底杀死谷辰,却能借人布置后手。英琼想的更多一些,念及吕松所作所为,笑道:“那人若是邪党,死活与我无干。要他是好人,任由谷辰元神飞遁也无妨碍,不能为了将来铲除谷辰,现下坏去人家性命。”吕松去看众人神情,只有于建、庄易似在思考,旁的人除米、刘置身事外不谈,都是不以为然的神情。待到黄昏时分,轻云拿着青索剑出来,已能身剑合一,众人一齐上前道贺。神雕佛奴一声戾鸣,众人还待出外探查,早有吕松伸手虚拍一记,将两个小道童隐身法破去。英琼认出来是青羊老祖的门人,情知是来打探,正要问询妖穴情况,先看剑光闪过,两个道童身首异处,惊得说不出话来。吕松拍拍手,笑道:“妖尸既然遣人前来查探,想必已有了应付我们的准备。这便动身,到妖穴上空预先埋伏。”话毕,吕松让英琼、轻云用身剑合一的法门先行一步,教金蝉执定弥尘幡从旁护佑众位道友后行。奥区仙府泱泱升起一片霞光飞向灵玉崖,从天下望,见得崖下山谷黑气滚滚沸腾,邪光隐隐约约,奇腥恶臭冲天而起。剑光下行,黑烟散去一些,待到剑光离开,黄云绿雾复又汇聚一处。模糊能见数十面大小不一的妖幡立在地上,上头画着赤身的魔男魔女啃食猿猩、马熊,以及各类符箓。吕松晓得此地虚实,还嫌笑和尚有宝不用,先将雪魂珠放起。霎时间白光涌出万丈,将妖风鬼雾一扫而空,露出谷中情形。遍地猿、熊的残肢断臂,半凝固的血液缓缓流淌,被妖幡汲取。西边化作石头的古树下边,躺着人事不省的袁星。奈何雪魂珠这等万年成就秘宝,以吕松法力,不动用元神的情况下只能祭出片刻,尚未来得及用太乙五烟罗救人。先看黑雾中伸出一只手臂将袁星拉走,众多妖幡随即隐遁不见,阴霾再度弥漫深谷。英琼、轻云各占一个方位,将手里飞剑放出,怕误伤了袁星,缩手缩脚,并未行剑光扫荡之举。笑和尚得了米、刘提醒,业将乾天火灵珠放起空中。红光迸射,为一干剑侠指明方向。原来妖尸谷辰与青羊老祖一齐落在僻静处,身旁零零散散插着各式妖幡,袁星也被绑在一杆妖幡下头。吕松雌雄二剑化作蓝红剑光,英琼手扬处挥出一道紫虹。三缕剑光不分先后飞出,连着斩断青羊老祖数口剑光,去势不减,又将青羊老祖斩作几截。有这些许时间,谷辰也赶在剑光落下之前展动都天神雷烈火旗。地底一声巨响,现出数十丈方圆无底深坑,下头罡风搅动烈火向上涌来,惊得众剑侠连连退后,待看到烈焰不能侵害他们剑光,才又上前。谷辰将袁星提在手里,化作一道乌光满谷乱飞,冲破剑光封锁到处去拔地上妖幡,看模样是要收宝逃遁。仓促间吕松猛地张望一阵,喊道:“轻云!”轻云闻言下意识放出青索剑,一道青光直取谷辰。她对面英琼闻言,也将紫郢剑二次祭起。两道光华无心中碰在一起,成个双剑合璧的架势,绕着乌光连铰两铰。便见谷辰现出身形,天灵盖上陷了个大洞,旁边袁星满口流血,不知是死是活。金蝉展动弥尘幡,抢了谷辰并袁星尸体飞回。吕松见状便知谷辰舍去肉身运用元神飞遁,晓得后面才是重头戏,将大袖一甩,收了谷里散发着宝光的物件,吩咐道:“先回奥区仙府!”将足一顿率先飞走。众人回到奥区仙府,把寒穴所得尽数取出点检。吕松一言不发,待看见神雕飞来掷下一封柬贴,伸手往旁边一抓,未能建功,却也使得不远处轰隆隆乱响,现出一个年老道姑。英琼等人还未翻看柬贴,循声望去,见到青囊仙子当面。吕松面无表情,心中火气其实旺盛,看华瑶崧真敢现身,有下杀手的心思。他归入正道,用青阳丹先后救治了申若兰、李英琼,损毁十几年道行不止,好处一点没有。唯一一件和峨眉有关的雪魂珠还是拿九天玄阳尺换的。若说九天玄阳尺是怪叫花的,那吕松也是怪叫花义兄弟,是雪山派的副教主。吕松没想的太复杂,他是纯阳传人,当然跟随正道剿灭旁门。目前为止,在“峨眉”这边过的还算不错。直到华瑶崧出现,坏了他和妙一夫人的“约定”。众剑侠不会前知,对个中隐情了解不深,还待看看情形再说,又是一道黄光落下,来了位黄冠道人,望地上魔幡一手抓去。 第26章 往事重演 恶因埋下 说时迟那时快,华瑶崧将身一扭,身化剑光比电还快,先道人一步抢下妖幡,返身飞回,乐呵呵道:“吴道友不久就要飞升,还要此物何用?容贫道拿去净化其中猩熊冤魂吧。”那吴姓道人先是把手一扬放出两道黄光护身,方才戟指骂道:“老虔婆,青城一别,多少人寻你报仇!不想你躲在莽苍山中。你速速将灵玉崖里万年温玉献出,尚能同你好言,如若不然,我定要跟你算当年青城山旧账!”华瑶崧一点也不着恼,不无讥讽道:“当时你徒儿作孽被朱道友捉去,你明知错在自己还要同朱道友比剑,才有金鞭崖之失。若非我再三为你说情,你早去兵解。今日峨眉小友在此除妖,你不要多事,平白惹出祸端!”俗语有云: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金鞭崖被矮叟朱梅夺去一事虽然是吴立自己挑起话头,这会儿听了华瑶崧当着别人面说一遍,也觉奇耻大辱。看向周围,都是一些十二三岁的童子,两个稍大些的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还一个年轻人平平无奇,看着也不像是有本事的,遂哈哈笑道:“老虔婆仗着峨眉小辈人多,口出狂言!你既然在此,除妖拿温玉,必是你主持无疑了,快将妖幡连带温玉献出,不要逼我动手!”旁边英琼等人听了个大概,也知道吴立是来夺取温玉,因为当年金鞭崖的事情和华瑶崧有过节,还误会了华瑶崧是他们的头领。其中英琼记得先前吕松说过话语,火一般的烈性子,难得有几分冷静,并未动手。金蝉却等不急,拉了笑和尚一把,骂道:“无知妖道,看谁不起呢!”将霹雳剑放出。吴立遂放起两道黄光应用,看严人英、轻云也放飞剑,抬手一指又是两道黄光迎上。吕松晓得吴立为人其实不坏,从前也没做下过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有心救他一把,见众人飞剑出鞘,还怕伤了吴立所有黄精剑,连忙叫停,把太乙五烟罗放出。五彩霞光落去吴立头顶,隔开彼此,吴立以为要被活捉,忙运玄功,将身上二十六口飞剑尽数放出,忽觉浑身燥热,犹如置身火盆当中,止剩招架之功,心头大骇。“留神戒备,等候吩咐!”吕松若有深意的看了眼华瑶崧,心下思索起来。吴立本是路过莽苍山,好巧不巧遇见谷辰遁走元神,受了谷辰蛊惑才来索取温玉。换言之,此时谷辰元神便在吴立身上。吕松有心点明此事,试着彻底斩杀谷辰,一则没有把握,二则打起来只能顾到自己,怕误伤了英琼她们,满心纠结,就听华瑶崧说道:“峨眉诸位道友虽然年轻,本领实在不小,内里还有紫郢青索。道友执迷不悟,莫非真要坐以待毙?”有这一句话,吕松回过神来猛地看向吴立,才发现吴立运用黄精剑撑起太乙五烟罗。华瑶崧话语里有教吴立退走之意,他也听得出来,立时放起剑光,大叫道:“杀!”华瑶崧愣神之际,英琼等人早将各自飞剑祭出,眨眼间九道剑光飞起半空,夭矫如龙,结成异彩光圈向前冲去。这一下要是挨实了,吴立莫说肉身,元神都要崩碎,暗中情况本就不妙的谷辰元神也难逃脱。是以吴立顿起搏命心思,把口一张,不知使个什么法术,喷出万千黄色火星儿。听得“吱哇”一声惨叫,从吴立袖里飞起一道乌光向上狂奔!吕松等的就是这一刻,一跃而起,运起天遁剑法,携着剑光轰鸣之声,朝着谷辰元神掠去。再看吴立,业已倒在地上昏死过去,身旁散落着二十来口长短不一的飞剑。英琼给了轻云一个眼神,走向吴立。华瑶崧正要出声,发现自个被严人英和轻云围住,满脸苦笑。英琼收了吴立的黄精剑,再捡起柬贴来看,望了眼华瑶崧。柬贴由华瑶崧书写,交代的是扫尾之事,说乾天火灵珠、万年温玉俱是纯阳至宝,教英琼等人不得妄动。袁星受伤严重,须回峨眉借九天元阳尺祛除邪气方得复原。众人所得妖幡禁锢有猿猩、马熊生魂,放在原地莫动,过后华瑶崧自会取走。末了交代庄易陪同笑和尚、金蝉去百蛮山再斩文蛛。英琼看罢柬贴,神情十分古怪,她只知庄易受了华瑶崧嘱托在莽苍山等候听用,旁的事都是遵吕松吩咐施为。说白了,她不认识青囊仙子,现在看华瑶崧来主持后事,就觉得十分好笑。一念闪过,英琼看向华瑶崧,笑道:“道友好意,我等心领了,此间事情自有吕师叔主持,无需道友劳心费力。”华瑶崧还不知道英琼被吕松告知前因,不打算害吴立性命。兀自在那遗憾,叹了声道:“谷辰已能变化幽冥,法体虽被你们斩去,妨害业不甚大。吴立本该遭他毒手,元神相连,作为日后斩除谷辰之用。事有前定,怎的闹得现在这个光景?”英琼眸光一闪,笑道:“听仙姑方才话语,吴立早年为弟子出头得罪过朱前辈,不知他还造了哪些冤孽?”华瑶崧听出英琼语气不对,还未想出原因,忽看一道金光落下。“斩除魔头,总得付出些代价。”吕松落在地上,左右一看,笑道:“谷辰元神飞遁虽快,已被我打了一记雪魂珠,估计现在已经逃到哪里养伤去了。”英琼深吸一口气,秀眉竖起,叫道:“我李英琼出世以来,立志斩妖除魔,纵有无心之失,还不至于怕杀不了魔头,害人当作后手!华瑶崧,你纵是朱前辈好友,有此小人行径,我也看你不起!”吕松拍手大笑,走到袁星身边,从袁星手里拿到万年温玉,道:“华仙姑若是在长眉真人门下,与峨眉掌教是一辈,用柬贴指示我等也无妨。你和峨眉远近都无瓜葛,怎的也来倚老卖老?不是借了个匡扶正道的名头,就能肆意妄为的。”眼下事跟玄冰谷玉清大师出面救治邓八姑一般无二。若只有峨眉小辈在,听前辈剑仙的话办事也就行了。多了个吕松就不一样。吕松即便没跟怪叫花结拜,倚仗修为也不会和英琼她们成了一辈师兄弟,碰到玉清大师、青囊仙子,自然会有意见。玉清大师他们会奇怪,哪来的小辈这么猖狂,不奉命行事?吕松有纯阳道果、甲子功力,一般人还真不放在眼里,你谁啊就来指手画脚充长辈的派头?吕松心高而不自知,才有后来惨祸,回头看看,祸因今日种下。且说华瑶崧闻言懵了片刻,心下想了又想,想不出吕松来路,一片好心被人说成多管闲事,既委屈又愤怒,呵呵冷笑一声,架起剑光往东海去了。 第27章 火炼凝碧崖 吕松遇神驼 看到华瑶崧往东海方向飞去,吕松直觉感到不妙,也嫌方才话语过火了些,稍一转念,便将其抛诸脑后,瞥了眼地上物件,同众人说道:“从寒穴得来法宝多是米、刘二矮的,教他们领去吧。”米、刘得了英琼首肯,才向吕松致谢,捡取法宝。刘遇安见着地上妖幡,晓得共有九面,恰好两面七寸长的就在手边,贪心顿起,便听吕松说道:“把那妖幡也捡了,日后若是有用,我再传你们用法。”忙不迭称谢。吕松也知赶走华瑶崧一事需要解释,不等人来问询,主动说道:“我看不惯青囊仙子和玉清师太一样倚老卖老,仗着是前辈来指使我们,你们若是觉得我不对,我也无话可说。吴立本身无有多大过错,当年他门人造孽被矮叟朱梅斩了,事后呕不过气,寻朱梅比剑,用青城山金鞭崖做赌注。彼时吴立这边还有一个帮手名作司太虚。朱梅邀了追云叟白谷逸、青囊仙子华瑶崧一起,将吴立他们赶走金鞭崖。今次吴立来抢妖幡是贪念作祟,罪不至死,他二十六口黄精剑自此归英琼妹子所有也就是了。”英琼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等吕松说完,忙道:“师叔,既然没有别的事了,我们这就回凝碧崖吧!”吕松这才记起来前边严人英说漏嘴,让英琼晓得了凝碧崖正在遭受妖人围攻,动用道果前知,半晌,说道:“金蝉贤弟、笑和尚仍去百蛮山,庄易也跟着去。吴立由我带去青螺峪交给我兄长看管。于建,你……你带着我的雌雄剑跟英琼她们回凝碧崖,保护你师母不受侵害,她若是闹起脾气你也不要去劝,数有前定,总是有惊无险罢了。”“师叔,你不跟我们回凝碧崖?”英琼问。吕松笑道:“现下攻打凝碧崖的妖人,说起来还是我们的老相识。当时我们从青螺峪回到凝碧崖时杀死妖女,是昆仑派女剑仙阴素棠的门人孙凌波,逃走的两个分别是姑婆岭金针圣母的女儿施龙姑、魔教勾魂姹女李四姑。施龙姑同李四姑逃走以后,路上遇见华山派几个魔君,毒龙尊者的师弟史南溪,阴阳脸子吴凤,兔儿神倪均,几人同恶共济,相约攻打峨眉。由倪均回到华山偷了烈火祖师阵图法宝,史南溪主持大事,另邀请了许多帮手,到凝碧崖摆下都天烈火仙阵。他们色厉内茬,你不用太过担心了,回去以后尽情杀敌便是。”英琼闻言一阵大喜,转瞬收敛喜色,追问道:“师叔,你送吴立去到青螺山以后,就回峨眉吗?”吕松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届时我和金蝉他们一起回转。”英琼这才放下心来。当即众位剑侠作别,英琼、轻云、严人英、于建、连带着米刘二矮都去峨眉,最先离开。吕松也将吴立带起,架遁光前往青螺山。金蝉、笑和尚、庄易三人目送他们离开,打算暂歇两日再动身,又在莽苍山结交了一位新道友名作石生,这且不提。说吕松带吴立离开,行过数十里地便在一片林子落下,捂着胸口跌倒在地,“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前文有言,吕松用雪魂珠妄动丹田,惹得功法魔障提前出现,后来在玄霜洞偷闲一月,元神遁入道果费去一年功夫才将魔障暂时压制。斩谷辰法体时,吕松虽然出力不多,动用的雌雄剑、雪魂珠、太乙五烟罗都不是小法宝,消耗极大,去追谷辰元神时又犯了轻敌大意,伤到了脏腑,是以才回青螺山,抱着休养两天的想法。谁知启程不久,体内元阳之气躁动非常,令他一头栽倒。前后脚功夫,空中又落下一个驼子来。驼子大脸如盆,凹鼻凹眼,生了一张阔口,胡须好似钢针,穿一身黄道袍。驼子走到吕松身边,大笑道:“从前也有纯阳传人出现,个个不近美色,比佛门的小和尚还要古板。怎么你小小年纪就去抢人老婆,真可谓是色迷心窍!”吕松虽然昏迷,泥丸宫中元神也在紫府坐镇,对外头事不能看见,却能察觉到人窥探,因未感受到敌意,并未反制。是以驼子伸出两指按向吕松眉心,真气如愿流过吕松四肢百骸,着重在其奇经八脉停留了片刻,“咦”了一声,便听到一声“扑”。吕松偏头吐出一口污血,就地坐定,一眼看到面前多出个驼子,吓一大跳。“你就是凌花子的义兄弟?”驼子看了眼地面,见吕松吐出血液化作火焰,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好教你晓得,司徒平当日在玄冰谷,被我带回山去授了十几天艺,传了他一柄乌龙剪,教他回转峨眉去救秦寒萼。听说你也会前知之能,如今背向峨眉而行,莫非也有安排?”前知之能对于吕松来讲,除开预示前路吉凶以外,还做个掩盖他异世来客的幌子。驼子若不说话,吕松一时间也不能肯定他的身份,听到司徒平是被驼子带走,便知来人是巫山灵羊峰大方真人神驼乙休。想到乙休将专斩元神的乌龙剪给了司徒平,吕松暗道一声真不愧大方真人的名号,起身拱手下拜,不卑不亢道:“原来是驼神当面,贫道吕松,有礼了。我自家妻子,还不需要旁人去救,业已吩咐门人回返峨眉照令行事,真人多虑了。”乙休哈哈笑了几声,道:“驼子打此只是经过,遇见你也算有缘,看你体内纯阳之气暴烈,不日就有焚身之灾,纵使雪魂珠在手,至多保你去兵解转劫罢了。”“多谢真人提醒。”吕松晓得驼神行事比起怪叫花还要让人难以捉摸,一旦开罪,届时谁来说情都不好使。并不顺着乙休话头问自个前程,免得祸从口出,想着将人打发走也就是了。谁知乙休自顾自嘟囔了两句什么,气呼呼道:“我老驼难得发次善心,你还不知好歹,等到散功焚身之际,你再寻脱劫法子可就难了。再说你这异于常人的纯阳之气若不借法禁锢,将来难免祸害天下女仙!跟我走!”言还未了,乙休张开大手,掌心里涌现红霞,向吕松电射而去。吕松仓促间连雪魂珠都来不及祭起,被乙休用法擒拿,惊觉调动真气不能,眼前一晃便上云端。 第28章 重返青螺 对赌乙休 神驼乙休乃是正邪各派以外唯一的高人,世间一等散仙。路过青螺雪山时见到魔火弥漫,顺手救了司徒平回山,教了十来天。静中推详因果,得知天狐二女获罪藏灵子,算出来凝碧崖近况,晓得阴差阳错藏灵子会和天狐二女遇见。乙休平生最爱多管闲事,与人做主解难,又因和峨眉掌教齐漱溟是至交好友,便往凝碧崖暗中主持击退妖魔一事。偶然一日云路中穿行,被怪叫花凌浑唤下天去,在一座高峰交谈。凌浑与他不打不相识,老一辈的故事,在此不便详谈。且说凌浑自打和吕松结义,碍着教统新立难以分身看顾左右,生怕吕松又犯魔障,把一个心向正道的青年剑仙迫向邪路,记挂在心。偶然听人说起神驼出世,起了求助心思。这会儿寻到了人,先把吕松身中魔障说了一遍,末了躬身下拜道:“我既然与他结义,不能坐视他受魔障困扰,还请老哥仗义出手,寻个法子帮我兄弟一把。”乙休闻言哈哈一笑道:“当年吕祖三戏白牡丹,得罪黄龙禅师,飞剑都被人家收走。尚不悔改,又摆天门阵助蛮夷番邦攻打中原,与汉钟离为难,战败后方才洗心革面。吕祖乃是古往今来第一剑仙,尚且有此情劫魔障,你便知纯阳之路有多难走。不如废去吕松道行,让他和你一起参详天书。你不是黄龙禅师,我也比不得汉钟离。何必惹此麻烦?”凌浑不搭这茬,把好话说尽,看乙休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来了脾气,叫道:“老驼鬼,我知道你跟司徒平有半师之谊,从他那听了不少我兄弟闲话。你要不帮这个忙,将来吕松再犯魔障,罪责你要担去一半!”“你个老叫花子专一给我找事,我为你兄弟奔波,若使得凝碧崖那出了差错,把他老婆寒萼害死,到时候岂非又来问我要解难法子!”乙休笑骂一声,算算时间不至于误事,也是逗凌浑逗够了,这才松口道:“纯阳传人飞升最为容易,旁人见上一面都觉困难,你倒和人结作兄弟。纯阳道法是你会还是我会,吕祖未成道时尚受魔障困扰,你我有什么本事为人解难,无非摸着石头过河,若有差池反而好心办成坏事。你硬要我帮忙,便得事事依我,届时你我这般这般,即便事不能成,也能让他得到不少好处。”“那我就多谢老大哥了!”凌浑哈哈笑一声,转过身便即消失不见。这次会面以后,乙休先去办了几件事情,之后才去莽苍山寻找吕松,见到蓝红剑光飞遁,还未来得及搭话,先看吕松一头栽下,好不惊奇,下去查看,情知正主无疑,遂用玄门分光捉影之法擒了吕松,往青螺山赶,架起遁光十分快速,须臾行过千山万水,到雪山派。再说凌浑破去魔宫以后,分别传书给矮叟朱梅、侠僧轶凡,教他们门下弟子陶钧、赵心源与他做个记名弟子。赵心源与陶钧求之不得,同俞允中、魏青、刘泉、赵光斗一齐,向着凌浑行了拜师之礼。之后凌浑运用法术唤来六丁力士,就着青螺魔宫原址先建一座洞府,再传六个弟子鞭山移石的法门,令其兴建屋舍,作为日后门派驻地。过了一个多月,凌浑的妻子白发龙女崔五姑也来帮忙,除谷名不变仍叫“青螺峪”以外,其它新建各处奇景仙观名称都与原先不同。吕松被乙休擒拿,正好是崔五姑到青螺峪的当天。云路中劲风扑面,吕松看到吴立也被捉拿,初时还问乙休缘由,及至后来得不到答复也就放开不管,一心运使玄功疗伤,见到乙休遁光落下处是青螺峪,放下心来。早有俞允中看到遁光落下,通报了凌浑等人,大众一起出来见过了神驼乙休。凌浑收下弟子又向吕松行礼,口称“师叔”。叙旧话语自然不少,一路上边走边说,到北边山峰下一座阁楼落座。吕松看吴立还在昏迷,懒得把人救醒,说了一遍吴立来历,缘何被他擒拿,末了道:“吴立不久就要飞升,如今却被我教人围攻,先失飞剑,后坏法体。飞升已经不能,功行尚在。大哥若能将他感化,不失为我们雪山派一个臂助。”“你把人家欺负的这般惨,还要人家与你做帮手?”凌浑闻言大觉惊奇,被崔五姑使了个眼神,吩咐一干小辈带着吴立离开,才同吕松说道:“吴立自有愚兄处置。你既然跟我驼老兄一起回来,想必也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这座山峰为你预留,名作‘清虚’,此间阁楼也有名称,称作‘翠微’,你可知为何啊?”吕松看了乙休一眼,心道好悬受伤在前动用真气不太方便,不然照乙休这个有事不说的样子,当时他就得一口三昧火喷过去。心里暗暗骂了乙休几句。说道:“清虚者,清净虚无。翠微者,高山长青。”“你知道就好。”乙休摆摆手,示意崔五姑也出去,才冲着凌浑叫道:“你的兄弟抢了我门人的老婆,你我都讨厌繁文缛节,就不提他们班辈如何,说这吕松修行纯阳道法,年方二十就将童身失去,岂非好笑?你让我找吕松来当面把事情说清,如今人都到了,你讲个章程出来。”旁边吕松闹不清凌浑想做什么,心里连着转过几个念头,不是乙休对手,暗暗提防,一见事头不对,便要用小五行遁离开。凌浑顺着乙休话头说道:“当时天狐二女尚未列入峨眉门墙,他们不是前辈后辈,还说个什么?我给你面子,才让你把我兄弟找来,让他给你当面赔个不是,将来再有人提起这件荒唐事,也有借口让你帮忙说话。”乙休闻言大怒道:“老叫花子欺我不成!你要为他出头,我老驼却不上你的当,一人做事一人当,吕松,你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赛?”吕松不知道他们演戏,心中也觉奇怪,因为知道凌浑自和乙休结交,向来看重后者话语,情同手足。他跟凌浑结义不假,还不至于让凌浑偏帮到这种地步,竟不惜戏耍乙休。多了个心眼,冲凌浑作揖一礼,“小弟全凭兄长吩咐。” 第29章 辨邪正 回天返日术 凌浑迎上吕松困惑不解目光,暗暗想到难道乙休没把事情说清楚?微微一愣,摆手叫道:“与他对赌无妨,有我在这里,他还能将你怎么着?”“呃,当年真人被人暗算,遭遇神山压顶,大哥你是不是也有份来着?我怎么记得当初听到真人脱困的消息,你吓得跟鹌鹑……”“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凌浑老脸一红,冲乙休叫道:“怎么个赌法,你说明白一些。”“说的寒萼那事不是你们抓着不放一样。”吕松嘴角一扯,轻声嘟囔了句。“行了,天都快黑了,赶紧办事吧。”乙休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就请吕道友在这里打坐用功,我去外头弄法,给你仿一个天魔侵害的情景,你要是能够不起一念,便算是你胜了。”话赶话,到了这个地步,吕松拒绝不能,虽然觉得反常,但乙休和怪叫花出了名的不靠谱,都是早上还喊着摘星星,下午就去捞鱼的主,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他想了一想,猜乙休是要考较他的面壁工夫,笑道:“若我胜了,大方真人为我求来八九玄功如何?”“依你!依你!”乙休嘿嘿一笑,拉着凌浑出了门。吕松原地盘腿坐下,运用玄功,先将脏腑伤势治好,而后心神沉入紫府,动用道果前知。出人意料的是他竟推演不成乙、凌二人,心下泛起些不安来。他有所不知的是乙休和凌浑算他,能算出来的事情也少,譬如他将雌雄剑交给于建,乙、凌就未料到,才有不久后的意外。说是意外,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祸福相依,自古如此。乙休出了翠微阁,双手掐诀向前一指,从指尖发出一团栲栳大的白光,将翠微阁覆盖完全,恰好月上中天,此情此景一如水中映月,照亮了半个青螺峪。“这就好了?”凌浑瞪大了眼睛,看看翠微阁,又看看乙休,没好气道:“你跟我闹着玩呢。现在事成定局,我兄弟也跑不了,你总该告诉我怎么为他消除魔障了吧。”乙休听了凌浑这话,哈哈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吕祖尚且要受情劫魔障困扰,你我能有什么办法解决。纯阳道法圆融无碍,便有缺陷,也是吕松没练到家的缘故。我这法术名作‘回天返日’,教他过去纤毫毕现,如同转劫重生一般。一则他来路毕竟不明,你我正好借此机会看清他是正是邪。二则可让他梦中重修功法,或能自行消除魔障,也免得将来又去祸害女仙。”凌浑闻言愣了好一会儿,骂道:“老驼鬼!话说的好听,不就是你用梦魇害人嘛!他才多大年纪道行,岂能一念不生?沉沦梦境,犹陷胎中之谜,还谈什么好处?我被你害了,要成坏人前程的缺德鬼。”崔五姑被他们吵闹声惊动,从远处飞来,问清前因后果,看乙休一言不发,情知老大哥生气了,遂推了凌浑一把,“你既然请真人出手相助,便不该怀疑人家用心。既然不信,当初何必去请?连累我陪你一起担着不是。回天返日术我也听说过,照见过去明悟将来,是可遇不可求的缘法。你兄弟身犯魔障,毕竟是他自家事,旁人怎么帮助?必要他自己醒悟不成。真人对症下药,反而遭你怪罪,你这花子!”凌浑闻言也知错在自身,碍着崔五姑在一旁,拉不下脸来道歉,扭扭捏捏老半天,轻声道:“驼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嗯,有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别再说话了就行。”乙休冷哼一声,从怀里取出一面镜子,口里念念有词,冲着翠微阁照去。翠微阁上白光反射镜面,在上方夜空形成一片海市蜃楼。先出现一座深谷,再是一间茅庐,坟包紧随其后,只不见有墓碑。茅庐中出来一个少年,到坟包前上香完毕,就着旁边大青石板睡觉,一晃天黑,少年再度在坟包前上香,回茅庐,夜尽天明,少年重复昨日生活。回天返日虽是神通,不至于将吕松好几年前的一天经历完全呈现,当是走马观花,梦幻泡影般看不真切才是,缘何乙休用法能够身临其境,只能归功于吕松数十年如一日的守墓。约过了个把时辰,空中景象生出变化。茅庐前坟包自行开裂,飞出一对飞剑、一块玉符、一团金光,径投向吕松所在茅庐,空中景象跟着破碎,明月天香,洒了一天银芒下来。凌浑急忙向一旁看去,见到乙休无事,满是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十分自责道:“吕祖传人岂容窥视?都怪我不警醒,险害得大哥遭遇法术反噬。”乙休也不理他,看翠微阁还覆盖有一层白光,掐指算了算,算出来吕松在泰山元君庙苦修五年,从未踏出山门一步,出世便助寒萼斩除妖人。不禁叹了一声道:“缘由前定,后必有果。”凌浑和崔五姑对视一眼,都没听明白乙休话语意思,不约而同看向乙休。乙休摇摇头,笑道:“吕松早年守的坟墓应与吕祖有关,就是那方山谷从未见过,不知是在哪里。五年前他到泰山元君庙修行,亦是始终如一,用功不曾懈怠。向道之心十分坚定,可为我辈中人。”“能得大哥认可,我兄弟以后的路可要好走多了!”凌浑道。乙休又道:“老花子,你我所有纯阳真气,亦或三昧真火,动用时还需要坎离相配,龙虎和合。吕松却能直接运使。你得了天书都看不明白,我怎么会懂?实话跟你说了吧,吕松功法所谓的魔障,若要消除,办法在他修习的《天遁剑法》里。”凌浑恍然大悟,拍手大笑道:“世言吾卖墨,飞剑取人头。吾闻哂之。实有三剑:一断烦恼,二断贪嗔,三断色欲!原来是我关心则乱,闹了个灯下黑,舍近求远啦。”乙休苦笑摇头,正要告别,便听凌浑说道:“大哥言出必践,既然跟我兄弟赌了八九玄功,怕不得去东海一趟寻齐道友要个人情了。”当即乙休脸色一黑,没好气道:“我欠老齐人情不多,你欠我的可不少,我老驼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一步,将来得了闲,再来寻你说话。” 第30章 梦回还 小成天遁剑 吕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困在方寸之地十来年,不似在人间。醒来后又觉得很短,十来年都只做一件事,光阴流逝,只是偶尔恍神才会感觉到的东西。世人大抵也会有这种情况,忽然回忆一下过去,惊讶的想到明明每天都在奔波劳碌,怎么时间一下就过去了,空空荡荡的没有意义。当吕松梦到吕祖传承出现脑海时,反应过来和乙休还有赌赛,情知身在青螺峪,却未睁眼,因为乙休说过仿天魔侵害。天魔乃是欲之结晶,修道人第一克星。人遇见天魔,一念升起立时撞见诸多恐怖,境随心灭,瞬息万变,稍一失神便自沉沦,永入无间地狱。吕松以为乙休那等大仙真能操控天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按九真上书中记载躲三灾的断念绝情大法,元神隐迹,真灵遁入空境。乙休所用回天返日术,被吕松误会成一个梦,虽看遍经年往事,叵耐他从前并无遗憾,自然谈不上什么人生修道感悟。傻乎乎的全神戒备,自己吓自己,等反应过来也就没事。好巧不巧,又有一个遇合,吕松元阳暴动还未压下,这次不比先前甲子道行完备需要调配离龙坎虎,全凭自己渡过。也是因缘际会,吕松为防备此时尚谈不上的“天魔”,动用玄功太过,不足以压制身中魔障。紧闭两眼,也看姹女浮现眼前,个个形态不一,或楚楚可怜任君采撷,或媚眼如丝勾人摄魄,也有冷若冰霜大帝姬,粉雕玉琢小仙童。环肥燕瘦,闭月羞花,无一例外都来蛊惑修道人。若雌雄二剑还在身边,当会发出剑鸣示警惊醒吕松。奈何雌雄剑不在身旁,吕松又犯了经验主义,以为无剑用不得剑法,舍了天遁剑法不用,全凭纯阳功抵挡。他纯阳功未晋大成,还是重双修的时候,以油灭火如何能够成功?闹得个满脸通红,透出一身热汗,几乎把持不住又坏几年道行。说来话长,实则一切发生还不到三个时辰,对吕松来说却是长长的一生,恍惚间情迷意乱,倒下而不自知,听到门口怪叫花大喊“慧剑在心不在手”,福至心灵,心神沉入道果,将元神之力化作剑光应用。平空生出红光好比烈焰,炽热气息充盈四周,火光里三寸小人并指为剑演练剑法,夭矫如龙。吕松把眼睁开,瞳孔里倒映火光,才明白过来天遁剑法是心剑、慧剑一流,玄妙不落于纸上。念头闪过,吕松道心一片通明,下山以来诸多经历,从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纷纷明白,并不怪乙、凌多管闲事差点害得他走火入魔,更担心白日里气走的华瑶崧。“青囊仙子往东海去了,难道是要找三仙为她主持公道?”“咚咚”两声。吕松看向门口,暂时压下心里念头,走过去把门开开,看见凌浑,没好气道:“掌教师兄,这一个顽耍的赌赛,是谁赌赢了?”怪叫花尴尬一笑,看吕松目光澄净,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道韵,为其感到高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转身便走,头也不回道:“又不是赢了我,你高兴个什么劲。快来吃饭!”吕松面色一怔,失笑摇头,随在怪叫花身后到了雪山派议事大殿。俞允中等小字辈都来参拜。吕松向崔五姑行完礼,便跟怪叫花一起坐在上手位,与门人用起酒菜,很是热闹一阵。吃得差不多了,怪叫花为吕松引见门人,着重介绍了俞允中、魏青、刘泉、赵光斗等四个嫡传开山弟子。至于陶钧、赵心源另有师承,只是怪叫花的记名弟子,得传法术,不得天书玄功,算不得嫡派。怪叫花随口介绍,吕松却会错了意,以为是要让他给门人见面礼,倒也不觉得为难,呵呵一笑道:“大哥只传允中飞剑,任由旁的门人用些破铜烂铁,传扬出去,别人还不笑话我们雪山派无宝可用?”怪叫花反应也快,闻言眼神微变,旋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刚还想着和你商量,看看哪里还有前人遗珍未曾面世,你我兄弟先人一步前去取来应用呢。”“大哥这话说的。”吕松暗骂一声“老滑头”,心念电闪,说道:“我客居峨眉那等多事之地,哪里走得开?今天回来见大哥一面,就得赶去百蛮山办事。倒有一套天遁剑法,适才与乙休打赌,期间偶有所得,明悟了一二剑法玄妙。这剑法千变万化,实有三招,学成能抵天魔侵害,将来飞升时节甚为有用。我可传给诸位门人,能领悟多少,就看他们自己了。”俞允中等人看怪叫花和吕松话里有话,听不明白,最后这句听得清楚,纷纷面露喜色。怪叫花也觉意外,反应过来后急忙让人撤下酒席,与众人一齐出得大殿。吕松折下一根树枝,初时出招缓慢,到了后来迅疾如风,并未动用身剑合一法门,却也遁隐身形。众人只看得一道剑光空中夭矫,忽隐忽现,破风声四下响起,搅得月光碎成一地桂子,才发现吕松所用树枝消失不见。天边远远传来声音,“天遁剑法重意不重形,尔等雪山派弟子先将剑法精练纯熟,时机一到自然明白个中奥妙。我还有事,先走了!”怪叫花也不挽留,看向允中等人,问道:“你们看明白了?”“这……”众门人相互看去,都有些迟疑不定,不敢擅自发表意见。还是魏青看到怪叫花有生气的迹象,把心一横,说道:“师父,剑在手中,变化再多终究有所限制。御剑术驾驭剑光对敌,方能千变万化。适才吕师叔剑法虽快,我等都已记牢,只觉得稀松平常。”怪叫花长长叹了一声,道:“剑在手中,变化虽然有限,一如脚踏实地,总不至于失去后路。你们吕师叔是吕祖后人,纯阳真传。吕祖为剑仙之首,他传下的天遁剑法何其精妙,你们觉得稀松平常,只能说你们与这慧剑无缘。”俞允中等人面露愧色,暗暗决定必要练好“慧剑”给怪叫花看看,殊不知慧剑一旦有了用功就能练成的想法,也就是背道而驰了。再说吕松,本想在青螺峪呆上几天,一则魔障消除不需疗养,二则算算时间,莽苍山温玉到手,还有冰蚕即将出世。寒穴中玄霜阴霾他也未曾收尽,为于建炼的霜哀剑差点意思,正好这次回莽苍山一并把事办了。 第31章 晦暗途 飞蛾扑阴火 笑和尚三人在莽苍山休整时节,发现玄霜洞里还有旁人居住,几经波折将人寻到,新结交一位道友名作石生。在此不作赘述。单说一点,石生是极乐童子李静虚再传门人陆蓉波感石而孕,出世时节,业得了陆蓉波遗留宝物应用。他们四人聚在一处,脾性大差不差,十分合得来,金蝉又想起莽苍山中产有朱果,提议众人采摘。当时金蝉和石生做了一队,山南山北飞了个遍,不见哪里有朱果,路过山阴寒穴时,看见玄霜阴霾沸腾,想起来冰蚕还未被人得去,便纵剑光下行。当初英琼救英男时,用紫郢剑去冲寒穴尚且需要用全力,何况他们。三番五次冲不破霜霾封锁,金蝉改用天遁镜,石生也将离垢钟祭起,这才勉强临近寒穴。寒穴旁一个道人抱着个闪闪发光的白东西趴在地上,疑是躲避头顶吹来阴风鬼雾。道人被金蝉天遁镜发出金光惊动,偏头看了一眼,大叫道:“来的峨眉小辈,冰蚕已经为我所得,异日三次峨眉斗剑也有大用,我不瞒你们,我还有用它之处,你们若能用法宝助我上去,将来峨眉斗剑时必将冰蚕送还。”金蝉用慧眼去看道人,见其一身妖气,半个字都不肯信。旁边石生也道:“他能够下去,难道不能上来?兴许是李代桃僵,想哄骗我们代他受苦。哥哥不要信他。”道人还要再说,忽的寒穴里头雷鸣电闪,伴随着一声极刺耳的尖啸,飞出来千百个风团。与此同时,金蝉和石生头顶玄霜阴霾跟着炸响,山崩海啸一般,朝着寒穴滚滚冲来。道人大叫:“快到我身边来,不然你们就要被归穴罡风卷进地肺了!”金蝉、石生尚在犹豫,猛地看到眼前一点火光乍现,吕松赶到。吕松抬手放起太乙五烟罗,连带着金蝉、石生一起护住,下到寒穴洞口处,回过身来扯开大袖,将玄霜阴霾尽数收取,眼角余光看到身边金蝉和石生都穿一身黄衣,扎总角辫子,脖子上挂一个金灿灿的圈子,略有些恍神,莫名其妙想到哪吒。此时他们立足之地离道人不远,金蝉才发现以道人为中心方圆十丈不受风霾侵害,暗暗咋舌,想到若非吕松回来的快,今天就得栽了。吕松察觉到金蝉目光,拿手一指站起身来的道人,笑道:“这人是百禽道人公冶黄,当初好心办作坏事,指引余英男到莽苍山,间接害得英男受冰冻之灾。他还是玉清师太从前的同门师叔,只是没学玉清师太投身正道罢了。”公冶黄接过话头,说道:“你们这些小辈知道我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听我命令行事,先出了此地再说。”金蝉“扑”的一声笑了出来,对石生说道:“我吕师叔平生最是讨厌被人称作后生小辈,无论正邪,你可要记牢了。”石生点点头,悄悄看了吕松一眼。吕松天遁剑法小成以后道力见涨,知道得罪了玉清大师、青囊仙子,说握手言和,还嫌前倨后恭惹人笑话。公冶黄素来看重感情,是玉清从前同门师叔,吕松有心结交也不能成,总归是尿不到一个壶里。一念至此,吕松不再顾忌,碍着飞剑不在身边,指使金蝉,“金蝉贤弟,你去把冰蚕拿过来,我将雪魂珠祭起,不要担心。”金蝉小脸一拉,看吕松真把雪魂珠放出,恼怒道:“师叔忒看不起人!”气归气,还是依言照做。公冶黄哪里预料得到这一出,晓得金蝉来历,还真不敢动手伤了他,也没把握应付雪魂珠,又不舍得到手的冰蚕,偏生前面取冰蚕时耗费极大,许多手段动用不能,惊怒交加,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几个小辈不要见宝起意,坏了名声!我也不怕你们,我……”言还未了,吕松看风霾又来,急叫道:“你个旁门左道还在这里骂人,谁是你的小辈!”听了这话,金蝉才下定决心,抢旁门左道的东西能说抢吗?业已到了公冶黄身前。公冶黄抱定冰蚕,身上先出现一层黑黝黝的光华护身,再是两手一搓,放出一团红云。金蝉还要用飞剑对敌,头顶落下一道白光,破了公冶黄法术法宝,情知雪魂珠妙用,立时抄手抢到冰蚕,返身便走。说来话长,实则不过刹那功夫。吕松看金蝉拿到冰蚕,公冶黄恰好又碰到穴里风霾,忙和石生一起迎住金蝉,吩咐道:“石生快用两界牌!”石生闻言即时取出法宝,念动真言,持在手里一晃,三人便既消失不见。他们原先站立地方一声巨响,现出深坑,听得公冶黄大叫:“峨眉小辈,欺人太甚!”不谈公冶黄被风霾侵害,需得熬上七天七夜才能脱难。金蝉如愿以偿得到冰蚕,好生欢喜,与笑和尚、庄易会合以后,忙请众人一齐赏玩。冰蚕长约二尺,通体雪白,泛着一层淡薄银光,摸上去并不觉得寒冷,反而有股子暖意。吕松心里却不得劲,后悔教金蝉去取冰蚕,哪里晓得金蝉到手以后只字不提冰蚕归谁,让他白做一次恶人,酸了一会儿,便道:“天色将明,都去休息吧,后日赶往百蛮山,及早把事办完,好回峨眉抵御妖人。”这会儿笑和尚听了金蝉说寒穴那里道人名作公冶黄,好生惊异,把公冶黄来历说了,末了对金蝉道:“不从玉清大师那算,公冶黄比你我还要高出两辈,妙一真人也对他礼遇有加,你抢他的机缘,将来他寻你麻烦,如何是好?”金蝉这才知道闯祸,看向吕松,叫道:“师叔!”“有事师叔,无事吕师叔!”吕松又好气又好笑,一脸无所谓道:“管他班辈高低,宝物自古都是有德者居之,修道人不打诳语,这冰蚕与我有缘!你要是怕将来公冶黄找上门来讨要,大可将冰蚕给我。”金蝉想了一想,奉命行事,如何就要找他麻烦?连忙将冰蚕收进囊里,笑出一口白牙,乐呵呵道:“有师叔在,谅他公冶黄不敢放肆!”吕松眼角一抽,没说自己只修出元神,连半仙都称不上,哪里打得过公冶黄?先前趁人之危罢了,怪身上法宝法术太强,教金蝉误会,苦笑了一会儿,便进玄霜洞打坐用功。 第32章 孽因起 乙休报敌情 两日匆匆行过,众人架起剑光启程。离百蛮山近了,吕松心中莫名的不安感愈发强烈,思来想去,想不出注定灭亡的绿袍老祖于他会有什么损害。不多时剑光落下,到了一处山洞,进洞以后还能看见地上插着几面破损的妖幡。笑和尚触景生情,叹道:“当初我和蝉弟要是没有来这误打误撞破了辛辰子五淫呼血兜,任由绿袍老贼的金蚕蛊被他破去,也省了今日辛苦。”吕松笑着说道:“将你师父第二封柬贴拆开来看吧,按上面吩咐行事,这次莫要自行其是了。我在此为你们护法,若到了那万分紧要之时,可将鸳鸯霹雳剑放起,我听到风雷之声即时赶到。”笑和尚先行谢过了吕松,把柬贴拆开观看,才知苦行头陀教他们四个小孩两两一对,本还怕庄易、石生不肯,幸好吕松就在一旁,打定了主意按令行事。四剑侠商量一阵,看看天色,望百蛮山飞去,吕松目送他们离开以后,正要回洞打坐,忽而眉头一皱,猛地看向一旁树林。神驼乙休从林子里走出来,赞叹道:“纯阳道法玄妙,总是容易让人忽视你的修为。你要的八九玄功我老驼带来了,不会峨眉派本门太清仙法,学来也难大成,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有劳真人费心了。”吕松打稽首,接过乙休丢来薄薄小册子,迫不及待翻了几页,面上喜色肉眼可见的消退一些。“不合心意?”乙休好奇道。吕松合上册子,笑道:“确实艰深。”他只是看八九玄功并非想象中的七十二变,也跟不死之身关系有限,心理上起了落差罢了。乙休撇撇嘴,继续道:“我看在老叫花的面子上,跟你多说几句。这次去东海找老齐,碰到了青囊仙子、百禽道人、还有餐霞大师门下的玉清师太。”乙休随即说起在东海所见所闻。原来华瑶崧早几日在莽苍山被吕松落了面子,自持身份,打算去问峨眉掌教齐漱溟要个说法,路过成都辟邪村时在玉清观歇脚,从玉清师太那里听说了吕松从前行迹,顺着话头说起她也碰见吕松。当初公冶黄指点余英男去莽苍山后不久,便和玉清师太会过一次面,得知冰蚕出世在即。是以公冶黄盗冰蚕的事,玉清师太也是知道的,听到吕松在莽苍山,无来由的担心起公冶黄来,与华瑶崧一说,都道是祸非福。彼时华瑶崧冷静不少,想到一人去找齐漱溟,不一定能见到人,起了邀帮手的心思,同玉清师太一合计,同返莽苍山,果然看到公冶黄在受风霾折磨,问明前事,愈发觉得吕松太过无礼。要找吕松麻烦,还怕吕松身边一干峨眉小辈不肯,到时候进退不得,又折了面子。是以青囊仙子、百禽道人、玉清师太三人并未惊动当时玄霜洞里吕松,从另一头架起剑光走了,齐齐赶往东海。按理来说他们该去找怪叫花穷神才对,缘何要找齐漱溟?一是觉得怪叫花不好说话,二是吕松以前辈之身跟着峨眉三代弟子混在一起,也算峨眉门下,自然找峨眉掌教做主。除开玉清师太以外,华瑶崧和公冶黄都是异派数一数二的剑仙,为吕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联合起来去找齐漱溟,好说不好听。好巧不巧,到东海时恰逢乙休用神通换齐漱溟的八九玄功。华瑶崧等人还怕惊扰了三仙炼宝,看他们得闲,忙不迭上前拜见,将吕松目中无人,先拿雪魂珠,后取温玉,险害了公冶黄的事情说了一遍。东海三仙当中,玄真子一力促成司徒平与天狐二女成亲,却被吕松破坏,虽掐算出前因后果不怪吕松,对吕松的观感也算不上好。苦行头陀倒觉得吕松为人还算不错,为了给袁星一只猴子出头打骂笑和尚,能坏到哪里去?齐漱溟左右看看,笑道:“先说雪魂珠,吕松是雪山派副教主,自然有资格处置他掌教师兄得到九天元阳尺,以尺换珠,当时玉清道友也是同意的。至于万年温玉,是内人门下英琼的缘法,将来待我见过英琼或者吕松,再说这温玉的事。三位道友同吕松起了口角,原是一件小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有公冶黄道友吃了些亏。恰好我等不久就去百蛮山,想来也能遇见吕松,届时定将冰蚕送还公冶道友,再让他向公冶道友致歉也就是了。”旁边乙休不屑一笑,冲着华瑶崧等人叫道:“你们三个为些许口角追上门来,太过小家子气,犯了嗔念还不自知,真叫我老驼看不起!照我说,冤有头债有主,他吕松是雪山派,你们若是真有本事,就该去找怪叫花的麻烦,怎么来让妙一真人为难?至不济你们也该去找吕松才对,他一个二十岁的小年轻,才修出元神不久,难道你们还怕他不成?”……吕松闻言心里头一半无奈,一半气愤,看乙休不说话了,忙道:“还有呢?”乙休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当时我说完那番话语,他们还没有回话,我先心血来潮,算出峨眉那里出了事,自然是身化剑光赶去解难。至于东海那边,妙一真人知道老叫花的脾气,肯定不会和你为难,却也阻止不了华瑶崧他们找你麻烦。要我老驼来说,百蛮山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回青螺峪避避风头,或者到凝碧崖去,等过上一段时间,我老驼出面给你们讲和也就是了。”吕松暗运道果前知,算不清前程,便知孽因结成,势必要有个结果。事到临头反而不再纠结,说道:“他们修为高低是他们的事,哪有身在旁门却来我面前摆前辈架子的道理?倘若我等也按实力划分班辈,妙一真人先得让出峨眉掌教的位子。他们心向正道不假,来日里还敢插手峨眉派自家事,被我知道了,照骂不误。”乙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妙一真人若跟你一样想法,峨眉哪里能成正道魁首?邪正虽然有别,人还是可以分好坏的。”吕松哼道:“我不看正道旁门,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像是华瑶崧他们好坏我也知道,但到我面前摆前辈剑仙的谱,不行!”乙休气极反笑道:“我老驼把话送到,你是要待在这里等麻烦找上门来,还是听我的退一步海阔天空。都随你便!”说罢将身一扭,立时飞走。 第33章 力屈时 珠结身外身 乙休走了有一阵了。吕松还站在山洞前面,神色莫名,思索着得失。齐漱溟深谙无为之道,轻易不会与人结仇,还不至于因为几句口角产生的意见,跑来跟他为难。难搞的是华瑶崧等人,单独拎出来一个,他也没多大把握应付,拼得两败俱伤,吃亏的还是自己。若要低头退让,以后难免会成一个“普通”的前辈剑仙,再想完成心中梦想,可就是痴人说梦了。吕松想了又想,用千里传音的法术联系怪叫花,教其赶来商量。少时笑和尚四人回转,说了一遍在百蛮山里探听到的情况。书接前文,辛辰子寻绿袍老祖复仇时节,将绿袍老祖杀死无甚可能,本能用五淫兜除去金蚕蛊,奈何被笑和尚、金蝉误破妖幡,闹得个功亏一篑。期间唐石因为被绿袍老祖咬吃一只臂膀,见到辛辰子时未曾警戒,业被绿袍老祖拿下。自那以后,绿袍老祖性情愈发古怪,每日只顾与妖妇快活,折磨辛辰子、唐石二人为乐,动辄便将门人生吃活吞,极尽残忍之能。这次笑和尚二探阴风洞,因金蝉鸳鸯霹雳剑放出会有风雷之声,四人附在庄易的玄龟剑上隐形潜入。苦行头陀柬贴有言,百蛮山广崖地穴是绿袍老祖打坐之处,去之不得。另有主峰后面百丈寒潭之上的风穴,和绿袍老祖寝宫两处地方可以前往。笑和尚秉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率领四人进了绿袍老祖寝宫,正好看到辛辰子受苦,唐石遭罪。洞中血腥不好明言,只说金蝉等三个年岁小的面上泛白,阅历颇多的笑和尚也觉心惊胆战,都不忍看绿袍老祖折磨门人。彼时绿袍老祖闻到生人气息,并未当场发作,暗用传音之术交代西方野魔变化文蛛,又令门人将真文蛛取出喂养血食,作为诱敌之资。笑和尚不知就里,留心绿袍老祖和其门人之间相处细节,看得仅存的七个门人眼里光芒黯淡的有些不正常,许是元神遭遇禁锢也说不定,暗暗记在心上。还未等笑和尚看出内情,绿袍老祖先是用辛辰子喂文蛛,遇其拼死一搏,差点被咬下一只手。又用唐石去喂文蛛,不料唐石临死反扑,将文蛛眼睛伤了。绿袍老祖勃然大怒,用法术将唐石元神都给炼作飞灰,随手抓了个门人嚼吃泄愤。就看得其余六个门人吓得仓惶离开,文蛛吃痛满空乱飞。这一切本不在绿袍老祖掌控之中,都是意外。金蝉隐身穹顶,看下面离开弟子望来一眼,情知被人看破行迹,左右此地虚实看完,忙喊一声“走!”率先放出天遁镜。早有绿袍老祖第二元神玄牝珠幻化大手穿山裂石,到了笑和尚等人头顶。所以说金蝉福大,一声喊惊动其他三人,齐齐发现绿袍老祖暗地里施展毒手,电光火石之间,金蝉祭起天遁镜抵住大手,石生紧随其后念动咒诀,把两界牌一晃。穹顶一声雷响,乱世雨落,只不见有人出现。绿袍老祖以为闻到生人气息是他错觉,也未深究。倒是笑和尚临走之前,一眼看到西方野魔变化文蛛从绿袍老祖身后出现,心下暗道:“听说文蛛世上只有一个,哪里寻出一对来?”……吕松听完他们讲述,点了点头,说道:“护身烟雾看上去威势较弱的文蛛是西方野魔雅各达变的。”遂将玄冰谷里雅各达逃走后误放绿袍老祖,合伙残害师文恭的事情说了一遍。笑和尚听说,略有些不解道:“照师叔说来,藏灵子和红发老祖也跟绿袍老妖有仇,怎么不来寻他?”吕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你们只管斩除文蛛,绿袍老祖自然有人处置。笑和尚,现在可以开示你师父留下的第三封柬贴了。”笑和尚依言照做,看苦行头陀给他的第三封柬贴附有四张隐身灵符,斩除文蛛一应安排说明,便知大功即将告成,好不欢喜。金蝉一眼看到吕松似在失神,拉了拉笑和尚,好奇道:“你看吕师叔。”众人看过去,就见吕松一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模样。吕松察觉到他们目光,没好气道:“时机稍纵即逝,还不快去办事。”“师叔,你跟我们一起去吧。”“隐身符只有四张,我怎么去?别说了,早点把事办完。”“可是……”金蝉还要再说,便看吕松抬起手,无可奈何,和笑和尚分作两班,带着庄易押后。吕松还是恍神模样,想着怪叫花为何迟迟不到?念头闪过,心神沉入道果,不比从前用功修行,重心放在纯阳功上,这次穷搜混元法,选了好几样隐身匿迹的法术,借助道果快速学成。他手里握着的雪魂珠幻化成泥,自发凝聚成一个三寸小人,与他模样一般无二。这却是八九玄功妙用,身外化身之法。久等怪叫花不到,吕松眼神逐渐变得漠然,总说规矩,最后却要靠实力来和华瑶崧等人讲理,为了预防不测,还学了旁门法术,心中自责甚为浓烈,欲要怪罪旁人还嫌小气。说一千道一万,吕松得到纯阳传承,天然便有一股傲气出现心头,以为纵横世间只是时间问题,理所当然的事情,自然懒得去学人情世故。一旦出现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事情,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修道人前知后明,终究不是全知全能,算同等修为的人不出,算与己无关的人不出。也算不出动用道果遮蔽天机的吕松。吕松看向百蛮山方向,见那边天空上风起云涌,情知绿袍老祖伏诛就在这几个时辰。他身子微微有些晃动,似是想要前行,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猛地心中警铃大作,神念蔓延方圆千里一瞬,晓得来了三仙二老、藏灵子、红发老祖,七位剑仙杀气腾腾,向着百蛮山进发,都在算中。惟有华瑶崧三人杀气飘渺,被吕松清楚感知,为他而来。好半晌,吕松轻叹一声,喃喃道:“把绿袍老祖炼成一件绿袍用来防身,兴许也挺不错?”绿袍老祖秉天地戾气所生,本就是奇物一件,穷凶极恶之余,并无丝毫人性在身。此番伏诛,寻根溯源,还是慈云寺一招中被李静虚打成重伤的缘故,才让三仙二老有便宜可捡。吕松看重的就是绿袍老祖完好无损时的不死特性,要将绿袍老祖救下,炼一件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防身秘宝。 第34章 敢欺心 暗救绿袍妖 吕松再不迟疑,把雪魂珠化作三寸小人放在地上,将手一指。金光闪过,凭空出现两个“吕松”,身高样貌一般无二,相互拱手一礼,互喊道友。吕松得到八九玄功,是想学变化幽冥之术,得知不能时还有些许失望,不料青囊仙子寻仇在即,阴差阳错,反而能借里头身外化身的法门应用,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话分两头,暂且不提吕松身外化身如何应付华瑶崧等人。说吕松本尊遁隐身形,在百蛮山边缘落脚,借道果玄妙隐匿气息,见着数个道人身影。两个仙风道骨的全真,一个清瘦瞿昙,旁边还有两个气质出众的矮小老头,这便是三仙二老,乾坤正气妙一真人、玄真子、苦行头陀,追云叟白谷逸、矮叟朱梅。再看场中,有一个身材极为矮小的道人,正用飞剑,与一个头大如栲栳,肋骨根根外露,两手细如鸟爪,浑身长满绿毛的怪人厮杀。便是云南教祖藏灵子和绿袍老祖了。却说笑和尚三上百蛮山,先找到苦行头陀柬贴告知暗谷所在,遇见绿袍老祖门人随引,探听到文蛛虚实,进了广崖地穴。金蝉、庄易到主峰后头风穴去斩西方野魔、再用飞剑屠灭金蚕蛊,惊动绿袍老祖。就在绿袍老祖被金蝉他们引出同时,里头笑和尚业已斩却文蛛。很简单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动手只在绿袍老祖被引出、惊动回转之间,时机转瞬即逝,稍有失误,笑和尚四人有死无生。也是邪不胜正,绿袍老祖心疼金蚕蛊,还不知笑和尚将他文蛛杀死,待反应过来,笑和尚早和石生用两界牌逃出。四位仙童聚在一处显露行迹,合力共战绿袍老祖,交手不过一个回合便有性命之忧。东海三仙适时出现将人救下,又有天师派教祖藏灵子前后脚工夫赶到,让过三仙,与绿袍老祖厮杀一处。吕松赶到百蛮山的时候,恰好是嵩山二老刚来的时候。妙一真人说道:“我正愁不好下手,恐绿袍老祖逃窜。难得藏灵子赶来,正好趁他们争斗之时设下两仪微尘阵,只有一点不好,藏灵子虽是异派,并无大恶,到时他见机先退还好,倘若退的稍慢一些,岂不是连他一并杀死?”矮叟朱梅道:“你虽好心,就怕藏灵子执迷不悟,他见机退出,绿袍老祖岂能坐视不管?届时也跟着遁走,我们投鼠忌器,难免前功尽弃。”暗处吕松见了,因为华瑶崧等人一事,对正道诸多前辈剑仙,已没了不讲道理的崇拜。想到朱梅这番话语,与那日华瑶崧要坐视吴立被谷辰日后暗害有甚两样?为除大恶,犯下小过,岂能算得正道?心下不以为然,暗暗记挂在心,以后与朱梅若有交集,先行戒备。再说三仙二老,苦行头陀听了朱梅话语,眉头一皱,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藏灵子数百年苦功,一朝丧尽如何能够视而不见?因果循环,误人就是误己,宁被绿袍老祖逃遁,不能作此孽障。”朱梅讪讪一笑,不说话了。齐漱溟见状,取六颗茶杯大小的宝珠、十二根旗门分发下去,安排人手布阵。绿袍老祖与藏灵子业已斗法多时,玄牝珠、天辛剑,琉璃寝宫、藏灵元神,此消彼长,变幻莫测,教人看不清楚胜负之势。直到藏灵子藏拙诈败,用滴血分身大法假作元神,将绿袍老祖元神引出,暗地里遁出元神毁去绿袍老祖躯壳。绿袍老祖也不吃亏,用化血分神之法,使一个血团去战藏灵子,又下命令,教后崖门人弟子将尚未祭炼完全的金蚕蛊放出,意欲将藏灵子肉身也给毁去。吕松隐身许久,心神总有一半勾连道果,不为别的,他也不确定道果之能,是否能够让他瞒过三仙二老,倘若瞒不过,稍后行事必然飞蛾扑火,呈现必死之局。学在苦中求,艺在勤中练,狭路相逢勇者胜,不管吕松纠结为难,事到临头是否退却,都没了后路可言。西北方先起一个大霹雳,四处雷声振聋发聩,六七道长虹般的金光横贯当空,交织成一张巨网,旋即祥云隐隐,上不见天,中不见人,下不见地。看两仪微尘阵发动,吕松把心一横,眼里火光浓烈,又见藏灵子元神遁回肉身,望西北生门飞去。跟着动用天遁剑法,神意用功,肉身元神一同隐遁虚空。就在藏灵子出阵,绿袍老祖跟着逃遁,首尾衔接,阵势结成的一刹那,红发老祖赶到,用化血神刀将绿袍老祖击退。与此同时,吕松进入两仪微尘阵。百蛮主峰,数十里碧落黄泉,俱被祥云笼罩,金霞异彩如火飞腾,三仙二老各自用功,手扬处放出一团红云,往阵中绿光打去。吕松隐身当中,不及防先挨一团红云冲撞,当时吓得魂飞胆丧,及至看到纯阳真火不能伤他,放下心来,仍用道果隐身,追赶上绿袍老祖,想要言语交谈,还怕被三仙二老听了去,一念闪过,瞅准一团红云奔将过去。吕松乃是纯阳之体,最不怕的就是纯阳真火,身与火合,往绿光上一撞,神意驱使慧剑把绿袍老祖元神一分为二,舍了玄牝珠不要,单将绿袍老祖真灵收入囊中。绿袍老祖岂是易与之辈,纵然察觉有人出手搭救,以己度人,以为是敌人杀他以前先行玩弄,立时暗暗用功,元神化作鬼火烧灼吕松。幸亏莽苍山时吕松拿了万年温玉没给英琼,这时候温玉自发护主,将绿袍妖真灵收容。吕松暗叫一声好险,动用道果将绿袍妖收入紫府,借道果之能将其返本还源,炷香功夫,炼就一点绿火星。事情办完,吕松看准方位,往笑和尚驻守旗门赶去,用混元法中“生死遁”遁出,回返原先落脚处。齐漱溟直觉感到不对,望了眼阵中满空飞滚的绿光,有些奇怪绿袍老祖扛的时间也太短了一些。说吕松出了百蛮山主峰所在,经此一事重拾自信,三仙二老当面,看不破他用道果遁隐元神肉身。将来遇着多强的敌人,也不怕陷身失命,却未料到在这有惊无险,化身那边酿成大祸。还得说乙休离开东海。齐漱溟三人见状也是滑头,道一声诛除绿袍老祖要紧,纵起剑光便走。是以华瑶崧等人略一寻思,也跟着跑到百蛮山来,同吕松化身遇见,自此结下连年冤仇。 第35章 身外身遭毁 耍耍子还珠 玉清师太自从拜入神尼优昙门下,向来乐于助人,不求回报,各门各派都敬她三分,尤以正道最盛,同辈之间也将她当作长辈对待。与吕松在玄冰谷初次接触,事后想想会有意见,是她习惯了吩咐小辈,先对“吕师叔”不敬在前,其实误会一场。此次到来,更多的还因为当时吕松用诛邪神雷伤她,事后没给个说法。至于华瑶崧,纯粹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被吕松借用前知之能说穿心迹,若真做了还不委屈,彼时尚未铸成大错,如何就要受人责骂?心里头冤的很,呕不过气。要说和吕松真有仇的,反倒是公冶黄了。一到莽苍山见了吕松,公冶黄不容分说,甩手便是一道剑光。吕松先不及防,跌了个大跤,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才知身躯根本是雪魂珠,不惧飞剑,正要说话,又看公冶黄发来剑光,连忙折枝为剑应用。旁边玉清师太和华瑶崧看公冶黄率先动手,有心让吕松吃点小亏晓得人外有人,心下稍一转念,也就抱着作壁上观的主意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华瑶崧皱眉说道:“几日前我看吕松运用蓝红两道剑光,十分利害,尽管如此,他自身修为不高,此时折枝为剑,如何公冶黄还会拿他不下?”玉清师太从前和公冶黄是同门,知道公冶黄的实力,闻言也是不解,盯着吕松目不转睛,半晌才道:“他这剑法,貌似只有防御。”华瑶崧这才看出几分名堂来,暗暗想到再重防御的功法剑术,也有顾及不到的罩门死穴,只要看破玄机,立时便能建功。场中公冶黄感受最深,本用剑光,见吕松折下树枝应用,不愿占兵器便宜,胜了也觉丢脸。手持飞剑和吕松厮杀,以为凭借飞剑之利也能将吕松战而胜之,不料剑枝相交发一声响,威能两相抵消,才知吕松剑法之精妙,已到了“一即是全”的地步。公冶黄异派出身,养气功夫稍嫌不足,从前练功走火入魔,身体又跟石头融为一体,在不见天日的黑谷渡过了数十年,脾性可想而知。这会儿久战吕松不下,心中火起,手上飞剑大放光芒。有此一桩变故,吕松心里些许退让之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跳出圈子,返过身来念念有词,将手一指,放出一团栲栳大的白光。公冶黄一点不慌,全神贯注驭使剑光,不料两下所用兵器半空里一碰,剑光摇摇欲坠,大叫道:“你们还不来帮我,今天要是拿他不下,将来还有什么颜面行走世间?”本是吕松和公冶黄放对,演变成以一敌三,四人在雪地上往来跳跃,剑光飞舞,烈焰腾腾,纠缠到一处,收手已经不能。过不多时,吕松见公冶黄倏地退后,尚未看出是何原因,后背便挨华瑶崧一掌,身上劲力为之消散一空,身不由主向前跌去,左边身子犹被热油溅上,中了玉清师太发出子午火云针,又看公冶黄去而复返,手里墨龙剑急斩而下。一声脆响,伴随着“当当当当”,火星儿四下飞溅,吕松这身外化身现出原形,雪魂珠出现三人眼前。与此同时,吕松业已赶到,看练成不到半日的身外化身被华瑶崧他们毁去,忙不迭踏起遁光,要将雪魂珠抢回。早有华瑶崧瞅准时机,抄手抢下宝珠,一掌迎上吕松。吕松见状只得翻身退后,落在地上,想到此处身外化身被人看破,方才他又没在百蛮山主峰露面,将来被人问起,总归是个不小的隐患,心中好不焦急。仓促间生出几分急智,叫道:“我自知理亏,本不欲与你们现身相见。你们竟然不容一言,把我身外化身毁去,是何道理?真要同我结仇,我难道会怕你们!”念诀掐咒,神意化剑。“八姑为这雪魂珠受多少委屈,吕松,今日不过是物归原主!”玉清师太从华瑶崧手里接过雪魂珠,二次放出子午火云针。吕松立在原地不动,神意化剑无形有质,先将火云针一扫而空,再同公冶黄墨龙剑相抵半空。旁边华瑶崧见状好不惊奇,将吕松身外化身毁去之后,她与玉清师太火气全消,眼下还不和好,为一颗雪魂珠未免就有些不值当。归根结底,他们不是囿于执念,一意难平的邪魔外道,有诸多顾虑,占了便宜便要讲和。华瑶崧左右看看,先劝玉清师太收手,再和公冶黄说道:“公冶道友,我们来找吕道友,本是为了同他讲理。如今阴差阳错把他身外化身毁去,你还不甘心吗?速速收手,免得同道变作仇敌。”“笑话!”吕松怒上心头,大叫道:“你们三个欺我太甚!今天我跟你们没完!”忽的一道金光落下,来了怪叫花,先收了公冶黄墨龙剑,再将吕松拉住。怪叫花瞥了眼玉清师太手中雪魂珠,眉毛一挑,叫道:“当初在玄冰谷,九天元阳尺、两粒聚魄炼形丹,就借得雪魂珠两月不成?”玉清师太闻言哪里敢辩驳,慌忙躬身请罪,双手奉上雪魂珠。怪叫花将珠接过,递给吕松,道:“早先接你千里传音,我迟迟不曾赶来,是故意让你和青囊仙子碰上,教她打磨你一身锐气,怎知弄巧成拙,坏了你身外化身,是我的不对。”吕松看看怪叫花,再看看另外几人,忽而浑身杀气不见,推开怪叫花递来雪魂珠,含笑说道:“言语说和,彼此怨怼长存,痛痛快快打一场,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这雪魂珠是邓八姑所有,便还给她吧。玉清道友,是你转交给八姑?还是我这次回峨眉,顺道给她送去?”“全凭吕师叔做主。”玉清师太拱手一礼。吕松这才接过雪魂珠,复又咧嘴一笑道:“送还雪魂珠后,九天元阳尺当然由我主持应用,至于那两粒聚魄炼形丹,权当我在峨眉居住的落脚钱。还请玉清大师飞剑传书,告知灵云此地事情,免得我回去后又生误会。”玉清师太情知吕松动了真火,有心把话说开,奈何先前害得吕松狠了,只能面无表情应了声“是”。剩下公冶黄、华瑶崧自知无趣,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既告离。玉清师太也走了。吕松看向怪叫花,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声道:“大哥,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不要迟来了。适才你稍来得晚一些,我用纯阳真火,坏不得他们法宝吗!”怪叫花正要解释,就看吕松将足一顿破空飞去,慌忙喊了声“兄弟”,一脸愁苦。 第36章 话前月 寒萼逢异叟 作者一根笔,难写两家话。说凝碧崖遭遇妖人攻打,是在吕松、英琼前往莽苍山盗玉除妖的同时。缘由便是吕松他们从青螺峪回到峨眉时杀了阴素棠门下孙凌波。当时施龙姑、李四姑逃得一命,立誓要为孙凌波报仇,先后邀请了史南溪、阴阳脸子吴凤、兔儿神倪均、阴素棠,温香教主粉孩儿冯吾,玉杆真人金沈子以及长臂神魔郑元规等许多旁门成名人物,另有一众道力略差的妖人作为帮手,一齐攻打峨眉。前文业已讲过。峨眉这边,英琼离开以后,灵云接到妙一夫人飞柬,当天英琼便将英男送回,拒绝了灵云教她带上英男充当帮手的提议,复又回莽苍山,不提。隔了一天,骤听飞雷洞响起海浪之声,灵云情知妖云毒物侵扰,慌忙出洞抵挡。亏得施龙姑等人轻敌大意,先不用都天烈火阵,轮番闯山,以至于初打凝碧崖失利,折损了七八个帮手。期间飞雷洞被妖人误当成峨眉后山入口,镇守飞雷洞的髯仙门人石奇、赵燕儿承受不住敌人攻势,用长眉真人灵符守御后山,史南溪也将都天烈火阵布下,两方呈现僵持之势。灵云教紫玲姐妹、朱文、轻云把守洞口,将九天元阳尺交给朱文应用。朱文与寒萼见不得敌人猖獗,定要相机出战不可。灵云拗不过她们,因妙一夫人柬贴言及此事,才未强硬拒绝。这可把朱文开心坏了,一送走灵云,便将九天元阳尺祭起,用一团紫气、九朵金花开道,同寒萼一起冲破火阵封锁,到了峨眉上空。她们从东面出阵,迎面撞见玉杆真人金沈子,不及交手,错身而过。恰好巡视阵法的阴素棠带着施龙姑、李四姑经过。念及前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施龙姑连发两套子母金针出去,不料碰见金花紫气,竟如泥牛入海一般失却效用,好不痛惜。哪晓得朱文竟将金花紫气收走,现出身形来,戟指骂道:“我姐妹二人出外游玩,不想遇见你们这群孽障,真是叫人扫兴。倚仗法宝,还怕你们说我姐妹法力不济,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言还未了,后头追来的金沈子把拂尘一甩放出玄霜,前边施龙姑、李四姑业将飞剑祭起。朱文骤觉遍体发寒,懊恼方才话说的太满,此时再将九天元阳尺放出不好。旁边寒萼早将宝相夫人炼就的金丹放出,先坏了金沈子法宝,继而抵住施、李飞剑。再说未曾下场的阴素棠,本是昆仑派,乍和从前同道对上,一时之间难免踌躇,此时看见金沈子法宝被破,才将两口飞剑放出助阵。寒萼见状忙用己寅九冲小乘多宝法术,祭起锦带绞住阴素棠驭使剑光。“左道妖法,也敢来此卖弄!”阴素棠拿手一指剑光,两道青白光华寒芒暴起,“嘶”的一声便将彩练绞作飞絮。附近妖人尽皆喜上眉梢,不想寒萼见机快,趁这空当暗运白眉针,望后头金沈子打去,众妖人未曾意料得到,救援已来不及。只有阴素棠先知先觉,甩开长袖,连人带剑飞上前去,身剑合一,使两道青白剑光,也只护住施、李二女。金沈子到底捱了白眉针,两眼着伤从空跌下,被下头金霞卷了去,料无生理。恰好史南溪赶到,把手里都天烈火旗向前一挥,千百丈烈火风雷,似青龙出海一般冲在当空。此时寒萼二次祭出白眉针,见被阴素棠抵住也觉惊奇,连忙招呼朱文,用九天元阳尺分散烈火风雷,飞回凝碧崖。有惊无险,立功不小。这便是妖人头一次攻打凝碧崖的情形,失利以后少了几分冲动,只在每日早午晚三个时间段,用烈火风雷攻打凝碧崖后洞。反观凝碧崖这边,灵云如临大敌,除开若兰、文琪安排去太元洞埋伏,预防芝仙被人偷盗。其余人一并聚集后洞,以防万一。寒萼、朱文前边吃了甜头,还想出阵迎敌,灵云不许才作罢。到第二天,英琼乘骑神雕飞回,奉了吕松的令,要请轻云去莽苍山做个帮手。彼时时辰未到,妖人并未攻打凝碧崖,英琼又从前山进入,再者灵云怕她在莽苍山分心,特意交代众人不许多嘴,是以英琼并不知道峨眉正在危难之际。英琼带了轻云走,凝碧崖无疑少了一分力量。头三天还好,到第五天,护住凝碧崖的金霞彩云肉眼可见变得稀薄,模糊能见上头妖人身影,灵云也不禁有些着慌,心里头没有底气。这时候寒萼提议派人上去打探虚实,莫要敌暗我明,届时吃亏的还是自己这一方。灵云勉强答应下来,仍命寒萼、朱文施为,再三嘱咐不能冲阵,只把敌人诱出交手。寒萼与朱文有先前经历,哪里会在意灵云吩咐?二闯烈火阵,在阵中飞了许久不见敌手,猛觉一阵天旋地转,四面升起烈火风雷,平空现出六七个妖僧妖道展动妖幡妖旗,亩许大小一片红云劈面打来。幸好朱文手里九天元阳尺神异,烈火风雷越大,金花紫气随之越盛。寒萼见阵法不能伤害她们,略放宽心,再去寻敌人却见不着了,与朱文望别处飞去,飞到哪,烈火风雷跟着轰打到哪。寒萼见状,便将白眉针随手发出,竟无一建功。隐约能见阵中一个奇胖无比的老头,周身黑烟围绕,手持着一个似锤飞锤的东西,遁光若电,每每都能用锤将白眉针接下。这老头名作灵威叟,是陷空老祖的大弟子,手上使用的锤名作鲸涎锤。寒萼、朱文眼见白眉针不能建功,都生了去意,用九天元阳尺护身,往来路飞去,算算时间该到了凝碧崖,前头又见烈火风雷。寒萼忙道:“师姐,我们已经迷失方向,索性不管前头刀山火海,闷头冲将过去,出了烈火阵再说。”朱文也觉有理,与寒萼一齐运用玄功,不多时冲出妖阵,南辕北辙,竟到了峨眉前山。一道奇异光华,一道红线迎面飞来,光华将金花紫气抵住,红线望朱、秦身后飞去。朱文忽的失神一瞬,便看手上元阳尺被人收走,骇的肝胆俱裂。那红线也在她们身后现出身形,冲着追过来的史南溪等人大叫道:“史师叔请回,两个贱婢自有云南教祖收拾!”一干妖人认得说话这人是毒龙尊者门下俞徳,不知怎的跟在云南教祖身边。闻听藏灵子也来了,情知不好再上前,以免弄巧成拙,匆匆一拱手,回了阵去。俞徳见状,单独招呼灵威叟留下,飞回藏灵子身边。这时候奇异光华也将朱文、寒萼围住,藏灵子出现她们面前,喝道:“谁是天狐遗孽?出来领死!”言还未了,一片红霞从天落下,当中现出一个容貌奇伟的驼子,用玄门分光捉影之法,伸出一双肉掌抓住藏灵子剑光,往两边一扯,撕开条生路,教朱文、寒萼先走。来人正是神驼乙休。 第37章 英琼归 四闯烈火阵 神驼乙休缘何出现峨眉地界,前文业有提及,在此不做赘述。只补一句,为朱文要回九天元阳尺,劝藏灵子去百蛮山找绿袍老祖报师文恭的仇后,他便带着灵威叟离去,半道上遇见怪叫花,受其请求消除吕松身中魔障,在这之前。且说乙休临走以前,说了将来紫玲姐妹到紫玲谷对敌藏灵子,旁人不准插手的事,又说当初玄冰谷司徒平是被他带走,不日将归。再度听人说起宝相夫人脱劫,非司徒平相帮不可,寒萼略有些恍神,随朱文从峨眉前山回了凝碧崖,看到若兰与文琪生擒了神行头陀法胜,又将南海双童陷在丹台两仪微尘阵中,将心事放下,上前道贺。众剑侠聊没两句,便听上方雷鸣电闪,恍若山摇地动,齐齐到洞口抵御,惊觉烈火风雷威势比之先前还要强悍几分,虽有九天元阳尺应用,秀眉也难舒展。就这般过去了约一个月,众剑侠都显得没有耐心,蠢蠢欲动。这天妖人又来攻打凝碧崖,朱文仍用九天元阳尺应付,起初不放心上,猛地一眼看到风雷掩护中有个紫面长须的道人手持小旗挥舞,旗到雷到,错以为是阵中主旗,约了寒萼三闯烈火阵。她们冲进阵去运用仙尺,毫不费力打伤紫面道人,见其逃遁,忙不迭追上,须臾功夫,便听裘芷仙大声呼叫回防洞口。朱文、寒萼返身看去,就见四五个妖人簇拥着一团烈火杀向凝碧崖,架起剑光飞奔过去。正当裘芷仙霜蛟飞剑快要不支,烈火风雷中敌人即将冲进凝碧崖,朱文、寒萼尚未赶到之时。一朵乌云从天而降,倏地又是蓝红剑光飞至,抢在乌云前头碰上敌人运使烈火。剑光过处,散了一天的红雨,烟消火灭,去势不减,连斩了两个妖人才行回转。当空落下一个紫袍少年,一个麻衣少年。前者是司徒平,后者是于建。这时候朱文和寒萼也飞回洞前,不及搭话,与道友会合一处,将九天元阳尺放起抵御烈火风雷。暂时无事,于建便向寒萼行了弟子礼,又朝灵云等人行礼完毕,说道:“因为袁星重伤不好赶路,李仙姑、周仙姑她们晚点才能回转,还有严人英大仙从旁跟随,另外李仙姑在莽苍山收下两个门人,名作米鼍、刘遇安。我奉了师父耍耍子吕松的令先行一步,回来保护师母,有此雌雄宝剑为证。”旁边司徒平天生情种,还以为得了神驼乙休传法传宝,能在人前显耀,让寒萼高看一眼,不想吕松只来一对雌雄剑就将他风头全部抢去,好生郁闷。灵云听到盗玉除妖大功告成,英琼、轻云无碍,还有严人英也会跟着到凝碧崖来,心里十分快乐。尤以寒萼最是欢喜,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于建喊作师母,还觉得不好意思,一想到吕松教人保护她,把随身宝剑都赐下了,心里跟抹了蜜一般甜,好奇道:“于建,你为何要管你师父叫作耍耍子?”于建挠挠头,答道:“回来路上,李仙姑给师父取的别号。”寒萼眸光一闪,淡淡“哦”了声。到了傍晚,英琼等人回转,群侠碰面,自然是一团和气。灵云一见英琼,便道:“琼妹,温玉可曾到手?”英琼笑到一半猛地愣住,皱眉想了想,才记起来英男还等着温玉治伤,“哎呀”一声道:“斩除妖尸过后,一应所得俱由吕师叔分配,他没把温玉给我。”灵云眼皮一跳,连忙问询吕松去向,得知是到百蛮山,约得过个六七日才能回转,暂时放下心来,安排英琼等人休息,吩咐众人明日破阵。期间紫玲看劫难即将过去,少了许多考虑,当着众剑侠的面,对寒萼说:“你自打头一次出去闯阵杀了几个妖人后,愈发贪功冒进,不晓得天高地厚。后来怂恿朱文又去闯阵,若非神驼乙休前辈搭救,定要被妖人掳了去。前次只顾得自己建功,冲阵太过,险让妖人趁机攻入凝碧崖。今次破妖人火阵,大家都要出力,我也无瑕照看你,万不可再冒冒失失了。”寒萼几次要灵云转守为攻都被驳回,自个试着闯阵,施展平生本领不能冲破烈火风雷,总觉得灵云对她有些歧视。与朱文三入烈火阵,不论结果好坏,紫玲不问具体经过,每每等她一回便要教训几句,教她愈加没脸。此时紫玲旧事重提,她忍无可忍,叫道:“我和朱文三闯烈火阵,建功不小。只有前次中了妖人计策,误以为能斩阵中主旗,稍嫌冲动了一些,算是自作自受。如何便要将我们一月来立下苦功全部抵消?你说这等欺心话,分明没拿我当姐妹。左右我现今已为人妇,与你不好再呆在一处。弥尘幡归你,母亲金丹归我,白眉针各取一半。候母亲脱劫,再不要来往啦!”在场众剑侠看他们争吵,有心说和,还道是人家家事。其中朱文、轻云和寒萼最要好,刚想开口,便被灵云瞪了一眼。于建捧着雌雄剑立在一旁,闻言也觉紫玲太让寒萼难堪,心念一动,想起回来前吕松交代,便也置之不理,权当没有看见。还是严人英望见轻云目光,晓得了心上人的心意,仗着初到凝碧崖,与大众还分主宾,不怕人说。笑道:“紫玲道友也是好心,寒萼与朱文两位道友更是破阵头功。都道双剑合璧,破去外头妖人烈火阵易如反掌,我们还是先紧着破阵要紧,也看看长眉真人留下玄天至宝的威力。”灵云顺着话头说道:“便看看紫郢青索是不是名副其实吧。”到第二天,紫玲祭弥尘幡,带了英琼、轻云,连同米、刘二矮先出峨眉后洞。彼时史南溪、郑元规等人耐心耗尽,业已打定主意做最后一次努力,拼着损失几件法宝,要来个以多胜少。其中阴素棠不太认可,几次劝史南溪撤去烈火阵,将敌人引出来再行围杀都被驳回,情知败局已定,看在金针圣母是她从前好友的份上,单约了施龙姑在空中防守,以防不测。他们刚刚分派完毕,一幢彩云便从峨眉后洞飞出,径冲入阵里。阴素棠心存退意,拉了施龙姑飞向一旁,任由彩云从她防守这面冲进阵去。施龙姑见阴素棠连日来消极避战,这时候又在偷闲,正要开口说她。猛见一片红光落下,熊血儿出现身前,冲她骂道:“妖孽死劫已至,你这蠢妇还不走,是在等死吗?”不及回话,一阵头晕目眩,便被熊血儿用红欲袋摄去。阴素棠见状便知事情完结在今日,想走,还怕以后见了史南溪他们不好意思,忽听一声雷响,向阵中看去。 第38章 双剑合 冲烟破敌阵 紫玲为首,带着英琼、轻云用弥尘幡现身阵上,看不远处一个道姑同一个女孩未行拦阻,以为是诱敌深入的伎俩,没去管他,径到阵中寻到主旗,由英琼、轻云施为。恰巧史南溪这时领着大众近前攻打凝碧崖,主持烈火阵主旗的李四姑还不知死期将至,待看到紫青剑光时业已迟了,耳听一声雷响,连人带旗化作几截。远处阴素棠见了,自行飞遁离开,也不去通知史南溪等人。至此引出“火烧凝碧崖”的三个主要人物或逃或死,留为后叙。且说灵云等人目送紫玲她们飞走以后,便在洞口严阵以待,静等英琼斩了烈火阵主旗,再行里应外合,共破敌阵。寒萼、若兰最是调皮,看敌人费尽心思奈何不得金花紫气,一个劲的招呼敌人下来交手。史南溪这边见状气得火冒千丈,其中有一个妖人名作朱凤仙,出了个叫骂回去的怪主意。一场生死大战,竟由骂战开始,真是叫人好笑。寒萼她们纵会骂人,哪里比得过史南溪一众?就看得朱凤仙领头,与吴凤、冯吾等不住说着污言秽语,骂到后来,把上下衣都给脱了,赤着身子做出各种下流姿势。莫说寒萼,便是灵云也气得两眼发昏,一声令下,教寒萼、若兰、朱文先行冲阵。寒萼与朱凤仙一照面,左手刚放起飞剑,右手白眉针业已发出。朱凤仙还说先抵飞剑,不防白眉针先到,惨叫一声,败逃不远,登时坠地身死。虎爪天王拿败与青身玄女赵青娃见状立时架起飞剑,同寒萼斗到一处,又有阴阳脸子吴凤紧随其后。这当口若兰也跟朱文对上粉孩儿冯吾,一个放起丙灵梭,一个祭出虹霓剑,不及交手,先觉一阵异香扑鼻,脑袋晕晕乎乎就要醉倒。还是灵云及时赶到,祭出九天元阳尺,用金花紫气破了冯吾放出五色粉雾。吴凤也知九天元阳尺利害,四下里一看,见到寒萼那边势单力孤,想着或有便宜可捡,飞奔过去。同一时间,峨眉崖后洞驻守神仙大半飞出,止有司徒平、于建等几个道力稍差的后行一步还未离开,见得上空一只亩许大小的毛手急速落下,慌忙祭起飞剑阻挡,不想毛手不惧飞剑,仍往头顶落来。旋即司徒平放出乌龙剪、于建祭起雌雄剑,乌光黑云与蓝红剑光,疾如电闪。其中雌雄剑是吕松所用,于建暂时主持,不敢祭炼,察觉到毛手似要取了这两口剑去,骇的面无人色。幸亏司徒平乌龙剪就在一旁,化作两条蛟龙般的乌光影冲向毛手,将毛手削掉三根手指。就听得“哎呀”一声,两人循声看去,见着长臂神魔郑元规隐现空中,晓得是敌方主脑人物,不喜反惊,朝着冲远了的灵云等人大声示警。灵云救下朱文、若兰,百忙中回头看去一眼,见郑元规败退,又看寒萼再立新功,伤了虎爪天王并青身玄女,史南溪向寒萼那边飞去,还在纠结回防凝碧崖抑或救援寒萼,忽看两道青紫光华满空飞舞,所过之处风雷立止,烟火尽消,晓得英琼得手,招呼众人各寻敌手厮杀,当先放起飞剑,为寒萼挡住史南溪。旁的峨眉剑侠也知胜败在此一举,将法宝飞剑纷纷祭起,往来冲杀不断。粉孩儿冯吾最先看出不好,本想飞遁,舍不得峨眉一干粉雕玉琢的女娃,见到若兰剑光不似峨眉嫡传,从后偷袭,反被若兰警觉先用丙灵梭,英琼紫郢剑随后赶至。他被紫光照住,情知不好,将左臂舍出,用脱体分身之法遁走,痛失飞剑。这时候寒萼业已跳出战圈,转而同天游罗汉对敌。早先同她交手的虎爪天王迎上吴文琪,战不过几个回合,被严人英从旁放出剑光,一命归阴。寒萼用白眉针,遇见天游罗汉妖法不能奏效,将宝相夫人金丹祭起,栲栳大红光将天游罗汉双腿砸断。罗汉见机不妙,破空飞去。于建匆匆同司徒平说了两句,赶到寒萼身边祭起霜哀剑,虽不能损害妖人,飞剑自有冰冻奥妙,稍微迟缓一些妖人动作,旁边剑侠便有下手时机,立了不少功劳。一干妖人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为首的史南溪、长臂神魔郑元规还在苦苦支撑,另有阴阳脸子吴凤、青身玄女赵青娃从旁协助。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原是一同发生,须臾分出高低胜负,落在纸上,难免赘述。却说烈火阵破去,妖光毒焰消散,落下阳光照亮峨眉后山。吴凤仓促间看到飞雷洞外横卧两个道童被淡薄金光笼罩,身剑合一迎上朱文,暗地里隐身下坠,去取石、赵性命。合该吴凤身死,早有米、刘等候多时,二矮原先是他同门,晓得他的根脚,用旁门擒拿魔法捉住吴凤。神雕佛奴飞身扑下,钢爪一掀,便将吴凤撕作两半。赵青娃独斗灵云,不能破九天元阳尺,黔驴技穷,正要飞遁时,遇着空出手来的英琼,被剑光扫中,登时了帐。郑元规见状怒上心头,收了飞剑,元神幻化大手应用,忽看金花紫气罩来,紫青剑光飞驰,心道一声“不好”,倏地将飞剑放出,起一阵黑烟,一道绿光分别迎上。待到光灭烟消之时,郑元规业已借机逃遁。止剩得史南溪一人,看郑元规放出飞剑时,就知后者是要逃走,也将两手一扬,放出十数团大雷火遮蔽身形,使个遁法逃之夭夭。妖云散尽,复现清明。诸事了结,灵云发号施令,教众剑侠回转凝碧崖太元洞天,着寒萼、司徒平留守凝碧崖后洞。其中于建也跟着进了太元洞,见没吩咐,复又回到后洞。他人虽不大,也懂一二人情世故,借口请教修行,让司徒平陪他去不远处说话。又将雌雄剑交付寒萼,谎称吕松吩咐。月余时间劳心费力,骤然放松下来,念及过往,好坏浮现眼前。寒萼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脸忿忿不平,抱着雌雄剑自言自语道:“我到峨眉来,原说同门一家,自然一体待遇。若论本领,也不见得全比我姐妹强。偏偏他们大半轻视我。尤其灵云师姐,前次取七修剑,明知微尘阵利害不跟我说,害我丢脸。事后分发七修剑,不如我的都得了仙剑,唯独少我一口,明显以人为重,看我是异教出身,显有厚薄……” 第39章 怨偏私 同门起意见 寒萼无非是觉得灵云看她不起,取七修剑时节就有体现。今次妖人潜袭,她与朱文几次闯阵立功不小,却被紫玲说的一无是处,业是偏见。心中难免烦闷,才将雌雄剑当作吕松,略述一番衷肠。一眼望到不远处司徒平,寒萼想起从前婚约,又低声埋怨道:“我虽窥见九真上书一隅,散仙不愁难成,到底有违教规。我姐姐紫玲不管我和吕师叔当时情非得已,无心成就姻缘。只一昧说我不是,将我不当人看。妙一真人早列仙班,儿女都有三个,虽然数次转劫,到底是他亲生,还不是一样成就神仙。我再待两日看看,若是灵云、紫玲还对我有偏见,不把我当同门,吕师叔又迟迟不归,我冒着重谴也回紫玲谷去,来日妙一真人回山,我再来俱陈前事,定不受闲气就是。”这时候太元洞中灵云也将一应扫尾事安排完毕。紫玲遂到后洞来见寒萼,恰好听到寒萼在说妙一真人闲话,又气又怕,碍着司徒平和于建也在,只是看了寒萼一眼。寒萼笑着跟紫玲打了招呼,问明紫玲的来意,旋即四人一齐用功,将先前杀死妖人尸身聚集一处用土掩埋。紫玲办完事后便回太元洞,至始至终未曾多看司徒平一眼。寒萼见状莫名想到紫玲莫不是想借她跟吕松的事,也和司徒平不了了之?尚未想明白,若兰、朱文前来接班防守。她疑心紫玲安排,愈加不喜,忽的独角神鹫飞回,爪上还抓着一封柬贴。看柬贴上写着交给灵云,寒萼不敢擅自开示,连忙赶回太元洞。一进太元洞,紫玲迎上来,略有些责怪道:“大师姐因今日诸事就绪,你我所学本门心法,尚有两关未透,着朱、申二位去换你前来传授,怎的这时才来?神鹫是怎样回来的?”寒萼闻言面色一僵,略说了神鹫飞回事,将柬贴交给灵云。灵云拆开柬贴一看,是神尼优昙发来,大意说重阳节前后峨眉开府,令她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又说了当初在玄冰谷带走独角神鹫的事。末了写道:玉清为当初玄冰谷同吕松口角,怀恨在心,约了青囊仙子华瑶崧、百禽道人公冶黄一起追到百蛮山,坏了吕松用雪魂珠炼就身外化身。幸喜有怪叫花凌真人出面解围,几人不曾结成死仇。只是吕松身外化身被毁,元神必定受到牵连,有损根本。他今要将雪魂珠还给邓八姑,取回九天元阳尺应用,不日回转。灵云看罢柬贴,秀眉微蹙,见寒萼还抱着吕松的雌雄剑,略想一想,没将柬贴传示大众,只说了一遍优昙当初收走神鹫的事情,遂又分派任务,命众人洒扫庭院,出外采买米粮。与前次一样,便连英琼带回米、刘二矮都有分派,唯独于建没有任务。于建一眼看到章南姑、章虎儿跟在裘芷仙身边忙活,眨了眨眼,眼角余光去看飞雷秘径旁边洞府,见高山上只搭建了几间茅庐,心下略有些疑惑。及至入夜,于建看南姑和虎儿也跟着去太元洞歇息,直觉感到不对,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便去问寒萼,才知道南姑的缘法。原来自打吕松前往莽苍山以后,正值强敌来犯,凝碧崖内全体人手都有分派。南姑姐弟趁此机会用心表现,帮助裘芷仙管理“仙厨”,求得裘芷仙为其说情。恰好灵云接到妙一夫人飞柬交代,也就顺水推舟将南姑姐弟列入门墙。自那以后,南姑姐弟便未再到高山伐木营建道馆,仅有的几间草庐还是寒萼忙里偷闲搭建。于建闻言又气又怕道:“南姑他们好不晓事,杨成志殷鉴不远,怎么敢耍这种小聪明?齐仙姑虽是一片好心,难免恶了师父。师母,等师父回山,南姑姐弟即便托庇峨眉派门下,也是难逃一死了!”寒萼这才知道无形中一桩祸事即将发生,连忙寻到灵云,也不说于建的担忧,只道眼下无事,不需要南姑姐弟帮忙,可让他们继续为吕松营建道馆,为当初惊扰芝仙的事情赎罪。她哪里知道灵云早有考量,本就对吕松客居峨眉颇有意见,想着等吕松回转,借着还九天元阳尺的事情让吕松到别处去寻洞府。再者南姑姐弟入门是妙一夫人交代,灵云必不至于违命,听了寒萼话,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寒妹,你如今也是峨眉门下,是南姑姐弟的师姐,怎的要让他们去给外人做苦力?”“大师姐,你这话说差了。”寒萼摇了摇头,担心杨成志之事重演,劝道:“当初在玄冰谷,你不愿意收南姑他们。彼时他们拜了吕师叔为师,自然受其管辖。后来吕师叔罚他们时,也还没有将其逐出师门。师承有前后,怎么能够一概而谈呢?”灵云哼了声,想起昨天柬贴所言还觉有气,说道:“寒萼,我实话跟你说了,吕师叔是异派教祖,又是一个成年男子,怎么能住在凝碧崖?你没看严人英、石奇师兄他们都住太元前洞吗?这且不提,让吕师叔住在飞雷秘径旁边,无异于教他为我们把守后山,说出去也是折损吕师叔的名声。等他从百蛮山回来,我便将九天元阳尺还他,顺便让他带于建回青螺峪。”寒萼不知道玉清师太和一干峨眉小辈十分要好,吕松得罪玉清,比直接得罪峨眉还让灵云不爽。闻言只当灵云蛮不讲理,许是看她前来说情方才不肯也未可知,一念闪过,气得银牙乱咬,叫道:“不识好人心,等吕松回来,我看你护不护得住南姑姐弟!”灵云也知寒萼不喜欢她,从前便多有阴奉阳违之事,像今天这样当面顶撞还是头一次,也是怒气填胸气得不行。忽的英琼飞奔过来,大笑道:“吕师叔带着温玉回来了!”本还直眉瞪眼的灵云跟寒萼,不约而同收敛怒容,往太元洞外走去。英琼挠了挠头,也看出点什么,想到马上就能将余英男救醒,才又开心起来,不知事有凑巧,又起一桩孽缘。 第40章 救英男 吕松用机心 却说吕松身外化身被毁,看到怪叫花赶来说和,情知报仇需得延后再说了,因为救了绿袍老祖真灵心虚,随口说了两句气话,便既回转峨眉。途中吕松怒气稍小了些,转念想想,除开玉清大师是神尼优昙弟子,不宜撕破脸皮。华瑶崧、公冶黄都是异派高人,与峨眉渊源不深,还有找回场子的可能。适逢其会,峨眉开府在即,神仙浩劫、三次峨眉斗剑业已不远,齐漱溟用心在于统合正道各门各派,预备来日。往坏了说,以后修士间非黑即白,除非与峨眉派共同进退,不然就都是该遭天谴的旁门左道了。大势所趋,吕松也不会想着去改变,才放着雪山派不去,偏要投身峨眉,为的是将来不被清算。念头闪过,吕松摸了摸怀里温玉,动用道果炼化,元神相连。如此一来,灵云把九天元阳尺还给他,又得欠下借用温玉的因果,总之想跟他两清是不能的。剑光迅疾,不过半日功夫,吕松来到峨眉后山,看飞雷洞塌了半边也觉心惊,及至见到凝碧崖未遭劫难才放下心来,暗暗想到灵云也不是全靠父母,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进了凝碧崖,先在仙籁顶看见袁星玩水,吕松乐得一笑道:“猴头,这也就是我,若换了别人。到你主人英琼面前说你两句玩忽职守,你又得挨她打骂了。”袁星连忙跪在地上行礼,不敢就此发表意见,告罪一声,便进太元洞禀报。于建最先迎出,随后便是英琼、若兰等人,问明了温玉是在吕松身上,英琼即时去喊灵云。不多时一众剑侠除开还在百蛮山的金蝉等人,俱都来了,还多了石奇、赵燕儿二位。人多眼杂,吕松也不好因私废公,只冲着寒萼看了一眼,便道:“灵云妹子,三仙二老齐聚百蛮山,绿袍老祖业已伏诛,金蝉贤弟他们还得耽搁几日,等新朋友庄易、石生拜入了妙一真人门下再行回转,具体事我也没有参与,等他们回来再跟你们说吧。方才听说英男等着温玉救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吧。”灵云接过吕松递来温玉看了一眼,却是块紫色的鹅卵石模样。察觉到温玉已被吕松炼化,心猛地一沉,谢了吕松,让英琼、文琪同去,路上说起英男状况。余英男因是受了寒毒,被灵云安排在凝碧崖一处温泉休养,自腰以下都被泉水浸泡,借灵泉阳和之气暖身,已能言笑如常。奈何骨髓业已冻结,下半身成了坚冰,九天元阳尺阳气太盛,由外照射进去会伤骨髓。因此才需万年温玉救助。不多时几人到了温泉所在,曲径通幽,漫山瑶花琪草,甚为宜人。灵云通红着一张脸道:“温玉中阳气虽比不过元阳尺,却也是相差无几,用此宝疗伤,需得去了英男上下衣,温玉放在足心,两手合握其脚运用玄功。”此言一出,事主英男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吕松,又看向灵云,脱口而出道:“大师姐!”到了这个份上,灵云索性把心一横,直截了当道:“温玉已被吕师叔祭炼,若要抹掉他元神印记,先不说能不能。优昙大师发来柬贴有言,吕师叔在百蛮山损毁了身外化身第二元神,元神之力消退大半,轻易不能再用。”旁边还待说话的英琼、文琪都沉默了下来,情知切断温玉同吕松联系,无异于毁去吕松道基。这也在吕松意料当中,与峨眉捆绑,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同三英二云结下不可分割的情谊。其中英男和英琼感情最深,关系莫逆。再加上吕松机缘巧合看过英男身子,英琼业知不是有意,与英男成就永好,是水到渠成的事。即便旁的前辈剑仙怀疑吕松用心,也是身外化身先行被人毁去,他才另取温玉祭炼第二元神,任谁都挑不出错来。吕松听到灵云说他身外化身被毁,接过话头道:“灵云妹子,你既然知道我和青囊仙子他们的事,旁的话也不用多说,雪魂珠在此。”灵云长叹了一声,取出九天元阳尺,交换过吕松手里雪魂珠。这时候英琼目光落在英男身上,略有些迟疑道:“事急从权,英男事情不能再拖,那日在莽苍山我救英男,彼时怕她身死,曾解她衣服查探心口温热,吕师叔业在一旁。”剑侠不比江湖客,说是不拘小节,到底不是旁门左道,身子被人看去亦非小事,非得有一番纠结不可。英男几乎将嘴唇咬破,俏脸鲜艳欲滴,情绪太过躁动,竟牵扯体内寒气,两眼一闭昏了过去。吕松面无表情道:“数有前定,人力岂能改之?寒萼若不容我,还得你们出力劝解。”英琼见不得英男痛苦,咬了咬牙,喊一声“大师姐!”拉了文琪出外护法。灵云面带愧色,朝着吕松一拱手,说道:“师叔,拜托了!”转身离开。等她们都走了,吕松脱下道袍进入温泉,将英男衣服解开,鼻尖顿时萦绕一股清香,闻之欲醉,见到英男冰肌玉骨,更是心旌摇摇。“得罪。”吕松低声一句,将英男抱到怀里坐定,过程里难免耳鬓厮磨,叫他元阳不宁几乎忘了正事,定了定神,旋即两手从英男腰间穿过,将温玉放在英男两足心中间,用两手各握一足,紧紧夹拢。水雾中紫光艳艳,时而泛起一片红霞,春意盎然。吕松神念勾连温玉,运用玄功,使得温玉中暖气化作丝线,由英男涌泉穴底钻入。英男骤觉脚底一热犹如针扎,惊醒过来,察觉到自身处境,不着片缕坐在吕松怀里,羞愤欲绝,又觉脚心暖气穿过毛孔,直通经络,瞬息到了腿际,变作一阵辣痒痒的感觉,须臾通体舒泰,骨髓疼痛逐渐减轻,渐渐有了知觉,才知道吕松也是赤着身子。此时吕松透出一身热汗,知道英男已能行动,说道:“英男,事急从权,还请穿上衣服,随我出去见英琼她们吧。”英男也不吭声,起身向前走了一步,脖子以下没进泉水当中。吕松穿好道袍,先一步出了温泉,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声响,静等了片刻,招呼外头灵云等人进来。这时候英男才道:“吕……吕师叔,我如今年岁还小,等我长大了……”“呃,我已经有了妻子。”吕松说。英男杏目圆瞪,脑子里“嗡”的一声,银牙紧咬,望旁边山壁撞去。 第41章 议分班 荀兰因回山 恰好英琼等人进来,一齐拦住要寻死的英男,劝了又劝,教英男莫怪吕松。英男一脸悲哀道:“吕师叔也是正道前辈,有此一桩孽缘,我嫁给他也就是了。天仙不成,图个散仙正果也是好的。可吕师叔已有妻子,你们让我如何自处?有什么颜面再活在世上?”吕松碍于身份不好开口,只得装出一副愧疚样子来给人看,毕竟表面上他是灵云、英琼请来给英男治伤的,非是有意,说多错多,还不如缄默不言。要说愧疚,开口做主的英琼最是愧疚,偏生她杀劫缠身,天生煞星,性情最是暴躁,左劝英男不动,右劝英男不听,干脆将手一摊,说道:“古往今来,寻仙问道的人不知凡几,终其一生也难见道的比比皆是。我辈修行中人,即便旁门左道,无一不是舍生忘死,轻躯壳重元神,与敌厮杀但有性命之忧,立时损害身体逃窜,为存一命再争仙。你才受多少苦难?就要寻死觅活。若你志气也就到这了,我送你去兵解重来!”英男这才把眼泪止住,弱弱看了英琼一眼,到吕松面前,低声道:“吕师叔活命之恩,英男没齿难忘,请受英男一拜。”若说吕松先前愧疚是假的,这时候才觉脸红,暗暗赞叹,想到三英二云,止英琼英男天真烂漫,向道之心最坚。受其感染,伸手扶起英男,“此事天知地知,不传六耳。”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袁星叫喊,说太元洞那边出事了。吕松等人面色一变,纷纷纵身出了温泉谷,眨眼间回到太元洞前,就看于建和寒萼联手,同若兰、芷仙运用飞剑作伐。灵云一声大喝:“还不住手!”吕松早飞身落在于建身边,将雌雄剑拿到手里望半空丢去,雌雄剑化作半蓝半红的光墙立在交手几人中间。四口飞剑撞上光墙,不约而同向下猛地一坠,堪堪止住下行趋势,便被各自主人收回。灵云见她们不听劝阻,气得粉面煞白,大叫道:“仙府重地,峨眉洞天。你们却在这里自相残杀,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四人也不辩驳,齐齐躬身下拜,认罪认罚,面上却不见多少悔意。灵云深吸一口气,问道:“怎么回事?”于建见没人吭声,接过话头道:“齐仙姑,眼下峨眉无事,我遂让南姑姐弟回飞雷秘径继续修建道馆,以赎前罪。恰好被申仙姑撞见,说南姑他们已拜入峨眉门下,不好再为我师父办事。我师母秦仙姑不肯,同申仙姑起了几句口角,便要擒拿南姑姐弟。裘仙姑也出来了,未及交谈会错了意,用出飞剑阻拦秦仙姑。我怕师母吃亏,业将飞剑放起,之后申仙姑也祭法宝。”灵云这才知道起因经过,狠狠瞪了相关人员一眼,看向吕松,想为南姑姐弟求情说项,还真开不了口。刚还得了吕松援手救活英男,转过头就落人家面子,自问做不出来。但让南姑他们回去做苦力,总归是自己师妹师弟,于心不忍。吕松动用道果前知,知是寒萼题发挥,将事态扩大,故意让灵云为难。遂道:“杨成志偷盗芝仙的事情,你们都忘了么?章虎儿本也应当处死,念他年幼,暂且饶他一次罢了,不代表我会饶他第二次。”灵云闻言面色一变,正要开口主持,不想南姑抢在她前头说道。“吕大仙,南姑愿意为你修建道馆,不要杀我弟弟!”吕松“嗤”的一笑道:“别说的我是个恶人一样,世人都道玄门好,不知旁门也有正法传。你一心一意想要拜入峨眉,我也不会拦你。还是刚才那句话,若不是看你们年幼,仅凭偷盗芝仙一条,就够杀你们一万次了!这次你姐弟再去为我修建道馆,伐三万六千根翠竹,凿八百条石,再有别样心思,届时灵云妹子也不必过问,我定行飞剑斩杀就是了。”灵云察言观色,后知后觉看出来南姑私心杂念,一为自身,二为虎儿,向道之心半点也无,空有修道天赋,暗叹了声,没有发表意见。众人虽好奇灵云一声不吭,却也知道再提此事是自找麻烦,纷纷各行其是,都去忙活了。吕松也带了寒萼、于建回到飞雷秘径旁边高山,想了一想,在山顶草木不生的大岩石上,用剑刻下“翠微峰”三个成人大小的字样。数日无话,正值峨眉开府在即,陆陆续续有人先行一步赶来聚首。除开飞雷洞被毁,石奇、赵燕儿从近处移居凝碧崖不算外。从外头来的朋友有岷山水镜道人的弟子邱林、昆明元觉禅师的弟子悟修。还有风火道人吴元智的弟子施林,以及灵和居士徐祥鹅、矮叟朱梅的门人纪登。怪叫花的记名弟子陶钧、赵心源也到了。凝碧崖中男剑侠一多,吕松便起了分门列班,当“男仙之首”的心思,先在翠微峰顶监造二十来间竹楼围成一圈,正要寻灵云商量,接到妙一夫人回山的消息。凝碧崖里一干人等,由灵云、吕松领头,尽皆来到太元洞前。除吕松师徒躬身行礼以外,余者都是双膝跪地,恭迎妙一夫人回山。一团金光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光华四下飞溅形成一场黄雨,芳香霎时盈满洞天,半空隐隐响起梵音道韵,映日生辉,美轮美奂。众人抬头去看,便见面前出现一个端庄美丽的道姑,异口同声道:“弟子拜见掌教夫人!”荀兰因轻笑了笑,与大众见礼,单独勉励了新入门的英男一番,便拉着灵云往太元洞中走去。吕松眉毛一挑,还怕妙一夫人来去匆匆,不想过了一会儿荀兰因走出来,向他行礼,“有劳吕道友连月来为我门下奔波,几致元神根本受损而不能全,九天元阳尺、万年温玉俱是道友之物,于我峨眉也还有许多应用之处。吕道友以异派之身客居峨眉,总有不便之处。不知吕道友可愿成我峨眉派客卿,位同我等,同扶正道,共御将来浩劫。”闻听此言,吕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禁再度感慨妙一夫人前知之能厉害。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元阳尺、温玉,若不给他正名,他带着这两样宝物回去青螺峪,将来峨眉要借用,参考雪魂珠一事,还需付出同等代价。算下来吕松在这白当打手,其实是吃亏了的,但是否真吃亏了,只有吕松自己知道。吕松笑了笑,打稽首道:“峨眉教是玄门正宗,群仙领袖。贫道能客居此地,为峨眉出一份绵薄之力,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第42章 报前仇 惊魂紫玲谷 妙一夫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交代了灵云一些事情,便既回转东海。在这期间,寒萼与吕松说了灵云等人对她存有偏见,相处时十分歧视的事,并说吕松迟回两天,她就得气走了。吕松当寒萼耍性子,搭理了反而会让寒萼愈加放肆,闻言只是宽慰,并不说具体解决办法。偏生紫玲看寒萼跟吕松每日里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把一对雌雄剑分别使用,在翠微峰习练天遁剑法。一则觉得不是正道,二则害怕寒萼堕入情劫。几次背着众人说寒萼不是,教寒萼回太元洞专心峨眉本门太清仙法,均被拒绝,嫌怨日渐加深,几乎姐妹成仇。寒萼也因吕松不以她为然,把事情闷在肚里,既委屈又心酸,愈想愈是来气。这一天吕松正和灵云商量,教凝碧崖内不得正法的弟子,如米、刘二矮、袁星,都跟于建一样移居翠微峰,与他名下做一个记名弟子,学习些御魔法术。莫说英琼收下门人,便是裘芷仙,灵云都有几分看不起,作一“仙厨”容纳他们,名义上教其负责门内吃穿用住,说白了是将同门当作仆役,虽在一处练功打坐,总归亲疏有别。吕松的提议正中灵云下怀,一举两得之事,对袁星等人也算缘法,自是答应下来,正要安排。英琼闯进来说道:“寒萼不知何故往东南飞去了,司徒平也跟着走了。现如今紫玲代他们看守峨眉后洞,教我来禀告大师姐。”吕松闻言愣了愣,掐指一算,说道:“她这一走,势必碰上藏灵子二次寻仇,我需得回青螺峪一趟,请我大哥穷神出面解难。”言还未了,吕松离了蒲团,要走时才迈出一步便将身形止住,变了脸色,问道:“灵云妹子,妙一夫人离去前可有指示?”灵云忙道:“掌教夫人离去以前,确实说过藏灵子寻仇,紫玲姐妹有十六日灾殃的事,并说了此事非怪叫花凌真人不可解围。”说罢忙从袖里取出妙一夫人留下柬贴观看,秀眉一蹙,继续说道:“掌教夫人除开教我们去请凌真人前来解围以外,还特别点明吕师叔不得前往,否则会有丧神之祸。”吕松不置可否的笑笑,借道果前知,眼里火光闪个不停,忽而面色一肃,道:“藏灵子也知报仇不能,届时看寒萼、司徒平在紫玲谷,定将他那先天一气炼就的离合神光放出,诱使他们做下荒唐事,坏人道途。若要我坐视这等事发生,宁死也不答应!”口里骂着曹贼,心里想当曹贼,但要换作秦宜禄,谁想当谁是孙子。感受到吕松身上散发杀气,灵云再说不出劝阻话语,只盼望吕松及时赶到紫玲谷,否则两下结成死仇,伤了谁的性命都是峨眉的损失。他们说话的功夫,金蝉等人刚好赶回,好奇问道寒萼飞去哪里。吕松正愁救下绿袍老祖真灵时用过“生死遁”,不到万不得已不敢用第二次,没把握突破藏灵子封锁进到紫玲谷。见金蝉他们回转,忙到石生面前,说道:“石生,将两界牌借我一用,容后再报。”石生看吕松一脸急切,又见金蝉点头,将法宝交付,传了用法。事情紧急,吕松道一声谢,便出太元洞施展剑遁,飞云擎电一般,转瞬到达黄山紫玲谷。却说寒萼在峨眉后洞值守时节,原也无事,见司徒平来到,心存愧疚,并不发表一言。司徒平看八月中秋将近,念及神驼乙休交代,要将乙休柬贴转交寒萼观看,还为了一些别的事情。原来那日寒萼与朱文撞在藏灵子手里,神驼乙休出面教藏灵子去寻绿袍老祖报仇时曾经说过,绿袍老祖伏诛以后,让藏灵子到紫玲谷寻仇。届时乙休会让紫玲姐妹在那等候,旁的人都不许插手,并给司徒平留下柬贴说明应对法子。藏灵子寻仇便在今日。寒萼早有离开峨眉之心,只是不曾与灵云等人当面反颜,就此离开还嫌犯了教规不占道理,有了藏灵子寻仇借口,便让司徒平转告灵云她们一声,架起遁光便走。甫一回到紫玲谷,寒萼立在崖上,还待收去谷口封锁,身后先是一片红霞照来,返身看去。红霞里现出一个矮小道人,戟指骂道:“无知贱婢,你死期到了!”寒萼认出来是天师派教祖藏灵子,知道利害,不作交手打算,危难间生出几分急智,面不改色道:“云南教祖,你徒弟师文恭朋恶比匪,同我们狭路相逢,便和俞德作恶出手。我姐妹本出于自卫,当时也只是用白眉针伤了师文恭。他回到青螺峪若能得人救助,尚不至于惨死。不想那一帮妖孽乘人之危,将他断体害生。教祖不寻首恶,来找我姐妹麻烦难道有理?无非强存弱亡。我姐妹若是怕你,存身峨眉凝碧崖,凡事自有师长出头,三仙二老,不会任由门人弟子受邪魔外道戕害!今日回谷是为神驼乙休前辈不失信于教祖,满以为教祖一宗之长,来去必然光明,会容我姐妹竭尽防守之能。谁知教祖倚仗前知,在此埋伏多时乘我不备,若要下手,我自然难逃一死,只恐教祖作此小人行径,贻羞天下。”藏灵子闻言气得三尸神暴跳,恨不得当场让寒萼形神俱灭,碍于脸面,还真受不得一个以大欺小的罪名,骂道:“贱婢!死在眼前,还敢花言巧语颠倒是非。师文恭自有取死之道,你姐妹白眉针也太恶毒,我来寻你是除恶务尽,为各派道友除害。谅你有何本事,敢放此大话,你说我乘你不备,我便容你多活半日,任你施为。”说罢,藏灵子将袖一挥,一道光华闪过,消失不见。寒萼擦了擦额头虚汗,念动咒语下到紫玲谷,借剑光看路,到后洞藏宝所在,却发现紫玲留下禁制,她不知解法,取不出宝相夫人留下两件秘宝、一副阵图,这一惊非同小可,悔之无及。再说紫玲谷上空,一道乌光落下,司徒平现出身形,看谷口还被当初齐霞儿所用紫云仙障封锁,苦于不知进出法门,一个劲的招呼寒萼。又是两道剑光接连来到。吕松冷冷看了司徒平一眼,将两界牌取出,念动真言,身子一晃消失原地。紫玲视司徒平如道友,往来也无甚亲密可言,此时见面,还待说几句客气话,骤闻一声“贱婢”,看红霞照来,连忙祭起弥尘幡抵挡。 第43章 料来无事 坐等帮手 藏灵子现出身形,就见一幢彩云当面,及至看到紫玲面容和寒萼有七八分相似,心下有了猜测,还怕杀错人,事先问道:“来的是天狐长女秦紫玲么?你姐妹二人妄用毒针戕害生灵,本教祖代天兴讨。适才已容你妹妹多活几个时辰,再不能容你。”莫看紫玲唯灵云之命是从,受多了寒萼、吕松的气,其实外柔内刚,碰到祸事或是敌人才显本性,心也高,气也傲。此时听了藏灵子话,紫玲面无惧意,冷笑道:“原来是云南教祖当面,若非有言在先,我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宵小之辈呢。我姐妹拜入峨眉门下也有一段时间,各门各派想必业有消息,紫玲谷虽是旧居,轻易不会回转。若非今日得闲回谷探视,险让道长在此空等,罪过岂非更大?我知道长为报杀徒之仇,今天既然碰面,任凭道长处治吧。”藏灵子听出来紫玲话语带刺,明显是在说他有失教祖风采,不敢到峨眉寻仇,戟指骂道:“无知贱婢!纵使你今日说出花来,也难逃得一死!”话毕,藏灵子将多年辛苦,用先天纯阳真火炼就的离合神光发出,化成数十丈红霞向紫玲当头罩下。紫玲早将弥尘幡展开,连带着旁边司徒平一起护住,手心里还握着一团五彩烟霞,是来时路上吕松借给她防身的太乙五烟罗。过了小半个时辰,紫玲先后感到酷暑严寒,心底无来由升起一股恶意,还待强撑,一眼望到身边司徒平脸色铁青快要支持不住,将太乙五烟罗也给放起。藏灵子见了太乙五烟罗微微一怔,以为是神驼乙休搞来给天狐二女防身用的,疑心乙休躲在一旁,甩手分出一片红霞坠入紫玲谷。紫玲见状喊声“不好!”要走时猛觉身外亩许远近,阻力重如泰山,却是上下四方俱被神光困住,休想挪动分毫。及至见到一片彩雾云霞从谷内冲起抵住离合神光,略放宽心,暗暗祈祷吕松能带寒萼离开。又见司徒平脸色极其难看,百忙中问道:“平哥儿,你怎么了?”“玲姐,我感觉身子忽冷忽热,像是要炸开一样……我们去紫玲谷吧。”紫玲上下看了司徒平几眼,晓得他道力不高至多支持两三个时辰,再者司徒平出现此地是受她姐妹连累,遂起了送走司徒平的念头,将弥尘幡一卷裹住司徒平望紫玲谷丢去,大叫道:“云南教祖,不要滥杀无辜!”待看到彩云如愿落进谷内,惨笑了一声,“谢了!”话分两头。吕松用两界牌下到紫玲谷,神念扫过,在后洞找到了抱着两只兔子的寒萼,没好气道:“你离开峨眉也不跟人说,忒不晓事,对了,司徒平怎么也跟你来了?”寒萼听了前半截还想发火,听完一整句,咧嘴笑了起来,乐呵呵道:“我跟你说灵云她们看我不起,紫玲抹杀我的功劳,你不管不顾,还要我跟你说什么?倒是司徒平,我亏欠他那么多,还能为我甘冒奇险,真是教人感动莫名呢。”“懒得跟你斗嘴。”吕松摇了摇头,向上望去,隐隐见有红霞彩云混作一团,情知紫玲和藏灵子交起手来,若要脱难,还得寄希望于怪叫花尽早赶来。寒萼也注意到外头动静,恼怒藏灵子言而无信,怕紫玲失机,提议道:“松哥儿,我们上去吧。”吕松笑道:“来前我将太乙五烟罗借给了紫玲,保她不受侵害。这封锁谷口的紫云仙障是神尼优昙当年镇山之宝,藏灵子即便能够破去,少不得费去半月功夫。届时神驼乙休、我义兄穷神也都赶到了,你安静待着就行。”寒萼记得乙休说过需有十六日灾殃,任凭藏灵子用法攻打紫玲谷,借此偿还伤害师文恭因果。闻言非但不信,以为吕松胆小怕事,即便不是,在谷内偷闲,坐等别人来救,总归不是件有脸的事。一念闪过,寒萼便想装没听见,收了紫云仙障出谷帮助紫玲。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先看一幢彩云落下,乌光显现,来了司徒平。吕松脸顿时抽了抽,暗骂一声“阴魂不散”,说破大天,他不过一甲子功力,修出元神时间还短,面对藏灵子离合神光实无把握应付,怎么会有闲情去管外人?当时就要赶走司徒平。“司徒平,这里不干你事,你和藏灵子往来无仇,若要离去他也不会拦你。速回峨眉,与一干同门搜寻援手来此解难才是正理。”司徒平面色如常,哪里还有在谷上时弱不禁风模样,看了眼寒萼,说道:“吕师叔,我奉了乙休前辈的令到此帮忙,你也能前知,怎么说不干我事?都是峨眉门下,难道还要分个你我出来吗?”吕松直觉感到不对,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拉了寒萼的手走到一旁站定。寒萼夫唱妇随,随了吕松一言不发,时不时望向谷口,见紫云仙障被红霞压下,面泛愁容。吕松有心借此磨磨寒萼性子,把雌雄剑取出,前后插了一口在地上,旋即招呼寒萼打坐用功,静候援手。寒萼看吕松做事不说缘由,以为跟灵云一样,觉得她不懂,索性不说,分明看她不起。一赌气,便要收回紫云仙障,才发现被雌雄剑困在方寸之间不能行动。不远处司徒平好似也有别样心思,不担心外头藏灵子攻进来,竟学着吕松在此修行。寒萼左右看看,长叹了一声,亦是盘腿坐下运用玄功。到第二天,紫云仙障低垂下来,仙障仅能护住吕松、寒萼二人了,又过两天,仙障消减了不少,再捱得两日,仙障稀薄无比,入目所见尽是红霞。寒萼、司徒平最先尝到离合神光利害,身上不是奇寒若冰,冷浸骨髓。便是其热如火,炙肤欲裂。任他们运用玄功驱寒屏热,又将剑光放出护身,俱不生效。又是两夜一天行过,来到第六天清晨,吕松方才睁开眼眸。七天不到,对吕松来说便是道果里两月光阴,说来又好气又好笑,下山以来寥寥几次动用道果修炼,都是和人交手时节。吕松低头一看,寒萼不知何时躺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不敢放手,一张俏脸布满虚汗。“早先我练功不到家,不知纯阳功和天遁剑法相辅相成,错以为功法存有魔障,犯了不少清规。话说回来,扪心自问,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缘何这勾引欲念的离合神光,竟会对我不起作用?”一声轻笑,吕松运用玄功,元神遁出泥丸宫。三寸小人出现在他头顶,泛着一层诡异绿光,向上缓缓飞去。斜刺里忽的闪出一道乌光,半空中化作两条蛟龙,头尾相连,绕着吕松元神猛地剪下。 第44章 遁天彻地 伤心元贞 吕松千算万算,不防藏灵子一个敌手在前,居然还会有人暗中偷袭,猝不及防间挨了乌光一下,胸背都有撕裂感觉,痛入神魂。幸亏元神上还有一件绿袍衣作为最后防护,虽然始料未及,到底挡了下来。偏头看去,见到司徒平收回法宝,正是专斩元神的乌龙剪,仓促间想到好多。若司徒平偷袭出自私心,不论理由,都好应付。要他得了神驼乙休预示前机,才趁吕松元神出窍时突施辣手,成功与否,引起的一连串后续可想而知,定是滔天大祸。吕松念头闪过,面上浮现一抹仓惶,就看乌龙剪二次飞到,连忙返身遁去,要回躯壳复本还原。不料乌龙剪飞起是假,拦阻为真,他这一去反而迎头赶上乌龙剪,实打实的又挨一记铰杀,绿袍衣变得黯淡无光,情知不能冒失,口里念念有词,一指点下。从他指尖冒出三四尺长金光,热烈如火,化作一截剑刃。恰逢司徒平三次祭起乌龙剪,与剑光相撞半空,两相抵消,洒了一天黑中带黄的光雨下来。有这片刻空闲,吕松业已用出天遁剑法,神意为剑,元神作鞘,同天地隐没一处。“司徒平,你找死不成?”司徒平偏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寒萼,咬牙切齿道:“前次你说我和紫玲姐妹婚约是前辈剑仙擅作主张,我不愿趁人之危,当时就和紫玲姐妹说过婚约作废。我也不瞒你,我本想撇去儿女情长,向道而生。将对寒萼爱意埋藏心底。怎知你魔根难除,私下里又和余英男结为永好,将寒萼置于何地?吕松,今日有你没我!”话毕,司徒平将乙休赐下应付藏灵子的灵符引燃,眸子带上一层光圈,看破吕松行藏。吕松猛地跳起几丈高,躲过司徒平发来乌龙剪,本想解释。转念一想,司徒平能对他下此杀手,即便今日缓和过去,来日难保司徒平不会故态复萌。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念至此,也考虑是否一劳永逸,转瞬抛开脑海里念头。毕竟他亏欠司徒平在先,狠不下心,遂起制服打算,仗着有绿袍老祖真灵炼就元神外衣,主动迎上乌龙剪。司徒平不惊反喜,再祭乌龙剪,不是蛟龙幻象,两道乌光疾驰电闪,便将吕松元神绞灭。随即司徒平接住飞回的乌龙剪,见锋刃闪过寒光并无异样,才知吕松逃走,刚要动作,猛地一眼看到寒萼正呆呆望着他。司徒平拿着乌龙剪的手略有些颤抖,正要说吕松跟英男的事,陡然眉心一凉,元神如坠冰窖,霎时间失去所有防护,又被离合神光罩住,痛得死去活来。原来吕松有样学样,还了司徒平一次偷袭,用慧剑震荡司徒平元神,借离合神光将其制服。亏得吕松天遁剑法小成,神意化作慧剑,亦是专一精修元神的妙术,攻守兼备才不至于遭劫。尽管如此,吕松也受了不轻伤势,制服司徒平后元神归窍,当时一口血喷出来,神情萎靡。下山以来,吕松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比前不久失去身外化身都要来得严重,真应了妙一夫人那句话,不能来紫玲谷,来了就有丧神之祸。旁边寒萼连忙搀扶住吕松,又看了眼司徒平,一脸纠结道:“发生了什么?你们在干嘛啊?”吕松一言不发,望着满空飞滚的司徒平,暗叹一声,收了雌雄剑,吩咐寒萼将摇摇欲坠的紫云仙障也给收回,把九天元阳尺放出。一道紫气,九朵金花浮现当空,将离合神光一扫而空,无论是寒萼还是司徒平,都从心底泛起凉意,顿时欲念冰消,心地光明。又是一道金光落下,神驼乙休出现,恰好将司徒平挡在身后,叹了声道:“你们之间恩怨纠葛,我老驼也有所耳闻,本是故意让你们处在一地,强敌当前,或能彼此扶持,借机解开误会,化敌为友。不想司徒平天生情种,爱恨开不了口,暗地里还在倾心。我素来专信人定胜天,偏不信什么缘孽劫数,注定不能避免。前知后能,顺逆都是道理。吕松,放过司徒平这一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吕松笑了笑,晓得乙休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历尽千难万险也要做到,何况是为他与司徒平化解恩怨,遂他心意。略想一想,道:“你说人定胜天,宝相夫人脱劫难道我帮不得?我可以饶司徒平一命,只需他去仙霞岭、青城山两处,为我取来半峰山人的太乙分光铲、上清仙箓,此事便能一笔勾销。”司徒平道力不高,也还未得灵云传授峨眉本门太清仙法,修为平平。不提万妙仙姑寻着机会就要杀他,即便一路无事,寻宝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劫难,若要成功,非得有人帮助不可。神驼乙休想通其中关节,再看吕松眼里一点杀意也无,心下赞叹,笑道:“你倒是个怪好人!看似让司徒平犯险,其实送他机缘。也罢,我老驼索性好人做到底,助他得到那上清仙箓。来日里司徒平再跟你为难,只管寻我,徒债师偿绝无二话。”寒萼看了一眼吕松,便知乙休没有说谎,暗暗庆幸前边忍住没有开口为司徒平求情,否则弄巧成拙,反误了事。叵耐司徒平不能前知,认定了峨眉门下才是通天大道,还以为吕松害他投入旁门,又不忍心明言,伤了乙休的心,将弥尘幡交还寒萼,冲乙休行完拜师大礼,立在一旁。乙休何等道行,自然看出司徒平的不情愿,只是眼下还不得闲,只得押后在说,道:“齐灵云从青螺峪请来了怪叫花,正和藏灵子斗法呢,我们上去吧。”四人乘遁光飞上谷口,身处黄山始信峰,遥望紫玲谷,满山云起一片苍茫,隐约得见几个峰头从云里露出一截,云海里偶尔闪出几道金光红芒,好比灵蛇出洞。到了近处一看,怪叫花凌浑端端正正坐在地上,使一口青旻剑抵住离合神光,将紫玲护在身后,看情形落进下风,模样十分狼狈。吕松知道怪叫花自得天书上卷,极少借用法宝,后来大破青螺魔宫把天书得了个全,更是不屑使用外物,唯独一件九天元阳尺还在他身上,与藏灵子对敌稍嫌无力业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两方斗法难分胜负,将元神离窍飞出,各持一柄晶光四射的小剑,往来击刺,霞光飞溅瑞气升腾,剑光丛里分高下。忽的斜刺里飞起一道红光,冲着怪叫花元神电射而去。吕松叫声“不好”,连忙祭出雌雄剑抵住红光,不无讥讽道:“红发老祖,枉你一教宗主,出手偷袭也不嫌丢人吗?” 第45章 订盟约 五上仙结义 红发老祖骤见一个生人当面,还待施展手段,猛地又看乙休领着两个小辈到来,情知没有胜理,转而庆幸吕松只是将他拦住,还有回旋之地。“你门人作恶,在戴家场撞在凌道友手里,虽被他毁去元神,好歹留了一命。你要报仇,大可当面与他为难,缘何趁人之危暗下杀手,藏灵子还知道找个遮羞布,你却是脸都不要了!”乙休奚落了红发老祖一阵,看藏灵子和凌浑元神分别归窍,自恃道行高深,强令他们罢战收兵。吕松见状往后退了两步,旁观乙休讲和,暗暗盘算是否能够借这个机会,增加自身一二实力?众人停手。乙休先让司徒平、紫玲姐妹拜见了红发老祖、怪叫花,再叫紫玲姐妹单独给藏灵子赔罪。左右看看,说道:“藏灵道友,当时有言在先,你若能取绿袍妖性命,寻秦家姐妹报仇时我绝不偏帮,还要为你做主,不许峨眉派插手。可绿袍妖是被三仙二老用两仪微尘阵炼化元神,你怎么也腆着脸来紫玲谷寻仇?”藏灵子冷哼一声道:“当时如不是我与绿袍妖放对,为齐漱溟他们争取到布阵时间,绿袍妖要走,他们难道拦得住?更莫说我还斩了绿袍妖肉身,为他们省却多少功夫。”“诛杀绿袍一事,你立功确实最大,这是实话。”乙休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修道人失去躯壳,还能借体重生,师文恭缘何惨死?答案便在这里。你要用这个理由说绿袍妖是你杀的,我不认。”不等藏灵子答话,乙休又道:“我们各人都炼有玄功,道力相差不大,一时难以分出高下,空耗心力。恰巧我四人都值四九重劫将到,与其到时设法躲避,莫如约在一起抵御,以定强弱,就便也解了凌道友与红发道友的纷争。如天灵道友占了胜着,秦家姐妹由他处治,否则一笔勾销。我敢说这话,便逞个强,红发道友和凌道友,藏灵道友和秦家姐妹的仇,都揽在我身上,借四九重劫了结。”红发老祖自知乙休、凌浑合在一起,他决难取胜,更不愿再树强敌,当时卖了面子。藏灵子看红发老祖和怪叫花握手言和,晓得今日报仇无望,独他一个软硬不吃,反而丢脸。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指着乙休骂道:“你这驼鬼!现在和你计较,显得我惧怕灾劫。好在光阴易过,三数十年转瞬即至,重劫一到,还怕妖狐余孽能逃公道?尔等既不愿现在动手,我失陪了。”吕松手一扬放出剑光,拦住藏灵子去路,叫道:“云南教祖别急着走,再听我一言不迟。”这一声喊,将众人目光吸引。吕松笑着一拱手,说道:“即便四九重劫能免,不过成就散仙正果,更莫说此次重劫不同以往,乃是道家天灾,非齐心协力不能抵御。小弟提议,不若我五人结成兄弟,修这三十四年情谊,也免得将来劫难临头还要预先取信。”红发老祖不认得吕松,闻言只觉奇怪。旁边藏灵子自问寻秦家姐妹报仇天经地义,先后来了乙休、凌浑插手,正在气头。尤其凌浑,当初青螺峪取巧,教他让了天书给魏青,有一份人情在,今次还来多事,可恨至极。此时听到吕松话语,气极反笑,冲着乙休说道:“这位大仙又是何人,说出话来这等好笑?自古只听说过有巧取豪夺人家财富的,没听说过有强摁头跟人结拜的!”吕松哈哈一笑道:“贫道名为吕松,籍籍无名之辈。云南教祖,你也不要看我不起,先前紫玲所用太乙五烟罗,挡你离合神光七天七夜,便是我借给她的。再说当初青螺峪伏魔,我一人独斗万妙仙姑、毒龙尊者不落下风,贵高足熊血儿能生擒毒龙,还是捡了我现成便宜的缘故。我道力不比你强,飞剑厮杀,自问还有几分本事。更何况……”吕松话语声一顿,泥丸宫中紫府现出一角,运用道果,神意化作慧剑,与众人一览。乙休等四人见吕松眉心现出一口紫金小剑,因为吕松有意显露,都感受到了小剑作用,斩却烦恼,断绝贪嗔,能斩修道人第一克星。纯阳,什么是纯阳?单说一个童身太过浅薄,自欺欺人。需知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修道一应内外事物,少不得坎离相交,擒龙捉虎。藏灵子和红发老祖,都看到了吕松所有纯阳真气与他们不同,分明失去真元童身不保,真气竟然更显圆满,不由得想起一位剑仙、酒仙、色仙……“凌道友。”乙休推了推凌浑,笑道:“如若藏灵子与红发道友没有意见了,我等便顺了吕道友的意如何?”凌浑还为百蛮山险害了吕松愧疚,今次和藏灵子放对,着实出力不少,也为此事,乐得帮助吕松。“驼鬼是我老大哥,他的话我是听的。藏矮子、红发老鬼,你们也别不信,我兄弟吕松说的不错,此次四九重劫是道家天灾,最是凶险。要无我跟驼鬼帮助,你们费尽心机,届时也难逃过。”这等紧要事情,从乙休和凌浑口里说出来。红发老祖是相信的,心里满是后怕,乐得多个朋友。乙休不为其他,刚才吕松还饶他门人司徒平一命,不好拂了人家面子,重要的是吕松提议结拜的几人他不讨厌,才默认下来。剩下藏灵子心情极为复杂,此地有乙休他们一干老相识,也有紫玲等后学末进,定是要将“云南教祖”放在“藏灵子”前面,不好耍性子,黑着一张脸答应下来。吕松最是欢喜,当时就把雌雄剑放起空中,与乙休他们面天跪地,结成八拜之交,约定来日里谁毁今日盟约,定死于吕祖遗留雌雄剑下。一言成谶,留为后叙。结拜完毕,藏灵子、红发老祖先后告辞离开,吕松也未再行阻拦。等他们走了,凌浑问乙休:“大哥打算去哪?”乙休瞥了司徒平一眼,笑道:“我自从新近脱难出世,一班老朋友超劫的超劫,飞升的飞升,剩了不多几人。他们都因劫数在即,各有事做,只我一人闲散逍遥。听闻妖尸谷辰元神毁了长眉真人留下火云链出逃,正在觅地潜伏。那东西留在世上遗祸不浅,我打算带着弟子司徒平到处走走转转,若能遇见谷辰元神,便下手将其除去。”一旁紫玲闻言,诧异道:“平哥儿,你不回峨眉了吗?” 第46章 焚心锁 浮生不得闲 紫玲言还未了,远处一声雕鸣传来。怪叫花偏头看去,笑道:“来的是白眉和尚座下神雕,听说这雕被一个姓李的女子得去了,长眉真人预言里,她是三英之秀,我们慢点再走,看看此女根骨品性。”“我已有了弟子司徒平,将来不愁道统无人承继,看别人的弟子作甚?”乙休哈哈一笑,拉了司徒平,一摆手,光华闪过消失不见。少了乙休在旁,怪叫花没处寻人掩饰尴尬,这才看向吕松,搓着手喊了声“贤弟”。吕松回声“大哥”,便说元阳尺借他再用一阵,看怪叫花愣住,大笑着还了元阳尺,不忘打趣怪叫花两句。英琼、若兰从神雕背翻身落下,在紫玲带领下与怪叫花见礼。怪叫花着重看了英琼两眼,果然天资无二,心中难免羡慕,勉励几句,便同吕松道别,破空飞去。吕松长话短说,掩去司徒平偷袭他的事情,只说其被乙休看中带走教导。末了道:“司徒平要继承神驼乙休道统,自然做不得峨眉弟子了,他还未向妙一真人行过拜师礼,也未学习太清仙法,在灵云那里倒不怕没有话说。”一语双关,英琼问责话语到了嘴边说不出来,哼了声道:“那宝相夫人呢?少了司徒平她还能脱劫吗?”“如何不能。”吕松看向东海方向,轻笑一声道:“先回凝碧崖吧,等帮助宝相夫人脱劫完毕,距离峨眉开府也不远了。”回峨眉路上,吕松问起英琼为何来的迟了,才知英琼转道雁荡山帮助齐霞儿诛除鲧怪一事,心下大觉可惜。若非寒萼是他妻子,不得不来紫玲谷,也往雁湖一行,得不到禹鼎,也能参与诛杀鲧怪,分润一些功德。回到凝碧崖后,灵云说邓八姑身体复原,玉清师太不久将人带到。吕松晓得这话说与他听,仍让灵云安排下去,有愿意学天遁剑法的,都可以到翠微峰找他。下山以来,吕松只有在莽苍山收摄玄霜阴霾,算是一桩功德,虽得了太乙五烟罗、万年温玉,耗时太久,几个月来难得有安心修炼的时候。想到接连失去凝碧崖击退妖邪,雁湖诛鲧怪两桩外功,顿时意兴阑珊,又算出来玉清师太今日来到峨眉,自此长住。有仇不能报,更觉心烦。同众人随便聊了几句,将两界牌还给石生,从紫玲手上讨回太乙五烟罗,便既回转翠微峰。殊不知吕祖真传,纯阳道法,与旁的仙法截然不同,诸多神妙外相不显,御敌傍身法门藏在字里行间。吕松囿于修为,只窥得宝山一角,还不知雪魂珠他给的容易,玉清师太和邓八姑未必能够拿稳。却说吕松回了翠微峰,过不多时玉清师太便和邓八姑来到凝碧崖太元洞,与灵云等人见礼完毕,第一句话就问吕松在哪。苦了个灵云,刚还用话语点了吕松,免得他们仇人见面,不想玉清师太居然主动问起,干笑道:“吕师叔在飞雷秘径旁边翠微峰清修,大师找她有事?”玉清师太叹了声道:“三仙二老伏杀绿袍时节,吕师叔业在百蛮山落脚,期间我和他起了误会,幸有凌真人居中说和,化敌为友。那次事后,吕师叔将雪魂珠交我,托我转交给八姑。这雪魂珠抵御魔火最为有效,宝相夫人超劫也有许多用它之处。日前八姑身体复原,我便将雪魂珠给她,竟不能祭炼。大抵吕师叔道法通玄,毕竟吕祖传人。雪魂珠经他祭炼一次,旁人再行祭炼,元神立时如被火焚,痛苦万分。”英男心直口快,想到吕松自温泉谷过后,至今不曾寻她说话,生气而不自知,哼了声道:“你坏他身外化身在前,难保他不在雪魂珠里留下暗手害你,一饮一啄皆由前定。”灵云忙道:“英男不可无礼!”玉清师太苦笑一声,道:“吕师叔还雪魂珠时许多意气,还不至于下此暗手。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便登门道歉,问他寻个祭炼雪魂珠的法子吧。”适才英男口快说错了话,这时候警醒过来,想着将功赎罪,附和道:“玉清大师,我陪你一起去吧。”旁边金蝉笑道:“吕师叔要传天遁剑法,我刚好也要去找他。”金蝉要去翠微峰,庄易、石生都得跟着。事关宝相夫人超劫,紫玲势必也要同去。英琼见英男去了,便拉着若兰一起……文琪见状,也想凑热闹。几个剑侠结伴奔赴翠微峰,不像有求于人,倒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守山的于建见状,忙不迭去到峰顶通知吕松。吕松正和寒萼在一处喝茶赏月,听说来的人里有玉清师太,正要说不见,便看金蝉推门而入,大笑着喊他“师叔”。玉清师太还怕一人来找吕松不好说话,乐得有这许多道友陪同,跟在金蝉身后进了峰顶小院,目光先被一只猴子吸引。原来袁星早知吕松看得起他,一直记在心上,平日里没少在米、刘二矮面前说吕松好话,今天听到灵云吩咐可以到翠微峰找吕松学法术,当时便喊米、刘二矮一起。吕松看他们三个,唯一一个长得高的袁星还是只猴子,不禁嘴角一掀。因来的三人无一个修出元神,学了天遁剑法也没用,从《混元法》里择取了一套“齐天棍”传下。袁星不知道吕松的恶趣味,和米、刘二矮各自伐了一根趁手的竹子当作长棍,依了吕松的意就在院里练习。三人或因元身为猴或因身材矮小,往来跳跃甚为灵活,竹棍不分头尾皆能应用,戳似铁枪,掸比铜锤,砸如巨棒……尤以袁星悟性最高,手里竹子随隐随现,每每出人意料,恰好挡住米、刘招式。一法通万法通,棍法中也含御剑之道,玄妙自不必提。忽见英琼来到,袁星三人吓一哆嗦,慌忙跪到英琼面前请罪。吕松见状眉头一皱,说道:“别的地方我不管,也管不着,在我这翠微峰,还是少些繁文缛节为好。班辈虽不一样,总归同门一场,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英琼挥挥手示意袁星他们起身说话,笑着说道:“师叔,你这话说的不对,规矩又不是我立下的。”吕松目光掠过面前大众,在英男身上停留一瞬,装没看见玉清师太,明知故问道:“你们都是来学剑法的?” 第47章 逐玉清 游戏翠微峰 事关自己,玉清师太不好意思让人代为说项,越过众人,打稽首道:“吕师叔,弟子有一事相求。”遂将邓八姑祭炼雪魂珠不能的事情说了一遍,有英男话语在前,倒是没说让吕松解开禁制之类教人误会的话语。即便如此,吕松闻言也气,暗暗想到雪魂珠是他用九天元阳尺换的,彼时没人说有意见,后来中途讨还,欺他太甚。听到邓八姑祭炼雪魂珠险被怪火烧灭元神,吕松也觉惊异,不确定是八九玄功的缘故,还是纯阳真气妙用,有心让邓八姑上前交出雪魂珠一探究竟,还怕玉清师太误会他同意帮忙。见吕松犹豫,心里有气的英男最先不肯,直截了当道:“吕师叔,你和玉清大师有仇,业已经过凌真人化解,如若事后反悔,当初为何要听呢?师叔素来最重信义,必不至于怀恨在心,故意和玉清大师为难。需知这雪魂珠,不日就要由八姑带去东海,助你岳母脱劫呢。”英男话里有话,吕松却想起来司徒平向他出手的事,当时也没问询乙休,不知道是司徒平跟踪他到温泉谷偷看到了机密。吕松纵有前知之能,还不至于时时动用,以免倚仗道果太深,反失自身机敏。是以误会灵云、英琼、若兰、英男四人泄露温泉谷事,闻言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英琼同他一样,想起彼此的小秘密,好奇英男为何要给玉清师太帮忙,听英男提起“岳母”二字,还当英男也动凡心,起了醋意。忙道:“英男,吕师叔前知后能,这话用你来说?既然是玉清大师同他恩怨,我等还是不要多话的好。”谁又知英男单纯为了前面对玉清师太不敬,想着略做一些补偿,别无他意,倒让吕松、英琼先后误会,一时间大感委屈。玉清师太见状,赔笑道:“我知吕师叔有万年温玉,可重炼第二元神,并无需要弟子之处。如能蒙师叔仗义出手,弟子感激不尽,将来师叔有用得着弟子的地方,绝无二话,此事也非弟子为八姑。”玉清大师旁门投入正道,拜在神尼优昙门下,却能同嵩山二老等一干前辈剑仙平辈论交,固然有她身在旁门时玉罗刹威名,亦是自身道行、为人处世得到认可的原因。还有一点,玉清师太和邓八姑博闻强识,世上事晓得个七七八八,十分适合充当“行走”,做三仙二老的代理人,辅助峨眉小辈积修累功,能得偏爱也就不足为奇了。哪个当老师的会不喜欢班长?倘若没有身外化身被毁一事,吕松也很乐意和玉清师太做个朋友。大抵他同玉清八字不合,几次接触,从玉清身上感受到的都是一种高高在上,以前辈自居的倨傲。吕松深深看了一眼玉清师太,笑道:“你会的我都会,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的人情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没有在雪魂珠内留下暗手,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优昙大师出手解决雪魂珠不能二次祭炼的问题。我不想帮你,所以不管。”玉清师太看吕松不讲情面,自身也非愿意低头之辈,当时拱手一礼,语带讥讽道:“家师也曾提起过吕道友,说道友童心虽然不泯,亦识得大体,偶有意气用事,无伤大雅。如今看来,家师算尽天下不假,算人心稍嫌隐世太久。”英男急道:“吕师叔……”“我要教人法术了。”吕松一抬手,继续说道:“要学的留下,不学的不要打扰。”玉清一甩衣袖,返身便走。邓八姑看了眼吕松,连忙跟上玉清。还有若兰、文琪等稳重的也出翠微峰,赶着将这里事情告诉灵云。吕松拿眼一瞧,留下的人还真不少,有英琼、英男,金蝉、朱文、庄易、石生,还几个不认识的,陶钧跟赵心源赫然在列。众人中唯有金蝉用的也是双剑,对天遁剑法感兴趣,适才看了袁星等人耍的齐天棍有打基础的功效,猜出一二吕松用意,倒不好提及天遁剑法了。学旁人几手法术,有半师之谊,论资排辈算个记名弟子。学人家看家本领,记名可不能够,得个似是而非的基础法门又嫌鸡肋。念头闪过,金蝉首先说道:“师叔,你在丹台收七修剑,又在莽苍山寒穴收取玄霜阴霾,我都看在眼里,那是什么法术?”吕松摸了摸下巴掩饰尴尬,那法术他自称“袖里乾坤”,其实自夸,收宝法门罢了,各门各派都有类似法术,区别在于收摄的效果强弱不一。左右不是什么秘术,当即吕松说明运行法术关窍,又道:“施法时气若游丝,神念附着其上,看面前禁制是水是火,按五行生克对症下药,或辨明日干生克,看透禁制玄奇所在。真气与宝相遇,便可借宝物自有奥妙反破禁制。若第一层做不到,即时运用自身玄功强破禁制。倘若是收无主宝物,需看宝物功效来历,是否能借法术或是别的宝物克制。一如当时七修剑,既有剑囊存在,宝剑不用过多关注,先行降服一个剑囊,以点破面,收服其他不难……”吕松由浅入深,将一个法术剖开了用大白话讲,并无半点藏私。在场一干小辈全部听懂,不代表就能用出,不说施法的一刹那看破玄机对症下药,算力能否办成,单是一个神念附着真气,就将他们给拦住了。英男等吕松讲完话,道:“师叔,你这法术好归好,我们尚未修出元神,还不是能学的时候,料来天遁剑法也是这般。你先让金蝉师兄他们离开,我有点私事找你,行吗?”吕松迎上金蝉等人怪异目光,脸微微一红,说道:“你要为玉清说情就免了,我不寻她报仇已算大度,教我以德报怨帮她祭炼雪魂珠,绝无可能。”“你不帮玉清大师,帮我总可以吧。”英男笑出两颗虎牙,眼睛也跟着眯成了月牙儿。“我让邓八姑把雪魂珠借给我去东海帮助宝相夫人超劫,这你总没话讲了吧。”吕松还想忙里偷闲,在翠微峰白天教人法术,夜里打坐用功,好好休息几天,再去东海助宝相夫人脱劫,见寒萼、紫玲都看过来,情知这个台阶不下不行,故作不悦道:“为一颗雪魂珠,玉清能坏我身外化身,若当时我没有第二元神,死的就是自己。你说的容易,真以为玉清好说话?你要能借来雪魂珠,我出一把力也无妨。”“一言为定!” 第48章 履东海 珠中藏邪念 英男一走,金蝉等人眼看天色还早,接下来事情他们又插不进手,也就出了翠微峰习练飞剑。紫玲本不愿待在翠微峰,念及宝相夫人超劫就在目前,再多准备也不为过,到寒萼身边坐定,问司徒平缘何离开,听到是被乙休带走,看出来寒萼没把话说清楚,碍着吕松就在一旁,不好追问。约过了半个时辰,于建进来禀报,说英男和邓八姑一起来了。吕松略觉惊奇,冲紫玲姐妹说道:“玉清师太没有跟来,想必是折中法子,看看邓八姑怎么说吧。”紫玲接过话头道:“我姐妹生死事小,母亲超劫事大,还望吕师叔能够不遗余力出手相帮。”这时候英男和八姑已经进门,吕松眸光一闪,笑道:“我先失了身外化身第二元神,又伤了元神根本,道力所剩无几咯。”这话一多半说给邓八姑听的,在场几人都能听出来。“弟子邓八姑,拜见吕师叔!”八姑深深一礼,良久直起身子,说道:“当初若无凌真人仗义出手,相借聚魄炼形丹、九天元阳尺,弟子身躯转动尚且不能,何言拜入峨眉?吕师叔是凌真人义弟,将来若和凌真人遇上,请代为致谢。雪魂珠几次易手,弟子也有所耳闻,还要多谢吕师叔成全。吕师叔有用雪魂珠时,弟子无不应允,还请吕师叔能够大发慈悲,助弟子一次。”邓八姑生得矮瘦,喜穿黑色道袍,配上黝黑肤色,活像一根枯木。苦难颇多,不像玉清师太那样早早改邪归正,将雪魂珠当作立身峨眉之资。英男问八姑借用雪魂珠,当时太元洞中一干剑侠都看出来是折中法子,怜悯八姑玄冰谷数十年苦难才得一颗雪魂珠,不忍为其做主,个个一言不发。八姑来到峨眉寸功未立,自思不能让灵云为难,提议同英男二次来到翠微峰,再做一次努力。再说吕松,当初敢将雪魂珠炼作身外化身,自然是有恃无恐,不怕被人看破他想将其据为己有的心思。吕松还以为英男借雪魂珠无非成功与否,万万没想到邓八姑会去而复返。他跟八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好拿捏姿态,损了自己名声,看了英男一眼,冲八姑说道:“你把珠子拿来,我看看再说吧。”八姑取出雪魂珠,双手奉上。吕松将珠子拿在手中,看了两眼,遂将真气灌入,顿时银白光芒布满翠微峰顶,令群星黯淡。珠光影里隐隐约还有几道金中带红的光华往来穿梭,根根分离并不相交,好比水中游鱼。吕松见状呆愣在原地,心念电转,想起几次“魔障”作祟的情形。第一次是他在泰山修出一甲子功力,静极思动想要下山游历,恰好纯阳功到了紧要关头,需得寻女仙采坎补离,完全自身真气,路遇寒萼,两相结合引出后来事。第二次是用雪魂珠压制魔障,不料阴盛阳衰,反被雪魂珠勾起魔障,体内纯阳真气紊乱,几乎走火入魔。后来吕松在乙休回天返日术的帮助下小成天遁剑法,明心见性,才知纯阳功和天遁剑法相辅相成,所谓魔障是他自身心魔孽根。慧剑一成,吕松以为魔障永不再现,没想到今天在雪魂珠里看见。换言之,当初他失去的数年道行,是被雪魂珠连带着邪性一起收取了,据此可知,雪魂珠真有清净心神的功效。吕松惊喜过甚反而不敢肯定,连忙问道:“八姑,你将祭炼雪魂珠时情形说出,不可漏过细节。”八姑狐疑的看了一眼吕松,说道:“当时灵云去青螺峪请凌真人到黄山解难,顺路到玄冰谷送还雪魂珠。恰好我复原身体在即,抽空祭炼雪魂珠,元神与珠结合,所见所闻,有道家双修,佛门欢喜禅,错以为是阴魔前来惑乱道心,遂运用玄功抵挡,心里先起一股燥意,等回过神时,元神犹被火焚。”吕松啧啧称奇一阵,不敢大意,运用慧剑,将雪魂珠内欲念邪气斩得干干净净,雪魂珠还给八姑,略有些不舍道:“珍宝得来不易,好生修行,不要让这明珠蒙尘。”八姑谢过吕松,又道:“来时听英男说起,吕师叔要前往东海助宝相夫人脱劫,弟子不才,愿意出一份绵薄之力。”吕松点头谢过,看向一旁装傻卖萌,正在偷笑的英男,心里暗暗哼了一声,说道:“八姑,英男也想着去东海一行,她入门不久,有劳你多多费心从旁看顾了。”英男顿时怔住,苦笑摇头。当即吕松看看天色,从于建手里取回雌雄剑,带着紫玲姐妹、八姑、英男,向灵云等人告别。由紫玲放起弥尘幡赶路,五人轻装简从,天亮前便到了东海,先看钓鳌矶飞来一道金光,紫玲认得是玄真子门下大弟子诸葛警我,将弥尘幡收起。几人见礼完毕,诸葛警我头前领路,带着吕松等人在钓鳌矶落脚,说道:“这钓鳌矶高出海面数百丈,与宝相夫人所在风雷洞相隔只有数十里,最便了望防守,如有事变,可立时前往应援。据家师所言,宝相夫人从前仇人许多,都会趁她脱劫在即前来寻仇。旁的外教邪魔还不要紧,其中有一个翼道人耿鲲,道术高强,心肠更是狠毒,又与伯母有杀弟之仇,遇见必要小心。”吕松点了点头,笑道:“距离宝相夫人脱劫还有几日功夫,有人来找麻烦,也就是这几日了。英男道力不高,可跟八姑一队,在风雷洞前巡视。我和紫玲、寒萼在外巡视,谨防邪魔侵害,有劳道友在钓鳌矶上居中调度。”诸葛警我先前也未通名,从样貌上认出紫玲姐妹,见来得人里只有吕松一个男剑侠,丰神俊朗,料来是司徒平无疑,闻言笑道:“你夫妇三人新婚不久,正是感情浓烈之时,相伴一处也不打紧,还需留心,不要误了正事才是。”紫玲面上一呆,干笑着为诸葛警我介绍了几人,末了也不让诸葛警我尴尬,说道:“有劳诸位道友为家母费心,我们这便分开巡视吧。” 第49章 神照鲸 叱开玄门关 分别之际,吕松想起一件事来,看向诸葛警我,明知故问道:“笑和尚三上百蛮山,诛除绿袍老祖功劳不小,我自那以后与他缘悭一面。不知笑和尚是否来了东海找苦行头陀复命?”“有劳吕师叔关心。”诸葛警我拱手一礼,道:“八月中秋一过,苦行师叔便要飞升,飞升以前衣钵传与笑师弟,届时宝相夫人业已脱劫,所居风雷洞留与笑师弟面壁,需十九年苦功方可二次出世。”“面壁虽苦,静中参悟玄机,也算因祸得福,不比我们俗事缠身清修不得。”吕松叹了声,冲诸葛警我一拱手,随即分头巡视海岛。日近正午,地壳真火发动,风雷正盛,八姑与英男去到风雷洞所在幽崖侧面数十丈处防守,呈圆形环绕。钓鳌矶上紫玲姐妹关心宝相夫人安危,循声望去,海风呼啸卷起浪涛,难以远眺,虽有万全准备,事关至亲,也不禁暗暗担心起来。说钓鳌矶高出海面百丈,道一声海上仙山也不为过,但跟东海本身比较起来,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吕松所虑的不过是宝相夫人遭劫当日,现在还没到费心思的时候,坐在高处玩赏奇景,与心神交相辉映,洗一洗铅华,难得没有打坐用功。天公不作美,适才还是风和日丽,这会儿海面一荡,乌云转瞬汇聚,黑压压一片好比魔幡罩下,同海水两相对比,在底下露出短短一抹银白。应是海风二次吹动的缘故,乌云散开,变得薄如黑纱,云脚下浪头一接连打上空中,海神显圣,洗净碧空,霎时云雾倒卷,遮蔽海天一角。朦胧细雨,初时还觉幻听,耳边似有雷鸣电闪,天鼓震动,猛地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雷云聚了又散,幻灭不定,水中恍若涌起一股巨力,震得海浪升腾窜进云端,光影中模糊现出鱼龙鬼怪。一声长啸响起,似哭似嚎,啸声中饱含苍凉之意,恍若由远古彼岸传来此世。啸声将断未断之时,滔天巨浪再度出现,将阴沉沉的天空击得粉碎,现出鸣叫巨物一隅。吕松面上惊奇经久不散,半晌喃喃道:“神鲸起舞,造化雄奇,像这般天地所钟生灵,才是世界的主人啊!成神做仙,不过是人之向上小道,非是大道。”渐渐风止雨歇,不觉便到午夜时分,清光大来,一轮明月悬上天中,碧海云天,烟波浩渺,潮音奏鼓鸣笛,与呜呜风声交织成一首无名仙乐。吕松收摄心神,将目光放回钓鳌矶,就看紫玲姐妹不知何时同八姑、英男换了防务,寒萼在风雷洞一侧被五个浑身雪白不着一丝,红眼绿发的怪人围住,紫玲正飞奔过去救援。一道金光落下,神驼乙休出现吕松身边,吩咐诸葛警我领着八姑去风雷洞,方才与吕松打招呼,道:“早知道五弟会来此主持,我就在山里偷闲了,省得两地奔波。”吕松笑道:“司徒平被大哥带走,与我也有几分干系,我总得来此助宝相夫人脱劫成功,稍有疏虞,我没脸再回峨眉,必要亲身赶至才能安心。”乙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拿手一指风雷洞,“五弟可知那几个腐尸是谁在暗中作怪?”“大哥这是要考较我啊!”吕松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来的是百欲神魔鄢什,专以采补修炼邪法。他还是妖尸谷辰原来同门,在玄阴教下修行,玄阴教覆灭之时,只他一个逃出,潜藏南海。想必他是想取得宝相夫人炼就元丹,好让他手下五个腐尸形神兼备。”旁边英男“呀”的一声,气愤道:“那妖尸谷辰聚兽炼幡,罪孽深重,他的同门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吕师叔,不能饶了这鄢什!”吕松闻言想到另一件事,匆匆向乙休告罪一声,飞身去到风雷谷,恰好见着诸葛警我倒转仙阵困住鄢什,手拿一个葫芦正要祭起。他知道葫芦里是玄真子采集空中火炼制五火神雷,一共才两葫芦,用来诛杀鄢什未免可惜。连忙喊道:“诸葛警我且先住手,看我将他斩去。”言还未了,吕松身剑合一,化作一蓝一红两道剑光纠结成龙,望空飞去,好比飞云擎电。诸葛警我骤觉手上一空,少了一葫芦五火神雷,呆愣在原地,不能相信吕师叔连这点小便宜也贪。且说鄢什来者不善,预先用五鬼引走紫玲姐妹,偷入风雷洞后惊觉上下四方都被风雷封锁,晓得有人暗算,令他陷入阵中死门,正要召回五鬼,用地下行尸之法化气逃走,先看蓝红剑光当面冲来,慌忙使出妖法,不料一与剑光碰上,冰雪碰沸水,立时身死道消。吕松交代诸葛警我好生防守风雷洞,一道剑光回转钓鳌矶。诸葛警我与八姑相视一眼,都道吕松道行高深,略感叹一会儿,便和紫玲姐妹换过防务。这时候吕松回转原处,看乙休跟英男相谈甚欢,不由得好奇道:“大哥,你和英琼妹子在聊什么?”英男瞥了吕松手上葫芦一眼,没好气道:“在说你无利不起早,帮助宝相夫人以外,会不会存有别样心思。”“施恩不望报,所求为因果。”吕松将葫芦收进法宝囊,继续说道:“多少人因为一点香火缘违心办事,远的不提,百禽道人害你到寒穴受苦,为何我们不去找他报仇?盖因三次峨眉斗剑有他出力之时,些许小过才能无视。”英男呆了一下,又想起温泉谷事,忘了乙休也在一旁,脱口而出道:“师叔几次出手,除非当时实力不济,否则对头有死无生。将来我要是跟师叔对上,师叔会不会念及前情,出剑时有所迟疑啊?”吕松偏头避开英男如有实质的目光,淡淡道:“我行事只看结果,不管其他,同乙休大哥一样坚信人定胜天。”“你我与老花子真不愧是兄弟,唉,他专一收峨眉不要的青年才俊,修来与齐漱溟看。”乙休笑声一顿,深深看了吕松一眼,继续说道:“其中未必没有赌气的心思,他我是知道的,一向爱说大话,担不起多少责任,办事全凭自身喜好。将来见到峨眉昌盛,自然不管雪山派存亡。”吕松望向空中明月,笑道:“吕祖当年学道事不为世人熟知,料来时间甚短,两次出世,地仙天仙,末了跨鹤飞升,已成金仙。他前生为凡,当世亦非名士,一不守清规,二不尊戒律,哪里像个神仙?人定胜天,盖因吕祖修心不修名。”乙休道:“五弟的意思是旁的都作虚妄,问心无愧便能成真?”吕松拿手一指海面,“道法自然,不修为修。” 第50章 月明风静 耿鲲来袭 一晃五六天过去,吕松看海同时,也在思考今后去留。期间偶有一些妖人不自量力前来挑衅,均被他们用飞剑诛杀。到八月中秋的前一天,月光分外皎洁,海上一片风平浪静。正值紫玲姐妹防守风雷洞,乙休拉了诸葛警我在钓鳌矶上对弈。钓鳌矶四周,吕松与八姑、英男巡视之余,也赏东海夜色。忽见远处起了一痕白线,往海岸这边涌来,线头飞起一团银光直升空际,仿佛凭空又添了一轮明月,照得海上波涛金翻银浮,远近岩石林木清澈如画。倏的银光笔直坠进海中,霎时阴云蔽月,耳听浪潮翻涌,入目所见昏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吕松情知妖人进犯,心念电转,吩咐道:“八姑祭起雪魂珠照明,英男,你去叫我大哥乙休过来。”话毕纵身一跃,跳进东海。八姑才将雪魂珠祭起,照得这片海岸亮如白昼,就看一个浪头高比山岳迎面砸来,尚未施法应对,又是一片金光升起耀人眼目。转瞬间浪头倒卷海上,金光如烟消散,又见明月当空,适才一切好似错觉。海水露出一道裂缝,吕松从中跳起,两手各夹着一个怪物,跃上海岸同时抛开一个怪物,飞起一脚将其踢死,又将另一个人首鼍身的怪物丢到赶来的乙休面前,笑道:“此怪与我无缘,就交给大哥处治了。”乙休掐指一算,连忙带了怪物飞去风雷洞。众人随在乙休身后,一眼望到风雷洞前边杉林旁多出一座小山,样式与宝相夫人崖洞一般无二。乙休将那人首鼍身的怪物往地下一丢,两手一搓,飞起一团红光,将小山罩住。怪物胸前伸出一只通红大手朝海沙扒了几下,护着头面往沙中钻去,过不多时,便将小山驮了起来,往海里爬去,喘气如牛,不时回首望着乙休。乙休一手指定红光,一手掐诀,喝道:“拿你的命,换这么一点劳苦,你还不愿么?”怪物闻言摇了摇头,嘴里又啸了几声,仍然且行且顾,不消片刻,已经出了阵地。吕松看旁边人要问乙休前后因果,率先拿手一指北边,笑道:“仇家来了!”众人循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数十道火星迎面飞来。吕松抬手放起太乙五烟罗,随心大小,五色烟霞将整座海岸都给笼罩,与火星碰上,声如雷震,洒了一天火花红雨。趁这空当,乙休拿手一指海水,分出一道见底裂缝,等小山进去,怪物回到岸上,复又一指点出红光。靠近风雷洞这片海域犹如煮开一般滚滚沸腾,良久平息。月明风静,碧波无垠。只海心一处波飞海啸,声势骇人,震得吕松等人立身的海岸都摇撼欲裂。空中残存焰光影里现出一个道人,面如冠玉,背后双翼高耸两肩,正是与宝相夫人有着杀弟之仇的翼道人耿鲲。耿鲲一照面,便指着乙休骂道:“你这驼鬼!忘了以前说的大话?巴结峨眉派,与藏灵道友为难,寡廉鲜耻!玄真子因妖狐有救徒之恩,护庇她情有可原。你与妖狐并不沾亲带故,却要你来捧甚臭腿?又不敢公然和我敌对,乘我未来,偷偷欺负我的门人,坏我的移形禁制大法。今日如不说出理来,叫你难逃公道!”乙休笑嘻嘻道:“我老驼生平没求过人,人也请我不动。闲来无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跟天狐有仇,找她报仇情有可原。只是为何用邪法暗中污了人家封洞风雷,打算移形禁制,连此岛一齐毁灭?趁人不备,也有脸说话。”耿鲲大叫道:“你也知道我跟妖狐有仇,断不容她再行脱劫,祸害无穷。如不将她化魄扬尘,此恨难消!你既甘为妖狐爪牙,有本领只管施为便了。”紫玲姐妹先时还看耿鲲凶威滔天,心中不免胆怯,听他左一个妖狐又一个妖狐,怒上心头,双双放出飞剑。耿鲲还要再骂乙休,见剑光飞来,将两翼张开,都有门板大小,翅尖上飞出红光抵住飞剑,哼道:“微末伎俩,也敢卖弄!”吕松还待放出雌雄剑助阵,不防身边八姑祭出雪魂珠,珠光浓烈,使得敌我飞剑光华不显,太过突然,也令耿鲲有片刻失神。早有紫玲看准时机,手一扬祭出白眉针,几道白线闪过,正好打中耿鲲两边肉翅。耿鲲也知白眉针厉害,暗恨自个大意,一应法宝道术竟未事前施展,致有此败,无奈何破空飞去,往北海寻陷空老祖解难去了。乙休见状叹了声道:“老耿为人其实不差,你用白眉针伤他,又结一桩恩怨。师文恭事殷鉴不远,怎么还是这般冲动?一交明日午时天狐脱劫,耿鲲来了还好,借机与他办个了结,否则仇怨更深,你们从此防不胜防了。”紫玲也不后悔,唯恐像上回一样,自身犯下罪孽半点事也无,独独连累寒萼受苦。吕松笑道:“大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封洞风雷被耿鲲破去,玄真子原先安排俱无用了,你给个法子吧。”“我来此多事,反倒让你偷闲了。”乙休摇摇头,招呼众人一齐到风雷洞,边走边说道:“我按天地阴阳消长之机,用玄门遁法布下一阵。贤弟坐镇在死门位上,专等紫玲姐妹从生门将天狐炼就道家婴儿,接过来紧抱怀中,再用三昧真火,焚化我赐给紫玲姐妹的灵符。那时她姐妹天门自开,元神出现,借神符妙用护住全身……”散仙天劫,头一关“乾天纯阳火”,含有阴阳消长不泄之机,专烧元婴。第二关“巽地风雷”,绝灭天地五众十类。末一关“天魔”,无来无往,象由心生,境随念灭,现诸恐怖,稍一着相便生祸灾。到了风雷洞以后,乙休布下法阵,略做吩咐,便让吕松在阵中死门坐定。诸葛警我仍去钓鳌矶上了望。紫玲姐妹分立岩洞左右,先将剑光飞起,一持弥尘幡,一持彩霓练,静待接引。八姑飞身空中戒备。剩个英男无所事事,眼巴巴看向乙休,“前辈,我呢,我做什么?”乙休这才发现还有个英男在,下意识看了眼闭目打坐的吕松,嘟嘟囔囔的也听不清他说了句什么,拿手一指吕松,没好气道:“你把他雌雄剑拿了,抱着不放,千万灾劫不能加诸你身。”英男眼皮狠狠跳了下,暗暗想到这说了等于没说,不还是嫌她累赘吗?再看乙休已经不见了人,紫玲他们也出了洞去。扁着嘴到吕松身前,把手一伸,“师叔,雌雄剑。” 第51章 纳天火 元神孕婴儿 半日光阴一晃而过,紫玲姐妹正在岛上巡视,忽听岩洞上哗的一响,返身看去。一团紫气拥护着一个尺许高的婴儿升起半空,周身白色轻烟围绕,只有头足在外。紫玲姐妹认出来是宝相夫人劫后重生的元婴真体,双双飞上前去将人迎住,展开弥尘幡,往阵中死门飞去。死门处吕松见状,顾不得再跟英男闲聊,连忙掐诀念咒,将死生二门置换,才办完事,怀里便被紫玲塞了个尺许长短的婴儿。“司徒贤婿,快快将口张开,容我元神进去。”吕松低头一看,见是个赤身女童,样貌兼具紫玲清冷,寒萼俏皮,端的是艳丽无双。略一恍神,道:“我不禁酒肉荤腥,十二重楼中是一口浊气,恐玷污了岳母。另外,贫道名作吕松,纯阳传人。”话毕,吕松也知时间紧迫,将眼一闭,眉心现出一团白雾,白雾中模糊能见一角紫色飞檐。宝相夫人正在惊恐司徒平未到,失了容身躲灾之所,一见吕松眉心白雾,天门打开,元神投入吕松泥丸宫中紫府。紫玲姐妹相视一眼,都知道不是问询的时候,分左右在吕松身旁盘膝坐定,运用玄功。一旁英男怀抱雌雄剑,看吕松紧紧抱住赤身女童,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别样感觉。外头诸葛警我、邓八姑看时交正午,才提起几分小心,便见西北角一团红影出现,茶杯大小,转瞬到了风雷洞上方,化作亩许方圆火光。阵中升起数十股彩烟,尚未同火光碰上,便既自行消散。诸葛警我同八姑面面相觑,不敢置信道:“法阵失效了?”见阵法光辉一点不减,还当阵中几人没有察觉天劫到来,八姑连忙将雪魂珠放出,用珠光惊醒道友。就这一会儿功夫,那团火光化作漫天飞火流星,往阵中几人砸去。紫玲姐妹紧闭双目,眉心跳出一团青光抵住乾天纯阳火。英男抱定雌雄剑,周身都被蓝红剑光笼罩,天火不能加身。最重要的吕松竟未现出元神,任由自身躯壳连带着宝相夫人元婴被天火淹没,端坐烈焰当中,巍然不动。这时候诸葛警我和八姑已能确定,先前并非法阵失灵,而是吕松根本就没动用法阵抵挡天劫,惊得魂飞胆丧。乙休来到八姑他们身边,“咦”了一声,略有些迟疑道:“乾天纯阳火,被我五弟吸收了?”说回宝相夫人元神进入吕松泥丸宫中紫府,一眼望到梁上悬挂金光球,俯伏在地,语带哽咽道:“瑚儿拜见恩公,惟愿恩公圣寿无疆。”金光球里发出人声,居然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后笑道:“小狐狸欠人因果,躲过三灾又有何用,还要做人家打手,还完债才能飞升。任寿可不是什么厚道人呀!说积十万外功,却让门人弟子代劳,岂不可笑?他将天机坏尽,让你们把前知后能当作宝,只顾飞升,到最后就做个天兵天将又有什么意思呢?如今人间末法将至,连吾也不能下凡咯。老头子不听人劝,信了任寿小儿的鬼话,要在人间末法到来以前诛绝外道,还天下以万世太平。殊不知杀心一起,灾殃必到。任寿其人,吾虽弹指可灭,不好以大欺小,只得跟老头子商量个折中办法,看能否救这天下同道一救。唔,竟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可不要传出去呀!既然有缘来到这里,便帮吾一个小忙吧。到碧萝山放一个人出来,也不枉吾当年点化你一场。”宝相夫人情知离别在即,面前虽非昔年恩公本尊,也有不舍之情,闻言连忙抬起头来,急喊道:“瑚儿必定把事办到,敢问恩公可还有其他吩咐?”言还未了,金光球里发出一道金光,将宝相夫人照住。宝相夫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发现四面俱是纯阳真气,情知出了紫府,不及动作,骤觉浑身上下犹被热油浇灌,外在却又不见一点异样,看出来吕松体内真气与外面乾天纯阳火系出本源。福至心灵,吩咐道:“贤婿快用元神将我包裹,天火伤不得你,可反过来借它修行。”吕松才将宝相夫人元神纳进泥丸宫中紫府,还想着借用道果抵挡天劫,不想宝相夫人居然落进他中丹田,猜是外人见不得纯阳道果的缘故,并未多想。闻言还觉好笑,就看紫玲姐妹遁出元神抵御天火。心念电闪,顾不得自身安危,先将宝相夫人元神遮住。异变突起,吕松眉心涌起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恍若有什么东西破开皮肉钻了出来,痛彻神魂,丹田里金光海洋跟着泛起巨浪,法力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撑破躯壳。吕松下意识念动真言,将乙休布下抵御天劫的阵法发动,汲取大地母气用于自身,略扛了扛天火,便运玄功,己身充当熔炉,天火及地气纳到一处煅烧,也不贪图别的,只求不“炸炉”。从外看去,吕松眉心现出一点红光,殷红如血,虽然缓慢,但确确实实是在吸收乾天纯阳火。宝相夫人此时元神同吕松相合一处不分彼此,自然晓得了纯阳功运行关窍,略一寻思,便知是恩公学道初期小玄功,业感受到天火地气纠结一处。她修炼千年,经过两次雷劫,对于修出道家婴儿见解颇深,暗思吕祖传人必不至于早死,把心一横,说道:“贤婿,快快用出抱元守一,炼神返虚法门,借这天火炼出道家婴儿,旷世仙缘,不可错过。”吕松闻言,心神便要沉入紫府,转念一想,当初修出元神没靠道果,如何将元神化作婴儿时就来害怕?有些外力一旦借了第一次,就再也分不开了。一念至此,遂将心神放空,擒龙捉虎,降服木母金公。彼时乙休带着诸葛警我二人来到风雷洞前,一言看到红光当中,似有个黄金浇筑的婴儿从吕松眉心迸出,望乾天纯阳火撞去。电光雨逝,天火立刻消散,旁边千百点火星儿,便如将灭的油灯一般,一亮一闪,即时化为乌有。饶是乙休见多识广,也不禁瞪大双眼,诧异道:“这就炼成婴儿了?”第二关风雷之劫要交申时才到,还有半个时辰空闲,乙休略感慨一会儿,便令八姑过去救援。洞中四人一婴,周身俱被紫气环绕,尤以吕松最为耀眼,通体覆盖乾天纯阳火,怀里抱着一男一女两个道家婴儿,看上去十分诡异。 第52章 避风雷 秦瑚怜孤女 八姑进洞以后,吕松业已停下玄功,张嘴吞下自个元婴。与此同时,宝相夫人红唇轻启,道:“道友手持这颗明珠便可近前。我与吕松、英男俱无大碍,可怜膝下二女已被乾天真火所伤。还请道友用此宝珠,向他们命门前后心滚上一遍,便能痊愈。”八姑应了一声,上前施为,不多时把事办好。吕松笑道:“我元婴初成,须得一些时间熟悉。雷火自有诸葛警我应付。巽地之风还得拜托八姑,贫道在此先行谢过了。”“师叔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八姑跟着笑了笑,乐得与吕松交好,拱手一拜,退出洞去,见乙休又不见了也不在意,同诸葛警我回了钓鳌矶了望。诸葛警我笑对八姑道:“幸亏翼道人来得早,受伤遁去,他要是现在来犯,我们如何抵挡?”言还未了,忽然狂风骤起,飞沙走石,挨着适才天火飞扬处的青葱林木,摧枯拉朽一般全部销毁,声势甚是骇人。烟霞中冒出许多奇形怪状的鬼怪夜叉,个个狰狞凶恶,口喷黑烟。为首的是一个赤面长须,满身黑气围绕的妖道。妖道落地以后,领着鬼怪夜叉一窝蜂冲去风雷洞,离洞口尚远,便被耀目金光照在身上,纷纷向后飞去,跌在地上。八姑拦住要动手的诸葛警我,说道:“我来此出力不多,这妖道就让我处治,略尽一些心力吧。”诸葛警我点点头,退向一旁。这时候妖道看见八姑,认得是从前相识,念及往事,戟指骂道:“你这贼泼贱!当初我师父向你提亲,你恋着昆仑钟贼道,执意不肯,原是一样出身旁门,却偏与旁门作对。听说你后来走火入魔,在雪山里不死不活,又被哪个贼党救出来,与自家人难堪?天狐不在,肯定是被你弄死,趁早将那元丹献出,免得死无葬身之地!”八姑碍着诸葛警我就在一旁,纵使念旧也不敢显露分毫,还怕让人误会她改过之心不纯,哪里敢让妖道再说。勃然大怒道:“你这业障有多少法力,信口胡扯,敢这般欺我?我且不杀你,让你尝尝活埋的滋味,在巽地风雷下灰飞湮灭!”话声一落,八姑点出一指。妖道便觉脚下一空,原先坚硬土地变作泥沙,才知八姑与他说话是在拖延时间,暗中早已用出魔法,悔之无及,同一干鬼怪夜叉陷进地里,欲往上冲,似有千万斤阻力,想起八姑同他说过要借宝相夫人天劫杀他,万念俱灰。此时日头西斜,到了申时,东南角上起了一片黑云,云影中数十道细如游丝的金光乱闪乱窜,离得老远,便响起千军万马奔腾动静。诸葛警我见状,不及同八姑说话,将装有五火神雷的葫芦抛向空中,用手一指,葫芦便向黑云撞去,耳听砰的一声巨响,二雷相遇,成团雷火四散飞射。那海上许多大小鱼介,被这一震震得身裂体散,成丈成尺成寸的鱼尸,随着海波满空飞舞。沙地下亦是砰砰砰好似爆竹般发出一连串爆响,料来妖道成为齑粉。迅雷甫过,罡风又来。轰轰隆隆之声惊天动地,海水高涌,波涛怒啸,吹得整座钓鳌矶都是一晃,八姑忙将雪魂珠放起,身与珠合。风被珠光一阻,似旋风般团团飞转起来,变成数十根风柱,越聚越多,相持约有个把时辰,变作千百根风柱蓄怒发威,同时往雪魂珠化作亩许大小的银光撞去。雪魂珠小,风柱却多,同时挤住不动,几乎合成一根。正在这时,珠光强盛起来,只听得叭的一声,紧接着嘘嘘连响,所有风柱全都爆裂,化成缕缕青烟四散。不一会儿风止云开,一轮斜日遥浮海际波心,红若朱轮。捱过两重劫,第三关来得更晚一些,应在子夜时分。借着落日余晖看去,风雷洞前一片山地,除了吕松等人存身所在尚无损害,别处俱已陷成沙海巨坑,看去甚为凄惨荒凉。宝相夫人连躲两关,俱是有惊无险,暗暗庆幸之余,想到吕松泥丸宫中有她恩公留下道果,便觉理所当然。末一关无形无质,乃天魔缭乱舞,古往今来能视天魔为等闲尔,独吕祖一人也。毕竟修道人第一克星,宝相夫人不敢奢求吕松尽得吕祖真传,将天遁剑法练到圆满境地,能斩天魔,心中不禁又烦忧起来,一念成灰,见着紫玲姐妹好不狼狈,生出舐犊之情。宝相夫人道:“紫玲一心向上,竟能超脱情关,前途无甚差误,我甚放心。寒萼却是秉我遗性,魔劫重重,阴差阳错失去元阴,能与贤婿合籍,也不算是坏事。贤婿功法注重道家双修,阴阳和合,此亦玄门正宗。门外汉如有胡言乱语,贤婿切莫挂碍在心。也请贤婿多多看顾紫玲、寒萼,她们若能得成大道,我这一关难过,化作劫灰也心甘了。”紫玲姐妹听出来宝相夫人是在交代后事,都是泣不成声模样。一旁英男触景生情,亦是鼻头一酸,心中好不难受。只有吕松一脸的若有所思,想到宝相夫人知道他修的纯阳功注重坎离就够奇怪了,缘何对于峨眉只字不提?话语里,竟有将紫玲姐妹交托给他的意思。“岳母超劫与否,总归离尘隐世,紫玲姐妹拜入峨眉,前途也算是有了着落,怎么还有担忧吗?”宝相夫人闻言也觉纠结,她恩公明显是要一视同仁,不认可峨眉除恶务尽的宗旨。便如前边紫玲姐妹伤了的师文恭,若她恩公来管,让紫玲姐妹偿命尚且两说,为师文恭复本还源是肯定的。一念至此,遂反问吕松:“峨眉教下门规极严,弟子稍触戒条,轻则追回飞剑逐出门墙,重则飞剑斩首,贤婿可受得?”“我在峨眉客居罢了,又不是他的门人弟子,于情于理,他管不到我身上。”吕松笑了笑,有意无意的看了寒萼同英男一眼。“教规之严,在于使门人清心寡欲,易与道合。有违人之本性,却不失为一个方便修行的好法子,还看当事人学道是为哪般。”英男闻言想也不想,叫道:“修道人苦求飞升,自然是为了永免俗世沉沦之苦,难道还是为了别的吗?”吕松微微一怔,哈哈大笑道:“你又没去过灵空上界,怎么知道那里没有沉沦呢?神仙本为凡人做,兴许灵空上界比俗世还俗。”“乱讲。”英男把头一偏,眨了眨眼。 第53章 镜非台 何处染尘埃 月朗星稀,海面上波光粼粼,风浪也随着黑夜的到来变得安静。忽而响起一阵怪声,千变万化,好似儿啼鬼啸,一会儿鸟叫虫鸣,又有点像风雨雪落,悦耳动听。明明只是一些怪异的声响,并无具体内容,到了耳边异常清晰,令人心底自然而然涌起一股感动明悟——有人在念诵我的姓名。当这念头浮现,吕松他们虽然紧闭双眼,也看见欢喜。紫玲见飞升,寒萼看逍遥,英男处在清平世界……吕松浑无一点感觉,看到紫玲姐妹似要开口应声,方才意识到天魔到来,立时大喝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万千怪声忽而一顿,转瞬光阴,紫玲姐妹惊醒,连忙潜心默念玄功口诀,震慑头顶元神,入定以抗天魔。吕松偏头去看英男,见其也转过头来看他,情知雌雄剑神异,大音希声,人耳不能倾听。“有情万物闻听此声,心中自然升起欢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说来容易,我也不能做到,为何不受天魔影响?”吕松喃喃一声,见明月当空,正忧烦天魔无形无质不露痕迹,下手千难万难,便听东北角上一声巨响震天撼地,霎时雷鸣电闪,山崩海啸,和那巽地风雷来时一样。虽只是一些声音,并无实际景象浮现,也让人由心底滋生不满,天地不仁,修道人历千险、经万难,内外圆满,早成不死之身,缘何飞升以前还要遭此劫难?嗔念一起,几乎忍不住要纵身跃在当空,放飞剑与天争斗。再是一阵靡靡之音,鼻尖传来一股异香,惑人爱恋。旁边还掺杂有匝地哀声,万众怒号,前者无助,后者绝望。又有老幼男女、贫寡孤弱,或长吁,或短叹,怨人世多艰,生活苦难不一而足,述说人之渺小。吕松他们年岁不一,除开宝相夫人抱定必死决心,目空一切,又有吕松元神遮盖,不见天魔以外。余下四人修道时日尚短,俱未入道,能够设法减轻一二天魔缭乱已是尽了全力,谈何勘破玄关。初时欢喜,而后嗔怒,于吕松等人俱无多大妨害,囿于侠肝义胆,听到小民哀嚎时心旌摇摇,险些洒下同情之泪,神为魔摄。他们也知天魔迷惑人心,强自捱忍,忽而魔音一变,小至虫鸣秋雨、鸟噪春晴,一切可惊可喜、可悲可乐、可憎可怒之声,全都杂然并奏,又快又急,一如珠帘散落。仅仅片刻光阴,魔音尽皆消散,缤纷花雨自天而下,云幢羽葆中簇拥着许多散花天女翩跹而来,直达众人面前起舞,从中走出高冠羽士宣读天旨,教人登天谒见上帝,自此位列仙班。吕松虽有道果,却也不敢妄动,动则为“应”,应则为“服”,心一服,便自沉沦,要被天魔连人带魂都给拘去魔渊受苦。高冠羽士好似笑了一声,吕松也不知是否错觉,就看面前景象大变,群相杂呈,包罗万象,教人目迷五色不见全真。元神不比人身,尚未变作道家婴儿以前,无思无虑,并无所谓六贼,只受本体连累。这幻象真假不一,处处勾人魔障,不一会儿又到情关。寒萼见光影里出现她与吕松剑光丛里荒唐,翠微峰上风流,面上一红,惊觉原来早犯了峨眉门规。元神不稳跌了一跌,本尊也将眸子睁开,便见大黑影子扑来,目瞪口呆,先看一道极细小的剑光飞出,将大黑影子震作虚无。又后怕又惊喜,低声道:“这便是慧剑吗?”霎时幻象一扫而空,众人鼻尖闻到一股兰麝暗香,转瞬换作茅坑恶臭,各类异香奇臭接替而来,间隔极短,一如透骨钢钉无法令人忽视,直教人恨不得将鼻子剜去。这香臭还未过去,口中再起变故,琼浆玉露、酸梅草果,七味闪过,而后一拥而上,百般难受直冲顶门,惹得众人脸面青紫一片,咬破嘴唇不敢张口。接着身躯犹如千刀万剐,无一处不痛,又似千万只蚂蚁齐齐啃咬,酸痛麻痒不一而足,忽的冷热宜人,教人昏昏欲睡。将睡未睡时分,猛地烈火烹油,又作冰天雪地,前边诸般痛苦纷至沓来。好不容易捱过肉身灾劫,众人通体透出一身细密白毛汗,形如枯槁恍若死去,好不悲惨。还以为天魔无了手段,情绪如潮齐涌上来,心猿意马,怎么也按捺不住。以前的,未来的,情理之中的,出乎意料的,富贵贫贱、快乐苦厄、鬼怪神仙、六欲七情、无量杂想,全都一一袭来。此念方息,他念又生。想静,偏不能静。欲不动,念头始动。吕松左右看看,两手伸出,分别拍在紫玲与寒萼后背,把口一张,喷出一颗小金豆。仔细看去,哪里是金豆,分明是他小成天遁剑法,尚未完善的斩情慧剑。慧剑斩虚破妄,接连闪了两闪,将紫玲姐妹元神打回天门。说乙休前来帮助宝相夫人,用功地方甚少,盖因自身魔劫也快到来,不愿在此招惹天魔,沾了因果,使得后来自个重劫加重。单论修为,吕松是在场几人里最低的那个,与天劫八竿子打不着,又因功法特殊,泥丸宫中辟开紫府,神仙当面也会错以为是同道,才未受天魔侵害。只是他这一个心软,不想寒萼受伤,插手为其挡去天魔,立时招来深渊凝视。又因先前用乾天纯阳火、地底纯阴之气炼就道家婴儿,法力非比往常,足有三百六十五年,捱个小天劫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以吕松方将紫玲姐妹救下,还想着反正天魔伤不得他,坐等重劫结束便是,猛听四外怪声大作,适才所见怪声幻象同时发动。外头诸葛警我与邓八姑,身边紫玲姐妹、英男,尽皆失色。不料这异象时间甚为短暂,满打满算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既渡过。说来不过片刻,对于吕松却是长长久久,好似没有尽头的天渊。他之人生尚且不知来去,本就当做一世守墓之人,入世历劫,不过庄周梦蝶,无非虚空梦一场。来既无觉,去又谈何悲喜?长生久视固然值得欢欣,生如蜉蝣,朝生暮死,也不必感到悲切。任凭心意起伏,随性妄为,于道,不求甚解。 第54章 风雨歇 天狐隐世解脱庵 宝相夫人躲过三灾利害的同时,太阳也从海上升起,照得远近金光一片,蔚为壮观。众人都到风雷洞会合,未及说话,西南角上玉笏峰前,三仙洞中飞来一道千百丈长的金光。吕松情知是妙一真人齐漱溟用降魔仙剑接引他们到三仙洞,意味深长的笑了声,当先走进剑光。不一会儿到达三仙洞,紫玲为首五个峨眉小辈跪地行礼。吕松抱手站在一旁,看上去十分无奈。之后宝相夫人在紫玲服侍下,去到原先妙一夫人所居石室穿了道袍,复本还源,好似二八少女,冲三仙盈盈一礼,谢这些年来三仙帮衬。妙一真人取一封仙札交与宝相夫人,说道:“先师遗敕仙札,吩咐你持此札去峨眉前山解脱庵旧址旁边,那里有个洞穴直通金顶,可在里面照札中仙示修炼,直到三次峨眉斗剑,方许出面。事完之后,功行便自圆满,飞升仙阙。积修外功,由你二女代为。千万不可离开,自误功课。你母子多年未见,方得重逢又要久违,可同到峨眉聚上二三日,再照仙札修为便了。”宝相夫人闻言先看吕松一眼,见吕松面色寻常,暗道一声古怪,接过仙札,谢了妙一真人。她记得恩公布局凡间是与“老头子”打赌,恐学长眉真人留下仙法会令恩公不喜,方才有此一举。转念想想又觉正常,恩公来去光明,倘若有所指示,早在紫府就有交代。事情既然办完,宝相夫人便带着吕松、诸葛警我、八姑、英男、紫玲姐妹等人拜别三仙,出了仙府,各驾遁光法宝,齐往峨眉进发,到凝碧崖前落下。彼时凝碧崖里又到了许多峨眉两辈同门,人才济济。各人都有任务分派,接待八方来宾。一到凝碧崖,宝相夫人也不与前来迎接的灵云等人见礼,直截了当道:“我受人所托,需往关外办件事情,此事不比其他,必要亲身前往。飞剑迅疾,来回也得三日功夫。你我母女三人,三次峨眉斗剑时节再来相会。”紫玲姐妹自然不肯,双双掉下泪来,见宝相夫人执意要走,便说一同前往,旁边灵云等人随声附和,问询有无出力地方。宝相夫人自然不肯吐露只字片语,被他们问得急了,索性将足一顿破空飞去,眨眼不见。东海玉笏峰上,齐漱溟同玄真子相视一眼,见了对方脸上诧异,惊疑不定。苦行头陀见状笑了声道:“两位得道多年,怎么作此姿态?”齐漱溟道:“宝相夫人貌似不愿同峨眉牵扯太深,大有斗剑过后,便同峨眉两清之意,有些古怪。天狐不是薄情寡义之辈,其中或许另有缘故。适才小弟算出宝相夫人出关,但她去关外是为何事,并不能预见。”苦行头陀摇头笑道:“我们助宝相夫人躲避三灾,一为外功,二为三次峨眉斗剑多个帮手。她迟却数十年飞升,答应将来斗剑时帮助峨眉,这便够了。妙一,你难道也起俗念,真当自己是玄门之主了?”齐漱溟猛地惊醒,连忙向二位师兄告罪,单独谢了苦行头陀指点恩德,不再去管天狐出关与否,只要她三日后到解脱庵清修便行。殊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一个袖手不管的决定,直接导致后来天机混乱,邪正之争升起无穷变数。言归正传,说宝相夫人离开,吕松等人亦各自分离。那一边英男自思东海之行寸功未立,回到峨眉以后也没分派,主动要求灵云吩咐她办事,得了个去仙厨预备开府之时所用食物的差事,虽是一样出力,总归功小。路遇玉清大师向她道谢。英男也知为了雪魂珠的事,她素来口直心快,与玉清大师聊没几句,便将手里没有可用飞剑,峨嵋剑术尚未学习,建功不能的烦忧说出。玉清大师古道心肠,好生宽慰英男几句,预示前机,说她是三英二云,普通飞剑哪里堪用?只是坐在峨眉,机缘不会寻来,劝其先修内功打好基础,等开府事后再寻飞剑应用不迟。英男记在心上,追着玉清大师问了个详细,方才作别,想到距离峨眉开府还有二十多天,遂打算寻英琼做帮手,出山去寻那口有缘之剑。恰逢米、刘奉命,救了醉道人门下周云从、商风子回来。英男复至凝碧崖,见众多同门都在,有话说不出口,便听英琼吩咐神雕出外抓取野兽,想起玉清大师说她得剑需有异类相助,神雕去的方向恰好正对,知道机缘来到,便借骑雕飞行闲游为名,带了袁星同去。英男这里一走,翠微峰上吕松刚好回到别院,人还没有坐下,心中一动,眼里火光闪烁,语气莫名道:“二十三年,为他人作嫁衣裳,再多注定也是不对。”“松哥儿,你怎么了?”寒萼问。吕松看看天色,笑道:“我出去一趟,天黑前便能赶回。”遂又回到翠微峰,遇见米、刘,吩咐道:“刘遇安,我带米鼍出去一趟,英琼要是问起,你便说是我带走了。”刘遇安连忙躬身应是,一抬头,面前早没了吕松身影。却说英男与袁星乘骑神雕踏天而行,飞得远了,便向雕、猿说道:“我余英男受玉清大师指点,说我该得一口仙剑,应在前途和二位仙禽仙兽身上。我肉眼凡胎,实难找寻。千万看在你们主人分上,帮我把它得到,英男感恩不尽!”神雕闻言回首长鸣一声,又飞了一会儿,进入雪山区域,倏地双翼收束,往下面山谷投去,在崖头上转折飞起,将英男、袁星放下。英男不解其意,连忙看向神雕飞去方向,竟见对面雪峰倒塌,积雪纷纷炸起,朦胧世界。又一声雕鸣响起。袁星不及说话,拉着英男夺去旁边山坳,急道:“不要出声。”走得太急,英男还跌了一跤,幸喜地上积雪深厚,不曾有事,闻言镇定心神,悄悄向外看去。就看得雪雾当中冲出一道五色光华,往空中神雕追去,彩云飞电,黑雕长鸣,望西北隐入云间。袁星松了口气,拉了英男一把,“仙姑,跟我走!”首先跳进面前深谷。英男不明就里,料来雕、猿不会害她,把心一横,运用轻身功夫迈入深谷,于冰雪之中纵跃。 第55章 雪山行 英男犯偷盗 说当初英琼随父隐居峨眉时节,与英男两小无猜,结成异姓姐妹,同住凝碧崖。后来神雕贪图白眉和尚讲经,偶然一日错了时间回转,正值英琼不在,竟将英男单独留在凝碧崖,致使英男被阴素棠带走强行收归门下。英男看出阴素棠是旁门后苦思脱身之计,好不容易逃出枣花崖,又被公冶黄指点迷途以致于误走寒穴,受了风霜冰冻之灾。究其根底,英男有这许多苦难,是神雕延时回转凝碧崖的原因。佛门讲究因果,神雕要补偿她,才会在没有英琼吩咐的情况下带英男到这雪山荒域。借着下深谷的空闲,袁星把这些说了一遍,末了道:“仙姑,我大哥办事一向靠谱,帮你取得飞剑,必无差池。”英男闻言也甚欢喜,满心期盼,与袁星一齐钻入雪尘当中。不多时,迎面出现三座冰雪包裹的洞穴,里面烈焰升腾,火光照射出来。英男随意选取一个洞窟进入,穹顶广大,居中燃着一堆火,到处都是晶屏玉柱,石桌冰案,丹炉药灶,明显有人居住。袁星拔出玉虎剑朝当中那团大火斩去,抢步上前,从灰烬里抱出一块长约五尺、形似棺材的石头返身便走。英男将石头接到手里,一眼望见正中刻着“玄天异宝,留待余来,神物三秀,南明自开”十六个凸出的篆书,略想一想,喜上眉梢,叫道:“这必是玉清大师所说与我有缘之剑!”“仙姑,我大哥将人引走,料来绕路飞回接引我们。我们出去等候,免得洞窟主人回来,届时不好碰面,一切事等回了峨眉再说。”袁星道。英男初得仙宝,难免高兴过头,也不寻思别的,听从袁星吩咐出洞等待神雕。两人跑到一处悬崖方才停下脚步,齐齐望向天空,见白云层里依稀能见一个小黑点、一个小彩点相互追逐,渐渐隐没。不一会儿神雕飞回,才在英男身边站稳,五色光华也到,来了个干枯矮瘦,肤色黝黑的道装女子。袁星立时拔出飞剑,听神雕一声长鸣,才未动手。道装女子见有雕、猿相随,误会英男道力高深,把来时锐气丧了一半还多,怕动起手来不能力敌,反害了己身性命,拿手一指英男,叫道:“我与道友素昧谋面,为何盗取我的宝物?”英男察言观色,顿生机智,叫道:“我名余英男,乃峨眉山凝碧崖乾坤正气妙一夫人门下弟子。此宝应为我所有,怎说盗取?”女子说道:“我名米明娘,这石匣上写着‘南明自开’,与我名字暗合。怎么说是你的?我自从得到石匣,每日子午都用三昧真火祭炼,二十三年从无间断。道友峨眉教下异宝众多,也不在乎此一剑。如能念我得之不易,将石匣还我,情愿与道友结一教外之交。我虽不才,善能寻访地底藏珍,异日必会报答道友。如若道友定要恃强凌弱,我自问也非等闲,动起手来,到不可挽回地步,道友再来言和就迟了。”米明娘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让英男看出她色厉内茬,反坏了事。英男从前虽有苦难,到底根骨出众,旁人皆爱她才,使得她未曾经历过多少人心鬼蜮。初入峨眉又值开府在即,门规不知,仙法未学,谁也不管她,还是个小孩性子,身上一点儿世故气也无。是以英男一看出米明娘存有惧意,越发大胆,道:“你说剑是你的,怎么二十三年取不出来?你要容我把剑带回山去,我还与你做个朋友。敢强词夺理,用修为来压我。漫说我了,便是这一雕一猿,你也抵敌不过。”米明娘生具异相,火眼金睛,一字眉毛又细又长恍若发箍,此时闻言动起无明火,真如魔猿一般可怖,骂一声“贱婢欺我太甚!”身遭阴风四起,响起啾啾鬼声。惨雾狂风中,现出奇红如火的七根红丝,直朝英男头上飞去。袁星见状立时放出飞剑,神雕亦是振翅飞起直上九霄。平空响起一声断喝:“明娘休得无礼!”就看得神雕往下一坠,袁星剑光转瞬黯淡,米明娘放出红线业应声而断。英男骤觉手里一空,急抬头,看到吕松、米鼍立在神雕脊背上,大叫道:“师叔,你干嘛帮着外人!”吕松下了神雕背,理也不理英男,看了米鼍一眼。米鼍做了个罗圈揖,说道:“这是舍妹明娘,若有得罪之处,万望仙姑、神雕、神猿海涵。明娘,我如今拜入峨眉,在李仙姑英琼门下听用,这是吕松吕大仙,雪山派教祖,还不快来拜见。”米明娘一看米鼍,果然少了许多邪相,眉眼间透出些清气。晓得米鼍言语为真,暗想他从前作恶多端,一旦改邪归正就能投身峨眉,何况她这从未作孽之人?若能借此机会拜入吕松门下,也博一个正道弟子身份,岂非天幸。念头闪过,米明娘刚要拜倒,从天而降一道金光,势若奔雷,吕松所在对岸也发出一道金光,凝练成团,两道金光碰到一处往谷中坠落,巨响过后烟消云散,只把个米明娘吓得魂飞胆落。吕松向空中看去一眼,道:“齐霞儿,此地事有我处置,你回凝碧崖去,静候开山大典。”金光影里模糊现出一个绛衣女孩,好似朝下方看了两眼,也不说话,金光二次落下,威势比之先前还要来得厉害几分。吕松冷哼一声,亦是运用元神与齐霞儿抵敌,相持不过炷香功夫,耳听一声剑鸣,也将雌雄剑放起,并指为剑点了几点。约过了半刻钟,齐霞儿一声闷哼,在空中现出身形。众人不及交谈,又来了变故,四面雪崖往下翻倒,漫天雪花飞舞,轰隆隆乱响。从天落下一片红霞,比电闪还疾,来了一个老道姑、两个女孩。“地劫将至,魔怪即刻出世,尔等还在这里同室操戈?速速随我离去!”众人这才发现深谷冰雪如浪如潮,正中土地下陷,出了个赤身白骨的妖尸,架起遁光便要飞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来的老道姑把手扬起,发出一片红霞罩向众人。吕松一手指天,抵住老道姑红霞遁光,一手指地,发出乾天纯阳火照住妖尸,道:“谁要随你回去峨眉?此时此地,把话给我说清楚!余英男,你犯了偷盗还在暗喜得宝,比旁门都要不如,哪里像个正派?” 第56章 折中法 赌此石中剑 来的老道姑不是别人,乃衡山金姥姥罗紫烟,同她两个门人吴玫、崔绮。罗紫烟与白发龙女崔五姑是患难之交,日前才去过青螺峪一次,晓得吕松同怪叫花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吕松比那老花子还要来得古怪,无缘无故就发这么大火。见七指神魔被火光罩住不能动弹,罗紫烟略宽了宽心,说道:“吕道友,我打此只是路过,看七指神魔行将出世,怕你们遭遇不测,欲要出手带你们回转峨眉,出于好心,你缘何生这么大的气?”吕松道:“金姥姥,余英男犯了偷盗在先,我必要在事主面前讲明道理,不许人来插手。若言语冲突了你,来日贫道再向你赔罪,你现在若要留下,便请在一旁旁观。齐霞儿也是一样道理。”前边余英男插不上话,这会儿听到吕松二次说她偷盗,眼眶里打着转儿的眼泪顿时落下,带着哭腔道:“我哪里偷盗了!你看石匣上偈语,分明与我有缘。我也是奉了玉清大师的令来此寻找机缘,事有前定,如何说我不是?”罗紫烟初时还不打算走,好奇此地发生事情,想在一旁听个明白,猛地看到齐霞儿面色惨白,晓得对方受了内伤,哪里还管闲事,早一把拉了齐霞儿,架起遁光,连带着两个弟子都用红霞罩住,飞往峨眉。吕松见状便知此地事马上传回峨眉,略思索一阵,道:“英男,你要这南明离火剑,师叔也能应你,与你三昧真火修炼法门,日夜不缀炼它二十三年,如能做到,天帝下凡不许,师叔也为你保住此剑!”有温泉谷事在前,换了旁人还好,吕松来劝,英男哪里同他讲甚道理?哭得梨花带雨,不提盗剑对错与否,一个劲的说吕松薄情寡义始乱终弃。吕松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顺带手运用真火一炼,竟不能将手里石匣破碎,转用乾天真火亦无效用,动用前知,才知石匣本是一丸神泥,亦是宝物一件,若要蛮力破开,神泥必不可留。看英男骂得累了,笑道:“你再哭,我便带着这剑走了。”英男闻言立刻止住哭声,看吕松发笑,鼻头又是一酸,叫道:“你太欺负人了!”“先别急着哭。”吕松说了句,遂向米明娘投去一抹歉意目光。“明娘,此剑落在你手,以你本领其实保它不住,我也非是要夺你宝剑,你若要此剑,看在你哥哥米鼍份上,我将剑还你,峨眉开府以前,担保峨眉弟子不来和你为难,开府以后我便不能再说这等大话。你若愿意献出此剑,念你二十三年苦功,我可将你收归门下,传你天仙妙法,为你另寻飞剑。”方才短短一段时间,吕松、齐霞儿、罗紫烟俱有出手,均被米明娘看见,心旌摇摇,早有服软之意,又看米鼍冲她不停使弄眼色,吕松提议刚好正中下怀,当即向吕松行了拜师大礼。吕松点点头,遂向英男说道:“你不是我的门下,却是我的……嗯,你犯偷盗在先,窃人飞剑难道有理?我要罚你,名不正言不顺,便用这南明离火诀同你打个赌赛,你敢不敢应?”“好,一言为定,你要是骗我,你就是小狗!”英男大叫。吕松眼皮猛地一跳,没好气道:“我将石匣给你,让你带回山去,你若能在峨眉开府以前取出内藏仙剑,便算你赢。若取不出,你要给明娘当面道歉,奉还此剑。”英男破涕为笑,乐呵呵接过石匣,又冲明娘瞪了一眼。明娘看她故作凶狠,眼里并无多少真实敌意,碍着此时尚不是化敌为友的时候,只是微笑回应,心里也在奇怪吕松为何要做这表面功夫,同英男打赌。吕松看看天色,想了一想,道:“我现在回凝碧崖,还怕齐霞儿他们乱说话,到时候又惹出麻烦。英男,你带了米鼍、袁星乘骑神雕先回峨眉,把这里发生事情如实转告灵云等人。我先将七指神魔打发了,再来凝碧崖找你们。”英男答应了赌赛,不再纠结南明离火剑归属,到底还是担心吕松,问道:“师叔,不如让神雕留下帮你吧?”“我要不是在东海得了这乾天真火运用,能困住七指神魔一时半会儿,一准跑得比金姥姥还快。他是妖尸谷辰死党,我也降他不住,能将他暂时困住,已是动用全力的缘故了。你们一走,我就要把他放开。”吕松解释一句,见微知着,又道:“你不要想着回峨眉搬救兵,七指神魔劫运未到,还有得活头呢。再拖延下去,我压制不住他了,谁都走不了。快回去!”英男还要说话,听神雕一声长鸣,不情不愿的上了雕背,和米鼍、袁星一起向吕松告别,破空飞去。吕松松了一口气,同明娘说了青螺峪地址,吩咐道:“你立刻飞去青螺峪,到了地方说是我的弟子,自然有人为你安排。速走!”明娘见深谷中火光稀薄,偶与七指神魔狠厉目光对上,浑身一个激灵,说道:“师父,你也快点离开,弟子在青螺峪等你。”身化五色光华,消失不见。吕松当初去追出世不久的妖尸谷辰,立功不成反而受了伤,时常引以为耻,碍着一干朋友刚走不远,用尽全力,再困了七指神魔约一个时辰,觉得快要支持不住了,身剑合一,用平生最快遁速飞走。霎时飞出数十里地,听到身后隐隐约传来天崩地裂动静,吕松暗叫一声“好险”,回头运足目力去看,见七指神魔向东南飞去,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忽听下面有人叫喊,声音甚为耳熟,吕松落下云头,到一片山谷当中,见着刘泉、赵心源、俞允中、魏青四人,一脸茫然道:“你们也去峨眉参加开山大典?”刘泉听出来意思,晓得吕松性情随和,不会与他较真,又好气又好笑道:“师叔忒看不起人,我等不能在峨眉大典坐上席位,总能进到凝碧崖吧?此行非是前往峨眉,是奉了掌教师尊的令,到元江取宝。”“元江取宝?”吕松比先前还要来得惊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就凭……啊不是,我大哥胡闹,你们就听他忽悠冒这等奇险?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不过去,与你们当一个帮手吧。”魏青“扑”的一声笑了出来,见吕松瞪过来,连忙拱手叫道:“多谢师叔!”吕松这里与门人同行,前往元江,一团和气,凝碧崖那边却是鸡飞狗跳,差点闹翻了天。 第57章 为赌赛 小辈齐出府 却说金姥姥带齐霞儿回转峨眉,在凝碧崖后洞降下遁光。英琼等在崖前迎接,一看当初在鼎湖同她联手诛除鲧怪的齐霞儿被人伤了,又惊又怒,连忙领着罗紫烟进入太元洞找人救助。太元洞中一干得空师长、小辈齐齐到罗紫烟面前,救治齐霞儿的功夫,问罗紫烟齐霞儿被谁所伤。罗紫烟不知事情具体经过,又看他们杀气腾腾,自然三缄其口,想着吕松也快回来,届时才能论理。不一会儿齐霞儿吃了仙丹妙药把伤治好,不等众人问询,说道:“我来峨眉路上见妖人施展魔法欲害英男师妹,见吕松师叔为妖人挡住雕、猿,误以为他与妖人一党,首先下了杀招,才被他给打伤。事出有因,误会一场,怪不得吕师叔,众位师长、同门,不必为这小事烦忧。”众人听霞儿这么一说,怒气去了一半,内里知道吕松的,多是小字辈,初时还觉不太可能,末后想起吕松为人,又觉得一定是吕松。这会儿从洞外进来了英男、米鼍、袁星。英琼迎上前去,劈头盖脸问道:“齐师姐是被吕师叔打伤的吗?你们去哪了?这石匣里是什么?吕师叔人呢?”英男三人闻言尽皆愣住,不知先答哪一个问题,相互看了看。还是齐霞儿说道:“英男,你看完全程,便说说适才发生事情吧。”英男点了点头,从去仙厨路上遇见玉清大师说起,说到她跟吕松打赌为止,末了偷眼看了看李元化等门中长辈脸色,硬着头皮道:“此事是我不对,不怪吕师叔。”罗紫烟笑道:“事出误会,不宜大动干戈。英男既然应了吕道友赌赛,不好事后反悔。凭此一方石匣与他斗智斗勇,相互去了怒气也就是了。髯仙以为然否?”李元化点了点头,看了眼英男怀中所抱石匣,道:“此剑乃达摩老祖渡江以前炼魔防身之宝。取西方真金、南方离火炼就,中含先后天生克之妙。后来此剑落进达摩老祖末座弟子归一禅师手中,禅师圆寂以前,决心将此剑舍给道家,用一丸神泥封印,藏在雪峰腹内,便是这方石匣了。”罗紫烟附和道:“石匣亦有五行生克之妙,只有凌真人的九天元阳尺、并紫云宫的天一真水一起应用,方能将其点化。”“金姥姥此言差矣,神泥后天虽是土质,先天仍是木质,真金克木。本派现有不少剑仙,飞剑无数,何妨试他一试?若要二借九天元阳尺,有赌赛在前,吕松岂会相借?想必吕松也是知道我等点化石匣需借元阳尺,才会同英男立下这桩赌赛。”玉清大师提议。髯仙闻言也觉有理,当即邀请金姥姥罗紫烟、玉清大师一起,领着灵云、英琼等小字辈按九宫方位面向石匣坐定,约好时候,便要将飞剑放出。他们还未动作,洞外先传来一声大喝:“快快住手!”众人听出来是在外巡游的醉道人声音,连忙收起飞剑。醉道人来到太元洞,见石匣尚未受损,松了口气,道:“适才掌教师兄飞剑传书,说三英最后一口南明离火剑应在今日出世。封藏此剑的一丸神泥乃是佛门异宝,如能得天一真水化合,重新祭炼,留于异日三次峨眉斗剑大有用处。我等前往紫云宫盗水有欠光明,还怕恶了吕松道友,贻他口实。善取又恐紫云宫三女不从,幸好石生的母亲陆蓉波现在紫云宫中执事,石生有两界牌可通天彻地,只要在紫云宫找见乃母,便可托她代求。我等代掌教师兄写下一封书柬,字里行间,微微显露出五十年后助紫云宫三女抵御地劫之意。明求不成,务必暗取,届时需人在外接应。事要保密,此去紫云宫取水,不可说明取水何用。我尚需在外巡游,请髯兄分派人手施为吧。”李元化左右看看,先不吩咐谁去紫云宫,问道:“吕松既然与我等赌赛,定不会教我们轻易将九天元阳尺借到手里,谁往青螺峪一行?”英琼、金蝉等与吕松有交情的,相互对视一眼,缄默不语。灵云见状,硬着头皮道:“吕师叔客居峨眉时节,我等将他视若师长,容他在太元洞外开辟洞府,更舍了南姑、虎儿等两个新进门人与他作苦力修建宫观。有这一份香火情在,借他九天元阳尺当不成问题。可着八姑随我同去,事若有变,再行‘以珠换尺’便了。”“事情到眼下这个地步,我也有几分责任,陪姐姐一起去吧。”霞儿说。李元化失笑道:“那便这么决定了,你们到了青螺峪,就便请怪叫花凌浑与白发龙女崔五姑,领了众门人早日到来,赴开府盛典。借尺延后再说也不妨事。”等灵云三人走了,李元化以齐漱溟口吻写下书信,又问谁与石生做个帮手,前往紫云宫一行。这事不比面对吕松,去的地方,要见的人都无交情,大可便宜行事,在场金蝉、朱文、英琼、若兰等人纷纷毛遂自荐。李元化想了一想,道:“此去不为斗力。去的人须能不动声色直入地窍,有随机应变本领。以金蝉最为相宜。为备万一之计,将朱文的天遁镜,紫玲的弥尘幡带去备用。另请金姥姥将玉瓶借给石生盛放天一真水。等他二人去后,再命英琼、轻云带了隐形符,骑神雕接应。”金蝉等人闻言大喜,当即接了黄玉瓶、天遁镜、弥尘幡,向李元化等长辈告辞,把书信收好,一展弥尘幡,化作彩云飞走。彩云好比飞云擎电,按着髯仙指点到了一处岛屿,金蝉同石生现出身形,由金蝉手持书信向面前一位道人问道:“借问道友,这里是通海底紫云宫的仙岛么?”道人回答:“此处迎仙岛,正是紫云宫的门户。在下吴藩,奉了三位公主之命在这迎接仙宾。但不知二位上仙尊姓高名,仙乡何处,要见哪位仙姑?请说出来,待在下朝前引路,先见过金须道长,便可入内了。”金蝉笑道:“我名齐金蝉,家住峨眉山凝碧崖太元洞,此来是奉了乾坤正气妙一真人的令,带一封书信给三位公主,还请道友通报。”吴藩见是峨眉来人,老大不乐意,匆匆一拱手,说声“二位暂候,容我通禀。”走向凉亭消失不见。要说吴藩为何喜怒形于色,对峨眉不爽,并非全出自私心,也有大半原因是为紫云宫担忧。 第58章 逾百年 紫云住三女 紫云宫三位公主乃元初时遗民方良之女,分别名作初凤、二凤、三凤;生来命苦,出世时节母亲难产而死,父亲方良不久为奸人所害;幸有方良早年救助老蚌及时赶到将她们救下,带回紫云宫抚养。不觉十二年行过,老蚌转劫,将紫云宫托付给三位公主,具陈前事,教其上岸为父报仇;三女目送老蚌真灵飞去,略做商议便既前往安乐岛,先捉了仇人一个党羽,顺便救下一个名作邵冬秀的女孩;在冬秀帮助下从仇人党羽口中问出父亲被害具体经过,仇人名作俞利。彼时她们寄身荒岛,被岛上狮群围攻,期间三凤左臂折断,后虽痊愈,却也落下残疾;期间冬秀照顾三凤无微不至,事若血亲;是以三凤有此一劫,性情日渐偏激蛮狠,却和冬秀一直要好。说三女此时虽然未得仙法,跟着老蚌也有修行,海中如履平地,寻常七八个壮汉近不得身。再返安乐岛,有冬秀出主意,又得了心存旧主的岛民帮助,无惊无险拿下仇人俞利。冬秀存有私心想做新任岛主,狐假虎威,将俞利折磨的死活不能十三回,乱刀剁碎,意在岛民面前立威。又见三女不能辟谷,暗用机心,用美酒佳肴、锦绣华服留三女在岛。二凤、三凤贪图红尘,暂留海岛;初凤记得老蚌飞去以前吩咐,报仇过后便回紫云宫,静候金庭玉柱下藏着的宝贝飞出。如此三年行过,一日二凤、三风静极思动欲要回返紫云宫,悚然发现沾染烟火太过,失了天生异质,潜水不能,嚎啕大哭一阵,与冬秀乘了一船出海,势必设法回宫。途中又遇龙鲛,为捉龙鲛停留荒岛,却见生活了三年的安乐岛火山崩陷成了绝地,悲痛之余遇见虎鲨围杀,三人慌忙逃进海眼,被初凤赶来救下,这才如愿回到紫云宫。原来初凤当年回到紫云宫离群索居,独守金庭玉柱一年零三个月,方才取宝一次。后出宫采集海藻食用,在距离避水牌坊不远处救了南明礁金须奴,收作仆从。在金须奴帮助下炼化玉匣得到仙箓。自那以后,便在金须奴指点下学习《地阙金章》,独一点可惜,记载剑术的《紫府秘笈》飞走,未能得到手中。又三年行过,仙缘各有遇合。紫云宫中众人,金须奴与初凤作仆从,虽一样待遇,总归不是雁行,不提;初凤生具仙根仙骨,对于仙箓一学就会;二凤本质尚可,仅仅不如初凤,学习仙箓也不费力;只有三凤伤了左臂在前,再有几年乖气污染,私心深重,修行上比资质原不如她的二凤还要缓慢,十分郁闷。至于冬秀,机心甚重,连累三凤沉沦俗气,修道自然千难万难,能进紫云宫与初凤他们同修上乘妙法还不知足,一旦艺业难以精进,不敢怪初凤,暗地里却将金须奴给恨上了,以为人家同她一样使弄权术,不肯让她学全仙箓。再是十年行过,一日老蚌转劫归来,易名慧珠。见三凤不在,问出来是带着冬秀出海寻访名师,当时气急反笑,曾说:“三凤无功而返还好,就怕误入歧途,自误仙业!那冬秀一个寻常女子,遭遇仙缘这等不自爱,谅来不是个好的,尤其可恶!”遂与初凤、金须奴作伴,动用内照前知法门,算出三凤同冬秀所在,前往嵩山。到达嵩山以后,慧珠等人在天荡崖下救出被困的三凤和冬秀,与妖人交手途中,遇见少室原本主人领了帮手回来。事有凑巧,这来的帮手正是金须奴对头铁伞道人。铁伞道人一来便用铁伞破了妖人毒砂,又要捉金须奴回返东海用来钓鳌。幸有矮叟朱梅出手相助,抢了铁伞道人的铁伞便走,再是追云叟白谷逸出面,把铁伞道人打成重伤,将初凤等人俱带去月儿岛取宝。三凤代替嵩山二矮拿了连山大师佩带上的朱环;初凤、慧珠各取了一粒灵丹服用;金须奴得清宁宝扇;轮到冬秀时,取了天书副册,盗了铁伞便走,原想留为后用。初凤等人经由二矮预示前机,赶到铁门岭将冬秀救下,赶走了铁伞道人,回紫云宫,一齐又修炼了三年,三凤、冬秀将对金须奴不满显露脸上,冬秀从月儿岛得来天魔秘笈,旁人皆学得,独不让金须奴学。一日,到金须奴借天一真水脱胎换骨的时候。金须奴甘为臣仆,一则托庇初凤门下躲避仇家铁伞道人,二则为这天一真水化去原本恶身。他与初凤名为主仆,实则师友。因当时初凤学道,是由金须奴从旁解释地阙金章,初凤才得修行。三凤便疑心金须奴藏拙,未曾教她,不觉得己身有何问题,又经冬秀从中一挑拨,越加厌恶金须奴。是以金须奴脱胎换骨,三凤不肯帮助便罢,暗用机心将天魔放入法坛,害得金须奴道基败坏不算,还连累二凤失去元阴。金须奴深恨三凤不过,忍下一肚火气,至嵩山赴二老之约,得知仅剩散仙正果,心中愈加难受。遂二矮再到月儿岛,除连山大师修道目录以外,其余法宝尽数得到。回宫以后私藏七件,单拿出六件分配,璇光尺给了三凤、龙雀环给了冬秀、炼钢柔给了慧珠、遁形符给了初凤,他与二凤得烦恼圈、销魂鉴。这次事后,初凤做主,令金须奴与二凤结为夫妇。后来铁伞道人门下弟子伙同甄海攻打紫云宫,败退而去。金须奴、二凤、三凤往嵩山求教二矮,并不见人,回程里遇见虎头禅师炼宝剿杀甄海,又是三凤误事,趁金须奴回宫禀报,联了虎头禅师将甄海夫妇杀死。又过了一些年,紫云宫一干人等渐渐不问世事。初凤在宫前设下魔阵,海面加了封锁,另由后苑宫门开了一条长逾千里的甬道,由地底直达一座海岛的地面,一层层俱有埋伏,并将昔日物色来的弟子分任炼丹、驯兽、锄花、采药之责。岁月悠悠,转眼百年行过,这一日初凤静中参悟,令金须奴等人出外各自物色一个弟子;慧珠等人先行带人回转;金须奴、三凤要求较高,延后一些,到莽苍山遇见石生的母亲陆蓉波飞升灵空上界,三凤只顾自身,起歹念用魔砂坏了陆蓉波护身灵光,令其飞升不得,带往紫云宫去。金须奴也恨三凤坏人飞升造业太过,奈何阻止不了,闷闷不乐,闲游中寻了一个道童带回宫去,不料也是祸端。 第59章 劫运到 金蝉拜珠宫 三凤带回陆蓉波元婴,初凤业知她阻人飞升将来下场不好,按情理来说应当弥补。叵耐初凤不是当年刚学道时,如今身为一方宗主,难免要为自家紫云宫考量,口头上怪罪三凤,心下其实欢喜得了一个大助力,宽慰陆蓉波几句,暗中用魔法立一面元命牌,把陆蓉波真神禁制,势必要陆蓉波为紫云宫所用。再说旁人,金须奴等人物色回来的弟子共有五个;一名吴藩,师父近些时候被峨眉醉道人飞剑斩杀,他得了一位蛮僧指点,到海岛等候冬秀,投在冬秀名下;一名龙力子,生有三眼,两手各长六个指头,才五六岁,因父母被野人所害,在山中肆意屠杀野人部众,被慧珠路过撞见,带回宫来;一名金萍,原是一个异派中女仙弟子,在相宝山古洞中修炼。这日因师父云游,一去不归,在崖前闲眺,遇见二凤,把她收服回来;还两个便是三凤捉回的陆蓉波,以及金须奴带回的韦容。其中吴藩后来便被派去迎仙岛负责迎来送往,因其先一位师父是被峨眉醉道人所杀,才对峨眉不满。又因紫云宫是他现下容身之地,以后长居之所,还怕峨眉来者不善,会像对待别的旁门那般除之后快。才会碰到金蝉拜山时露了不悦神情。这五人道力各不一样,陆蓉波自然是由初凤亲自调养教练。另外金须奴带回的韦容已有散仙之分,居然轻易被金须奴收服,十分古怪。初凤暗暗留一份心,自恃修为,也不去管他。一日晓月禅师前来紫云宫拜访,除自身以外,还带了万妙仙姑许飞娘。许飞娘一到,首先和二凤、三凤、冬秀三人成了莫逆之交。她在旁门,道行本领经历,俱是数一数二,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来,接连到紫云宫访了三四次,连初凤也将她引为知己。只有金须奴未学天魔秘笈,不受天魔潜移默化,还留有一颗道心。想起前些年出外云游,闻听人言,各派剑仙正当杀劫,峨眉、五台两派争斗尤烈,仇怨日深一日,这许飞娘正是五台派的一个精神领袖,如何就来紫云宫伏低做小,刻意与人交好?还有那晓月禅师,因与峨眉门下作对,惨败几死。金须奴遇见他时,他说尚须修炼数年,方能勉强还原。如今尚未到期,却引了飞娘远涉荒岛,其中必有缘故。金须奴看出许飞娘不好,无故献殷勤,定有所求。几次和二凤警戒,教她留心,反遭抢白,便寻慧珠把担忧一说。慧珠虽然也学了天魔秘笈,未曾忘记小乘佛法,不受魔诱。秉着顺其自然,灾劫到时能助初凤姐妹一个是一个。同金须奴说:“初凤以前人甚明白,那部《地阙金章》虽非玄门正宗,也并非旁门邪术,借以修到散仙十分容易。她因为受二凤、三凤连累,早年间无心铸成两个大错,天仙难望,一念之差,便在魔道上用功,于是道消魔长。一部天书副册虽被她尽穷秘奥,人已入了魔道。紫云宫中,除你因三凤嫉妒,未炼魔法,异日当能免劫外,初凤或可幸免,二凤纵遭兵解也能再世,至于三凤、冬秀,难脱罗网。目前宫中隐患岂止飞娘一人?天数有定,在劫难逃。”金须奴闻言好生难受,旁人可以不管,初凤与二凤,一个对他恩重泰山,一个对他情深似海,一旦有失,他如何能够独活?偏生想不出解决法子,只得烦闷。许飞娘不久又来紫云宫,劝初凤炼炼颠倒五行大混沌法,以为最后抗劫之用。这颠倒五行大混沌法,乃天书副册末章,以魔炼魔,厉害非常。初凤本不想炼,禁不住许飞娘说她自身法力高深,余下门人如何能够抵御劫数?三凤、冬秀因事关自己,在一旁劝说。初凤这才打定主意,决心闭关三年,炼这颠倒五行大混沌法。这却是许飞娘一桩机心,看初凤闭关去了,来紫云宫越发频繁,专一蛊惑三凤、冬秀与峨眉为敌,三凤记着初凤交代,并不愿出海生事。正值华山派史南溪等人攻打凝碧崖飞雷洞,南海双童用地行神法潜入凝碧崖,被擒失陷。许飞娘记起来南海双童是甄海之子,用话诓骗三凤,道:“峨眉派知道南海双童是诸位仇人,特地擒了不杀,收归门下,意欲借他地行神法前来盗宝,并派能手助他报当年父母之仇。道友必要留心才是!”三凤冷笑道:“起初我本要往南海寻他们斩草除根,大姐却说人子欲报父仇是应有之义,随他去吧。筑这神砂甬道,起因也一半是为了成全这两个孽种的孝思,不愿伤他们性命,希冀他们到此知难而退。现在理他们作甚?”许飞娘看三凤仍是打着以逸待劳的主意,情知再劝不好,小住几日,便既告辞离开。许飞娘走后三日,吴藩在迎仙岛上接到金蝉、石生拜访,由神砂甬道进入紫云宫通禀,遍寻金须奴不到,先遇见陆蓉波。陆蓉波和吴藩略聊几句,晓得来的是她儿子石生。正巧轮到她当值,连忙打发了吴藩,出神砂甬道,见来的果真是石生、另一个猜是金蝉,好不欣喜,当即相互说了说经过,不及长谈,道:“以前大公主初凤未受许飞娘蛊惑,有峨眉掌教真人书信,借水还可有望。如今她闭殿行法,许久不出。余人除二凤的丈夫金须奴略能分出邪正外,俱与许飞娘情感莫逆,决计不肯将宫中至宝送人。这神砂甬道内,有四十九个阵图,变化无穷,莫要轻入。如今我仍装作不知,拿了这封书信前去回禀,他们如愿相见,再来唤你二人进去。事如不济,还有一位道友名唤杨鲤的,易名‘韦容’,为助我投身宫内,均作你二人内应。”说罢陆蓉波教金蝉他们等待,返身进了神砂甬道,回紫云宫通报。吴藩入神砂甬道时,将第一层阵法开动,防备金蝉二人进入。这时候陆蓉波进去,还怕金蝉二人闯阵,一时动了慈母心思,便将头层阵法止住。殊不知第一层阵法并无杀着,至多将人困住,从第二层开始,方才变化无穷,满含杀机。陆蓉波好心办作坏事,多此一举,险害了金蝉他们性命。 第60章 万年椿 峨眉第一克星 石生当时在太元洞还疑心髯仙所说是同名之人,见到陆蓉波出来,果真是他娘亲。明明飞升,却在紫云宫与人为奴,怨恨紫云宫人到了极点。等陆蓉波走了,偷看金蝉面色,道:“我母亲既然打此出入,还传了我们进出法门,他不来请,我们自己不会进去吗?见了人后她肯借水万事皆休,如若不肯,抢了她的便走,又能如何?我母亲苦修多年,好不容易脱体飞升,反被魔女坏了道行擒来此处。师命在前,她肯借水,我救了母亲就是。如若不肯,我同她不共戴天,饶她才怪!”金蝉连经青螺峪、百蛮山两场大战,性情日渐平稳,唯恐俗世高人并非都像三仙二老那般爱他,有笑和尚前车之鉴,碰到个吕松就得被连摔带打,丢尽面皮。不到万不得已,必要占定道理才敢行动。听到石生说神砂甬道一般,再加上头层阵法被陆蓉波撤去,此时去看只是一条极好看的通道,并无异样,警惕心去了一半。及至听了石生后半段话,念及与石生亲如兄弟,再想起当初绿袍老祖对门下弟子惩治手段,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以为陆蓉波紫云宫中受苦,两相一结合,顿时犹豫起来。石生见状,又道:“我们有弥尘幡、天遁镜、两界牌,何不悄悄下去,潜入宫中。她们如肯借水,就是我们擅自入内,也不会见怪。还要让她们看看峨眉的本领,向他们借,乃是客气!她们如若不肯,此时入内,正好合了李师叔说过‘明借不成,必要暗取’的仙示。”一会儿工夫,石生说了三个如若不肯,勾动金蝉心中傲性。金蝉暗暗想到前来借水,门口等了半天还多,再等下去倒教人看轻。更怕吴藩、陆蓉波得了魔女吩咐,故意晾着他们以为笑话。便答应了石生入内打算。由金蝉用弥尘幡,石生在后照应,两人先过了头层阵法,又在二层法阵断去灵兽龙鲛一爪,在三层法阵看见外层枢纽大衍图,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打算,用飞剑连斩了她十几根阵图玉柱,才被金须奴等人赶来制止,两相遇见。这神砂甬道今日本该三凤主持,只是明日便是三位公主诞辰,三凤自视甚高,并不担心有人闯入神砂甬道,在宫中教人演示幻术,作为明日祝寿所用。才让吴藩、陆蓉波见不到宫中主脑。及至神砂甬道外层枢纽遭遇飞剑毁坏,初凤被惊动,三凤才知闯了大祸,赶在前面要将金蝉、石生捉下,将功折罪。又有金须奴念及当初与嵩山二老交情,见金蝉他们是峨眉门下,故意言语提醒令其逃走。就在初凤倒转阵法,金蝉要借弥尘幡飞遁的当口,猛地一阵芳香落下,金光影里落叶纷飞,弥尘幡化作彩云已被一扫而空。两方人马中间多出一个肤色略黑、桃面杏眼的道姑来,道姑穿一身大红八卦袍,剪水双瞳里满是好奇,左右看看,笑问道:“谁是峨眉门下?”此时离得道姑近的,如金须奴、二凤、三凤、慧珠、冬秀等宫中首脑,法宝尽皆失效,趴伏在地动作不得。金蝉与石生也是一样,身上似有千万斤重力,莫说起身,抬头都难。金蝉闻言大叫道:“小爷金蝉,这是我师弟石生,谁还怕你不成!”道姑咯咯笑了两声,道:“好个小爷!任寿见了我,也得跪在地上喊一声老祖宗,果真峨眉门下应劫弟子,不求一颗道心,只要能够惹事,教峨眉出师有名便是好的。”这时候初凤刚刚赶到,正好听到道姑说话,才知来人不是峨眉帮手。心念电闪,想到峨眉两个小辈便能闯进神砂甬道,倘若来了峨眉主要人物,她这紫云宫岂非形同虚设?又看金蝉等不经通报打进门来,说好已不能得。再者此时无名道姑将人擒住,她自问做不到如此轻松,情知事态发展已经由不得她。环视一圈,拱手笑道:“道友相助捉拿贼人,我在此谢过。敢问道友从何而来,可否报个名姓出身?”“你要问我名姓出身,我说与你听又如何,难道你还能认得我?你听好了。家住碧萝山,名作万年椿,本要到中土,误闯海龙宫。”万年椿嘻嘻一笑,眼里似有火苗摇曳,半晌,继续说道:“相遇便是有缘,我虽然路过这里,不算走错了路,需借你这地方等一个人,便为你御敌于外,权且当作住资吧。这位金蝉小爷,要放了他,后面麻烦更多,将他二人吊在神砂甬道前头,看峨眉怎么应对吧。”说罢一摆手,还了众人自由。旁边陆蓉波护子心切,不顾一旁韦容劝阻眼神,冲初凤低声道:“宫主容禀,这两个峨眉门下性子太急,偏巧当时三公主召集众人演示幻术,我等不敢擅入殿中通禀,以致他们妄行闯入,伤了和气。弟子也听当初月儿岛宫主承嵩山二老相助取宝时,说过将来峨眉有求,看在白、朱面子上应他一场。本为朋友,怎好闹成仇敌?”这时候金蝉、石生虽也能自由行动,调动法力不能,早被三凤、冬秀下了法宝踢翻在地,兀自在那骂个不停。万年椿手一招,把冬秀手里拿着两界牌取过来看了两眼,好似想到什么,吩咐道:“这个叫石生的先不要管。”三凤还知道看一眼初凤。冬秀失了两界牌,恍若未闻,用勾刀去穿石生琵琶骨,耳听一声“仙姑留情!”顿觉浑身一痛,复又轻飘飘的,如火焚身,陷入无尽黑暗。原来万年椿看冬秀不理她,随手一指点出,便有一道金光从她指尖飞出。众人看得分明,那金光快若电闪,震出冬秀元神同时,早将冬秀肉身化作飞灰,几乎没有间隔,把冬秀元神也给毁去。速度之快,事主冬秀都不曾察觉。万年椿无视众人惊诧惶恐眼神,乐呵呵道:“我惯会内照前知,特发善心指点尔等。峨眉带来书信只说借水,不提金蝉他们姓名,是知道许飞娘早先蛊惑尔等,存心让你们误会南海双童前来寻仇。峨眉图谋之大,岂是天一真水能够满足的?从此以后,紫云宫一切事物均由我主持,直到我等的那个人来到。唔,将韦容、陆蓉波与金蝉一齐吊去神砂甬道门口。单将石生一人放走。” 第61章 再闯珠宫 说教石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吕松设法送走明娘以后,将七指神魔一放,忙不迭架起剑光逃窜,慌不择路间遇见刘、赵、俞、魏四个门人,晓得元江金船宝库开启在即,喜不自胜,打定主意一同前往。小半天过去,离着卧云村不远了,吕松心中一动,知道前方是刘泉他们积修外功的地方,事小却繁,他若是插手,坏了怪叫花磨砺门人的安排,当即也不跟刘泉他们打招呼,使小五行遁原地消失,到数十里外一座山头落脚,于断崖上打坐用功,专心等着人来。恰好前途未卜,吕松便趁着这功夫运用道果前知,意同神合,神与天会,一念闪过,辨明天地灵机,抽丝剥茧,窥见一二未来。前边卧云村不过是几个痴儿怨女的鸡毛蒜皮事,惹出来一个天门岭林瑞,对吕松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若非刘泉他们刚好合适拿林瑞练手,吕松早就一剑砍过去了。这会儿吕松预示前机,也是想在元江取宝时做文章,并非为旁的事。不料因果联系,因当初石生曾把两界牌借给他去救寒萼,冥冥中或有定数,竟一眼透过万里玄关,将紫云宫中各人尘缘孽根看个七七八八,难免担心金蝉等人。念头闪过,遂掘山为洞藏起躯壳,放出太乙五烟罗护身,元婴迸出泥丸宫,用神游之法瞬息万里,止带了雌雄剑到迎仙岛,迎面撞入石生怀里。石生刚好走出神砂甬道,胸前微微被人一撞,下意识双手抱住,低头一看,又惊又喜,忙用衣服裹了吕松,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师叔,你是来救我们的吗?”“你要是不撺掇金蝉去闯神砂甬道,哪里会有这许多事情?救什么救,我来劝你回头是岸。”吕松哼道。一言未了,从空落下青紫两道光华,现出英琼、轻云两个接应人员,又一道白光紧随其后,现出一个身材极为矮小,容貌老成的侏儒女子来。英、云看到吕松元婴状态被石生抱住,略微惊讶一会儿,介绍后来女子。那女子是一真上人弟子、神尼优昙的侄甥女神婴易静,到海仙湾玄龟殿省亲,遇见英、云,特来帮取天一真水。吕松看了一眼易静,老神在在,听石生扯出话头,和英琼她们说了各自经过,才道:“如今不止金蝉失陷,宫中原有我们两个帮手,俱都被擒,不一会儿就要被吊出来示众。再说有这一失,全因不久前紫云宫新到一个帮手,名作‘万年椿’,邪正尚且不知,甫一出手便将宫中连带三位公主在内慑住,主客易位,莫敢有人不从。除非三仙二老亲至,谁能有此本事,个中凶险可想而知。你们也不要心存侥幸,我本在大熊岭附近办事,明天日落以前便得赶回。若非石生在这,我还不来呢。”英琼叫道:“师叔好不知羞,事全因你而起,英男如何待你你又不是不知,偏拿南明离火剑与她为难。你怕那万年椿不敢出手,连救金蝉他们也不敢吗?”“你这丫头!”吕松心虚莫名,还想争辩英男的事情,好悬没说出口,话锋一转,笑道:“总之你们要去试试我也拦不住,至少得留石生陪我,不然我这元婴被天地之间罡风吹化,你们都有罪。去吧去吧,届时沦于敌手遭了侮辱,不要来说我没提醒。”英琼气得直跳脚,还要跟吕松斗嘴,被轻云一拉才没再说,就听远处传来动静,忙躲进一边密林,由易静施法,将尺寸之地封锁。打神砂甬道里出来六个白影子,两两一组,一手拿三丈长、遍布花纹的旗杆,一手提着敌人。出来以后,便将旗杆呈品字形插在地上,用麻绳将金蝉三人吊起,原地消散。英琼见状,不解道:“金蝉他们莫不是失心疯,怎么自己上了旗杆?”吕松见金蝉三人两眼紧闭,呼吸却还平稳,略宽了宽心,说道:“这是役使阴鬼法门,你们看它不见。如果冒冒失失前去救人,必定引发旗杆阴文,那阴文看起来像是妖遁,说不定动手救人不成,自个先到了三凤面前。”易静眸光一闪,提议道:“这位师叔既然知道妖法来路,破去不难,石生要留下照顾他,又不方便出手。进宫取水非我三人齐心协力不可,依我之见,先将他外层阵法破完,他等势必只留初凤看守主图,余者倾巢出战。那时诸位只管应战,由小妹一人直入宫中,将天一真水盗了出来便是。”吕松笑道:“说话就说话,贫道又没得罪你,你怎的用言语讽刺我是累赘?话说的轻巧,请施为吧。”易静自恃家学渊源,当初一出世便与赤身教主鸠盘婆作对,险些遭遇九鬼啖生魂,若非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彼时路过,强向鸠盘婆讨了人情,她哪里还有命在。自那以后,易静发誓要报鸠盘婆之仇,但也虽败犹荣,满以为已算正邪各派中一位有名高手,不将紫云宫三女放在心上。吕松话语正合心意,易静客气了两句,见英、云都没意见,当即以首脑自居,先走向神砂甬道。等她们走了,吕松笑道:“石生,你母亲就在前边,可以将我放下,去救她了。”石生依言放下吕松,跪倒在地,哭道:“师叔,我不该存有私心,坏了借水的事,还连累金蝉师兄受苦。你大发慈悲,帮帮弟子吧。”吕松摇了摇头,无奈一笑道:“从前人们修道,虽有正邪之别,终归飞升为重,彼此还算相安无事。如今劫气弥漫,归根结底是修道人变了性情,连我在内自私自利,遇见对头能杀便杀,把一个仙侠世界变作人心鬼蜮。殊不知天地不仁,所谓正义之士自有福缘傍身,自欺欺人。人家修道年长的,哪个没有受过诸多苦难,随意轻视,将来你老了时莫怪后辈无情。再者说了,你既在峨眉门下修道,理应为峨眉着想,岂能感情用事,恶了前辈道友紫云宫三女,坏了师门交代。届时事若不济,究其原因是你犯错在先,该是什么下场?”石生闻言惊诧莫名,眼里透出一股茫然,想了想,仍是哭求吕松为他做主,弥补过错。吕松见石生并未参悟他这苦口婆心话语,稍遗憾一瞬,便既点头说道:“等一炷香功夫,你再将我抱进神砂甬道。宫中除初凤以外,余者我都不喜。为还你当初相借两界牌的恩情,大开杀戒也无妨。” 第62章 金须暗助 易静贪功 且说万年椿恶客欺主,强占了紫云宫当作暂时落脚之地。初凤初时被她道法所慑,胆怯不敢言语,过后念及冬秀形神俱灭好不伤心。不等初凤发难,冬秀手下唯一一个门人吴藩禁不住连死两位师父,对万年椿显露一点杀机,便既落得个同冬秀一样下场。这次不比先前,众人正往紫云宫中走去,沿途隐隐约将万年椿围在当中,看得分明,仍未认出是何法术,见吴藩身躯化作飞灰,以为与火有关,当时感觉偏又是一抹刺骨寒意,穷尽平生所学,闻所未闻。也不知幸与不幸,万年椿一到黄晶殿便打坐用功,与初凤表明只是在此静候一位朋友,不插手宫中防务。初凤看她前后矛盾,同早先说过话语相左,暗暗留心,却也没有问询缘由,打定主意先退了峨眉来人,再反过来对付万年椿,分派人手去守神砂甬道。易静领头、带着英琼、轻云进入神砂甬道的时候,正是金须奴当值,到第三层阵法时,便接到金须奴用海藻写作书信。大意是金须奴早先受过嵩山二老恩惠,必定为她们盗出天一真水,请她们暂回峨眉,等明日初凤过完寿,金须奴自然盗水出宫,往峨眉双手奉上。有吕松告诫在前,再加上初次进紫云宫,是金蝉、石生不告而入犯了人家忌讳,并不占理。英琼见了书信便生退却之意,想着回转迎仙岛,先请吕松救了金蝉他们。旁边易静生来要强,贪图虚名尤甚,过刚易折,早年得罪鸠盘婆险遭身死便是明证。她也知今后己身要在峨眉学道,对峨眉所知却又不多,还以为能当个小字辈中领袖。竟起了折服英琼、轻云为今后臂膀的心思。适才提议英琼她们在后跟随,她一人进宫盗水,也是存心卖弄本领,正此之故。一听英琼想依了金须奴与几日太平给紫云宫,易静首先不肯,说道:“群仙盛会在即,无功而返,岂非颜面大失?两位师妹万不可做暂时退去打算,中了敌人缓兵之计。投书之人既不忘二老恩德,打算暗助我等,我等念他良心犹在,动手时节败了不说,胜了给他留一点生路放他逃走也就够了。看前面黑影中有光霞出现,阵势已经发动,且待小妹上前试它一试。”说罢易静也不听英琼她们答复,径直往前冲去,英琼她们不能让易静出事,各将飞剑放出,随行易静左右。易静手中阿难剑虽是佛门异宝,到底不如紫郢青索千变万化,护身尚可,冲破魔阵如何能够?枉先前几次夸下海口,这时候看似冲在最前好生厉害,其实受了紫青双剑庇佑才未失机,臊的一张脸通红。彼时她们身在第四层魔阵,金须奴便隐在金霞当中。这金须奴前边私放金蝉、石生,如无万年椿横插一脚,势必被他把事办成,勾结外人盗取真水。不全因当年受过嵩山二老赠宝指点之恩,也看三位公主即将应劫,为紫云宫做打算,不想同峨眉结下深仇。此时见易静等人见了他书信还不走,定要打进宫去。想起防守这神砂甬道的还有三凤,念及从前脱胎换骨被其破坏之仇,把心一横,连收了十几层阵法,希冀能借易静等人之手除去三凤。少了冬秀、三凤作梗,方能借水与峨眉,解紫云宫大难。易静等人不知有人暗助,一路上无惊无险到了后半截甬道,过程里四处破坏阵旗,糟蹋初凤姐妹多年苦功炼就神砂,论起来还怪金须奴。不多时便到外层枢纽,与三凤动起手来。一炷香功夫早过,石生也抱着吕松元婴进入神砂甬道,初时驾驭剑光,过不多久便觉手里沉重,无奈何落下地面步行,才发现吕松元婴现出根本形象,犹如黄金浇筑浑然一体。吕松好似察觉到石生目光,笑道:“当年你母亲行将飞升,元婴尚且被人劫去,道家婴儿初成时脆弱,由此可想而知。我所倚仗的无非天遁剑法,神意化剑,元婴于我反而突破肉身桎梏,晓得从前不知的诸多神妙。”“师叔是在自夸吗?”石生问。吕松笑一声“童言无忌”,便不再说了,心里想着的是紫云宫中万年椿这个变数,预示前机,紫云宫大劫就在眼前,怎知动用道果,也算不出万年椿归去来兮。换言之,万年椿与他有一样的能力,能够遮蔽自身天机,让旁人算自己时,看到的是自己愿意让人看到的。他倚仗的是随着修为提高,越来越多神异涌现的道果,哪里是什么天遁剑法。世上如有第二个“道果”,思来想去,只能是极乐童子李静虚那般人间硕果仅存的真仙。元婴出行,神游万里是其一,根本原因还是吕松真身不敢前来,故意显露道家婴儿,凭道果妙用,即便金仙当面,也会将他视若同道,看不出他的根脚。这一个小心思无心中合了天数,与命中注定良朋益友相遇,自此修道路上不再彷徨。过不多时,便到了外层枢纽所在,见得千百根晶柱挤成一面火墙铁桶,英、云却在外头,看情形是要动用飞剑去救易静。吕松忙道:“琼妹过来,女神婴自然有人搭救,不用你多管闲事。”英琼还待不理,哪料得到三凤倒转法阵,她同轻云明明去救易静,往前一步,反而到了后来的吕松面前,没好气道:“师叔怎么也来了?”有这两句话工夫,易静自身处境早就有了天翻地覆变化。却说一入外层枢纽,见了三凤,易静又想一路走来寸功未立,心底并非取水为重,想的是剿杀紫云宫中魔女作为将来谈资。又撇开英琼她们独自冲向前去,被三凤用阵法隔开,成了个孤军奋战光景。易静先是用乌金芒打落了三凤璇光尺,再想动用阿难剑时,反被三凤用赤沙神柱困住,幸好还有兜率宝伞护身,放起子母传音针求助她父亲易周。吕松拗不过英琼唠叨,用慧剑将魔焰火海一扫而空的同时,恰好见着易静的侄子易鼎、易震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降落在地。就在这当口,一片树叶掉在那梭形法宝之上,压得神梭半截没入土地。“嘉宾恶客,俱是一样登门拜访,未进紫云宫,便打算走了吗?” 第63章 身陷囹圄 碧萝故人 见万年椿现身,吕松当即身剑合一带人离开,却又是自投罗网,入了一个四面俱是金光所在,忙同英琼她们合力施为,一应手段俱无了用,骇的心惊胆战。动用道果以后,吕松才明悟阵法玄机所在,不甚欢喜,担忧愈发浓厚。原来紫云宫所在百里海域,天上地下,都被妖法罩住,作了群星恶煞的乐园。这妖法吕松再熟悉不过,《九真上书》中混元法一卷有“天门阵”篇章,阵分七十二座,全数布下可成化外世界,只能由外攻破,倘若不知就里误入阵中,神仙佛祖也无计可施。眼下这一阵只是天门阵其中之一,名作“群星列宿”。念头闪过,吕松喊住英琼她们,叫道:“不要白费气力了,这也是敌人役使阴鬼的伎俩,我们纵使法力无边,用不出来也没法子。”英琼性子最急,闻言叫道:“师叔,我还以为你不进来是要救金蝉他们,你没救也就算了,面对妖女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还要我们照顾你,你是哪头的啊!”吕松嘴角一掀,气极反笑道:“我元婴神游,能有几分本事在身?前边破了赤沙神柱,让你走你不走,现在还来怪我!早先在岛上我就说过万年椿你们打不过,你偏不听!”“好好!反正现在谁都走不掉,一起死了拉倒,省得我天天提心吊胆,害怕英男还想着嫁给你。”“李英琼!”不等他们继续争吵,石生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吕松元婴塞给英琼,面向三人跪倒,不住哀求设法救助其母陆蓉波。吕松出世以来,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力无处使,陷入绝境,再听石生吵闹哪里能忍,就要破口大骂。几人眼前忽的又是一亮,向前看去,见到一座通体紫晶打造的水府,连绵百里,上下共分六十三层,到处都是珠宫贝阙,金殿瑶阶,琼林玉树,异草奇葩,不但景物奇丽,一切都似经过人工布置。在宫殿群后头金光闪耀,隐隐约约能见一座金庭矗立,内有玉柱一十九根。此时吕松他们所在,却是紫云宫入口,避水牌坊后头,左右一看,易静姑侄跪在地上,脸黑如锅底。金蝉、韦容、陆蓉波等人俱得了自由,只是两手空空,被一众僧道围在当中。不远处甚至还有一位老熟人——万妙仙姑。原来万年椿捉住吕松等人以后,便将辟魔梭里易静姑侄放出,还未搭上话,先捱易静骂声“泼贱”,当时就将易静等人法宝收去,挨个用正反两仪火炼了一遍,令其跪在地上不得起身。万年椿整治易静的功夫,许飞娘也领了几个朋友到达,要给初凤贺寿,见状又惊又喜。这时候吕松才被放出,虽不知具体情况,还是果断从心,甫一获得自由,便在英琼怀里冲万年椿拱手赔笑,道:“适才对前辈多有冒犯,万望海涵。”万年椿闻言只觉好笑,道:“道友敬酒不吃,非要吃这罚酒。我本要说和,叵耐你们一个个上来就要喊打喊杀,都不容人说话的。现在,是不是可以跟我进殿聊聊了?”吕松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连忙感谢,道:“石生,你抱我进去。英琼、轻云,你们在此陪金蝉贤弟他们,不得与诸位道友有言语争执!”英、云对视一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应了声是,到金蝉等人身边站定,都不敢去看一旁易静。在她们看来易静完全是古道热肠,为帮她们取得天一真水才来魔宫,如今遭遇奇耻大辱,都是受她们连累。吕松不理这些,与万年椿进了紫云宫黄晶殿,便既为人说情,道:“我等与紫云宫多有误会,前辈可否暂熄雷霆之怒,听我一言?”“不可。”万年椿笑了声,手一扬放出五彩烟雾,吕松不觉如何,石生却是两眼一闭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吕祖后人,可知碧萝故人耶?”此言一出,吕松失声叫道:“你是椿岩大仙?不对,世人都道椿岩大仙是铁塔般的一个壮汉,你是谁?”“说书人口里哪个战将不是铁塔,你不要人云亦云。”万年椿叹了一声,将四朝以前故事缓缓说出,交代自身来历。原来当年吕祖成道以前,因师父汉钟离笑他酒色之徒,谈话中说起宋室当兴,吕祖便赌气下凡助辽灭宋,点化碧萝山椿树精作为弟子,统兵五十万大摆天门阵,被汉钟离助宋破去,一战而溃。钟吕都是天定大罗神仙,名注玉府上乘,神迹不显,世人自然只知有天门阵,而不知钟吕斗法。那次事后,吕祖便随汉钟离回返灵空上界,自此不再下凡,却沾染莫大因果,首要便是天门阵中战死五十万兵马,其次是椿树精。汉钟离爱吕祖仙才,为其逆天改命,立人间坟茔选取传人,一代代行侠仗义积累外功,代赎其罪。又在昊天上帝面前一推四五六,把天门阵事怪在椿树精身上,令椿树精自囚碧萝山受尽天罚。吕松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道:“照此说来,我至死不能飞升了?”万年椿闻言,悲伤神情顿时被一抹茫然取代,半晌,又好气又好笑,继续说道:“前几位吕祖传人可见不到我。当年事后,我以为必要万劫不复了,不料一日接到师父用‘两界浮屠’传来仙牒,赐下《玄女天书》,并说将来脱困时节,问见到的第一个人从何脱困,往而寻一仙府等待,自然遇见当世传人,便是你了。算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师姐才对。如今我要这紫云宫当作清修之地,三位公主也算我的朋友,你偏跟峨眉混在一起来找麻烦,岂非让我难做?势必要为我寻个两全法子,不然我同峨眉对上,你不要想着两不偏帮。”柳暗花明,吕松再问前途,就有好高骛远的嫌疑了,连忙躬身一礼,老老实实喊声“师姐”。就听得百万金鼓齐鸣,万丈金霞透过重重海水照来海底,威势之大,紫云宫都仿佛抖了一抖。万年椿脸色一变,叫声“不好”,晃一晃身子消失不见。躺在地上的石生捂着脑袋爬起来,就看吕松一脸着急,冲他叫道:“快抱我出去。”他们在黄晶殿说话的功夫,外头许飞娘不停劝说初凤对金蝉等人下手,以绝后患,见劝不动,便说易静得罪椿大仙,不杀易静,将其弄残也好,泄一泄心头之恨。初凤只是不允,旁边三凤可不管那么多,立时拔剑出鞘,望易静一剑劈去。也亏得易静躲得快,只是面门挨了一剑,从眉边到嘴角,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另一边英琼见状便要放起飞剑,先看当空金霞落下,雷声中夹杂着一声大喊。“魔女休得放肆,白侠孙南来也!” 第64章 珠宫易主 恩怨公断 髯仙李元化的弟子孙南缘何来到紫云宫?还得说金蝉他们走后不到半天,妙一真人便先期回转峨眉,略示前机,晓得紫云宫三女入魔已深,彼此成为仇敌再无转圜。放出被困丹台两仪微尘阵的南海双童,收作弟子,教其去寻紫云宫三女报那父仇,令孙南领了人去。孙南三人临走以前,还得齐漱溟赐下媖姆炼就三道灵符应用,先前万丈金霞落下,破了万年椿“群星列宿”,便是其中一道灵符妙用。许飞娘早年曾吃过媖姆几次大亏,看出来路,下意识就要遁走。恰好万年椿出来,与孙南、甄艮、甄兑迎面碰上,不及交谈,扬手处一道乌光冲出。仔细看去,那乌光黑中带绿,倒像是一截新摘的树枝。孙南首先看出不好,正要二次动用媖姆所炼灵符,南海双童却杀了出去,投鼠忌器,有灵符不用,也将飞剑放出。他三人剑光或许堪用,只是与万年椿这等在世真仙如何能比,两相半空中一碰,便是火树银花,现出好一片光雨耀眼,法宝全毁。万年椿眼疾手快,把手一挥,又是三道乌光电闪而出,将孙南等人尽皆擒获。说来话长,实际上事情发生的极快。吕松才被石生抱出黄晶殿,便看万年椿又捉了三个敌人,英琼祭起紫郢剑,忙道:“快住手,住手!都是自己人!”飞剑对敌,生死一瞬的事情,谁还管他说话,都是凝神静气,专一用功厮杀。也就是万年椿并世无有一位亲友,确定吕松是她师弟,谈不上言听计从,却也抱着相依为命的打算,闻言先退一步,心念电闪,传音交代了吕松几件事情。这可把英琼高兴坏了,欲要动用身剑合一时,先听轻云招呼,百忙中回头去看,见到许飞娘等人拔剑指向金蝉他们,前行步伐顿时止住。吕松心里石头落地,与万年椿交换了一个眼神,同初凤说道:“公主,先将神砂甬道阵法发动,预备再有敌人来犯。”初凤依言照做,不言不语,看不出在想什么。不多时紫云宫中复归安静,众人齐聚大殿,分作三派。紫云宫一派,许飞娘一派,吕松一派,各有各的盘算。吕松瞥了眼许飞娘,开口说道:“适才我同碧萝仙子万年椿谈论峨眉、紫云两地恩怨,深感天意弄人,欲要在此做一公断,诸位以为如何?若觉得合适,便请站出一位主事人。”英琼左右看看,向前走了一步,狐疑的看了吕松一眼,又看看万年椿,满心困惑。吕松面色不变,暗地里动用道果前知,道:“琼妹,你待如何?”英琼想了一想,与旁边金蝉、孙南他们低声商议一阵,面露难色道:“借我天一真水,放韦容、陆蓉波、龙力子自由,再……再让南海双童寻紫云宫三女报杀父之仇。”吕松内照前知,晓得了许多隐秘,不无感慨,看三凤要动作,忙道:“三凤道友,又要启衅不成?”三凤欲要反唇相讥,被万年椿狠狠瞪了一眼,又看初凤眼神示意,生忍了一口恶气。万年椿笑道:“一件件谈吧,天一真水自然能借,韦容、陆蓉波本是玄门弟子,我也不屑强留,你要龙力子却为何故?”这话英琼哪里答的上,难道说齐漱溟看中了龙力子根骨,要将他收归门下?旁门抢弟子都没这么直白,顿时答不上话来。那边万年椿低声同三凤说了些什么,便从人群里喊出一个三只眼,问道:“龙力子,你可愿跟峨眉众位道友回去?”龙力子入宫以来不爱学习魔法,反而时常寻陆蓉波和韦容修行道法,早有离去之意,闻言忙不迭点头。万年椿笑了一声,张嘴欲言,谁知从她口中飞出一颗金丸,转瞬化作剑光飞逝,将龙力子刺死。“紫云宫中不肖,俱依此例!”吕松眼皮一跳,看英琼又要动作,叫道:“琼妹,这是人家家事,与你何干?”劝住英琼以后,向万年椿一拱手,道:“南海双童如何说?”“你来考较我前知本事吗?”万年椿摇了摇头,道:“当初甄海伙同铁伞道人门下弟子来犯珠宫,甄海实力不济受伤退去。后来金须奴他们往嵩山请示先机,初心不想同人结仇,哪知二矮避而不见,回程里碰到虎头禅师炼宝对付甄海,同仇敌忾。据我所知,二凤、三凤虽然跟去,初时并未对甄海下杀手。甄海性情火爆先起拼命心思现出元丹,才被虎头禅师看准时机杀死。对了,你母亲也是虎头禅师杀的。他现今便在峨眉,来日开府大典里嘉宾也有他一位。自古以来,没听说过报仇不找元凶,反来寻拿帮手的!”甄艮、甄兑面面相觑,继而听出万年椿话语里嘲讽之意,勃然大怒道:“当年我母亲临终有过交代,紫云宫中一干狗男女,同那虎头禅师俱是仇敌,待剿了紫云宫,我兄弟自会去寻虎头老贼报仇!”三凤大怒道:“两个小狗贼,论理不通便来逞强,活该你父母死于非命!”吕松正要说话,闻言闭上了嘴,还用眼神示意金蝉他们不许动作,又得万年椿传音告知稍后事,低声骂了一句,“自寻死路。”再看万年椿,闻言哈哈一笑道:“我不说甄海是否取死有道,他实力不济还敢觊觎紫云宫,蠢是一定的。既然在此解决恩怨,我便做了这个主,让你兄弟同二凤、三凤打擂,生死各安天命,如何?”“求之不得!”甄兑大叫。万年椿见两方都无意见,暗暗好笑之余,教众人退后,空出一块地面容他四人争杀。甄氏兄弟恨二凤、三凤切骨,到这报仇时刻才猛地惊醒,早先被万年椿擒下,一应法宝灵符都被收走,并未取回。如何对敌?情知有死无生,欲要用地行神法逃走时,面前二凤、三凤已经杀到,一被剑光缠住,如何能够脱身,顿起搏命心思,没几个回合便被飞剑枭首。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闪现,内里好似有个矮子,吕松看出不好,欲要动手时,万年椿比他还快。“输不起吗?”乌光、金光接连一闪。三凤业已横尸当场。吕松手上猛地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璇光尺,又看向万年椿,见到其身旁站立着二凤。另一边,矮叟朱梅与媖姆门下弟子廉红药一起来到,脸色一般难看。 第65章 过去将来 黄粱一梦 矮叟朱梅来到,亦是齐漱溟安排。还是那句老话,万年椿虽无道果应用,亦得吕祖传下《玄女天书》有道果之能,不想让人算到的,人家便算不到。是以朱梅到了紫云宫才知此处天机混乱,一应安排全都作废还在其次,连峨眉门下俱不见了,当即带着廉红药进入紫云宫,正好听到万年椿说让甄氏兄弟与二凤、三凤打擂解决恩怨,隐身一旁观看,不料甄氏兄弟竟是空手对敌,及至看出不好,出手救人已来不及,止将三凤杀死泄恨。有此一件事,朱梅也算跟万年椿交过手了,得出结论,万年椿道力不输于极乐童子李静虚,单论道力,为他平生仅见,顿时着慌。且说朱梅一来,吕松这边英琼等人个个欢喜,对面许飞娘他们视若无睹,初凤那边就很是复杂了。当年初凤她们出外云游,受过嵩山二老不少帮助,还有过投在二老门下修行的想法,后来虽未成为师徒,却得了二老将月儿岛宝物全部赠送。现在前辈成为仇敌,世事变幻无常,莫过于此。初凤强行忍住丧亲之痛,收敛了三凤尸身,面无表情道:“椿大仙,朱前辈倘若没有其他事,公断可以继续。”二凤不敢置信道:“大姐!”“小凤凰别急。”万年椿打趣一句,看向朱梅:“嵩山二老?也不过如此嘛,你的来意我也知晓,紫云宫今由我支持,不是尔等可以随意处置的‘妖魔’,且站去一旁候着。”朱梅微微眯了眯眼,虽知不是万年椿对手,也有点想试试的感觉,只是路逢窄道,不知敌人手段,谈不上有胜出把握,还是后头英琼喊了声“师伯”让他想起在场有小辈在,打起来容易误伤,一有借口便去了心气,走到吕松身边站定。万年椿旋即教金须奴去取了天一真水、陆蓉波元命牌来交给英琼,又将先前收下弥尘幡、天遁镜等宝物取在手里,眨了眨眼,笑道:“李英琼,你提的要求我都做到了,你呢,做得了峨眉的主,同我紫云宫化敌为友?”“你是长眉真人再世传人,下任峨眉掌教,结一教外之交罢了。”吕松道。抱着吕松的石生看万年椿说话算话,真将元命牌拿来,还她母亲自由,亦是欣喜无比,跟着喊了英琼一声“姐姐”,其意不言自明。英琼听了劝说,还觉得有些梦幻,总感觉一切来得太过容易,犹豫着不肯说话。万年椿见状遂将法宝收起,乐呵呵道:“既然如此,还宝放人一事稍后再说。朱道友来了,我便再说一遍,紫云宫日后是我清修之地,所有因果在今日了结。任何人有要求此时尽管提出,我自会秉公论断。过后又来惹事,有死无生!”在场一干人等各怀心思,相互看向彼此,都等着别人张口,不敢出头。见到这种情形,万年椿又道:“你们慢慢想,我先解决了家事。”遂看向初凤,道:“你外刚内柔,一旦做下决定,九死不悔。此时想必恨我入骨,但若没我来此管这闲事,紫云宫一干人等,除开你与慧珠以外,其余人俱遭惨死,难道就是你想看见的吗?当初你若听慧珠的话闭门不出,任何劫难寻不上你。你擅出水府便罢,怎被冬秀一个凡女蛊惑舍了姐妹在外?月儿岛得天魔秘笈,没有名师教导也敢修炼,何其大胆。与你说再多,你也不信。就请吕道友施展黄粱妙法,为两位公主澄清道心。”吕松笑着一拱手,心念电转,在想黄粱妙法是什么?好半晌才从混元法里找出,原来是当年汉钟离收徒时节惯用的梦中传道法门。事关己身,二凤不能再装糊涂,忙同初凤说道:“大姐,忍辱负重为后来计,不是真要与这万年椿当奴仆,事到如今,索性与她拼了!”“我都说了要当恶人,你怎么还敢当着我面说这话?”万年椿呵呵一笑。也就是初凤不是笨人,看过几次万年椿出手,自思与之为敌绝无胜算,及至看到朱梅也不敢同万年椿当场翻脸,从心底涌出绝望。虽学地阙金章、天魔秘笈,总归自身无缘,止有散仙福分。如何能与仙人为难?一念犹豫,便和二凤一起,被吕松眉心射出金光照住,睡梦中忘却现在,回到过去。紫云宫中初学道,安乐岛上报父仇。当初天真烂漫,若非冬秀借红尘烟火引诱二凤、三凤,报仇之后姐妹三人便回宫不问世事,会是怎样光景?或许也得为金须奴出外一趟,还会在嵩山遇见二矮。月儿岛如若三凤没有贪图宝物,取了天魔秘笈。便是她取了,姐妹几个没学,后来仙根是否不堕,仍旧天仙有望?紫云宫门户本在海眼当中屏退神魔,自己却炼神砂甬道,伤生无数入魔已深。若没有使得海面多出一个入口,画蛇添足让紫云宫有了弱点,要是没有入魔……假如最假,孽由人作,回头不能。梦醒时分,一切梦中所见,便如掌上观纹,一眼望到后来事。万年椿没有出现,金庭崩、玉柱折,紫云宫基业沦于敌手;初凤逃、慧珠匿,若干年后转劫归来物是人非,仇敌面前谦称后辈。斯人已逝,从前美梦终究为假。不过顿饭功夫,初凤、二凤梦中所见大差不差,过去为镜,未来为影,旁观自身对错,心神澄明,眉宇间魔气消失不见,复又成就仙女英姿,双双冲吕松躬身一礼。“多谢道长指点迷津,愿为道长鞍前马后,只求长随道长身边,聆听教诲。”吕松连忙让石生抱着他避开,不受这一礼,摆手笑道:“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金龙飞天归何处,不如凡间做真人!你二人若真魔根深种,这黄粱法可起不了作用,天生万物皆有情,一点真灵不昧,尚可挽回。”初凤、二凤随即到万年椿左右站定,与万年椿说道:“此间事,全凭宫主做主。”“好!”万年椿大笑起来,甚为开心,道:“紫云宫中不肖,自己站出来吧。趁着有这许多正道剑仙在,或能为你们求情免罪。等他们走了,被我查出,可就没有活路咯。”这话一出,紫云宫大众都在想什么叫作不肖,念及龙力子惨死因何,纷纷跪伏在地,齐声高呼:“拜见宫主!”内里只有与陆蓉波相交莫逆的金萍跪的稍慢一些,便被一股莫大吸力带起。这金萍本性不坏,和衡山金姥姥还有一段渊源。吕松在雪山取南明离火剑时,与金姥姥一面之缘,也算是有点小过节,乐得帮一把金萍,好将来再和金姥姥见面。忙道:“椿大仙留情,此女与贫道有缘!容我将她带回山去吧。” 第66章 矮叟多事 椿仙一怒 一声响,金萍摔在吕松身前,由陆蓉波扶起,走进了峨眉门下人群。“家事已完,即便还有宵小,也与贵峨眉无关了。”万年椿呵呵一笑,不再去问英琼,与朱梅说道:“朱道友,初凤时常听飞娘说起,你峨眉惯会恃强凌弱,无理也要闹三分。我偏不信,倚仗无边妙法,要看你为利为名。”说罢手一挥,放出十来道光华,将先前收来所有法宝,除开九天十地辟魔梭、甄氏兄弟带来灵符法宝,其它全部物归原主。当中犹以易静最为高兴,法宝失而复得后有了倚仗,把牙一咬,道:“我与三凤有毁容之仇,她虽然已经身死,尚有初凤、二凤,亦可同我赌斗一场,了此恩怨!”“本来就长得丑,毁容一说从何提起。”万年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偏头看向二凤,“我欲让金须奴代你出战,如何?”二凤尚未开口,金须奴惨笑一声站出人群,到初凤面前跪倒,道:“当时金蝉他们初来,我念及当年嵩山二老曾教我来日里相助峨眉言语,有偷取真水相送想法。后来他们二次闯阵,彼时三凤在外层阵法主导枢纽,我又想起从前脱胎换骨,被三凤放进天魔陷害,累得我夫妻二人失去真元一事,起了驱虎吞狼之心,放开阵法将敌人引进。有此一桩事在,无颜再侍奉恩主。易仙姑寻仇,便由我代替拙荆二凤出战吧。”“你我夫妻一体同心,岂有教我旁观的道理?”二凤上前一步,笑着扶起金须奴。初凤此时复本还原,见状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眼里亦有泪光闪烁,笑道:“天数有定,在劫难逃。我筑神砂甬道,杀生害命无数,亦是难逃公道。”万年椿摆摆手,道一声“行了”,打个哈欠道:“言语说理最是无聊,我也乐得看你们争斗,且去,有我在此,旁人皆不插手。”金须奴夫妇谢过万年椿,各自取了法宝在手,到中央一片空地。那边易静原炼有护身灭魔七宝,专为将来寻鸠盘婆报仇所用,叵耐除开阿难剑、兜率伞外,其余都非随取随用之物,祭出还需时间。似这般明刀明枪对敌,事前还有准备时间,最合她的心意。只是不知金须奴同二凤本事,除剑、伞以外,暗扣了比较好使用的六阳神火鉴、牟尼散光丸在手。一上场,首先放出兜率伞护身。对面金须奴看了,同二凤一齐放出得自金庭玉柱的飞剑,共是四口,滴溜溜化作几道异彩绕着兜率伞不停斩刺,发出一连串金铁之声。朱梅先前听了万年椿话语,料到没有旁人插手,易静纵不取胜,自保也是不难,遂在心中寻思紫云宫事如何施为。借取天一真水不过是个由头,根本还在紫云宫金庭玉柱,原是天一金母座下五女修行之所。五女飞升以后,珠宫又被一位散仙占据,这散仙飞升时节受过长眉真人帮助,便将金庭玉柱送出为谢。从散仙那算,紫云宫又算是长眉真人为后辈预留的水府。散仙之后才是老蚌入主紫云宫,三位公主在此潜修。因此峨眉一党早将紫云宫视为自家之物,借天一真水是幌子,收下甄氏兄弟助其报仇,虽经不起推敲,比前一个借口是有力多了。为的是扫荡珠宫,开启金庭玉柱。又因为峨眉开府在即,嵩山二老苦思无礼可送,思来紫云宫有神砂甬道,虽是残害水族炼就,孽由初凤造下,倒可以取到手里当作奇观贺礼。所以是朱梅赶来主持。人算不如天算,紫云宫出了万年椿这个在世真仙,莫说朱梅了,三仙二老一子七真齐至,也不过同她坐下讲理,动手?拖家带口的,不能杀死敌人便树强敌,即便自己不怕,难道门人弟子也能无视?再者万年椿明面上一心交好峨眉,处事也还算是公正,适才三凤身死都未反口,实是峨眉可以争取的一位得力帮手。朱梅讲理没得理讲,动手又打不过人家,好生忧烦,正不知如何是好间,猛地听见一声尖叫,急抬头去看,连忙施法止住飞来寒辉,再看易静,左臂已齐根断去。却说金须奴怕二凤受了三凤引诱,杀伤了峨眉门下不好,早将夫妻所有法宝全部拿到手里,止给了二凤两口飞剑防身。易静先逼出来金须奴一件法宝,再去对付二凤,见二凤始终只有两口飞剑应用,看破对方虚实以后,也有些奇怪,心存傲意,不屑于欺软怕硬,一个劲的冲金须奴杀去。斗法初时试探彼此本事还有得说,及至决心下手时节,胜负只在须臾之间。这边金须奴见易静道力高强,忙将锁阳钩、烦恼圈相继使出,那边厢易静便用阿难剑、六阳神火鉴迎敌,两下一碰高低立现,当时金须奴法宝便被破去,又将绿云仙席展开护体。旁边二凤披头散发,两手乱舞,放出魔火毒雾、阴风鬼气。易静见状,满是肉疼的用出一颗牟尼散光丸破去二凤妖法,想到此宝用一丸少一丸,将来寻仇鸠盘婆凭空失去几分助力,恨二凤入骨,拼着兜率伞被金须奴破去,将阿难剑从下放出,要取二凤性命。事在紧急,碍着朱梅当面,金须奴不好意思动用的清宁宝扇,也是不用不行了,手往法宝囊一拍,便将宝扇取在手里朝前一挥。顿时便有百丈寒辉出现。这清宁宝扇同龙雀环一样,同为月儿岛连山大师防身炼魔之宝,在场除开万年椿、朱梅等寥寥几个仙人,旁人怎能抵敌。也亏得易静见机快,舍了左臂不要稍微抵挡一二,又有一声痛呼惊动朱梅援手,才免遭惨死。万年椿适时开口,拍手大笑道:“好好,又了却一桩恩怨。”易静忍住断臂之痛,大叫道:“生死未分,如何便算了结?”万年椿“嗯”了一声,冷笑道:“你这孽障,若无朱矮子多管闲事,此时焉有命在,还敢口出狂言。好,朱矮子你退下!金须奴,只管动用清宁扇,将这孽障扇作飞灰!朱矮子如再插手,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上穷碧落下黄泉,将你杀死为止,这还不算,往后峨眉弟子我见一个杀一个!”易静闻言便要上前,却被朱梅一把拉住,返身去看,后者已是满面通红,切齿痛恨。 第67章 欲念蒙心 反戈一击 早先吕松与万年椿传音商量之事,是让万年椿倚仗无边法力强行扭转乾坤,将紫云宫杀劫压下,该死的死,不该死的设法救下,尔后再由吕松安排除去宫中身犯杀劫之辈,卖峨眉一个面子。他们所图,一则万年椿无处栖身,要紫云宫当道场,二则吕松有峨眉开府过后,便即回转青螺峪壮大雪山派的打算,金庭玉柱底下藏珍,于他大有用处。不管是伪君子,还是真君子,欺之以方都是最妙的法子。目前一切事都在吕松和万年椿的掌控当中,只一点不好,朱梅前边插手杀死三凤,这时候又来多事救下易静,一心偏帮,惹得万年椿动了真火。吕松看出不妙,暗暗祈祷师姐可不要气昏了头,不等朱梅答话,连忙接过话头道:“椿大仙息怒,如今两方恩怨已完,再添争执,岂非使得一切努力付诸流水?”一语双关,万年椿听出来意思,冷冷看了一眼朱梅,道:“朱道友,天一真水也给了你,人我也放了,你峨眉谁还与我紫云宫有仇,请站出来。”朱梅今日因万年椿道力之深不敢动手,虽是碍着一干小辈在旁,恐有误伤;兼不占道理,胜负都于峨眉名声有损。传扬出去,终归会教旁人看他不起,无从解释。气得几欲吐血,偏生晓得轻重,硬是不能放手一战。见吕松答话,乐得让其顶在前头。吕松察言观色,看英琼等人脸色虽不太好看,杀意已不明显,笑道:“椿大仙公断两方恩怨,不偏不倚,贫道是极为佩服的。有一不情之请,贫道想与大仙义结金兰,就不知大仙愿意与否?”这话一出,英琼眼皮一跳,想起来吕松前边和怪叫花,和藏灵子、乙休等人相继结拜的事,这会儿竟连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的万年椿也要结拜?莫名其妙觉得有点丢脸,将头转过一边,看到金蝉瞠目结舌模样,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测,吕师叔比怪叫花还要来得古怪,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看待。令他们更觉迷惑的是万年椿居然答应了,浅浅一笑,便道:“纯阳后人不少,独你一人得他真传,不以童身为重,假作真时真亦假,魔居天界便是仙,难得,实在难得!我本就嫌两方恩怨虽然了结,顶多算一泛泛之交,来日里见了面还怕再起旁的冲突,欲要将初凤与你联姻,成就秦晋之好,还怕手底下无人可用。难得你要跟我结拜,却是两全其美的事。”旁人不知,他们本就是师姐弟,因为一明一暗方便办事,才折中结拜,没有当场表明关系,彼此打个稽首,便改了称呼。这时候吕松再看朱梅,见后者脸色平静下来,略有些奇怪,又看了那边若有所思的许飞娘一眼,当即与万年椿说了些场面话,约定今后多加来往,便既告辞。峨眉众人从神砂甬道出紫云宫,再见天日时已到了迎仙岛。朱梅遂将手一挥,放出红云笼罩众人,应是隔绝内外法门,张嘴欲要说话,先轻咦一声,偏头看向神砂甬道,见千里神砂由大变小,不一会儿化作光华没入海底,情知是被万年椿收去,再打神砂甬道送往峨眉当作贺礼的主意已经不能。深吸一口气,道:“尔等不知紫云宫三女上干天戮,应劫便在今夜子正,初凤五百年寿辰之时。我等离去,那许飞娘却还留在宫中,必是为初凤祝寿缘故。如今天色已晚,时间不多,我同你们长话短说。这紫云宫本是天一金母座下五女修炼场所,五女飞升以后被散仙占据,当年长眉真人于那散仙有恩,得其相赠水府,留与后辈子侄来取。紫云三女窃居我等水府,并非此地主人!再者金庭玉柱下有金母遗书,更有许多不可多得的法宝,必不能让其落进旁人手中,势必夺来!此时恩怨两清,我等没有借口再去紫云宫,堪笑万年椿用尽机心,竟忘了许飞娘这一层。稍后紫云宫中寿宴开启,我与易静前往拜寿,期间由易静领头,借毁容断臂之恨发难,彼时一拥而上各行其是。”吕松还在奇怪朱梅前倨后恭,忽的紫府中道果一动,才晓得神驼乙休也来了东海闲游,暗叫一声怪不得。依他安排,这时候万年椿已在收拢宫中法宝灵药,等寿宴一开,便要带了初凤等人和部分造孽不多的宫众前往金庭玉柱。等朱梅进去发难,正合了他们借刀杀人之计,将紫云宫清洗一遍。旁边英琼闻言面露为难,犹豫一瞬,说道:“当年弟子未入门时,曾听人讲过汉高祖故事。当年汉高祖一日夜间,鸿沟划界结盟,尔后毁约追杀霸王,方有大汉天下。尔后有汉一朝功绩无数,高祖在天有灵,想必仙职不低,只此背盟一事为人不耻。楚汉两军交战,兵不厌诈尚且如此。眼下光景,吕师叔与万年椿结为姐弟,化敌为友难道不好?若按师伯安排,峨眉正道魁首之名,不复有之。”朱梅道:“师侄竟然如此天真。甄氏兄弟白天才被妙一真人收作弟子,来一趟东海便遭惨死,我等回去如何向他交代?陆蓉波被紫云三女坏去飞升,我等也不为她报仇?你若说首恶三凤、冬秀已经伏诛。那么易静呢?她为帮你来到紫云宫,先被罚跪折辱,继而惨遭毁容,又被金须奴斩去一条臂膀,旁人能说这话,你如何能说。至不济,你也该为她夺回辟魔梭才是。”易静也道:“英琼师妹,此次事后,我便拜入峨眉,从此与你成为一家。为我报仇,你不肯吗?”英琼呆了一阵儿,叹道:“万年椿那般厉害,师伯如能将她拦住,弟子自当竭力拼杀。”朱梅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取出几件法宝分派下去,安排任务,教廉红药留守迎仙岛。最后看向石生,以及石生怀里吕松元婴,心情再是不好,也乐得一笑,道:“吕道友,你与万年椿结拜在前,不好进宫跟她碰面,便在此陪同石生,为我们留下一条后路吧。”吕松抬头看向天上明月,意有所指道:“我看万年椿别的不清,她还是说话算数的,既然与我结拜,我不当面和她为敌,必不至于同我为难。若到了那不可挽回的时候,我自然赶来效力。”因为神砂甬道被万年椿收走的缘故,再去紫云宫需得进入海眼,众人只歇息了一个半时辰,便既出发,才将红云撤去,便见辟魔梭当面。英琼见状唉了一声道:“此去紫云宫,我只为易静师姐诛杀二凤、金须奴,别的事一概不管。” 第68章 开血战 暗处涌风波 紫云宫中。万年椿好生宽慰了初凤几句,主要是说将来接引三凤转世之身的事情,以收初凤之心,同时稍稍透露一些朱梅二次进犯的前示,教初凤照原先安排举行寿宴,如此这般。许飞娘看初凤主持事物,宫中执事四处忙活,又见万年椿呆在黄晶殿不出,心思这才活泛起来,她来此本是为了蛊惑紫云三女同峨眉作对,胜亦欣喜,三女若败,她便卷了金庭玉柱那里宝贝遁走,谁知出现个万年椿,打乱她全盘计划。如今初凤经过黄粱梦洗尽铅华,复本还原,又是一身仙气,许飞娘也得换个法子劝说,趁着初凤空闲时候,近前说道:“峨眉派惯会恃强凌弱,先前退去不过是暂时之计,大公主莫不是真信了他们,以为紫云宫从此太平了?”“飞娘以为呢,即便他们去而复返,有椿大仙在,料来无妨。”初凤笑道。许飞娘面色一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大公主糊涂!朱矮子神通广大,无论碰到多么难的事情,从来也没皱过眉头。早先却被椿大仙损了面子,彼时还有许多峨眉小辈在场,他怎能不恨椿大仙入骨?我等如不早做打算,势必会着了他的道。”初凤心里暗暗好笑,方才万年椿教她将宫中防务移交许飞娘,借着寿宴之便,将二凤、金须奴等亲近,与一些忠心紫云宫的门人安排在黄晶殿中,等子时一到,便由万年椿施展法术遁去金庭玉柱。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也答应下来。觉得麻烦的也就是如何让许飞娘去负责防务了,哪料得到许飞娘主动凑上来,正合心意。当即初凤略作犹豫,便将一面令牌取出,道:“紫云宫在我看来,存与亡取决于椿大仙一念之间,我能信任的除开二凤与金须奴,也就是飞娘你了。倘若朱梅等人真来侵犯,还请飞娘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略尽一二心意。”“敢不从命。”许飞娘大喜,接过令牌,又与初凤说了几句旁的话,便即下去安排。也是该许飞娘吃这一场大亏,她要是一视同仁安排金须奴他们做事,初凤早有安排,届时金须奴肯定设法推辞,必会引起许飞娘警觉。哪晓得这万妙仙姑先安排了几个妖人到各个关口落座,实则把守,见初凤等人一点意见都没,确实信任于她,愈发大胆,把带来妖人尽数分派,投桃报李,黄晶殿去也没去一次,与初凤清静。前文曾言,紫云宫高上下六十三层,绵延百里,由海眼进入,过避水牌坊,便不再受海水侵扰,从大熊礁进入紫云宫,珠宫贝阙浮现眼前,中央是黄晶殿,初凤修道之所,围绕黄晶殿各类景观,皆有名称,风格各不一样。初凤寿辰将近之时,从避水牌坊起,直到紫云后苑,大熊礁、彩蜃殿、蚣螟殿、圆椒殿、虹光湖、珊瑚榭等地,相继现出光华飞上半空,幻化异相供嘉宾赏玩。黄晶殿内一团和气,万年椿东面上坐,半睡半醒,并不参与众人顽耍。金须奴看紫云宫避过灾劫,最是高兴不过,与二凤欢笑。初凤也同慧珠把臂长谈,聊从前故事。以赵铁娘为首的门人,只有二十四个进入黄晶殿。与此同时,外面矮叟朱梅一马当先,领着金蝉、英琼、轻云、易静、易鼎、易震、孙南、陆蓉波、杨鲤等人齐齐下到海底,寻着海眼所在。由朱梅放出妙一真人炼就的铁赑仙盾,运用太乙真气,照海眼掷去。此盾采东海底万年寒铁炼制,盾的上端是一个赑首。一经发出,赑口和赑目发出百丈寒光、两条白气。寒光将海眼漩涡止住,那两条白气再一吹,面前立时成了康庄大道。一行人随在盾后,瞬息千里,眨眼间穿过海眼,到避水牌坊下现出身形。易静遂将阿难剑擎在手上,首先飞出,竟是畅通无阻,直飞入紫云宫。人还在半空,便既高声喝道:“二凤、金须奴,出来受死!”下方正在饮酒的许飞娘见了,乐得几乎笑出声来,生怕万年椿出面将人拿下,打不起来。立时手一扬放出一团好似淤血一般半透明的光团,叫道:“峨眉业障,焉敢在仙姑面前放肆!”许飞娘邀来助寿之人,成名的有桃花仙尼李玉玉,八眼金刚司空虎、三才尊者司空玄,无形长老曹枯竹、姜渭、倪不疑,各有所长,一看只来了易静一个,都想人前显耀,一样想法,动起手来,竟成了群起攻之。金蝉等人因奉了朱梅命令,绕到紫云后苑,从珊瑚榭所在攻入,来得稍晚一步,便看易静遭受许飞娘等人围攻,陷入苦战,一干峨眉剑侠尽皆来火,纷纷放出法宝迎敌。首先是英琼、轻云双剑合璧,凭紫郢青索万邪不侵,去破黄晶殿口落下魔网魔闸。这时候易静也用灭魔弹月弩破去许飞娘放出赤癸球,趁机跳出战圈。众人不约而同,各寻敌手厮杀。金蝉独斗许飞娘,易静去杀李玉玉,孙南恶战三才尊者;英琼、轻云攻入黄晶殿受阻,双战无形长老;杨鲤寻上姜渭,陆蓉波找上倪不疑。又有易鼎、易震乘辟魔神梭往来穿行,借这件宝物护身,用其它法宝法术肆意屠杀紫云宫众。事起突然,许飞娘一爱金蝉良材美玉,二则炼有几件法宝预备将来,不敢此时用出,让旁人知道有了防备,偏生别的法宝又不是鸳鸯霹雳剑对手,只用道法应付,百忙中去看黄晶殿,见魔网魔闸落下,初凤等人一个不见,心猛地一跳,升起不祥预感。大叫道:“椿大仙,初凤道友,还不出来迎敌!”金蝉看许飞娘就来火,儿时还当对方是好人亲近,哪晓得竟是自家最大敌人,欲下杀手,能做到不一定会做,欲放人走,人偏不听劝。此时看到许飞娘还敢呼唤帮手,愈发恼怒,驭使剑光又快又急,叫道:“你这老道姑,我母亲、餐霞师叔放过你多少次,你怎的一昧与我峨眉作对?又邀来这许多妖人当作帮手,济得什么事!无非损人不利己,为你私心,令他们枉送性命。你看初凤都不出来,明显要借我手杀你!”金蝉本想气气许飞娘,故意这般说,误打误撞竟应验了大半。许飞娘一听,心中顿生怀疑,且战且退,领着金蝉到了黄晶殿前,百忙中运用道术望殿内看去,见人去楼空,才意识到自己被初凤卖了。 第69章 戏群侠 暗取珠宫宝 仓促间许飞娘也想不明白初凤等人是何意思,返身又去与金蝉争斗,见始终只是几个峨眉小辈,却杀得她这边人仰马翻,紫云宫众更是损失惨重,还以为朱梅弄法,将万年椿、初凤等人引走,把心一横,叫道:“我把你个贼千刀剐!真当我不敢杀你!”那边易静早看出来在场许飞娘最强,时刻注意,见状连忙舍了李玉玉,转而抵住许飞娘,叫道:“金蝉,你去杀那妖尼李玉玉!”“师姐小心!”金蝉一转身,便看李玉玉将七道剑光抱在怀中,转而发出一面艳红魔网,不敢怠慢,连忙祭出飞剑抵挡。李玉玉生性骄暴,早先与易静交手,见是个丑怪残废,先起轻视之意,险吃了大亏,恨峨眉门下入骨,看金蝉美姿貌、粉雕玉琢,哪里舍得用桃花七煞剑,为防万一,当即用出桃花七煞销魂网,这一念之差,欲要生擒金蝉,久战不退,反误了卿卿性命。许飞娘一看易静当面,晓得是海仙湾易家人,不在正邪之间,初时还想好言相劝,道:“易道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不是峨眉门下,何苦与我为敌?”易静乐得同她拖延,好使其他人建功,再来围堵,笑道:“许道友,你在黄山五云步,有妙一夫人、餐霞大师在侧,无人侵犯,还可随时助你成道!你怎的执迷不悟,到处惹是生非,为你那师兄报仇。难道真像旁人说得那般,你们名为师兄妹,实则是为夫妻?”许飞娘也不恼,呵呵笑道:“无知贱婢说话这般难听,怪不得被人斩破脸面,断去一臂,真是你该得的。”“老道姑,我同你不死不休!”易静暴怒,将手一指,剑光立时暴涨一圈。许飞娘笑了声,一面用飞剑迎敌,一面偷看众人:孙南战三才尊者不过,苦苦支撑;杨鲤、陆蓉波却已建功,斩了无形长老两个弟子,抽出空来援手孙南;那边英琼同轻云两面夹攻无形长老,本是势均力敌,叵耐无形长老见仅有两个弟子被人杀死,心神略有几分慌乱,手上动作一慢,便被对面英琼招呼双剑合璧杀死。这时候许飞娘猛地意识到大势已去,知道紫云宫败亡在即,自个竟被初凤利用应劫,恨得两眼喷火,忽见金庭玉柱那边光霞升腾,情知有人取宝,连忙将天孙锦放出,连同李玉玉、三才尊者都给阻隔住,一道遁光往紫云后苑那边去了。生死存亡之际,许飞娘还用机心,想的是让李玉玉为她阻挡峨眉门下一时半刻,如若李玉玉身死,正好借此蛊惑李玉玉隐遁多年的父兄,铁犁山金风老人、散花道长出世与峨眉为敌,一举两得之事。可怜李玉玉不知进退,看飞娘退走还不逃离,反而剑、网一齐放出,誓要擒了金蝉再走;峨眉小辈一拥而上,金蝉鸳鸯霹雳剑破了她飞剑,英、云双剑合璧坏了她魔网;随即金蝉等人各自放出剑光望空绕了两绕,将李玉玉斩作几截。那里三才尊者想要逃走,哪里能成,迎面撞上返身飞回的易静,又被孙南赶上,不过几个回合,一命呜呼。这里小辈争杀,值得一提的便是李玉玉被斩。以及许飞娘诸多顾虑,梦想着斩几个峨眉小辈泄恨,此时天赐良机,却记得前边瑛姆灵符震撼珠宫,总觉得瑛姆藏在暗处,狠不下心来,以至于为初凤挡了灾劫,损宝丢人,竟是一无所获。暗中亦有事情发生,子正一到,万年椿连出殿看一眼的兴致都缺乏,为初凤护法,令其用诸天挪移大法,使一道金桥将黄晶殿里众人齐齐移到金庭玉柱。不远处隐遁身形的朱梅见了,抬手发出一团火球,碰到金桥成了烟花散落。起此变故,朱梅便知心计被人看破,羞愤交加,看那边金蝉等人和许飞娘动起手来,遂往金庭玉柱赶去,不料这一迟疑,到了近前便看景观大变,运用一双慧眼也看不透虚实,情知阵法作祟,左冲右突都被拦回,把心一横,从怀里取出一把小旗。且说金庭玉柱,乃紫云宝库,霞光万道,瑞彩缤纷,端的是海底龙宫,无双胜境。玉柱一十九根,尽皆藏有奇珍,法宝、丹药、仙衣,应有尽有。尤其正中一根玉柱,呈乌金色彩,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顶端隐隐显出字样,原是大禹镇海之宝,被天一金母移来此地镇压。主柱下面,便是天一金母藏珍。万年椿早得了吕松告知此地虚实,先将二十四个门人分派任务,作一“二十四诸天阵”,亦是天门阵之一,作为防守,阻住一切来犯。她们一进入金庭玉柱,便看正中那根主柱通体火花四溅,光霞耀眼,好似无数个烟花落在一处一起绽放,煞是好看。“这个景观,是主柱下面宝贝要现世了!”初凤惊喜叫道。万年椿想了一想,令初凤将此地宝物尽数收取,也是怕初凤误会她想要卷宝跑路,虽然不怕,总归变数越少越好。等到初凤收宝完毕,主柱火光收敛,忽的地底风雷之声大盛,连同主柱在内,所有玉柱转动起来,越转越急,成了十九个光影,轰轰作响。万年椿见状,吩咐道:“待会儿初凤持我师门符印下去,到一圆球般所在,内里奇热无比,有符印护身,管你不受侵害,你却不可分心多看。除正中珊瑚案上天书需要跪拜才能收取,四璧上法宝尽能随手取下,你进去以后急速施为,务必将所有宝物拿到手里,即时驾遁光回返。稍有一二迟疑,永堕无间。若真这么惨,这符印自然带你元神回归,不过那样的话,你就只能当一个鬼仙了。兹事体大,不可不察。”初凤见她说得这般严重,不敢不信,连忙接过符印,是一面小木牌,上面有两道圆圈般的划痕,好似是个吕字。万年椿也不耽搁时间,立时拿手一指,止住玉柱转动,旋即念动真言,唤来八个大力鬼王将主柱抬起,猛地一声断喝:“还不下去!”此时主柱离地三尺,隐约能见八个奇形怪状、头生双角的青身鬼将或上或下,将主柱抱住,个个面目狰狞,好似十分吃力。初凤早就身化剑光,下到天一金母藏宝所在去了,她才离开,金庭外便接连打下两个大霹雳,内里有一只金光大手,几乎穿过二十四诸天阵。“前边不察,被你一道灵符破了群星列宿,还想故技重施?笑话!”万年椿忽的察觉到什么,呵呵一笑道:“以阵破阵?我难道怕你。”正待施为,忽的耳边响起吕松话语,只两个字“藏拙”,才不情不愿收了手。 第70章 意难平 矮叟怒摆微尘阵 说回一个时辰以前,朱梅一走,吕松便即施法送走金萍,抬头看向天空,大叫道:“大哥既然来了,缘何不肯现身一见?”石生还当吕松逗他,不发一言,就看云卷云舒,月光如水泛起波澜,情知吕松用了法力,应是传音秘术,正在奇怪,便见面前红霞落下,多出个身材高大的驼子。“石生、红药,这是大方真人神驼乙休,是你们师伯,还不过去拜见。”吕松招呼一声,等他们拜见乙休完了,笑道:“紫玲谷时,兄弟五个守望互助之言音犹在耳,大哥见我受困紫云宫,也不来搭救?真教小弟难过。”乙休跟着笑了声,没好气道:“你还真是胆大!元婴出游这么久,要不是有这天生灵童石生儿一直将你抱住,将你灵气遮掩。罡风侵扰还在其次,被阴鬼魔怪寻上,你便要作了充饥之物。要我说,反正有朱矮子在此主持,你哪来的回哪去,管这闲事干嘛。”“大哥这般偷懒,爱装糊涂,与穷神兄长一般无二,旁人请你们不动,我做小弟的也请不动吗?”吕松摇了摇头,情知乙休愿意现身相见已经是表明了态度,怕错过时间,连忙道:“紫云宫前因后果,大哥也清楚,若说是长眉真人遗留给峨眉的水府,那紫云三女还是天一金母身边的侍女转世呢,从这论起,紫云宫又该是谁的?翻旧账最惹人嫌。何况如今紫云宫是我义姐万年椿道场,她为人不偏不倚,斩却宫中不法多有,更将那用无数水族炼就神砂甬道收去,明显是要隐世不出。朱梅为金庭玉柱底下金母藏珍,不听旁人劝阻,一意孤行前去夺宝岂是好的?再说动起手来,他也不一定是我义姐对手。峨眉开府在即,还来惹这等强敌,极为不智。请大哥随我一道,你拦住朱梅,我拦住万年椿,强令他们罢兵言和。”“说得容易,他们要是不听呢?”乙休眨了眨眼,含笑问道。吕松道:“那就得看大哥的了,朱梅嘴上虽然不饶人,为人深知进退。你一旦动起真怒,难道他还敢揪着不放?”乙休笑骂道:“遇见你准没好事,我就不该来东海闲游。”吕松从石生怀里跳到地上,晃一晃身子,变得有七尺长短,将肩膀一摇,两手各提一把仙剑。笑道:“石生,有劳你护我这么久,算我欠你一桩人情,峨眉开府以后,你可以抽空到川边青螺峪找我,届时与你一份厚礼。”“为师叔效劳是弟子应该的,不值得称谢。”石生连忙拱手作揖。之后单把廉红药留在迎仙岛,吕松三人一起,由吕松使雌雄剑分开海水,乙休在后,石生居中,化作一道流光深入海底,寻到紫云宫海眼所在,再由乙休弄法,到避水牌坊下头。甫一落地,乙休赞叹道:“天一金母神通真广大,以海眼当门户不算,竟还能辟开地肺真穴,作为藏珍之所。”吕松闻言,嘿的一声道:“金母要是知道大哥一眼便能看穿紫云宫藏珍所在,也得说你神通广大。”他们到来之时,恰好许飞娘飞遁,英琼等人大获全胜,看得一座海底仙府,处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变作鬼蜮。此时朱梅先到金庭玉柱前边,误入二十四诸天;许飞娘随后赶至,不像朱梅那般怒气冲冲,留有几分小心,直觉感到前边不对劲,稍一犹豫,隐身在侧;英琼等人接连赶到,个个争强好胜,一往无前,入了阵法遇见朱梅,述说各自战果。事到如今,朱梅也明白过来,万年椿早将他心意看穿,故意留下许飞娘等人稍作拦阻,又用这阵法当最后一道屏障,猜是要取了金母藏珍远走高飞。一念至此,晓得被人耍得狠了,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把阵旗分派下去。这十二面阵旗,便是妙一真人回返峨眉,放南海双童时节,从灵翠峰丹台处收来两仪微尘阵。本意是等紫云宫诸事了结以后,让朱梅用来封锁水府,留待来日紫玲、灵云、轻云入住。不想先天演算上输人一筹,朱梅来到紫云宫,空有一身通天彻地本领,无从施展,想到金庭玉柱下金母藏珍一失,紫云宫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全功不能,回去后难免被人取笑,这才怒上心头,将微尘阵摆出。朱梅分发阵旗完毕,搓一搓手,连发两道红光出去,好比大霹雳打下,晃了一晃二十四诸天阵,同时叫道:“速速布阵!”金蝉、英琼、轻云、孙南闻言,将手里阵旗化作旗门,口诵真言,用本门太清仙法炼就先天真气激活阵法。剩下两门,由修佛门功法的易静、极乐童子座下陆蓉波驻守。杨鲤负责巡视。这里多说一句,易鼎、易震先前黄晶殿大战,被一飞钹所伤,追出东海去了,后文再来交代。他们将阵发动,立时轰的一声响,生死晦明幻灭六门落成,四处雷声暴烈,祥云金霞凭空生出。大霹雳打下时候,诸天阵也被震荡,一瞬光阴,许飞娘看得清清楚楚,晓得是长眉真人惯用的降魔圣法两仪微尘阵。暗道一声好险,真个是胆落魂飞,后怕不已。料来无机可乘,便要驾遁光离去,又看后面有人来到,返身望去,却是在青螺峪有过一面之缘的吕松。许飞娘想起师兄混元祖师从前护身法宝太乙五烟罗便在吕松手里,心中又起无明,现身出来,手一扬放起飞剑,大叫道:“吕松,把太乙五烟罗还来!”乙休手一伸,用玄门分光捉影之法擒住剑光,笑道:“许仙姑,可认得驼子否?”许飞娘定睛一看,见来人生具异相,身材高大,却又是个驼子,念头闪过,想起来近年出世的大方真人,哪里还管飞剑,将足一顿破空飞去。乙休也不去追,笑道:“万妙仙姑忍辱负重这许多年,把从前锐气都丢尽了,想偷袭,又怕不是人家对手,优柔寡断,再好的良机也要错过。”吕松道:“大哥不要管别人了,速速进入两仪微尘阵劝矮叟收手。”“急急忙忙的,有我在出不了事。”乙休哼了一声,又道:“单纯破阵未免无聊,赌点什么吧。你若是破阵要比我晚,那半峰山人的太乙分光铲、上清仙箓便交给司徒平如何?”吕松笑道:“大哥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说出这话,想必司徒平已经成功。虽说那本就是我送给他的仙缘,但要算赌注是万万不能的。司徒师侄,可是欠了我天大人情。”乙休哈哈笑一声,拉了石生,将身一晃,四处升起红霞,消失不见。 第71章 几身陷 两界同生死 但凡斗阵,多用赌斗,一方布阵,一方破阵。或是两方各自摆下一座阵法,看谁破的快,能不能破。事先说明一应规矩,堂堂正正,便有心机手段,也在斗阵以后显现。朱梅与万年椿这两座阵法,不提其自身本就千变万化,不是能够收放自如的法宝。朱梅亦非要同万年椿分出胜负,而是想着凭借两仪微尘阵撑破二十四诸天,意在让万年椿受阵法反噬,方便他抢夺金母藏珍,是以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事有凑巧,吕松看出来金庭玉柱那边守护阵法为何,等乙休一走,便即传音万年椿藏拙,使得万年椿没有应对。两仪微尘阵撞进二十四诸天,若用慧眼看去,便是赵铁娘等人越过微尘阵,彼此对面不见,错身而过。两方布阵人员并未察觉位置变动,都知生死一瞬,只顾行使各自阵法,并无余力留心其它,才只是相互置换,而非纠结一处不分彼此。万年椿看二十四个门人不见,阵法也跟着消失,换成了微尘阵,吓一大跳,恰逢初凤取完金母藏珍回来,当即将人聚在一处,再用七宝金门诸天玄光防守金庭。且不提她,说乙休和吕松商量好了各自去处,也未细看便既投身阵中,闹得个惊心动魄。算上这次,吕松已是三进微尘阵,时间虽短,过程甚为精彩,生门戏金蝉,晦门引孙南,巧夺阿难剑,灭门伤矮叟,容后再叙。先说乙休闯二十四诸天,一入阵中,便知不是他听说过的微尘阵,本还跃跃欲试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十分遗憾。此阵虽非万年椿亲自主持,也绝非等闲,赵铁娘等二十四人,又是紫云宫幸存弟子,哪敢不尽心力,完全按照万年椿吩咐施为,虽令法阵少了两分灵性,却更显坚固。乙休进阵,首先落在韦驮天,四面俱是金光,脚下软绵绵的仿若置身云端,除此以外并不见别的神异,带着石生当空飞起,便看金光一闪,幻化成一柄降魔杵照头砸来;乙休暗自好笑,不进反退,手往上一迎,刚好接住宝杵,顿觉手上传来千钧巨力,因这一份轻视之心未用全力,竟被打回原地,耳听四处一声雷响,再想飞出,非得破阵不可。这时响起一个女声:“各按方位站定,警惕四方,宫主好不容易了结恩怨,切勿伤了来人性命,免得争端又起。”这话虽是好心,乙休听到耳朵里,一半感慨,另一半却是气愤,大叫道:“女娃子,休要看不起人,教你知道驼子的厉害!”说罢随意选了个方向,又带着石生纵身跃起。不比先前,这次乙休提起两分重视,暗运玄功,动用六天神手法门,两手大如栲栳,望金光影里抓去。好巧不巧,他落进的是月宫天,最善以柔克刚,触手所及一片冰凉,透骨寒冷。乙休不及防,吃了一点小亏,才提起十二万分小心,连着又闯了大自在天、紫微天、东岳天三处地方,俱各有神妙,他有了防备,未再吃亏,虽看出一二阵法玄妙,业被勾起好奇之心,不再急着破阵,反领着石生四处游走。半晌,乙休笑道:“女娃子,你这阵法脱胎自佛门二十四诸天,对也不对?我老驼还知,此阵虽然玄妙,彼此互不关联,只需破去一天,其余二十三天自然瓦解。”暗处赵铁娘听了这话,当时就要变动阵法,转念一想,乙休来去光明,如何破阵也是大大方方说出来,自己怎好使弄诡计?大叫一声:“前辈才看不起人!”说罢挥舞阵旗,布阵门人自生感应,依令办事。若有一双天眼纵览全局,便会知道二十四诸天分作四面,赵铁娘令旗一挥,其势自变,分作三面八方,诸天方位跟着发生变动。乙休自恃道行高强,又兼看出阵法部分来历,好胜心切,奔着第一功德天冲去,谁知到了金光影里,反而是惑乱心智的大梵天,这还不止,阎摩罗天、帝释天、雷神天三处“杀阵”也从他左、右、后涌现神异,往中间挤压而来。旁边石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立时手一翻,取出两界牌,急道:“师伯,我带你离开。”乙休眼皮猛地一跳,差点气疯了,怒道:“你这小孩不要乱讲话,旁边看着。”空中又传来赵铁娘声音:“前辈,小心了!”“好个诸天阵,看老驼本事!”神驼乙休真乃神人,倚仗炼就不死之身,有脱身法子忍着不用,偏要以力破巧,两手往左右一伸,分别抓住索命勾刀、镇山宝印,猛地向自身站立处一拉,竟将阵法裂开,把两个布阵弟子擒拿到手。趁这功夫,石生便要动用两界牌,还不等他念动真言。乙休早将那两个门人放开,两手握在一起,结了个古怪指印,低声喝道:“道法明明,赋我轻盈,神术灵灵,赐尔仙云,敕令:无争!”霎时二十四诸天中暗藏杀招最先失效,门人维持不住现出身形,再是困、迷、惑等阵位,本就只是辅助,自然相继破灭。一干门人,都被万年椿施法摄到金庭玉柱。乙休还记得赵铁娘,用眼神到处去找,先看见浑身道韵流转的万年椿,立时认出人来,打稽首道:“道友,我老驼有礼了!”万年椿回礼,笑道:“二十四诸天确实脱胎佛门,以佛门妙法或破或脱困,都是最妙的,省时费力。不想道友偏不用此简单法门,非要‘以道克佛’,这一份傲,稍嫌几分意气,将来或要为此吃亏。”“有劳道友挂怀。”乙休哈哈一笑,看了眼不远处金光彩雾,见吕松还没出来,遂带石生先一步去到金庭玉柱前。他来此是为说和,也不打算攻打金庭,就在外头广场止步,笑道:“方才诸天阵是哪位道友主持,可否现身一见?”万年椿呵呵一笑道:“道友找她,无非是要寻她麻烦,要么便是看中了她,想要将其收归门下。无论哪一种,贫道都是不依的。”“我老驼这辈子就收了一个门人,还是被你义弟塞的。”乙休撇撇嘴,复又看向两仪微尘阵,道:“等吕松出来了再说吧。”石生左右看看,暗暗想到两仪微尘阵那边不是自己人吗?按道理来说,吕松进了微尘阵,阵内俱是峨眉门下,见了他虽不至于撤阵,也不会对其出手。还是吕松见过最近几场大战,一时间技痒难耐惹出来的祸事。 第72章 乌衣游 往返晦生门 早在收取七修剑时节,吕松便听灵云介绍过两仪微尘阵,晓得阵门分布,一二个中凶险。那时袖手取宝,人前狠狠表现了一把。后又在百蛮山以“生死遁”亲身体验过两仪微尘阵,瞒过三仙二老,暗救绿袍老祖真灵。是以吕松同乙休一样,也犯了轻敌大意的毛病,有所不同的是他运气更好,从西北方向明门进的两仪微尘阵,用天遁剑法隐住身形,无惊无险过了英琼这关,并未被人察觉。还是易静凭借中央幻门主持全阵的玄妙,首先察觉到有人进阵,出声提醒道:“敌人从明门进阵了!”英琼闻言秀眉立时一皱,暗骂来人太看不起她,一共六门,非要从她眼皮底下偷进。镇守这入口旗门又不能离开,只恼羞成怒道:“各位师兄师姐,切莫将贼人放走!”易静也道:“来人还不现出身形,跪地乞饶还可活命,负隅顽抗,教你不得好死!”适才易静一出声,吕松便被惊动,也未看清面前是哪座阵门,便即飞遁而去,途中听到她们讲话,亦觉得有点可气,耳听四周雷响,情知阵势发动,现身有被误伤风险。本还说进错微尘阵,学不得乙休强破,不好施展,想见了朱梅再行分说。哪料得到英琼感觉面子受损,易静毁容断臂变得阴狠毒辣,竟未看清来人便下杀手。吕松再现身出来表明身份,还说是怕了两仪微尘阵,打定主意要试试此阵威力,再听守阵几人叫骂,理也不理,便听金蝉说道:“来到这里,你就别想跑了!”话声一落,吕松遁光受阻,感觉前面好似万仞高山,冲不过去,转念一想,猜是进了西南生门,忙将绿袍衣现出护身,便被十数道金光打落在地,电光火石间想起生门旁边就是晦门,连忙遁去。在金蝉看来,前边金光一闪,敌人便不见了身影。也亏得他是一双慧眼,还能捕捉到金光变作乌光,一闪而逝,看颜色变化,猜出来敌人逃去了黑暗如漆的晦门,连忙叫道:“孙师兄,敌人到你那来了!”吕松行踪已经泄露,虽能隐进纯阳真火,毕竟待会儿还要相见,届时解释起来麻烦不说,容易让有心之人记住,未来针对他这妙法炼宝。情急间生出急智,玩了个灯下黑,藏在孙南身边不远,看到处都是金光落下,炸起一片红霞,情知纯阳真火妙用。殊不知孙南早看出来他藏在一旁,故作不知罢了,一边与易静隔空用暗语商量,一边靠向阵旗,忽然猛地一指点出毫光,喝一声“疾!”轰隆隆震天响,吕松猝不及防间连着又捱了十几下,禁不住痛喊出声来,慌不择路,回到金蝉所在,过不多时,又有真火打下,比先前几次还要来得凶猛。在百蛮山诛杀绿袍时节,吕松先凭借纯阳宝体,用火里遁术藏在纯阳真火当中,后又用生死遁逃走,并非绿袍老祖那般直面微尘阵,虽来去自如,终究靠个巧字。取七修剑那次,他更是在外施法,面对的微尘阵也没人主持。此时亲身经历,才知微尘阵之妙,当真是犁庭扫穴,一丝一毫也不遗漏,逃到哪里都被找出,一连串火光打来,立时炸起漫天红霞。心念电闪之间,吕松已是浑身生疼,想到当初齐漱溟说要十九天才能彻底消灭绿袍老祖元神,从这推算时间,绿袍衣倒还坚持的住。忽而灵光一闪,吕松暗暗自嘲一笑,想到对付不了阵法,难道还对付不了人?见此时是在生门,运用玄功变化,缩小身形同时,屈指一道银光发出。正值金蝉一双慧眼四下搜寻,察觉身后异动,猛地转过身去,就见一道剑光飞来,看来路竟像石生所用飞剑,一边运使剑光抵挡,一边撇开旗门不管,叫道:“来的是石生师弟吗?”计划奏效,吕松又见真火打来,故意显露身形躲避,装作慌乱间不及回话的模样。金蝉不知吕松学会八九玄功,故意变作石生来乱他阵脚,见状连忙掉转剑光挡住真火,急道:“停手,快停手!”易静坐镇幻门总揽全局,哪里不知进阵的只有一人,断定“石生”是人假扮,仍挥令旗。霎时间又是十数个大火球砸下。她哪里知道金蝉与石生有多么要好,这一举动惹恼金蝉,后面即便解开误会,却也被金蝉记恨。就看得金蝉身剑合一,主动迎向真火;在空中巡游的杨鲤见了,慌忙喊道:“莫伤了金蝉!”;灭门处陆蓉波听了,立时将阵图倒转,使得真火望空飞起。一切发生的极快。吕松业已看准时机,又变作一位“美髯公”闯进晦门,装作受伤模样,沙哑着声音道:“拦住追兵。”晦门中极阴极暗,真火炸起空中,才有了几分光亮,恰巧就是吕松进来时候。孙南一眼没有看清,真当成他师父来到,不及细想,架起遁光便往吕松身后杀去。这时候金蝉也来寻石生师弟了,晦门中看不清楚,不敢太过深入,见迎面飞来剑光不是石生所用,将飞剑放出抵敌。却说易静看晦门三道光华一闪,变作两道光华,晓得敌人趁机脱身,还待搜寻,先看金蝉、孙南动起手来,到处都是雷火炸裂,飞剑轰鸣,呼唤已经不能,便教杨鲤前往接应。她想找的吕松,见生、晦两门没人主持,本可逃走,恼怒易静先前叫他“跪地乞饶”,存心要给易静一个教训,不走明门脱身,不去灭门破阵,往中央幻门来了。前边两次玄功变化效用十分喜人,吕松这会儿玩心大起,也不想其他,摇身变作三凤,惨白着一张脸出现在易静面前。易静初到紫云宫时那般热情,处处争先,要立功前往峨眉。进到珠宫接连吃了几次大亏后,人变得十分沉默寡言。看似磨去火性,实际上吃亏太过,忿怒不显罢了,心中早已经过酸甜苦辣,一见“三凤”,错当成是二凤,念及毁容断臂之恨,两眼瞬间通红,把兜率伞一撑,立时发出牟尼散光丸。这丸吕松也见过,还怕被破了玄功,露脸后不好见人,一念至此猛地惊醒,想到事到如今,他除非破阵而出,要想和平渡过,光是适才发生事情,就够他麻烦的了。仓促间不及设法应对,吕松只得将雌雄剑隐去光华,接住牟尼散光丸,浑身一震,后退出十来丈远。易静也不说话,早已经仗剑飞出,来势汹汹,誓要诛杀“二凤”。“诸天无影,气象万千。”吕松低声一喝,张嘴吐出一股纯阳真气幻化剑光抵住易静,自身往死门所在掠去。 第73章 幻灭生 巧夺阿难剑 易静之狂,狂的不无几分道理,确有过人之处,放出阿难剑尚未同前方剑光遇上,她人在半空强行止住去势,返身便走,竟是看穿了吕松声东击西的小心思。前边吕松眉毛一挑,感受到身后有人追来,看见镇守死门的轻云迎了出来,还想故技重施,低头往下一钻,要用小五行遁去往别处。他还以为后头易静剑光要与轻云青索剑对上,不料一声娇喝响起。“师姐,双剑合璧!”原来英琼看吕松从她所在明门入阵,大觉丢脸,后来又听金蝉、易静等人大呼小叫,心痒难耐,便用传音之法同轻云商量,敌人不来北边便罢,来了的话,她在西北方向,轻云在东北方向,齐齐往中间会合,用紫青双剑给敌人来一个狠的。这便是吕松不表明身份的祸端,前边遭遇真火轰击已是绿袍衣妙用解难,否则不死也伤,再遇到双剑合璧,不敢再用绿袍衣阻挡,止住下坠之势,默念真诀,手扬处放出剑光,全力施展天遁剑法。说时迟那时快,幻门上边不远处,青紫光华电一般落下,蓝红剑光火一样升起,半空中撞在一处,发出耀眼光芒。尖啸转瞬即逝,恍若错觉一般,四口剑纠结成团,往来击刺,杀得难分难解。大音希声,半座两仪微尘阵金霞紫气都被一扫而空,纷纷倒卷。剑光过处,大霹雳打将下来,震得近处几座旗门摇摇欲坠。眼看明幻死三门无人镇守,两仪微尘阵快要不攻自破,由灭门处发出金光照住旗门,地面涌现光华稳住阵势,又是数十团雷火打下。四剑主人唯恐飞剑有失,这才住手。吕松接住倒飞回来的雌雄双剑,低头一看,剑上光华稍嫌黯淡,通体却无损害,放下心来,忽的面色一肃,返身抵住易静放出阿难剑,不满道:“雌雄剑用出,还装作认不出贫道?你想死啊!”“无知小儿,你假作三凤入阵,明显冲我而来,安敢如此欺我!”易静从牙缝里迸出字来,转动兜率伞,手一翻祭起六阳神火鉴。吕松骂一声“疯婆子”,身化剑光,欲要将易静引去幻门。那边英琼、轻云各自接住飞剑,也看神剑自晦,认出适才蓝红剑光是吕松所有雌雄剑,双双飞上前来,恰好见到吕松与易静交手,忙道:“师姐,吕师叔是自己人,别打了!”说起来还是吕松跟易静不熟的缘故,不知道彼此底线所在,才会闹僵。吕松初进紫云宫,便看易静被万年椿降服,在黄晶殿前罚跪,他口上不说,心里看易静不起,懒得与其结交。也就是雌雄剑方才跟紫青双剑对过一次,威势有所降低。不然这会儿即便不能将易静杀死,也该将阿难剑废作顽铁了,届时再来止戈,赶易静回去重炼飞剑,方显本领。易静也不认得吕松,倚仗道行修为,天生一股傲气,只对有所了解的朱梅抱有几分尊重,将英琼等人当作后辈,包括吕松。她见吕松幻化紫云三女逗她,以为故意折辱,哪里不火冒三丈,也打算毁去吕松飞剑,泄一泄心头之恨才能甘心。两人不及交谈,心思却都大同小异,对英、云劝阻故作不听,且战且退,又回到幻门争斗。英、云追得远了,还不知吕松就是闯阵之人,以为别处藏有敌手,无奈何回去镇守旗门,寄希望于吕松他们点到为止。且说中央幻门,最是变幻无常,处处都是迷途,有惑神乱仙妙用,一着不慎,真灵陷窒。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此阵最为难缠所在,攻守兼备。所以两仪微尘阵枢纽虽在东边灭门,却从幻门主持全阵。易静接连用出几件宝物,不能攻破吕松剑光防护,甫一回到幻门,便用先天真气发动阵势,连带着自己一起跟着吕松陷入无边幻境,思山见山,思水见水,满腔恨意,便见妖魔万千,地狱浮屠。斗了也有许久,吕松只是元婴来到,诸多手段不得施展,手里雌雄剑虽然神妙,元神之力应用,稍嫌威力不显,用道法还怕百密一疏,被剑光挨着,这道家婴儿如何能抵,但凡损伤一星半点,就是天大祸事。思来想去,必要行险弄法,以佛破道。思罢,吕松故作不知,驭使剑光虽然沉稳,身子却一升一坠,好像要控制不住下落。易静当真被他瞒过,觉得两仪微尘阵威力无穷,吕松抵敌不过也是正常,并没多少怀疑,又见奈何不得雌雄剑分毫,不起缓和之心,反而生出歹毒之意,用出先师一真上人赐下炼魔之宝乌金芒,从指间发出一丝极细乌光。吕松有绿袍衣护住元婴,连两仪微尘阵里纯阳真火都能挡住,虽中了招,一时半会也未察觉,还是左肩渐渐泛起痛痒,才知受了易静暗算,虽然无事,心中惊惶可想而知,佯装落败望下一坠,用《九真上书》杂谭经中记载佛门“漏尽通”,断念去欲,不受幻门侵害。他修有天遁剑法,已达“慧剑”层次,亦能斩断烦恼,与“漏尽通”异曲同工,当时眼里火光一冒,看破幻门虚实,往东南方向隐去。莫说易静等人,便是朱梅也初次应用两仪微尘阵,怎能通晓玄妙?这时候朱梅又有事离开,为易鼎易震出阵追杀妖人,请乙休前去解难,反而被乙休拉着一顿分说,还得过些时候回转。易静看吕松又消失不见,忙回到旗门处纵观全局,看遍六门也未将人寻出,正待破口大骂,后背猛地一痛,向前跌去几步一头栽倒在地。却是吕松动用佛门六神通,天眼通看穿幻门一处生地,漏尽通隐住身形,这会儿又用神足通出现,一脚踹翻易静。吕松见易静未将兜率伞撑开,猜是幻门看阵需要掐诀缘故,不及细想,踢翻易静以后箭步上前,一剑刺出,本意抵住易静咽喉,哪晓得易静返身还来一剑。这时候吕松捱得易静极近,两人都是婴儿模样,动用长剑大为不便。吕松也是胆大包天,不退反进,往易静怀里一冲,将其扑倒在地,同时浑身格格作响,易筋变骨,手向前一伸,凭空长了不少,将易静手里阿难剑夺来,纵身跃起,便要冲去灭门破阵。就在这时,灭门处一声雷响,金霞紫雾遍布整座阵法,生死晦明幻灭六门齐齐落下纯阳真火。 第74章 曲则全 乙休劝罢兵 说许飞娘为初凤祝寿,除开几个认识的朋友以外,来时路上见一个邀一个,请了许多一面之缘的妖人到场,其中有一人名作哈延,是南海铜椰岛天痴上人座下第十九个门人。这哈延受许飞娘言语蛊惑,以为只是一次普通寿宴,想着到紫云宫看看海底风光,还特意置办了贺礼,如约赶到水府时节,正好峨眉小辈杀到。哈延同两方没有恩怨,再加上天痴上人家法严厉,见状便要寻隙撤走,免遭池鱼之殃。哪知当时易鼎、易震乘骑辟魔梭妙用,下半截身子隐住,上半截身子露在外头,四下里屠杀紫云宫众,真个是不分敌友见人就砍,好巧不巧,正好阻住哈延去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旦被人误伤,哈延也不是任打不还手的人,遁光自然快速,猛地看到前面出现一只飞梭,以为峨眉小辈拦住不让他走,情急间不及交谈,仗着有东方神木护身之法,遁速不减,甩手便将飞钹发出。易鼎首先察觉,忙拉了易震往梭内一藏,辟魔梭上小圆门自行封闭,耳边当的一声响,青光爆闪,飞钹早被梭上神光打得粉碎。瞬息之间,易氏兄弟复从梭内钻出,易鼎太皓勾还未放出,易震看四周敌人死伤殆尽,早纵起半个身子。不料哈延第二面飞钹来到,易震不及防,“哎呀”一声倒进梭中。哈延看到师门传下至宝飞钹毁了一面,心痛的无以复加,情知滞留此地有死无生,又看易鼎发出法宝,忙接了剩下一面飞钹,矮身一钻,遁地而逃。易震被飞钹所伤,易鼎哪里愿意放过哈延?穷追不舍,从东海追到南海,追到铜椰岛地头,见海上几个穿着短衣短裤的青年只是喊话,不敢靠近,愈加欣喜,追哈延进铜椰岛,神梭过处,折断数十根铜椰神木。易鼎不知天痴上人门规严厉,这几个青年不知来者是敌是友,自然需要问明才作打算,还当贼人胆怯,愈发张狂,不多时见到一方池塘,哈延正和一个少年在那说话,驾神梭奔去,不料神梭不听使唤,竟被前面一座笔直参天的高峰吸住,眼前一昏,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便是易氏兄弟贪功,追入铜椰岛惹怒天痴上人的来龙去脉,不久朱梅等人离开紫云宫,还要遣人前去救助他们。说易氏兄弟陷身时节,正值朱梅在紫云宫金庭玉柱吩咐英琼他们布下两仪微尘阵,内照前知,晓得易氏兄弟闯祸。朱梅知道乙休就在附近,有请乙休前往铜椰岛解难的想法,怕乙休走了,不作主持微尘阵打算,借道法震荡二十四诸天之机现身而出,方要去寻乙休,便看两方阵法置换,乙休与石生竟在金庭玉柱那里。见乙休来到,朱梅真可谓是惊喜交加,到乙休身边先将易氏兄弟事情快速说了一遍,之后看向金庭玉柱,见着宝伞华盖、璎珞垂珠,万年椿等人藏身金光影中,还当乙休攻不进去,忙道:“金庭玉柱不容有失,你我这便合力破去妖人防守,入内取宝!”乙休哈哈一笑道:“此地因果我已尽知,等我贤弟出来了再谈吧。”“老驼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朱梅眉头一皱,四下里看去,才发现吕松进了两仪微尘阵。乙休接着又道:“按我老弟的说法,是让我破了两仪微尘阵扫你脸面,他去解决二十四诸天不让椿道友动怒。谁知阴差阳错,你们阵法置换,倒让他进了微尘阵。依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金母藏珍已被椿道友得去,可见人定胜天。朱矮子,算了吧。”朱梅闻弦歌而知雅意,晓得乙休他们打算是恃强凌弱,倘若乙休真破了他主持的微尘阵,再让他退走,他确实没有脸面留下来,紫云宫一行,必然要虎头蛇尾。但微尘阵中是吕松,怎就知他不能胜?旁边乙休看朱梅神情变化,猜出一点对方想法,呵呵笑道:“朱矮子,前面椿道友说恩怨一起了结,那时候你不反对,事后却来奇袭,被人算破心计还不甘心,摆下这两仪微尘阵,微尘阵被吕松破去,你是不是又要来斗法啊?”这话可恼了朱梅,嗔念大起,叫道:“他若能破阵而出,我朱梅任打任罚!”将身一扭,回到两仪微尘阵。各人行事不一,时间却是一样渡过。朱梅一走一回,再到灭门主持法阵枢纽,就看明、死、幻三门几乎被剑光震毁,慌忙运转阵势,用纯阳真火将人分开。之后吕松用法偷袭,抢下阿难剑的事情,才被朱梅看到眼里。言归正传,说吕松奔往灭门,才想起来朱梅怎么不在?耳听八方雷动,四面真火落下,顿觉困惑。他已经表明身份,除开中央幻门的易静,别处怎会发动?不多时到了灭门,见到朱梅、陆蓉波站在一处,后者手捧阵图,吕松才知道换了人主持阵法。“矮叟前辈,万年椿法力远胜于我,这两仪微尘阵我都可以来去自如,何况她了,听我一句,将阵撤去吧。”朱梅冷哼一声,道:“吕松,过不多久峨眉开府,那以后小字辈出外积累功行,各处开辟别府。这紫云宫乃是为你妻子紫玲姐妹准备,你怎么偏帮外人?狂妄无知,焉敢放此大话!”吕松闻言还要和朱梅论理,便看朱梅祭起两仪分光锉,不敢怠慢,急忙用出璇光尺。从尺上飞起无数五彩光圈,不等两仪分光锉到来,主动迎上前去。朱梅“不好”才说出口,便看两仪分光锉被那五彩光圈摄去,再经吕松用雌雄剑一斩,顿时化作一溜火光消散无形,遂将铁赑仙盾放起,挡住吕松二次斩下雌雄剑。剑盾相交,盾上赑头雕像口鼻喷出寒光、眼里冒出白气。吕松暗道不妙,才将雄剑抽回,要接着收雌剑时,便见朱梅抬手处又是红、白、蓝、黄四个圆圈似的光华飙出,晓得是龙雀子母两套仙环,再祭璇光尺已来不及,一口雄剑被环套住,耳边“当当”乱响。雄剑一被龙雀环套住,宝光全消,恍若化作凡铁,怎不叫吕松心头火起,当即用雌剑抵住铁赑仙盾,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向雄剑。就看雄剑光华大作,“梆”的一声巨响,龙雀环纷飞散落。 第75章 同其光 上仙显神威 电光火石之间,朱梅抄手抢回红、白两个环儿,骤觉眉心一凉,身形顿在半空。另一边吕松夺回飞剑,自信慧剑绝不失手,看也不看朱梅,将璇光尺朝前一指,夺下蓝黄龙雀环。这龙雀环分有子母两套,红、白为母环,蓝、黄为子环。金须奴月儿岛最后一次取宝,得了龙雀子环,回宫后分给冬秀,冬秀身死以后被三凤收去,三凤与南海双童擂斗时又被朱梅袭杀,子环便落进朱梅手里,尚未来得及祭炼。正因为吕松知道这一点,才弃母环不抢,夺了子环便走,身剑合一冲向灭门,大叫道:“石生母亲,休得拦我!”陆蓉波闻言,心想吕松也是前辈剑仙,自己不怕,还得为石生考虑呢,稍一犹豫便错过最佳拦阻时机,任凭吕松去到旗门所在。这会儿吕松才看到两仪微尘阵的真面目,由十二面令旗、六颗宝珠组成。灭门便是两根尺许长的小旗作为一座旗门,旗门中漂浮有一颗茶杯大小、如火热烈的宝珠。到了这里,吕松大可运用纯阳先天真气扭转阵势,从生门遁出。只是他意在破阵,还怕自身纯阳气与别个不同,会将旗、珠毁去,打的是将阵法撤去的主意。初心虽好,却犯了个不该有的错误,事先并不知晓两仪微尘阵应用口诀、法门,以至于到了枢纽才来忙乱。后头朱梅业已追来,千钧一发之际,吕松便要冒险转动宝珠,由生门遁走,忽的泥丸宫中道果一动。旗、珠光华一敛,掉进尘埃。牵一发而动全身,微尘阵枢纽停止运转,其他五门自然跟着失去效用。阵中金霞紫气如烟消散,异象不见,一应玄妙归入旗、珠,云收雨歇。身后珠宫贝阙、尸山血海,眼前金庭玉柱、玄光大阵。不用招呼,吕松一个纵身便到乙休身边站定,还未说话,便看乙休向他身后抓去。“朱矮子,你过分了!”乙休伸手抓住朱梅放出蕉叶般剑光,暗暗感慨吕松怎么破阵而出的,竟惹得朱梅用出这尚未炼制完成的飞剑。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便是乱战起始。就在这无声胜有声的当口,万年椿袖袍一甩,将七宝金门诸天玄光撤去,领着初凤等人出了金庭,到距离乙休一箭之地停步,笑道:“朱梅道友来到以后,时刻都在恍神,我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他心存算计。思来想去,当在初凤寿宴开始时发难。恰好初凤炼制神砂甬道杀生造孽太重,宫中一干执事,除我留下来的赵铁娘他们,其余人必要转劫才能消免罪愆。是以诸位道友杀进宫后,我便来到金庭玉柱,任凭道友在外施为。紫云宫上下一干人等,五千有余,尽被尔等诛杀。朱梅道友,这还不够消气吗?你我皆知,紫云三女是天一金母侍女转世归来,紫云宫就该是她们的。那第二任主人藏珍留在金庭玉柱,并非镇海之宝下金母藏珍。道友若要散仙遗泽,便拿去吧。”旁边初凤得了万年椿眼神示意,见过金母藏珍以后,也知道十九根玉柱中宝物不值一提,当即告罪一声,将法宝囊放在地上,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便有刀、剑、戈、矛等兵器,芝、草、花、叶等灵药,衣、袍、带、履等穿戴,鼎、炉、圭、符等器皿浮在当空,没有一件不是宝光四射。朱梅深吸一口气,功亏一篑,临了还被万年椿拿一堆破烂敷衍。金母藏珍失却,回峨眉后,无颜见妙一真人。想到乙休便在一旁,再动手,难免闹得个身败名裂,充耳不闻,任由乙休安排。乙休也看出来朱梅退让之意,双手往前一抱,将初凤献出宝贝尽数收取,一抱一提,手里便多出个皮囊,扎紧袋口,递给一旁吕松,笑道:“雪山派初立,想必怪叫花也在为这些俗物发愁,你带回去吧。”吕松接过皮囊,道了声谢,也知明面上帮万年椿与朱梅为难,势必惹恼对方,想了想,把在两仪微尘阵中得到的阿难剑、龙雀环交给乙休,道:“劳大哥将这两件法宝物归原主,小弟不敢擅留。”乙休只接了阿难剑,不拿龙雀环,笑道:“矮叟法宝被你收去,拿回来用着也不顺心,你收着吧。将来他要用时,你再亲自奉还。”“得罪。”吕松就着这个台阶,给朱梅打了个稽首。乙休继续说道:“朱梅道友、椿道友,打也打了,阵也破了,卖老驼一个面子,事情到此为止,如何?将来碰面,够不上朋友,也莫寻隙报复。”万年椿首先说道:“我没意见,有劳大方真人了。”乙休遂看向朱梅,见后者迟迟不说话,加重语气又喊了一声,才听到肯定答复,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我老驼去也。”除吕松以外,余下众人尽被乙休放出红霞罩住,闪了两闪,便即消失不见。“诸事了结,只可惜与贤弟结拜不久便要分离,唯恐贤弟在外太久,忘了海底还有故人。”万年椿叹了声,接着又道:“初凤、二凤魔劫深重,虽经贤弟黄粱妙法点悟,要想恢复从前根骨,还需许多年月。金须奴又是宫中总管,他若走了,我一定会是手忙脚乱,自找麻烦啦。唯独慧珠两世苦修,根骨不凡,我欲让其服侍贤弟左右,贤弟意下如何?”吕松猜金母藏珍已有部分交给慧珠,见人群里走出一个欺霜赛雪的丰腴美人,心念电闪,算出来慧珠与他有缘。开怀大笑道:“慧珠其人,我保她将来成就地仙!”“那就多谢贤弟了。”万年椿笑了一声,将前边朱梅托付乙休前往铜椰岛解难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大方真人古道热肠,朋友交代自会尽力完成。只是他为人太过刚强,我静中默算因果,大方真人此去必会为此脾气,遗留一场未来灾祸。贤弟若要阻止,便请快走吧。”吕松闻言,忙不迭拉了慧珠一起,架遁光飞上海面,耳听一声雷响,回头看,黝黑一片,紫云宫隐入黑暗。出了海面,天际止剩一抹余晖。回大熊岭,乙休便要与天痴上人结仇。去铜椰岛,元江宝船就得被玉清老尼姑横插一脚。看金乌西沉玉兔东升,吕松暗骂一声朱梅自己不敢得罪天痴上人,却让乙休出面,不当人子!咬咬牙,将雌雄剑放出,带着慧珠破空飞去。千里万里,长空一跃。 第76章 剑光急 世事缓则和 易氏兄弟如何到的铜椰岛,前文业有交代,醒来以后便被带到天痴上人面前发落。这天痴上人不在正邪之间,独有一套规矩,问明前因后果,便知两方都有过错。他也不偏袒哈延,做主每人打三百蛟鞭,再去海仙湾问易氏兄弟的祖父,也就是易静的父亲易周医治铜椰神木,事情便算了结。易氏兄弟理亏在先,并未提出反对意见,在一旁目睹哈延受刑。一百鞭行过,哈延便禁受不住,恰好易静、廉红药、陆蓉波得了矮叟朱梅的指点,前来负荆请罪,救助易氏兄弟。天痴上人暂停行刑,出外见了三女,问明来意,将人带回,也是一样话语。易静听完,两全法子她也不能接受,想着一点亏不吃,哪怕没有道理,也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那边易震看到来了帮手,胆气为之一状,见天痴上人还要打他,哪里会肯。因为早先天痴上人出外一趟,便有人给哈延治好伤势,借此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老鬼!用障眼法打门人,你看你那孽徒身上有伤么?好意思说公正!”天痴上人这才发现哈延身上伤势医好,看出来是自家伤药,再想到易震言语,勃然大怒道:“小畜生,我也没遮你的眼,是障眼法还是门人给哈延治伤,你都看得清楚。说这等话来羞辱我?给我打!”话声一落,易氏兄弟身边童子持鞭就打;易静三人想着救了人便走,飞奔过去;又一道青光飞来,少年现身大叫道:“磁峰起火,请师父快去!”三件事同时发生,此间略显忙乱,还不算完,门口又传来一声大笑,一眼看去,神驼乙休喝道:“痴老头,这么大年纪还欺负后辈!人我带走,你要是不服,明年秋月岷山白犀潭找我。”把手一招,易氏弟兄绑索自然脱落,刚巧被易静一手一个接住。天痴上人听说磁峰有异,一拍身下宝座便要飞去,又看神驼乙休前来救人,不及细想缘由,便见满室金霞,红光照耀,响起一阵霹雳之声,连乙休和易静等五人俱都不知去向。赶往磁峰一看,一溜火光疾如电闪,磁峰仍是好好的,才知是人家调虎离山之计。枉有那么高的道行法力,竟遭这般戏耍,顿感颜面无存,咬牙切齿痛恨。阴差阳错为这小事,后来与易周、乙休结下深仇,闹得不可开交。……吕松耽搁了片刻功夫,赶路途中内照前知,业已晓得了前因后果,到南海时事情早就发生,无可挽回。见天际金光飞过,忙赶上前去将人截住,略带火气道:“大哥往哪里去!”金光影里现出乙休身形,拿手指了指下方,与吕松一起按下云头,到一座荒岛落脚。乙休手掐咒诀念念有词,屈指发出一片金中带红的霞光,将吕松通体覆盖。略有些责怪道:“你元婴之身怎么还在外面逗留,不怕被罡风吹化吗?哼,我方才使了个小法子,能保你这道家婴儿两个时辰不失,足够你赶回元身所在了。找我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吧。”祸根已经埋下,要说弥补,吕松还没那么大的脸跑去天痴上人面前说项,闻言愣了愣。旁边慧珠说道:“吕大仙是赶来阻拦乙真人跟天痴上人结怨的。”乙休笑道:“那你们可来晚了,人我刚送走。可笑那朱矮子,得了龙雀朱环也不敢找痴老头麻烦,我要不是从前受过妙一真人帮助,才懒得帮他。到了铜椰岛,他在磁峰放起幻火,打着调虎离山,让我暗中救走易家小儿的主意。我来去光明,做了便是做了,不屑遮掩,当时现身救人,还同痴老头订下后来之约。救走人后,朱矮子好意思大言不惭,说痴老头除开极乐真人与他嵩山二老之外,旁人不能制服。我寻思痴老头与我一样炼就不死之身,四九重劫也不惧怕。暗笑朱矮子吹牛吹得没边,兴许是在紫云宫受气太过,说给我听的也不一定。他却借着话头,要寻妙一真人为我跟痴老头讲和。我帮了他一次,他反过来却要我欠峨眉人情,真不是个好东西。”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乙休,吕松眼神复杂,十分不解道:“大哥既然清楚,也省得小弟多嘴。事情发生以前,大哥便知道这些,如何还要趟这浑水?天痴上人为人公正,不偏不倚,他自家门人打得半死不算,易氏兄弟便是天之骄子,一点灰也不肯沾吗?你们救人便罢,显摆什么本事。好言相劝,给足天痴上人面子,赔偿了他的损失也就算了。偏要将小事闹大,还把灾祸揽在自己身上,事主反倒落得一身轻松。若我及早赶来,少不得飞剑诛绝易静姑侄,省得她们化外野人不识进退,到处丢玄门的脸!”乙休笑容一敛,道:“贤弟,这便是我与你的不同。你做事先看是非,再凭喜好,如何能不得罪人?我已经与你说了,妙一真人从前帮过我,我现在帮他峨眉一点小忙也是应该的。至于跟痴老头结仇,一样本领,我难道向他低头?势必教他知道人外有人,才办事强硬。你我都非旁门左道,浩劫过后,都能受那无尽神仙之福。有我与怪叫花在,你安心修炼便是,等渡过天劫,成就不死之身,再来当前辈剑仙,管这些闲事吧。”说罢将身一扭,红霞升起,人跟着消失不见。吕松叹了声,暗暗想到峨眉名声在外人口里那般差,不是没有道理的,老一辈狂妄,小字辈嚣张,妙一夫妇又不管事。前边南海双童一死,朱梅立刻以大欺小偷袭出手,若非万年椿出手相助,二凤也得跟着三凤惨死。吕松想给“峨眉”刮骨疗毒,还嫌本领不够,有紫云宫事在前,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慧珠,我现在去取金船宝藏,你是跟我去开眼界,还是回青螺峪等我?”吕松问。慧珠美目一眨,好奇道:“大仙所说金船?可是广成子遗留,听说落在巫峡、元江两处水眼之中,难道大仙知道具体所在吗?如果是的话,慧珠想去看看。”吕松点了点头,遂将雌雄剑放出,一道遁光直奔元江。紫云宫之事影响十分深远,不是一两句话能够交代明白,便说吕松闯微尘阵,得罪了易静、朱梅,余下英琼、金蝉他们,事后也对他颇有微词,尚需不少功夫缓和呢。 第77章 哀牢山 卧在温香怀 月上中天,吕松赶回卧云村附近哀牢山元婴归位,玄功一转,便既复本还源。旁边慧珠抬头看看五彩烟霞,问询吕松是何,得知是混元祖师昔年护身之宝,料来此地安全万无一失,遂道:“在金庭玉柱时,宫主代师收徒,与我作了师姐妹,并令我同大仙成就秦晋,合籍双修。长姐如母,椿姐的话慧珠不得不听,也知大仙有了妻子,不求名份。大仙如若应允,椿姐命慧珠取了金母藏珍十五件作为嫁妆。”吕松好一阵目瞪口呆,看慧珠人比花俏,满月面庞,浑身欺霜赛雪,好似白玉美人一般。也有几分心动。只是往来从无交集,甫一见面就要成亲,有些难为情罢了。想到此事是万年椿做主,不容他拒绝,还在两难,道:“有这一桩事在,你便不要再喊我大仙了,可以跟我兄妹相称。”说完话,吕松忽的一顿,咂摸一阵万年椿代师收徒,晓得另有深意。他与万年椿尽得吕祖福泽方遇仙缘,不为外人知晓。拉慧珠当同门,是极亲密的举动。慧珠腼腆一笑,又道:“椿姐事先还有吩咐,要是师兄不肯,便让我带了金母藏珍回紫云宫。”吕松眸光一闪,直白道:“你们擅作主张,都不问我意见,话里夹枪带棒,肯定还有隐瞒,再不如实说来,我带你回紫云宫找义姐分说。”慧珠面露难色,纠结了好一会儿,方才实言相告道:“我得椿姐传下《玄女天书》副卷,不比原本,非与大仙合籍同修不能圆满。”吕松惊得说不出话来,想到慧珠所言应该为真,遂用道果前知。原来早先在金庭玉柱,初凤取出金母藏珍,万年椿挑了四件收下,余下十五件教慧珠掌管,又传玄女天书。初凤、二凤都得正本,只有慧珠修的是副卷。彼时万年椿用梦中传法的秘术,令三女快速入门,图穷匕见,才有了慧珠说过的那些安排。慧珠也是有苦难言,副卷也能修成地仙,按理来说是玄门正宗,不料运用玄功无碍。一旦打坐修行,真气增长快速,浑身并无一点异样,却有寒凉沁入骨髓。才知是双修之法,不比其他,道侣需得修有乾天纯阳真气。这种真气除开灵空上界,当世只有吕松一人习得。她佛门出身,能降心猿意马,抵不过玄女天书之寒,看吕松面露思索,不知苦衷被人看破,妙目一闭,五心朝天运用坐功。吕松听慧珠闷哼一声,下意识伸手将其扶住,顿觉一阵香风扑面,触手冰凉,猜是天书副卷里万年椿做下手脚。连忙镇定心神,运转玄功为慧珠治伤,真气一渡过,才知他修纯阳功至刚至阳,慧珠所炼玄女天书副卷极阴极寒,两相结合再妙不过。吕松猜不透万年椿设计这桩姻缘的用意,有慧珠方才话语,晓得对方没有意见,遂全了慧珠所愿,在此成就永好。为这一个决定,后来遭受多少非议,险些因此堕入旁门,暂且不提。巫山云收雨歇,已是夜尽天明。吕松收起太乙五烟罗,大袖一甩,将山洞轰塌,带慧珠往苦竹庵飞去。时交正午,吕松隔着老远便看苦竹庵外站着一僧一道,旁边还站有几个小辈剑侠,落下地后各自见礼完毕,一眼看到玉清师太,笑道:“玉清师侄也来了?”玉清见吕松主动找她说话,十分惊奇,连忙回礼。长话短说,前两日吕松不告而别。刘泉等人也不奇怪,仍旧赶路,碰到天门岭林瑞的门人毁坏七禽毒果树,邪正不两立,交了一次手,无意中看见卧云村入口,进村后得知,卧云村主萧逸的妻子欧阳霜是郑颠仙门徒。他们往元江取宝,怪叫花事先有许多吩咐,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到大熊岭苦竹庵找郑颠仙。有这一点香火情在,又怕林瑞来卧云村寻仇,刘泉等人往寻天门岭除恶务尽,本还不敌对手,幸有玉清师太神兵天降,助他们炼去九鬼诛杀林瑞。玉清师太本去汉阳白龙庵邀请同门师姐妹素因赴峨眉开府大典,怎知素因门下戴湘英想去元江取宝,搜寻一口飞剑应用。她因为前边指点英男去雪山寻飞剑,与吕松过节更深,本不欲多事。禁不住戴湘英苦苦哀求,内照前知,晓得吕松眼下不在元江,才允了戴湘英。途中遇见卧云村的女主人欧阳霜,见其是去天门岭诛杀林瑞,作了一路。诛杀林瑞以后,众人稍作安排,便由玉清带了刘泉、赵光斗同颠仙门下慕容姐妹先行前往苦竹庵,其他人受了欧阳霜邀请暂留卧云村,迟些到达。玉清去苦竹庵路上,又遇见鸠盘婆门下铁姝前来讨要九鬼,倚仗新学的离合神光,将其赶走。说一千道一万,卧云村之事不过小字辈些许磨砺,详细讲来未免连篇累牍,便不细说了。吕松也知玉清别的事没做,为后来计,故意同铁姝结怨。本想嘲讽玉清几句,想到乙休跟他说过话语,才改了主意,不在明面上同玉清为难。笑道:“林瑞驭使九鬼你也看得出来出自赤身教,却还将其炼去。后来对铁姝不伤不杀,只是将其赶走,我也知道为了什么。这次我去紫云宫,碰见海仙湾易家的女神婴,她吃亏最大,偏又一无所获,实在可怜。来日里易静去找鸠盘婆报仇,或可从这入手。届时我当竭尽全力助她,以报紫云宫时援手之恩。”玉清师太闻言心下愈发觉得古怪,晓得吕松看似平和,内在极其暴烈,不想拂了对方面子。硬着头皮替易静答应下来,千恩万谢。旁边郑颠仙看着好笑,对玉清说道:“我来的路上便遇见神驼乙真人。他说妖尸谷辰意欲借我们之力将金船吸起,再来劫夺宝物。乙真人欲要将计就计乘机将其诛戮,将伏魔旗门,还有一道灵符一同交我应用,并教我约芬陀大师再世爱徒杨瑾来此相助。你与铁姝结怨在先,她必要前来报仇,伏魔旗门刚好借用给你,不过你得手下留情,莫伤了铁姝才是。我待会儿还要去川边一趟,你随我来。”玉清大师一一领命,随同郑颠仙回苦竹庵,接了旗门学会法术。郑颠仙再回庵前,看吕松在和刘泉、赵光斗说话,也不上前,一道遁光往川边去了。 第78章 闲袖手 贫煞也风流 乙休借伏魔旗门给郑颠仙时,期间对如何应对吕松也有交代,主要是说伏魔旗门归谁所用。叵耐吕松昨夜里与慧珠夜话,听说了金母藏珍妙用,件件世间罕有,一门心思想着广成子遗留的金船宝藏,旁的事都不在意,更别说和玉清师太为难惹麻烦。当时郑颠仙取出伏魔旗门相借,吕松要是插了句话,立时就会被郑颠仙请求主持伏魔旗门保护玉清,这便是乙休交代,毕竟人之相交相知,无非是同富贵共患难。可惜吕松转了性,不再当面和人破脸,便有怨恨,也是暗中设法报复。乙休要知道劝吕松性子别太直,反倒让吕松误会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非得吐出一口老血不成。且说玉清师太等人先行一步,大众还没到齐。吕松见俞允中跟魏青不在,等到身边没别人了,便将刘泉、赵光斗带到庵外无人处一阵臭骂,大呼小叫道:“我也知你们来此之前,掌教师兄曾说只允中有所得,其他人非但没有收获,兴许还要遇到劫难。话虽如此,人定胜天,掌教师兄也说一次成功,即免了伸手求人,还躲过劫难。他生平不爱求人,为这一场遇合,欠下多少人情。你两个旁门出身,带艺投师,有几分本事,法宝也有那么两件,便不管雪山派贫困,当魏青和允中是累赘吗?若拜进雪山派只是为了学那青螺峪得来的天书,穷神无所谓,我可不答应。”刘泉和赵光斗见掌教师叔话说的如此之重,一点情面不留,大有将他们逐出师门的意思,连忙跪在地上喊冤,说魏青动用锁心锤需要休养,允中见了卧云村苦命鸳鸯触景伤情,迟些时候都会到来,并非是被他们留在那里。吕松见状火气消了大半,本就是故意这么说,为的是让面前四个门人彼此视若手足兄弟,一齐进退。他若不来,哪怕郑颠仙和崔五姑是至交好友,届时会有照顾。这四个门人实力不济,心又不齐,难免也得成了任人使唤的小帮手,分不到金船宝藏还在其次,给雪山派抹黑就可恶了。刘、赵一跪下,吕松上去便将人踹倒,道:“以后再动不动就跪,我把你们腿打断,让你们跪个够!”刘、赵连忙起身,由刘泉说道:“师叔,我这就去卧云村接回两个师弟?”“不必了。”吕松哼了一声,从法宝囊取出十口飞剑、十柄飞刀、一葫芦伤丹、一斛伤药分派下去,道:“我去东海紫云宫玩了玩,带回来一点小玩意,你们拿着用吧。等进了元江金船,还有得宝物拿呢。将来你们收下弟子门人,无论多少,这等仙剑奇珍尽管找我支取。等我雪山派壮大,弟子人手两把仙剑,出了门让别教看见,也有面子不是。”赵光斗还在惊讶吕松哪里弄来这些飞剑飞刀,就被刘泉暗暗踢了一脚,慌忙同刘泉一起拜倒,连声夸赞吕松,也知落下魏、俞的事情揭过了。玉清师太和慕容姐妹从庵中走出。不远处又有十数道光华飞来,却是在卧云村逗留了许久的魏青、俞允中、欧阳霜、戴湘英等人。大众碰面,各自见礼完毕,纷纷到庵中相聚,玉清师太走在最后,临进门前忽的说道:“魔女铁姝要来了,我在此应付,你们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吕松道一声“师侄当心了”,甩手将门带上。进了庵后,众人聊了一会儿闲话,左右无事,便去打坐用功。那边魏青、俞允中听说吕松前不久赐下宝物,出手十分大方,也想讨要两件,他们倒是从怪叫花口里听说过吕松,与刘泉说吕松好色好赌,自己去说估计难成,托刘泉说项。谁知背地里讲闲话,便看正主到了身边,顿觉尴尬无比。吕松照着先前规格,也给了魏、俞宝物,没好气道:“外头来的是魔女铁姝,刘泉和光斗先前也见过。此女出身赤身教,是鸠盘婆心爱门徒。此次来找玉清师太报仇,其它法器异宝不足为奇,其穿有披肩、围裙,是鸠盘婆近年秘炼九件魔火神装之一,倒还值得一看。你们也别打坐了,跟我去看她们斗法。”俞允中道:“可是玉清大师……”“你叫她大师,平白无故让我矮一辈?”吕松眉毛一挑。俞允中这才注意到前边玉清师太对吕松称呼,听出来吕松话中不满,急忙改口道:“玉清师姐让我们在庵中守候,也是抱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想法,她同铁姝的恩怨,适才弟子已经听师兄们说过了。”吕松拍了拍允中肩膀,叹道:“你们四个人,我最喜欢魏青,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胆大,有股子不甘居于人下的心气。你说这话,是觉得我看她们争斗,非得出门才行吗?”不等允中答话,看了旁边慧珠一眼。慧珠明白意思,从法宝囊里取出一对似金似玉、月牙形状的杯珓。这是金母藏珍之一,名作“邙珓”,主要用来占卜吉凶,无不灵验。其次祭起空中,同魔教晶球照影之法一样,能将千里之外发生事情显现。旁边大众都被吸引过来,看空中金光影里出现苦竹庵外场景,见玉清师太躲在一旁还觉奇怪,又看到铁姝就在玉清师太面前不远处叫战,方才意识到邙珓竟能无视隐遁法门,个个惊叹不已。说魔女铁姝,上身披着鸟羽和树叶织成的云肩,下半身只是一件短裙,露出大半小麦色肌肤,浑身魔火艳艳,左肩钉着九柄血焰叉,臂上环绕三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右额镶着五把寸许长短的金刀。前胸后背各挂着一面三角形的晶镜。腰上放有两面令牌、挂一个人皮口袋。看情形是把全部家私都带了出来。这会儿铁姝连唤几声玉清贼尼,全不得应,又看苦竹庵没人出来答话,一拍人皮口袋,放出数十团碧烟飞起空中,变作烈焰灼烧苦竹庵。玉清见状遂撤了隐身法术,拿手一指,将那“苦竹庵”恢复原样,冷笑道:“铁姝道友,你烧一堆石头干嘛,难道它也跟你有仇?”苦竹庵中吕松见了,道:“玉清故意激怒铁姝,意在结成死仇,换将来除赤身教时出师有名。可是她不要脸,我还要呢。”旁边刘泉闻言,呆呆说道:“师叔,你不是前不久还夸玉清师姐办事得力,来日里易静去找鸠盘婆麻烦,你还要帮忙吗?”吕松笑道:“你们觉得我沉迷酒色,我要说看不惯玉清行事还怕你们不信,就当我看中了铁姝姿色,不想让她难过吧。” 第79章 闲庭信步 谋渡魔女 魏青平时为人甚磊落,同乙休性情一样,闻言十分认同,道:“师叔的话我听明白了,玉清师姐本来能与铁姝和解,不至于把事闹僵。但玉清师姐看铁姝是赤身教出身,存心要将能够解决的小事,变作不可调和的大矛盾。将来赤身教所谓劫运到来,有这场恩怨在,不会师出无名。想必……”吕松拍手大笑,看向魏青的眼神里满是赞赏,也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笑道:“你们乙师伯借出伏魔旗门,是为了对付妖尸谷辰。我初出茅庐不久,也同谷辰交过一次手,被他打伤,那时候前辈剑仙都说谷辰劫运未到。这次谷辰不来便罢,若敢出现,我还要找他报仇呢。玉清真灵能撑半夜,你们别傻站着了,休息去吧。”旁边欧阳霜等人虽未吭声,都竖起耳朵在听,感受各不一样,听了吕松这话,纷纷往空中看去。魏青跟着瞥去一眼,回过头再来看吕松,后者已经不见了。却说玉清师太现身出来,便被铁姝碧血神焰灼烧,她反应也快,立时用出离合神光抵挡魔焰,见魔焰尚在承受范围,泥丸宫中迸出元神,要借魔焰试试自己道力高低。看得一片红光升起,青辉鬼火猎猎作响,还有飞叉、魔鬼在外徘徊。就这般相持到了子夜时分,玉清师太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将元神归位,笑道:“你趁早收风回山,免得又遭无趣,这次你再想逃走可就难了。”铁姝破口大骂道:“贼尼姑!你公主法力无边,安敢说此大话,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先收了你魔火鬼头,看你还有什么花样。”玉清师太倒转伏魔旗门,纵身一跃,借离合神光护身,冲进魔焰当中,一闪即逝。铁姝自是紧追不舍,将碧血神焰、九柄血焰叉、三个魔鬼一齐放出,忽见前方现出一座祥光四射的旗门,焰、叉、魔鬼无影无踪,不知到哪去了。玉清师太在旗门脚下转过身来,笑道:“如何?你那些东西已被我收去,等我几时有空,自然还给你师父,你还有甚花样,只管使来。”铁姝眼看师门法宝丢失,回山以后没法与鸠盘婆交代,把心一横,拔出腰间令牌,朝前心所悬三角晶镜上一拍。镜子里箭一般射出两股青焰,落地便自爆散,现出九个赤身美女和九个赤身婴儿。这美女婴儿俱是一丝不挂模样,腰畔彩烟环绕,翩翩起舞。玉清师不敢怠慢,一面暗移旗门将铁姝困住,一面用离合神光朝前罩去。不料阴魔才一现形,铁姝便同其会合一处,身上云肩短裙,两样魔火神装射出碧色光华,连人带九女九婴全数包裹,将离合神光抵住。玉清师太见状遂熄了以攻代守的心,在旗门下镇定元神,看铁姝施为,初时还不觉得如何,后来道心一晃险些中招,连忙运用伏魔旗门,喝道:“你及早服输回山,饶你不死。否则你已中了我伏魔旗门埋伏,我稍一抬手,你便形神俱灭了。”铁姝闻言左右一看,见四面金光涌现往中间倒卷,碧血神焰也不能挡住,情知玉清师太所言不假,把心一横,先收回九子阴魔,便要拔下额头金刀。她额上五把金刀,专用来施展分身解体大法,以身啖魔,献祭血肉魂灵引来真正天魔对敌,才拔下一把金刀,要先断一足。耳边有人说道:“这么好看的脚,弄断了岂不可惜?你又不是不死之身,何必逞强呢。”手上一空,金刀消失不见。“玉清师侄,得饶人处且饶人。”吕松打了个哈欠,隐身在旁,信手一招,将原先玉清师太收去魔火、飞叉、魔鬼尽数拿到手里,笑道:“当初毒龙尊者在青螺峪作恶,延请鸠盘婆作帮手。尊师不与他好,只让金姝、银姝前去应卯。看在这件事份上,我不和你为难。”铁姝上下四外重如山岳,手脚都难移动,再者金刀被吕松夺去一把,施法已经不能。本性蛮横,还想着拼却一死,将元神遁回山去,以图三次报仇。闻言见玉清师太含笑而立,说话那人却未现出身形。并不领情,大叫道:“我把你个登徒子万刀剐!你公主死则死矣,谁要你来滥做好人!有胆的现出身来!”吕松乐得一笑,手拿把攥,旁的东西不要,单把铁姝额头上遗留四把金刀拔下,拿在手里两手一搓,运用玄功,使乾天纯阳火将其化作顽铁往铁姝面前一丢。“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不出来怪谁?好端端一个修道人,偏要搞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铁姝大怒,再祭碧血神焰,猛听风响,发现伏魔旗门对她禁锢消失不见,心下大喜,朝前张口喷出魔焰,手一扬放出血焰叉。无边魔火,千寻血焰释放当空,伏魔旗门亦再发动,四外升起百十丈金光。“吕师叔,可要帮忙?”玉清师太问。吕松回道:“你这恩怨由我担下。”从魔火中现出真身,见面前铁姝云肩短裙射出碧绿光华,取龙雀环应用抵挡。魔火往两边分去,当中现出一条康庄大道,吕松身形一纵,便即到了铁姝身边,巧用玄门分光捉影之法,将两件魔火神装抓下,再取一套金庭玉柱中收藏仙衣将铁姝身体遮住,笑道:“男女有别,适才我看你没穿衣服,才不肯现身相见。”赤身教下只分番人强弱,寡廉鲜耻无从说起,但最重男女大防。铁姝还是初次与男子靠得这般近,心中不由得泛起些许古怪,下手便慢了一些,身上到处生疼,被吕松连着点中十多个大穴,莫说施展魔法,连真气都不能调动了。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个极其尖锐刺耳的声音,叫道:“二位道友,孽徒无知,放她回山由我管教如何?”玉清师太猛地抬头看向天空,忙道:“赤身教主令回,贫尼敢不从命。”吕松面上笑容愈发浓厚,紫云宫一行,他静中推演天机,知道易静往后连累英琼许多,几次想诛杀易静为英琼剪除隐患,苦于易静并无大错,没有借口下手。直到三闯两仪微尘阵,才知易静自打毁容断臂,心中恶意满满,连他也给记恨上了。那时节吕松便知,易静将来找鸠盘婆报仇,他不能像百蛮山那次一样袖手旁观。此时鸠盘婆被此间事情吸引,吕松自然不会放过,高声道:“绿袍老祖之败,在恶徒辛辰子。鸠盘婆,世人皆知你宠爱三姝,你可曾想过将来会败在这里?魔火神装还你,铁姝来此冒犯,我岂能轻易放她,便让她与我做一个记名弟子,效力赎罪吧!” 第80章 友结魔宫 户庭万里 鸠盘婆所在魔宫,金银二姝听吕松言语犹在耳旁,暗想此地离大熊岭何止万里,非有莫大法力不能传音往来,尽皆大骇,纷纷看向上首鸠盘婆。鸠盘婆神色不变,道:“铁姝相借九鬼与天门岭林瑞,被玉清道友灭去,方才有两度寻仇之事。万幸彼此都无损伤,道友何必将她强留身边?”话声一落,四周蔓延出氤氲魔气,将这大殿笼罩。“那看中铁姝之人名作吕松,出世不到半年,道行不过修出元婴,却与正教各大真人十分要好,究其原因,因他是吕祖后人,身负纯阳传承。”金姝“呀”了一声,面泛喜色,道:“小妹有此缘法,得道不在话下,师父为何不肯让她追随吕松?”鸠盘婆道:“我当年在铁城山师祖魔宫受尽无穷苦痛,方得师祖垂怜指点迷津,尔后自孕灵胎修复元贞,乃有今日。深知成道之难,童身已经千难,双修何止万险。从前有纯阳传人出世,无一不是昙花一现,极短光阴飞升而去,只眼下这一位不同,千奇百怪,为人处世同‘纯阳’二字迥异,更像我辈中人,偏正邪各派遇见他都不多言。据此看来,或许自吕松以后,世上再无纯阳传人出现。一则我不想铁姝为他所误,二则他身上因果太大,是以犹豫。”金银二姝对视一眼,由银姝说道:“吕松要还回小妹偷走的魔火神装,不如暂且答应下来,等他来还神装之时再作计较。”言还未了,“扑”的一声,满殿魔气被撕开一道口子,一团金光浮在当空,鸠盘婆炼制九件魔火神装中云肩、短裙从中喷涌而出,掉落在地。金光影里吕松冒出一个头来,笑道:“赤身教主,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贫道久等不见答复,特意赶来与教主一晤。还说铁姝事,玉清虽然言语无状,细究起来还是铁姝太过得理不饶人。她稍吃一些亏,便要舍身报仇,全不爱惜性命。这般臭的脾气,来日树下仇敌之多不敢想象,贫道先前建议,还望教主三思。”“元婴出行百无禁忌,除极乐童子以外,老身只见过道友一个。”鸠盘婆看吕松元婴来此相会,也算一份诚意,不起邪念。千算万算,算不到吕松将来想借她的手除去易静,借故前来结交,还当是自己从前对正道多番表示好感,有了回报,一念至此,便有松口打算。耳边又听人言,愈发欣喜。忙道:“道友大名,老身亦有所耳闻,别的不怕,就怕铁姝骄横惯了,累得道友名声受损,好事变坏。”吕松笑道:“承蒙教主不弃,既然有心,何妨与贫道做一教外之交?教主天劫将至,届时贫道虽然不才,也愿为教主脱劫尽一份绵薄之力。”说罢缩回金光。金光影里一声响,好比烟花绽放,吕松已经离去。金银二姝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吕松一到,鸠盘婆便松口答应,想到铁姝能在纯阳传人身边聆听教诲是一件求不来的好事,放下心来并不问询。说奇怪也不奇怪,吕松元婴万里神游,旁人不能感应,紫云宫中万年椿当时便是眉头一皱,传音鸠盘婆预示先机,说其将来劫难避免法子,卖了一份天大人情,只为吕松鸠盘魔宫一游平安无事。尔后万年椿又与吕松说道:“贤弟,下次再这样冒冒失失元婴出游,说不得我要借九天罡风警醒你一番了。”苦竹庵外,玉清师太见吕松几次开言,鸠盘婆只是不答,暗暗好笑,就看吕松眉心金光一闪,片刻工夫,那边铁姝一脸沮丧,不复先前凶威滔天模样,猜是鸠盘婆另有密语吩咐铁姝,有吕松大包大揽的话语在前,这事其实已经与她无干。可她知道易静同鸠盘婆从前结仇,将来必有一战,为此还有些许担忧。吕松元婴归位,想到万年椿言语,也知错在己身,却不后悔,因他知道鸠盘婆处事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元婴飞去鸠盘魔宫危险不大,还能取信鸠盘婆,何乐而不为呢。一回来,看铁姝神情,想法同玉清一般无二,乐呵呵道:“徒儿,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拜见师父。”铁姝脸色变幻莫定,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咬牙切齿道:“铁姝拜见师父。”吕松见状也不在意,哼了一声道:“跟我走吧,里面还有你几个师兄师姐,都在等着你拜见呢。”铁姝闻言,心中愈发难受,恶狠狠瞪了玉清师太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略一拱手,叫道:“玉清师姐,铁姝有礼了。”随在吕松身后。玉清师太苦笑一阵,倒也有点莫名情绪在心底滋生。以峨眉为主的正教各派,教规极严,长幼尊卑有序,弟子碰见外教高人尚且跪地见礼,视若恩师,更莫提一脉相承,相处之间稍有疏虞便是天大祸事。方才铁姝其实犯了“不敬师长”的大罪,可玉清师太并未感受到她有丝毫恶意,心中亦不觉得气愤,这种奇怪的感受,还是第一次遇见。略微感慨一会儿,玉清师太便回苦竹庵,同诸位道友见礼,着手安排元江取宝之事。正当苦竹庵中众人相互结识的时候,郑颠仙带着凌云凤飞回,又来了追云叟的大弟子岳雯,髯仙李元化的弟子孙南。大众齐聚一处,人才济济。在场有郑颠仙门人欧阳霜,慕容昭、慕容贤姐妹;吕松所在雪山派刘泉、赵光斗、魏青、俞允中、凌云凤,以及慧珠、铁姝;玉清师太、戴湘英;峨眉弟子岳雯、孙南。由郑颠仙、吕松坐了上首,玉清师太其次,其余人按年岁大小依次落座。吕松神游天外,任由颠仙、玉清她们安排,并不插手,心思都放在金船宝藏跟妖尸谷辰身上,元婴出游去和鸠盘婆面谈,也是知道谷辰长于天视地听,怕在苦竹庵外说话,被谷辰听了去。计议过后,各人都有安排,下去办事。稍嫌一点不好,铁姝待人无礼遭了孤立。也不知好与不好,慧珠信了前边吕松说过话语,错以为铁姝是她将来姐妹,对其百般容忍,算是铁姝认可的一个朋友。转眼便到八月十九取宝这天,吕松另有一番谋划,将慧珠、铁姝、魏青三人叫到面前分派任务。 第81章 记前仇 耍耍子训徒 怪叫花穷神创立雪山派后,功法有青螺峪天书一样便够,其他法宝丹药少之又少。总共四个弟子,称手的飞剑人手一把都做不到。说白了,穷神是真的穷。为这事,怪叫花到处寻访前古遗珍,还是得了妙一真人建议,才将主意打到元江金船宝藏上面。这金船所在离大熊岭不远,苦竹庵的主人郑颠仙移居大熊岭已有三十年,为的便是金船宝藏,做了许多准备,苦于没有帮手,一直未能成行。崔五姑从前跟她是同门至交,闺中密友,有这一场关系在,自然是和雪山派联手。就这样,怪叫花事前还与玄真子、妙一真人、嵩山二老打了招呼,教其将元江取宝一事让给他办,欠下不小人情。换来取宝由郑颠仙主持,具体事务由玉清师太负责。苦竹庵一干人等,玉清大师带了戴湘英,雪山派来四个门人,吕松算是不请自来,郑颠仙自家门人全部出马,其他人实际上是来长见识的。说回金船宝藏本身,深藏水眼,已被地肺真磁之气吸住,只降不升,金船却又重逾万斤。要取此宝,全靠郑颠仙养的一只小金蛛,以及岷山白犀潭乙休的妻子韩仙子养的一只大金蛛。这金蛛呼吸之力大到不可思议,吐出蛛丝飞剑难伤,用来钓起金船再为合适不过。为防届时金蛛气力不济,还得预备合它脾胃的七禽毒果,便是欧阳霜在卧云村外种的那些。七禽毒果成熟以前屡受林瑞师徒等人伤害,遗失了一些,加上不够年份,收成也少,应用时还怕不够。这天到了取宝的日子,首要事便是保护好颠仙门人辛青在三柳坪看守的七禽毒果,已由俞允中、凌云凤、戴湘英、慕容姐妹等五人前往接应。他们一走,吕松便带魏青、慧珠、铁姝三个到一间静室当中。四人落座,吕松手往地上一点,遍地金光游走,笑道:“妖尸谷辰惯会地听,不得不防,你们也需记得机密之语不得出口,尤其是铁姝。”铁姝闻言一脸不爽,欲要开口反驳,被慧珠悄悄拉了下衣袖,方才没有发作。吕松也不管她,将取宝有关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初次取宝,他人应得者无多,余下当归本门所有。其中最可贵的是广成子所遗灵药,服了能增长千八百年道行,免却多少苦修?但颠仙取宝,至多拿了外面一层,又有这许多帮手在,届时一分润,其实剩不下多少。更深处的宝物,非得我亲自去取不可,方免分予他人,尽归我雪山所有。喊你们来,另有几件不甚紧要的事情交代,意在让你们扬我雪山派之名。”铁姝闻言乐呵呵道:“弟子入门不久,唯恐取宝时贪念一起,携宝出逃,误了师父大事不算,兴许还要丢了自家性命。要我说,师父还是让我离开,再来分派任务的好。”吕松也不恼,看出来铁姝一点心思,从法宝囊里取出一个葫芦交给魏青,笑道:“这是我帮助宝相夫人渡劫时得来的一葫芦五火神雷,玄真子从前炼就,无论多厉害的邪魔,遇到都要形神俱灭。最适合功行圆满时节用来封闭洞府,防备外魔侵扰。此次元江取宝,倘若铁姝升起异心,你便代我清理门户吧。神雷不比其它,用来对敌只可施放一次,你需谨记。”魏青大喜过望,连忙谢了吕松,又十分警惕的看了一眼铁姝。铁姝知道吕松没必要说假话吓她,五火神雷用来对敌十分可惜,魏青必然不舍得用,取宝时肯定死盯着她不放,一念至此,气得不行。吕松接着说道:“取宝时妖尸谷辰出现,即便杀他不死,我也要给他一个狠的,以泄心头之恨。那时候我分身乏术,顾不上你们,幸喜谷辰的死党七指神魔后到,同他一齐行动的只是白骨神君,玉清尚能应付。你们别的事情不用管,到时候见人便杀,随时听我吩咐。铁姝修为最高,可以四处巡视,看谁敌妖人不过,便既出手相助。慧珠宝物众多,从旁协助铁姝。”说完,取太乙五烟罗交付铁姝,道:“这是太乙五烟罗,能大能小,一经祭出便无需再管,无论哪里来的飞剑法宝,俱能自动抵挡,你拿去防身吧。用完后记得还我。”铁姝笑到一半,听完后半句话,心中一点感动不剩,没好气道:“师父说我修为高,偏又单独赐我护身宝物是何道理?若我心怀不轨,这太乙五烟罗岂非要同五火神雷同归寂灭。”吕松苦笑摇头,半晌才道:“此宝经我祭炼,身心与它合一,千里万里,我心念一动,此宝便自动飞回。你要真想尝尝五火神雷的滋味,我不拦着,如你所愿也就是了。”“师叔,可还有别的吩咐?”魏青问。吕松还记着当初在莽苍山被谷辰打伤的仇,金船宝藏又不容有失,届时动用道果逆转时间流速,能否成功两全尚未可知,除对付谷辰以外,旁的他并不愿多加干涉,见魏青问询,想起来一桩事,道:“你别看刘泉、赵光斗带艺投师,有那么一点道行,俞允中受掌教师兄喜爱,身负莫大福缘。单论这次取宝,若无我在,雪山派全靠你那柄锁心锤出力,此锤是白骨神君克星,旁的妖人除了云梦山神光洞摩诃尊者的弟子还能支撑一二,并无你一合之敌。只是此宝太过恶毒,你动用过多,将来不能度化锤中魔鬼,反而造孽更大。偏你又是个傻大胆,届时一定大开杀戒。我也不拦你,白骨神君有玉清抵挡,摩诃尊者的弟子名作方玉柔,使一对双钩,会与追云叟的弟子岳雯对上。岳雯贪图方玉柔所用列缺双钩,势必藏拙谋取对方法宝,你若见到他们交手,不许上前帮忙。”魏青诧异道:“师叔有命,弟子理当遵从。岳雯若开口求助,弟子也不应他吗?”吕松道:“追云叟跟你师父的仇,你们做小辈的不知道,也不用去管,但没必要帮他门人。要是追云叟来了,你出手帮忙,兴许还能得点好处。岳雯一穷二白的,顶多空口白话给你画个大饼,济得甚事?你不出手他也不会失机。他要真找你帮忙,你别的不管,把那列缺双钩给我打碎一只。” 第82章 钓金船 魏青立殊功 魏青还要再说,便看吕松抬手指了指门口,出门一看,原来是刘泉前来递交颠仙书信。信也不长,说颠仙、玉清领着众人去了地底水洞,约在亥初时分前往沉宝所在,亥子相交时开始取宝,分毫也不会差。吕松若有打算,当在亥时、子时动作。吕松看罢书信,吩咐刘泉按玉清师太吩咐办事,等他一走,遂同魏青说道:“他们到处埋伏,届时白骨神君用魔火一照,遁隐法术全部失效,这几天努力白费,真不如一开始就明火执仗,到金船所在扎营呢。不去管他,你们都打坐用功吧,夜里子时将近你们再由此直飞沉船之处,不至于误事。”光阴易过闲难得,凌云凤等人到三柳坪运七禽毒果,遭到九烈神君的子嗣黑丑为难,幸有小南极金钟岛主叶缤追杀黑丑而至,用冰魄神光斩杀黑丑,期间凌云凤动用韩仙子送她的神禹令帮助叶缤不少,也算一个帮凶。这凌云凤拜在白发龙女崔五姑门下,管怪叫花也得叫一声师父,又是怪叫花的侄曾孙,是俞允中的未婚妻。得管吕松叫一声师叔祖。在雪山派来说,凌云凤可谓是根正苗红,更让人羡慕的是她新近还有奇遇,在白阳山得了白阳真人十三页图解,功行大进。也就是叶缤从前与怪叫花的妹子是至交好友,如今散修一位,能成雪山派在外臂助。诸多考量,吕松才未出手拦阻凌云凤、俞允中等人多事,任由他们沾了这得罪九烈神君的因果。今夜取宝以前,值得一提的便是这件事情,其它并无可以述说之处。到了亥初时分,玉清师太先行一步,到沉船附近埋伏。慕容姐妹坐副舟充当两翼。郑颠仙留下辛青守洞,携大小金蛛,带了云凤跟欧阳霜,坐主舟而出。舟上满载七禽毒果,逆流潜行,直到金船宝藏所在的水眼地窍前面停住。等到时辰临近亥子相交,颠仙伸手往水面一指,一声雷响,浪潮翻涌,江水四外散去,从中升起三股金霞护住木舟。两岸潜伏许多妖人有的想破坏颠仙取宝,有的想黄雀在后,一看颠仙师徒出现,便要动作,先听西北夜空响起一声尖啸,明月光下现出一簇碧绿烟云,烟中一个通体红绿瘦骨嶙峋,长臂长爪面容可怖的僵尸电射而来。妖尸谷辰将到未到,空中又是一片碧绿火花掠过,来个尖嘴猴腮,肤色惨白,左手长剑右手妖幡,背九支长箭、三把短叉的道人家。道人尚未落地,先将长幡摇动,立时发出邪火妖光,破了刘泉、岳雯等人隐身法术。玉清师太见妖尸谷辰同白骨神君都到了,两权相害取其轻,往白骨神君打去一记太乙神雷,便要运用伏魔旗门对付谷辰。又是破空声响,从苦竹庵飞起百十丈长金光,光比大日,照的方圆数十里亮如白昼,金光影里现出吕松来,手拿雌雄剑朝前一指,大喝道:“老僵尸,你的末日到了!”声到人到,金光还未消散,蓝红剑光升起空中,裹定谷辰,摧山拔岳一般望下翻滚而去,声势之浩大,竟使得在场除开郑颠仙、玉清师太、白骨神君等有限几人外,余者都是神迷志昏站立不稳。玉清师太一眼看到吕松将妖尸谷辰逼在左岸上空不得前进,下意识发动伏魔旗门,便看前方白骨神君杀来,匆匆用法告诉吕松旗门应用法子,同白骨神君斗到一处。邪正碰面立时大战,江心上郑颠仙等人乘坐木舟业已呈品字形浮在水面,大小金蛛都从朱盒放出,离船入水,儿臂粗细蛛丝投入水底;旁边慕容姐妹,不住向两个金蛛投喂七禽毒果。郑颠仙、欧阳霜一般无二装束,披发仗剑行使仙法,令江面上霞光密布,上彻九霄。几方面动作都快,距离子时不过片刻工夫,时间虽然短暂,发生事情实在不少。玉清师太见有吕松抵住妖尸谷辰,心中大石落下,转而全心用来对付白骨神君,还待施展手段,旁边倏地四个魔鬼飞扑而出,将白骨神君发出引以为傲的白骨箭毁去四支,眼角余光看到魏青赶来运用锁心锤,不由得大喜过望,道:“魏道友暂退,看我除他!”遂将飞剑放出,敌住白骨神君改用的白骨叉。魏青早先经过吕松指点,晓得锁心锤是白骨神君唯一克星,此时到处轰鸣,他也没有听清玉清师太话语,一个劲的朝白骨神君杀去,哪管实力悬殊,真应了吕松那句话,是个傻大胆!玉清大师放出飞剑才破了白骨神君一根白骨叉,便看剩余两根被四个魔鬼两两成群扯住,连忙道:“魏道友还不收去宝物,免得误伤!”魏青闻言,电光火石间想起吕松要他们为雪山派扬名,早发现在场妖人独白骨神君一个凶恶,泼天大功撞到眼前。再加上玉清师太虽是好心,未必没有看轻他锁心锤的意思。下意识将锤收回,便看白骨神君口一张收回飞叉,瞬间意识到彼此差距。又喜又惊又怒,诸多情绪涌上心头。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玉清师太飞剑收回还待另取法宝应用,对面白骨神君也一样心思,再弄魔法神通。魏青却是把心一横,将吕松前不久才赐给他的五火神雷取出,手一扬抛起葫芦,并无真火运用,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才将神雷引动。也是白骨神君该当命绝于此,看魏青以小博大,大失颜面,舍了玉清师太,正往魏青杀来。那边玉清师太看出不好忙收自身法宝,这边白骨神君不知死生一瞬还往前赶。白骨剑尚未落下,一葫芦五火神雷率先炸开,顿时火花绽放,金光雷火凭空显现,将白骨神君裹在当中,也没有一点儿声响发出,转瞬之间,五火神雷连带着白骨神君化作轻烟飞散。玉清师太见了,一脸肉疼,暗暗想到这五火神雷倘若用来对付妖尸谷辰,说不定也是一样光景,至不济也将谷辰打伤,令其数十年不得出世,用在白骨神君身上,真是杀鸡用牛刀了。魏青不管这些,望去别处,见到赵光斗被七个妖人围攻,连忙飞奔过去援手。 第83章 取宝藏 元江诛群邪 在场众剑侠里,赵光斗遭遇最苦,因他发现两岸妖人最早,一马当先,被恶鬼师储晴、小夜叉汲占、乌风道长贯明扬等七个奇形怪状的妖人围住。魏青除去白骨神君,说来话长,不过几息工夫,见赵光斗陷入苦战,便要横渡战场赶去救援,先看俞允中、戴湘英同白首仙童任春斗得难分难解。彼时魏青携带大胜之势,见任春身上飞出数十把小剑,情急间不容他多想,将锁心锤迎上去,耳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竟将任春放出剑光全数打作顽铁,锤上四鬼用功,把任春也给吞吃了账。任春一死,俞允中腾出手,忙道:“魏师兄,快跟我去救赵师兄!”魏青如梦初醒,忙与允中一同飞身闯入阵中,哪知玉清师太后发先至,一道太乙神雷,便将围住赵光斗的那七个妖人打倒了四五个。有这一出意外,魏青不禁稍愣了愣,就看不远处慧珠和铁姝犹如虎入羊群,杀得一干妖人死伤殆尽,忙用锁心锤援手赵光斗,师兄弟们往来冲突,合力杀敌。片刻之间,众妖人纷纷伤亡,场中只剩辽东二魔陶氏兄弟、侯曾、汲占、方玉柔五人,都被围住,战战兢兢,欲要逃走而不能得。魏青见跟岳雯对敌的那个女子使得是两道钩形光华,念及吕松交代,放声大叫道:“那使双钩的女子,可是云梦山神光洞摩诃尊者的门人?”方玉柔抵敌岳雯,连失几件法宝,正在忧烦之间,听到有人喊她,百忙中返身一望,见魏青手持白骨鬼锤,还以为是后到的帮手,回道:“奴家正是方玉柔,摩诃尊者的门人,师兄快来帮忙!”魏青看出来岳雯示敌以弱,又见方玉柔双钩一远一近并未合璧,心下便知岳雯果如吕师叔所言有胜无败,一寻思,返身便走,将慧珠、刘泉等人一一找到,假传师叔的令,命其呆在一处等候吩咐。魏青这一袖手不管,就让岳雯只夺了一只雌钩,把方玉柔惊走,平白无故得罪死了摩诃尊者。说江面上彩霞蒸腾,大小两只金蛛面对箕坐,水下宝光上烛霄汉,隐约能见一艘载着宝塔的金船缓缓升起。郑颠仙抬手放出一道红光,随听一片轻雷之声,二金蛛怒叫越厉。晃眼之间,轰隆一声巨响,金光耀眼生花,那条藏有前古金门诸至宝的金船,劈风斩浪,时隔数千年,二次出现世人眼前。金船数丈长短,形状奇古,甫一出现便是霞光万道,金芒射目。藏宝所在,却是船上载着的一座金塔。这塔共分七层,下边六层作六角形,顶上一层形如圆球,上有塔尖。宝塔通体金霞灿烂,约高六七丈,每层各有六个门户,外面俱用灵符封锁。金船出水同时,左右木舟上蛛粮、毒果去势放缓,急得二蛛厉声怒嗥,迥不似先前宁静专一。早有凌云凤祭起神禹令,发出青蒙蒙一片光华,照向二蛛身上。二蛛不住喘息,大有力竭之势。颠仙已命欧阳霜代为主持,自己向金船塔中飞去。众人料知蛛粮将竭,蛛力难支,事机瞬息,稍纵即逝。颠仙已上了金船,决无宝山空入之理。全都心旌摇摇,欣喜非常。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郑颠仙踏上金船的一瞬间,远远响起叭的一声爆音。恍惚有道微不可查的金光,小如芥子,先颠仙一步进入金塔。只因为金船宝光太盛,在场谁也没有发现。众人忽的瞥见江面上光层现出裂孔,以为郑颠仙有意开路,让他们也登金船取宝。魏青、赵光斗相继飞下。刘泉平日虽然持重,这时因见一干妖人俱被杀死,不愁意外发生,也动了贪心,喊声:“诸位师兄师弟,还不快来!”飞身而下。方才金船将出未出之时,铁姝便得了吕松传音,令她用太乙五烟罗保护众人,当时还觉得尘埃落定不甚在意,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手扬处放出五色烟霞。与此同时,俞允中也将一道灵符往下一掷。震天价一声霹雳,万道金光夹着千重雷火直打下去。江面上妖尸谷辰立时现出身形,周身碧光紫焰,已缺了一只臂膀、一条腿,晃着一条十丈长短的怪手,用烈火毒焰开路,飞驰而下。在妖尸谷辰肋下,还夹着一团五色烟霞,仔细看去,内里竟是刘、赵、魏三人。原来俞允中看魏青和赵光斗飞去江心,猛地记起来前怪叫花交代刘、赵、魏三人会有劫难,忙将柬贴揭开,才看了头一句话,不及细观,便将柬贴附带灵符发出。也亏得有铁姝放出太乙五烟罗保护魏青他们,不然即便俞允中及时祭出灵符,又如何能比妖尸下手还快,两人合力,堪堪保住三位师兄性命。主舟上凌云凤最先惊醒,忙将神禹令向着谷辰照去,发出数十丈青蒙蒙的光华,也只将妖尸拦了一拦。恰好蛛粮、毒果用完,欧阳霜收了法术,金船业已沉入江中数十丈,取宝的郑颠仙正往上飞来。话分两头,妖尸谷辰明明被吕松引去伏魔旗门,看其身上伤势经过一场恶战不假,缘何会突然出现在江面?还得从头说起。却说吕松自打帮助宝相夫人脱劫以后,功行大进,非但道行高达三百六十五年,还炼成道家婴儿,《九真上书》中诸多神通法术运用的愈发纯熟,又在紫云宫得了璇光尺、龙雀环两样宝物,早非昔日可比。当初莽苍山轻敌大意,被妖尸谷辰打伤,后虽得乙休开示小成天遁剑法,却遭青囊仙子等人寻仇,身外化身遭毁。究其原因,都是受伤在前,实力发挥不出。这次金船取宝,吕松晓得妖尸谷辰会来,打定主意要报前仇,为保万无一失,事先还问慧珠拿了几样金母藏珍应用。他在苦竹庵中察觉妖尸谷辰到来,业知退敌、取宝一同发生,稍微晚了一些,便和金船宝藏无缘。是以妖尸一到,便既出手。狭路相逢,吕松也不多说,倚仗雌雄宝剑护身,只管用纯阳真火烧炼谷辰,看旗门变化,妖尸无处可逃只得承受,心中好不快意。却不知福祸相依,吕松欲要借助伏魔旗门成功,妖尸谷辰也通晓五行惯会变化幽冥,关门打狗成为空想,到底还是短兵相接了一场。 第84章 八九数 旗门雪前耻 话说吕松身剑合一将妖尸谷辰撞入伏魔旗门的一瞬间,便得了玉清师太用佛门“他心通”告知旗门发动法门,照法施为。妖尸谷辰也真不愧玄阴教唯一幸存,初时不知就里,被雌雄剑差点捅个对穿,落进伏魔旗门后,见四面青光蒙蒙,夹着千万道木形光柱,排山倒海挤压上来,立即看出是乙木阵法,运用玄功,要借金戈之气冲出旗门。吕松初次运用伏魔旗门,虽然略显生疏,目中火光烈烈,业看出妖尸妄图金遁离开,还待倒转旗门。不想伏魔旗门自有五行生克禁制,循环相生,随妖尸动心起念,自行变作火遁。这还不止,旗门每变化一次,威力凭空增强几分。乙木转为丙火,阵中升起千寻烈焰,夹着太乙神雷并纯阳真火好似暴雪一般飞下,霎时间又如雪山崩碎,雷火翻飞,往中间涌来。谷辰自打秉天地戾气重生以来,修成妖躯异于常人,运转玄功全凭穴窍,施法时节要想同常人一样速度,全靠护身绿火紫焰争取时间,其次便是元神幻化两条十多丈长的手臂在外抵敌,他真身却躲在手臂尽头一团碧影黑烟当中施为。骤见雷火袭来,改用水遁已来不及,忙将一双长臂舞的风刮不进,等被丙火真雷、纯阳真火打伤以后,才情急间生出急智,看出伏魔旗门随心起意,忙即镇静心神,任凭阵中山崩海啸,一概不理。吕松运起一双慧眼,透过绿火紫焰看到妖尸盘膝打坐,暗叫一声“不好”,倘若妖尸心中不起一念,不为幻景所摄,伏魔旗门虽不至于自行破去,也必然停止运转,忙掐诀念咒变幻土遁。万丈黄尘凭空生出,化作实质,将妖尸压在当中。内里噗噗噗一连串爆响,隐约能见一抹绿意浮现,料来是妖尸用出木遁缘故。那万丈黄尘果然按生克变化,齐化金戈,夹着庚金神雷往妖尸打去。伏魔旗门倘若无人主持,谷辰还能澄明心神,将一切现象当作幻景,悟透阵中五行生克禁制变化玄机,破阵而出不是难事。偏生吕松不如他意,不管金木水火土,想到哪做到哪,全无半点规律可言,还怕伏魔旗门威力不够,每变化一次旗门遁,都要发出纯阳真火。纯阳真火不比阵法,谷辰便有玄功护体,能扛五遁神雷轰击,也禁不住真火烧炼,几次冲起都被打落,护身绿火紫焰去了一半还多,气得吱吱怪叫道:“天杀的贼道士,做峨眉走狗害你祖宗!”“老僵尸,莽苍山一爪之仇,你吕爷爷不能忘怀!”吕松哈哈大笑一声,动用全力,使得伏魔旗门五遁神雷齐出,响如爆珠,势比万鼓齐鸣,震得大地如潮如涌,碧海翻波一般。轰的一声响,当中妖尸携带魔火鬼雾冲将上来,亩许大小碧绿利爪直奔吕松而来,势若奔雷。原来谷辰看五遁齐发,心知再硬扛下去无有生理可言,业看出吕松真身所在,暗暗想到擒贼先擒王,不求杀死吕松,只需同对方交上手,旗门无人主持,至不济也免却一些灾殃。拼着一死,损伤真元运转玄功,以五行御五行。事有凑巧,个中生克奥妙件件合拍,竟让他从死路中挣出一点生机,到了吕松面前。吕松不防有此一变,见妖尸咬牙切齿,一头黄色短发根根竖起,火眼碧瞳中恨意滔天,情知妖尸恨他入骨,将手一翻,取一柄拂尘在手,向前连着挥了两下。这拂尘也是金母藏珍之一,名作“扫障拂尘”,吕松早先问慧珠借来应用,专破魔火鬼雾、幻景仙障。此时一经吕松动用,两道白光犹如风旋儿一般发出,头一道将妖尸喷出妖火毒烟一扫而空,第二道竟将妖尸身后紧随而至的旗门丙火神雷也给吹得无影无踪。妖尸护身魔火尽去,百忙中提起一条长臂甩来。吕松本要继续动用金母藏珍中一件金盂,将妖尸或收摄或镇压,再设法将其炼化,不想妖尸防护尽去还敢上前,也起搏命心思,把雌雄剑往前斩去,无意中全了妖尸的意,没再动用伏魔旗门。谷辰也算是自作自受,原先困在阵中,伏魔旗门敌友不分,吕松不敢进阵伤他,他倒舍易就难,自恃神通广大,用元神幻化长臂去抓吕松,反而迎上雌雄双剑。盖世飞剑,世人都道紫郢青索独尊,堪比干莫。谁又知吕松的雌雄双剑乃昔年吕祖所用,与干莫相比,反而贬低此剑。吕松元婴修为,尚不能发挥此剑威能万一。叵耐妖尸各方面加在一起,不是仙人胜似仙人,惹得雌雄剑升起护主之念,由雄剑发出伤神灭仙无形剑气,将妖尸左臂齐根斩去。谷辰这两条长臂是由元神幻化,谈不上接体复原,另一条完好手臂下意识伸手去抓,扑了个空,才知元神损去一半成为定局,碧影当中真身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啸,往上一蹿,飞起百十丈高将身隐去。吕松一剑立功,正要再接再厉将妖尸斩杀于此,不想妖尸拼命飞来,到头竟是为了逃走,跟着向天望去一眼,见着一团碧影横空,从中浮现黒眚沙好比万箭齐发,连忙身剑合一赶将上去。雌雄剑化作蓝红剑光夭矫如龙,将黑眚沙荡开,在空中带起一连串幻影,组合成一张巨网。剑鸣声、怪啸声杂响一处,时而一阵吱吱惨叫,时而叮叮当当到处乱响。忽的碧影一缩,变作四五尺一团,蓝红剑光慢了一步,从旁飞过,就在这一刹那空当,碧影猛地暴涨成千百丈方圆,其中阴雷百万,满空炸响。剑光丛里吕松也有应对,阴雷爆发同时,情知妖尸行将飞去,早把雌雄剑祭起,转用金盂护身,使扫障拂尘向前连着扫了几扫。满空雷火都被扫荡,蓝红剑光飞回,听得妖尸接连两声惨叫遁隐而去,一切归于平静。这时候吕松想起元江金船到了出世时节,更晓得取宝时间甚为短促,连忙传音铁姝用太乙五烟罗救人。再不愿意,时间不等人,也施展了“生死遁”。原地消失,先郑颠仙一步进入金塔。前后脚功夫,吕松一走,云梦山神光洞的摩诃尊者司空湛带着方玉柔从此经过,强行收取伏魔旗门,望空飞去。原来司空湛路过元江,目睹列缺双钩被岳雯抢去一支,恨得咬牙切齿,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出头,暗中救回方玉柔,打算回山以后再图报仇,却不知收走伏魔旗门是多大一桩麻烦。 第85章 得宝藏 再遇余英男 说生死遁法,无视一切仙术、魔法,视所有禁制于无物,唯一的缺点便是念头升起转瞬便到,不能逆转。再者顾名思义,生死遁再强,终究由人施展,前方吉凶不能预见,或许一遁而去进入绝地也说不定。元江中金船是前古金仙广成子藏宝所在,一应禁制俱出自广成子之手,金塔三十六个门户,禁法各不一样,内里是否含有杀机,只有天知道。生死遁能不能无声无息遁入,也还两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吕松绝不可能放弃前古珍宝,摇身一晃,眼前景象大变,看四面都是金光,壁上一团团光华闪烁,情知如愿以偿进入金塔。对前方一个四尺来宽的金盆理也不理,手一招,将壁上光华全部收进法宝囊。与此同时,吕松亦用道果逆转时间,电光火石之间得知成功,面露狂喜,忙不迭去到其它塔层,除开郑颠仙所在头层、以及一些有因果于他又非必要的法宝灵物不动,余下全部收取,当真是盆满钵满。不一会儿吕松转遍三十六个塔门,见着郑颠仙飞走,看去飞得十分缓慢,实则剑遁何其快也。只是他身处时空与此地不一,方能从容收宝。即便如此,吕松也不敢赌是金船先沉入地肺水窍,还是他先收完宝物,见郑颠仙走了,便想跟着离开,猛地想起广成子灵药还未收取。心念电闪,猜是留给郑颠仙头层塔门未曾去过,致使错过灵药。念头闪过,吕松将身一纵去到头层塔门,左右看去只几件法宝遗留,并无灵药在内,还当灵药已经被郑颠仙取走。变故陡生,塔内金光不再氤氲,相互勾结成块,慢慢凝聚成一个空心六角光柱,贯穿整座金塔,听得塔顶圆球响起一声叹息。“老兄宝贝这么多,我弟子拿几件怎么了,你不肯吗?”“前古第一剑仙碰到近古第一剑仙,谁才算第一?”两个问题都没有答案,一声轻笑响起,金光柱轰然炸碎。吕松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具体内容不得而知,恍神一瞬,便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圆球空间,东边壁上一个翠绿葫芦熠熠生辉,只当道果妙用,抢步上前一把将葫芦拿到手里,刚把葫芦收好,眼前一花,便看妖尸谷辰夹着他三个门人飞奔而来。大众只当吕松追赶妖尸,决计不会想到就这几个眨眼的功夫,吕松已将金船宝藏搬走大半。妖尸飞下,凌云凤动用神禹令稍微抵挡一会儿,便由郑颠仙迎住。郑颠仙刚离开金船,成功得宝本该高兴,又因知道外有妖人环伺,正是患得患失的时候,乍见妖尸谷辰出现眼前,想也不想就是一记太乙神雷打出,紧接着又祭起法宝金龙梭。妖尸先吃太乙神雷,向后连着退去数丈,方才稳住身形,又看神雷之后还有三道梭形金光接连打来,连忙伸出长臂。郑颠仙心知妖尸不惧一般飞剑、法宝,故将金龙梭发出,满心以为能够建功,不想连珠三梭,头一梭竟被妖尸一爪拍碎,看出不好想将宝梭收回时,第二梭也被毁去。这时候吕松刚好赶到,手一扬放出雌雄剑光,笑道:“老僵尸,你死不死啊!”妖尸一见吕松,念及前事,吓得魂飞胆丧,把身一扭便要破空飞去。忽的一道匹练般的白气从天而降,当中现出一个怪物。高约丈许,绿发红眼,通体雪一样白。最奇特的是在这怪物后脖子上还生着一只长臂。长臂生有七指,大如蒲扇,掌心里又有灰白色的寒光。天生一条独腿。刚还想要逃遁的谷辰,复又变得凶神恶煞,大叫道:“你这一干峨眉泼贱孽种,今天一个也别想走!”“好啊!”吕松跟着笑了一声,一面放出雌雄剑围住妖尸,一面施法行诀取回太乙五烟罗。就这一瞬间的功夫,东北方向金霞电转,又有百十丈长朱虹出现,人还未到,先响起一个女声,“吕师叔,我来帮你啦!”吕松还未答话,正北方又是一片五色霞光席卷而来,也是隔着老远响起一个女声:“诸位道友除那雪山老魅,让我斩这妖尸。”先来的两个女子分别是杨瑾、余英男。前者芬陀大师门下,后者是峨眉弟子。一用金轮,一用飞剑,联手去杀七指神魔。后到的便是小南极金钟岛主叶缤,去而复返,专为妖尸来到。这几人斗到一处,旁人便既跳出战圈,在一旁掠阵。吕松也趁这功夫收回雌雄剑,把太乙五烟罗里刘、赵、魏三人放出,匆匆一句,“回去再收拾你们,旁边看着。”目光随意一扫,往英男身边飞去,人还未到,先大喊一声:“杨道友去帮叶道友!”杨瑾闻言百忙中看去一眼,见来人身穿大红八卦道袍,猜是耍耍子吕松,心下不愿让他同英男亲近,却见叶缤同妖尸谷辰交手落进下风,这才舍了英男,飞去叶缤那里援手。吕松一到英男身边,还说动用雌雄剑破去七指神魔寒玄毒光,先看英男祭起南明离火剑,经天长虹,将那毒光绞得粉碎。“还怕我抢你功劳不是?”“你就会欺负人,紫云宫的事,我都听朱师伯说了。”吕、余一问一答的功夫,七指神魔看出英男所用的是他克星南明离火剑,又见吕松所使雌雄剑也是能够伤他的纯阳至宝,顿时战意全失,都不招呼好朋友妖尸谷辰一声,返身便走。吕松听了英男话语,勃然大怒道:“朱矮子跟你说了什么闲话!”手上也不闲着,往雌雄剑指了几下,使得蓝红剑光头尾相连,纠结成一个剪子。英男修为不高,瞅准了七指神魔逃走方向,将飞剑放出以后,方才回答道:“总之你不是好人。”三道剑光恍若流星掠过,倏然而至,雌雄剑斩断了七指神魔脑后怪手,南明剑把这雪山老魅独脚斩去一截。按理来说吕松和英男闲聊,七指神魔见机又快,该是一无所获才是。缘何雪山老魅落得个重伤而逃的下场,全因他虽和谷辰一样秉天地极恶极戾之气所生,业有人的情感,逃跑本就丢脸,更莫说敌人还没事人一样说着闲话,惹他来火回头拼命,没有预先防备,主动迎上三道剑光,才受了重伤,悲愤大叫道:“你这两个狗男女,将来我要你们不得好死!”就势落下地面,土遁离开。 第86章 风波止 佛火退强敌 这边吕松与英男合力御敌,赶走七指神魔,另一边叶缤得了杨瑾援手,业是建功不小。叶缤在三柳坪杀死九烈神君独子黑丑以后,也知九烈神君厉害,顾不得和凌云凤她们多说,连忙赶去武夷山寻好友姜山借散花檠防身。是以有这一去一回。一回来就看妖尸谷辰与众道友交手,匆匆一句,便将冰魄神光剑放出。怎知妖尸玄功妙用,变化无穷,虽被吕松斩去一手一脚,也非易与,被冰魄神光罩住后面无惧色,暗暗运用魔法将身缩小。就在杨瑾听了吕松话赶来援手叶缤的同时,妖尸所在碧影猛地涨大,将冰魄神光剑化作层层彩霞震得粉碎,好比彩丝花雨,落了一天缤纷下来。叶缤听得杨瑾一声“叶道友小心”,便看冰魄神光剑被毁,见妖尸迎面扑来,顾不得思索其它,连忙取出散花檠晃了一晃。小灯里飞出三团光华,寸许长宽,光华边缘处分别是红、白、蓝三色,呈品字形,中间现出一点金色,风车儿一般转动,结成一圈四色飞轮,径直迎上妖尸。恰在这时,杨瑾业已赶到,把手里法华金轮望空抛起,漫天金霞涌现,望空下跌。妖尸在伏魔旗门吃亏太甚,见破坏取宝已经不能,异常惊怒。又看敌人人多势众,有吕松在侧,报仇也是无望。本打算飞遁而去,以图来日。见叶缤剑光来路不似海内人士,从前未曾见过,暗暗想到他与叶缤从前无仇近日无怨,恨叶缤无事生非,欲要将其杀之而后快,才迟疑未退。刚将叶缤冰魄神光破去,又见两轮彩光金霞飞来,妖尸何等骄傲,将残存一条长臂向前抓去。两方出手都是电一般疾,看不清谁先谁后,长臂同金光彩霞撞到一处,一声脆响,江河沸腾,两岸山石砰砰炸响。妖尸一眼看到叶缤手上小灯是佛门至宝散花檠,忙将长臂一松,要换神通抵挡已来不及,实打实捱了一记光轮,咬牙切齿痛恨。在旁人看来,叶缤得了杨瑾联手,两人法宝一发,便将碧影当中妖尸打伤,响起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那碧影猛地缩小成一颗弹丸大小,星丸飞渡,转瞬消失不见。群凶或逃或死,众人大获全胜,无不欣喜。吕松再见英男,看其神光内敛,短短几日工夫便能身剑合一,猜是妙一夫人赐下仙丹的缘故,见眼下无了事,不住对英男嘘寒问暖,怎知英男只是不理,好生觉得没趣。旁边慧珠、铁姝神游天外,还在琢磨方才大战得失,半天才发现一无所获。刘、赵、魏自知犯错跪在旁边一言不发,英男不认得他们,求情话无从谈起。偏生俞允中同凌云凤这个未婚妻久别重逢,当了人家跟屁虫在另一头,竟无一人为刘泉他们求情。还是诸葛警我奉了玄真子的令带三颗起死灵丹赶到,门外求见,进屋以后看到雪山派一干人等俱是好好的,顿时懵了,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意。吕松正在尴尬,见了诸葛警我,问出对方来意后,笑道:“灵丹呢?”诸葛警我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说“吕师叔爱占小便宜”,见旁人许多才生生忍住,把灵丹交给吕松,恭敬道:“师叔,金蝉贤弟到紫云宫去寻你,你可曾遇见过他?”吕松“啊”了一声,正要回话,发现此地安静下来。原来叶缤看到杨瑾,认出其是她从前好友凌雪鸿转劫归来,大喜过望,两三句话下来,作了姐妹。施法将冰魄神光重新凝聚成飞剑,道:“飞剑复原,不知能否同从前一样,今日和姐姐重逢,又新交这许多朋友,我且献丑试试剑光,以为游戏如何?姐姐佛法高深,有劳从旁照顾。”说着话的功夫,叶缤连着打了两个手势。杨瑾眸光一闪,笑道:“姐姐也太谦虚,神光玄妙,又只是试戏,怎的还让我照顾。”旁边大众听出不对来,看叶缤连人带剑一同隐迹,个个屏息凝神,心中却无一点征兆。吕松潜心内照,晓得前后因果,是为三柳坪诛杀黑丑一事扯出是非,拉住要去帮忙的英男,道:“叶缤有散花檠,敌人一见此宝便即退走,紧张什么?再者说了,黑丑伤她岛上侍女一条臂膀,她便将黑丑赶尽杀绝,又岂是好的?不许去帮。”英男闻言没好气道:“我不帮叶缤,可杨瑾师叔也去了,我跟她一起来的,当然要共同进退。”“你这丫头,连师叔的话都不听了。”吕松失声一笑,把英男松开。英男欲要飞起空中,便看上头佛火金光,满空黑影,双方一触即分,叶缤、杨瑾飞回,才知事情果然像吕松说的那样有惊无险。迎上前去,话出口时成了,“叶道友,你杀黑丑,是因为他伤了你岛上侍女?”叶缤面色一怔。杨瑾喝道:“胡言乱语,无端造此口业,还不退下去!”英男愣了愣,便要回去吕松那里,才转过身,和吕松打了个照面。吕松旁若无人拉起英男的手,面向杨瑾,笑道:“杨道友今生归入佛门,也未列席峨眉去当妙一真人的门下。英男敬你一声喊你师叔,你怎么还当真了呢。”“耍耍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杨瑾眉头一皱。吕松冷笑道:“我说,九烈神君夫妇报仇报的对,叶缤也不能引颈就戮嘛,他们厮杀应当。但你要说叶缤没错,借此训斥我英男妹子,是你倚老卖老,无事生非了。”叶缤见状连忙拉住脸涨的通红的杨瑾,朝着大众打稽首。吕松冷笑一声,说出黑丑与叶缤结仇始末。却说黑丑同一个妖妇爱的死去活来,中间出了些变故,彼此不知下落,四处寻找。说来也巧,那妖妇也在打听黑丑去向,一次到小南极,与人问路,那人爱妖妇绝色,妒火中烧,谎称黑丑在金钟岛。妖妇上门要人,反被岛上侍女诛杀。这本是误会一场。或许天定,妖妇刚死,黑丑也路过金钟岛,问岛上侍女可曾看过妖妇,却得妖妇被杀消息,大怒出手,不敌岛上护山大阵,只用阴雷伤了一个侍女便即退走。彼时叶缤不在,后来回岛得知此事,便将黑丑记恨上了,一路追杀,直到近些时候方在三柳坪碰见黑丑,用冰魄神光将其形神俱灭。众人听完,面色都有些古怪,想到吕松虽然说话直白不给人留面子,叶缤为人确实太过手辣,九烈神君夫妇寻仇是天经地义。 第87章 返仙乡 分宝苦竹庵 玉清师太去收回伏魔旗门,扑了个空,以为被妖尸谷辰毁去,恰好回来,看气氛尴尬,从郑颠仙那知道发生事情。她深知吕松脾气古怪,顺着还好,一旦与其争论,立生祸事。美目一转,连忙道:“照吕师叔这话说来,最为可恶的反倒是那从中作梗的妖人?”吕松看了玉清师太一眼,转而将目光落在叶缤身上,见其并不多嘴反驳,气便消了许多。他本就是看不惯杨瑾骂英男,方才说这闲话,此时得玉清师太问询,就着台阶下了。说道:“那妖人是夜明岛小仙源的散仙明霞神君,名作韦熛。同金钟岛结怨已久,叶道友应该知道。行了,忙了这一夜,郑道友,该回苦竹庵教你弟子整治宴席庆祝了。”郑颠仙笑了声,连忙开口邀请在场诸位道友务必在苦竹庵停留片刻,让她尽一尽地主之谊,就便分赐后辈金船中得来宝物。杨瑾被吕松冷嘲热讽两句,哪里还愿多待,当即借故告辞,叶缤也趁此机会,与杨瑾一同离开。苦竹庵里,剑侠齐聚,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只有刘泉他们时不时偷看一眼吕松,猜那惩罚为何。过不多时,郑颠仙让欧阳霜、慕容姐妹等人取出元江金船得来宝物,先取九口形制各异的飞剑交予……看刘泉等人低着头跟鹌鹑一样,咳嗽两声道:“允中。”正和凌云凤耳语的俞允中好似没有听清,等被云凤提醒看向郑颠仙时,就见吕松向颠仙道谢。郑颠仙道:“此剑乃黄帝大战蚩尤时,广成子专门炼制克敌制胜所用,名作九宫神剑。烦请吕道友重新祭炼,就便传给刘、赵、魏、俞他们吧。”吕松将剑来收进法宝囊,无视一旁门人期待目光,笑道:“此剑最好一人独用,或是九个齐心协力无有机心的道友联合运使。刘泉他们贪图宝物,一一飞下元江,实在不该。允中虽然谨慎逃过一场惊吓,却是不信刘泉缘故。这四个不肖门徒连共同进退都做不到,稍候还得请郑道友做个中人,看我惩罚他们呢。宝剑就暂时不给他们了。”郑颠仙干笑两声,谦辞应下,继续分宝,另取十多件长短不一的戈、矛、刀、剑出来,在场人手一件,全都有份。末了不无遗憾道:“此次取宝,才进头层塔门,妖尸谷辰便来作恶,我除开归化神音以外,旁的奇珍异宝一样没动,实在遗憾。话说回来,能得这些前古兵器也该知足,桩桩件件,均是神兵利器,上无禁制,各凭师传心法祭炼到与身相合,便能应用无碍。”适才所赐宝物,有一戈符,分别由俞允中、凌云凤分得,防身妙用无穷,相隔千万里亦能用来传讯。还有英男分到的一件二指来宽形似穿山甲的黑铁,众人都认不出是何法宝。吕松慧眼无双,一眼扫过便知端倪,笑道:“此宝名作离合五云圭,也分阴阳两面,此为阳符。英男,等你将来遇合仙缘寻到另一面阴符,借以成道,不输琼妹。”“吕师叔,你可知那阴符在哪里?”英男说话时略有停顿,目光飘忽,明显问出话语不是本来想说,或与吕松口里那一声“琼妹”有关也未可知。吕松只当英男犯了自卑的老毛病,恨不得一步登天才算好,淡淡道:“我要说了,你私下里肯定去找。且等着吧,世间缘法之多,件件人力干预,不是美事。”话毕,不等英男答话,吕松看向众人,想到郑颠仙自己留那么多也就算了,还在场人手给一件,要怪叫花在这,定是要脸红了。怪叫花欠了不少人情才让刘泉他们来到,没有正道前辈分润,还说金船初次取出宝物,旁人应得者无多,余下都归雪山派所有,哪里会知道最后是按人头分配。一念闪过,吕松略有些犹豫,他将金塔几乎搬空,自己不说,旁人也算不出来,可将来动用其中宝物难免暴露,届时再解释如何去的金塔就挺尴尬,此时说明,有郑颠仙珠玉在前,在场又非全是雪山派弟子,不好人手一件,毕竟郑颠仙得到的宝贝跟他手里的一比,同“破烂”无异。忽的吕松看到刘泉等四个门人到处乱瞟、一脸艳羡神情,暗暗好笑,道:“郑道友前边说得不假,妖尸谷辰虽然失道寡助,到底神通广大,使得她取宝不多。当时我同妖尸对敌,初时倚仗伏魔旗门未能伤他,后来动用本身雌雄剑,使其没有还手余地,才知浪费许多时间,止将他惊走。业知他会到金船所在捣乱,传音教铁姝用我太乙五烟罗护住刘泉他们。料来郑道友便能抵敌妖尸,取宝也不方便,贫道不甘心初次取宝收获太小,遂用剑遁先郑道友一步进了金塔,内里广成子留下禁制确实神妙,贫道身怀纯阳传承,与其同出一源,天幸不受影响。贫道得宝甚多,也做件好事,分润一些与诸位。”魏青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同师兄弟们一齐眼巴巴看向吕松。吕松装没看见,呵呵一笑,取一件霞光四射的锦帕分给郑颠仙门下弟子,教其一同持有。又取了略差一些、适合单人使用的防身宝物,威力奇大但只能动用数次的灵符,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分赐给玉清师太、诸葛警我、岳雯、孙南、戴湘英、铁姝、慧珠。单把刘、赵、俞、魏、凌留到最后。“云凤,掌教夫人教你学道,韩仙子传你法宝,近来你又得奇遇,学了十三页白阳真解,福缘之大,我也羡慕。你有这般缘法,我若是出手小气,回了青螺峪让你师父笑话。索性将此青蛟链送你,望你好生修炼,将来光大我雪山派!”话毕,吕松取出一条灵蛇般的青光在手里一抖,便即成了一条青色链子,递给凌云凤,继续说道:“金船宝藏十之八九形体较大、又兼笨重,须苦功祭炼方能缩小。独两件法宝能够大小随心,这青蛟链便是其中之一,用来生擒敌人最妙,倘若借此杀生,穿心拿骨未免造孽太过,你得此宝,须谨慎使用。”凌云凤接过青蛟链,拜谢道:“若非生死大敌,弟子绝不轻易动用此宝。”吕松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刘泉他们,哼道:“四个不成器的!不给你们宝物,还怕你们说我贪图九宫神剑。回去青螺峪后,我身上宝物大多交给掌教,到时候你们找他要吧,他给不给就不关我的事了。依我脾气,非但不给你们宝物,还得重重责罚你们。也就是魏青杀敌无算,功劳实在不小,贫道思来想去,与你们一点蝇头小利吧。”庵外一声霹雳炸响,有人大笑道:“吕师叔这么好的人,怎么也有这么小气的时候?” 第88章 分宝毕 灵药孕仙胎 吕松话语声一顿,笑道:“蝉弟怎么来了?”众人循声看去门口,见着一个半大小孩粉雕玉琢,果然是齐金蝉来到。彼此见礼完毕。金蝉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吕师叔,我母亲当初请你当峨眉派客卿,按理来说你也是峨眉一份子,开府大典自当出席。可我父亲又说你是峨眉派客卿不假,更是雪山派副掌教,礼不可废,所以教我亲自送来请柬,请你参加九月初九重阳节峨眉开府大典。”旁的人见了,如郑颠仙、玉清师太等眼里都流露出艳羡神情,暗暗想到诸葛警我虽是玄真子大弟子、峨眉三代弟子理论上的第一人,说到底也是长老一脉。反观妙一夫妇爱子齐金蝉,不列三英二云,却是峨眉“太子”,地位可想而知。妙一真人不让顺路送药的诸葛警我送请柬,特地让金蝉专门跑一趟,可算是给足了吕松面子。“送个请柬还这么多话,知道你辛苦了。”吕松笑呵呵接了请柬,心里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满脸无奈的看一眼英男,对金蝉说道:“蝉弟,眼下我还有一点事需要处理,你要是有空闲,便等一会儿,与我回青螺峪小住几日如何?”“那就叨扰师叔了。”金蝉笑答,瞥了眼部分道友拿在手上的前古仙兵,道:“师叔不是要分宝吗?请继续吧,我也跟着看看。”吕松点点头,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道:“此次妖人进犯,首恶虽是妖尸谷辰、七指神魔,要害还在头先出手的白骨神君一干妖孽身上,亏得魏青当机立断用出我赐下五……五雷弹诛此孽障!郑道友心善,关照后辈,与你们太多好处。我更爱论功行赏,云凤那青蛟链算是长辈赐下,不在此列。要说金船宝藏,首推镇船之宝里圭、金盆,其次塔顶圆球里崆峒七宝,再者中层四件异宝,之后便是五丁神斧。”说罢取出一柄小斧头。众人纷纷看去,见吕松手上斧头形如半轮红日,刃口五条芒角藏五行生克,斧背三个圆圈合三才玄机,中间一颗明珠贯穿斧面,便如两仪太极。“此宝同青蛟链一般可大可小,随心所欲,开山分水无所不能。”吕松吹了几句,便将五丁神斧交给魏青,笑道:“好好修炼,将来光大雪山派者,非你莫属。”魏青听这话耳熟,毕恭毕敬接了五丁神斧,心中除了喜悦以外还有一些别扭,毕竟正道各门各派,法宝谁也不嫌多,可主要都是炼一口飞剑防身御敌,只有他飞剑还没影,先得了一个锤子,再是一柄大斧,暗暗想到难道吕师叔误会他是傻大个,用不得精妙法宝?还未寻思明白,便听场中响起一些几不可闻的惊叹声。吕松手上多了一个绿皮葫芦,不无得意道:“宝藏无数,各有所好,贫道独爱这一葫芦灵药。此药遭天所妒,广成子炼后便即封存,存世仅四十九颗。神妖佛魔鬼,无论何等根骨天赋,服一颗灵药,千八百年道行,说是立地飞仙也不为过。”“此等宝物,该有缺陷才是。”玉清师太略有些迟疑道。吕松笑的愈发高兴,又道:“此宝好与不好,教人试试便知道了。”魏青闻言大喜,腰杆都不由得挺直几分,就差没有开口讨要了。吕松见状,也看到其他人神情变化,其中诸葛警我更是一脸若有所思,后知后觉,想起财不露白的道理,看向铁姝,道;“铁姝,你在旁门只知学术,不知学道,修到最后,世间难逢敌手又能如何?魔劫重重,长生久视尚且勉强,更别说飞升上界。我看这么多人里面,只你一人需此灵药辅助修炼。”铁姝脸上有些挂不住,眼神也逐渐变得不善,心中响起吕松声音“灵药无害,不可表现,否则他们一讨要,你师父就亏死了”,这才晓得吕松用意,还有些奇怪这等灵药给谁不好,非得给她。思罢,铁姝接过吕松递来一颗龙眼大小、作紫金色的丹丸,外表看去平平无奇,扔进嘴里,顿觉一团炙热神光从丹田升起,将她魔功炼就法力扫荡一空。再蔓延四肢百骸,把她法体中尘埃魔障湮灭成灰。神光忽又一收,成一点萤光落进她泥丸宫中,好比一把尖刀将她真灵割开一道口子,一瞬间,又仿佛是一万年,神魂涤荡,法体天成,泥丸宫中三寸小人浮浮沉沉,竟就炼出元神。旁人看见,铁姝就只是皱一皱眉,便没有了动静,不由得暗暗想到吕松难道是在吹嘘?殊不知铁姝脱胎换骨,与从前判若两人,便是鸠盘婆当面,不看铁姝模样,也认不出人来了。铁姝悲喜交加,毕竟打小追随鸠盘婆,学驾驭神魔之术,如今一旦前功尽弃,虽炼就道家元神,不是本来面目,再回不去魔宫了,怎能不悲。喜的是根本改变,踏踏实实修炼,上乘正果或许无望,成一个逍遥散仙不难。吕松看铁姝神情变幻莫测,也不知是何缘故,喊道:“铁姝,身体是否感到些不适?”铁姝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真神药也……就是有一点不好,药力将我原先修行魔法魔法化去,便所剩无几,堪堪让我成就法体,能修道家玄功。若是诸位……诸位师兄师姐服用,想来能得不少道行,就怕根基不稳。”“外力终不可取啊!”吕松感慨一声,遂看向郑颠仙,笑道:“郑道友可有安排?”郑颠仙情知离别在即,摇了摇头。吕松继续说道:“云凤,你随我回青螺峪还是?”“弟子尚需绕道川边倚天崖拜谒芬陀大师。”“也罢,代我向大师问好。英男,你呢?”英男看了看金蝉,鼓足勇气道:“我要到青螺峪还穷神前辈的九天元阳尺。”分配即定,郑颠仙及其门人留在苦竹庵准备峨眉之行;玉清大师带了诸葛警我、岳雯、孙南、戴湘英回返峨眉;余下吕松带自家师妹慧珠、弟子铁姝,和刘泉、赵光斗、俞允中、魏青四个门人,以及余英男、齐金蝉两个小嘉宾回青螺峪。途中吕松将金船中前古神兵挑出二十件交付慧珠,令其回紫云宫一趟交给万年椿,顺便问万年椿可有接到峨眉开府大典的请柬。 第89章 秉烛谈 长幼夜谈话 老生常谈,怪叫花穷神隐居广西白象峰数十年,出世以后夺得青螺峪天书,创立雪山派,时至今日总共收了四个弟子、两个记名弟子,前文业已提过。除这四大弟子以外,凌浑之妻白发龙女崔五姑还收了凌云凤传授衣钵。吕松也为雪山派引进一些人才,其中吴立本来飞升在即,被他教人打坏道基,不得不待在青螺峪休养,算个客卿。还有于建、米明娘、金萍、铁姝等四个弟子,以及慧珠这个师妹。甫一落地,青螺峪今日正值米明娘当值,一看英男背着南明离火剑,脸色稍微有些尴尬,定了定神,将人引进山中大殿拜见崔五姑。众人各自行礼完毕,吕松便将当初初凤献上紫云宫宝库交给崔五姑,当作雪山派一份底蕴,随即教米明娘领着金萍下去准备酒席。英男也趁这功夫将九天元阳尺交还,再三感谢借宝之恩。等酒席的时候,聊没几句,刘泉便带着魏青他们到崔五姑面前躬身请罪。崔五姑诧异道:“元江一行,你们个个得了宝物,天幸没有伤亡,事情办的如此完美,便是你们师父在这也得夸奖几句。何罪之有?”吕松看天色已晚,不是与崔五姑闲聊的时候,接过话头道:“没什么大事,他们初次下山,无头苍蝇一般行事散乱,被我说了几句。如今回到青螺峪,正好借师姐的手,将这斩妖四剑、九宫神剑分赐他们吧。”崔五姑接过法宝,摊开掌心来看,十多道寸许长短剑光往来跳跃甚为活泼,其中四道白色剑光,更是不输她新近得到的雷泽神砂。略想一想,明白吕松意思,道:“师弟有心了,此事我自有处置,必不让他们得宝太易,以至于不珍惜仙缘遇合。”随即众人喝酒吃菜,就着夜色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彼此见闻,只有铁姝因为慧珠不在没了朋友,看米明娘、金萍从前俱是出身旁门,才算寻着同道,聚在一起交谈。吕松也和崔五姑谈起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碍着人多眼杂,许多话没说,只等明日怪叫花回来再行商量,用罢酒席后,便在米明娘带领下到当初小成天遁剑法的竹林水榭。金蝉同英男也不去客房居住,随在吕松左右。到了自己地头,吕松脑海里忽然跳出家的概念,想起从前修行所居泰山元君庙,轻笑了一声,道:“我同掌教师兄一样,门人一体传授,绝不偏颇。方才让师姐分赐刘泉他们那斩妖四剑,是元江金船里第一等至宝。你们也是一样,我便将塔顶崆峒七宝先取三样分给你们,明娘得金惶、银恍双剑,萍儿得琉璃盏,姝儿得水晶杯。”米明娘也是识货之人,看金银双剑品质,即便成就仙人也堪用了,拜谢接过。金萍也没多说什么,恭恭敬敬谢了吕松。只有铁姝皱起眉头,不满道:“师父,为何给我这一个杯子?”“不识货。”吕松哼了声,解释道:“明娘所得飞剑锐利不足,神妙有余,用来对敌,敌人纵然道心如铁,也得晃神一瞬。萍儿所得琉璃盏一经运用光明万丈,照彻九幽。你这水晶杯修炼之时可化光幕,管你不受外魔侵扰。她们所得宝物再好,只是防身炼魔,独你这一件与修行有益,你还不满足。”铁姝也听出来吕松是断然不会教她厮杀本领,要让她做个不争不抢的呆子神仙,闻言顿起逆反心理,思来不是吕松对手,倒没有当场发难,只是不免揶揄道:“师父说的轻巧,我修炼功法专门驾驭神魔,似这等法宝一放出,我哪里还能修炼。”吕松笑道:“是为师疏忽了,这便传你们《金丹功》,再赐广成子灵药,助你们增长道行。”铁姝张了张嘴,暗暗想到吕松肯定故意如此,就是要让她脚踏实地修炼,只是如今修成道家元神,逃回鸠盘婆那也没了功法转修,转劫重来更不可能,只能气鼓鼓接过吕松递来玉简,不情不愿道:“多谢师父赐法赐宝。”吕松这才笑了起来,又上上下下看了几眼铁姝,略有些无语。原来铁姝从前在赤身教,身上除了法宝,从不穿衣物,便得吕松赐下仙衣,也只是套了一件袍子在外面,满头脏辫,赤着一双脚,春光若隐若现,在常人眼里看来有伤风化。旁边金蝉知道吕松是什么人,见他对铁姝这般有耐心,再看铁姝装束,恍惚明白了些什么,看向吕松的目光有些鄙视,心里头也痒痒的,忍不住道:“吕师叔,我给你送请柬,千山万水,一路上多少艰难,你连个跑腿钱都不给,也太小气了。”吕松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将装有灵药的绿皮葫芦取出,按人头各自分了一颗,随令众人盘膝坐下,一同炼化灵药。六人按六合方位坐定,各自吞服丹药,运用玄功炼化。还是铁姝先前服过一颗,再吃只觉效用大减,除开身体更加轻盈几分,旁的玄妙一点没有,闷闷不乐的站起身来,给吕松他们护法。吕松盘膝坐定,细细感受灵药妙用,惊觉脑海里道果一动,便将药力全部攫取,同时他心中泛起感悟,再将元婴没入道果修炼,一年能抵三十年,需一甲子苦修,才能拥有这灵药中千八百年道行,不禁嘴角一扯。但凡玄门中人,只要修出元神,道力便会自发增长,运用玄功只是加快这一进程罢了。灵药看似提高他修行速度,实则细水长流,仅一甲子效用罢了。等其他人醒了,吕松问及灵药效用,得知同他一样,心里便有了底,此药最适合未修出元神的人服用,脱胎换骨、洗筋易髓,道行增长反而还在其次。又问铁姝,便知第二次服用灵药是改善法体,肉身飞升何其艰难?顿时知道灵药实乃至宝,不由得心疼起来,这一试,便试去了八颗。吕松暗暗懊悔一阵,吩咐米明娘她们去修炼,单把金蝉同英男留下,道:“蝉弟,当初两仪微尘阵中,我稍有不慎便会死于非命,对你们多有得罪,你不要怪罪我才是。”金蝉认真道:“石生弟弟都跟我说过了,师叔你是难得的大好人,为了不让我们到处闯祸,暗地里煞费苦心,我不会误会你的。”吕松老怀大慰,十分感动道:“金蝉,峨眉一干小字辈,就你成长的最快。”金蝉咧嘴一笑,道:“师叔说的哪里话,旁人说你贪财好色,是酒肉之徒,我偏不信他们,你放心吧,哪怕朱师伯今后跟你为难,我也帮你说话。”吕松猛地咳嗽两声,摆了摆手,一时间也没有话题,便闲聊起来,道:“说正事吧。那日紫云宫一别,后面英琼她们去哪了?”金蝉闻言先不说话,抬起头来似在会议,好半晌,长长叹了一声,“师叔,那易静真不是个好人,把琼妹她们都给带坏了。” 第90章 事无定 启程赴盛典 当时离开紫云宫,朱梅点了易静她们去铜椰岛救人,让英琼、轻云去崇明岛救神雕佛奴。这两个安排都惹出后患,铜椰岛已经讲过,不提。英琼她们回山后,金蝉去问英琼救神雕的事,听了个不明不白,被勾起好奇心,又去问轻云,才知道她们惹祸不小。还得说回紫云宫大战,英琼让神雕佛奴在海上等待,谁知神雕被一过路妖人捉走。后来紫云宫事情办完,英琼才得朱梅说明神雕情况,与轻云一起去到崇明岛救出神雕。后追杀一个妖妇,半路上碰见易静,三人结伴而行,追上妖妇以后见其同一个红衣僧人交谈,不由分说便将妖妇杀死。那红衣僧人大怒出手,不敌她们,把她们引进南疆十万大山。问题便出在这里,红衣僧人也非仇敌,本不用去追。叵耐英琼看神雕差点被人弄死、煞性大发,又有易静一直想立点功劳再去峨眉、从旁怂恿英琼,轻云规劝也不管用。三人追红衣僧人直到红发老祖所在深山,才知僧人是老祖弟子。她们一则怕通名报姓会被红发老祖捉下,届时让门中长辈领人太过丢脸,二则易静任性好高,全不将异派中人放在眼里,又怂恿英琼故作不知对面是谁,同红发老祖略一交手便即遁走。红发老祖初时轻敌大意,见敌人遁走也不去追,却被易静返身打了一灭魔弹月弩。这还不算,归途中三人又遇到英琼生父李宁,受其指点往依还岭幻波池一行。期间遇见一男一女受困求救,英琼本想援手。据轻云所说,又是易静不许,怕人家道力高强,放出来会同她们争夺宝物,累得那对男女数百年修为毁于一旦,结下深仇。吕松听到这里,猛地一拍旁边矮几,叫道:“那易静狗一样的东西,出身仙人世家,得一真上人衣钵,满以为能够横行天下,碰见异教中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杀,得罪鸠盘婆才吃大亏,不念人家饶命恩德,反而一心想报仇,癞蛤蟆吹大气,不怕人笑!又有紫云宫一行,巴不得打不起来,被我义姐罚跪宫前时候,怎么没见她狂?狗娘养的泼贱,我四哥还怕误伤同道,她竟敢先起歹念伤我四哥!贱婢,贱人!”金蝉猛地一哆嗦,惊诧莫名,仔细想想,吕松说的不无几分道理,附和道:“我初时只觉得她做坏事还要拉上别人,不像是个好的,听师叔这么一说,易静倒是个祸胎了。”吕松深吸几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暗暗自责,想到倘若他门下有可用之人分派任务,也不至于顾此失彼。又想到方才说话太冲,太不把金蝉他们当外人了,察觉失言。略放缓语气,道:“易静这么一闹,我四哥是不会参加峨眉开府大典了,等到那时候再来说此事吧。”一夜无话,到第二天隅中时分,慧珠回来。吕松取了灵药助吴立恢复法体,教其领队带一干门人先行赶赴峨眉,就势送金蝉、英男回去。过不多时,怪叫花回转,见到吕松也不奇怪,得知门人都去峨眉了,苦笑一声道:“这次峨眉开府,送贺礼的人许多。听说驼子用五丁开山大法,将凝碧崖前云路打通,现出千亩方圆天空,又用云雾隔断,到北海跟人换了一座红玉牌坊,放在五府前面。还有嵩山二老,听闻是用龙雀环去紫云宫收取初凤炼就神砂甬道,捡了个现成便宜,那甬道用来当奇景,真是阔气万分了。我这雪山派,坏在我这外号上,穷的自己门人都没甚应用。偏生齐道友有飞剑传书,让我们期前赶去峨眉,已无时间外出寻觅。送不送礼还在其次,被驼子比下去也就算了,嵩山那两个矮子我要还比不过,岂非……”“大哥莫慌!”吕松咳嗽一声,笑道:“紫云宫中宝物,差不多被我搬空了,都在给师姐的法宝囊里,要是我没记错,神砂甬道也在其中。”怪叫花张大了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总感觉哪里不对。旁边崔五姑笑道:“你兄弟本事大着呢,不止是紫云宫,元江金船差不多也被他搬空了。”事情太过惊人,怪叫花呆呆看向吕松,半晌憋出一句,“兄弟之间说借还之类的太过伤感情,都在心里。”吕松忍俊不禁,摇摇头道:“这次在紫云宫,我和乙休大哥强令双方罢兵,落了朱梅的面子,要是把神砂甬道拿出来,反惹得他来火。金船得来宝物,好的我都分下去了,自己就留一葫芦灵药,剩下法宝给门人用尚可,拿出去送礼稍嫌差了一些。”怪叫花本想就着送礼这件事谈下去,一件件事办,怎知越谈心越难定,叹道:“兄弟,你还有什么惊喜没跟我说的?一次说完吧。”“呃。”吕松想了想,恨恨道:“旁的也就是一干门人道行本领还有待提高。剩下一件要紧事,四哥被易静偷袭打伤,此次峨眉开府大典,我必要为四哥讨个公道。”“四哥?”怪叫花嘟囔一声,想起来在紫玲谷的时候有五上仙结义一事,找了张凳子坐下,揉了半天太阳穴,看崔五姑一言不发,他自己也没心思想这许多事情,又问吕松:“兄弟,你说个安排出来,我再同你师姐商量,看能否两全。”吕松“嗯”了一声,暂时放下私人恩怨,说道:“峨眉派除开自身以外,别的教宗都称之为‘旁门’或是‘异派’,按这说法,旁门道友去参见大典,住在太元洞天当中,依着峨眉一干小字辈性子,难免升起争端。我知道师姐近些时日机缘巧合,到过天蓬山灵峤宫,内里尽是地仙,她们从前炼有三百琼楼玉宇,游戏之作,两百年未曾动用。何不慷他人之慨,以此琼楼玉宇为贺?就顺便请灵峤宫中仙子赴会。”崔五姑赞叹道:“师弟推演之能,连灵峤仙府都能算到,假以时日,当世剑仙一等不是虚言。”吕松看了眼怪叫花,见其没有意见,又道:“那小弟就僭越了,便这么安排吧。小弟先行一步赶往峨眉,大哥跟嫂子到峨眉以后,原先飞雷洞左近便是小弟所居翠微峰,届时如若未能借到琼楼玉宇,小弟将此广成子灵药送出十颗,必不让大哥被嵩山二老比下去就是了。”“灵药万万不可如此浪费。”怪叫花笑了声,伸出手,“先给几粒我跟你师姐尝尝味道。”吕松眸光一闪,给了凌浑夫妇各两粒灵药,催促其吃下,等他们服了灵药,才坏笑道:“峨眉开府福祸相依,出门在外,委屈大哥暂听小弟分派。”怪叫花一愣,大笑道:“兄弟一体,岂分你我,只要你不胡闹,让我叫你掌教师弟都行。” 第91章 焕新彩 峨眉当提刑 飞剑迅疾,顷刻工夫,吕松便到凝碧崖,看峨眉焕然一新,从前飞雷旧址上新建一座广场,另有许多灵山胜景点缀。他那翠微峰也被移到太元洞天前边不远,上头宫馆百座,不禁为之乐得一笑,心情大好。此时当值迎客的人里,只有孙南认得吕松,连忙与其他三人说道:“来的嘉宾是青螺峪雪山派副教主、本门客卿长老,多宝道人耍耍子吕松,万不可失礼!”言还未了,吕松剑光落下,几人见礼通名。又有妙一夫人带金蝉出门迎接,隔着老远就招呼道:“多宝道人能来参会,敝派蓬荜生辉。”吕松见状,遂等妙一夫人到了面前,彼此见礼完毕,好奇道:“敢问夫人,这多宝道人的名号又是谁给我安上的?”“师叔,是我。”金蝉笑了声,颇有些邀功似的说道:“师叔身上宝物之多,堪比一教宝库,这名号非师叔莫属。”吕松眼皮一跳,老大无语,干笑道:“倒也名副其实。”妙一夫人道:“教祖现在太元洞天,夜里便要闭关开示长眉真人柬贴,不到开府当天不能出现。吕道友,先随我去见过教祖,再与小儿说话如何?”吕松心中一动,忙不迭答应下来,欢喜异常。一则妙一真人大名如雷贯耳,听说性情温和,为人处世十分妥当,便是生死大敌也得称赞真人一声当世英雄,他亦想结识。二则他愧疚顾此失彼,让四哥受伤,来时太过急切,适才动用道果潜心内照,才知易静需得开府当日才能拜入峨眉,少了许多顾虑,哪有不喜之理?当即同妙一夫人前往太元洞天,途中片刻功夫,暗暗盘算后来事。不一会儿吕松进了主殿,见一洞真人俱是峨眉尊长,认得出来的也就是三仙二老之四,有一把长胡子的髯仙李元化,背着大葫芦的应该是醉道人,其他的就认不出了,吕松想了一想,作罗圈揖。他绝不会知道这次赴宴,因因果果,前缘早已注定,该他带领雪山派弟子扬名。今天之前,妙一夫妇便在讨论他,并做下了一个对他此番峨嵋之行十分有益的决定。却说妙一真人直到矮叟朱梅回山,才知紫云宫事前推演全数作废,多了个疑似在世真仙的万年椿成为不可控的变数。又听说金母藏珍被万年椿得去,其他紫云宫宝物皆为吕松所得,这二人还结为姐弟。当时妙一真人想起宝相夫人脱劫以后反常行为,内照前知,模糊看到宝相夫人到碧萝山助人脱困,问及紫云宫一行峨眉弟子,得知万年椿自称碧萝仙子,记在心上。等到太元洞中一干师兄弟回归,妙一真人齐漱溟本想实说吕松之事,请诸位同门商量出个主意,毕竟紫云宫是长眉真人留给峨眉后辈,岂容旁人占据?还是那天有别的事,妙一真人没有开口提及吕松。夜里妙一夫人先听他提起,劝说道:“都说嵩山二老道法高强,遇到再困难的事也不皱眉,其实你我都知,他们办事素来惯爱取巧不肯直面困难,爱惜羽毛之故。倒是怪叫花穷神,生平从无一次失手,当年一时疏忽神游万里,躯壳被追云叟毁去,也不能坏他道行万一。吕松虽是我峨眉客卿,说到底是被怪叫花引入正道,他搜罗宝物,不过是想壮大雪山派罢了。紫云宫新任主人与他结交,也是他自己缘法。我们揪着紫云宫不放,无非树下万年椿、耍耍子两个强敌,还有得罪怪叫花的风险,有甚好处?倒不如就此打住,本就同吕道友是朋友,他也心向正道,缘何不做顺水人情,再结万年椿一个盟友,将来需要金母藏珍时借用便是,岂非两全?”齐漱溟听了荀兰因话语,恍然大悟,自嘲一笑道:“千钧重担压在肩头,我也患得患失起来,唯恐稍有疏虞,便负了师父长眉真人。夫人可有教我?”荀兰因笑道:“我也不知你是否听了旁人闲话,对耍耍子存有意见,平日里那么睿智的人,竟有这糊涂时候。依我看来,耍耍子傲上而不欺下,同别的道友便有几次争执也是误会使然。此人心中自有一些规矩,好管闲事,不若随了他的愿。”“何意?”荀兰因笑了笑,继续说道:“开府事关重大,那来者不善的旁门左道,届时一定惹是生非。另有诸多异派朋友,其门下弟子劣根尚在,如若借故寻仇?岂非教你我两头为难。耍耍子出世行走虽然时日尚短,业已得了吕祖真传,其人最讲规矩,纵使有些老古板,无伤大雅,可就着他峨眉客卿身份,使他暂当本门行走维持秩序。有吕松一人出面,大方真人、凌浑夫妇、藏灵子、红发老祖等人都偷不得闲,要出面为他撑腰了。反倒省了我们不少事情。”齐漱溟当时听完,信任妻子荀兰因的缘故,并不觉得安排有何不妥,又有让朱梅与紫云宫等人合好心思,教朱梅去送请柬给万年椿。答应了荀兰因建议。言归正传,先前便有决定,这时候与吕松会面,妙一真人齐漱溟心情与原先截然不同,慧眼去看吕松,面前仿佛是一团没有杂质的纯阳之光,心下暗赞,笑道:“吕道友,按理来说你是客,我是主,当为你接风洗尘,安排仙馆落脚才是。只是如今峨眉事多且繁,我也抽不出空来。还得冒犯你一场,请你帮忙维持峨眉秩序,仍住翠微峰如何?”吕松愣了愣,想到自从元江取宝过后,自己这运气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有齐漱溟给的这个任务,倒不怕无聊,还有许多方便之处。闻言心念电闪,打稽首道:“能为真人效劳,贫道乐意至极。只是这维持秩序一事,说难不难,我有自家雪山派弟子帮扶,还需峨眉门下从旁出力,届时倘若真有事发生,也不愁无人商量,欲借金蝉、石生、庄易三人为助,真人可否答应?”齐漱溟含笑点头道:“吕道友愿意将他们带在身边教导,我感激还来不及。”“那贫道就告退了。”吕松看了眼旁边诸多仙人,施礼下拜,遂出太元洞天,便看英琼和玉清师太在不远处说话,金蝉与石生走过去,路上金蝉说道:“你们要是没人,我去如何?再让石生兄弟帮我。” 第92章 门人怨 寒萼劝自立 吕松动心起念,便知她们在说什么事情,无非是那叶缤的朋友武夷山谢山的义女惹出祸事,不等英琼答话,叫道:“金蝉,你要敢私自出洞,可别怪师叔不客气!”金蝉他们回头一看,纷纷笑道:“吕师叔什么时候来的?”“刚来不久。”吕松单向玉清师太点了点头,看向金蝉。“妙一真人有令,让你和石生,连带着庄易归我调派。你们要去帮小偷退敌,找别人没用,需我同意才行。”玉清师太一看吕松来了,便猜事情办不成了,硬着头皮同英琼说道:“那追仙都二女的妖人,七修剑是他克星。”便同几人告辞,去讫。这时候英琼还没说话,金蝉又抢着说道:“让我来说吧小师妹。仙都二女来峨眉凑热闹参加开府大典,路上碰见毒手摩什专为崆峒轩辕法王栽种的佛棕,当时偷吃几个,路上想起没带贺礼,以为那佛棕是无主之物,又跑回去把人家果子摘光。被人发现后大打出手,逃遁而去。这便是她们与轩辕法王结怨之故。虽是无意为之,吕师叔说她们是小偷也没说错。”英琼小脸一拉,为难道:“吕师叔神通广大,早已洞悉前因后果,我看她们可怜,想救她们一救,吕师叔帮帮我可好?”吕松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我至多不拦着你们帮她,可让我出手帮忙,实在不愿。此事有人操持,你也不用求我。灵云早将天啸剑转送给了金蝉,既然需要七修剑对付追仙都二女的妖人,你便将你得的那口阳魄剑转送石生,作为请他帮忙代价。”石生晓得吕松借故为他讨要好处,还觉得不好意思,脸一红便要拒绝。英琼咧嘴一笑,将阳魄剑取出交给石生,笑道:“吕师叔刀子嘴豆腐心,最爱我们这些小辈了,有劳两位小师兄救助仙都二女。”这时候庄易从远处赶来,先向吕松行了一礼,便同金蝉、石生说到适才接了妙一真人谕令,旁的事不需去管,听从吕松安排。吕松笑道:“我现在不给你们安排任务,旁人使唤你们,你们要不愿意大可拒绝,教其找我分说便是。金蝉,我回趟翠微峰,等你们忙完了,再坐在一起叙话不迟。”正说话间,又有徐祥鹅出来传令,让英琼带着易静、申若兰、英男、余莹姑去“二十六天梯”搭建茅棚,作为古神鸠栖息之用,预防冥圣徐完来犯。再就是朱梅也在天梯那里等待,另有要事吩咐。金蝉看英琼他们走了,便带着石生前往广场,换了孙南他们迎宾的职责。这时候吕松也回了翠微峰,同门下众人相见,再遇寒萼,自是欢喜非常,天南地北的说了许久话,等天色稍晚一些要教人摆下酒席时,才察觉到吴立兴致不高,凌云凤更是不在此处。吴立感受到吕松目光,不等旁人交代,自己说道:“吕道友,我带刘泉他们来峨眉路上,遇见青囊仙子,念及从前事,犯贪嗔二字,并不记恨于谁。哪知青囊仙子将我们阻住问询去路,话语里对我多有讥讽。”吕松眨了眨眼,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又问道:“云凤怎么不在,莫非她还在外面忙碌,没有来到峨眉?”“凌云凤在太元洞天当中居住,静候五府开辟当日拜入峨眉。”吴立道。吕松“嗯”了一声,诧异道:“她先后得了崔五姑、韩仙子真传,身怀数件异宝,前不久还得我一根青蛟链,她居然要拜入峨眉?”吕松懵,吴立更懵,道:“崔五姑将凌云凤引进修道路上时,便教她等峨眉开府时节拜入妙一夫妇门下。”看了看吕松脸色,又道:“想必是崔五姑自知玄门真法存于峨眉,不愿误了凌云凤吧。”“有这种事?”吕松运用道果前知,才知前因早就种下,虽然崔五姑跟韩仙子都是他嫂子,也不禁在心底暗骂一声“贱的”,想起青蛟链,又有些肉疼,摆摆手,说道:“除了吴立受气,还有谁受气了?说给我听。”在场几人微笑以对。铁姝挣开慧珠拉着她衣袖的手,叫道:“师父,早先我碰见易静,她说‘左道妖孽,也进太元洞天拜会教祖?’,我当时气不过就要跟她动手,这一群师兄师姐,没一个向着我的。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等金姝、银姝来到,代赤身教赴会,也不至于受此侮辱!”“砰”的一声。吕松坐着的椅子扶手被他捏断,笑道:“还有呢?”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才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了,且等等,自然会让你们满意。再说我吧,奉了妙一真人的令,维持开府期间峨眉秩序。吴立、慧珠呆在翠微峰居中调度,剩下的人,刘、赵、俞、魏一队,去前洞巡视。于、米、金、铁一队,去后洞巡视。除太元洞天不得擅进,余下地方都去得。旁人问起,便说奉了我的命令。遇见争执,极速报我处置。我再赐你们九子母传音针用以传递信息。就这样吧,都下去休息。”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向吕松作别。等他们一走,寒萼便将吕松抱住,好一番温存,末了道:“我沾了你的光,又是主又是客的,并无职责在身。你倒好,当时说天黑前回来,一走就是这么久。回来也不找我,先去揽了这得罪人的差事。”经过方才事,吕松哪里有闲心同寒萼你侬我侬,闻言略带火气道:“我自打青螺峪显化神通,与穷神大哥结义以来,旁人不知我的也就罢了,但凡晓得我的利害,无一令我吃亏。青囊仙子、女神婴对我多有不敬,我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倒先欺负到我门人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寒萼一怔,欲言又止,一咬牙,道:“松哥儿,你有纯阳道统,何处不能成仙?偏要学人捧峨眉派臭脚,让弟子受委屈。何不等开府大典以后便回青螺峪壮大雪山派?我也听人说过,穷神兄长创立教宗的初衷便是看不惯峨眉收徒太严,行事太狂,要另立一派争个道统高低。”吕松面露犹豫,其实也知道开府以后,他再到峨眉就是客人,峨眉派客卿与雪山派副教主的职责,只能选择一样。爱英琼、英男等一干小辈良材性情,担心离开峨眉会使他们惹祸更甚,届时疏于看顾,两相结怨不知,到无法调和的时候,朋友反目成为仇敌。是以无法做下去留决定,叹道:“到时候再说吧。” 第93章 夜色浓 仙都二女至 夜半时分,吕松也无心情打坐用功,出了翠微峰,见金蝉和石生还在广场那边,晓得是等仙都二女逃来峨眉时方便接应,左右无事,飞到他们近前,问道:“两位贤弟喝酒否?”金蝉偏头一看,见吕松左手拿着紫玲姐妹酿造的桃叶春,右手提一坛申若兰家的琥珀春,大笑道:“师叔快把酒藏起来,教人看见可要说你不是。”吕松把桃叶春收起,拿着琥珀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与金蝉闲聊道:“峨眉仙人多爱喝酒,世人皆知,难道是我记错了?”金蝉笑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让师叔藏起酒来。白师伯和醉师叔一来峨眉便去仙厨,不知就里,把乌风酒偷喝了半坛子,闹得一身异味经久不散。后来问起仙酿,才知全在寒萼那里,寒萼不爱饮酒,说放在你法宝囊里。还是裘芷仙拿了两坛子新酿的琥珀春给他们喝,只是酒水新酿,虽也是千年桂实造就,到底少了年份,进口甚为苦涩。”“那他们定是受尽了肚子里酒虫折磨。”吕松跟着大笑,心情好上不少。正说之间,忽的东南方向响起破空之声,三人连忙站起身来。眼前金霞落下,从中现出一个白发飘飘的拄拐老道婆,旁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少女。金蝉同石生行礼拜见。吕松在一旁拱手,听金蝉他们说起,才知来人是江苏太湖西洞庭山的严瑛姆,与长眉真人一辈剑仙,以道家婴儿游戏人间,剑术精奇,自成一家。瑛姆先夸赞一番金蝉同石生金形玉质,遂道:“金蝉,你父亲二女二子我都见过,略有薄赠,同你还是初次会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前次在青螺峪外清远寺得了蛮僧九九修罗刀,用玄门妙法重新祭炼过,送与你吧。”金蝉拜谢接过。瑛姆又看向吕松,眼神莫名,好似有些嗔怪,苦笑道:“吕道友,你得混元祖师遗留太乙五烟罗时,有我一记太乙神雷相助,可还记得?”吕松笑着拱手,“前辈援手之恩,贫道自然记得。”瑛姆没好气道:“我重新祭炼完九九修罗刀后,便用此刀去杀轩辕老怪门下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弟子,晓得那孽障和九烈一般练成元神分化之术,当时被他逃走一个元神,便不能除他。思来只有太乙五烟罗能断他后路,教人去寻你,却得知你无一日不忙。因此杀那妖人,费了我不少手脚。我也知轩辕老怪门人摩什会追仙都二女至此,就便请你出手救了她们,算还我人情如何?”吕松道:“轩辕老怪如若出现,贫道同他动手可以,救仙都二女有旁人出力,我就不多事了。那两个女孩偷人东西在前,伤人在后,从前同人家也无仇怨,占得什么道理?犯我忌讳,我是不喜她们的。”瑛姆大笑道:“怪不得别人说你年纪轻,性子却有些老古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道友,这世上人事物,哪里会是非黑即白啊?行了,不打扰道友对月饮酒的雅兴,我先进峨眉。”吕松带着金、石目送瑛姆离开,喃喃道:“看事情非黑即白的是我吗?”一念闪过,想起一路走来,自身确实也有许多不当之处,太过天真,幻想以理服人。金蝉对许飞娘那等前辈一阵臭骂,后经过百蛮山事,人甚谨慎,性情日渐趋向于谋定后动。玉清师太和吕松误会一场,彼此闹了一阵子脾气,后面无事也就和好。除此二人,旁的一些和吕松有过节的,都不怎样。如华瑶崧为将来除妖尸谷辰,欲用吴立之命作为后手;公冶黄得知英男因他指路受霜冻之灾,不想着救人弥补,反而趁机谋取冰蚕;易静仗着同辈先进,道德绑架英、云,同她先后到紫云宫、铜椰岛、南疆、幻波池生事,两仪微尘阵中想要诛杀吕松就不提了,先后招惹吕松义姐万年椿、四哥红发老祖,教吕松怎能不厌恶她?吕松想着想着,忽的失声一笑,有了决断,确如严瑛姆所说,哪来那么多“非黑即白”,讨厌谁就骂谁,喜欢谁就爱谁,管他是否前后矛盾,被人说作怪异,顺遂自己心意便是,想的太多,反而缩手缩脚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忽的,又一道青光带着破空之声飞来。金蝉看出来是前辈散仙青囊仙子华瑶崧,“呀”的一声道:“吕师叔,华老道婆来了,要不要……”话没说完,华瑶崧已经落下广场,金蝉便即愣住,偏过头去看石生。吕松回过神来,淡淡道:“华道友,请进太元洞拜会峨眉教祖吧。”华瑶崧对先前金蝉话语故作不知,笑道:“吕道友在此迎宾吗?后面妖人追赶仙都二女,不久便到。她们从小寒山逃来,我听人说瑛姆也从小寒山来此,如瑛姆来了,想必有所交代,我先进洞拜会齐道友他们,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等华瑶崧一走,吕松呵呵一笑,说道:“金蝉,你去对面洞口喊紫玲、廉红药帮你的忙吧,我就先走了。峨眉门风,自此而堕。”金蝉大惊失色,左想右想,想不出吕松为何末尾要说这么一句?不多时便听东北夜空异响连连,好似有人一路追赶而来,忙向那边看去一眼,慧眼中闪过微光,见着两道红光极速飞来广场,后头跟有一片乌金色的云霞。红光返身打了乌金色云霞一招,眨眼间遁出百里,先行赶到峨眉。从中现出两个美如天仙的孪生幼女,展颜一笑道:“两位师兄是来接应我们的吗?”说这仙都二女谢璎、谢琳,真个是玉貌朱颜,比花解语,娇丽无俦。语声更如出谷春莺,笙簧互奏,怡情娱耳,好听已极。又相貌穿着俱都一样,无独有偶,好似造物故显奇迹,聚汇两间灵秀之气,铸了一个玉雪仙娃,铸成以后尤嫌不足,就原模子再铸了一个出来。同门少女虽有几个天仙化人,仍嫌比她俩少了几分憨气,又都少了一个配对的,便没这样可人怜爱。此时金蝉方知李英琼那么眼界高的人,居然对仙都二女爱如奇珍,赞美不绝,实非虚誉。念及吕松话语,也知道这“誉”说的是二女姿色。抛开粉饰辞藻,往简单了说,仙都二女长得与谪仙无异,所以英琼决定帮她们。“囊括天下英才,不问德行如何,呵!”金蝉冷笑一声,转瞬听到夜空中一声雷响,回过神来,看向左右,与紫玲说道:“等仙都二女吃了些亏后,姐姐再用弥尘幡救他们吧。” 第94章 爱后辈 赐宝伫云亭 有玉清大师、青囊仙子先后预示先机,又有媖姆严师婆赐下修罗刀御敌,金蝉等人哪有不胜之理。本来金蝉还说让仙都二女吃点苦头再出手,哪知二女明明避难至此,还要与摩什交手一次作为遮羞之举,一到凝碧崖,便让金蝉他们不要出手,危难时才被救下。阴差阳错,倒遮掩了金蝉这一点小心思,使得一切如常。几人通名报姓完毕,仙都二女便说起自身来历,如何同毒手摩什结怨。这时候吕松去而复返,径直走到广场边缘向崖下看去,眼中带有笑意。恰好谢璎、谢琳把话说完,众人都来吕松这边,金蝉好奇道:“师叔,你在看什么?”吕松笑答:“我看你跟石生办完事,要给你们分派任务,是以去而复返,就便在这等一位谪仙女来到。”金蝉晓得吕松意有所指,没有表现出来,旁的人可不知道,心中不禁好奇来者是谁。崖下忽然“扑”的一声响,冒出一道白光冲到众人面前,从中现出一个相貌奇丑的矮胖小尼姑,光溜溜的脑袋上满是疤痕,橘皮皱巴脸,浓眉恍若毛刷,眯眯眼、塌鼻子,配上一张凹嘴,丑的叫人无话可说,唯独笑时现出一口贝齿,还可称道一二。仙都二女早先听说谪仙女不是自己,心中兀自不服,此时见了小尼姑,再想起吕松话语,不禁多看了小尼姑几眼,乐得笑出声来。小尼姑甫一出现,便笑嘻嘻道:“你们就是我金蝉、石生两个小师兄了吧?小贫尼癞姑,落凤山屠龙师太门下,这三位呢?”金蝉忙道:“这是秦紫玲、廉红药,都是我们师姐。这位是多宝道人吕松,是我们师叔。这两位是……”说到这,癞姑一摆手,笑道:“我知道她们是仙都二女,她们看不起我,犯不上巴结。我正经话还没说呢。”仙都二女被人揭了爱美嫌丑的短,碍于是到人家做客,不便发作,只是撅起嘴来,一脸不爽。旁边金蝉他们闻言都觉得身子发僵,不敢说话。“小尼姑真有趣。”吕松哈哈一笑,接过话头道:“你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去天梯那边凑热闹,有甚好玩?嘉宾但凡来到,遇见旁人不过领进峨眉,碰着我了,便有薄礼相赠。我门下有一个弟子名作米明娘,同你长相无二,一样好玩,只是少了你头上这些疤痕。我见你有缘,送你一些礼物,就不知你爱飞剑、法宝,还是丹药、灵符?”癞姑笑道:“我听师父说起过你,你明明有着莫大法力,办事总想着两全,空得那么多宝物,总爱独行,不如她一是一二是二,哪管洪水滔天,先顺了心意再说。我从天梯那里过来,是被妖鬼徐完追赶的缘故,还想回去打鬼,你号称多宝道人,我也不知你有哪些好东西,你既然要送,送我一人便可应用之物。”吕松愈发觉得癞姑对他脾胃,当即从法宝囊里取出一口火红色仙剑、一颗红珠子、两粒广成子仙药、五张各色灵符,说道:“剑是我闲暇时候用乾天纯阳火炼就,万邪不侵,用过几次便会自行消散。珠子和药都得自元江金船,前者崆峒七宝之一,名作赤真珠,等你师父来了,你再去请她祭炼,顺便问询应用法门。灵药是广成遗留,服一颗修行一年可比三十年,服两颗成就法体无瑕。灵符得自紫云宫金庭玉柱,分开来用是五行神雷,合在一起可化作阵法用来困敌,也能闭关时封锁洞府所用,同剑一样,只能动用几次。”癞姑没想到吕松送礼这么珍贵,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定。吕松又道:“我也不要你为我办什么事,也不要你当我记名弟子,你还犹豫什么?”癞姑这才拜谢接过礼物,舍了广成子灵药不收。又笑道:“我和人动手向来没完没了,死缠烂打。当时打不过,绕个弯又去,总也不肯放手,好说并非真打不赢人家。有了这些宝物,我再去找妖鬼徐完打架,便多了不少把握。因为齐师叔仙法神妙,天空存有禁制,我到这里还是做了穿山甲的缘故,你们谁敢跟我打鬼去?上空飞不到,我会带他做穿山甲。”仙都二女听癞姑话,情知是说她们,嗔怒道:“谁要你领?你做你的穿山甲去,别管我们怎么走。”癞姑哈哈一笑,“两位女檀越生气了?我还以为你们笑时脸上才有酒涡,原来嘟嘴也有,真好看。以后我见到你们,不让你们笑,就叫你们生气。”不等二女回话,又看向吕松,“多宝道人,你跟我去不?”吕松笑着摆了摆手,道:“我本来都要回洞府睡觉去了,记起来金蝉、石生眼下归我调派,他们救了二女也就得闲,我还怕他们被别人喊去办事,忙赶回来领人。又算出你马上来到,才在这停留了一会儿。天梯那里有嵩山二老主持,不用人去帮忙,再说我不喜欢他们,若非开府盛事在即,都不想与他们碰面。你要去便去,不要来喊我。”说罢,吕松看向石生,吩咐道:“石生,我带金蝉到翠微峰等你,你去找到庄易赶来汇合,我有事交代。”金蝉还想去和妖鬼徐完会会,偏生妙一真人给他安排任务是帮吕松维持秩序,不舍的看了天梯所在方向一眼,闷闷不乐跟在吕松身后。他们一回翠微峰,慧珠上前迎接,首先说刘泉、于建他们出去巡视无事发生,然后才道:“师兄一走,大方真人便来找你,此时就在正堂呢。”吕松闻言,忙不迭带金蝉进入正堂,和乙休见礼,笑道:“大哥来得早。”乙休忙道:“我跟人下棋正酣,听说你来了,正好要跟你说广成子灵药的事,那灵药如今还剩多少?”吕松浑不在意道:“适才还说送人两颗,人家都不要,有甚珍贵,如今不多不少,余三十六颗。”乙休气得一咬牙,连着深吸两口气,没好气道:“你当糖豆吃呢。这灵药只能供七人所用,两颗同服是弟子之用,予四人。五颗同服可予首徒,予一人。剩下三十六颗,十八颗同服,正合夫妻所用,予两人。似这般吞服,立得道行。你不知就里乱吃,只让怪叫花跟崔五姑凭空增长两百年道行,其余人纵有所得,还需年月成就,有甚可喜?”吕松闻言又惊又喜,才知吞服方式不一,获得灵药中道行便有快慢之分,幸好灵药还没送完。 第95章 心旌摇摇 仙宾云集 乙休指点完吕松,说再过两日怪叫花才到,便既告辞离开,去寻岳雯下棋,不提。吕松得知灵药妙用,让金蝉到山下等待石生他们,找到寒萼,欲要将灵药分别用去,各得一千八百年道行,跻身当世一等仙人行列。寒萼不是不愿,只是觉得自己天赋较差,会浪费了灵药。更重要的却是她自打帮助宝相夫人渡劫,回来峨眉以后境遇同从前大不一样,虽未经人明言,也看得出来。峨眉一干师兄师姐当紫玲是同门,当她是耍耍子吕松的夫人。寒萼素来高傲,投身峨眉以来,因几件小事认为灵云看她不起,始终未曾交心。再者她拜入峨眉非是出自自愿,奉了母亲宝相夫人之令,一旦觉得不好,自然心猿意马。前次矮叟朱梅回山说吕松不是,她旁的没有在意,倒记住了吕松多有奇遇,令朱梅吃了哑巴亏不得发作。今次吕松回转,教门人出外巡视,寒萼也跟着去转了两圈,发现前辈剑仙但凡知道吕松的,见到他们无不带有三分客气,方知修道中人,除开会使神通,活得长久,其他与凡人无异,强者为尊。同吕松说长住青螺峪,壮大雪山派,本是寒萼一时口快,见吕松不置可否,方才坚定信心。一见吕松分药,寒萼便道:“我常听人说财帛动人心,一旦外露便有灾殃。金蝉师兄给你一个多宝道人的名号,出自无心,你不该应。正道各派后进向你讨要宝物,你做前辈的难道好意思不给?我听刘泉他们说门人里你最看重魏青,最喜爱铁姝,有此灵药自己不在乎,送给他们不好?非要去给外人。你有这么大方,开府当日将灵药取十八颗作为贺礼送出,在群雄面前为雪山派露脸算了,看人家说起玄门正宗,会不会带你一个。”吕松装没听出来寒萼话里深意,笑道:“十八颗灵药送人,就为了出次风头,我可不愿意。”寒萼还要再说,恰好金蝉带着庄易、石生来到。吕松吩咐道:“我雪山派弟子已经分作两队,在峨眉前洞、后洞巡视,独留一处太元洞天。你们是峨眉本门弟子,便到太元洞天那里守着,在前辈剑仙面前混个脸熟,兴许还能机缘巧合得些宝物。若是旁人不许,便说是我交代,妙一真人答应我在先,绝不会怪你们无所事事。”“师叔,这样我们不都成闲人了?”金蝉好奇道。吕松笑答:“你没听大方真人说吗?再过两日怪叫花就要来了,在他之后来的都是外人,那时候你想偷闲都不能成。便是眼下,如若觉得有谁言行举止不合规矩,尽管报我知道。”金蝉他们这才知道山雨欲来,领命离开。等房里没别人了,吕松抢白道:“不到万不得已,谁愿同人反颜?总是盟友一家,时常亲近才是正理,如若你真要脱离峨眉,也需等我全了朋友之义再走。”寒萼先惊后喜,一把抱住吕松,低声道:“我知道你喜动不喜静,累得你陪我世外独居了。”吕松苦笑一声,没有说他看不惯华瑶崧、公冶黄等人表里不一,厌恶易静、仙都二女之辈狐假虎威。总要找着机会出一口怨气才能甘休。毁他身外化身的仇,现在还没人给个交代呢!夜色将尽,天际泛白。此时峨眉虽然尚未开辟五府,业是仙山福地气象。嘉宾络绎不绝,到处能见忙碌人影。前辈剑仙计有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夫妇、玄真子、追云叟白谷逸、矮叟朱梅、髯仙李元化、醉道人、坎离真人许元通、元元大师、白云大师、万里飞虹佟元奇、元觉禅师、顽石大师、餐霞大师,以及神驼乙休、媖姆、姜雪君、青囊仙子华瑶崧、金姥姥罗紫烟、黄肿道人、伏魔真人姜庶、李宁、杨瑾、叶缤、步虚仙子萧十九妹、多宝道人耍耍子吕松等。小字辈里,男的有诸葛警我、岳雯、严人英、金蝉、石生、庄易、林寒、白侠孙南、石奇、赵燕儿、杨鲤、七星手施林、神眼邱林、铁沙弥悟修、黑孩儿尉迟火、云中鹤周淳、易鼎、易震、独霸川东李震川、灵和居士徐祥鹅、周云从、商风子、章虎儿、张琪、黄玄极等;女的有齐灵云、齐霞儿、李英琼、余英男、秦紫玲、秦寒萼、墨凤凰申若兰、女神童朱文、女殃神邓八姑、周轻云、女空空吴文琪、红娘子余莹姑、女神婴易静、廉红药、凌云凤、裘芷仙、章南姑、郁芳蘅、李文衎、万珍、云紫绢、陆蓉波。还有青城山金鞭崖矮叟朱梅的门人长人纪登、小孟尝陶钧;伏魔真人姜庶的门人五岳行者陈太真;川边青螺峪雪山派怪叫花穷神凌浑的门人白水真人刘泉、七星真人赵光斗、陆地金龙魏青、俞允中,多宝道人耍耍子吕松的门人于建、米明娘、金萍、铁姝、吴立,同其师妹慧珠;素因大师及其门人戴湘英;玉罗刹玉清大师及其门人张瑶青;武当山半边老尼门下武当七女中的照胆碧张锦雯、姑射仙林绿华、摩云翼孔凌霄、缥缈儿石明珠、女昆仑石玉珠;屠龙师太的门人癞姑;谢山的义女仙都二女谢琳谢璎;金钟岛主叶缤的门人朱鸾;步虚仙子萧十九妹的门人梅花仙子林素娥;金姥姥罗紫烟的门人女飞熊何玫、女大鹏崔绮、美仙娃向芳淑等。再小一辈的是李英琼的门人米鼍、刘遇安、袁星,邓八姑的门人袁化,凌云凤的门人沙佘、米佘,以及英琼的神雕佛奴,紫玲姐妹的独角神鹫,髯仙李元化的坐骑仙鹤,杨瑾的古神鸠,金蝉所培植的芝人、芝马等。到第二日,先是侠僧轶凡的弟子赵心源、许钺参会,再者铁蓑道人带了湘江五侠虞舜农、木鸡、林秋水、董人瑜、黄人龙前来。除铁蓑道人以外,其余人都为拜师而来。到了傍晚,百禽道人公冶黄忽然赶到,紧随其后来到的是崂山麻冠道人司太虚,大熊岭苦竹庵郑颠仙同其门下辛青、慕容贤、慕容昭、欧阳霜。至此,只等凌浑夫妇来到,正道各派长幼两辈,还在世间走动的便算来齐了。 第96章 羡峨眉 访友仙籁顶 且说仙都二女美秀灵动,兼李英琼喜爱非常,峨眉众门人无不好奇,赶去一看,尽皆为其容颜惊叹,性情可乐。这天吕松出门正要去找乙休,刚下翠微峰,便看金蝉与石生在太元洞前顽耍,把仙都二女夸得天花乱坠,又见英琼走向他们,脚步一顿,打算看个热闹。英琼刚出太元洞,便笑道:“两位小师兄以为能一直得闲,跟仙都二女、癞姑她们玩么?没那么好的事。你们闲归闲,早晚要跟木头人一样呆着不动,不比我们忙里忙外,遇上敌人还能试手。”金蝉听英琼话里有话,忙道:“我们在吕师叔手下办事,母亲怎么还来吩咐?适才我也在太元洞里,没有听她说起过分派任务的事,你莫不是哄我吧?”英琼笑道:“我几时骗过你们?反正到时候罚站是一定的,至于到哪罚站,站多久,就不得而知了。你们两个男的专爱和女孩在一起玩,也不害臊,仙都二女长得好看,与你们有甚干系?谁知道人家爱理你们么?就这么凑上去,羞也不羞。”金蝉正要还嘴,看朱文和几个男女同辈走过来,怕朱文误会他,拉了石生就跑,头也不回道:“好男不跟恶女斗。谁耐烦理你?”这时候吕松来到近前,迎面撞上金蝉他们,把人拦住,笑道:“琼妹话还没说完呢,你们走哪去。”金蝉叫道:“师叔也爱跟女孩玩,拿我和石生讨好人家吗?”吕松又好气又好笑,看向英琼,问道:“琼妹,你刚从太元洞出来,看没看到大方真人?”“原来师叔是来找乙真人的。”英琼一笑,道:“适才太元洞里说完话后,他便和岳雯、百禽道人去仙籁顶下棋了,刚走不久。师叔得快些去,不然大方真人一旦开始下棋,可就不会理人啦。说不定还要赶你来陪我们玩。”“谁跟你贫嘴。”吕松摇头笑笑,去讫。等吕松一走,旁边玉清师太的门人张瑶青便问英琼:“李师姐,你管多宝道人叫师叔,他管你叫琼妹,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说法不是?”英琼笑道:“我们初次下山积累外功,在青螺峪剿杀毒龙尊者一干妖孽的时候,穷神前辈将吕师叔引进正道,两人结为兄弟。打那以后,吕师叔几乎就没和我们分开过,他与我们不是一派,各论各的。话虽如此,吕师叔心眼不大,你要是旁门,他不跟你计较班次。你是玉清师姐的弟子,佛门中人,与我们平辈相交便可,你若喊耍耍子师叔,他可是要发火的。”张瑶青多么聪明一人,闻言心中暗道一声“难道我还管他叫师叔祖?”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金蝉暗怪英琼交浅言深,连忙道:“小师妹,你这话要被吕师叔听去,他指不定有多伤心呢。”石生跟着叫道:“蝉哥哥说得对!”“有你们什么事?”英琼冷哼一声,指了指太元洞口。“我要是没记错,吕师叔是让你们在太元洞巡视,不是叫你们到处乱逛,找女孩子玩的。待会儿吕师叔出来,我找他告你一状,看你怎么办。”金蝉小脸一拉,干笑道:“庄易不是在那看着嘛,石生师弟打算请仙都二女吃饭,我们正要去仙厨准备呢,才不是到处乱逛。”不提这几个小字辈互相斗嘴,说吕松赶去仙籁顶路上,半道听两个女子谈论神仙位业,见是金姥姥罗紫烟的门人,上去同人搭话,得知金姥姥在太元洞中。吕松笑道:“我门下有一女弟子名作金萍,与金姥姥颇多渊源,已经被我收归门下。两位回去见了金姥姥,请代为告知金姥姥一声。我刚听你们讨论神仙位业,颇多错漏之处,飞升其实不难,难的是积累飞升以前功行,这决定了去到灵空上界后的待遇。”说话二人一个名作何玫,一个名作向芳淑,前者是金姥姥首徒,后者是金姥姥最疼爱的小徒弟。向芳淑乐得开拓眼界,躬身下拜道:“还望吕师叔不吝赐教。”吕松道:“剑侠得道,首炼道家婴儿,婴儿飞升得下等神职,宝相夫人、陆蓉波之流便在此列。倘若不满,亦可继续修行,但有劫难不能渡过,兵解转世;散仙位业飞升,看其缘法,神职或下等、或中等。迟留人间者,需渡四九重劫,渡不过,身死道消。两次重劫过后,便是千三大劫,渡不过,形神俱灭。如我兄长凌浑、乙休等人,便介于散仙地仙之间,谋求天仙;地仙位业者,不能飞升紫府,但也长生不死,每三百六十年有一次大劫。这等神仙多为失去后续天仙功法缘故,若要飞升,一则转劫改换门庭重修,二则寻到仙箓天书补全不足修到天仙;天仙位业飞升,能得金公木母接见,为上乘正果。”向芳淑闻言大喜过望,同何玫说道:“师姐,等开府之后你我拜入峨眉,学得太清仙法,将来也能得个上乘正果,不是遥不可及的事。”却看何玫面上喜色还未浮现便即隐去,若有所思的模样。向芳淑大感困惑,返身看去,吕松已经走了,遂问何玫:“师姐,你发什么呆呢?”“方才你说完这话,吕师叔笑了下,眼神里带有几分可惜。”何玫左右看看,凑到向芳淑耳旁说道:“这两天你也看到宾客之多。能够预见,开府以后峨眉门人不下一百,除开有限几人能得真传,剩下你我这等新进门人,恐怕要成记名弟子,非得建立外功才得传授不可了。”向芳淑“啊”了一声,忽眼睛一亮,悄声道:“方才那位吕师叔看你我谈论位业有错,便即出声指点,实在是个好人。我看他负责维持峨眉秩序,当是一位执法长老无疑。我们何不求他指示前途?左右师父要将我们引进峨眉,若真合了缘法,就便拜入吕师叔门下。”吕松尚未走远,将向、何二人话语听全,暗暗好笑之余也被勾动心思,思来想去,倘若真能收下峨眉“带艺投师”的那些弟子,对他来说不是鸡肋,弟子法力驳杂?一缕纯阳气渡过去,返本还原又是仙。正想着事情,便听前方一个男声冷哼道:“你到仙厨取用果脯下酒菜可以,你祖爷爷我就不能拿?真是个无知的畜生!且走远点,莫要来乱我们清兴。” 第97章 借故释怨 剑斩百禽 不是冤家不聚头,吕松走近一看,却是本该在仙籁顶和乙休下棋的百禽道人公冶黄,念及先前听到言语,也猜出公冶黄此时提着的包裹装了什么,暗暗好笑。吕松故作不知道:“哪里来的贼人,敢在此放肆?”等公冶黄一回头,又笑道:“原来是百禽道人啊!我还以为哪里来的旁门左道无知妖孽,骂我袁星兄弟呢。”袁星也知吕松负责维持秩序,还以为是被巡视弟子看见禀报上去,听了这为他出头的话,心下一暖,又想起公冶黄是前辈剑仙,怕吕松和人结怨,忙道:“吕大仙……”吕松抬起一只手,示意袁星不用多说,继续说道:“公冶黄,你下棋归下棋,有一壶酒两个小菜不就够了?拿这么多,也不怕撑死,现在把东西放回去,贫道可以装没看见。”公冶黄对于吕松的印象还停留在莽苍山那会儿,虽知吕松眼下维持峨眉秩序,只当同旁的峨眉三代弟子那般领一职责,并不放在心上。他没在莽苍山得到冰蚕,去办一件事情费了极大功夫,把事办完就来峨眉赴会,并不知道最近几个月都发生哪些大事,种种原因汇到一起,不知道吕松今非昔比。破口大骂道:“你这孽障有幸拜入峨眉,就该谨守教规,遇见我这等前辈还不叩见?在这饶舌作甚!真是劣根难消,无可救药。”吕松眸光一闪,笑了起来,“公冶黄,我没听说过到人家家里做客,饭点没到,自己跑厨房拿吃的。你偷东西被我撞见也就算了,还回去便罢。怎么就敢出口伤人呢?你这老畜生太不知羞!”公冶黄哪里听得这等话,将包裹一丢,放起墨龙剑,叫道:“我今天代齐道友教训教训你!”吕松闻言又惊又喜,本就存心惹怒公冶黄,好借故出手,不料公冶黄居然先行放出飞剑,忙将龙雀环祭出。剑环相交,“当”的一声巨响,那墨龙剑化作乌光便被环形光华铰成麻花,半空中叮当乱响。“袁星退下!”话声还没落地,吕松箭步上前,手持璇光尺一挥,发出无数五彩光圈,将自己和公冶黄笼罩的同时,也将抵在一处的龙雀环、墨龙剑隔在外头,手一扬放出蓝红剑光。这时候倘若公冶黄大声怒吼,亦或出声呼救,兴许惊动附近仙人赶来援手,届时顶多丢些面子,至少还能保住性命。叵耐他怒上心头,吕松来势又快,竟未看出先前环形光华、五彩光圈是何宝物,当吕松旁门左道,宝物再多也不足他手中一口飞剑,手一招便要唤回墨龙,无事发生,察觉不妙时,蓝红剑光已经来到眼前,忙用出金刚护体法门。吕松也知下手要快,要急,稍一迟疑,便会错失良机,看剑光砍下,溅起一片金光,以为敌人元神出窍,及至看清情形,纯阳真气灌入长剑,改劈为刺,一剑正中公冶黄眉心。这时候公冶黄已经受伤,千辛万苦炼就法体险些崩毁,借雌雄剑用出金遁,妄图飞上空去与墨龙剑合而为一。说来话长,实则不过一来一往,吕松便用天遁剑法,一剑刺中公冶黄眉心,心中闪过万千念头,情知杀公冶黄不难,难的是事后如何收尾,将手中雌雄剑偏了两分,喊道:“袁星快来帮我!”公冶黄只觉得额头一疼,如愿飞起,见五彩光圈全数不见,也没寻思是否被吕松收去,正要与墨龙剑身剑合一,体内骤然一股烈焰炸开。蓝、黄两道环形光华交错而过,将墨龙剑铰成几截。一切都如预先设计好的一样,分毫时间不差。墨龙剑方断,袁星玉虎剑业已飞到,两道黄光一闪,将公冶黄当场兵解,落了一天桂子下来。恰好玉清师太在仙厨里分发丹榴,被这里事情惊动,率众飞来查看,加起来有二十多人。其中玉清、邓八姑从前还是公冶黄师侄,见其身死,分别将飞针、宝珠放出,立时就是火星儿乱飞狂舞,白光耀目生花。英琼“住手”还未出口,那边吕松狞笑一声,抬手放起太乙五烟罗。玉清打出几道红光泥牛入海,邓八姑放起雪魂珠消失不见,前者还好,后者心痛的无以复加。其他人放出剑光先后来到,宝光十色,络绎不绝,道道疾如电闪,只听叮咣乱响,不见建功。仔细看去,那太乙五烟罗化作一团五彩烟霞,巴掌大小,每每恰到好处为吕松挡下飞来剑光。吕松站在原地不动,将璇光尺收起,把玩着刚刚摄来的雪魂珠,冷笑道:“百禽道人恶客欺主,我负责维持峨眉秩序,不使外人见笑,本该令他形神俱灭。念其修行不易,只是让他兵解。尔等以下犯上,也想去转劫不成?”“不成”两字一出,五彩烟霞猛地暴涨,好似浪潮一般汹涌澎湃,朝着玉清她们席卷而去。英琼、轻云连忙双剑合璧,堪堪抵住太乙五烟罗,大叫道:“师叔停手!”就在这时,万丈金光从天而降,红霞满空氤氲,破空声接二连三响起,来了许多前辈剑仙。吕松心念一动,收回太乙五烟罗,抬头去看,同乙休对视一眼。乙休神色复杂,打死也想不到,让公冶黄去仙厨拿壶酒,就让人家送了性命。妙一夫人更是无言以对,扫了众人一圈,道:“袁星,多宝道人所言是否无误?”袁星闻言猛地一个哆嗦,趴伏在地,大叫道:“掌教夫人,袁星看百禽道人拿走仙厨太多东西,害怕责罚,想让他少拿一些。他非但不听,还骂袁星是畜生。吕大仙从此经过,说了他两句。他说吕大仙管不着他,言辞甚为粗鄙,先将飞剑放出,不是吕大仙对手,交手两个回合飞剑被毁,欲要逃遁,迎上袁星放出剑光,身死道消!”吕松笑道:“袁星奉我命令出手,本意是帮忙拦阻,谁知……呵,我把话说开了吧。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百禽道人不堪一击,出手稍微重了一些,以致于公冶黄碰到玉虎剑时竟无还手之力,惨遭兵解。现在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甲子年后有缘相遇,再来道歉吧。掌教夫人,我这事做的是对是错?” 第98章 灵峤三仙 雪山之友 在场谁不是人精一样,小字辈里也不乏有聪明人,都知此事会以大化小,不然妙一夫人就不只是问询袁星这么简单了。妙一夫人不好开口,乙休却没那么多顾虑,说道:“事因百禽道人而起,错不在耍耍子,让他偿命绝无可能。只是耍耍子下手太狠,一言不合便将公冶道友兵解。依老驼看来,甲子年后,耍耍子去渡公冶道友重回玄门,助其飞升。今日之事,惩治不法也。”说一千道一万,要怪就怪百禽道人活着的时候不和正道各派前辈剑仙来往,中途修炼出了岔子,又是七十年石劫,甫一出世便害了英男,得罪英琼、金蝉他们。说白了,除开老一辈剑仙,少有人认得百禽道人。适才若非玉清师太、邓八姑先行动手,旁边又有几个客人跟着放起飞剑,这架还打不起来呢。在场小字辈里,金蝉、石生、庄易,听到死的是百禽道人,暗暗拍手称快,才不觉得吕松有错。只有玉清师太、邓八姑冷着一张脸,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出手本就有几分不自愿,害怕将来别人说她们见师叔惨死眼前都不在意。但吕松并未搭理乙休言语,应了就结下因果,迟却一甲子飞升,等公冶黄转世?闲的。他这维持峨眉秩序的职责是妙一夫妇定下,便是做错了,只要有借口说得过去,就不怕会被针对,妙一夫人没有发表意见便是明证。“我义兄凌浑、义姐崔五姑马上到达,除他们以外,另有三位地仙嘉宾及其弟子。此间既然无事,便请妙一夫人领头,一道去广场伫云亭前迎接他们吧。”妙一夫人点点头,吩咐英琼、轻云去太元洞,除开有职司羁绊的门人,余下长幼两辈,全体请到伫云亭前。一到伫云亭,妙一夫人便问:“耍耍子,我看凌浑夫妇久不赶来,事前两次算他,只知携有宾客,不知何人。你如何能够算出?”吕松笑道:“来者是东海天蓬山灵峤仙府赤杖真人传人,还有真人另两位弟子,四位徒孙。夫人前次算不出,不过适逢其会,左右还有些许时间,不若再推算一次?必能同我一样预见前事。”说话的工夫,峨眉一众主人宾客,得闲的陆续赶到广场。在路上听说了百禽道人恶客欺主,犯在吕松手里兵解转劫去了。一时间都不知该笑该悲,就为了一壶酒。青囊仙子华瑶崧想的要比旁人复杂,一心觉得吕松公报私仇,到了地方,先寻玉清师太递个眼神,一脸担忧神情。前不久邓八姑二次失去雪魂珠,玉清师太连提都没提,这会儿怎么会跟华瑶崧一起杞人忧天?心中早有打算。万一吕松没报仇心思,她们先行防备一场,届时弄假成真,岂非自作自受?一念闪过,未搭理华瑶崧,等不久的将来再想起今天,已是后悔无及了。忽的吕松笑道:“来了。”众人闻言忙朝夜空看去,见得东南方天际一片彩云飘来,顷刻千里,不输剑遁,尽皆为之惊叹不已。吕松还有机心,觉得凌浑夫妇请来嘉宾,让峨眉结交了去不好。与培养凌云凤,末了送给峨眉当弟子有何区别?自家雪山派还要不要混了?不等旁人开口,大笑道:“乙大哥,你老朋友阮纠来了,还不快去迎接。”乙休一瞪眼,没好气道:“要你多嘴!”话虽如此,还是上前同来人见礼。凌浑、崔五姑最先出现,身后有嘉宾男女七人。领头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的道童,便是天蓬山灵峤府赤杖真人的传人赤杖仙童阮纠。其次是身着罗衫,腰系丝绦的一个少妇,名作甘碧梧。还有一个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胸挂金圈的少女,名作丁嫦。合称灵峤三仙!在他们身后,是三个身穿浅黄宫装的少女,以及一个羽衣星冠的中年道者,各用紫玉锄挑着一个花篮。谁是师,谁是徒,一目了然。因为吕松那一句话,乙休最先迎上前去,峨眉长一辈人里,只有妙一夫人跟上。吕松故意为之,便是不想阮纠他们一来,就被妙一夫人喊到太元洞中关起门来聊天。赶上去不等凌浑开口,代为引见双方,外号本名,做过哪些事情,无一不晓。凌浑看吕松平时不爱说话一人,忽的变这么热情,乐得将吕松引见给灵峤三仙,与崔五姑一唱一和,配合着吕松同灵峤三仙说笑。旁边乙休还为前边吕松要他拜见阮纠的事感到不爽,见状叫道:“凌花子,小弟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你再说下去,他又要跟人家结拜了。到时候你二哥变作三弟,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丁嫦以为乙休故意如此说,乐呵呵道:“能与多宝道人结拜,往后时常往来,我等求之不得呢。哪里会介意谁长谁幼?”吕松闻言,忙不迭道:“小弟心向往之,唯恐说出来,会让义姐觉得唐突。不想义姐也有此意,小弟吕松,拜见义姐!”拱手下拜。丁嫦愣了愣,大笑道:“你这一声义姐叫下来,往后可不许反悔。”“义姐说的哪里话。”吕松结交灵峤神仙,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想了想,道:“小弟眼下同义兄凌浑同掌雪山派,也在峨眉派做个客卿,因此越俎代庖,迎了一迎诸位义兄、义姐。此乃我峨眉派掌教乾坤正气妙一夫人荀兰因,再为义姐引见。”丁嫦连忙冲妙一夫人拱手,笑道:“夫人门下人才济济,数十位大小神仙,各有千秋,小妹为之目眩神迷,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竟未向夫人致意,实在不该,夫人看在我初涉红尘的份上,就原谅了我这一回吧。”花花轿子人人抬,妙一夫人一听这话,心中甚为欢喜,极口称谢灵峤三仙赶来赴会,请他们进太元洞落座用茶,再说别的不迟。迎客事情既然完成,百禽道人的仇也没人要报,众人散开。可怜邓八姑,二次失去雪魂珠,想要讨回,情知一开口,吕松拿她先前出手说事,便没了商量。与玉清师太一同离去,希冀对方能为她设法,要回雪魂珠。吕松也跟在妙一夫人、阮纠等人身后,走不多时,便将怪叫花拉住,悄声道:“大哥,让五姑姐姐去太元洞吧,你跟我去趟翠微峰。”怪叫花略有些诧异,朝着崔五姑挥了挥手,问道:“搞得神神秘秘的,什么事情?”“关于雪山派。” 第99章 不眠夜 宏图长远计 一回翠微峰,吕松问了吴立、慧珠巡视队可有事情报上,见没有,便教人退下,连寒萼也不许跟在一旁。等人走光了,吕松将近几个月发生事情,事无巨细,都与怪叫花说了。末了道:“义兄觉得如何?”怪叫花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道:“公冶黄孤狼一样的人物,他死了,会为他出头的没实力,有实力的犯不上。再说华瑶崧,峨眉上一辈人物尚在世间行走的十数人,九成以上都是她至交好友。还有玉清大师,她虽是小辈,实则极得峨眉诸长老看重,地位只在妙一夫妇之下。他们毁你身外化身,与你有不解之仇,我老花子也知道。你杀公冶黄也就罢了,若杀了华瑶崧抑或玉清大师,我跟驼子也只能带你跑路。”吕松深吸一口气,道:“义兄把我当魔星了吗?华瑶崧欺负我的门人吴立,我与她不能好罢了。义兄当年躯壳也被追云叟毁去,这么多年过去,心中真就没了芥蒂?至于玉清大师,她只要不为百禽道人报仇,我是很乐意同她交朋友的。”怪叫花闻言非但没有松一口气,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问道:“易家的女神婴呢?”吕松反问道:“女神婴先是被我义姐万年椿罚跪宫前,后又被紫云宫门人毁容断臂。虽然与我无干,但在两仪微尘阵中,易静曾对我显露杀心,明显有所迁怒。当时法阵若由矮叟居中主持,小弟焉有命在?”怪叫花摇了摇头,语气莫名道:“易家的老乌龟可不是好惹的。”“小弟明白。”吕松笑了起来,又道:“找义兄来,还是为了聊雪山派。犹记得创派之初义兄有过豪言壮语,因峨眉收徒选择甚苛,根行稍差一点便不肯收录,看不下去,才取青螺做根基,专一收峨眉不要的有志之士,修来与他们看看。小弟也觉得道不可轻传是句鬼话,十分认同,可义兄为什么虎头蛇尾呢?”怪叫花脸一红,道:“我四个门人,两个是半路出家,还在用着原先学的玄功、法术,怪我那天书太过艰深。再者雪山派太穷,我总想找一处上古洞府,寻些当时便可应用之物。你义姐不管事,我又分身乏术,便让刘泉、赵光斗代管……”怪叫花话说一半,迎上吕松目光,顿了下,苦笑道:“好吧,其实是我不想挑这个担子。创派之后,便不想再收门人了。实话实说,前次分别,我见你带回那么多宝物,收下门人个个胜过刘泉他们,心中惊讶别提了。更为难得的是鸠盘婆最为喜爱的三姝都被你渡走一个。贤弟,我与你说实话,雪山派掌教一职,我早就想让给你了。”“义兄莫要试我。”吕松眉毛一挑,看怪叫花神情认真,道:“是小弟失言,这事等回了青螺峪再谈。眼下我要与义兄说的是,门人一体看待,尽皆学我所创《金丹功》、《紫府功》,这两部玄功脱胎自《九真上书》,只少‘纯阳天仙术’、‘双修之道’。再者门人所会法术,除开有伤天和的禁术、需要戕害躯壳的魔法,其余尽数献出,建造藏经阁容纳,任凭门人弟子学习。还有小弟前次献上紫云宫藏珍,足够百位弟子人手十份,修行所需一应俱全。若有天资出众者,小弟另有金船宝藏赐下……”吕松说了很多,怪叫花听了许久,时而相视一笑,时而争执不下,各有取舍,商量出了许多发展教宗的方向。不知不觉夜尽天明,怪叫花感慨道:“听你说的,我差点以为雪山派才是天下第一大派了。”吕松笑道:“当初于建他们,义兄硬塞给峨眉派,可知他们现今情形?杨成志偷盗灵芝,为我所斩,不提。于建学我金丹功,不算法宝,道力放在峨眉门下,亦能得妙一夫妇嘉奖。那四人里,只有南姑姐弟拜进峨眉,却在仙厨杀鸡宰羊,做一些仆役事情。”“兄弟的意思我岂会不知?此次峨眉开府,定有许多飞升在即的前辈将门人引进峨眉吧。”怪叫花笑了笑,说不羡慕是假的。吕松一拍矮几,叫道:“正是如此,小弟思来想去,觉得他们让门人投入峨眉,一则峨眉势大,是不可多得的托庇之所。二则峨眉太清仙法玄门正宗,即稳且快,不比旁门修出道力驳而不纯。便说义兄,愿让门人全部修行天书,门人不能领悟,为之奈何?势必要学义兄功法,虽也是上乘,终究道力不纯,四九重劫难过。若我雪山派能与紫云宫椿大仙、灵峤三仙、大方真人结盟同进同退。再和三哥藏灵子,四哥红发老祖守望互助,名扬天下自然而然。小弟所出两部玄功,修出内力精纯,绝不输峨眉派太清仙法,推广下去,门人学有所成在外走动,八方有志之士,自然慕名而投。此两件事如能得义兄支持,雪山派壮大不是难事!”怪叫花已被说动,自己一头雾水没法子,让吕松试试也好,正要答应,便听屋外远远传来慧珠声音:“吕师兄,金姥姥门下何玫、向芳淑求见。”“让她们进来。”吕松看了看天色,有些纳闷道:“大清早的来找我,难道出了事?”“谁知道呢。”怪叫花一笑。何、向进了屋,便冲凌、吕跪见行礼,也不起身,由向芳淑说道:“吕前辈,我二人不日便要拜进峨眉,特意来此拜访,求问前途休咎。”吕松潜心内照,伸手扶起二女,笑道:“何玫还没什么,芳淑得罪了峨眉门下。怎么也来问这话?”向芳淑闻言一愣,忙道:“求前辈预示仙机,弟子感激不尽。”吕松笑道:“你在终南山取宝,曾遇白云大师门下弟子,不该将宝物分她们一半,单说三阳一气剑,对那宝瓶只字不提。郁芳蘅还没什么,她两个师姐李文衎、万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你怕她们争抢宝瓶,故意如此说。后来你两度相救,因要赴芬陀大师之约,都是匆匆而别,李、万二女更以为你卖弄本事,看她们不起,不愿订交。后面你因为要救她们,陷入妖人围攻,她们竟抛下你不管趁机逃走,那时候你就该看出不好的。”向芳淑初时不信,听了吕松最后一句话,想起前些时候遭遇,确实如此,道:“我白送了她们三口好飞剑,又对她们有救命之恩,还落埋怨?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第100章 外宾至 收徒美仙娃 向芳淑童心不泯,平素最得金姥姥看重喜爱,年岁虽轻,造诣实在不低,稍嫌见识短了一些。左思右想,记起来白云大师元敬是峨眉上一辈人物,笑道:“事出误会,我去寻那三位师姐把话说开也就是了。”旁边何玫道:“那你不是把吕师叔卖了吗?即便她们不知你有人指点,你跑上门去揭人短处,人家面上不说,心里更讨厌你了。将来我们拜进峨眉,一处学道,终归亲疏有别。现在平白与人交恶,将来得受多少鸟气?”“我又没做错,有什么不能说的!”向芳淑涨红了脸,不满道。吕松笑道:“芳淑妹子,你要觉得不服,可回去向金姥姥求告,听听她的意见,再做打算不迟。对了,有劳二位师侄转道后洞,让我门人魏青、金萍也去拜谒金姥姥。”向芳淑还要再说,便被何玫拉了一把,回过神来,连忙同吕松、凌浑告辞,去讫。怪叫花也要告辞,走前若有深意道:“贤弟虽是好心提点,唯恐落人口舌,往后记得谨言慎行,这等令人误会话语,再不要说了。”吕松挑了挑眉,道:“义兄别拿我当糊涂虫,金萍与金姥姥颇有渊源,魏青祖母熊曼娘又是她从前师妹。有金、魏二人同去,金姥姥即便向着峨眉,也不至于说我闲话,兴许还会助我一把。”另一头,向芳淑寻到魏青、金萍,与师姐一起回到金姥姥面前,说当初曾与白云大师门下高足有过误会,望乞赐教解决法子。罗紫烟情知向芳淑是来告状,若去白云大师面前论理,无非是教李文衎三女受罚,追回三阳一气剑罢了。如此一来,小字辈之间恩怨非但不能解决,还会愈加严重,到后来无法收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要轻轻揭过,她也有气呢。“芳淑,你受委屈了。既然前来告知于我,想必心中已有打算,不妨说来听听。”向芳淑心下一悲,看出来罗紫烟不会为她出头,一半出自真心,一半出自赌气,叫道:“徒儿不肖,希冀拜入多宝道人耍耍子门下,与魏青哥哥、金萍姐姐做一家手足。”罗紫烟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看向魏青、金萍的眼神里饱含深意,叹道:“凡事不可强求,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便舍了这张老脸为你去与耍耍子说说罢。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耍耍子出世不久,门下弟子并无出色人物。他虽是纯阳传人,修行上最重双修,许多怪异之处。你拜他为师,将来如若后悔。那时我已经飞升,你再想改换门庭,可就无人为你说项了。”势成骑虎,向芳淑咬牙叫道:“弟子绝不后悔,不信吕祖真传,会输太清仙法!”罗紫烟不置可否的笑笑,“你有这等志气,到哪都能闯出一番事业,去吧。”向芳淑便向罗紫烟行三跪九叩大礼,临出门前,头也不回道:“师父保重。”她们一走,何玫便道:“师父……”“别说了。”罗紫烟抬起手,笑道:“你师妹那么好的资质,去雪山派吃不了亏的。更何况我两个后辈在他门下,你们待在一起,我也放心。”“师父,我想说的是本门镇山之宝纳芥环还在小师妹身上。”“她拜进雪山派,难道你和崔绮还要投身峨眉不成?还不去把老二找到,跟你小师妹一起拜师去。如若入门晚了,师姐变师妹,不失为一桩美谈。”何玫“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连忙出门寻找崔绮。却说灵峤三仙到后,陆续又来不少宾客。先到了南海散仙凌虚子崔海客,昆仑派铁钟道人、游龙子韦少少、小髯客向善、钟先生,各带了门人前来;再是南海天乾山小男带了三连宫中三十六个仙童,西海离朱宫少阳神君带了四个门人前来。都由餐霞大师招待,安置在灵峤三仙带来琼楼玉宇当中。吕松四处闲逛,不知不觉走到白玉广场,本欲换一处地方赏景,一眼看到司徒平在伫云亭当值,好不惊讶,便看司徒平飞奔过来,将人拦住,问道:“司徒平,你去哪里?”司徒平急道:“师叔容禀,外头来了十二个左道修士,均未接有请柬,我正要去太元洞告知掌教夫人,请示放他们进来与否。”吕松点点头,仍旧没有让开道路打算,道:“你师父还是大方真人吗?他可有将你引进峨眉的心思?”“这……”司徒平略显犹豫,轻声道:“师父没有直说,但有这个想法。”吕松跟着压低声音道:“天下俊才尽归峨眉,自然是峨眉派正道魁首,引得八方来投缘故。但你不一样,你与大方真人说,他让你拜进峨眉可以,先把上清仙箓、太乙分光铲还给我!行了,你去通报妙一夫人有客到访吧。”司徒平愣了愣,带着满肚子心事赶去太元洞。吕松正要走,又是向芳淑、金萍、魏青联袂飞来。向芳淑见他便拜,恭敬道:“弟子向芳淑,恳请前辈收录。”“我收弟子也看缘法,你既然来到,我便考考你,随我来。”吕松见状,心情一时大好,领着他们到伫云亭前,路上预示前机。晓得司徒平所说十二人,为首四人已经得道,分别为丁甲幢、火法真人黄猛、三化真人卓远峰、屠神子吴讼。剩余八人是他们门下弟子,分别是七煞手常鹪、鬼焰儿朱赤午、仙掌雷召富、大力仙童洪大肚、独角金刚阳健、恶弥勒观在、细腰仙娘柳如花、小金女童么凤。向芳淑不比吕松先前收下门人,为人藏不住事,吕松一看她面上神情,便知拜师并非完全出自自愿,有心借十二个不速之客做文章,在新弟子面前显显师父的手段。到伫云亭前,吕松刚和丁甲幢等人通名完毕,便看一道白虹带着五道青白光华从天而降,来了个貌相奇古,八分像老猿,两分像人的道者,道者还带有两苍三白五个通臂猿猴,情知是猿长老无疑。“我在此迎宾,适逢其会,新收一位徒弟,可否请诸位大仙暂缓进洞,指教我这不堪造就的弟子一二?”对面妖人闻言好笑,猛地反应过来难道是下马威?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因为十多人都是不请自来,心中虽然气愤,却也未曾发作。火法真人黄猛道:“不知吕道友门下哪位高足需要我等指教啊?”说完话,目光在向芳淑、金萍身上不停游走,见对方一个俏皮可爱、浑如三岁幼童一般纯净,一个端庄大方、好比谪仙降世不染尘埃,大起不轨之心,暗暗想道:“守门的弟子便是这等美貌,内中还有多少绝色?” 第101章 旗门遁 金光锁仙牢 吕松笑道:“诸位大仙不吝赐教,小弟感激涕零,唯恐两方失手出现死伤,便由小弟同猿长老做裁判,倘若打出火气来,也好出手将人分开。”“如何个玩法,你说吧。”丁甲幢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吕松转过身与向芳淑耳语道:“徒儿,待会儿你把真气灌入树枝便是,不要伤人性命,其他的无所谓。”向芳淑耳朵一热,面庞红润起来,晓得吕松为她出气,心下欢喜非常,连忙应下,请金萍去折根顺手的树枝来。吕松抬头看了看天色,眼里火光烈烈,又打量了广场几眼,将雄剑插在东南,将雌剑插在西北,一正一反,办完这些,口里念念有词,伸手点出一道金光。广场上现出一座蓝红剑光交织而成的门户,处处耀目生辉,约三丈方圆。“便由我弟子守门,尔等来闯,能过此门,便算尔等胜了。”这时候丁甲幢等人才知吕松先前客气是逗他们玩,自己不出手,放两把仙剑做个旗门就想拦住他们?分明看不起人,个个都被勾动无明怒火。至始至终少言寡语的猿长老,狭长眼眸猛地睁开,道:“难得吕道友有此雅兴,诸位道友客随主便,遂了他的意就是。免得旁人看去,说我们胆小怕事,被两口飞剑吓到!”向芳淑哈哈一笑,不用吕松吩咐,纵身一跃没入剑光丛里。“诸位道友可得留神,不要败在小女子手里,届时没脸进门见人!”“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恒山十二人中,唯二的女子柳如花、童么凤最先纵入剑光。黄猛稍慢一步,好生后悔。剑光丛里,向芳淑只见四面都是剑光,别无玄异,还没想出原因,就看敌人来到。明明对面而立,敌人却在四处眺望,仿佛看不见她一样。芳淑心下略有些猜测,也不作声,真气灌入树枝向前猛地抽去,一击建功,在柳如花桃面一般的脸庞留下一道红痕。柳如花下意识用长剑朝前斩去,落了个空,隔了一会儿才听到金戈之声。“原来如此。”芳淑眸光一闪,猜出旗门遁大半作用,手里树枝连连刺出,过了一会儿确定下来。敌人看不见她,她却能看见敌人,杀招大半威能都被雌雄剑吸收。但说穿了,这旗门遁不过是个障眼法,时间一久便被看破虚实。因此向芳淑将柳、童二女抽了个狼狈不堪后,立时大喝道:“你们还不退出去,是在等死吗?”童么凤闻言,拉了柳如花往来路逃去,出旗门之后迎上丁甲幢等人怪异目光,才发现衣服已被抽打的破破烂烂,春光盈满伫云亭,闪身进了人群,用法宝幻出云雾遮羞。丁甲幢等为首四人面面相觑,便是色心大起的黄猛也不敢再对向芳淑抱有轻视,左右看看,教六个门人分作两队进去。不出意外,六人进入旗门,便如泥牛入海,不见一点声响传出,过不多时,陆陆续续逃奔回来,受伤最轻的一个,也是满脸鞭痕。丁甲幢气得黑脸煞白,冲一个矮胖壮汉叫道:“被一个小女娃打成这样,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废物!”那矮个不敢还嘴,害怕回山以后受到惩罚,连忙解释道:“我等进去以后,上不见天中不见人下不见地,放出法宝一去不返,施展法术毫无反应,只能任由她打。”黄猛冷笑一声,拍一拍腰间皮囊,放出两只虎面枭、一只金眼狍儿,冷笑道:“吕道友使得好障眼法儿,你那弟子只敢躲在暗处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我这几只宠物通灵多年,能大能小,性情最是凶猛不过。道友可还要我们指点你的门人?丑话说在前头,我四人向来同进同退,不知道什么叫做失手。倘若一不小心伤了道友高足,道友可莫要玩不起。”吕松哈哈一笑道:“先前进旗门的几位道友,用出法宝全数被我收取,稍后再容奉还。道友这几只仙禽乃是活物,我阵中玄机主掌杀伐,两相碰撞,有损失在所难免。只要道友玩得起,事后不来小肚鸡肠说我不是,我奉陪到底。”“好!”黄猛大叫一声,递了一个眼神给丁甲幢。四人放起法宝护身,缓步走进蓝红剑光。吕松眼里闪过火光,查看旗门中光景,一眼望到对面猿长老金睛火眼绽放光华,彼此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且说丁甲幢等四人联手,有了先前弟子警示,法宝并不离手,施展法术一样强过一样,全数没入剑光丛里不见踪影,用尽手段,不能挨着向芳淑一角衣袂。黄猛见状打了个唿哨,骂道:“将躲躲藏藏的小贱婢给我咬死!”枭、狍闻言,化作三道光华向前冲去,啾啾鬼鸣,嘤嘤儿啼,转瞬被剑光淹没,虎面枭撞上雄剑、金眼狍撞上雌剑,剑锋闪过寒芒,一命呜呼,形神俱灭。恰在这时,吕松感知到餐霞大师来到,叫道:“芳淑回来!”把手一挥。旗门消失不见,一蓝一红两道剑光头尾相连,将向芳淑裹住,倏地倒卷,回到吕松身边,所过之处,叮叮当当掉了一路奇门兵器。对面黄猛看早先那个报信的司徒平带了一个老尼姑、一个少女回来,情知来了正主。气愤道:“说好点到为止,伤我灵兽是为何故?峨眉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吕松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与餐霞大师见礼完毕,为其引见恒山十二人及猿长老,继而说道:“餐霞大师,方才我看贵客在此等待太过无聊,同他们做耍子。”“胡说八道,分明是你无事生非,借故害我灵兽!”黄猛大叫。吕松摇了摇头,看向猿长老,叹道:“想不到猿长老一世英名,竟同这些人混在一起,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事先说好章法,事后又来反悔,玩不起就别玩嘛。”猿长老面色猛地一变,看黄猛还要再说,厉声道:“够了!”遂朝餐霞大师拱手,“我等戏耍而已,黄猛道友失却灵兽,一时情急说错话,让大师见笑了。”餐霞大师看出来个七七八八,跟着一笑,双手合什,道:“开府大典还需一些时日召开,诸位远道而来,请随贫尼去太元洞见过主人家,再为诸位道友安排住处可好?” 第102章 血魔将临 王不可欺 等丁甲幢、猿长老等人离开,向芳淑凑到吕松面前,笑盈盈道:“师父,要不然我们就在这迎客吧,再有不速之客到来,按先前故事施为。弟子正好借此练手,绝不给师父丢脸。”“再有不速之客,就不是你能拿来练手的了。”吕松心猛地一跳,与即将到来魔头生出感应,正寻思着如何应对,远远有人招呼,来了何玫、崔绮。不止这几人,他派在后洞巡视的丁、米、金、铁四人也被这里动静惊着,赶来察看。趁这功夫,吕松就势为两方引见。随后吩咐道:“将在外巡视门人全部召回,不管有什么理由,急速赶到翠微峰来,我有事交代。”说罢将身一扭,化作火光消失。米明娘一眼看到地上散落的奇门兵器当中掺杂有十九颗圆珠子,拿手一指,失笑道:“这是金眼狍的元丹同其身上十八颗怪眼,极为适合用来辅助修炼地行神术。师父太不顾家,这等好东西居然当面错过。”铁姝伸手一招,将那十九颗珠子拿到手里,笑道:“我把这宝贝送去翠微峰,顺便向师父请教金丹功,你们谁跟我去?”于建道:“师妹带着向师妹她们先去吧,我们晚点再来。”铁姝点点头,同何、崔、向三人化作流光飞往翠微峰。恒山众人同猿长老分作两路先后来到峨眉赴会,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芝仙、芝马。失却虎面枭、金眼狍后,歹心去了一半,还想靠猿长老手下五只猴子行险用功,势必要惹出点事来才能甘心,不撞南墙不回头。但他们闹不闹,对于吕松来讲只是小事。翠微峰上。见人都到齐了,吕松先为众人引见一番,旋即直截了当道:“适才我在伫云亭前触动灵机,察觉到一个绝世魔头即将潜入峨眉,默运玄功前知,魔头死期不远。不知为何,这天罗地网当中有一线生机变数浮现,竟与我雪山派有干,事关重大,不得不预先对你们做下安排。那魔头名作邓隐,原是长眉真人师弟,受铁城山石神宫魔女引诱,坠入魔道,修有《血神经》一部,外号血神子。他曾两度被长眉真人擒获,真人顾忌同门情谊,始终未曾杀他,后来飞升以前,才将他三次捉拿,废去魔功,囚禁在西昆仑星宿海北岸。血神子自恃魔功玄妙,以为长眉真人飞升以后,世间无人可以制他,口服心不服,在洞中捱了几年风雷之苦后,便即重炼魔功,修习魔经中最厉害的‘血影神光’,将自身人皮生生剥下,把血身炼成一个血影,魔功大成以后,又将随死几个切己弟子依法施为。此时峨眉山中,非所有前辈剑仙合力不能将他斩除。他那血影神光威力巨大,无论多厉害的人物,事先不曾察觉,被他遁出血影一扑,登时元神精气全部失去,连兵解转劫都不能够。”“这等魔头要来,师叔为何不去禀报妙一夫人?”刘泉忙问。吕松道:“妙一夫人比我知道的只多不少,她眼下没来通知,想是魔头到来还有一段时间的缘故。我等不能坐以待毙,唯恐届时混乱一起,为血神子所伤。按我推算,他此次前来有死无生,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但凡被他逃走一点血光,将来定然卷土重来,那时再想把他除去,可就千难万难了。”铁姝听着心里也怕,心念电闪,忽的笑道:“师父召集我们到此,是要让我们躲起来吗?”吕松笑道:“是也不是。你们身上有巡视任务的,分别呆在前洞云路下、后洞伫云亭,不要随意走动,时候一到,任凭别处山崩地裂,没有我的吩咐,不可参与。我再传你们《金丹功》,此法不比其他,一点真火点化浑身阴质,既速且稳,修出纯阳气至刚至柔,世上唯一,料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说罢,吕松取十六块玉符,眉心裂开血痕,紫府当中放出金光射入玉符。旋即将玉符分派下去,又道:“玉符贴身存放,真到生死攸关时候,内里藏有乾天纯阳火保不住你们性命,至少也保你们元神转世。”吕松吩咐完,发现癞姑也在,好奇道:“小尼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癞姑看了眼手上玉符,还又不是收也不是,干笑道:“我早先在太元洞,听餐霞大师说师叔宰了火法真人带来虎面枭、金眼狍。那金眼狍羊首人身,脑中一颗天黄珠,身上十八只怪眼,对我修行大有裨益,特来问师叔可能恩赐?”吕松眸光一闪,故作为难道:“我也没什么要你帮忙的地方,把珠子给你,不是做了赔本生意嘛。”癞姑想起先前得到宝物,再看现在手里玉符,脸上不由得一红,撒娇的话说不出口,又不舍得天黄珠,硬着头皮道:“要不然我给师叔当记名弟子吧。”“你师父都不要你了,你还不为自己后来做打算。”吕松没好气一句,甩手将十九颗黄澄澄的珠子丢给癞姑,继续道:“别问我,等屠龙师太到了,你自己问她去。到时候改投别人门下,别忘了考虑考虑我雪山派,如若不然,我可要在背后骂你小白眼狼的。”忽的一道白光电一般从外射来,在吕松身前停住,是一封飞剑传书。吕松取书一看,皱了皱眉,说道:“你们先回去吧,都记住了,不许多管闲事!”癞姑还要再说,早被旁边铁姝同米明娘一左一右,半拉半拽的带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翠微峰上,环形阁楼装载月光,变得安静下来。静室当中,只有吕松夫妇三人,吴立在外把守。寒萼性子最急,不等吕松坐下,连忙问道:“是不是妙一夫人飞剑传书,她让你按兵不动,还是让你去对付血神子邓隐?”“都不是。”吕松眼神莫名,偏头看向寒萼,道:“她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去诱敌。”“什么!”寒萼大惊失色。吕松眉头皱了皱,将太乙五烟罗放起,这才说道:“别一惊一乍的,怕什么?你忘了我有广成子灵药吗?千八百年道行唾手可得,只是怕召来天劫,想着回了青螺峪再用,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旁边慧珠提议道:“师兄,不若用传音针通知大师姐,以她真仙道行,定能赶到血神子之前到来。” 第103章 用机心 瑶崧设险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餐霞大师领着丁甲幢、猿长老进太元洞拜谒妙一夫人完毕,便即将人领去琼楼玉宇安排住下。二次回转太元洞,与妙一夫人说道:“本还以为他们会搞出点乐子来,没想到一场闹剧,被耍耍子消弭于无形。”“大师,发生什么事情了?”妙一夫人问。餐霞大师遂将伫云亭发生事情说了一遍,见妙一夫人笑笑不语,好奇道:“夫人难道不觉得耍耍子有些越俎代庖了吗?教他维持开府之前峨眉秩序,可没让他负责接待来宾,这次是一群心怀不轨的妖人,欺负了也无妨,若是三山五岳玄门中人赶来赴会,被他得罪,反而使得夫人两难。”妙一夫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倒是妖贼即将到来,是一桩滔天大祸。”餐霞大师闻言也知妙一夫人说的是谁,没有顺着这话往下聊,心中其实不以为然。妙一真人领着几个长老闭洞开示长眉真人留下柬贴,余下前辈剑仙虽然不多,却也不是血神子能够对付的。在外有芬陀大师、白眉和尚,此时应当是在雪山指点谢山散花檠底细,那散花檠乃佛门至宝佛火心灯,最为克制血神子。在内有媖姆、姜雪君师徒二人坐镇后洞,暗中戒备;神驼乙休、怪叫花穷神、赤杖仙童阮纠在仙籁顶下棋,镇守中间;又有嵩山二老同麻冠道人司太虚防御前洞。此间太元洞,更有妙一夫人、元元大师、白云大师、顽石大师四个正主。餐霞大师自问也非弱者,坚信邪不克正,听不得妙一夫人这话。他们没有吕松“不在算中”的特殊命格,一应安排,都是用防备旁门左道前来惹事的借口,并未提及血神子只言片语,却也做下万全准备。天数有定,人心莫测。忽的玉清大师、青囊仙子华瑶崧、邓八姑三人联袂走进太元洞。前边吕松趁机收走雪魂珠,惹恼了邓八姑。当时没有发作,事后八姑回去想了又想,出手的人那么多,吃亏的就她一个,分明吕松有意为之,越想越气。有公冶黄惨死一事在前,不敢去寻吕松,只一个劲的撺掇玉清大师帮忙想个法子出来。玉清大师自打拜在优昙神尼门下,同人结怨成仇的次数少之又少,一向与人交好,何况是同吕松化敌为友,万般不愿树此强敌,动手结死仇,杀死耍耍子,自己也活不了。偏生华瑶崧想起来峨眉路上,嘲讽了雪山派弟子几句,也看公冶黄兵解,兔死狐悲,生怕吕松寻仇,有心先下手为强。同玉清大师一样两难,想到吕松那些手足兄弟……神驼乙休、怪叫花、万年椿、灵峤三仙中的丁嫦,哪个她都惹不起。患得患失,同邓八姑一样心思,找足智多谋的玉清大师拿主意。眼下她们一起来到太元洞,玉清大师的选择不言而喻。正巧餐霞大师要将话题岔开,见了玉清便道:“又去找那些小辈玩了?”妙一夫人也跟着打趣,“玉清道友拜在优昙道友门下,也不肯各论各的,偏爱和小字辈待在一处,倒让我过意不去。”“夫人这话严重了,玉清力小德薄,追附骥尾,于愿足矣。”玉清大师甜甜一笑,遂将来意说出,“猿长老等人一到,异派中人不久联袂而至,各处都缺人手镇守。雪山派虽是凌前辈创立,依弟子看来,实为多宝道人执掌。正道各门各派,掌教大多行将飞升,都把弟子门人引进峨眉,与本家无异。只有雪山派新建不久,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以多宝道人的性情,除却自家,旁的都不太在乎,对开府以前峨眉境遇,想来也知之甚少。夫人若将多宝道人视作等闲,不去设法让他出力,可谓是平白无故失去了一个顶好的帮手。”妙一夫人笑道:“我让耍耍子巡视峨眉,他心中或觉受到轻视,只让门人在外劳碌。前边兵解百禽道人,后头就去杀恒山诸位道友带来灵兽,我都未曾问责过他,便是教他晓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玉清大师以为用意被人看穿,妙一夫人故意这般说,婉言劝她们收手。思绪纷飞,想起来当初也是先找峨眉掌教说项,再寻吕松。可不知为何这次心血来潮,总觉得祸从口出,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青囊仙子见状,接过话头道:“妖贼若从前山进入,离太元洞近,自不必说。若妖贼走伫云亭进,一路上经过地方,除开仙籁顶外,并无前辈剑仙镇守,夫人何不让耍耍子去坐镇丹台呢?”妙一夫人皱了皱眉头,有话不好开口,说的是妖贼,实际上特指血神子。吕松不知血神子底细,届时轻敌大意被其所伤,岂非她的过错?刚好仙都二女进太元洞,后头石生拉着金蝉当跟屁虫,听了华瑶崧话语,金蝉囔囔道:“你这老道婆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师叔去丹台了,石生弟弟还敢到处乱跑嘛。”石生小脸一红,再看仙都二女吃吃发笑,才反应过来二女故意引他进太元洞,跟着金蝉叫道:“蝉哥哥说得对,你不是好人!”华瑶崧老脸微红,勉强还在笑着,眼里却已没了笑意,自恃身份也不搭理小辈。旁边妙一夫人却不能视而不见,道:“金蝉、石生,不许无礼!耍耍子教你们在太元洞外巡视,谨防妖贼混入,你们却整天跟在女孩子后面乱跑,像什么话。”“凭啥谢璎、谢琳她们就能到处乱逛。”金蝉低声嘟囔一句,拉了石生便跑。还有仙都二女,看情况不对,也跟着悄悄离开。妙一夫人赶忙向华瑶崧赔罪。华瑶崧笑道:“广场伫云亭那里由耍耍子新收门人巡视,其中不乏旁门左道出身,改邪归正者。太元洞这边,亦有金蝉、石生、仙都二女谢璎、谢琳率直可爱,四处顽耍。夫人若使耍耍子坐镇中间丹台,他们就都老实了,再厉害的妖贼,也要先进一次太元洞,夫人担忧其实并不存在。”妙一夫人这才被她说动,随用飞剑传书,请耍耍子坐镇两仪丹台。心中存有一星半点不光明,便勾起私心杂念,将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吕松收到柬贴以后,以为拿他诱敌,误会了妙一夫人用心,换言之,何尝又不是误打误撞跳出青囊仙子为他设下陷阱。 第104章 血魔临 吕松服仙药 听了慧珠话语,吕松心下泛起几分不喜,道:“我先是滇西教祖,再是其他人义弟。一遇事情便寻义兄义姐解难,人家何必跟我结交?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慧珠眨了眨眼,不说话了。吕松想起青螺峪时金蝉说过易静任性妄为伤他四哥,青囊仙子华瑶崧嘲讽他门人吴立,又是易静说他徒弟铁姝是左道妖孽,再者凌云凤得崔五姑、韩仙子真传,扭头就拜进峨眉!念及寒萼说过自立话语,心中好似有一团烈焰焚烧。倘若他有神驼乙休、怪叫花那等道行,人事物,但凡与他扯上一星半点干系,任谁或喜或忧,不得三思后行?哪像现在这样!易静、华瑶崧、公冶黄,说白了都是旁门出身的野路子,也敢浑不讲理,任凭喜好办事欺辱雪山派弟子。良久,吕松深吸一口气,取三块玉牌,吩咐道:“慧珠,这玉牌里也有乾天纯阳火,你拿去分给金蝉他们,就说看他们巡视辛苦,我赐下的防身宝物,别的话不要多说。”慧珠看了看寒萼,领命离开。吕松平复下心情,令寒萼到屋外为他护法,打坐片刻,把绿皮葫芦取出,倒出十八颗龙眼大小的丹丸,汇聚一处,手心里冒出纯阳火煅烧仙药,眉心跟着现出泥丸宫中紫府。一个眨眼跟一万年,时间是否一样?盘古那等大神,眨眼间纪元兴衰,诸天万界生生灭灭无数次,没有时间的概念,谈何岁月短长。对于凡夫俗子来说,一百年都是那么的遥远,死时回望一生,所思所想,一切过往近在眼前,如梦幻泡影般散了又聚,光阴如此短促,恨不能长生,可活多少年月,才称得上一句长生呢。得道失道,人之长生与死的代称,道就在那里,亘古不变。服下灵药以后,吕松元婴、元身,都仿若进入到一个盈满金光的无名空间。前方现出十八个人影挥舞着不同剑招,或快或慢,由简至繁,又化繁为简,循环往复。剑法如棋谱,千变万化,神神明明,他看出来是广成子《弈剑诀》,浑然不觉元婴凝实,道行暴涨。忽的十八道人影中多出一个长髯道人舞动青锋,所用剑法吕松再是熟悉不过,乃《九真上书》中记载《天遁剑法》,断烦恼、绝色欲、斩情丝。彼此互不干扰,将剑中玄妙意会,共舞四十九遍。那使弈剑诀的十八道人影合而为一,首先放起飞剑。道人跟着轻笑一声,手一扬祭出剑光。人是神念化作,都非本尊来到,剑法都是真传,无有半点藏私。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前古第一剑仙碰上近古第一剑仙,神念化剑,往来击刺不断,誓要分出个道统高低,剑术强弱。只可惜这件事发生在吕松泥丸宫中。莫说旁人,便是事主吕松,只当灵药中藏有传承同他自身道统生出奇妙感应,用尽全功,希冀悟彻一二剑法真谛。不知外界风起云涌,说归说,做归做,峨眉长幼两辈加起来有一个算一个,晓得血神子会来侵犯,看了长眉真人遗留仙柬的缘故,不是推算出来的,哪知道确切时间。极为寻常的一个清晨,周轻云、吴文琪、杨鲤、尉迟火在伫云亭迎宾。远远飞来十三道人影,为首的是天台修士蒋明诚、小杀星霍合、猿长老门人宗德,余下十个相貌清秀的道童,个个仙风道骨,浑不见一点邪气。周轻云见了不敢怠慢,教来宾稍等,飞奔回太元洞禀报妙一夫人。她刚离开太元洞,本同瑛姆暗中戒备的姜雪君又到,朝妙一夫人打了个隐蔽的手势。妙一夫人这才警醒,忙让太元洞附近弟子门人避隐他处,自身也与洞中三个道友各把元身藏起,将元神现出准备迎敌。来的这十三位客人,便是血神子邓隐一行。路上残害几个修士,顶了人家肉身来到。为首的蒋明诚,正是血神子扮作。血神子还有三个弟子在外,因没寻到修士顶替,是三道血影,迟些赶到。他本欲闯进峨眉见人就杀,一到伫云亭,先看洞顶佛光普照,不知雪山那边芬陀大师、白眉和尚遥运佛法,怕强行攻入会使峨眉中人有了戒备,没把握速破佛光,按客礼入内。血神子到来前后一会儿时间,峨眉也非风平浪静,仙籁顶那边便在斗剑。原是丁甲幢等人呕不过气,失却枭、狍,还让猿长老动用猿猴搜寻芝仙、芝马,闯到仙籁顶下,丁甲幢等人连同弟子全数死去,猿长老手底下五个猿猴也难幸免。只剩猿长老同龙山二女与乙休三人为难,却被阮纠一根珊瑚短杖阻在远处靠近不得,羞愤交加,动起真火。彼时怪叫花看不过眼,将身一扭,化作金光向前掠去,便将猿长老发出天狼钉捉在手里,连带着抢到手一部玉版书,半空中一个转折,消失不见。猿长老想去追寻,剑光又被阮纠缠住,方在进退两难,忽见两道金光夹着一道青光飞来,认出是嵩山二老和麻冠道人司太虚。矮叟朱梅手一伸,把乙休没下完的棋搅乱,叫道:“适才我三人遥见妖贼顶了替身,同十多个妖徒飞来。都是你冒冒失失给主人建红玉牌坊,使凝碧上空门户洞开。少时妖贼师徒知道后洞有佛光禁制,必由前崖云路冲逃。凌花子已经走去,你还有这个闲心下棋?我和白矮子还找元元道友有事,这里交你。岳雯,你可陪司仙长往仙馆中安置,莫下棋了。”乙休推棋而起,哈哈笑道:“我头一次看朱矮子这等狂风暴雨,说好遇见任何事都不皱眉呢?没看我老驼还有事没办完?急急忙忙,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担惊受怕?少时事完再谈,你自寻元元老尼去吧。”追云叟白谷逸道:“驼子你莫太狂,休说妖孽本人,便他手下妖徒逃掉一个,看你有甚颜面见人?”乙休道:“我老驼狂,自然有狂的本事,你们躲着去吧。妖贼若从前山红玉牌坊处逃走,我老驼提头来见。事未发生,听不得你们在此饶舌说我不是。”二老气得不行,情知再说下去引得乙休来火讨不得好,只教岳雯领了司太虚去琼楼玉宇,自己也飞走。阮纠笑道:“乙道友,既然有事,你也别再逗猿长老了。”“才把两个矮子打发走,你又跟着急了,哎,那你放他们过来吧。”乙休仍不动身赶去前山,另有一番打算,同猿长老并龙山二女做耍子,不用真本事。 第105章 天魔舞 血神斗群仙 说回血神子邓隐,峨眉本是他旧游之地,比旁人都要来得熟悉,报仇心切,以至于一时疏忽,旁边没人引路都不奇怪,轻车熟路进了太元洞,见洞中只有四人,暗发号令,教弟子门人准备发难。妙一夫人已知来人是谁,看不穿血影神光玄妙,故作高傲试探,也不起身,坐在石台上问道:“道友何名?到此有何见教?”血神子见妙一夫人无礼,大为光火,骂道:“无知贱婢,还想承继峨眉道统,老前辈到了眼前,你也不识得吗?”话毕身子往后倒去,独留一个血影立在原地,望前就扑。立时血腥味盈满太元洞,红光四射,血神子带来十二个门人手上各自飞起一道红光,往妙一夫人旁边餐霞大师、顽石大师、白云大师身上照去。倏地满洞金光乍现,十多团碗大金星从妙一夫人身后飞起,阻了一阻血影神光。此乃后洞中瑛姆用功,方用玄雷,又展神通,金光影里伸出栲栳大一只手,将血神子头顶玄阴魔焰抓得粉碎。又有姜雪君暗中发出乾天太乙无音神雷,正中血神子胸口。与此同时,餐霞大师等人各自放起飞剑法宝,全力出手,瞬间杀死血神子带来十二个门人。甫一动手,血神子便吃大亏,情知敌人早有防备,等着他自投罗网,惊怒交加,情急间不容多想,运用魔功冲破剑光雷火,才出洞外,便看在外三个徒弟不知何时来到,已被怪叫花用天狼钉钉在地上,虽是生死一线,百忙中也要救了弟子再走。原来血神子进洞以后,他在外三个门人前后脚功夫也来到太元洞前,闻到洞中血腥味,立时发难。恰好怪叫花抢了猿长老玉版书、天狼钉前往前山,途中看见,便用天狼钉将人钉住。又有金蝉、石生、庄易三人新得慧珠送来玉牌,早将真气灌入玉牌,震天价一个大霹雳打将下去,将妖徒形神俱灭。血神子看到爱徒时候,正值玉牌中乾天纯阳火发出,此火出自天劫,不在五行当中,如何能够阻挡,眼睁睁看着爱徒惨死,恨得几欲发狂。这里略一停顿,便被后头妙一夫人等人追上。被围垓心,进退维谷之间,又遭无音神雷接连打中,愈发狂怒。虽不怕无音神雷,也知敌人手段远不止眼前这些,战不多时,跳出圈子,往仙籁顶所在方向移动。金蝉等人业已飞身遁去,百忙中回头去看,见血影被神雷击中,随分随合,遁速略有些许迟钝,看情形不像受伤,方知来犯之敌有多厉害,连忙往一边闪去遁隐。好巧不巧,慧珠送玉牌前,看出来吕松和寒萼有话要讲,自作聪明,想着晚些时候再回翠微峰,就近赶去于建等人所在,正好阻住血神子逃路,听到身后嘈杂声,回头看去一眼,更是吓得亡命飞奔。妙一夫人、怪叫花等人在最后穷追不舍,快到两仪丹台时,见着远处慧珠逃命,更远些的地方,于建、米明娘等人赶上前来接应。那血影比电还疾,眼看就要扑上慧珠,一扑之厄,魂飞魄散。妙一夫人心道“不好”,抬手一道掌心雷打向丹台,同时叫道:“多宝道人,还不出手!”血神子赶上慧珠之前,先是嘹亮钟声从翠微峰响起,也不见有何神异景象,便将血神子身形阻了一阻,紧接着钟声不停响起,甚为急促。“是崆峒七宝中的落魂钟!”米明娘惊叫一声,连忙放出金惶、银恍二剑,身化剑光将慧珠裹定,转瞬遁远。附近长幼两辈剑仙剑侠,纷纷四下逃亡,遁向各中隐蔽之处。再说血神子被这么一拦,又捱了几记太乙无音神雷,一声惨嚎,仍往前边飞去。正值乙休同猿长老三人戏耍,听怪叫花千里传音:“妖孽欲逃走,诸位道友留意,不可放他们逃脱。”声到人到,乙休看见一条赤红血影电驰而至,后面紧跟着两道金光、三道白光,快要飞到仙籁顶上空,先取一片轻纱朝对面崖上掷去,化为五色淡烟将逃来不久的慧珠等人护住,又将大袖一甩,使一道百十丈长的金虹横在当空,挡住血神子去路。血神子来去迅疾如电,身后五道光华俱没他快,一到仙籁顶,本要直奔乙休,不想龙山二女柳如花、童么凤误把他当同道迎上前来,自然被他接连两个飞扑,吸去元神精气。猿长老看得分明,就只是一道血影透体而过,那千娇百媚的两个可人儿,就好似死了无数年一般,尸身还未坠落在地,半空中化作飞灰四散,吓得胆落魂飞。幸有怪叫花在后头大叫:“驼子,救老猿一救!”乙休闻言,用分光捉影法门,伸手抓住猿长老往旁边一抛,抛出数十丈远,自身朝前跨去一步,迎上来势汹汹的血神子邓隐。旁边赤杖仙童阮纠也将珊瑚短杖二次祭出,放起一片五彩烟霞。七八道异彩剑光联成一片,将血神子退路断去,乙休、凌浑、阮纠三人站到一处,各展神通法术,要将血神子格杀当场。纵使血神子来去如电不可捉摸,也被这晃眼便至的雷火打得满空飞滚,幸亏他的克星墨龙神剑早被吕松毁去,身虽狼狈,始终不曾受伤,留有一战之力。仓促间血神子想起当初在长眉真人面前发下改过誓愿,若不弃恶从善,当被真火炼身,形神俱灭。一念至此,怕应了前言真个被火炼化,便想拼着洞顶佛光照体之厄,从来路逃走。忽有一个极细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后洞有死无生,你从前山走。”本不在意,忽见极乐童子携了个少年从后洞赶来,忙不迭掉头就跑。慧珠皓腕上椿叶印记消失不见,同时血神子眉心浮现一抹绿意。场中雷火密布,没人察觉到这一点极其细微的变动。只有那将到未到的极乐童子直觉感到不好,抬手发出百十丈长金光夹着雷火向前打去。谢山紧跟着祭起佛火心灯,并指为剑朝前一点,发出青莹莹几颗豆大精光。几方势子都快,这里才将神通法宝用出,那边血影中发一声怪啸,猛地暴涨成亩许大小,冲破剑光雷火封锁,望前山电射而去,魔焰滔天,凶威一点不减。还得说早先落魂钟响,是吕松服用仙药完毕,听外头有人呼救的举动,事后便既飞出翠微峰,时间刚刚好,迎面撞上血神子,下意识放出太乙五烟罗护体,用雌雄双剑迎敌。真个千钧一发生死都不由人,吕松放出两样法宝虽是至宝无疑,并不带有丝毫雷火,血神子哪里在意,双臂张开向前扑去,竟透过剑光所在。后头赶来众人,怪叫花见了,目眦欲裂,大叫道:“松弟快逃!” 第106章 纯阳法 弈剑天下事 说时迟那时快,吕松看血神子透过剑光向自己扑来,不退反进,朝前走上一步,身形消失,在血神子身后出现,左右手朝前一伸,握住雌雄双剑返身斩去。旁人看去,一时间竟难分辨是血神子透过吕松身躯,还是吕松主动迎上血影吞噬。瞬息光影,吕松同血神子双双踪迹全无,原先所在半空被一张金光大网覆盖,网上节点金光明暗不一,杂乱无序,内里有一团血影,好似没头苍蝇一般乱飞狂舞。众仙赶来,乙休隔着老远看到金光网中异相纷呈,目光为之一凝,见血影变作“大龙”,即将被金光绞杀,惊喜交加,大叫道:“是广成子传下弈剑之道,千古第一神剑诀!”言还未了,更远处嵩山二老出现,两个矮子一样做法,将双手伸出一搓一放,手上飞起一片红霞转瞬弥漫空中,紧接着二老掐诀念咒一指点出,雷火绽放。耍耍子与血神子缠斗一处,看似神剑化棋,行将斩杀大龙,不过是吕松捡了便宜,略胜屡经大战的血神子一筹罢了,堪堪将其困住,尚不能做到万无一失。白、朱二矮赶来出手,动作甚为快捷,并未考虑吕松死活,与当初百蛮山炼绿袍老祖,遇见藏灵子时一般无二。只要能够斩除妖魔,伤害无辜也在所不惜。战圈当中吕松心生感应,手上两把仙剑舞的风刮不进、针穿不破,透过金光影向外看去,见到乙休、凌浑都是血灌瞳仁,恨嵩山二老恨得要死的模样,心下不由得为之一暖,将身一扭望空遁去,大叫道:“多管闲事,你们能杀血神子,你们去杀!”后面妙一夫人等人看见,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心念电闪,暗怪吕松不肯舍身就义,与血神子同归于尽以外,其他人都松一口气,怪也是怪嵩山二老不近人情。霎时间风云变幻,金光网、血影都被红霞席卷,从中掠出一点金光,紧接着血影飞起。白谷逸见状,拉了朱梅望上一跳,便是数十丈高,转念一想,他们到这来了,前山无人守御,岂非纵虎归山,放血神子一场?心中再是惧怕,不得不二次迎上血神子,施展平生所学,同其一决高下。碧空如洗,大日光明。半空中群仙用功,各有千秋,一派仙风道骨。妙一夫人、餐霞大师、顽石大师、白云大师、神驼乙休、怪叫花穷神凌浑、赤杖仙童阮纠、极乐童子李静虚、谢山、矮叟朱梅、追云叟白谷逸、耍耍子吕松,共计十二位仙人,将血神子邓隐团团围住,各将飞剑法宝放出。他们围成一个大圆圈,并没多少好处,唯恐用了大神通敌友不分,会误伤对面道友,但要放开一个口子宣泄法力,又怕血神子趁机遁去,使得先前一切努力作了无用功。血神子左冲右突逃不出剑仙剿杀,反而冷静下来,察觉到敌人顾虑所在,笑道:“峨眉门下,还是如此虚伪!”笑罢将左臂抬起。也不见他有何多余动作,这条手臂炸成万千红光,化作一道道赤色光华夭矫如龙。血神子用仅存的右臂朝前一拍,赤色光华便以他为中心点,四下飞溅,如电飞逝。后头妙一夫人等四五个峨眉前辈,不约而同眉头一皱,朝后挥去一片云霞,将赶来凑热闹的小字辈移向远处,再向前放起飞剑,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过不多时,一声哀嚎响起,追云叟白谷逸最先中招,被血色剑光接连打上几记,幸亏矮叟朱梅祭起龙雀环抵住剑光,才未饮恨当场。瑛姆严师婆姗姗来迟,见状便用大金刚须弥神掌,幻化出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无视剑光魔火,直奔血神子抓去。这一下要是抓中了,血神子不死也伤,势必要被禁锢在原地不得行动。就听血神子一声长啸,所有赤色剑光受他吸引,电一般回转,“扑”的一声,左臂失而复得,身上红光愈发鲜艳,十指上发出血光将金光大手撑住。那边追云叟白谷逸形容枯槁,已失去不少精气神,由此可见,《血神经》之玄妙,沾之则伤。众仙出手再不留情,极乐童子抬手一记太乙神雷打出,身旁谢山暗祭佛火心灯,怪叫花放起九天元阳尺……吕松也跟着张口喷出三昧真火,一片剑光轰鸣声中,耳边响起极细微的一个女声:“养寇自重。”听出来是万年椿的声音,下意识动用道果,一瞬光阴,念头无数。血神子死活与他无关,但能决定峨眉将来走向。血神子死,峨眉不说百无禁忌,没了后顾之忧,天底下八九成难事都能解决。血神子活,峨眉行事绝不至于像以前那般张狂,诸多谋划都得延缓进行,斩妖除魔,得先斩了血神子再说,有血神子一天,峨眉弟子出门都得多带上几分小心。但是,吕松还是觉得血神子这等杀星死了为妙,虽然他早先运用道果前知,晓得血神子也非生来就这般恶,因因果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世上哪有那么多路给人回头呀!一声雷响,喷出三昧真火同时,吕松抬手放起雌雄双剑。双剑头尾相连纠结成一个光圈,携风带火,朝下急急掠去。又一声轻叹,旁人不曾听闻,只在吕松心中响起。青年话语声中满是悲悯之意,道:“天下无不可渡之人。”那雌雄双剑业已不由吕松掌控,当空一绕,将血神子铰作两节,旋即蓝红剑光大作。极乐童子发出百十丈金光,江流石不转,从这蓝红剑光圈两旁掠过,又有几点豆大精光撞上剑光便即消散,全无一点影响。紧随而至的神通道法,无论是强是弱,何人发出,遇上雌雄剑都成云烟。怪叫花看见,忙道:“松弟,快收了雌雄剑!”吕松依言照做,手一招收起剑光,为时已晚。“叭”的一声响,血神子用出“魔焰鬼雾死生如意诸天血影分光化身”,眉心掠出寸许长短的血影,化作一星红光闪了两闪,消失不见。余下血神子两截残躯,被剑光雷火扫中,飞灰湮灭化作虚无。电光火石之间,一切便就尘埃落定不可挽回,有功有过,都没了意义。天边遥遥传来一声大笑:“峨眉小狗贼,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第107章 起口角 功过太元洞 围剿血神子的十二个仙人,白云大师、顽石大师接替嵩山二老看守前山,其余人回到太元洞中。临近太元洞的时候,吕松左右看了看,将雌雄剑往后一抛,背在身上,笑道:“若无嵩山二老多事,我岂会放血神子离开?我杀不了他,也为妙一夫人争取到时间。届时两仪微尘阵一摆,贫道再舍弃一具身外化身将其缠住,不至于功亏一篑,更不会连累他人,岂非两全。”矮叟朱梅闻言猛地回过头去,气得咬牙切齿,迎上乙、凌二人阴沉着的脸,不敢发作。妙一夫人没好气叫道:“行了!”顿了顿,接着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等外子出关再提此事吧。”朱梅听了吕松夹枪带棒的话语,气愤还在其次,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一进太元洞,刚在石台坐下,便道:“剿杀血神子一战,事前事后因果皆需说明,非是推诿责任,而为后来计。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说罢许是想起什么,有意无意的看了乙休一眼。乙休愣了下,想起在仙籁顶时说过大话,骂道:“朱矮子,你看什么看?血神子逃走难道不是因为你多事,拦又拦不住,赶着来凑什么热闹!”“你这压不死的驼子,早先我们请你你不肯出手,说什么万无一失,到头来不是跟在血神子屁股后头吃灰,现在来狂个什么劲?”受伤的白谷逸强撑着病体坐起,大叫道。那边怪叫花听了,冷笑道:“血神子从后洞进来也就罢了,他的门人在你们眼皮底下从前山潜入,还是我出手将其捉出剿杀,算什么?你们看门看不住,推卸责任倒是一把好手啊!说一千道一万,我跟老驼是来助拳的,血神子跟我们可没冤仇。你要把血神子逃走怪在我兄弟头上,我不服气!你心里有火,大可将飞剑放出来,谁还怕你不成?”嵩山二老被骂,在场许多人面上都不好看,瑛姆便将眉毛一挑,哼道:“前山一战,老身已将血神子捉住,若非耍耍子放出剑光不分敌我,将我神通一起破去,血神子焉能逃走。”极乐童子、谢山仍旧不言不语,神情却有轻微变化,明显被这话语触动。吕松乐呵呵笑道:“早先我用弈剑诀困住血神子,未竞全功,嵩山二老跑来多事,我怕自己被他们捎带手一起灭了,无奈何收了法术,怪不得我。后来乱战一处,我也出力不小,那般急的情形,谁还事先做考虑。末了一击,也是白谷逸出了纰漏被人打伤,给了血神子一条生路。即便无我剑光,瑛姆神掌、李真人神雷,难道不会两相抵消?退一万步讲,这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焉知没这许多意外,血神子就逃不了呢。凭我雌雄剑,竟能替血神子挡下一切杀招?瑛姆未免太看得起我。”阮纠抬手捏了捏眉心,一脸苦笑,看了眼妙一夫人,忙道:“都别争了。”众人这才惊觉失礼,就见平日里极为和善,难得红一次脸的荀兰因,此时已是粉面煞白,都记起来自己是来峨眉做客的,在人家地头喊打喊杀,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妙一夫人深吸一口气,叹道:“大抵血神子确实命不该绝,暂容他再活一段时间。等峨眉开府过后,自然搜山检海,上穷碧落下黄泉,将他缉回处死。”大众借着这台阶下了,相互作别,各归洞府。朱梅也扶了白谷逸下去疗伤,瑛姆告辞去找姜雪君,太元洞中只剩妙一夫人和餐霞大师。餐霞大师正要说话,便看妙一夫人喝道:“你师伯伤的那么严重,你还有心思玩。”太元洞旁,走出来金蝉、石生,金蝉悄悄朝上看了一眼,见餐霞大师也在,胆气略壮,说道:“母亲容禀,血神子虽然逃走,孩儿却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外人都说你狂妄无知,我也有所耳闻,没料到竟到了这等信口雌黄的地步。”妙一夫人摇摇头,气得叹了一口气。石生叫道:“蝉哥哥没骗人!”金蝉道:“母亲,早先血神子逃出太元洞的时候,孩儿正在外头整治他的徒弟,用吕师叔赐下玉牌发出乾天纯阳火,雷声响过,那三个妖人也炼就血影神光,还不是应声而死。”妙一夫人神色不变,也知同两个孩子没甚好说,火气全去,笑道:“我只听说过有人渡劫被乾天纯阳火烧的死去活来,没听说过谁能将其收取,何谈应用。”“是真的。”金蝉急了,大叫道:“吕祖将随身宝剑都留在凡间,再多一两样仙术又有什么奇怪的,别人做不到,不代表吕师叔也做不到。玄真子师伯还收过空中火炼制神雷呢。”妙一夫人和餐霞大师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深意,金蝉所言不虚,来日里剿杀血神子,倒还真的非耍耍子出力不可了。金蝉见她们不说话,小脸一拉,老大人一般叹道:“母亲,我突然想起在九华山隐居的生活,那时节经常前往黄山,到餐霞大师所在处游玩,你们看不起的万妙仙姑也待我极好,一派仙风道气。那时我便在想,岁月无穷,神仙逍遥山水,论道下棋,是多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争斗呢?”妙一夫人“嗯”了一声,道:“邪正不两立,你看旁门左道拿人命炼宝,仗势欺人,难道也不管吗?这等话以后不要再说,被我听见,休怪做娘的不讲情理,要狠狠罚你。”金蝉低头应了一声,拉着石生离开。血神子一事过后,峨眉又归平静,仙宾越发多了起来。计有武当山掌教真人半边老尼、灵灵子,武当门下男弟子癞道人、诸葛英、有根禅师、沧浪羽士随心一、明夷子、大呆山人;陕西秦岭石仙王关临;小南极不夜城主钱康;岷山白犀潭韩仙子的弟子毕真真、花奇;赤身教主鸠盘婆门下弟子金姝、银姝。柴伯恭、稽一鸥;路平遥;玉泉洞女仙巩霜鬟,仙桃嶂女仙潘芳;红菱磴银须叟,铁花坞清波上人;妙音寺一尘禅师;金佛寺知非禅师;镜波寺无名禅师,及其门下天尘、西来、沤浮、未还、无明、度厄;狮僧普化;天乾山小男;上元宫天铁大师同其门下十三个弟子;滇池香兰渚宁一子。还有东海玄龟殿散仙易周、杨姑婆、林明淑、林芳淑、易晟、绿鬓仙娘韦青青等全家。天师教主藏灵子、熊血儿师徒二人。以及一些不请自来的散修,和心怀诡谋的左道中人。 第108章 开府之前 耀武扬威 十数日休息下来,吕松非但没有把事情想清楚,反而愈加茫然,道果中不知名的存在是谁?吕祖?吕祖神念?缘何要越过他操控雌雄宝剑,为血神子挡灾。“天下无不可渡之人?”吕松摇头笑了笑,出世以来见过的人,遇到的事,不少。邪念几次起伏,难归清静。如何能做到不杀?念头闪过,吕松将这告诫抛诸脑后,迎着明月天星,在脑海里盘算几日前同血神子一战的得失。斩百禽、诛枭、狍,都是他对妙一夫人的试探,试探出来的结果是妙一夫人吩咐他维持峨眉秩序,他即便犯了错,夫人也会因为是自己的安排而为他遮掩。确定权利在手,吕松才敢追求名声,服用广成子灵药,得那一千八百年道行,为的就是当场击杀血神子,在众仙面前显露神威仙法,震慑宵小以及某些对他不满的人。暂不提万年椿警告,道果接管雌雄剑,血神子逃走一事,早在仙籁顶就已注定。后知后觉,吕松回想一遍当时经过,才知倘若公冶黄没被他杀死,有墨龙神剑在,血神子不至于那么快逃脱围堵,这一点空当,便让极乐童子、谢山出手有所偏差,导致前山二次围剿血神子的事情发生。思罢,吕松叹道:“神仙浩劫将至,前辈剑仙、后学末进,你方唱罢我登台,谁也做不到一枝独秀。”再说新来的宾客里,不出意外的是红发老祖未至,只来了他四哥云南教祖藏灵子师徒二人。鸠盘婆也没亲身前来,而是派了门下金姝、银姝。易静出身的东海玄龟殿全家来到,不乏有表忠心的嫌疑。而他要做的只是扬名,如何扬名?无非是在群仙面前显露实力。简单的事情,不能搞得太复杂,太复杂就容易出纰漏。想着事情,吕松将慧珠、吴立喊到身前,问道:“藏灵子最近在做什么?”“云南教祖在琼楼玉宇居住,偶有同人交流时候,对峨眉前辈赞不绝口,便是峨眉小字辈,他也多有夸奖之语。用峨眉前辈剑仙的话来说,云南教祖算是打定了主意弃邪归正,将来成就不低。”吴立说。吕松皱了皱眉,又问道:“赤身教下金姝、银姝呢,有没有去找铁姝?”慧珠察言观色,笑道:“铁姝师妹番人出身,却着了一身宫装,模样甚为怪异,亏得她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也无多少丑陋,反而风韵十足,惹得新来许多宾客都去寻她说话。铁姝师妹自己却觉得很是丢脸,最怕碰见金姝、银姝,听到她们到来,还想着躲在一旁不去见人,哪晓得误打误撞,迎面撞上人家。那金银二姝非但没有说铁姝师妹不是,反而拉着她一阵说教,让她在师兄门下好生修行,若能博一个正果出来,不枉多年苦修。”“三姝姐妹还真有趣,我要不是怕鸠盘婆翻脸,肯定把她们收归门下。”吕松哈哈笑了几声,吩咐道:“门人巡视地方,每处只留一人,其余人召回翠微峰,我出去一趟。”“师兄去哪?”慧珠问。“出去转转,看谁倒霉撞上我,便算他倒霉。”吕松将身一扭,便到了绣云涧,抬头看,云山雾罩,上头繁星点点,三百间琼楼玉宇,恍若海市蜃楼。正要上前,忽见癞姑带着仙都二女鬼鬼祟祟,心念一动便知前因后果,走上前去骂道:“此处嘉宾许多,是你们可以闲逛的地方吗?哪来的滚回哪里去!”仙都二女到这琼楼玉宇也不是为了别的,专一惹事而来。早先叶缤拜访灵峤三仙时节,机缘巧合,晓得冷云仙子余娲受了旁人蛊惑,派遣门下四个弟子前来峨眉观礼,欲要大闹一场。叶缤作别以后碰见仙都二女,与其说了这件事,告诫仙都二女不要惹是生非,以免树敌。二女表面答应,实则心里不服,叶缤让她们不惹事,偏要去惹,寻到癞姑一说,都不是老实人,一拍即合,临走前还得了半边老尼赐下法宝。吕松潜心内照,黄粱一梦,恍如亲身经历一般,自然晓得谢璎、谢琳来这琼楼玉宇所为何事,心中难免起了些厌恶,又因为藏灵子前倨后恭心生不满,他出门也是为了搞点事出来,故意这般说。谢璎、谢琳自到峨眉,任谁见了不爱她们?独雪山派一干弟子对她们不假颜色,更恼初到峨眉时被吕松忽视,这会儿听了吕松话,大叫道:“我姐妹也是外客,住在琼楼玉宇当中,回自己住处,难道还要向你禀报吗?”“放肆!”吕松猛一瞪眼,抬手放出璇光尺,发出无数五彩光圈。对面仙都二女动作也快,甩手祭起十数件法宝。可惜她们法宝再多,不过谢山、叶缤炼就,遇上旁门中有名人物尚且不能应付,何况面前是吕松?再多法宝施展出来,都被璇光尺摄取。不等仙都二女有所应对,太乙五烟罗当头罩来,谢璎百忙中想起半边老尼赐下不久的玄女针,忙不迭招呼谢琳一起用出,便看那五彩烟霞裹了玄女针飞回吕松手上。谢璎感觉哪里不对,好似被吕松给耍了,眉头一皱,大叫道:“把法宝还给我们!”吕松理也不理,看向一旁癞姑,没好气道:“谁让你跟着来凑热闹的,回去告诉半边老尼,当初她帮金针圣母兵解,拿人好处是应该的。这玄女针却是借我义姐崔五姑锦云兜收来,不给我雪山派门人也就算了,拿给外人浪费,算个什么道理?”癞姑可不敢跟吕松呲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扭头跑走。吕松这才看向仙都二女,冷哼道:“我看到你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任性胡为的孽障就来气。你不服又怎么样?想要法宝,让谢山来跟我要,再敢啰嗦,我废了你们法力。”说罢吕松抬脚走上琼楼玉宇,往藏灵子居处行去。琼楼玉宇当中许多人都被惊动,见状还以为吕松是自家人,纷纷出门见礼,吕松也不管对面是谁,一一回礼。仙都二女拳头握了又松,没敢出手,返身飞回太元洞,路上碰见慧珠寻找吕松,将对方痛骂一顿,急急忙忙去找叶缤、谢山。慧珠同二女碰过面,才知吕松突然发怒原因,定是听吴立说起藏灵子,触动了某些心事,再想起万年椿对她暗中交代,弃了琼楼玉宇不去,转身飞往仙籁顶寻乙休、凌浑。 第109章 索要圣泉 争名夺利 琼楼玉宇,仙馆三百,小则须弥芥子五脏俱全,大则兴云吐雾瑶池天宫,极尽富丽堂皇。云山雾罩,楼城时隐时现。剑仙往来之间,流光飞渡。明日便是开府正日,藏灵子与熊血儿也未外出,在仙馆打坐,听外头传来声响,藏灵子吩咐道:“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熊血儿应了声是,出去不多久便即回转,笑道:“是雪山派三教祖耍耍子赶走了仙都二女和一个癞头尼姑,看样子好似是阻止她们来这里惹事,兴许动用前知缘故。”藏灵子眨了眨眼,语气莫名道:“来峨眉之前,东海紫云宫万年椿命人送了二十件前古兵器到孔雀河畔,说是代耍耍子转交。当初紫玲谷结义,实为形势所迫,非是出自自愿,戏言尔。没想到我这便宜五弟却当真了,反而令我无所适从。”熊血儿立刻改了称呼,问道:“师父,要不要请小师叔过来?”话声刚落,门便被推开,吕松走了进来。熊血儿只是稍稍惊讶一下。藏灵子却是愣神许久,吕松走到跟前他才发现,难道道行比他还高?他哪里知道吕松下山时一甲子道行,帮助宝相夫人渡劫以后有近四百七十年道行,如今服了广成子灵药,已有近两千三百年道行。若知道,兴许惊讶之余还会有着不能理解的困惑,这般道行,天劫少说也得渡过三次了。问题便在这里,吕松不会闲的到处说这些事,别人若是知道,怎么着也冒出个热心肠告诉他过犹不及,得到必有付出,极短时间得到极大道行,随之而来的天劫自然跟着变得极强!重劫起步也不一定。言归正传,说吕松赶走仙都二女以后,晓得叶缤、谢山都是极其护短的人,再加上峨眉开府事迫在眉睫,空闲时候无多,打听到藏灵子居处便找了过来,笑道:“三哥,你来峨眉,行客当拜正主,拜访了太元洞诸仙,大哥乙休、二哥凌浑。独留小弟在翠微峰望眼欲穿,没奈何,小弟只能来拜会三哥了。”“五弟言重了,我让血儿去翠微峰找过你,那时你在闭关,为之奈何?”藏灵子跟着笑笑,取出瓜果鲜花、美酒灵丹,与吕松面对坐下,道:“你到峨眉以后,分派门人巡视各处,自己在翠微峰躲清净,偶尔出来也是闲玩一会儿便既回转,说什么望眼欲穿。”吕松哈哈笑了两声,同藏灵子对饮一杯,直截了当道:“早先在青螺峪,二哥还为贺礼烦忧,不知三哥打算送什么礼物给妙一夫妇?”藏灵子略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失笑道:“五弟莫不是没有准备贺礼吧,那你可找错人了,为兄家里也穷,能拿得出手的便是三道圣泉,只带了一道过来。”“我要是穷,就不会被按上个多宝道人的名头了。”吕松呵呵笑了声,本还想试探下藏灵子心意,念及吴立先前言语,便放弃了这个打算,说道:“小弟也非虚夸,紫云宫金庭玉柱、元江金船,两处宝藏十之八九落入我手,兴许三哥也有耳闻。其中有紫云宫千里神砂甬道,千变万化,可称得上一处无双胜景。现下在我义姐崔五姑那里。明人不说暗话,小弟这次来找三哥,便是想用那神砂甬道换取圣泉。”藏灵子眸光一闪,听出来吕松话里有话,心里转瞬闪过数十个念头。紫玲谷时乙休提议共御重劫,他回孔雀河畔想了许多,将来渡劫,虽有诸多准备,不敢说有把握。送出圣泉示好,不过是希望将来渡劫时能得峨眉帮衬。神砂甬道比不过圣泉,却也相差不大,若是吕松自己的,换也就换了,没什么妨碍。但藏灵子听说过紫云宫事,晓得朱梅在那吃了大亏,说是丢尽颜面都不为过,送神砂甬道给峨眉?别的人还好说,朱梅肯定脸疼。所以吕松换礼物是假,让藏灵子站队为真,左右都得得罪一个。想通其中关节,藏灵子脸色冷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我要是不跟五弟换,五弟是不是就不认我这个三哥了?”吕松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暗道自个名声还是太小,但凡今天来的是极乐童子、赤杖真人,路上捡块石头藏灵子都捏着鼻子换了,人家人情值钱嘛。哪怕是乙休或者凌浑来到,藏灵子权衡利弊一番,看在乙、凌名声上也答应了。早有预料,吕松也不生气,低头端着一杯酒喝了起来,听外头响起一声怒吼,方才笑道:“三哥别急着做下决定,以免捡了芝麻丢西瓜,小弟义兄义姐虽然多,对每一个都视若手足,绝无私心。且等小弟打发了来人,再说这事吧。”话毕,吕松化作一缕火光消失不见,坐着的地方也无半点焦灼。藏灵子瞳孔一缩,道:“火龙道人的神火分身不死大法?”琼楼玉宇,一众宾客纷纷走出住处,倚在栏杆上看热闹。半山腰处,仙都二女戟指大叫,在她们旁边站着谢山、叶缤、杨瑾、凌云凤、玉清大师、半边老尼、癞姑等人。谢樱、谢琳仗着有人撑腰,开始只是叫吕松出来,久不见人,又看一群外宾居高临下冲她们指指点点,怒气上头,骂道:“吕松,你跟这些旁门左道混在一起,还装什么前辈剑仙,喊你两声师叔,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半空中火光一闪,吕松出现,恰好听到这句话,向下看去,见着凌云凤也跟来兴师问罪,冷笑道:“贫道奉妙一夫人之令,负责维护峨眉开府前后仙山安宁,心怀不轨我不管,但敢跳出来擅自启衅,无事生非者,后果自负!”说罢吕松纵身一跃,带起百十丈金光奔向仙都二女,快若闪电。谢山、叶缤最先反应过来,一个放出九天都罗神锋攻敌必救,一个祭起子午神光线要抢回二女。吕松理也不理绝灭神网,手微微一震,便将子午神光线震作齑粉,把仙都二女捉到手里望上一举。谢山爱女情深,慌忙收回法宝,动作太急一个真气不稳,吐出口血来,看仙都二女没能救回,惊叫道:“吕松,你敢伤他们一根毫毛,我要你不得好死!” 第110章 魔性生 巴蛮绣云涧 吕松抬手一挥,将仙都二女摔飞,喝道:“不得好死?贫道出世以来,什么都经历过,唯独没人敢要挟我!”那边叶缤飞身去接谢樱、谢琳,这头谢山动了真火,二次放出九天都罗神锋。神锋又名绝灭神网,祭起时只是金、碧二色光华,一旦罩住敌人,立时生出万千利齿上下撞去,犬牙交错,一合一转,任你不死之身,也难逃碎剐之厄。吕松见状盘腿坐定虚空,一手指天放出乾天纯阳火,一手握住雪魂珠指向地面,红白二色光华纷纷冲起,将绝灭神网抵住,笑道:“真当我是善人?”谢山眉头一皱,便听叶缤“啊”的一声惨叫,偏头去看,眸子里寒光一闪,看出仙都二女多年道行毁于一旦,心中怒火还未升起,先感到一股刺骨寒意蔓延上后脖子,下意识往后飞掠。原先站立的崖头被蓝红剑光扫过,化作飞灰。“赔礼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偏要闹到这般田地,你贱不贱啊!”吕松哈哈大笑起来,也是真没意料到谢山他们护短护到这种地步,动辄打杀?见谢山取出佛火心灯,吕松心猛地一跳,连忙取出得自元江金船的番天印,看叶缤放起冰魄神剑,再取万年温玉应用,又想此处人多眼杂,有手段不好施展。一念至此冲天而起,道:“恶客登门,不怕坏了人家仙山,我身为半个主人不能奉陪,要打上来打。”半空中光华四射,异相纷呈,三道光华转瞬飞入云霄,闪了两闪,踪迹全无。绣云涧两旁看官心思各不一样。琼楼玉宇这边,藏灵子发现吕松招惹到的是谢山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翻下空来,被熊血儿扶住才没出丑。“师父,什么事这么吃惊?”“那谢山是佛门三神僧之一天蒙禅师的师弟寒月禅师转世,惹了他跟惹了整个佛门没两样。再者他还是妙一真人两世挚友,同其有过命的交情,这等道佛紧要人物谁吃饱了撑着会去得罪。”熊血儿闻言跟着一阵心惊胆战,不禁佩服起吕松来,也知道他师父应该不会出手了,免了他一场担心,正寻思着如何劝藏灵子离开,骤觉腰上一空,抬头看去,藏灵子手提着红欲袋已经飞远。“师父?”熊血儿懵了懵,还未想出藏灵子言行不一的原因,就看左右各派道友你一句我一句,大差不差,说吕松对他们十分礼敬,不能让峨眉一党欺负了,得想个法子帮帮场子才不负刚才道友相称。对面癞姑见藏灵子飞走还没什么,看骑鲸客与熊血儿在那交谈,心道不妙,忙和半边老尼说道:“前辈还不出手吗?”“小尼姑,你想让我帮谁?”半边老尼斜睨癞姑一眼,死鱼眼睛里满是戏谑,目光扫过一旁杨瑾、凌云凤,又落在青囊仙子、玉清大师身上,意有所指道:“真到了要死人的时候,我说不定也得下场显显本事。生死厮杀,肯定是全力以赴,不会让人逃走,免得遗祸无穷,说不清楚恩恩怨怨,明里暗里一直争斗下去,使得牵连愈发广泛了。”癞姑干笑一声,不敢搭话了,看向对面跃跃欲试的异派中人,自个手也痒痒,帮谁都无所谓,主要是想打架。杨瑾跟凌云凤可就不一样了,跟过来是想劝和,谁晓得见面就打起来,帮谁都不是,这会儿走也不成,看刚才吕松神情,明显以为她们来给谢山助拳。一个弄不好,落下埋怨还在其次,被外人听去,还当他们投身峨眉以后,就把雪山派当作旁门了呢,听出来半边老尼话语里警告意思,更是万分纠结。玉清大师有着一样心思,权衡利弊,袖手旁观是最佳选择,当即打定主意两不偏帮。只有青囊仙子和吕松非亲非故,又加上此时身处峨眉,峨眉前辈剑仙十之八九都是她知交,想的没有旁人那么多,一心剪除后患。难得谢山这等汉朝时得道,几世修行的大仙同吕松对上,她心中欢喜就别提了,见没人动作,将足一顿破空飞去。青囊仙子这么一走,半边老尼扬起脑袋看向蓝天白云,似笑非笑道:“佛法无边,不渡无缘之人;良言逆耳,难劝该死的鬼。我心里有个想法,就不知合不合适?”“前辈快请说吧。”玉清大师道。半边老尼呵呵一笑,比哭起来还难看,道:“现在他们是两对三,算起来吕松吃亏,谁让事情是他挑起来呢。不若就让他们打一场分出胜负吧,撒撒火气也好,权当给八方来宾舞剑助兴了,再有人插手这件事,我受点累将人拦住。”玉清大师看出半边老尼有所偏向,暗暗庆幸方才没有头脑一热跟着华瑶崧去,剑仙分实力高下,更讲人情世故,怪叫花实力神秘莫测,从未真正意义上被人打败过,崔五姑朋友不多,个个都是一方巨擘,吕松当了这一对夫妇的弟弟,可比什么身份都来得方便。连眼前这不近人情的杀胚都觉得为难,提出不是办法的办法,个中凶险可想而知。旁边癞姑听到没架打,顿时不高兴了,想了又想,故作不满道:“小贫尼实力低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便由我去帮吕师叔一把吧。省得被面前这一干旁门左道看去,又说我们正道以众凌寡不讲江湖道义。”半边老尼“扑”的笑出声来,拿手虚指了指癞姑,“也不知道屠龙师太那个魔星怎么教出你这活宝来的,想去就去吧。”再说吕松这边,甫一飞入罡风层中,他便返身祭出番天印,正中谢山发来绝灭神网,不防一旁叶缤冰魄神光,被冻成一个大冰块。吕松也不着慌,心念转动,浑身金光一闪,将冰魄神光震得粉碎,随扬手放起雌雄双剑,抵住谢山驭使剑光,便看藏灵子飞来。藏灵子大叫道:“五弟不要放肆,谢山乃佛门大德高僧转世……”谢山用出绝灭神网、佛火心灯,无一不是将人形神俱灭的至宝。吕松恨谢山辣手无情,懒得讲什么道理,不等藏灵子把话说完,骂道:“你算个什么兄弟,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屁的大德高僧,小爷打得就是佛门!” 第111章 以道破佛 本性近魔 生死厮杀,谁容敌人商量,两句话工夫不短时间,谢山早和叶缤聚在一处,一起把住佛火心灯,张口吐出一团清气到散花檠上,灯油立时烧去一截,放出九点青星。吕松取出璇光尺一甩,尺上无数五彩光圈飙射而出,将谢山剑光摄去,再放起龙雀环将这剑光化作顽铁,又用太乙五烟罗罩住藏灵子手往后一挥,纵身跃起。藏灵子来得仓促,看吕松将护身法宝相让,也知道佛火心灯威力,把希望寄托在谢山不会迁怒他?那是找死。心里头说不清楚是何滋味,重重叹了一声,将九十九口天辛剑放出,抵住漫天冰魄神光的同时,飞快向吕松移动。不等藏灵子飞去吕松身边,九点青星先至。生死关头,吕松心念一起神通即成,原地消失,好巧不巧,出现在谢、叶二人身后,把手一扬,放出雌雄剑光。双剑勾连成一个剑光飞轮,搅得云海为之一空,现出皓月骄阳,群星列宿。谢山赶忙双手合什念一声佛号,展开无相护身佛光,从脑后现出一轮金色光圈,千百丈佛光从中涌现,现出种种罗汉显圣降魔异象,与雌雄剑光缠斗一处不分轩轾。与此同时,藏灵子所使天辛剑也到,恰似一窝马蜂飞刺,同佛火剑光碰上,叮叮当当一连串脆响发出,尽皆震飞回来,万幸飞剑无有损伤。谢山冷哼一声,双手结印,一声暴喝:“诸天神佛,普渡难魔,归藏四海,牧守八荒,我佛如来曰:花开五百见我,我见花开自在。”方圆百里空域,天花乱坠,落到一定位置便即停住,浮浮沉沉,颜色各不相同,光华相互勾连,隐隐约约现出一座琉璃宝殿,中有八部天龙渐渐形成,宝相庄严。藏灵子与吕松会合一处,急道:“这是‘诸部天龙广力大法’,佛门降服九难十魔的绝学,用于己身明心见性,用来对敌有无上伟力。你没有佛心如何应对,还不去找大哥二哥过来解难?我在这为你挡住谢山!”“动辄寻人帮忙,今天这种事永无止境。”吕松呵的一笑,眼角余光看到下头绣云涧许多人伸直了脖子来看,情知扬名便在此时,抬起手,结都天大雷火印,语速极快道:“天下山川,林木庙宇,神坛龙蜃,并皆起之。印动雷动,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青囊仙子华瑶崧、癞姑先后飞来,浑身泛冷,晓得云气被人打散落下天来缘故,骤觉空间震荡,龙吟蜃鸣不绝于耳,念头转过才知云气散而不亡,便看龙蛇起陆,随着她们一同飞向天空,去处不一。谢山那边莲花开有五百之数,由南至北,从西到东,分两个方向绽放开来。莲花丛里现出佛光,龙蛇在外喷吐雷火,八部天龙飞身扑下,十二都天大雷火满空炸裂,天地光明,扫却尘埃。火光中罗汉哀嚎,莲花影里龙蛇怯哭,忽的一声雷响,暴雨如注,白茫茫一片雨水扫过,所有异象消失不见,恍若从未发生。轰鸣声划过天际,才知胜负未分,六道人影七口飞剑在雨幕当中穿梭如电,聚散无常,极尽剑术玄奇。绣云涧上一干人等看见,目眩神摇,暗地里拿自己做比较,悲哀的发现连交战双方法宝能否扛住还是两说,更莫提应付这令天地变色的大神通,骇然之余,将吕松这两个字烙印在心灵深处。半边老尼左右看看,轻笑了一声,拿慧眼向上一扫,赞叹道:“耍耍子若是小字辈,三英二云也得黯然失色,谢山输了。”“嗯?”玉清大师心神俱震,脱口而出道:“前辈看到了什么,能否设法让弟子也看个明白?”半边老尼含笑不语,一眼望见慧珠,方才说道:“慧珠道友不妨祭出邙珓,全了玉清所愿,就便让人晓得青螺峪雪山派不是‘穷神教’。”玉清大师目瞪口呆,做梦也想不到半边老尼居然会跟人打趣。那边慧珠刚到不久,在仙籁顶没找着乙、凌,也想知道吕松眼下是什么情况,依言照做,于空中显现战况,“呀”的一声,面上现出惊喜神情。剑光往来击刺,似蛟龙、似灵蛇、似凤舞、似虎跃……千变万化,万变不离其宗,强弱还看飞剑法宝本身。蓝红剑光最盛,其次九天都罗神锋,再次天辛剑,然后就是飞剑双双被毁,正用普通剑光比斗的叶缤、癞姑。其中又以谢山最为狼狈,披头散发,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唇边殷红尚未拭去,明显受伤不轻。再者青囊仙子华瑶崧最为凄惨,下半截身子不知所终,只剩上半截身子驭使三道剑光护住身躯,向前不能迈进,退走又不甘心,急得血灌瞳仁,恨不能与吕松同归于尽。半边老尼见状,冲着邙珓发出泡影叫道:“谢山,你输了比斗,难道连做人也输了吗?华道友为你伤成这样,你还不收手!”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半边老尼一句话,冲着梦幻泡影说出,也没带上法力,远在万丈高空的谢山居然脸色一变,明显有所感应,掉转剑光拉了叶缤就走。一时间竟分不出是半边老尼功力深厚,还是谢山佛法玄妙,亦或者邙珓自身神奇。谢山这一退,华瑶崧吓得亡魂皆冒,所使三口飞剑运转迟缓,被众人看见,丢尽颜面还在其次,一想到待会儿要去求太元洞诸仙为她疗伤,难免被人引为笑谈。殊不知她想走也难,吕松看谢山先退一步,便知穷追猛打不可取,看华瑶崧没跟着走,乐呵呵一句,“华仙姑,你这个样子飞升无望,贫道办件好事,送你去兵解!”“兵解”二字尚未出口,吕松身剑合一,化作百十丈金光朝着华瑶崧杀去。癞姑下意识用出飞剑救人,却被藏灵子用红欲袋收去剑光,就看华瑶崧那三口飞剑扭曲成一坨顽铁飞速坠落,飞剑后头华瑶崧遁术尚未施展出来,先被金光罩住。耀目生辉,异香扑鼻,华瑶崧元神遁出泥丸宫,恨恨瞪了吕松一眼,钻入云层消失不见。这时候原先没有出现的剑仙,恍若约好一般从各处冒出,异口同声道:“各归住处,时辰马上要到了!”吕松三人落下绣云涧,迎面看到怪叫花走来说道:“五弟快跟我走。”“二哥,为什么……”“没我跟老驼在太元洞为你挡着,你以为有这么好事让你跟人单挑?” 第112章 开五府 大地为洪炉 一说仙府开辟,不管邪正纷纷回到住处,观赏这千年难得一遇的开府盛事。那边谢山、叶缤携了仙都二女往别处走去,不知是否离开峨眉;这一头癞姑的师傅屠龙师太与她师姐眇姑来到,把她带走;雪山派弟子走出门户,站在翠微峰上遥望。吕松顾不得再问怪叫花别的,听其招呼一起走,忙施袖里乾坤,将数十里外翠微峰连根拔起,那翠微峰往他手上飞来,途中极速缩小,落进他掌心以后,已不足三寸方圆。怪叫花嘴角一扯,带着吕松前去丹台同人会合,一共八人,算峨眉派的只两个半。这八人分别是神驼乙休、怪叫花凌浑、耍耍子吕松、赤杖仙童阮纠、白发龙女崔五姑、矮叟朱梅、神尼优昙、屠龙师太。到了地方,朱梅看向乙休急道:“驼子,时辰快到,我们方位定了没有?”乙休呵呵一笑,不无讥讽道:“你想日后创立教宗,到处给人卖力,也不想想这点小事,值得我们大费周章吗?恰好八人,便按八卦方位站定,有甚好商量的。”“你这驼子不管什么事都闹得好玩,趁着现在有时间,我们各守汛地,免得地火水风突然发作难道不好?但凡坏了一处仙馆,都是天大罪过。”朱梅大叫道。乙休无奈道:“为了不让你担上罪过,我们这就安排吧。以丹台为中心,我站乾位,花子站坤位,吕松站震位,阮道友站巽位……”分派完毕,众人各自飞去自己所守方位,过程里吕松拿眼向下一扫,除开仙籁顶上古楠巢还有几个人影,其他地方人都不见了,不由得想到妙一夫人心是真大,他和谢山在天上打生打死,人家在地上一点儿不慌,把一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才到震位站定,吕松依了乙休吩咐剑遁隐形,在当空欣赏即将发生的地叱天鸣奇观。思绪纷飞,吕松一时间难免憧憬,将来青螺峪雪山派,是否也有资格举办群仙盛会?忽的一声雷响,凝碧崖后飞起两朵祥云,左边站着石生,右边站着金蝉,俱穿华服,一个面前悬着金钟,一个身前放有玉磬。祥云拥着金、石二人飞起数十丈,刚刚停住,金蝉用玉杵连撞三下金钟,各处仙馆嘉宾得了信号,走出门来观礼;石生接着使玉棒敲动三下玉磬,磬声清越,示意太元洞中妙一真人可以开始了。地底风雷之声隐隐约响起,初时细弱蚊蝇,渐渐变作山呼海啸。震天价一个大霹雳,忽然地陷天塌,整座仙府落进黑暗,从地底深处涌起万丈烈焰洪水,除开仙籁顶、仙厨两处不受影响,别的地方俱成泥沙。那住有嘉宾的三百间琼楼玉宇、仙馆台榭、连同仙山原有一切花木,早早离地飞起,在风雷之中游荡。各地奉有职司的峨眉弟子,放出飞剑法宝排开地火风雷,为师门开辟五府出一份力。水火风雷之势,经过这人力干预,四面八方蔓延开去,越延越广,占地足有方圆三百余里,所到之处无论是何仙景,统统化作熔浆滚动,忽然合而为一,成一片鲜红火海。吕松骤觉热浪袭来,虽是纯阳宝体,也感到些气闷,拿眼去看旁边怪叫花,却见灵云、紫玲从远处现身出来,手上各捧着一个玉瓶到处洒去,一滴水落下,转瞬变作大江大河。有这天一真水妙用,炎热尽消,沸腾着的火海安静下来,烈焰不再升腾,往中间席卷而来,凝聚成一个漩涡,惊涛骇浪,卷起数十丈高,几乎将空中金蝉、石生拍下。这时候峨眉仙山,所有杂质都被真火烧出,到当中漩涡沉入地肺。一道金虹横天而过,飞下来一个羽衣星冠的道人家,手上托有一件八角形的法宝,放出亩许方圆一股紫气,当中是一座翠玉孤峰,竟是那灵翠峰,不知何时被他收到手里去。艮位神尼优昙、兑位屠龙师太现出身形,手上都飞起一道金光托住灵翠峰,那来的道人便将原先托着灵翠峰的八角形金盘法宝祭出,口里念念有词。金盘发出紫气同神尼优昙、屠龙师太手上金光汇合一处,裹住灵翠峰到金蝉、石生站立祥云中间落下,下沉火海约有三四丈,伴随一声雷响,停住不动。跟着地底雷鸣声再度响起,火海重变泥土,异象渐渐消失,突然拱起五个土包,各自都有百亩大小,相隔一二十里,周围接连发响,又拱起一些大小不一的土包。金钟玉磬声二次荡漾空中,升起越来越多土包,峨眉门下男女弟子从各处出现,按九宫八卦、五行方位站定,都穿一身仙衣,煞为美观,手上各色光华飞出,将仙山原有瑶花琪草、嘉木芳卉种往各处,眨眼间山清水秀,花明柳暗,又是一派仙山福地景象。吕松等人站在八卦方位,其实没有具体任务,防备暗中妖人捣鬼,做个护法的职责罢了,真正阻止妖人捣乱的人,是雪山那边芬陀大师、白眉和尚呢。此时现出身形下落地面,也是到处张望,看这仙山重铸,天府重开,正道昌明气象。矮叟朱梅走来同几个峨眉小字辈说道:“事情办完,五府还得妙一真人来开,你们愣着作甚?那古楠巢上楠树可速速移到仙籁顶去。”一眼看到癞姑也在,又道:“小贫尼,你师父正打算把你送人,你还不趁着这时候找个着落,小心将来没地方去了。”吕松闻言,想开口招呼癞姑还觉得不好意思,忽的想起什么,把大袖一甩,将原先收摄翠微峰放出,使其落在峨眉前山左近一处清幽山谷。这一手法术可不算小动静,很是吸引了不少人目光。癞姑偏过头,与吕松满怀期待的眼神对上,又看朝这边飞来的屠龙师太脸上带有几分愧疚,对朱梅的话信了七八分,眼里立刻噙满泪水,叫道:“师父怎么不要我了?”屠龙师太也有些尴尬,埋怨了朱梅几句,没好气道:“朱矮子去忙吧,我跟我徒弟有话说。”吕松心中暗叹一声,抬脚便要离开,眼不见心不烦。癞姑看屠龙师太这般模样,情知事无转圜,一念闪过,想起在翠微峰讨要天黄珠时吕松说过话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吕松面前跪倒,大叫道:“吕师叔,你当初说要收我做亲传弟子,现在还算数吗?” 第113章 收癞姑 开罪朱矮叟 吕松又惊又喜,猛地看到屠龙师太眼底掠过杀意,心中反而来了脾气,斩钉截铁道:“我吕松若负你半分,甘遭天谴,永世不得超生。”癞姑闻言再不多说,九个头磕在地上,磕出血来,叫道:“徒儿癞姑,拜见师尊!”“痴儿。”屠龙师太心中杀气荡然无存,触动灵机,也知道吕松早有收癞姑入门打算,不曾推算别的,只在心里头默默祝福一句,叹道:“我刚才去见妙一夫人,得了从前恩师长眉真人留下灵丹,服后不久,功行便即圆满。行将飞升,癞姑,你拜入雪山派,也莫忘了我从前对你教导,好生修行。”癞姑肩头抖动,也不回头去看,把嘴唇都给咬破,察觉到屠龙师太飞远,才低声喃喃一句:“我知道了。”吕松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即便是自己弟子,想了一想,把前次动用过的番天印取出,塞到癞姑手里,笑道:“你素来爱做穿山甲,地里头到处乱钻,也不怕被人当成地鼠打了,有这番天印,以后土遁出来二话不说抬手便砸,管保一砸一个准。”癞姑闻言破涕为笑,再来悲伤却是不该,随问师父吕松有何安排。“你这小丫头还不错,得了法宝就要出力,不像雪山派别个没良心的,也罢,你便去找到藏灵子,务必将他请来。”吕松还有要事,在这瞬息万变,剑仙无一个不忙的时候,更是不敢怠慢,吩咐完毕,便即去寻崔五姑,寻到人一问,才知防守虽严,还是被在外妖人用法宝坏了一处地脉,前辈剑仙,大多都在太元洞中与妙一真人合力修复地脉呢。说曹操曹操到,乙休、凌浑、朱梅等人齐齐飞落广场,吕松见状将身一跃也到他们身边,目光落在崔五姑身上,只等藏灵子来到。神砂甬道中看不中用,孔雀河畔圣泉三道,一道都不能少!乙休一落到广场,也不跟人打招呼,径朝着前方走去。过不多时,又来了易周全家、凌虚子崔海客、香兰渚宁一子、少阳神君、藏灵子等人。最后落下俩人与在场任何人都不一样,穿一身黄麻短衣,中年样貌,留山羊胡子。吕松见到黄衣人时愣了下,旋即走到崔五姑身前,面带急切道:“义姐,将神砂甬道给我。”崔五姑不知何事,见吕松着急,便从法宝囊里取出三四寸长一条红色微型景观,正是当初紫云宫外千里神砂甬道。“谢谢义姐。”说话同时,吕松将神砂甬道托在手里,转过身走几步就到藏灵子身边,不容拒绝道:“三哥,圣泉给我。”藏灵子眼角一抽,看远处朱梅望过来,暗暗叫道:“五弟,你非要招惹朱矮子干嘛。”面无表情和吕松换了宝贝。此时众人站立广场,面朝着峨眉前山,就看金、石二人立身的云彩中间,现出一座长三十六丈,宽十八丈,五个门楼、一色朱红的红玉牌坊,并不见半点雕琢痕迹,宛如天生,当中门楼上挂有牌匾,书“玄灵仙境”四字。红玉牌坊一出,霎时间金光映地,衬得峨眉到处庄严堂皇。乙休从牌坊下走出来,见到众人惊诧目光,大为欢喜,一眼看到藏灵子和吕松站在一处说话,也知藏灵子带来一道圣泉,他有心让藏灵子人前露脸,遂笑道:“藏矮子,刚才灵峤诸仙说这里地方大景致少,礼物不在贵重,能为峨眉增添几分仙气才好。你看我做大哥的多人前露脸,你二哥穷叫花就别提了,你打算送什么,快说出来吧。”要是这地方没有别人,藏灵子巴不得叫乙休几声亲大哥,求求他快别说了,察觉到身旁几缕目光投过来,如芒在背,跟着吕松莫名其妙得罪峨眉长老,不怕归不怕,实在冤枉。刚还和吕松当着众人面换法宝,这会儿拿出来被人看见,不用想也知道人家背地里怎么说他,嫌圣泉贵重,临到头舍不得了换件稍次些的,这话虽然不假,可不是他的意思。念头闪过,藏灵子回头去找吕松,就看这罪魁祸首正和怪叫花夫妇在别处闲聊,对面乙休走到近前又在催促,索性把心一横,低声道:“我孔雀河畔有三道圣泉,本带来了一道当作贺礼,无奈小弟喜欢的紧,刚拿神砂甬道跟我强换了去。此时我能出手的只有这些沙子,大哥还让我人前露脸吗?”这话一出,乙休跟着尴尬起来,随即便是气愤,没好气道:“他做小的任性妄为就算了,你当兄长的就看着他胡闹?总之话已出口,你空手而来,丢脸更大。”藏灵子悲喜交加,出世以来,只跟已经飞升的师父,如今的弟子熊血儿算得上自己人,旁的都与他不好,现在被乙休这么一骂,非但不觉得可气,反而生出些莫名感动,好似真不再是孤家寡人,有了亲近手足。一反常态并不还嘴,笑道:“神砂甬道也还凑合吧。”遂向众人简单介绍一番神砂甬道,自寻地方安置去了。远处朱梅看完全程,连带着将藏灵子也给恨上,想要圣泉不好开口,偏生瑛姆师徒二人和神尼优昙正在后山那边布置花草灵木,除开瑛姆带来草木精灵以外,别的花木都需神尼优昙玉瓶中净水浇灌方能顷刻开花,四时不谢,没了圣泉,净水不足以遍洒全山,少不得动用长眉真人留下灵丹,怎不切齿痛恨。他也不想想,藏灵子那圣泉不可多得,孔雀河畔灵脉所在,送人为贺,被人拿去浇花,纵使有所求,也只是换了人情,说甚结下情谊,岂非好笑。吕松正是看透这点,才强换了藏灵子圣泉,等开府事后去一趟孔雀河畔,三道圣泉缺一不可,设下七十二座天门阵中“天地人三才清微阵”做天师教护山大阵,物尽其用。且不提这些,说乙休看藏灵子走了,立时看向吕松,气冲冲道:“多宝上仙,你给峨眉带来了什么礼物啊?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吕松笑道:“我送的礼物不能出口,一旦说出,外头妖人付出再大代价也得攻进山来抢夺了,等明日群仙盛会开始再当场献出吧,届时大哥自然知晓。只此一宝,盖过所有奇珍。”怪叫花诧异的看了吕松一眼,不敢置信道:“五弟……”“二哥莫急,小弟自有打算。”吕松笑了笑,看向尚未成型的太元仙府,心中燃起熊熊斗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114章 功成时 花开三百里 别人家的东西不心疼,莫说旁人,便是乙休、怪叫花也觉得吕松小气,要圣泉大可提前和藏灵子说,非要当着人家面以次充好,也不怕被人说闲话。吕松全然不理,正要寻黄衣人,便看他们同几个剑仙一起飞去后山,眼里火光绽放,叹了声道:“我看似惹事,其实弭祸。”乙休正好在他旁边听到这话,顺着吕松目光看去,默运灵机,笑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仙都二女哪里都好,嘴臭的毛病却改不掉。”“二哥,去看看姑射仙吗?”吕松问怪叫花,见其不搭理他,没好气道:“兵解虽苦,也靠前世缘法才得重归玄门,说什么前尘如烟,只看今生。要这么说,人情薄如纸,还真不是一句空话呢。”怪叫花这才冷哼一声,仍旧不搭这茬,拉了崔五姑离开。却说仙山重铸,谢山、叶缤也领着仙都二女出门,看上去气色都还不错,吃了多大的亏,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仙都二女走不多久,便辞了谢、叶,到姑射仙林绿华身边观赏梅花,三言两语下来,聊得十分热络。早先十里广场那两个黄衣人离开以后,也到这后山观景,恰好听见仙都二女夸奖梅花,其中一个说道:“你们见识不广,西昆仑山顶银蟾湖两孤岛处有万顷荷花,四万七千余株寒梅,大如海碗,你们要是喜欢,会后可去那里一饱眼福。”仙都二女果如乙休说的那般,前头才因为说话大气被吕松废去修为,这会儿又来嘴臭,分明婉拒他们邀请便能相安无事,偏要抢白将人贬低。谢琳首先哼道:“有跟你们说话吗?梅花清高,就因为它凌寒独秀,说什么两孤岛寒梅大如海碗,附庸风雅之语,也不怕人耻笑。”谢璎也插口笑道:“你两个枉为修道人,来此做客,打扮的像个乡下人,连件长衣服都舍不得穿,怪不得一直没人理你们呢。”谢琳又讲:“按说彼此都来做客,我姐妹不理你们就是,说你们也是为好,你们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一旁林绿华等武当七女来了五个,个个都和仙都二女初次见面,见她们口无遮拦,肆意得罪旁人。虽觉得不该,心里也升起先前吕松出手教训二女是对的想法。仙都二女连珠炮一般说个不停,那两个黄衣人却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呆站。因为暗处有神尼优昙、瑛姆负责养活这些花卉,其中瑛姆看到仙都二女招惹祸事,早在暗中用法震慑住了黄衣人。忽的蓝红剑光从远处飞来,插在仙都二女身前地面,晃动不止。“两个烂舌头的鬼丫头,是不是想当哑巴了?一口一个衣冠不整,你当人家是你丈夫,要你多嘴?什么长袍短打,若来参会有着装要求,我还说妙一真人小气呢。你两个鬼在这信口胡说,当峨眉是你家?烂舌头,长舌妇,死了下拔舌地狱。”仙都二女听出来是吕松声音,欲要还嘴,真怕吕松割她们舌头,泫泪欲滴。那两个黄衣人面上露出意外神情,朝雌雄双剑一拱手,说道:“前辈不值得为我等同人说嘴,此处不欢迎我们,我们走便是了。将来若有机会,请前辈到两孤岛做客。”“一言为定。”蓝红剑光飞起,带着两个黄衣人当空一闪,眨眼间便到川边。十里广场。吕松抓住飞回雌雄双剑,冲乙休笑道:“人家算出你不久去双凤山报前仇,就便放出两个臭嘴巴得罪天残、地缺的徒弟,将来你仇家去寻天残地缺庇佑,有今天这事,方便了人家一网打尽,捎带手把天残地缺也给拍死。原来出师有名是这样玩的,道貌岸然,莫过于此。”乙休眨了眨眼,没有顺着这话往下聊,心里却在寻思吕松说的人家是谢山还是……峨眉派?忽听金钟玉磬声响,众仙说道:“仙府要开了!”吕松、乙休对视一眼,纷纷背对着红玉牌坊向前看去。藏灵子已将神砂甬道化去,建了五座金碧楼台矗立在太元仙府前边长河两岸;仙府后各处峰崖上,现出二三十处款式各异的亭台楼阁;圣象湖中冒起满湖水泡,从中裂出青白二色莲花,连带着四处奇花异卉,后山所有花树同时开放,仙府前后,立成花海。又有仙乐响起,管笙萧瑟,交奏成广寒仙府云和之曲。阮纠笑道:“妙一真人正在传授门人道法,只等此曲奏罢,五府一齐开出,我们那时入内,也只看得峨眉门下谢恩典礼了。”吕松闻言多想一层,目光扫过在场一众人等,见易静不在,略有些遗憾,后知后觉漏了这一人没收拾。话说回来,他自到峨眉以后,还未见过易静,想必易静是在忙着求取灵丹治伤吧。一念至此,吕松下意识拍了拍法宝囊,也不知少了这孔雀河畔圣泉,妙一夫妇得动用多少长眉真人留下灵丹,才能造出眼前仙景?反正在他看来,为一些外物浪费灵丹太不值当。忽的长桥对面那占地百亩的大土包“扑”的一声破裂,从中现出一座仙府,祥云万道,瑞霭千重。仙府高三十六丈,约占七八十亩地界,四面都是平台走廊,通体浑然天成,并无梁柱,宛如整块美玉雕琢而成。大殿前边留有一方广阔平台,仙府四角又各立有一座大石鼎,两侧设了三十六级台阶,中间是一丹璧,府前放置有大小九个丹炉。仙府匾额上书“中元仙府”四字。峨眉门下男女弟子,持仪仗、提炉捧花,从大殿走出,排列在平台两侧。弟子出来以后,便是玄真子手捧玉匣在前,引着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同峨眉众长老到平台中央站定。紧接着玄真子手捧玉匣,拜章谢恩,宣读誓词。吕松总感觉玄真子言语处处意有所指,胡思乱想着,忽而一怔,心中暗自摇头,知道了玄真子话语里潜藏着的的深意。开府以后,峨眉弟子便要下山积修外功,帮人善小,除恶善大,除妖灭魔方为功,出师不愁无名,等天下各门各派都奉峨眉派为玄门正宗的时候,自然就是正道昌明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吕松扪心自问。 第115章 新旧门 弟子归谁有 玄真子拜章谢恩完毕,妙一真人便令奏乐,迎接一众宾客进殿落座。吕松走在最后,到了中元仙府也是敬陪末位,直到看见门人前来,脸上方才浮现笑容。除开峨眉三代弟子在殿外广场,余下宾客全数赶至。雪山派门人来的稍晚,向芳淑和三姝姐妹凑在一起边走边谈,后头是刘泉他们,在寒萼、慧珠的带领下到吕松身后站定。前边妙一真人不肯坐在主位,正和媖姆、极乐童子、阮纠等前辈推让,众仙见妙一真人坚持不肯,索性将主位空出,各寻座位坐下。怪叫花问齐漱溟道:“众弟子法宝都传授了么?怎么如此快?”齐漱溟笑道:“众弟子法宝俱能应用,只李英琼等弟子自有缘法,在外得了几件。家师所赐道经传授给她们以后,照法修炼也能运使,所以无多耽延。”话毕齐漱溟站起身来,同大众说道:“众弟子正式行礼,拜师传道一节,本要宴客以后当众举行。因家师玉匣中仙示有言,不许我人前卖弄,是以临时变动计划。事前诸事繁忙,正值闭关,内外隔绝,各方道友荐引门人又多,尚未一一见过,不知底细。幸喜家师玉匣中留有新旧门弟子名册,应收录的都在里头,一式两份,先前焚燎告天,已将那名册用去一份,稍嫌遗憾的是名册分有正副。不管怎么说,仰仗各位道友鼎力相助,使我峨眉顺利开府,勉成基业。小弟及门下诸弟子,永拜嘉惠!”朱梅以为齐漱溟话说完了,接过话头道:“齐道友,你这次大开法门,什么人都收,我荐的一个不留,分明嫌他们不堪造就,话倒说的好听。我和白矮子都好清闲,不耐烦学凌花子好端端创甚门户,作甚教祖,也就不缠着你了。”末位吕松听了,本就因为抢了齐漱溟门下该有几位弟子,还怕齐漱溟借着长眉真人留下名册揭开这事,他当着众仙面前难免理亏,听了朱梅这戏言,冷笑道:“齐真人开辟五府,作此神仙盛会,古今未有盛事。贫道能来参与亦是三生有幸,本不欲多嘴。叵耐贫道忝为雪山派一位教祖,不得不失礼问矮叟前辈一句,你这话意思是否说穷神创立道统不对?该和你一样视先师遗命不顾,自个逍遥才是正理。”驼子眼皮一跳,看朱梅气得一张脸泛白但未吭声,生怕吕松接着说戳人心口的话,忙插口道:“你们两个不要斗嘴,青城派、雪山派,都差不多,日后有得劫难需要应付呢。我老驼反正闲着没事,又不想修甚天仙金仙,你们各当各的教祖,有人为难,都来找我老驼,我定拉着齐道友一起给你们出头如何?”那边白谷逸见状,嗤笑道:“驼子,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四九重劫还未过,先惹了不小麻烦,哪一样都够你受的。好意思给人作保么?”“花子他们说话讨厌,人还可交。”藏灵子笑了一声,抢白道:“不像你跟朱矮子又讨厌又阴坏,朱矮子明知驼子受不得人激,故意说天痴上人厉害,让他去铜椰岛闯祸,自己却躲起来三面充好人。我听说痴老头不等明年中秋,这几天就要去岷山赴约,驼子他夫妇败不了,胜了也没好处,留有后患。朱矮子,你做这等事,怎对得起朋友?”这说话的几人,除了吕松故意损朱梅,为了转移齐漱溟注意力以外,其他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激乙休出手。齐漱溟也知乙休性情古怪,往往一句戏言听进了耳朵里当了真,立时激出事来,忙道:“诸位道兄不必说了,未来之事,家师早有仙示,应四九重劫的共十一人,只有一人应劫。那应劫的人道行法力并不在你我之下,只因受门徒连累,造孽太重,届时恐遭魔袭。他所需之物,今日新收女弟子便有一人无心获得,他却不知。”吕松眼帘低垂下来,心情十分沉重,神仙盛会还未召开,他先得考虑如何脱身了,只是逃避不是办法,如若当面将话扯开说个明白……乙、凌、藏灵三人都要渡四九重劫,闻言虽不就着话题聊下去,却也将目光有意无意扫向殿外寻找这得宝之人,却不知舍近求远,看错了地方。却说吕松门下向芳淑,来峨眉路上救过白云大师门下弟子,前文业已提过,当时她被妖人围困,还是极乐童子路过将她救起。那妖人也非旁个,正是九烈神君的爱子黑丑,逃时发出阴雷全被极乐童子设法收去。极乐童子将阴雷交给向芳淑时,曾说开府时节取出,自有两桩人情送上门来。朱梅他们吵架的工夫,向芳淑这边拉着癞姑一阵问询,癞姑将她带到三姝面前,才知阴雷珠名作黑眚阴雷,除鸠盘婆外,天下还有三人炼就,一放便完不可回收,专一抵御真火神雷。这几个女孩子说完话的时候,恰好乙休他们目光看向殿外。同时吕松眼角余光看到妙一夫人似要说话,忙道:“芳淑,过来为师这边。”向芳淑走到吕松身边,好奇道:“师父,有什么事吩咐?”说话是为了引来旁人注意,吕松见乙休他们看来,笑道:“你师伯他们东张西望的,脸皮子薄,我倒无所谓,想问问自家弟子这边都有哪些法宝,能防太阳真火,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万一呢。”事有凑巧,长辈一处、小辈一处,相隔虽然不远,泾渭分明,向芳淑还真没听清吕松他们前边聊过什么,听了这话,惊喜道:“弟子有一袋子黑眚阴雷,是极乐童子李前辈赐给我的。”从法宝囊里取出一个小袋子交给吕松。乙休一眼看出袋子里头装有何物,非但不喜,反而心中升起不好预感,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齐漱溟说弟子名册一式两份,两份实在多余,又说他们御劫之物在峨眉弟子手里,并非口误,只因为长眉真人留下峨眉新旧门弟子名册与实际收录门人有所出入。换言之,这些话是说给吕松听的,吕松任由向芳淑被峨眉这边唤走,也就与齐漱溟心照不宣,一点儿过节都不会有,还能落下人情。但现在吕松把向芳淑叫到身前当着众人面师徒相称,便是告诉齐漱溟,收下门人,断无外送之理。有此一事,吕松要向芳淑她们转投峨眉,怪叫花还嫌丢脸不肯呢,乙休也没得跑,还有藏灵子,以及琼楼玉宇来的异派中人,都因为吕松而暂时算作一头。吕松同齐漱溟,势必要有人先退一步,不然争斗未必会有,发生嫌隙却是一定的。 第116章 神僧至 谢叶双皈依 乙休再是好管闲事,不敢妄自开口,以免掀起两教大战,暗暗叫道:“你凌花子引进正道的,你自个去解决。”殊不知怪叫花惯会装糊涂,接了吕松递来阴雷珠,一脸好奇道:“五弟,这向芳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弟子?缘何齐道友说是他的门人?”吕松将阴雷珠一分为三,又各给了乙休、藏灵子一份,这才回答道:“此事不该问我,何玫、崔绮、向芳淑、癞姑,此四人我收入门中,她们师长事前业已知晓,并未反对。”金姥姥罗紫烟、屠龙师太说道:“确实如此。”屠龙师太略有些尴尬,附和一句便别过头,不好意思去看妙一真人。罗紫烟倒不在意,笑道:“都说女大不由娘,我们做师父的也一样,只愿弟子功行圆满,正果能成,别的不甚在乎。芳淑她们心慕纯阳正法,拜入雪山派,也算求仁得仁。”屠龙师太听了这话,有样学样,干笑道:“我教癞姑先期赶来峨眉,原意师父择徒,徒弟也挑师父,希冀她自悟前因,遇合仙缘。她与耍耍子投缘,不爱峨眉。大抵天定有数,该她投身雪山派。”雪山派这边还有金姝,代表鸠盘婆来,身份勉强也与长一辈剑仙对等,闻言下意识跟着笑道:“似我小妹铁姝这般凶神恶煞之人都被耍耍子折服,可见玄门正宗非止峨眉一家。”世上修道人,修纯阳之气固本培元,养纯阳真火御敌防身,但并没一个敢用“纯阳”道号自居,不是不能,而是再狂妄的正邪剑仙,也没这等厚脸皮。亘古以来,独吕祖称纯阳,敢做天下第一剑仙,难能可贵的是他名副其实,最懂其中三昧,得世人一致认可,这可比不值钱的“上仙”、“神僧”之类称呼珍贵多了。纯阳传人当中,又以吕松住世最久,明明找个山洞闭几年关就能飞升,偏要迟留人间。妙一真人原先只当神仙浩劫降临,过去现在正邪各派纷纷出世应劫,不以为然,这会儿方知吕松这等玄门正宗入世影响有多大,不由得想到武当派若有张三丰真传的话,或许峨眉纵有千年苦功成就,也得屈居玄门第三。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知按图索骥,收全长眉真人遗留名册上人物做弟子,非一日之功,只得从长计议了。一念闪过,妙一真人笑道:“如此看来,朱梅还真说错话了,凌真人建立雪山派,将来宇内闻名也未可知,若要偷闲,才是玄门损失。”怪叫花谢过妙一真人夸奖,给了吕松一个隐晦的眼神,吕松耸肩回应。妙一夫人又道:“雪山上芬陀大师、白眉禅师遥用佛法迷踪,颠倒阴阳,使得敌人不得其门而入,我等方有此间清净。诸位道友可知,他们还请了当今佛门第一神僧天蒙禅师作帮手。”“有这等事?”瑛姆问。妙一夫人笑道:“在外敌人,最厉害的是苗疆野人山长狄洞哈哈老祖来的元神化身,已被天蒙禅师惊走。余下两个,穿心和尚被老禅师困入大须弥障中,挨了白眉禅师几禅杖后逃走。末一个晓月师兄本可幸免,奈何芬陀大师不许他走,将人生擒活捉,要带来峨眉照家师玉匣仙示处置。他们来此还有一段时间,我等不若遍游全山,等月上中天,再来此处开办宴席如何?”众仙称善,随在妙一夫妇身后,一齐走出中元仙府。吕松照旧走在最后,拦住几个门人,笑问道:“现如今见了峨眉气象,可后悔拜入我门下了?”癞姑气道:“师父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事,我若不成正果,你也休想飞升。”向芳淑所说大意相同,冷哼一声道:“各人缘法不一,前途一样险峻,看遍万水千山,谁能走到最后,犹未可知呢。师父这等不自信,真教弟子难受,别忘了我们雪山派还有两位教祖呢。”怪叫花没有走远,闻言回过头来笑道:“你要转到我门下,我让你当大师姐。”“二哥莫欺负人。”吕松说完,失声笑了起来,心中莫名感动,紧接着浮现一抹担忧。天蒙禅师东汉时得道,迟却千年未曾飞升,为渡本门师弟,旁人不能推算,他却得知天蒙禅师师弟寒月禅师几经转世,成了武夷山散仙谢山。如若天蒙老禅师要为师弟出头,他不说毫无还手之力,却也相差不远。是以长幼剑仙分作两帮,在峨眉山中四处游玩,说笑声不断,独吕松一个神游天外,满怀心事的样子,被怪叫花看见,问询缘由,吕松答非所问:“二哥让我当雪山派教祖的事,我答应了。”光阴易过,转瞬黑白交替,一轮明月挂上天中,银辉洒在圣象湖上,同一湖青白莲花交相辉映,各处点起宫灯,台榭仙踪。众仙眼看时辰将近,提议回转中元前殿,恭候神僧、神尼到来。在场佛门中人如神尼优昙、屠龙师太、知非禅师、无名禅师等更是心向神往,连同外道中高僧如虎头禅师也以后辈自居,到殿前等候。不多时妙一真人说道:“天蒙老禅师到了。”首先飞出,越过虹桥、圣象湖,穿过红玉坊七层云带封锁,在凝碧崖上等候。众仙中道行高的,尽皆有此一行,吕松也做从众之流。峨眉仙府存于峨眉山山腹,日夜随心,并非袒露人间。出红玉坊,到凝碧崖,才知天时,斜阳西下,明月尚未升起。红霞若火,灿烂非常,犹以峨眉金顶之上普陀圣像最为光明,圣像脑后现出一轮佛光,人若看去,在光圈中见到自己,心中尘埃登时扫荡一空,恍若普陀菩萨时隔多年,二次显现灵迹。忽的千佛寺里钟鼓自发响动,禅唱佛音于宝山之中回荡。谢山、叶缤若有所悟的模样,不知不觉气质为之一变,较从前更为出尘。知非禅师与无名禅师双手合什,礼赞道:“西方普度金轮在此出现,定有佛门弟子劫后皈依,还本来面目。局中人应早明白,还不上前领受佛光度化?”谢山、叶缤脑中好似响起洪钟大吕,看众仙纷纷退到两旁,面前现出一条康庄大道,双双抢步上前,跪在地上双手合什,被佛光照住全身,立时换了面目,悟彻前因,明悟将来,异口同声道:“我佛慈悲!” 第117章 斟仙酒 晓月脱樊笼 说来话长,实则普度金轮何等艰深佛法,天蒙禅师用出,亦要费去不少心力,凝碧崖上众仙,只三十人左右洞彻内里玄机。旁人听去只言片语,看不穿谢山、叶缤如何被人渡化,只见云中佛光隐现一二。金乌西沉,几声佛号遥遥传来,声到人到,众仙面前多出三僧一尼一婴。头一个身形枯瘦,皓首粗眉,怀抱婴儿,乃天蒙老禅师;旁边白眉白须,身材高大的是白眉和尚;再一个相貌清奇的中年比丘,芬陀大师也。芬陀大师身后跟定一个老和尚,看上去质朴老实,面带怒色,却是晓月禅师。晓月禅师原是长眉真人门下,不满真人将道统传给第七门徒齐漱溟,到庐山隐居,本也不想叛教,一日出外游玩遇见追云叟,论起峨眉道统,晓月被追云叟说的恼羞成怒,动起手来。事后被峨眉玄真子等一辈剑仙知道,都来说晓月的不是,晓月这才灰心丧志,转投到云南野人山长狄洞哈哈老祖门下。前次慈云寺斗法,风火道人吴元智便被晓月禅师用飞剑所斩,在场有吴元智的徒弟七星手施林,见了仇人恨得咬牙切齿,被旁人拖住才未上前。又有昆仑派下知非禅师,慈云寺一战中救走晓月禅师,如今见其二次被擒,再救已不能成,暗暗宣了一声佛号,不无怜惜。神僧、神尼、众仙各自见礼完毕,一同回返中元前殿,止前辈剑仙进殿落座。吕松本不欲去,还是怪叫花刚将教祖大位让他,不愿他和小辈厮混一处,强将他拽了去。宾主就座,由妙一真人随侍四大弟子诸葛警我、岳雯、齐灵云、秦紫玲献上琼浆玉液,仙果灵花,众仙谢领。秦紫玲为吕松斟酒,不防吕松对她心怀歉疚,双手迎上来接,三只手握到一处,紫玲便好似触电一般收回柔荑,以为吕松故意如此,羞愤交加,霞飞双颊。这一杯酒自然掉落矮几,碰着金盘玉碟,发出一声“当”的脆响。上首处玄真子正在问询芬陀大师擒拿晓月禅师经过,旁边挨得近的也在聆听,都被这一声响惊动,偏头看去,就见紫玲抬手打下,反被吕松捉住皓腕伸手一拉,把人拥进怀中。妙一真人见状也有怒火从心中升起,还未如何,先听仓啷一声响,从大殿当中丹璧飞出一个玉匣,其中飞刀掠出,尺许长短一道光华,冷气森森,眨眼间绕殿飞行一周,浮浮沉沉,认准了晓月禅师,缓缓向其飞去。这飞刀名作“玉连仙剑”,乃长眉真人从前炼魔防身之宝,交由妙一真人掌管,专一斩杀犯了清规戒律的峨眉门下,自有灵性,绝不妄杀。飞刀一出,晓月禅师便知不好,见妙一夫妇谈笑如常,恨入骨髓,那边厢竟然还有个叫耍耍子的在调戏仇人门下女弟子,分明拿他当砧板上鱼肉看待,心中恨意滔天,念头闪过,便将本打算用来抵御飞刀的断玉钩朝着吕松放去。两道金红色的钩形光华飞出,头尾相交,朝着吕松电射而去。吕松匆匆喊了一声“秦紫玲,你不要自作多情。”便将紫玲推开,来不及祭出法宝,手往前一抄,运用玄功,法力全数调动,竟从掌心里冒出一点红如鲜血的光华,将断玉钩打落在地,令其敛去光华。随后吕松将断玉钩捡起,触动灵机,将断玉钩向前一抛,笑道:“老禅师拿去处置吧。”天蒙禅师道一声谢,接了断玉钩递给怀中婴儿,低声说了几句,将其放在地上,那婴儿便即走到妙一夫妇身前拜倒,口称父母。这婴儿名作李洪,乃妙一真人九世爱子,至这一世应劫飞升,天蒙禅师特意渡来,欲要令其拜在谢山门下。晓月禅师这一出手,非但无功,反而失却至宝,元神又被芬陀大师制住,诸多神通妙法施展不能,动心起念,要用飞剑自行兵解。可惜飞刀已到头顶,化作一个大光球将他罩住,上下一合拢,莫说肉身,元神也得跟着化作飞灰,惊得晓月禅师胆落魂飞,忽听外头玄真子、妙一真人等旧时同门为他求情,睁眼看去,这些他视作仇人的旧同门面向飞刀跪倒,正向长眉真人告词,为他乞怜一条活路。殿中除开瑛姆、极乐童子等有限几人,旁的客人尽皆背过身去。天蒙禅师端坐原处,手上五指各发一道金光,提住飞刀化作光球,见晓月禅师望过来,冲其微笑道:“一误何必再误?长眉真人已允今日惩处作罢,你自去吧。”将手一伸,把飞刀抓取,还给妙一真人。晓月禅师死中得活,心神恍惚,也不知是喜是忧,环视一圈,知非禅师冲他摇头叹息,用眼神示意他趁此机会认错改过重归峨眉,又有瑛姆、屠龙师太怒目相视。瑛姆叫道:“你侥幸逃脱诛戮,皆因齐道友为你求情,及早回去洗心革面二次为人,莫要重蹈覆辙。”晓月禅师这才惊醒,晓得今日不死受人恩惠,要向从前仇人致谢未免难堪,方寸大乱,朝着殿外拜谢了师父长眉真人不杀之恩,转过身来,冲天蒙禅师行合什礼,道:“多谢老禅师佛法相助,使我免受诛戮。我自知罪孽深重,今后或销声匿迹,或卷土重来,都还难说。敬谢深恩,贫僧去也。”当中屠龙师太从前还在峨眉门下时便同晓月禅师不合,见其这般模样,枉费众仙良苦用心。大喝道:“叛教贼子慢走,你以为只有师父家法可以治你?限你三日之日回来悔过认错,如若不然,我定寻你做个了断!”晓月禅师见了这老对头,大为光火,气极反笑道:“泼贱尼!我是叛教人,你也是被逐出师门的弃徒,有甚脸面说我不是?仗势欺人,逞的什么威风?”天蒙禅师叹了声,插口道:“屠龙休得犯此嗔念。晓月,你还不快走?”“走”字一出,晓月禅师身不由己,架起遁光朝外飞去,途经仙府,见处处剑侠侍立,根骨清奇,晓得峨眉大势已成,将来三次峨眉斗剑,兴许胜负早就注定也未可知,妒火中烧之余,又有几分本不该有的欣慰。 第118章 僧尼辞 话别道机锋 晓月禅师一走,白眉和尚才说出其弃正归邪的缘由,不胜慨叹,大觉惋惜。原来当年晓月禅师叛教以后,与哈哈老祖斗法失败,才做了人家徒弟。在黄山隐居,便是不想同哈哈老祖过于亲近的缘由,自信道力深厚,欲在将来坏哈哈老祖,将老祖门下一齐度到峨眉,借此大功承继道统。迫使妙一真人等同门屈居在他之下,并无伤害之心。想法虽好,却不知哈哈老妖得道七八百年,尽管走火入魔,身同木石不能行动,元神仍能飞行变化,所炼阴魔都用法力智慧降伏。这等人物,岂是他能算计的。白眉和尚等人将晓月擒回峨眉,还是长眉真人从前安排,请求白眉和尚在大劫来临之前给晓月一个警戒,方才有这一出飞刀问心。本来飞刀绕殿一周,晓月便遭劫数,全因天蒙禅师用佛法阻住,当时晓月一声祝告,刀便飞回。哪知晓月生出悔意不假,却不肯当场认错,失却良机,日后需经一次兵解,方能接续仙业再图飞升。众仙听白眉和尚说完,都有些唏嘘,吕松心中却有不一样想法,据白眉和尚之言,晓月禅师只犯贪嗔,不失道心仙骨,此等人物暂时误入歧途,来日也能成就天仙,如能将其渡入雪山派,真乃天大喜事。妙一夫人看事情了结,便让李洪去与众仙见礼。李洪一一拜会嘉宾,不一会儿就到吕松旁边,灵峤三仙所在。三仙见了李洪,也不知将来是否有用他之处,甘碧梧送了古玉辟邪、阮纠送了碧犀球、丁嫦送了三枚如意金连环,并邀李洪下山积修外功之时,务必到天蓬山一行。李洪拜谢,丁嫦偏头看去,笑道:“兄弟,你不送点礼物给人家?”吕松闻言眸光一闪,想到灵峤三仙这么富有,怎的未叫雪山派门人前去拜见?真是失策。念头转过,笑道:“这是自然。”从法宝囊里掏出五口火红飞剑,冲面前下拜李洪说道:“此剑取乾天纯阳火炼就,以正克邪,无论多厉害的左道妖人,见此飞剑都得退避三舍,不得多用,每一口飞剑约能动用三次。”李洪见是这等消耗性宝贝,虽也一样感谢,难免好奇道:“师叔,纯阳真火玄门中人都在丹田炼就,你这乾天纯阳火有何不同?”“你倒问到点子上了。”吕松哈哈笑了一声,解释道:“人人会使,但能有这般大威力的,玄门中除开几个老前辈外,只我与你父亲妙一真人能够施展。”妙一真人目光扫过李洪手上飞剑,知道吕松所言不虚,本还要问吕松缘何调戏紫玲,这会儿却不好开口了,说道:“洪儿,还不谢过多宝道人。”李洪连忙谢了吕松,继续与人施礼,走了一圈下来。妙一真人遂与谢山说道:“道友二女不日前往小寒山拜师忍大师,道友新近皈依,衣钵无人承继,小弟欲让李洪拜在道友门下,道友意下如何?”谢山自无不可,谦虚道:“小弟初入佛门,尚在学步,如何配做他的师父?”芬陀大师笑道:“我佛门中法,说难便难说易便易,谢道友新近皈依,还未修行,心存客气,自然患为人师。”谢山悟彻夙因,晓得天蒙禅师是他从前师兄,先前因晓月禅师一事拖延,好多话未曾出口,此时得芬陀劝诫,又看妙一真人含笑不语,情知事成定局,笑道:“后辈自身尚无师父,如何收徒?请暂缓,容我拜师受戒之后再行收徒。”说罢去到天蒙禅师身前,跪请收录。天蒙禅师本在假寐,忽然伸手向谢山顶上一拍,喝道:“你适才已明白,怎又糊涂起来?本有师父,不去问你自己,却来寻我,是何缘故?”谢山被天蒙禅师拍顶一喝,猛地吃了一惊,当时惊醒,叫道:“多谢师兄指点迷津。”禅师微笑道:“怎见得?”谢山起身,手朝殿外明月一指,“波心寒月,池上青莲;还我真如,观大自在。”天蒙喝道:“咄!本来真如,做甚还你?寒月是你,理会得么?”谢山道:“寒月是我,理会得来。”禅师笑道:“好,好!且去,且去!莫再缠我。”谢山也含笑合掌道:“你去,你去!好,好!”吕松有所体悟,拍手笑道:“我观观音观自在,既见真武见真我。”白眉禅师、芬陀大师随即起立,同向妙一真人道:“因缘已了,我三人尚有一事未办,要告辞了。”叶缤也和寒月禅师谢山一样欲投名师,一看三位要走,忙到芬陀大师面前跪请收录。芬陀大师含笑将她拉起,道:“道友心意我已尽知,贫尼与你缘分止此。你一切适才想已知悉,何必多说?”叶缤原已悟彻,笑答道:“弟子已知无缘,只请赐予法名如何?”大师笑问道:“你既虚心下问,可知方才钟声共是多少声音?”叶缤躬身答道:“钟声百零八杵,只有一音。”大师又道:“钟已停撞,此音仍还在否?”叶缤答道:“本未停歇,为何不在?如是不在,撞它则甚?”大师笑道:“你既明白,为何还来问我?小寒山有人相待,问她去吧。”叶缤会意大悟,含笑躬立于侧,不再发问。吕松也悟,仍拍手笑道:“一既是全,全既是一,明心见性,独全其真,北家五祖,佛本是道。”三位要走,天蒙禅师却道“且慢”,转过身来望着吕松,看了又看,末了默运灵机,嘴角溢出一缕血来,不等旁人说话,摆手道:“无妨。”冲吕松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为虚言,于你却是千真万确。如若醒来,为佛为仙,任你所愿。”吕松笑答:“即是虚言,何必出口,若有真传,如实道来。”禅师亦笑:“佛本是道,道非如来,心猿意马,如何说道。”吕松摇头:“心既理,知行合一,积修外功,天人感应,本身修为,在乎一心,不可说。”禅师大笑:“话不出口,彼此心知,不说最好。”遂一摆手,蓦地佛光涌现,连带着白眉和尚、芬陀大师一起消失不见。吕松伸出双手作势拢在一起成合什礼,两掌并未触碰便既放下,笑道:“此等大德一旦飞升,必得如来佛祖接见,真不愧佛门第一神僧。” 第119章 神仙会 吕松赠灵药 众仙往前一迎,将起未起,看天蒙禅师三位不见了,未及长谈,都觉得有些可惜。谢山摇了摇头,看向吕松,笑道:“道友有此佛性,想来行事亦无偏差,前次当是小女有错在先,贫僧不谢道友,反而责难,在此给道友赔罪。”拱手下拜。旁边叶缤说辞不一,意思大体不差,也向吕松赔礼道歉。吕松反应过来谢、叶未听出他和天蒙禅师吵架,暗暗好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人扶起,道:“我也有不是的地方,只希望谢樱、谢琳到了小寒山学了佛门坐功以后少些顽皮,她们道行并未消失,若能澄明心神,法力自然回转。”说罢拱拱手退到一旁。妙一真人适时接过话头,就便让李洪当场拜谢山为师,几方一商量,约定盛会过后李洪跟着谢山在外修行,每一年回峨眉省亲一次。殿外众仙、众小辈走进殿来,几个前辈剑仙恭喜妙一真人与爱子重逢、或恭贺谢山收得高徒,一干小字辈,如英琼、英男、霞儿等人聚在一处说话。吕松忽的想起一件事来,走出人群,说道:“若非李洪拜师谢道友,贫道险些忘了正事,还未向妙一真人呈上开府贺礼呢。”妙一真人“哦”了一声,爽朗笑道:“多宝道人的礼物,不禁教人期待。”吕松跟着笑了一声,左右看去,见金蝉来到,竟未在外云幢上司掌礼乐,大吃一惊,晓得峨眉门规最严,连忙将其拉到身边,笑道:“各门各派中前辈后进来此赴会,多以奇珍异宝做礼贺,至不济也取一些峨眉没有的特产来,我若再送飞剑法宝,一则不甚出彩,二则还让人家说我多宝道人没有真宝。说起来这‘多宝’名号还是金蝉送我,与他有缘,特意将他唤来。”说罢取出一个绿皮葫芦,继续道:“此乃广成子灵药,得自元江金船。服之长生不死,立得千八百年道行,至精至纯,须臾成就内外修为。金蝉苦历三世,难得慧根不泯,虽也嫉恶如仇,杀性并不存身,服此灵药再为合适不过。”妙一真人苦笑道:“道友礼物送给金蝉,偏生说是贺礼。”乙休不无酸气道:“齐道友这话可说差了,灵药难得,世上无二。除开凌花子夫妇,也就雪山派几个门人各服了一颗,我老驼都没尝到滋味呢。”说着话的工夫,吕松将葫芦倒转,一只手在下托住倒出灵药,用纯阳火将十八颗丹丸煅烧一块,霎时间芳香四溢,道行高的闻一闻心静神宁,道行低的嗅一嗅功力大进。金蝉挨的最近,目眩神摇,几乎忍不住伸手将这灵药抢到手里。这几世道童,峨眉福缘最深之人尚且如此,何况在场旁门左道,便有诸多前辈剑仙在此,心中也起贪念,将身一动就要上前夺取灵药。就在这时,一声雷响隐隐约约,吕松大喝道:“金仙遗珍,天府仙缘,此时不取更待何时!”金蝉福至心灵,把口一张,便觉一团烈焰落在十二重楼,上则焚燎灵台泥丸,下则煅烧四肢百骸,不由自主一声长啸,须发体表皆成赤金之色,瞳中火光划过。正道中人尚无奇异感受,那心怀不轨的人,却有肉身元神都被烧融之感。恰在此时,外头云幢上玉磬声响,殿门处诸葛警我、岳雯躬身下拜,齐声道:“吉时已至,请诸位前辈道友就座!”金蝉这时候才想起正事,只朝吕松略一拱手,将身一晃,遍地升起红霞,人已消失不见,外头金钟声响。众仙心思各不一样,闻听仙乐奏响,尽皆走出中元仙府。平台上设有五席,都是两丈四长、一丈二宽的青玉案。东西各有二席,首桌横放连成一条,后头各有两个条案呈八字形放置,每一席坐十二人。当中一席一字横排。众仙宾中,赤杖仙童阮纠、甘碧梧、丁嫦已得道千余年,又是初次做客峨眉,自然东席上座。随后便是易周、杨姑婆夫妇,一真大师、宁一子、少阳神君、天乾山小男、藏灵子、半边老尼、灵灵子、无名禅师、知非禅师、钟先生、铁钟道人、游龙子韦少少、玉洞真人岳韫、梅花仙子林素娥、侠僧轶凡。还有随灵峤三仙同来的四位男女地仙尹松云、陈文玑、管青衣、赵蕙,因有师长在前,屈诸末座。算起来,恰好一列两席相连,共是二十四位仙宾。西席这面,首座极乐真人李静虚,随后为媖姆、神尼优昙、神驼乙休、多宝道人耍耍子吕松、追云叟白谷逸、矮叟朱梅、怪叫花穷神凌浑、屠龙师太、金姥姥罗紫烟、步虚仙子萧十九妹、伏魔真人姜庶、郑颠仙、寒月禅师、一音大师、杨瑾、采薇僧朱由穆、李宁、姜雪君、林明淑、林芳淑、玉清大师、素因大师、麻冠道人司太虚,也是二十四位。当中主座是玄真子、妙一真人夫妇、醉道人、髯仙李元化、万里飞虹佟元奇、餐霞大师、元觉禅师、元元大师、坎离真人许元通、顽石大师。因苦行头陀飞升极乐,风火道人吴元智前在慈云寺遇难兵解,所以主座十三,只坐十一。五席之外,如湖堤、桥亭、灵峰、水阁等各处所设筵席,俱和殿台一样形式陈设,只地方不同,人数多寡也各听随意邀约。坐的是虽奉请柬,或是情深,或以道行浅薄自谦,不敢与诸位前辈真仙并列的散仙。此外尚有释道两家的神僧、剑仙,闻风而来的不速之客,众仙客随带来的门人弟子,总共不下八百余众。群仙落座,侍宴的峨眉本门弟子奉上仙酒肴果,供八百仙人对月开樽,临波把酒。好巧不巧,西席这面第二条青玉案,坐着吕松、凌浑、嵩山二老,秦紫玲在旁斟酒,也不知有意无意,吕松分明为首,她偏要给后三位先倒酒水。吕松倒也不是非得等她侍奉才有酒喝,只不过峨眉弟子侍宴,有此一节礼遇罢了。宴席刚刚开始,吕松早将身前佳酿吃了大半,许是先前助金蝉炼化灵药时动用法力太过,有了几分醉意。紫玲将酒壶倾倒,目不斜视,斟酒完毕便要离开,不防被人拉住,回头看去,与吕松星辰般明亮眸子对上,听其说道:“跟我回青螺峪吧。” 第120章 花醉三千客 醉舞雌雄剑 见吕松说出欺主话语,朱梅心中怒火千丈,碍着宴席期间不好发作,低声警告道:“耍耍子,莫太放肆了。”旁边怪叫花随手抓一个果子塞给吕松,就势将其拉住,“贤弟莫再喝了,吃个果子。”吕松把怪叫花推开,让过身子,端一杯酒,笑道:“我敬嵩山二老。”这一推一让,紫玲顺势离开,到平台边缘同一干同门侍立。过程说来话长,实则不过两三句话工夫,若是远处有人看见,只当紫玲斟一杯酒便行离开,并不知在这极短时间,多宝道人就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旁人怎么说怎么做,明面上碰见吕松,都是客客气气,哪怕假装。当面与他为难的如公冶黄、华瑶崧下场都不甚好,掩耳盗铃,吕松才能自欺欺人,当自己是正道。唯有紫玲至始至终不拿他当道友,即便他力克西方野魔、独战毒龙尊者、助收七修剑、莽苍山斗妖尸谷辰、取温玉救英男,实打实护佑了峨眉新进后辈一程。吕松也不知彼此是什么时候变得生疏的,或许从来就没有走到过一条路上,难免惆怅,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忽听金蝉、石生道谢,循声看去,才知灵峤三仙又在赐宝。天仙业位,尚且主动示好峨眉,他与怪叫花创立雪山派,拿什么跟人争名?“神仙佳话,千古流传,兴我雪山派者,狂士也。”吕松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不等人来问询,大叫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因缘际会,时不我待,贫道为诸位舞剑助兴。”话毕,吕松纵身一跃没入夜色,蓝红二色光华绽放夜空,胜过明月千重光。群仙见状大声叫好,就见一蓝一红两道剑光联结一处,震天价一个大霹雳响,化作一口样式古朴,宛如纯金锻造的三尺剑锋,当空一个转折,变作一条金光小蛇。“诸天邪魔,化外仙妖,愚夫愚妇,无一不可渡。现将天遁剑法传与诸位。愿能悟此三剑,一断烦恼,二断贪嗔,三断色欲!”飞剑在场哪个不曾使用,更知天遁剑法是吕祖秘传,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道剑光,只看得剑光隐现,慢时步履阑珊,快时疾如电闪,虚实不一。剑法纵然绝妙,看过一遍便记牢了,看两遍便能使出,众仙不由得有些困惑,这真是纯阳传承?湖心阁中英琼见了,心中莫名升出些不舍,猛地站起身来,叫道:“教祖,弟子愿与多宝道人共舞,为诸位前辈剑仙助兴。”见妙一真人不反对,便即取出紫郢剑身剑合一飞上天中。双剑交辉,金光来去煌煌,紫芒往返迅疾,明月影中往来击刺不断,方便了众仙代入其中,这时候才看出天遁剑法专一御敌,不是杀人之术。殊不知上乘绝学,在悟不在修,学会了反而不见,忘记了才能精通,甫一看清便落下乘。须臾之间,吕松便与英琼舞完,手持飞剑相抵半空,缓缓落下,途中四目相对,看到对方眼里坚定,殊途同归,要令自家教统执掌玄门牛耳!吕松不再去看英琼,转过身来,同时雪山派门下尽皆离座,加上跟随起身的金姝、银姝,共二十人,齐齐朝着正中妙一真人打稽首,首先告辞。玄真子、妙一夫妇连忙起身回礼。吕松点点头,道一声“行再相见”,挥一挥手,满地升起红霞。离别时候最见真情,俞允中望着平台下凌云凤,万分不舍写在脸上。何玫、崔绮、向芳淑、癞姑等四人分别看向金姥姥罗紫烟、屠龙师太,眼里噙满泪水……不远处紫玲看寒萼也跟着吕松要走,拿眼去瞧妙一真人,欲言又止,便听一声轻响,红霞尽散,眼前已不见了雪山派一众宾客,怅然若失。丁嫦拍手笑道:“乐不可极,广寒仙子何能久羁?我们已经饱饫仙厨,应该告行了吧?”说罢,灵峤三仙谢别,跟着众仙也纷纷起身告辞。除神驼乙休、嵩山二老、玉清大师等五六位有事暂留外,所有与会长幼群仙,俱都起身。由灵峤三仙、极乐真人领头,相继由平台、虹桥等地,各驾祥云遁光向空飞起,到了凝碧崖上空,再向主人举手作别,道一声“行再见”。这时月影沉西,天已快亮。只见千百道金光霞彩,祥云紫气,挟着破空之声,在峨眉后山绝顶上空,四下飞舞,电闪星驰,晃眼全都飞去,不知去向。前世种因,今生尝果。邪正更替无穷妙,杀气满空神仙劫。飞升灵空上界,受神职羁绊,善恶都成等闲,还成正果。剑仙剑仙,归根结底,还在人的范畴。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落进红尘,哪能不沾俗气?人情往来,恩怨了了,没有谁会是一座孤岛。且说这众多仙宾峨眉一游,也有些人留了隐患,甚至有些人因来做客,以至于不能生还家乡。其中凌虚子崔海客的大弟子虞重在湖心阁时,坐在美魔女辣手仙娘毕真真身后,受其话语引诱,以为能成道侣,为毕真真美色所迷,当时订了后会之约。宴席一过,虞重便在两个师弟陪同下前往岷山约会所在,久不见毕真真,以为错过,归途里遇见毕真真的师妹花奇,又因言语不妥,让躲在暗处观察的毕真真误会。毕真真看虞重果有和她结为道侣心思,忘却起因乃是自己故意示好,教人误会在先,把虞重当成左道妖人,当即动起手来,杀一伤二。恰好易周的妻子杨姑婆到岷山寻韩仙子商量解决天痴上人寻仇乙休一事,途中救下虞重他们,一问缘由气得不行,赶上前去大骂毕真真,言说定要韩仙子行使家法。这一来,美魔女也不禁胆寒,在原地进退维谷,忽看眼前两道流光飞下,来了一个青年同一个奉剑少年,认出来青年是乙休的义弟耍耍子吕松,论辈分是她师叔,跪地将前事告知,求吕松代为说项,免去回山责罚。吕松默运灵机,算知就里,淡淡一笑道:“花奇,回去与韩仙子说,毕真真被我带走教导。将来再见,还她一个老实孩子。”花奇连忙看向师姐毕真真,见到处金光涌现,毕真真欲要逃走,人还未飞起,两眼一闭倒在地上,随金光一同消散。 第121章 乾为天 剑侠当自强 峨眉开府前后,主人宾客来来往往,不下八百余众,到日各不一样,境遇迥然,要事无巨细全数说清,稍嫌冗长空泛,因此具陈耍耍子吕松一人。吕松携雪山派全体离开峨眉,飞了一阵,受天风一激醉意全消,想起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置,让怪叫花带门人先回,与于建改道岷山捉了毕真真,旁人都不去管。回返青螺峪后,于建奉师命,将毕真真带往原先邓八姑受难的玄冰谷内囚禁,用黑霜阴霾封堵洞口,令其受尽霜冻之灾、散魂之苦。一行人当中,金姝、银姝乃是外客,由铁姝接待,在山中略微游玩一番,便既告辞。过了两日,凌浑夫妇、吕松三人去到大殿,由凌浑请出恩师巨山真人灵牌,放置神龛当中,教吕松参拜灵位,认了巨山真人当师叔,与他夫妇二人作一辈同门,再唤全体门人入内,除开寒萼、慧珠,余众尽皆拜在吕松门下。吕松接过教祖金印、巨山真人传下炼魔剑诀,谦道:“小弟德薄,全赖长兄福庇承此大位,虽掌教宗,还需义兄义姐从旁提点,试看将来。”“为兄只愿教宗发扬光大,别无所求。”怪叫花哈哈一笑,请吕松上座,他与崔五姑站到左边,让寒萼、慧珠站去右边。寒萼、慧珠自思道力低下,安能觍颜居于师位,坚持不肯,要同门人弟子站到一处。崔五姑见状,开口劝道:“我夫妇创此教宗,一半是为了完成当年师父巨山真人心愿,一半是让天下修道人除开峨眉以外,另有一条向上之路,不至于求道无门。创教也有数月,我同外子时常不在山中,诸事缠身,自身尚且顾不过来,并无余力执掌教统,原先让刘、赵二人代管,权宜之计,久必酿出苦果。幸有兄弟吕松掌权,担此重责。青螺峪虽好,离峨眉太近,难免瓜田李下,被人以为受峨眉庇佑。将来还需另择福地做根基,那时节方才开府治事。此时一切从简,你二人暂当众门人之长,也是一时之选,将来再有贤能入门,让位不迟。”寒萼、慧珠听了这话,才去吕松右边,稍往前站出一步,以示位在掌教师兄师姐之下。吕松暗自点头,接过话头道:“今后一体两门,穷神师兄所有天书与我《九真上书》同为雪山派镇教宝典。门人弟子达至身剑合一,依其心愿选择将来道路,我三人再行传法,尔等不负雪山派,我三人定不负尔等。”旋即门人男左女右,自行分作两班,一齐拜见教祖。男弟子为刘泉、赵光斗、俞允中、魏青、吴立、于建,共六人。女弟子有米明娘、金萍、铁姝、何玫、崔绮、向芳淑、癞姑,共七人。吕松道:“青螺峪位于雪山深处,人踪难寻,若是太平年间,不失一处清修福地。现今神仙浩劫将至,在三次峨眉斗剑,不光是峨眉一家劫难,乃正邪对决,古今所有恩怨在此一战了结。道法传得太易,还怕你们不肯珍惜,为此从你们中间挑出几人先往南岳一行,或礼送、或驱赶、或剿杀,将居于衡山正邪两派扫荡,占据全境,从中开辟别府。有愿去者,上前领受。”门人十三,个个都知吕松宝物甚多,出手大方,尤其前次送金蝉灵药,千八百年道行,免去四九重劫,功效堪比峨眉芝仙、芝马。送给外人的都是这等灵药,何况赐予自家?全数上前,请命前往衡山。吕松偏头看向怪叫花,笑问道:“他们要是全走了,你我也闲不住,这青螺峪又得空下,势必派人留守,大哥心中可有人选?”怪叫花想了一想,吩咐道:“衡山珠帘洞是追云叟白谷逸、岳雯师徒所居,可由于建重返仙山寻白矮子说项,白矮子肯则最好,不肯的话,于建便与他说,衡山全境,我雪山派志在必得。此行过后不用回青螺峪,径直赶往衡山便可;再者金姥姥住衡山白雀洞,先行之人,何、崔、向必先在内,届时方便行事,就便留金姥姥一处洞府。”吕松想了想,在怪叫花安排几人之上再加一位癞姑,随从法宝囊里取出三件法宝,说道:“前次元江一行得有崆峒七宝,尚余三件,阳神锋赐予何玫、月仙衣赐予崔绮、磔星剑赐予向芳淑,上前领受。”三女上前接过法宝,于建忽的想起什么,说道:“弟子有一事禀明师尊。”“何事。”于建如实说道:“早先在峨眉,翠微峰上,乙师伯曾接司徒平,欲要令其投身峨眉。司徒平不肯,明言乙师伯若不要他,他便投入雪山派,并知师尊开府事后回返青螺,自请留守翠微峰,请我转告师尊。”吕松“哦”了一声,淡淡道:“你到峨眉要是见了他,教他翠微峰面壁十九年,无故不得出外,更不得以我雪山派名义同人订交,十九年后,我亲自渡他成仙。”一桩安排既完,吕松紧接着说起第二桩安排,道:“云南教祖本要将圣泉送出一道,被我中途用宝换来,现需人将此圣泉送去孔雀河畔,谁人愿往?”这次不比先前,众门人以为是件跑腿事,相互看去,竟无一个上前。魏青见状向前一步,又有吴立、俞允中出列。吕松着重看了一眼吴立,将金葫芦取出,吩咐道:“圣泉比寻常河水重二十七倍,生灵不可在内存活,甚为沉重,由魏青背负。我再赐下六张灵符、三颗灵丹,尔等拿去分配。另有一封柬贴交由吴立保管,到孔雀河畔后方可开示。”三人领命,退往一旁。吕松看向剩余没有任务的几人,笑道:“现有一难一易两件事情,都是去往南海。有没有好处我也不知。一件是你们乙师伯的门人毕真真伤了凌虚子爱徒,需得有人带聚魄炼形丹前去聚萍岛化解这桩恩怨。谁去?”刘泉、赵光斗晓得这事看似简单,实则需要胆大心细,稍不留神与人结仇,想到自身最先入门,当仁不让上前领命。吕松面上笑容愈发浓厚,传了刘、赵法宝灵符,并一封柬贴。吩咐道:“你二人南海之行过后,去云贵交界处绝缘岭开示柬贴,便知后事。等衡山别府开辟,再来论功行赏。方才领到任务之人,各自下去准备。除衡山一行耗时长久,其余人必要快速办完先期事情,到预定地点开示柬贴。” 第122章 坤为地 肝胆紫云宫 眼看众位同门下去准备,没有接到任务的米明娘、金萍、铁姝脸色微变,一面担心吕松会让她们留守青螺峪,一面又暗暗期盼吕松另有重要事情交代,患得患失。吕松却将身一扭,不再分派任务,转而同怪叫花说道:“前几日听藏灵子说天痴上人不日便往岷山寻仇,小弟记在心上,暗运玄功推算,料想今夜天痴上人会在岷山惨败,失却四十九口神木剑。虽有众多前辈剑仙两方维护,终究平地风波,乙大哥太冤。”怪叫花早知吕松有此一问,笑道:“韩仙子与山荆交厚,乙休又是我老大哥,你以为我不担心他们?只是驼子性情古怪,耍起脾气来多好的交情也不顾。明帮他以为看不起他,暗助更不可取,会被他视作羞辱,届时朋友成仇反而不美。”吕松十分不认可,道:“大哥所说我难道不知?亦晓得今夜白眉和尚会派门下高足前往暗助痴翁脱险,旁人出力越多,越显得我等结义兄弟失色,当初紫玲谷结义,约定将来共御天劫。中途朋友有难,畏难苟安不是义气。”“你既然决定了,还来问我作甚,你打算怎么办?”怪叫花问。吕松干笑一声,道:“韩仙子规矩我也知道一二,她门人毕真真被我捉拿,前因后果大哥也能算出,就不赘述了。请大哥坐镇青螺峪,有人来领毕真真,便要那神木剑交换,如若大哥害怕因此同乙大哥他们结怨,只管推到我的身上。”怪叫花琢磨出点吕松用意,冷哼道:“你也不用激我,我答应你就是,只是你若玩脱了手,别来麻烦我给你擦屁股。”吕松眉毛一挑,看了眼米明娘她们,干咳两声道:“你三人先走一步,到紫云宫等我。”按入门顺序,于建第一,米明娘第二,领命以后本要离开,念及于建任务不重,事前也无具体交代,以为吕松另有安排,还不放心,问道:“师尊,大师兄回返峨眉要人家洞府,不是好事,他只有一口霜哀剑,或有力不能支时候,缘何不施恩惠,教他行事易些。”这话一出,吕松还没说什么,怪叫花先笑一声,“你们去自然落不得好,于建若办得此事,后来好处比你们谁都大,要你瞎操心。”米明娘不敢再问,告罪一声,同金萍、铁姝一起离开。吕松又道:“慧珠虽有邙珓,仅适合静中使用。大哥有‘环中宇宙’神通,亦能潜心内照,看遍方圆三百六十里风吹草动,何不赐下,使得门人在外历炼时多几分保障?此法用来虽难,检验弟子元神强弱再妙不过。慧珠学去以后便也下山,待到身中法力尽数转化,玄女天书掌握时候再回。”“你为妻子求法,偏要说甚门人保障。”怪叫花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晚点这法门我会传下,教祖还有别的什么吩咐,一并说了吧。”吕松哈哈笑了几声,哼道:“本教祖初登大位,师兄也不摆酒庆祝,真应了穷神的典?”不提雪山派一时间忙碌起来,且说午夜时分,天痴上人带十二个门人前往岷山,路上遇十多处埋伏,都亏了白眉和尚派去的采薇僧朱由穆、阿童暗中用灵符帮衬,有惊无险到了白犀潭附近,吃韩仙子用如意水烟罗收去四十九口神木剑,却连敌人面都未见,归途中又遇埋伏,仍照前例,受佛法暗助通过,末一关被乙休当面嘲讽,恨敌入骨,偏生出门在外不是人家对手,羞愤交加之余强忍怒气,教乙休到铜椰岛一决胜负,负气遁回南海。这一桩祸事,起因是易家双矮追上铜椰岛去,又有朱梅三面充好人,让乙休上门闯祸。发展到现在,碍着乙休脾气,天痴上人委屈,祸结在彼,越发难解。吕松也知到时有妙一真人率领全体峨眉剑仙到铜椰岛解难,不用他多管闲事也能平息浩劫,只是就像他与怪叫花说的那样,乙休是他兄弟,让他如何袖手旁观?再就是吕松知道起因为何,乙休完全是为他人背锅,痴老头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每每想起都有些后悔,当初初出茅庐,看谁不爽只管打骂,缘何紫云宫时手软,没借万年椿手杀了朱梅?事后没去寻易静、易震、易鼎的晦气,以至于到如今这个两难田地。倘若中途真不改念,虽闯下祸事更大,有掀起群仙乱战的苗头,也好过现在这样呆受闷气。再一日休整,门人弟子全数出发,吕松临走前还想给寒萼找些事情做,却得其告知有孕在身,自是对崔五姑千叮咛万嘱咐,请求这一位义姐照顾好寒萼,将身上灵药、灵丹全数留下,以为寒萼进补之用,方才离开。剑光迅疾,吕松黑夜交替时分来到东海,以迎仙岛为坐标寻到水眼所在,刚过避水牌坊,便看先期赶到的三个门人迎上来。金萍说道:“师尊,宫主说我们来意她已全知,对你行事极不认同,希望你回返青螺峪。宫主现下在黄晶殿等你答复。”吕松闻言也觉惊讶,忙不迭赶去黄晶殿,才过殿门,便吃万年椿大喝一声:“吕松,你可晓得铜椰岛浩劫发动,在场无人能够生还?那等险要所在,我去尚且留三分小心,你散仙位业都未够着,也敢夜郎自大管此闲事!何况有人处置,要你来横生枝节作甚?”“大师姐,乙休是我结拜大哥,他在铜椰岛有惊无险,不是我坐视不管的借口。”吕松脸面通红,不无羞愧道:“此去不求弭祸,尽一份人事罢了,同为吕门,届时如若真闯出弥天大祸,还请大师姐施以援手。”万年椿也能算全铜椰岛始末,晓得个中凶险,用来抵敌得不偿失,反而因小失大沾染业力。为难的地方在于吃不准吕松对峨眉到底是何态度,吕祖交托重任吕松能否承担,兹事体大,不能确认以前,一字也难吐露。此时看吕松为一义气名声甘冒奇险往铜椰岛解难,几与送死无异,自然恨铁不成钢,气破肚皮。但要真放手不管,却也做不到,只说一句“下不为例”,答应了吕松请求,并道:“铜椰岛祸根为‘太火’,此火纯阴,最克纯阳。” 第123章 水雷屯 郁结不能舒 吕松闻听纯阴,念及自身纯阳,想起当初在钓鳌矶阴阳共济,天劫中窃取造化,获得三百六十五年道行的事情,一念闪过,又知事情绝不会如此容易,不然万年椿何必多此一举提醒,默运灵机不能算知就里,看万年椿离去,追出黄晶殿,迎面撞上初凤。初凤执弟子礼,恭敬道:“师叔逆数行事,必有魔劫缠身,外力不可解救,全凭己身。劫难可以避开,全看师叔愿与不愿,真坏了定数,太火乱世与否还是两说,到不可挽回地步,椿大仙自然会出手解决,却也累得闭关休养。个中取舍,由师叔决断。椿大仙预示前机,师叔后日子时赶到铜椰岛最妙,期间空闲时间,可在紫云宫检验自身所学,一应法宝飞剑,以免届时手忙,败于粗心大意。”吕松听初凤话语里不无警告劝诫,晓得万年椿授意,再寻正主说话也是一样言辞,索性回避水牌坊,令三个门人去金庭玉柱取紫云宫中天材地宝苦修,并留一封柬贴,言明开示时间。两日时间匆匆而过,这一日吕松见时辰快到,向初凤辞别,架遁光直奔南海,途中运用道果前知,晓得天痴上人得了木精桑姥姥之助,已将乙休困入先天元磁大阵西南死户当中。彼时铜椰岛上,到处火烧痕迹,从前神仙洞府已然崩裂,铜椰灵木断的断,烧的烧,横七竖八,几乎绝灭。岛中间磁峰连同附近四五十里方圆,撑起一片五色烟幕,烟幕外数十个短装少年各持长剑、小幡,围成一圈,法宝指定峰上。天痴上人站在当中,手持长剑、宝幡主持阵法,面容狰狞,杀气透过天灵直冲云霄。另还有九个少年按九宫方位站定,各持一面古镜,注视着前方法台上一块圆光。天痴上人也看圆光所照之处,如觉有异,便是乙休在磁峰下头作乱,可及时行法倒转阵图。旁边门人见状再将手中古镜一晃,发出五色烟光整治乙休,双管齐下,便不愁万一了。忽的金光从天而降,吕松大大方方显露身形,携着风雷之声急急赶至。天痴上人察觉有人来到,下头乙休又闹起脾气大发雄威,忙不迭把左肩一摇,由肩头葫芦内飞出一道极强烈的青光,晃眼展布空中,先将众门人连法台一齐笼罩。接着急倒转阵图,将手中长剑向空连指,九面宝镜齐放光华,朝一处地面射去,才略放宽心。这时吕松从空落下,恰好站在磁峰山脚下、青光边缘,直截了当道:“天痴上人,你不认得我。我乃川藏交界青螺峪雪山派教祖,神驼乙休的结义兄弟,我也知你们两方势如骑虎,此来不为别的,入阵护我大哥,不与你为难。”话毕将身一扭,化作火光消散。这先天元磁大阵早将磁峰与土地联成一片,内里五行循环相生,此时发动,外人入内,或是里头人要出来,都得将阵破去不可。天痴上人又不是傻的,还当吕松故意说这哄骗三岁小孩的话语气他,正欲答话,便看眼前吕松眨眼消失不见,先前见人听声恍如错觉一般,稍一分神,又听磁峰下头风雷之声大作,连忙主持法阵,心中却惊疑不定起来。且说吕松施展小五行遁闯进元磁大阵,直奔西南死户,远远看见乙休东奔西走,好似为法所困,他眼里火光一闪,轻笑了声,望下一钻,到元磁神峰之下,地肺之上,中间上下千三百里的一片虚空,这才看到乙休真身。“大哥,你也被痴翁捉来了!”吕松哈哈笑了一声,朝乙休飞去。乙休猛地回过头来看见,喝道:“谁让你来的!我老驼生平与人斗法,即便落进下风,从未假手他人取胜脱困,你才多大修为,以为能比我强还是比痴老头强?来沾这事!”“大姐这么说我,大哥也这么说我。”吕松心里头腹诽一声,看也不看乙休,只管弄法扫荡周边元磁真火,头也不回道:“谁来救你?我是看中了痴老头门下女弟子,上门来抢人的,打不过他,就来这鬼磁峰下受苦咯,才不知道你在这里。要嫌我累赘,你往东,我往西,各行其是。”乙休气笑了,叫道:“痴老头门下还有女弟子,我怎么不知道?呵,你在西边破了磁峰,难道我这东边还能被困不成……啊呸,谁听你瞎扯,太看不起痴老头。下有地肺,上有元磁神峰,若要脱困,势必攻穿地肺勾动地火,将上头磁峰烧毁,令铜椰岛齐化劫灰!”“忒狠!”吕松虽早有预料,听乙休亲口说出,感受也不一样,大叫道:“大哥,你两个都不是好的!天痴上人错在以为剑仙讲理,你错在仗势欺人!事情起因谁人不知,要你来充大。按我说,冤有头债有主,将那易氏兄弟捉来任凭痴老头处置,管这闲事作甚!我还是那句话,痴老头弟子捱了一百鞭,他易氏兄弟逃得一时,将来也得吃这皮肉之苦!”乙休呸一声,没好气道:“我跟齐漱溟数十年患难之交,帮他一点小忙不算什么。你说的这是混帐话,哪有将易氏兄弟送给外人惩治的道理,他们可是齐道友的徒弟。”“他们闯祸的时候可不是峨眉弟子,你还用本朝的剑去斩前朝的官啊。”吕松气得不行,忽看紫白相间一道玄雷迎面劈来,不及施展手段应付,先被乙休拉到身边,听其说道:“跟紧我了!”乙休已是披头散发模样,浑身金紫光华流转,倒转身子往下急急冲去,双手向前不停拍出,发出一连串太乙神雷,密如贯珠,四周浓烟笔直冲起,须臾穿破数百丈地壳。吕松看到这副情景,才知来了也是白来,并无插手实力,又好气又好笑,想到万年椿提醒过的太火,四下里看去,近处雷霆万钧,元磁真火翻腾,烈火毒烟向上席卷,更远处一片漆黑,上头磁峰坐镇,下头临近地肺,并未看出哪里有甚太火。“大哥,还要多久到达地肺?”吕松问了一声不见回应,接连又喊了几声,运转玄功,眼里火光几乎变作实质,这才透过金紫光华看到当中乙休血灌瞳仁,稍一转念,便知是被劫气沾染。若单单只是两个仙人斗法,把铜椰岛打沉了也称不上浩劫,难道…… 第124章 山水蒙 匪我弭浩劫 却说应劫之人,无论多高道行法力,身在劫难当中,当局者迷,免不得道心失守,犯一二贪嗔。吕松见了乙休嗔怒模样,情知劝之不动,全副心思用来琢磨铜椰岛浩劫根本,不知不觉便随着乙休下落了千余丈,距离地肺尚远,便感受到一股燥热,不出所料,太火便在地肺当中。乙休似有感应,手上动作稍微停了一下,偏头嘱咐道:“今天老驼跟地火一起葬送也要杀了痴老头,但你不一样,兄弟一场,老驼死之前肯定设法送你出去。”吕松没有回答,神念透过下方四千丈地壳,比乙休先一步看到地肺,以及地肺当中太火,胆落魂飞之余,又为这自然玄奇心旌摇摇。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会,一元会有十次大劫,每一次时隔万二千年,称小元劫。虽比不过鸿蒙开辟一切重来,也能使得千万里方圆大地瀚海崩碎。届时天阿倒灌,地火升腾,伤亡何止亿万。引起此等大劫的元凶祸首,便也遭天所戮,终古沉沦了。吕松看到了便等于知道,道果前知,晓得太火是为何物,愈发心惊。元始以前玄阳、玄阴皆为“炁”,于洪荒当中急转不休,形态不一,千奇百怪,大多凝成球团。吸收混沌气息到一定地步,相互吞噬、炸裂、周而复始,在冥冥中“道”的引导下开辟一方世界。待到乾坤底定,天地开辟之时,玄阳、玄阴气息纷纷升上天空,铸就星海无垠。又有许多浑浊阴恶之气不得飞升,遗留地壳当中,或受地肺吸引、或被水眼卷去,终难宣泄,待到时空流转,元会运弱之时爆发,予一场浩劫降世。《黄帝内经》有云:“阳化气,阴成形。寒极生热,热极生寒。寒气生浊,热气生清。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胀。”借阴阳化生之道说人体宝藏。铜椰岛元磁神峰下面这团玄阴气息之所以能改变本质长成太火,便是静极思动,极阴变化缘故。至刚至阳,一旦爆发出来便为浩劫,不用多说。但能守住一点清静,就此水火相生,再于阳中生阴,未必不能自孕元胎。造化之玄奇,莫过如此。说回当下,吕松见着太火真身以后,便知此火一旦爆发,乙休、天痴上人、包括他在内,形神俱灭都算轻的,一点灵光也不能保全,势必要落得个终古沉沦的下场。一念闪过,吕松便打算将此事交给峨眉解决,触动灵机,瞳孔猛地放大,妙一真人等人竟比预计中晚来了半个时辰,如若打着假手他人主意,无异于坐以待毙,当即不作他想,甩手放出太乙五烟罗。乙休还在用太乙神雷狂轰乱炸,哪晓得会有这么一出,不及防备被罩个正着,大叫道:“五弟,你搞什么鬼,赶紧放我出去!”此时已到了地肺之上,底下只差一层前古地壳,当中一块红玉大如磨盘、其色赤,清晰可见。劫数使然,乙休竟恍若一点也未看出这红玉底细,只当地火。“大哥,你先出去。”说话同时,吕松将万年温玉取出,丢进太乙五烟罗。乙休伸手一抄,身中火毒自发流向温玉,神智一清,才知险些闯出泼天大祸,见着吕松透过那最后一层地壳,拥向太火,愧恨交加,一口血喷出来。怎奈五彩烟霞迅速,带着他向上一蹿,便即挨着元磁神峰,依稀听上方妙一真人高声道:“邓师叔,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再是天痴上人怒吼:“血神子,死来!”两句话的工夫,元磁神峰离地飞去,乙休也在太乙五烟罗保护下脱离地壳。甫一脱困,太乙五烟罗、万年温玉尽皆失去神异,落在乙休手上,乙休向前扫去一眼,见着妙一真人领头,峨眉长幼两辈来了三十多人,正满空飞掠,全将法宝放出护身,同一团血影追逐。仇人天痴上人也率领门下弟子助阵,当中有几人面色灰败,损失元神精气不少。却说峨眉开府,妙一真人得长眉真人玉匣金书,其中有《九天元经》,他携师兄弟们一同参悟以后,便行拜章谢恩,将金书奉还。其次便是长眉真人留下仙示,从开府当天到三次峨眉斗剑,期间大大小小需要注意事情尽皆告知。头一件便是铜椰岛太火。妙一真人携长幼两辈三十多个门人算定时间,急急赶往南海,本欲在太火爆发以前一个时辰到达,刚好天痴上人、神驼乙休火气都发泄的差不多,那太火也躁动起来,可以居中说和,使得大众联手平复劫难。哪知刚刚飞进南海,便跟血神子撞上。亏得他炼有纯阳至宝“金光烈火剑”,同血神子一路打到铜椰岛,也误了时间。进退维谷间,妙一真人看乙休脱困而出,吓得连血神子都不顾了,急急奔向原先磁峰所在,却见底下太火并无异动。“耍耍子已将太火制住,先退走血神子再说。”乙休道。妙一真人愣了下,见乙休虎目含泪,不敢多问,点了点头。这一次有了强援,众仙又以弭封浩劫为重,纷纷全力出手,将血神子迫在当中用太乙神雷狂轰乱炸。好巧不巧,血神子不知铜椰岛有太火存在,见势不佳便要逃遁,并未做拼死打算,往下飞去,却在半道将遁光转折,斜飞向西北夜空。众仙正要追赶,齐漱溟忙道:“泄去太火为重,都回来。”忽的西北方向落叶横飞,那血神子接连几声惨叫,隐入夜色消失不见。众仙不能察觉,又见眼前多出一个宫装女子,旁边有一妙龄少女手托玉瓶随侍。“齐漱溟,你来晚了一步,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妙一真人后知后觉,才发现子时已经行过,师父仙示中浩劫竟未爆发。那妙龄少女走向原先磁峰所在,将玉瓶中天一真水倾倒下去。宫装女子道:“此时未到我出世时节,为义弟逼迫,情非得已。左右有此一行,顺便将事办了。易震、易鼎何在?”易静认出来人,不等齐漱溟接话,抢白道:“万年椿,你窃居我峨眉紫云宫,躲在海里清修也就算了,还敢出门到我等面前大放厥词,欺人太甚!真当无人能够制你?”万年椿上上下下看了易静两眼,轻笑了声,“嘴贱手贱顶多没命,无知却要受尽苦难,生死不得呢。”恰好初凤倒完天一真水回来禀报道:“师叔无碍。”万年椿点了点头,将手一挥,遍地红霞游走,与初凤一同消失不见。 第125章 水天需 恒心晓阴阳 人分亲疏远近,事有轻重缓急,别的事情妙一真人先行不管,见太火不曾爆发,忙问乙休:“乙道兄洪福齐天,暂熄雷霆之怒,莫同痴翁结为死仇,容我一言如何?”“你我患难之交,有什么不能说的?”乙休反问,眼神始终不曾离开飞回原处的磁峰。妙一真人道声谢,向事主天痴上人说道:“前次紫云宫大战,贫道新收顽徒易鼎、易震遇见上人高足巴延,匆匆应敌不及通名,致生误会。按说令高足往紫云宫只是做客,见有厮杀便当远离,不该暗中伤人,事后敌不过人家,又打借师门之力报仇的主意,实是令高足有错在先。再者上人与易周也是相识,岛上铜椰灵木受损,当问易周赔偿,有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为质,料无妨碍,无论是交情或道理,均不应以严刑相加易氏兄弟。何况易静闻讯登门,请领回去惩责,而道友仍不见容。乙道友认为处治稍过,方下手将人救去。日前因念双方生嫌之日,易氏姑侄三人还不曾拜我为师,贫道不便插手。现易静姑侄在我门下,贫道特恭率长幼三辈门人,前来负荆请罪,请痴翁宽容。”天痴上人早知当初事情两方都有过错,只是看不惯易静姑侄等人狂妄,一口气怄在心里,这次能困住乙休,还是乙休吃了他激将法自个投入先天元磁大阵的缘故,满心以为能将乙休永禁地底,没想到只是一日一夜工夫,人家就脱困而出。又看妙一真人带来长幼两辈门人,其中约有十个仙人能与他比较,强硬下去肯定没有好结果。形势比人强,不愿意和解也得和解。“齐教祖开口,贫道不能不给面子,我铜椰岛损失暂且不提,门人弟子死伤太过,还得教祖施以援手救助。”“这是自然。”妙一真人含笑点头,继而说出太火来历,铜椰岛浩劫所在。眼角余光看到乙休盯着磁峰那边,心下一动,道:“乙道兄?”乙休经万年温玉吸去身中火毒,怒气冰消,神魂为之一清,知受劫气愚弄。感受到袖里太乙五烟罗、万年温玉附着神念未散,确定吕松眼下无事,才任由齐漱溟在一旁与天痴上人说话。此时闻言,应道:“痴老头,我老驼生平没向谁赔过不是,这次事情,确实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向你负荆如何?”天痴上人道:“适才听妙一真人说起磁峰底下太火,我才知铜椰岛隐患不小,能得诸位道友鼎力相助,感谢还来不及,安敢再说旧怨?你我本为故交,莫要说这伤感情的话。”众仙旋即分一部分人手去救助铜椰岛弟子,余众全部到元磁神峰前看太火。话分两头,说吕松送走乙休,便既飞身扑向太火化作红玉,使自身炼就道家婴儿,用“晓梦蝴蝶同心锁”勾连道果,要赋予太火灵性,结成死契,他生则太火生,反之亦然。甫一靠近红玉,吕松立有形神俱灭之厄,幸好前后脚功夫,初凤将天一真水倒下,真水还在其次,不过稍减燥热,内里有一符印落下,后发先至,形似木牌,上有两个圆圈好似“吕”字,将爆发的太火全数压回红玉当中。一声雷响,吕松同红玉合为一体,成一个赤金色的椭圆形巨蛋,受地火风雷洗礼,黑白氤氲阴阳二气凭空生出,所有异象都被太一真水遮盖,真真假假,梦幻泡影。妙一真人等人在外用慧眼往下看去,所见所闻真真假假,又不敢下去打破平衡,以免好心办做坏事,使得太火出世,造下无边大孽。这时候妙一真人才知万年椿为何来了一趟便走,说要惩治易氏兄弟也没下文,原来是和他一样心思,掐准时间来到,无非是想弭封浩劫,得一份天大功德。现在被吕松捷足先登,还有留下的必要吗?忽的乙休袖中震动,取出万年温玉一看,从中传出吕松声音:“三十六日,始得脱困,在外门人,有劳大哥照顾。太火玄阴,只其中阴毒是为一害,天人交界处罡风可以将其平息,功德难得,大哥莫要弃之不顾。”一句话过后,任凭乙休他们如何呼唤,也不见吕松答复。这时齐霞儿驾驭遁光赶来,面带愧色道:“教祖,弟子前往大荒,未能见着卢妪前辈,只在枯竹老仙手里借到巽灵珠。”妙一真人看向天痴、乙休,笑道:“二位道兄身中阴毒,虽有玄功护体,到底难免苦痛,还是设法祛除的好。”话毕既开始施为,片刻工夫,乙休、天痴身中阴毒都被灵珠吸出。忽的元磁神峰地下轰隆隆响,犹如山崩海啸一般,一道血焰黑柱射出,上接灵天。幸有磁峰吸引,不曾横向改变。峨眉一干前辈剑仙按妙一真人吩咐,按九宫方位站定,各取法宝飞剑,又有三代弟子在一旁辅助,发出数十百道光华,离合变幻,满空交织。雷声过处,两道魔影掠出,又是七指神魔、妖尸谷辰联合作乱,吃英琼、轻云紫青双剑合璧,负伤遁去。众仙免却后顾之忧,一心等灵空交界处玄真子、妙一夫人、神驼乙休运用乾天罡煞之气消散毒焰,便能回返仙乡。铜椰岛一事雷声大雨点小,个中坏处都被妙一真人设法消除,便是太火中藏有阴毒,也算一桩功德。那太火真身,为数不多的“玄阴炁”却归吕松所有,如能炼化,不说成就金身,散仙位业却已不远。可谓是各有所得,皆大欢喜,过程有惊无险,不值一提。说中途赶来几人,万年椿见吕松无碍,便即回转紫云宫,参悟天门阵去了。血神子邓隐神通广大、妖尸谷辰惯会天视地听,到铜椰岛打了个转儿,期间都听到万年椿贬低易静,一样遭遇被人击退。血神子走得早,路过玄龟殿时设法潜入,袭杀易周,将其形神俱灭,又把赶来援手的杨姑婆打成重伤,得地仙元神精气,前些时候亏空尽数都能补全,觅地潜修去了。杨姑婆晓得妙一真人等人在铜椰岛脱不开身,往岷山白犀潭求助韩仙子,她这一走,前后脚工夫妖尸谷辰和七指神魔也路过玄龟殿,把这地仙世家杀了个鸡犬不留。血神子同妖尸他们本心都是一样,嫁祸万年椿。至此易家只剩逃走的杨姑婆、易静姑侄等四人,后来得知家族惨祸,认定万年椿同血神子所为,尽皆拜入峨眉,立誓报仇雪恨。在这些事情以外,值得一提的便是吕松走前派往各地办事的门人弟子,看似彼此不相干,其实为了同一件事,同铜椰岛这次不同的地方在于两教大战,不是妙一真人三言两语便可劝解的,势必见血而回。 第126章 天水讼 三侠故地重游 说雪山派门下十三弟子分作四路,任务各不一样。其中吴立、魏青、俞允中这一路最为清闲,不过是送一道圣泉前往孔雀河畔,交予师伯藏灵子。在青螺峪略微休整两天,三人便即出发,云南是他们旧游之地,不比前次元江取宝走错了路,这次飞剑绝迹,料来耍耍子没有别的吩咐的话,一日夜便能将事办完。甫一进入云南地界,魏青便觉得背上金葫芦重若泰山,连忙说道:“两位师兄,我要背不动了。”吴立见状不敢怠慢,招呼俞允中帮忙,一左一右将魏青搀住,飞落在一座山谷当中。说来也奇怪,双脚沾地,魏青立时感到一身轻松,只是二次御剑飞行时照旧出现奇异,飞得越高,金葫芦越重,不得已落在地上,同两位师兄商量。吴立想了一想,说道:“有金葫芦装载圣泉,本不该有此灵异发生,想必圣泉一脉同源,相互牵引缘故,魏师弟不妨贴地飞行试试,或能免去这牵引之力连累。”魏青依言照做,果然轻松不少,只是贴地飞行大为不便,还不如去附近城镇买几匹马代步呢,飞了一段路途便想停下,怕两位师兄嫌他事多,不好意思开口,捱到傍晚歇息的时候,提议道:“前边离大颠上人道场不远,我们从她洞府前路过,没有不去拜见的道理,两位师兄以为然否?”“看不出师弟五大三粗,也有这等玲珑心,可是看中了苦竹庵哪位师姐?”吴立说完,旁边俞允中也跟着笑了起来。魏青脸微微一红,辩解道:“两位师兄就别打趣我了,难道你们晚上想露宿在这荒郊野岭吗?”吴立摇摇头,说道:“郑师伯门中都是女流,我等若要拜见,也需明早前往,现在赶去,到了夜里还不是在苦竹庵外落脚,真不如这里自在。”魏青本就是故意这般说,想歇息一夜再走,见目的达成也就不再提了,转而聊起闲天,问吴立:“师兄,你从前炼就道家婴儿飞升,因缘际会被师尊带回青螺峪,一般的法宝想必你也看不上,不知道师尊赐了什么法宝给你?”“师尊许是以为我从前行将飞升,把我误会成富裕人家,只给了我一套天衍神剑应用。”吴立摇摇头苦笑一声,不无艳羡道:“既然说起飞升,你们切记,即便天仙无望,也不要舍弃肉身婴儿飞升,否则得一下等神职,当个土地公、河神,还不如留在人间逍遥。肉身成圣才为上乘正果,其余飞升途径,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现今得凌师伯、师尊许多灵药仙丹服用,脱胎换骨,原来道书已经看不上眼。来日衡山别府开辟,届时会建藏经阁,道书便存在里头。你们要是去看,学变化幽冥之术便是,别的不值一学。”魏青、俞允中哪懂得这些,缠着吴立问询飞升之事以及别的奇谈异闻,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止了交谈,就在江边点起篝火照明落脚。他们所在是一片滩涂地,两旁高山云遮雾盖,没有飞天遁地之能,绝无可能到此,所虑不过江中野神,略加一二小心也就是了,至不济苦竹庵便在附近,总不至于没有后路。吴立从囊里取出黄精、何首乌分给魏、俞食用,过不多时,看南边一道流光飞来,三人不知是敌是友,全都站起身来。流光下坠,现出一个穿道袍的妙龄少女,一个穿白衣的美貌少妇,正是郑颠仙的大弟子辛青,以及前次在卧云村见过的欧阳霜。辛青见了吴立他们也觉意外,相互聊了几句,才知对方只是路过,另有重要事去办,面上喜色一闪即逝,有些欲言又止。吴立笑道:“辛师姐半夜出行,定不是为了赏玩景色吧?若有事要办,不知我们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多谢师弟好意。”辛青目露惊喜,道:“家师门中有规矩,修行不在静坐,更需出外建立善功。元江取宝过后,欧阳师妹不用时刻盯着卧云村那边七禽毒果树,家师念她劳苦功高,特意指明一处机缘,让她去得。机缘虽好,却也不能轻易成功,尚需一番苦心造就。几位师弟愿意帮忙再好不过,就怕误了你们事情。”俞允中念及吕松吩咐,还想及早赶去孔雀河畔开示柬贴,不想那边魏青已经拍着胸脯保证,他又看欧阳霜也在,同命相怜,都是情场苦命人,也就不吭声了。辛青又道:“出门前家师还说得那机缘需五行齐备,我方在奇怪人数不够,不想几位师弟打此经过。想必家师早在静中推算过,事有前定,必不至于误了你们事情。”“郑师伯既然早有预料,我等也就放心了。”吴立笑一声,拿手一指魏青身上金葫芦,把圣泉沉重累得魏青不能飞行的事说了,末了道:“魏师弟行动不便,是否于道友所办之事有碍?”辛青道声“无妨”,说道:“三十年前家师移居元江,曾仗剑横扫两岸妖邪,期间遇一怪物名作‘肥遗’。肥遗每每出江游玩,必使洪水蔓上两岸,毁坏村镇无数。家师追剿肥遗,竟追到了上古仙人姬公刘洞府当中,那洞府已经残破不堪,禁制全无,经由家师查勘,发觉主殿底下被江水冲空成一座钟乳洞天,当中尚余十三颗湛蓝星光游移不定,未被别人寻去带走。因星光差些火候,不是取用时候,家师只是设法将残破洞府毁去,将肥遗囚禁在钟乳洞天作为看守。那洞天虽小,不与云南地脉相接,当能令魏师弟暂免圣泉压顶之苦。今夜子时便是星光成形飞走日期,事不宜迟,我们这便赶往水府吧。”吴立等人听了,前后遭遇一结合,猜出来吕松指名魏青背圣泉有一番深意,当即再无顾虑,同辛青师姐妹作了一路,逆流而上约五十里路,在一片竹林里停住剑光。辛青四处打量,拿手一指奔腾不息的江水,笑道:“便是这里了。诸位道友退后一些,我要献丑了。”从法宝囊里取出一张符纸对折,两指夹着晃动不休,同时口里念念有词,猛地喝道:“疾!”符纸霎时间化作飞灰,一道金光凭空出现在元江上头,向下电射而去,落进江中,将上下十里流域江水卷成一条水龙倏地飞起,带起狂风吹得两岸花草树木向后倒去,明月光趁机洒进。就在这时,辛青大叫道:“跟紧我了!”当先跳入水龙,她身后四人连忙跟上。 第127章 地水师 魏青勇闯寿星殿 五人甫一进入水龙,便受正反罡风拉扯,幸好身剑合一,并未随着江水旋转起来,跟定辛青剑光下行,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下到江底白地,纵有剑光在外护身,众剑侠也有些承受不住罡风拉扯,面上露出难受神情。辛青一双杏眼到处看去,倏地飞到西北角,倒转剑光,隐隐约约听她喊了一声“疾”,那边瞬间现出一道峡谷,不知几深几长,漆黑如浓墨。五道剑光遂又联成一片往峡谷掠去,在上面看时深渊万丈,才一进入谷内,便觉得浑身轻松,落在地面之上,四周也没有了江水挤压。吴立他们纷纷向上看去,见着峡谷缓缓合在一起,上头江水跟着平静下来,只有暗流涌动,依稀还能见着几尾水中不知名巨型生物游过,感慨之余,对郑颠仙灵符妙用敬佩至极。辛青手向北边一指,说道:“再走三十里地左右,便是钟乳洞天,眼下所在亦是肥遗活动范围,几位道友不可掉以轻心,以我为首,左右仔细防备。”众人纷纷领命,行进途中,魏青好奇道:“辛青师姐,郑师伯当初令肥遗在此看守,怎不将它降服?反要你来把事办成,留这许多危险。”辛青笑道:“肥遗也是山海灵兽,岂甘心为人役使?再者它所到之处必有大旱,生来便是祸胎。也是天心体谅,教它受这里灵气吸引,只在元江活动。若带出元江,惹得方圆千里大旱,造孽尤甚呢。”俞允中叹道:“可惜我们道行不够,不然将它生擒活捉,放去海外大荒无人之处就好了。”吴立笑了声,不无讥讽道:“师兄真仁义,只可惜我等法力低下,能否斩杀肥遗还是两说,更别提降伏它了。此行福祸未知,还得劳烦辛青师姐照顾,就别想这些事了。”扯开话头的魏青却没再说话了,想起当初元江取宝一鸣惊人的事,并不觉得在场人里有谁一定胜得过他,打定主意待会儿见了肥遗,定要人前好好显耀一把。“你们别白话了,注意看着四周。”欧阳霜忽然提醒道。吴立轻咦一声,听辛青问询缘故,拿手指了指左侧,“刚好像有只猫过去了。”“猫?”辛青愣了下,晓得肥遗模样跟猫完全不沾边,连忙吩咐道:“架起剑光贴地飞行,先进寿星殿,别管旁边有什么。”不一会儿便到地方,辛青向前看了一眼,道:“肥遗知道我们来了,只有外面峡谷禁制是家师手笔,此处一应玄奇家师也不尽知,几位道友切莫轻敌,当宜谨慎。”前面是座大山拦路,从山洞进去一路上行,见到圆柱后从左到右连转三圈,进入左边峭壁栈道,过三十丈再遇圆柱,从右到左连转四圈,转入右边洞窟,似这般七转八拐,在山腹当中游走了约一个时辰,方才柳暗花明,赫然出现一座甚为广大的溶洞,各处钟乳石柱焕发异彩,璀璨耀眼。辛青止住前行脚步,手背在身后悄悄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散开。她独自往洞天深处走去,离同伴远了,返身一剑刺出,便是“哇”的一声惨叫。辛青目力不差,看清袭击她的是一个脑袋形似猫,脖子上挂有一圈鬃毛,身体像狐狸,长着一条白色的尾巴的腓腓,也是山海异兽。再想方才匆匆一眼,那腓腓右前足好似被什么东西捆住。不等她想个明白,就听嘭嘭嘭一连串乱响,无数钟乳石柱掉落下来。却说穹顶广大,倒垂着许多钟乳石柱,其中一根柱子上缠绕着一条火龙色的大蟒蛇,那蛇靠近头部的背上攒簇着两对翅膀,腹下生有六只形似鹰爪一般的前足,便是辛青他们要找的肥遗了。兴许肥遗也感受到了辛青对它威胁最大,现身以前先将穹顶钟乳石柱扫落一片,结成一面石壁隔开几人,振翅飞出,直奔吴立他们杀去,还未飞近,口吐烈焰。欧阳霜扬手丢起一面手帕,“叭”的一声,手帕化作半透明光幕,将烈焰挡住。石壁对面辛青大叫:“寿星殿在穹顶。”魏青急抬头去看,依稀能见穹顶上一小块青铜板,板上浮雕遍布,应是寿星殿大门无疑,立时取出五丁神斧,纵身跃起,一斧砍中肥遗一边翅膀,惊觉神斧犹如落在空处,不防有此一变,向旁边虚空跌去,神斧险些脱手。肥遗竖瞳里泛起邪光,便要乘胜追击一口吞吃了魏青,哪知欧阳霜、吴立、俞允中三人剑光紧随其后飞来,这三道剑光都是上等飞剑,迅疾如电,仓促间它不及应对,倒飞出十来丈远,拉开距离后再遇到二次剑光剿杀,便从容了许多。吴立飞身接住魏青,朝肥遗看去,眉头一皱,想起辛青前边介绍,忙道:“辛师姐说过,要杀肥遗需得五行齐全,我们先进寿星殿。”魏青首战失利,羞得一张脸通红,手中五丁神斧挥舞不断,这次有了准备,还是不能伤害肥遗丝毫,暗暗想到莫非眼前怪蛇是金刚之躯?“我去开门!”魏青大吼一身,当空一个转折,急急飞上穹顶,朝着青铜门接连砍去三斧,剁出一溜火光,却未劈开大门,顿时惊怒交加,真气灌入神斧,四下里乱劈过去。这神斧触石如粉,不多时便将穹顶钟乳石柱扫荡了一大半,现出青铜大门全貌。大门上浮雕壁画共有三幅,第一幅公刘飞升,第二幅黑龙攻打公刘墓、被白龙阻止,第三幅天降龟蛇二将降伏黑龙。忽的一声巨响,石壁炸开,辛青手持一只白猫跳将出来,手上一扬,发出一张光网将肥遗裹个正着。吴立抽空向穹顶看去一眼,见魏青将法宝当作武器,又好气又好笑,大叫道:“魏师弟,用纯阳气驭使五丁神斧。”魏青如法施为,便看手上神斧化作半圆赤色光华,立时向上一甩。青铜门上两颗栲栳大的门钉猛地“睁开”,门跟着向两边移去。整座洞天摇晃起来,碎石雨落,听得辛青一声招呼,五人齐齐放出剑光护体,青、黄、白、赤、黑五色剑光联结一片,化作异彩光圈飙射进寿星殿中。 第128章 水地比 方喜又转忧 寿星殿中不见日月,亦无群星,却也亮如白昼,占地约有百亩。因大殿倾翻的缘故,殿门在脚下,顶上天子壁,前边白玉地板,后面内凹下去一块青瓦顶,左边立有龟像,右边只剩一座石台,上头该是对应龟像的蛇像不翼而飞。殿中空旷,物件不多,环顾一圈便能看清殿中光景,果是前古洞府,玄妙或许各不一样,无一不是以大为美,纵有浮雕壁画,也是风格粗犷,处处借物喻人,彰显一个广阔胸襟。说辛青为首五位剑侠一入寿星殿,青铜大门轰然关闭,砰砰乱响,定是肥遗在外撞门无疑,他们忙驭使异彩光圈沿着寿星殿边缘飞过,寻找那十三颗星光。期间辛青怀里耸拉成一滩烂泥的腓腓忽的睁开眼,一口咬住辛青手腕。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辛青主持异彩光圈,突遭袭击,吃痛放手之余,如何还能维持剑光?顿时四下里光华飞溅,五人纷纷现出真身。那腓腓看似温柔可爱,一旦暴起伤人,犹若猛虎张口,上下獠牙冷森森一片,倏地向右边石台飞去,途中接连闪了两闪,便是两声痛呼响起,流光掠过,腓腓已然消失。这件事同五人现身发生在同一时间,之后他们重将飞剑放起护身,才有空打量彼此。辛青、欧阳霜、俞允中三人手臂上都现出两点朱红,脸面一片铁青,痛得浑身打颤,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吴立忙将下山以前吕松赐下灵丹取出,给俞允中喂下,紧接着本想问询辛青她们是否能够自行张口,却见魏青已经拿出自身所有丹丸,抬手捏住辛青红唇,眼皮一跳,看辛青眼神微变,如同一汪秋水泛起波澜,心下暗叹一声,没有开口阻止。灵丹妙用,俞允中服下立见好转,也将自身灵丹取出转交辛青,请其救治欧阳霜。魏青不知个中深意,还以为剑侠剑仙同他早先在江湖上当侠客那般不拘小节,却不知修道人规矩最严,比之宋时理教尤甚几分,因为一个不恰当的小举动,当时没有小麻烦,往后便是天大麻烦。看道友们都没事了,提议搜寻腓腓踪迹。辛青道:“那十三颗天星已有灵性,晓得今日应劫,是以躲藏起来,腓腓和肥遗不是什么棘手问题,拖住我们却也不难,子时快到,速速寻到宝贝为好,免得白来一趟,宝物到手以后再寻他们麻烦不迟。”“这大殿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天星?”魏青嘟囔了一声。欧阳霜看向四周,略有些迟疑道:“左边是龟像,右边平台倘若原先立有蛇像,便合了‘玄武’本相,外面肥遗会不会就是蛇像所化?”辛青眉毛一挑,暗暗想到欧阳霜猜测为真的话,肥遗也非受此地灵气吸引,本身出自寿星殿,那腓腓肯定不是龟像化作,但没道理蛇像化生,龟像反而还是石质。不等她想个明白,忽听魏青一声“找到了”,向右边看去,见魏青抓着腓腓的尾巴,将其提在半空,这一眼适逢其会,从那腓腓眼中倒影看见龟像裂开,忙叫“不好”。这时除开辛青呆站原处,其余四人都在到处敲敲打打,未听清辛青在喊什么,因一声尖啸率先响起,同时底下青铜大门轰然破碎,跃起一团红光。鳄龟出世、肥遗飞升,两相一结合,化作一个人首龟身、腰缠红蛇的九尺壮汉。说时迟那时快,辛青最先放出剑光,余下四人有样学样,齐齐动用飞剑,将壮汉围在垓心剿杀,各用得意法宝,发出数十丈光华勾连一处。那壮汉一把扯下红蛇抓在手里一抖,便成通体鲜红一杆钢枪,舞成火轮儿一般,从正中发出一团又一团烈焰,落在剑光之上便如附骨之疽一般甩之不去。这一来形势急转而下,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让飞剑受污?五人不约而同收起剑光,另换法宝应用,放一件就被污损一件,敛去光华掉落在地。辛青急得不行,心知五行剑光合为一处便能对付壮汉,事先没有计议,仓促间哪来默契,只大叫道:“我有水行飞剑、欧阳师妹有木行飞剑,三位师弟,你们有没有金、火、土三行飞剑亦或法宝应用?”吴立闻言,忙问俞允中,“允中,九宫神剑带来了吗?”俞允中不答,手一扬放出九道剑光,自留一道,余下八道飞向四个道友。待到众人手里都有剑光应用,俞允中方才开口:“按九宫方位站定,真气驭使飞剑,一同放出便可。”众人依言照做,被围在垓心的壮汉好似也有察觉,行险冲起,要先杀一人。两方势子都快,转瞬间各自用功完毕,五人扬手一挥,九道金光电射而出,半空联成一圈,飞剑轮换飞出对敌,时而两两一组,时而三五成群。剑光同肥遗化作钢枪遇上,初时有来有往,后边轰的一声响,震得顶上天子壁落下碎石灰尘,尘烟弥漫。五人往中间一看,人首龟身的壮汉趴在地上死活不知,那长枪断作两截现了原形,壮汉背上龟壳遍布刀劈斧凿痕迹,焦黑一片。恰好子正时分来到,天子壁上发出“哆哆哆”的怪声,共飞下十三颗湛蓝色星光,龙眼大小,其中七颗稍大一些的,芒尾处覆着薄薄一层红光。头先飞出六颗组成南斗样式降下一道绿光,落在壮汉身边,没入青铜门消失不见。电光火石之间,辛青猛地意识到什么,忙叫道:“接住绿光,避开红光!”抢步上前,接住二次落下绿光,顿觉通体舒泰,神神明明,晓得寿元大增。余下四位剑侠一一施展法门上下飞掠,各接了一道绿光,不及细看,绿光便没入身躯。绿光落得并不甚快,众人还以为红光也是一样,哪晓得震天价一个大霹雳响,当空七颗天星结成北斗,立时发出七道红光,比飞剑还疾,方向各不一样。当中有一道直奔俞允中飞去,一晃而过,贯穿俞允中前后心,去势不减,又轰向他后头青瓦顶,砰的一声响,江水蔓延进来。吴立、魏青疾呼一声,双双飞上前去搀住俞允中,另一边辛青、欧阳霜急忙放起剑光抵住江山倒灌,就在这时,那壮汉居然抓住肥遗一只前足猛地冲出,打在辛青后背。说来话长,实则天星飞出,绿、红二色光华落下,众人心念转动,俞允中遭劫,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而那十三颗星光也急急飞起,带起一条芒尾,分头逃窜,将寿星殿震出十数个大孔。整个寿星殿晃动起来,顶上天子壁最先支撑不住,裂作几块垮塌下来。 第129章 风天小畜 密云不雨 寿星殿垮塌同时,欧阳霜甩手一记神雷发出,将那将死未死的壮汉了结,随之搀住辛青;魏青搀住俞允中;由吴立放出四十九口天衍剑,带着四人从缺口飞出,进入江水,依稀还能看见十三点星光向上飞掠,星光一出元江,便要遁入灵界。魏青见状好不甘心,心念电转,想起师尊赐下三颗灵丹已经用完,尚有六张灵符,也不跟吴立商量,从法宝囊里掏出两张灵符向上一抛。灵符化作金光朝上头一卷,随之飞落下来将他们裹住,晃眼间,五人回到来时竹林当中,一切发生的甚为快速,几不容人察觉。魏青低头看向手里飞回灵符,隐隐约约见着其中十三个蓝色光点游走,喜道:“天星到手了!”话声一落,他手里灵符变作金光飞向身前不远处往地上一落,砰的一声响变作青烟消散。吕松出现,手往旁边一伸,折了一把竹枝在手上卷了几卷,作两个竹囊,一个丢给吴立、一个丢给欧阳霜,笑道:“怎么不早点将灵符用出?”吴立、魏青连忙下拜,由吴立说道:“恳请师父救治允中师弟、辛青师姐。”吕松道:“无妨,将灵符再取两张,贴在他们后心便是。我元神分化,不久便要消散,速速施为。”吴立连忙照做,将俞、辛救醒以后,五人再度向吕松施礼。吕松笑道:“当初公刘洞府被人发现,内里好处十去八九,寿星殿也被击沉,落进地脉当中顺水流走,到元江以后蛇像化形方才停住,十三颗天星分南北斗,北斗注死,南斗注生,乃公刘接引星力炼就,不可使其见天光,切记。你们该当有此一场遇合,且去寻郑道友,她自会安排后面事情。另外吴立你们三个在苦竹庵不能久居,需尽快赶去孔雀河畔,到后按我柬贴吩咐行事,不得延缓。我正在南海铜椰岛炼化太火,需三十六日方能完功,届时再赶回同你们会合。”吴、俞、魏三人尽皆俯首应是,抬起头来,吕松已经离去。当即五人放起剑光往苦竹庵飞去,不久便到地方,深夜时分,却见慕容姐妹等在门口,料来是郑颠仙安排,上前相互见礼完毕,略谈了两句,便一同走进庵中。郑颠仙查看了俞允中、辛青伤势以后,眉头一皱,说道:“吕道友灵符元气造就,虽能起死回生,于祛除阴毒没多少功效。辛青受肥遗一爪,毒已没入脏腑,全凭灵符妙用吊住心气,此时虽然不见毒害,待到发作时候,便也回天无术了。”欧阳霜闻言,忙即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请师父大发慈悲,救救辛师姐。”郑颠仙默运灵机,心中推算一通,暗暗感慨吕松真有鬼神莫测之能,她只算得出辛青她们此行有人帮助,虽有一二险难,最后也能转危为安。此时再来推算,才知须有纯阳男子为炉鼎,代为承受阴毒救助辛青,吕松比她先算到这一步,业有了人选。“师父为何迟迟不语?”欧阳霜又问。郑颠仙叹了一声,说道:“此事说难不难,只需有一男子按我传授法门施为,将这阴毒渡向自身,代为承受便可。”辛青皱眉,不依道:“此法岂非害一人救一人?”郑颠仙说道:“这阴毒不甚厉害,只是最伤女子,若中毒者为男子,运用自身元阳之气炼化阴毒即可,再有灵药辅助,调养一晚也就无事了。”魏青闻言哈哈笑了一声,毛遂自荐,道:“郑师伯,吴师兄老大不小了,想来辛师姐也不乐意,就让我来吧。”吴立瞪了魏青一眼,呵斥道:“师伯面前,不要没大没小的!”郑颠仙干笑了一声,说道:“行法时,辛青需得袒露后背,男子只能着一亵裤,虽不必对面而坐,却也有肌肤之亲,你们谁有此福分?”别看魏青五大三粗,其实年纪不大,一听这话,与辛青一样红了面庞。郑颠仙左右看看,把魏、辛留下,让其他人出去,传了魏青“移花接木嫁衣法”,若有深意道:“别看我这大徒弟生来面冷,好似不近人情,其实最有主见,不愿意的事情,任谁也不能勉强。魏青,你雪山派同我苦竹庵渊源甚厚,说是一家也不为过……”见辛青抬头,晓得话说过了,忙话锋一转,道:“数有前定,后必生果。”起身离开。魏青听不出郑颠仙在说反话,还以为是要让他劝辛青同意,这事虽说为友治伤,但有肌肤之亲,终究好说不好听,有冒犯佳人的嫌疑,万分为难。那边辛青一直注意着魏青,见其呆头呆脑模样,面上虽未显露半分不满神情,心中难免觉得可气,暗暗想到师父将话说得那么明白,这魏青竟浑然未觉,大为恼怒,看师父也走了,静等了一会儿,始终不曾听到魏青说话,冷冷道:“多谢魏师弟援手。”魏青“啊”了一声,如梦初醒,红着脸说道:“不用……不用谢。”辛青一招手,领着魏青去了后边静室,取两个蒲团,递给魏青一个,自己拿一个走到前边面壁而坐,将上衣脱下,背对着魏青,头也不回道:“师弟,开始吧。”魏青见辛青后背洁白如雪,两旁隐约能见一二春光,当中脊柱带起一条凹线笔直向下,到盈盈一握的腰间,肤若凝脂,欺霜赛雪,不由得看痴了。听辛青又一声招呼,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去了外衣,袒露上半身,提着蒲团到辛青身后坐定,收摄心神,按郑颠仙传下法门施为,双掌贴向辛青后背。紧接着辛青头顶冒出一股白烟,静室中温度陡然升高。魏青清晰感受到两条手臂钻心透骨般疼痛,蔓延到心口方才止住,脑海里那一点点旖旎荡然无存,全心全意运使嫁衣法,也不知过去多少时候,等到手臂传来剧痛全数转入心口,情知大功告成,连忙将双手从辛青后背移开,正要说点什么,眼前一黑,向后栽倒。辛青听到身后发响,连忙穿好衣服,将魏青抱起,喂了几颗灵丹下去,又用真气为其调养片刻,想了一想,走出静室,到苦竹庵院落当中,已是天色将明。不等人来道贺,先说道:“魏师弟在屋内静室昏倒了,两位师弟快去寻他吧。”吴、俞立时变了脸色,忙不迭跑进大殿。旁边欧阳霜看了,猜辛青顾忌着男女之别,未将魏青带出,并非不念人家救命之恩,转念一想,若雪山派都是这等率性汉子,全无一个细心人,生出误会还不自知,辛青真跟魏青结了道侣的话,日后去到雪山派生活,有得闲气受了。 第130章 天泽履 辑睦云南府 一夜天光,众人再次在大殿聚首,魏青得颠仙赐下灵丹,业已养好伤势。这会儿吴立、俞允中反倒尴尬起来,生怕有人点破他们前边生辛青气的事,向辛青道歉更是不好,到时候人家反问一句缘由,没事也扯出事来。他们如坐针毡,同郑颠仙等人略谈了几句,便想告辞离开。魏青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几分不舍,下意识朝辛青看去,与对方眼神一碰上,忙同吴立说道:“师兄,师尊有过吩咐,让我们听郑师伯安排,请郑师伯预示前机以后,再走也不迟啊!”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相互看去一眼,尽皆哈哈大笑起来,便连冷冰冰的辛青也不禁失声发笑。郑颠仙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同藏灵子也有数面之缘,晓得他一二脾性,圣泉是耍耍子用紫云宫神砂换取,现在无缘无故还回去,藏灵子会不会要还是两说呢。先天易数一道,我可比不过你们师尊,能有什么预示?把在寿星殿得来的宝物给我看看再说吧。”吴立、辛青分别取出竹囊递上。郑颠仙接到手里打开来看,见辛青得的是北斗七星,暗自点头,说道:“你们此行去天师派不宜早到,午后再走吧。顺便我将这星光稍微祭炼一番,让你们能够简单运使。再派一位门人与你们同行。”“郑师伯打算派哪位师姐帮助我们?”魏青问。郑颠仙还没说话,旁边慕容昭“扑”的一声先笑出来,仗着师父宠爱,乐呵呵道:“魏师弟属意谁呢?要不嫌弃,我姐妹二人陪你们孔雀河畔一行如何?”见魏青愣住,继而又笑道:“师父,看来魏青师弟是舍不得辛师姐了。”辛青羞的一张脸通红,没好气道:“谁要跟他一起。”甩袖出门。魏青作势追出,想起什么似的又将脚步停住,便听慕容昭一声大喊:“呆子,你把我师姐气走了,还不去追!”这才追出门去。吴立拱手作揖,“多谢郑师伯成全。”“无妨。”郑颠仙摆手,吩咐欧阳霜她们:“昭儿、贤儿为我护法,霜儿,你带着你两位师弟到处逛逛,午后再回此处。”众人齐齐起身,领命退下,依言照做。他们出门以后,见远处一座崖上,魏青被辛青逗得手足无措,都笑了笑,往别处游玩。几个时辰一晃而过,不多时回到苦竹庵,领了南北斗十三颗星光,吴立一行便即告辞离开。郑颠仙派辛青随往。吴、魏、俞、辛一同上路,倒也没甚好讲,无非是吴立拉着俞允中一起,单把魏青落下,借此让双青作一路同游。紧赶慢赶,在第三天傍晚,众人到达孔雀河畔。辛青抬手止住众人,说道:“有血腥味,都小心着点,我走在前边,吴师弟断后。”众人依言照做,向前行去不远,便见满地狼藉,地上零星有着几滩暗红色的血迹。顺河而下,越过一片松树林,经过一片花海,再从葫芦谷当中穿过,一座高山忽然出现,未及登山,一道红光先从山顶积雪处飞下。“诸位师弟师妹久违了!”众人面前光华闪过,现出熊血儿来,相互见礼完毕,一同上山。到广场以后,便看华表柱上倒吊着十多人,有些已经风干成了枯骨,有些看上去精神奕奕,还是新近捉拿的。吴立遂问熊血儿:“师兄,来时我们曾在孔雀河闻到一股血腥味,不知是否这些人作恶?”熊血儿顺着他目光看去一眼,笑道:“待会儿再说吧,家师还在殿内等待。”众人进殿,向藏灵子行礼。吴立还记着前两日郑颠仙说过话语,并不先说送还圣泉的事情,凭自个直觉,问询外面华表柱上吊着的是什么人。藏灵子道:“不过是几个蟊贼罢了。”随后熊血儿接过话头,说起近些时日孔雀河畔发生事情。早几日藏灵子师徒离开峨眉以后,便即回转孔雀河畔,才出西川,云路下看,山谷中有一男一女正在交谈,藏灵子触动灵机算知就里,停了行程,带熊血儿隐在云中。山谷当中说话的也非别人,乃当初青螺峪大战逃走余孽三魔钱青选、四魔伊红樱。这两人当初死里逃生,心惊胆战之余,到处寻访旁门中有名剑仙拜师学艺,并无仙缘遇合,仍苦思报仇,一日听闻七魔公孙武拜入华山派烈火祖师门下,前去寻访,路上闻听峨眉开府在即,正道各门各派前往观礼,门中一片空虚,立时生出歹念。彼时他们身在华山附近,要到川边,尚需经过峨眉地界,即便绕路,四面八方都是赶去峨眉赴会的正道中人,因此缩头藏尾,行进甚为缓慢,待到出西川时,恰好峨眉开府。山谷中。钱青选道:“师父毒龙尊者、大哥黄骕都被藏矮子捉去孔雀河畔,如今藏矮子也去峨眉捧齐漱溟臭脚,门中定然空虚。我二人前往救出师父、大哥,再去青螺峪大闹一场,给凌花子、藏矮子一点难受,事后寻地潜修,等练好本事,再找他们算总账。”伊红樱规劝道:“话虽如此,藏矮子岂是好相与的,洞府当中定设防备。前些时日我们到华山,不是为了寻五弟引荐拜入华山派再做后议吗?孔雀河畔有粉面佛俞徳、千手娘子施龙姑做看门狗,也不是好对付的。别的不怕,就怕到时候救人不成,撞见藏矮子回家,腹背受敌,我们也得失陷了。”“如今正道各门各派空虚,这等下手机会千古难逢,不得不去!”钱青选冷哼一声,上上下下看了伊红樱几眼,说道:“你要是害怕,便去华山投奔五弟,也算给我留个后路。成功救出人后我再给你去信。”伊红樱只是觉得单凭她和钱青选办成此事太难,对毒龙尊者亦是十分忠心,听了这话,还怕万一钱青选真个救出师父,到时候她却落个不顾师父死活的名声,岂非弄巧成拙?话锋一转,道:“三哥说的什么话,妹子难道是那怕死的人?”钱青选笑道:“你别忘了,粉面佛俞徳先拜金身罗汉为师,后投到师父门下,与我们有一门之好。听说他现在又做了藏灵子弟子,也不知是真是假。俞徳念及当初情分,势必相助一二。” 第131章 地天泰 两魔闯仙山 几句话一说,钱青选也看出来伊红樱不太乐意去办这事,用事不宜迟的借口,让伊红樱同他连夜赶路,双双化作剑光飞走。云上熊血儿早就怒上心头,只因为藏灵子一直不发声,强自忍住,这会儿见人走了,便道:“师父,这两余孽自寻死路,缘何不出手将他们擒拿?”藏灵子笑一声,道:“没听他们说要借俞徳的力吗?当初俞徳三番五次冒死跟踪于我,求我放他师父毒龙尊者,我念在他这孝思份上,将他带回孔雀河畔,其人若真可挽救,将来我飞升以后,或能给你留下一个臂助。只因他从前造孽太多,一直都在犹豫,没有传他道法。今次便借两个魔崽子的手试一试他,我们暗中观察,权当看一场戏了。”熊血儿这才知道藏灵子深意,将怒火消去,不提。飞剑迅疾,须臾工夫,钱青选和伊红樱便到孔雀河畔,提起万分小心,寻人问明附近神山胜景,结合自身从前听闻一路寻去。正午时分,钱、伊二人来到松树林中,一前一后全神戒备。忽的一声轻叹响起。钱青选猛地回过头,低喝道:“没事叹什么气,你吓死我了!”伊红樱脸一红,说道:“一直这么紧绷着也不是回事,我们没去过藏灵子老巢,走错了都不知道。即便前面真是天师派所在,这么一路提心吊胆的走下去,师父跟大哥还没见着,我们就得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到了地方也要跟人动手,倒不如趁藏矮子未回,身剑合一飞过去见人便杀!”钱青选觉得这样动静太大,又怕伊红樱闹着不走,想了个折中法子,说道:“我们先飞到高空远眺一番,再做打算。”伊红樱点了点头,放起剑光,身才飞起,便看四面八方松树无风自动,隐隐约约形成一个太极式样,忙道:“不好,我们中埋伏了!”言还未了,钱青选业已跟着飞起,招呼一声“走”,前边成排巨木飞来,忙一转身,后头也是成排巨木,稍一晃神的工夫,便被巨木罩住,落下地去,炸断十多根松树。四四方方一个木柜,严丝合缝,处处泛起乙木之气,带着极大压力往中间袭来。内里钱青选和伊红樱仓促间只用剑光护身,看清自身处境后都是肝胆俱裂,连着用出许多法术,全无效用不说,脚下木柜还在疾速移动。伊红樱埋怨道:“现在不用找了,直接就会被这木柜带去天师派!”“不是你要动用飞剑赶路,会有这种事?”钱青选冷笑一声,查明只是禁制发动,无人在外主持,立时倒立身躯,将一身衣衫甩落,放出魔火。从外看去,便是一团青光向南飞去,内里火焰游走,时而发出一些怪声。过花海,到葫芦谷,“嘭”的一声,钱、伊二人脱困而出,四下里看去,一眼见着高山耸立,白云深处似有宫馆楼阁,猜是到了地方。经过前边事情,钱青选愈加显得草木皆兵,不再听伊红樱建议,潜行匿踪,欲要到山脚查看一番再做打算。伊红樱自是随在他左右。两人走不多远,便听一声大喝:“无知蟊贼,还不速速离去,赶来送死不成!”伊红樱美目一亮,故作委屈道:“俞徳师兄,你真背叛师父了吗?”三道流光在山脚落下,现出身形来,从前同门,现在陌路。俞徳见来的是钱青选跟伊红樱,心下松一口气,晓得这两人色厉内茬,不像旁个同门狂妄无知,当能劝诫一二,不答反问道:“两位道友是来救毒龙尊者的吗?”伊红樱答道:“我知道师兄拜入藏灵子真人门下,将来飞升有望。可怜我等旁门出身正果难成,如今师徒离散,更无一个栖身之地可供清修。不敢让师兄为难,只求师兄指明方向,让我二人救走师父、大哥,恩情永世难忘。”俞徳叹道:“毒龙尊者与黄骕虽是在这受苦,性命却也无碍,等将来赎去罪孽,我再求师父解救他们,他们一旦改过自新,未必不能求得正果,不比别处好?你二人擅闯孔雀河畔,已犯了我师门禁令当诛。幸喜家师去峨眉赴会未归,你二人听我良言速速离去弃恶从善,以免惹来杀身之祸。”伊红樱尚未答话,旁边钱青选冷笑道:“你个三姓家奴说的什么混帐话,当初在青螺峪,师父待你虽非最厚,亦无半点亏待。你认贼作父,帮助外人折辱从前恩师,还有脸在这说我们不是?我倒要看看你这背师叛友之人,有几分本事!”“事”字一出,三人几乎同时放出飞剑厮杀。钱青选见自己这边是两道黄光,对面俞徳却用一道青光,高下立判,心中大为嫉恨。各门各派炼就飞剑,以金光为上等,白光次些,青光又次些,自有玄妙的奇珍异宝不在此列,如紫青双剑、雌雄宝剑,就无一口用时是金光。他们三个用的飞剑当然一般,是以单从剑光颜色上便能分辨强弱。钱青选见了俞德飞剑,妒火中烧,往山上急急冲去,本意是闯进天师派寻到毒龙尊者、大魔黄骕为先,恨俞徳太过,一路上到处使坏,将仙景坏了许多。俞徳见状猜出钱青选一二用意,动用全力阻止二人。可惜他飞剑新得,还未练到心剑合一的地步,又是以一敌二,用功再甚,也随着钱青选到了山顶。……听完这些,吴立扫了一圈殿中,见熊血儿侍立之处还有一个男生女相的小沙弥,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情知是俞徳、施龙姑无疑,笑道:“照血儿师兄这话说来,他们一到山顶便遇藏灵师伯,是也不是?”“确实如此。”熊血儿偷瞄了一眼藏灵子脸色,补充道:“当时家师有心放他们一马,连同毒龙尊者也可放走,只因心血来潮,算出耍耍子师叔不日派人来访,有用他们之时,才打消了主意。”吴立闻言,连忙唤过魏青,取金葫芦奉还藏灵子,并说:“家师留下一封柬贴,想必与师伯有关,弟子失礼,请到一旁查看。”藏灵子自无不可,笑着接过金葫芦。吴立便喊魏青、允中一起到外边廊柱下开示柬贴,柬上所说为藏灵子设阵,末尾提及红发老祖,令他们三个霎时间神情复杂,既觉得为难,又有些跃跃欲试。 第132章 天地否 惨祸诉诸于人 柬贴无火自燃,现出里头一封书信,写明交由藏灵子,吴立不敢怠慢,忙带二位师弟回返大殿。藏灵子看罢信,说道:“你师父可还有别的交代?”吴立按照柬贴上所书,如实说道:“家师让我等帮助师伯布下天地人三才清微阵,勾连三道圣泉以为护山大阵。随后弟子等人便需赶去苗疆,在红发师伯那里听用。”藏灵子沉默许久,说道:“外头那些人之所以会被挂上华表柱,多是来此偷盗药草,冒犯了我的缘故,其中毒龙尊者、黄骕、钱青选、伊红樱,同我有杀徒之恨,其为人又造孽太过,自有取死之道。五弟送来雷阵需三个阵魂主导,你们可取南北斗十三颗天星,分出毒龙尊者门下三个孽障元神,用来布阵。”“弟子谨遵师伯之令。”吴立躬身一礼。辛青皱了皱眉,转念想起魏青所有白骨锁心锤上四个恶魔遭遇,才知此举是毒龙尊者等人赎罪必经之路,便没有出口掺和。有藏灵子在,毒龙尊者等人即便有后手,也得任人宰割,期间自然神奇妙法,雷行大阵,因是一帆风顺无惊无险,距离阵法生效起作用又差不少年月,暂且放下不表。说铜椰岛这边,峨眉长幼两辈剑仙合力弭封浩劫。吕松身合太火,首功自不用说;再是玄真子、妙一夫人为首,乙休从旁辅助,将太火中喷出阴毒魔火运去灵天二界所在,借罡风将其化作劫灰;又有妙一真人率领嵩山二老、天痴上人将劫灰深埋海底。齐心协力把事办好,三日夜不眠不休,甫一大功告成,不胜欢喜。天痴上人再向乙休赔罪,力邀妙一真人等人在铜椰岛多留一天,吩咐门人弟子摆下宴席款待。席间朱梅做好人,代天痴上人要乙休医治岛上铜椰灵木,乙休也不惯着他,将他当初两头讨好的事情说穿,便既借着话头出洞府。乙休本意是医好铜椰灵木以后去磁峰底下看望吕松,才做完一半事情,就见天边两道流光飞来,定睛一看,来的是他妻子韩仙子和易周之妻杨姑婆。韩仙子长话短说道:“我听说你受困铜椰岛,赶来助你脱困,先遇杨道友求救。与她赶路途中被双凤山二小伏击,以致于迟来。我是元神出游,需及早回山,你办完事后便来寻我,具体的杨姑婆会告诉你们。”一展袖袍离地飞去。乙休下意识默运灵机,竟什么也算不出,不由得大惊失色,忙问杨姑婆:“出了什么事情?”杨姑婆匆匆一拱手,左右看了几眼,叫道:“易静、易震、易鼎,随我进来。大方真人,你也来!”几人去到天痴洞府。杨姑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妙一真人身前,屈膝跪倒在地,哭喊道:“求齐道友大发慈悲,为我易家满门报仇雪恨!”妙一真人闻言急忙去扶杨姑婆,与乙休一般无二,暗地里运用玄功推算,不能算知就里,亦有些惊慌失措,忙道:“杨道友先起来,慢慢说。”杨姑婆声泪俱下道:“三天前外子闭关时遭遇邓隐袭击,等我赶到,他已被邓隐扑中,形神俱灭。我自知不是邓隐对手,用法宝飞剑护身,仍被打成重伤,本欲到此求助真人,因知真人弭祸事大,不敢打扰,转而去岷山寻韩仙子。万幸邓隐夺了外子元神精气以后便即退走,没有伤害我家小子。谁知……谁知我与韩仙子赶来铜椰岛途中,遇到双凤山二小邢天相、邢天和兄弟埋伏,以致于晚了三日,过玄龟殿时才知除开我与易静、易鼎、易震等在外四人,易家余下一干人等全数被杀。残垣断壁中,找到这个。”取出一件血衣。旁边易静抢过血衣来当场抖开,见着里面几个斗大的字:祸从口出,小惩大诫!“万年椿!”易静厉喝一声,返身便要往外走去,被易家二矮死死抱住。这边杨姑婆只是一个劲的冲妙一真人磕头,虽不作声,却也表示出了跟易静一样的想法。“你们闹够了没有!”采薇僧朱由穆大叫一声,用上佛门狮子吼绝学,使得在场众人心神为之一震,清醒不少。妙一真人心中却难平静,想起当初紫云宫事也如今日这般事前全无一点征兆,事后也未心血来潮。他自从东海炼宝归来,自信天下群仙无不可算之人,唯独前后这两件事都被蒙在鼓里。以己度人,易周在先天易数这方面比他还强,怎么就算不出血神子偷袭一事?只能是事先就被人颠倒灵机暗算了。没有切实证据,妙一真人也觉得天底下有这本事与动机的,是紫云宫万年椿。令他迟疑的是前辈剑仙对敌,虽各凭本事,其实胜负早在事前先天演算中决定,后边一应作为,都是按图索骥,并非无的放矢,算力比不过人家,便要承受未知。心念电转间,妙一真人还未做好决定。朱由穆先道:“杨姑婆,你跪在地上不起,是逼迫妙一真人为你报仇吗?”杨姑婆愣了下,连忙起身,见易静在一旁撒泼,上去就是两个耳光打下,随即转过身来,朝着妙一真人拱手下拜,仍旧不言不语。妙一夫人道:“血神子杀害易道友是杨道友亲眼所见,料来无差,他那血影神光专吸人元神精气化为己用,只可事先预防,事后不能补救。前次峨眉山将血神子打败,我等便防有此一害,深知要有纯阳神光护体,才不会受其暗算。杨道友,血神子如今定然远遁,天大地大,哪里去寻他?你要报仇,何不随我等一道回转峨眉,练成纯阳神光再说呢?切不可冲动行事。”“那万年椿呢,师父不去寻她吗?”易静大叫。妙一夫人脸色微变,旋即乐呵呵道:“过后我自会去紫云宫拜会椿仙,易仙子还有什么吩咐,一并说了吧。”易静一腔怒火冰消,趴伏在地再不敢开口说话,心惊胆战。妙一真人向天痴上人告罪一声,接过话头道:“诸事了结,门人弟子各按安排行事,不得节外生枝。至于血神子邓隐作恶一事,不能轻易放过,就请杨姑婆随我大师兄玄真子到峨眉落脚。等我夫妇从紫云宫回来,再做计较。” 第133章 天火同人 绝缘会友 峨眉开府之后的第十二天,铜椰岛事件告一段落,峨眉前辈剑仙回山修炼九天元经,三代弟子按安排分向各处开辟别府,神驼乙休往岷山寻韩仙子,着手追杀双凤山二小一事。另一边,吴立等人向藏灵子告辞,去时通行无阻,出来时却要过不分敌我的天地人三才清微雷火大阵,哪怕有藏灵子主持阵法开出一条生路,也过得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大意。离开孔雀河畔以后,吴立等人按柬贴吩咐直奔云贵交界绝缘岭三岔河,等了一日功夫,方才见到刘泉、赵光斗赶来。魏青迎上前去,笑道:“师兄得的那么好差事,居然晚到。”“别提了,我二人险些死在南海。”刘泉叹了一声,摆摆手,说道:“我二人来时路上开示柬贴,师尊说衡山那边出了叛徒,却未具体说明,你们可有收到消息?”“师尊柬贴中只说到此等候二位师兄,一月后奔赴苗疆红发师伯手下听用,在那之前,听从刘师兄和吴师兄安排。”魏青说。刘泉想了一想,提议道:“我们先去衡山与何玫他们会合,再到苗疆,诸位以为如何?”“就按师弟说的办。”吴立说。旋即刘泉从法宝囊中取出一片蒲叶祭起空中,招呼众人一同前往衡山,途中说起他与赵光斗在南海办事的经过,直听得吴立等人瞠目结舌,为之捏一把冷汗。却说当初刘泉、赵光斗奉命前往南海聚萍岛白石洞拜会凌虚子崔海客,事前就得吕松提点,晓得是同门中头一件难事,以为玩笑之语,却也做好忍气吞声准备。到聚萍岛时,见无人看守,刘泉在岛口高声通名拜见,不多时便看地面现出一条白沙路,急忙躬身下拜道:“敢请前辈引路,不胜惶恐。”遂给了赵光斗一个隐晦眼神,两人联袂朝岛中行进。聚萍岛西边低、东边高,进到岛屿以后,绿意盎然,有四时不谢之花,亘古长青之树。又因四面悬崖高出中间许多,将咸湿海风遮了去,更添一两分宜人气息。须臾,到白石洞前,刘、赵拱手下拜,具名求见,执礼甚为恭敬。洞中传出崔海客声音:“两位道友,贫道在为弟子疗伤,暂时不便出门相迎,如无重要事情,可在洞外任意开辟洞府居住,候我出来相见。若有要事,请自行进洞,洞中血腥狼藉,事先言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刘泉道声“不敢”,从崔海客话语声中没听出来多少火气,略放宽心,招呼赵光斗一同进洞。白石洞中别有洞天,也不分开石室,只是一座甚为广大的大殿,奇花异卉、灵泉瀑布,扑鼻而来一股甘甜清香,掺杂着淡淡血腥味道。中间石台上,一旁躺着两个独臂白袍少年,伤处已然包扎,却也不得行动,长吁短叹。在他们身边,散落着大大小小许多断臂,有的已经腐烂,大多数还很新鲜,恍若屠宰场一般。崔海客盘坐蒲团,正在运用玄功为一个少年元神疗伤,见刘、赵进来,道:“两位道友不远万里赶来此处,有何指教?”刘泉道:“家师多宝道人静中参悟前机,得知贵高足遭遇美魔女辣手仙娘毕真真毒手,特命弟子来此代为赔罪。事因毕真真而起,无可抵赖。毕真真是岷山韩仙子门人,与家师也有叔侄情分,现今已被镇压于青螺峪玄冰谷中,日夜受那阴霜毒霾,冰冻元神之苦。家师还知贵高足三人一者肉身被斩,两位臂膀断去,赐下聚魄炼形丹,令我二人带来帮助贵高足复体还原。”崔海客冷笑道:“多宝道人宝物无数,贫道当然比不过他。但你二人可知,贫道曾费百年苦功,采三千七百种灵药,混合万年灵玉精髓,炼成九转还金丹和六阳换骨琼浆,无论尸解兵解,还是元神炼到末年,只要法体仍在,便可复体重生返本还原。岂会在乎你这聚魄炼形丹?再者贫道隐居聚萍岛,于正邪各门各派都无过节,半点因果也不沾,门下弟子却还受此活罪,教我轻轻揭过?简直笑话!照这样说,你们被我毁去法体一次,我再为你们医好伤势,如何?”刘泉又好气又好笑,暗暗想到崔海客自有仙药再好,比得过广成子炼制的?药分高下,不见邓八姑用了两粒聚魄炼形丹,根骨立成上等,如今隐隐约都成了峨眉女弟子之首吗?可惜这话只能在心里头想想,真说出来,就是在打崔海客的脸了。赵光斗笑了笑,接过话来,道:“事本不干家师,我二人也是奉命行事,请前辈不要为难我们。前辈如若去找韩仙子亦或大方真人,无非也是将毕真真捉回山去惩罚,兴许罚的还没有现在严重。当然届时他们仍旧会设法为贵高足治好伤势,依弟子看来,只是去寻几个左道妖人斩杀,再到北海无定岛求取万年续断,做接体还原之事。道友灵药虽然玄妙,想必也有不足之处。”这一番话可算是说到崔海客心里去了,顿时警醒。适才崔海客说的也是气话,只是觉得韩仙子、乙休都不出面,让吕松派人前来和解,有被看轻了的嫌疑,并非真想为难刘、赵,闻言听出些深意来,心里默念了几遍聚魄炼形丹,忽的想起怪叫花青螺峪夺取天书一事,连忙问询,见果真是广成子遗留仙药,火气去了大半,嘴上仍不饶人,说道:“你这灵药若能让我三个门人更胜从前,我便给你师父一个面子。”赵光斗笑了声,冲刘泉挤挤眼,道:“师兄,请施为吧。”……听到这里,魏青挠了挠头,不解道:“凌虚子前辈既然这样说了,聚魄炼形丹绝不至于有差,缘何师兄还将此行说的这般凶险?”刘泉苦笑一声,没好气道:“我又没说是凌虚子前辈为难我们,人家德高望重,自然关照后辈,多有体谅。为虞重、勾显、崔树治好伤后,若我们及时离开,什么事都不会有,坏就坏在赵师弟贪嘴,多留了一会儿,以至于遇到不速之客,受困聚萍岛。” 第134章 火天大有 双魔逞凶 且说刘泉、赵光斗献出聚魄炼形丹,由崔海客施展道法,不过片刻功夫,虞、勾、崔三人便恢复了本来模样,内外如一,不受丁点原先伤势影响。崔海客见状,急忙率领弟子向刘泉他们道谢,不由分说,定要刘、赵用完酒席再走。刘泉起初并不愿意,叵耐赵光斗垂涎崔海客取出白石灵酒,非得尝尝不可,他不好拂了崔海客面子,跟着答应下来。众人推杯换盏,期间谈起毕真真与虞重过节,虞重虽被美色诱惑,终究恪守礼节,没做下过分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毕真真杀性太重,毫无一点道理可讲,以至于害人害己。忽听洞外杨姑婆笑道:“崔道友,我给你弟子找了两条上好臂膀过来。”紧接着“呀”的一声,又听杨姑婆叫道:“不好!崔道友速速封闭洞府,我有急事先走,容后再叙!”话声方落,两条手臂射进洞中。这却是杨姑婆将虞重他们送回聚萍岛后,左右无事,出一把力寻找臂膀为人复体,来白石洞时察觉到玄龟殿出事,不及细谈,便即回家对付血神子。崔海客一时间也没闹清楚状况,还在奇怪杨姑婆为何大惊小怪,向刘泉他们说道:“方才来的是玄龟殿杨姑婆,我同她家易晟是忘年交,此次小徒受伤,杨姑婆出力不小。”旁边虞重提醒道:“方才杨姑婆走得急,事前还吩咐我们封闭洞府,像是碰见大敌的样子,师父何不用先天易数算他一算?看杨姑婆是否遇见麻烦。”刘泉为人谨慎,下山以前还将九宫神剑交由俞允中、把斩妖四剑借齐,做足万全准备,又得吕松赐下灵符灵丹,早非昔日可比。正想出门查看一番再做打算,人才起身,听崔海客猛地叫声“不好”,情知有异。在这一发千钧之时,刘泉也未着慌,手一扬,便是四道剑光冲起。眨眼工夫的事,白石洞整个穹顶都被掀飞,露出湛蓝天空还没一瞬,来一道经天长虹,那血色人影尚未飞落,先起四道白光柱立在当空。来的正是血神子,杀易周、败杨姑婆,还想回铜椰岛再和妙一真人碰碰,经过聚萍岛时被洞中血腥气味吸引,往下方看了一眼,就惹得刘泉闹出这般大动静,给气笑了。这稍一停顿,血神子念头转动间,想随手弄死刘泉他们,向下打量,见斩妖四剑内含乾天纯阳火,气得咬牙切齿,暗暗叫道:“齐漱溟那小狗贼在东海捱了几十年苦,炼一口金光烈火剑当纯阳至宝,天下除那剑以外,哪来这么多纯阳法宝?”生气之余,血神子也知破去剑阵耗时太久,再往铜椰岛,妙一真人等人肯定也已布阵相待,把来时意气去了一半,左思右想,反正得了易周元神精气,先找地方闭关,将闯峨眉那次受到的伤治好为妙。遂一甩手发出红霞往聚萍岛上打去,人急急遁向高空。红霞洒下,恰好落在四根白光柱中间,轰的一声爆响,方圆百里海水炸起。躲在斩妖四剑底下的崔海客、刘泉等人个个都被震翻在地,站起身后,一时间相顾无言,意识到刚才来的是血神子邓隐,差点没给吓死,现在见人走了,也不敢撤下剑光。“咳咳,两位道友,把飞剑撤去吧。”“这个不急,凌虚子前辈,你没事吧?”“我能有什么事……”崔海客干笑一声,话才说半句,猛地看向西边,又是两道流光飞来,这次事先察觉,认出来是妖尸谷辰、七指神魔,大叫道:“两个老僵尸来了,准备迎敌。”顿时六个人八道剑光一同飞起,从聚萍岛冲天而起,挡住谷辰与老魅去路。谷辰向下一看,气炸了,大叫道:“就凭你们几个臭鱼烂虾,敢拦老子的路?找死!”说时迟那时快,七指神魔两手伸出发出寒玄毒光,将斩妖四剑抵住,受了其中暗藏乾天纯阳火烧灼,立时闷哼一声,本就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愈发像纸。谷辰与他心意相通,虽未交谈,也知兄弟老魅吃了暗亏,元神幻化大手,将崔海客等师徒四人飞剑一一搅开,张开五指,栲栳大一只手向下抓去。刘泉等人不敢硬接,纷纷收回飞剑,向一旁连滚带翻逃了去。仅是一个回合,谷辰和老魅便打破刘泉等人防御,落在聚萍岛上,虽是捡了前边血神子强力一击的便宜,也能看出实力不凡,堪比一等剑仙。反观崔海客、刘泉这边,闹了个灰头土脸,二次放出斩妖四剑护身,跟刚才又不一样,再也不敢主动招惹敌人了,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谷辰冷笑着抬起布满青紫魔火的大手,一下下拍向剑光丛里,狰狞面孔时而紧皱,明显吃痛不小,招呼道:“老魅过来搭把手!”赵光斗见状,连忙招呼刘泉,“快用师父赐下灵符!”刘泉从法宝囊里掏出几张黄纸,掐在手里连甩几甩,口里念念有词,厉喝道:“疾!”霎时间山崩海啸,千里碧空如洗,化作阴风惨雾,聚成一座黑云压得极低,道道闪电劈将下来,令海水跟着沸腾长啸,聚萍岛东摇西晃,几乎倒翻。莫说刘泉这个始作俑者,便连崔海客一个堂堂散仙,都吓得脸面惨白,晃神之际,看面前妖尸谷辰、七指神魔消失的无影无踪,还以为是被灵符剿杀。“师父快看那边!”虞重拿手一指远方。崔海客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见着一座烟火气柱直冲灵天二界,萦绕着魔火鬼焰,哆嗦着嘴唇说道:“那边是铜椰岛,是小元杀劫。”连忙从法宝囊里取出十二面阵旗,分付给众人,急急传下布阵法门,着令立即施为。不多时,他们便在聚萍岛一片狼藉中起了座六阳阵,透过阵法光幕向外看去,所见所闻,无一不是末世景象,震撼人心,难以用文字言明。这会儿有了空闲,刘泉等人连忙问询崔海客小元杀劫为何,得知了与太火相关的一些奇闻,才知谷辰与老魅是被铜椰岛那边动静惊走,并非灵符妙用。……入了衡山地界,魏青怕刘泉不讲了,连忙问道:“师兄,照你这么说,也只是有惊无险,等师父他们将小元杀劫平复,自然平安归来,你所说险难,到底是什么?”刘泉心有余悸道:“我们在阵中躲了三天,那惊天动地的烈火方才消散,还不放心,多等了一天才撤去阵法。要告辞离开时,又……” 第135章 地山谦 衡山仙友会 刘泉等几人刚将六阳阵布下护身,便即紧盯着铜椰岛所在方向,见到那边日月无光,无一不是胆战心惊,尤以崔海客感受最为复杂,暗暗想道:“杨鲤拜进峨眉已是叨天之幸,其他门人却没这个福分,若能令他们拜到多宝道人门下,不失为一条出路……”一念至此,崔海客再对待刘泉他们,便多了几分亲近,看烟火气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聚萍岛这边受到的影响也有限,放下心来,此时已是借此机会增进感情,有前边接连两次一放松就出事的经历,也未撤去法阵,干等了三天三夜,看见海清河晏时,晓得了小元杀劫被人平复。尽管如此,崔海客和刘泉一商量,都还打算呆在阵法里多等一天,彼时正是天痴上人尽地主之谊的时候,不多时韩仙子、杨姑婆便到铜椰岛,岛上除开天痴上人本门中人以外,其他人纷纷启程,化作流光掠向四面八方。二三十道光华刺破夜空,带起一条条芒尾,奔向未知的未来。其中两道金光与其他光华背道而驰,崔海客等人一眼望过去,顿觉双眼刺痛,连忙低下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刘泉取出吕松赐下灵丹,见有六颗,稍一转念,将灵丹全数取出,分发给众人。众人用完灵丹,便听一声轻咦在耳边响起,听吕松说道:“别往东海那边看。”“是吕道友吗?”崔海客下意识抬起头来,还是看向东海的方向,所见场景与先前截然不同,竟看到东海上空两轮大日落进海洋,深海里一点紫光逆流而上,三方电一般急,碰到一起,霎时间天昏地暗,耳边响起纷乱嘈杂的音节,花鸟虫鱼哀鸣,山崩海啸地震天塌,种种悲声混合一处,令人神魂震荡,几乎入魔。忽而一道匹练五彩金光划破苍穹,将聚萍岛围绕起来,崔海客等人这才清醒。慧珠、铁姝二人飞身而下,左右看看,由慧珠说道:“师兄们办完事后还不赶去绝缘岭,在这呆站,不怕误了师尊大事?椿大仙算出你们好奇东海发生事情,定然强行睁眼去看,特命我用量海绳赶来阻止。那边是妙一夫妇强攻紫云宫,现今已被椿宫主击退,事起突然,恐为不久后的大战带来变数,及早将事办完,赶去苗疆为上。”说话的功夫,慧珠将手一扬,收起环绕聚萍岛的量海绳。铁姝冲着崔海客盈盈一礼,笑道:“崔前辈,毕真真虽非我雪山派门人,亦同我等同门相称,于情于理,都该代她向你们赔礼道歉。”随后雪山派四人齐齐拱手下拜。崔海客心念电转,看出来离别在即,忙道:“此事早已结束,切莫再提。为我门下几个不肖徒儿,累得你们奔波劳苦,贫道惭愧。如今聚萍岛连经大劫,我师徒已无了安身之地,正要另寻一处洞府落脚,不能招待众位仙宾,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崔道友行将飞升,对门下弟子可有安排?”铁姝问。崔海客稍微惊讶一会儿,旋即顺着话头往下说道:“贫道看多宝道人功力,已称得上世间一等剑仙,自问没有这等天赋。等将来见着他时,若蒙恩准,能将门人引进纯阳教下,足慰平生了。”铁姝眼睛一亮,笑道:“好个纯阳教!崔前辈,实话与你说了吧,来时椿大仙单留金萍在紫云宫亲自教导,教我们赶来,便是为了此事。慧珠长老觉得你家门人,开口讨要不是道理。我蛮夷也,没她那么多礼节,就不知三位道兄及前辈是何想法?若三位道兄有心拜入雪山派,现在便与我们一道离去,将来见了家师再行拜师之礼不迟。此事有椿大仙作保,家师也不能拒绝。”崔海客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与三颗九转还金丹,一瓶六阳换骨琼浆交付铁姝小道友,将来见了多宝道人,劳烦你再转交。权当做他们拜师之礼了。”虞重、勾显、崔树三人齐齐到崔海客面前跪倒,聆听教诲,洒泪辞别恩师,遂到铁姝他们身边,当即按齿序分了长幼,以同门相称。铁姝又道:“崔前辈,将来我雪山派在衡山开辟别府,届时前辈有空,一定前往观礼,眼下我等有事在身,就不叨扰前辈了。”……湘江边上,吴立、刘泉等人相继飞下,落在滩涂地上。刘泉苦笑道:“南海送药,相继遇到血神子、妖尸谷辰、七指神魔、太火阴毒爆发、天仙大战。处处阴差阳错,若非师父算知就里,与了我等万全。以我等功行,无论哪一样,稍挨着一点,便即形神俱灭了。”“慧珠长老与铁姝师妹呢?”魏青问。刘泉回答道:“她们将虞重等人送回青螺峪,便会赶到衡山来,算路程要比我们先到。”话刚说完,远处两道流光飞到眼前,慧珠与铁姝一左一右搀扶着重伤的癞姑。铁姝一脸愤恨道:“衡山这边出了师门叛徒,联合外人将何玫师妹她们困在青玉坛中,等到七天后夜里子时,便要用先天离火将其炼化了!”众皆大惊,连忙问询缘由,经癞姑说明,才知衡山这边吉凶转变,祸福相依。原来癞姑、何玫、崔绮、向芳淑那一日接了吕松命令,便即动身前往衡山,并未多做休整。晓得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飞剑赶到衡山附近。衡山又称南岳,寿岳,人间第八洞天,自古便是神仙名士清修场所。到达地方以后,何玫便道:“几位姐妹听我一言,师尊所说扫荡衡山一切外教,用心在于将来借此作根基,跳出云贵川鱼龙混杂局面,安心在外发展。珠帘洞有于建师兄前往峨眉说项,暂不必去管。锁云洞乃五台派余孽岳琴滨所有,早先听从前家师说起过他,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也可放在一旁。从前家师行将飞升,所在白雀洞自不必提。衡山剩下的便只是青龙涧仙枣洞一处地方存有人烟,双身教余孽白虹在内潜伏,此人邪魔外道,先行将其诛绝,如何?”三女闻言极口称赞,当时定下章程,先由癞姑地行前往打探,找出白虹潜修之地再做打算。 第136章 雷地豫 行师青龙涧 几女商量完毕,就近寻了一座高山开辟洞府,作为暂时落脚之处。期间何玫拉着癞姑的手,在其手心里写道:“白虹天视地听,引出人后即时报警,我等火速赶到,将其前后堵截,务必斩杀。”癞姑点了点头,看天色将黑,索性一路慢行,等二次来到衡山,恰是明月初升时候,遂认准方向,用地行之术赶往青龙涧。那涧藏在衡山后山幽谷,两面都是悬崖峭壁,左边紧贴崖下,只右边一道涧岸可以落脚,岸上满布兰蕙之类香草,落英缤纷。涧并不深,山石高高下下,布满苔藓,当中有瀑布奔腾,连水也映成青色,望去宛如一条青龙,因此得名青龙涧。癞姑到时,先看一瓢月光洒下,涧水在山石上撞的粉碎,浪花水烟映入眼帘,一股幽香扑鼻而来,空山寂寥,四无人迹,别饶静中之趣。“来日别府开辟,或能请师父将此地赐我作清修场所。”癞姑轻笑一声,用隐身法,一路观赏前行,在瀑布前停下脚步。瀑布恰似一条水帘,后头有一宽仅数尺,高约丈许,其形如枣的山洞,便是仙枣洞。内里洞径纵横交错,有好几十条歧路,到处都是钟乳结成的晶巷甬道,不走左右,一直向前行去,全是险窄难行之处,约过七八里,便是山腹地底深处水晶洞室。地势前高后低,中间天然形成一座石堤,隔成前后水旱两洞。癞姑进到仙枣洞后,四下里转了一圈,并无邪法禁制阻隔,到深处水晶石室,中间平台上蒲团尚有余温留存,惹得她皱了皱眉,暗道:“何师姐让我打头阵诱敌,是看中我借地便能遁行,不怕阵法埋伏,若只是引出敌人,功劳未免太小,倒不如来个将计就计。”想了一想,笑呵呵道:“白虹小儿倒也知趣,没硬着头皮在这等死,当是念及他那作恶多端的师父在东海底生不如死,邪魔外道,果然都是鼠辈。”穹顶传出声音:“贼尼姑,话别说的太满。”癞姑咧起一张阔口,冷笑道:“无知妖孽,我想仙道贵生,有心放你一次,你不思逃命,还敢现身送死!听我好言赶紧离去,修炼几世再来争吵。”“死的是你!”白虹从穹顶上现出身形,跃下同时将手一挥,洒出五彩烟霞。五彩轻烟转瞬笼罩住整座洞窟,不似旁个法宝那般只是半圆光罩,这轻烟恍若水流,将地面也给覆盖,每一缕轻烟都能扭曲空间,明显带有五行生克禁制。癞姑等白虹到了近处才转过身,左右手不知何时动作,各提了一把短剑,矮身躲过白虹劈来长刀,反手一剑刺去,等白虹应对时,另一把短剑早已刺出,般双剑轮换,与白虹挨的极近,不令其有空闲施展其它手段。交手不过两个回合,白虹就察觉到了癞姑用意,暗暗叫苦,早先放出五彩烟霞名作“乱迷网”,专破修道人玄功变化,本可在外施为烟霞制敌,如今却成摆设。心念电闪,白虹且战且退,默运咒诀,同癞姑一齐慢慢飞出仙枣洞。这正中癞姑下怀,别的不怕,就怕白虹在仙枣洞中借着数十条歧路与她玩捉迷藏,一出水帘,看天际遥遥飞来三道流光,晓得是何玫等人,癞姑略减慢一些遁速,让白虹先出仙枣洞,便将赤真珠祭出。何玫等人尚未飞落,先看仙枣洞中一道红光电射而出。一声惨叫响起,白虹摔落深涧。“抓活的!”何玫高声道。癞姑遂用佛门捉宝手法取下乱迷网,在手中翻弄一阵重新编织,往白虹身上一罩。三女飞身而下。何玫笑道:“昔年旁门中毛萧、章狸同恶共济,号为双身教主,正想创立教宗横行之际,被长眉、极乐两位真人打败,镇压在东海一处泉眼当中。其双身教门人多数被斩,这白虹遁走得快,但能活到今日,自然是有保命本领,便是天视地听之术了。”“师姐让我活捉这妖孽,就是为了这门法术?”癞姑挑了挑眉,旋即看向白虹,口里念念有词。就看得白虹身上彩色丝线入肉数寸,立时将他变作一个血人,任有多高道行法力,都禁不住痛。眨眼间,白虹便连声惨叫,一心只求速死。何玫顺势让白虹献出经年所得道书、法宝、灵丹妙药,等一切到手,才让癞姑用佛门降魔金光将他形神俱灭。办完事后,四女进到仙枣洞,共观白虹道书,以及分润法宝,个个无心打坐。期间向芳淑问癞姑,“师姐,先前你发出红光是不是在峨眉得到的天黄珠?”癞姑手一翻取出赤真珠,笑道:“此宝名作赤真珠,元江金船中崆峒七宝之一。赤真珠来历我听从前家师说起过,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而为角龙。角龙初成之时,取其角开腹剖胆,胆中便有一二可能诞生赤真珠。其中只有纯赤色真珠才可用来炼制成宝。且不提角龙难寻,寻着了,修道人也做不得杀生炼宝之事。但凡令真珠沾染一点怨气,色既有变,不会纯赤。需龙化角龙以后自愿兵解,乃成赤真珠一颗。龙化角龙,两千年苦功成就,再一千年化作应龙便可白日飞升,中途遇见再大险难也要拼死一搏,哪会甘心兵解?是以赤真珠之难得,几乎没有可能。”“这等宝物,也只有广成子大仙能够炼就了。”向芳淑想起什么,忽的看向旁人,说道:“崆峒七宝我们这里都有四件了,还三件在哪?”癞姑笑道:“另外三件在明娘、金萍、铁姝手上。”向芳淑点点头,叹了一声,“铁姝只是记名弟子,将来还要回去赤身教的,也不知那时候我们之间是友是敌了。她率性天真,最讨厌繁文缛节,在玄门是待不长久的。”何玫眉头一皱,咳嗽了一声,说道:“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天亮后我们先去白雀洞请金姥姥预示仙机,现在将白虹的法宝分了。”向芳淑也知失言,连忙附和何玫,偷偷去看崔绮和癞姑脸色,见她们都没多心,暗暗松一口气。 第137章 泽雷随 避祸白雀洞 一夜无话,次日四女出发。说追云叟白谷逸的洞府珠帘洞在衡山最高处,也就是祝融峰顶青玉坛洞天;其次便属金姥姥罗紫烟所在白雀洞灵气最盛,山势虽比祝融峰低,位于衡山七十二峰之首的回雁峰;八百里衡山胜境,独此二峰灵秀。神仙居天,凡人居地。剑仙居山水之间,在红尘不染红尘。便拿当今声威最盛的峨眉派举例,其驻地是在峨眉山腹当中,要从峨眉后山凝碧崖突破七层云带封锁,方能下落到红玉坊。癞姑她们要去的白雀洞也未显露人间,在回雁峰后山绝壁当中开辟门户,那里常年云雾封锁,便有采药人去到近处,一见金姥姥用法术幻化的毒虫猛兽,自然退避三舍,回到乡里传开,久而久之,白雀洞附近便成了采药禁地,世间神仙洞府,大抵都是如此遮隐仙踪。何玫三人从前便在白雀洞学道,对衡山不可谓不熟。再说何玫外号“女飞熊”,崔绮外号“女大鹏”,由此可见她二人昔日为人处世,受山中岁月影响不轻。至于向芳淑,外号“美仙娃”,单纯夸其样貌绝世,并无别的深意。故地重游,说遍衡山奇景,寺、庙、庵、观百花齐放,半山亭千松绽放……不多时,四女便到白雀洞前,由何玫说明来意,用进出法诀开辟云路,一齐飞入洞内。进洞以后便见一根数人合抱的金柱没入地底,顺柱下行约二百来丈,到一处四季光明,风光秀丽的山谷。何玫到处一看,喊了几声师父,未听人答话,猜金姥姥出外云游,忽看一封柬贴落下,连忙接住,望空拜了两拜,将柬贴拆开来看,大意是说:金姥姥算出吕松要在衡山开辟别府,愿意让出洞府,结一桩善缘。她就便做雪山派一位客卿,以免来日思念故居,回来小住还要通报。另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雪山派门人弟子分班时,能将白雀洞分给女弟子居住。何玫看罢柬贴,传给其他三女,笑道:“师父平时风风火火一个人,也会有这细心时候。”癞姑突然轻咦一声,将柬贴撕开,取出里头藏有书信,忙招呼众人一起来看。信上写道:你四人就此离开,有回雁峰一处地方交差,多宝道人并不见怪。若贪功心切,定要独占衡山,会有三十六日灾殃。虽不至于身死,道心飘摇,魔性自生,有散功之厄。鹤鸣声响,便是大祸临头时候,届时倘若存身衡山境内,躲在白雀洞中可免杀劫,切勿涉险外出,勿谓言之不预也。速离衡山为上!四女看完书信以后面面相觑,还是癞姑最有主见,当即说道:“罗师伯告诫在先,不能不察。于建师兄去往峨眉说项,飞剑迅疾,一会儿就要赶到,他不知此处杀机四伏,恐有不虞。我们先行退出衡山,在西北方向静观其变,顺便等候于建师兄到来,一举两得。”这话既照顾了三女面子,又说的很有道理,众人自然称善,旋即飞离白雀洞,才到金柱所在,便听一声鹤鸣穿金裂石,惹得金柱一个旋转,自发运转护山大阵。四女猝不及防间被金柱发出霞光扫中,怕坏了金柱,不敢用剑光抵挡,纷纷飞落山谷。衡山,锁云洞。洞前平台上许飞娘扬手一道金光,将仙鹤冠上伤痕抹去,手里一点精血递给身旁阴素棠。阴素棠拱手谢了,请岳琴滨施法,用鹤血救助一旁盘腿坐在地上的赤城子。不多时赤城子左臂原先断裂处浑然一体,再不现丝毫伤损迹象。当初英琼、英男相继出世,英琼被赤城子收走,英男被阴素棠收走,后来阴差阳错,又被峨眉派夺回去收为弟子。期间赤城子带英琼经过莽苍山,遇见仇人烈火祖师、史南溪,飞剑被毁,左臂也被齐根斩断,亏得矮叟朱梅经过,给了他几粒保命丹药。近些时日,许飞娘云游到华山,听说钱青选、伊红樱要趁孔雀河畔空虚,偷袭藏灵子所在仙山,好奇跟去一看,没见着藏灵子吃亏,反而在途中遇见去往峨眉说项的于建,当时用魔法将其迷惑,从其口中得知吕松开辟衡山别府的一应安排。万妙仙姑一心对付峨眉,若换了别的地方,她也不会去管,但衡山有她师弟岳琴滨,多留了几分心思,这一打听,才知不知不觉间就有一方大势力茁壮成长。彼时许飞娘一则嫉恨吕松福缘之深,二则晓得来衡山的是四个带艺投师的雪山派女弟子,有心将人擒拿,用以要挟吕松,原因许多,就不一一赘述。许飞娘想到便做,主意打定以后立马搜罗帮手,又在枣花崖看阴素棠给赤城子治伤,下去一问,才知赤城子左臂被华山烈火祖师飞剑斩去,虽有朱梅仙药接体复原,还残留一二火毒不能祛除,当时力邀二人衡山一行,用岳琴滨养的一只仙鹤顶上冠血祛毒。是以有今日这一行。为赤城子治好伤后,许飞娘图穷匕见,叹道:“二位大祸临头了。”赤城子、阴素棠面上喜色还未消去,闻言立时一惊,忙问许飞娘缘由。许飞娘笑道:“日前峨眉开府,百禽道人公冶黄因为私自拿了仙厨一壶酒,便被多宝道人用飞剑斩杀,青囊仙子华瑶崧更惨,谢山与多宝道人争斗,她跑去助拳惨遭兵解,事主过后却在称兄道弟。小的人里有天残地缺两位老前辈的门人,离群索居,并未与人交谈,只因为夸了自家两孤岛梅花好看,便被峨眉小孽障赶走。还有南海聚萍岛凌虚子门下三个弟子,开府事后被驼鬼的门人毕真真诱去岷山杀害,凌虚子的门人杨鲤拜入峨眉,尚且如此对待,其他人又该受多大委屈?这般霸道宗门,数千年来可曾有过?二位道友曾抢过他峨眉三英二云,不久前又领一干道友火烧凝碧崖,将来峨眉寻上门来,莫说兵解,恐怕元神亦要不保。”“许仙姑该不会是拿话逗我呢吧。”阴素棠脸色阴晴不定,暗道峨眉竟已猖獗至此?一旁赤城子晓得许飞娘和峨眉有不解之仇,话语里肯定有不实之处,偏偏刚受了人家恩惠,不好问个明白,以防朋友变作仇敌,好事变坏。许飞娘又道:“道友若是不信,随意找人问询,便知端倪。今日请二位到此,除开为赤道友治伤以外,在下另有一事相求。” 第138章 山风蛊 寿岳聚妖风 碰上了躲不掉,该来的总会来,阴素棠也知和赤城子犯了门规脱离昆仑派后,不做下一番事业,名声不能好转,到处物色门人,便是为了创立教宗给人看看。原收了几个,都被峨眉派弟子杀死,仇怨难消。此时阴素棠已和许飞娘成为莫逆,晓得这位朋友最恨峨眉不过,今日挟恩图报,可见主意已定,不容人拒绝,遂道:“许仙姑,你我情同姐妹,若有难事,不妨说来听听。”许飞娘笑道:“数日前我从华山附近离开,本意到云南寻妹子一晤。中途碰见当初毒龙尊者门下弟子到孔雀河畔寻藏矮子晦气,跟去一看,途中又撞见多宝道人门下于建,将其捉住拷问,得知多宝道人回了雪山派,要在衡山开辟别府,当时就不打算去孔雀河畔了。凌花子创立雪山派后,门人四个,连一口像样飞剑都配不齐,欠了偌大人情让门人去元江取宝,齐齐成了添头。现今雪山派由多宝道人接手,情形又不一样,大有和峨眉分庭抗礼的意思。多宝道人当初是被凌花子引进正道,后来又成峨眉客卿,两头下注,着实得了不少好处。紫云宫一行,金庭玉柱,元江一行,金船宝藏,尽皆为他一人所有。期间收下门人十二,根骨天赋皆为上等,尤为可贵的是其中还有几个本该拜入峨眉,也被他给收去。”阴素棠不无艳羡道:“仙姑这话意思,吕松能有今天,还是沾了峨眉的光?我看也不尽然,须知他因雪魂珠得罪旁门前辈剑仙,因秦寒萼失信峨眉,日子也不好过,能有这许多遇合,更多的还是他纯阳传人的身份,无人能够制他。”“一个峨眉就够麻烦,难道道友希望再多出一个雪山派来?”许飞娘呵呵冷笑两声,说道:“他大徒弟于建收入门下不过几月,只传了一口飞剑,其人坚韧意志,还是我亲自出手降伏,其他人可想而知。如今峨眉小孽障散布天下,择取仙山福地开辟别府,届时玄门大势一成,世间再无我等容身之地。此时白谷逸随齐漱溟等人在铜椰岛弭封浩劫,多宝道人被太火困住,金姥姥又在别处云游,衡山一片空虚,却也无甚前辈剑仙。多宝道人派来衡山先行四人尽是女子,一个是屠龙师太的小徒弟,另外三个是金姥姥嫡传,若能将她们擒拿,使多宝道人用宝藏来换,二位道友亦能借此机会创立教派。”“这……”阴素棠与赤城子对视一眼,要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吕松与峨眉交好不假,勉强也能算作中立,他们这一出手,可就同其结下仇怨,平白无故多一个强敌终究不好,是以犹豫。话说回来,其实阴素棠心里也有几分看吕松不起,觉得许飞娘说的不假,吕松能壮大雪山派,全靠紫云宫、元江金船两处宝藏,尤其是广成子遗留仙药,千八百年道行轻易得去,换谁有这两份宝藏,都能做下一番事业,由不得她不嫉妒。许飞娘见阴素棠没有断然拒绝,便知此事成了一半,继续说道:“道友不用急着答应下来,眼下不知四个小贱婢来了衡山没有,此地目前清静,随我四下里转转如何?听闻祝融峰后不远有一青龙涧,谷内瀑布后头便是白虹道友所居,可顺路前去拜会一番。”阴素棠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仙姑早有打算,我也就不多嘴了,只是若仙姑要学多宝道人,可没那么容易呢。”许飞娘哈哈一笑道:“我真要开创教宗,只会是在五台山,这八百里衡山地界,七十二座险峰,暗合地煞之数,要我说,倒适合你与赤道友居住,创立个衡山派。”旁边岳琴滨这时候方才开口,请许飞娘与阴素棠游玩过后便即回转锁云洞用饭。许、阴答应下来,旋即乘白鹤往衡山游玩,云中下望,别有一番感受,更莫说许飞娘还在指点,说南岳大庙可用来筛选门人,祝融峰、回雁峰可作为男女分班日常起居之地,另外紫盖峰广大,位于祝融峰东面,适合教祖所居,更方便门人朝圣。若吕松听了许飞娘这与他不谋而合的话语,怕不得将衡山让出,等许飞娘营建整齐,再来捡个现成便宜,省得到时候劳心劳力,要做一段时间泥瓦工。许飞娘她们飞行再慢,不一会儿也到青龙涧,闻到空中残留淡淡血腥味道,下到深涧中一看,不见打斗痕迹,却也暗自留心,再去仙枣洞一游,自然一无所获。许飞娘默运灵机推算一番,叫声“不好”,道:“四个小贱婢已经到了衡山,躲在白雀洞中,道友,你速速回转锁云洞,请我岳师弟并赤道友去破珠帘洞禁制,如若不能,便全力攻打白雀洞,势必要将四个小贱婢捉拿到手。我往三山五岳走一遭,请几个帮手过来。”阴素棠也知癞姑她们一到,吕松后手必然发动,不能算知就里,届时恐怕吃亏,势必要提前做足准备,目送飞娘离开,方才回转锁云洞,路过回雁峰时特地多看几眼,见整座山峰都被一层极淡金光包裹,情知许飞娘所言不虚。不提外面妖人居心叵测,要在衡山掀起事来。且说白雀洞中,癞姑等人回到金柱底下,情知错过脱离衡山时机,虽不知外头会发生什么事情,来了哪些妖人,但都相信金姥姥柬贴留言,没有冒险出去打探。亏得她们听话,不然真出去见了赤城子还好,遇见岳琴滨亦或阴素棠,铁定要被生擒活捉。到时候生死不能自主,死活还是两说。来日回到吕松身边,也要被勒令山中苦修玄功,再想出世就千难万难了。四女又听外头几声鹤鸣,并无别的动静,便开始商谈起来。癞姑先前还说出去接应于建,这会儿不能当作没有说过,旧话重提,道:“诸位师姐,可有示警、传讯的法宝或是法术,金姥姥预言已经应验,也不知于建师兄是否来了衡山,若他在外遇险,我等又不能出白雀洞,恐怕陷入两难。”何玫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说没有。向芳淑道:“师尊让我们到衡山开辟别府,并未交代接应于建之事,也没柬贴发放预示先机,想必于建师兄那头另有安排,不用我们操心。真到了师妹说的地步,我等借此白雀洞为退路,涉险出外去救于建师兄也就是了。”“也只得如此了。”癞姑心中暗叹一声,听了向芳淑这话,便知金姥姥书信上所说不久便会一一应验,绝无差池,可她也身在局中,脱身不得了。 第139章 地泽临 女大鹏南山遇旧识 四女躲在白雀洞中,第一天时常听到外头传来鹤鸣之声,无事可说。第二天白日里只有风吹树叶,鸟兽虫鸣声听,到夜里,隐隐约听天柱峰方向传来人声,似有还无。几女都不是安分的人,明知外面有事发生,碍于金姥姥柬贴预示虽未出洞去看,却也手痒难耐,想提一口飞剑出去喝退来犯,还怕连累道友。何玫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遂同几人商量轮班看守入口,余下人练习天视地听之术,左右三十六日工夫,练好道术以后便能看清外面光景随机应变,不会误事。计议定下,先由崔绮把守入口,其余人回谷参悟道书。崔绮席地而坐,留一半心神在外,到亥末子初时分,忽听崖下传出声音。“绮妹,你可知这些年……”崔绮听了几句,一下猜出来人是谁,神情顿时变得很是精彩,半是忧烦半是为难。云雾外头说话男子名作灵奇,是灵威叟唯一爱子。当年灵奇在衡山偶遇崔绮,对其一见钟情,当时便想结成道侣,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被岳雯、何玫、崔绮三人围攻,负伤逃走。后来不知怎的,灵奇竟对旁的女子无动于衷,越想崔绮越爱,相思入骨,三番五次到衡山寻找,不是一无所获,便是崔绮身旁还有别人,总也不得说话机会。灵威叟听说了儿子的事后,晓得金姥姥不好惹,将灵奇困在缙云峰下,一晃三年,忽一日前往看望,见灵奇有改过模样,遂放下心。灵奇脱困后也有几年不曾到过衡山,事有凑巧,有一年经过仙霞岭,遇见崔绮、何玫采药,勾起前念,非但没有放下,把爱火重燃,暗中跟随二女在山中走了好几天。末后一个按捺不住,趁崔绮和何玫分手时,现身跪在地上,求崔绮跟他做一个忘形之交,否则就请崔绮用飞剑将他杀死。崔绮方在沉吟惊异,恰好何玫路遇武当派半边老尼门下缥缈儿石明珠、女昆仑石玉珠,一同飞身回来,刚说灵奇便是以前调戏崔绮的妖人,石氏姐妹便不问青红皂白,将剑光放出。灵奇起身抵挡,因在洞中潜修数年,又得乃父尽心传授,本领大进,虽然以一敌四,还可以支持。不料石玉珠悄悄放出半边老尼赐下五丁斧暗箭伤人,将他一只左腕斩断,随后飞剑一齐攻来。灵奇哪敢抵挡,抢回半截断腕慌忙逃回洞府,虽经灵威叟救助,业落下病根不能复原。这一桩事后来累得灵威叟被长臂神魔郑元规挟持参加火烧凝碧崖,期间得乙休赐下灵丹方才收手,前文业已讲过。今次灵奇路过衡山,又想起崔绮来,鬼使神差下落云头,因怕被人看破,是做凡人游客混在俗人群里上山祈福烧香,从庙后偷偷飞下山崖,未被许飞娘等人发现,阴差阳错竟逃过魔劫。灵奇因为崔绮连吃两次大亏,成惊弓之鸟,草木皆兵,早在入山期间,便无心中发现许飞娘、岳琴滨等几个旁门有名剑仙邀请许多修道人来到衡山,担心崔绮遇难,冒着万死潜入从前不敢靠近半步的回雁峰白雀洞,看到护山大阵开启才放下心,在入口处诉说情思。洞中崔绮听了,心中难免泛起涟漪,谨记修道人本分,始终不曾出声答应。心下其实难安,因灵奇并非作恶多端之人,不言不语,倘若累得其在外遭劫,她岂非也算帮凶?更重要的是崔绮见灵奇突然来到,心下转念一想,金姥姥柬贴说她四人不得离开白雀洞,否则必有灾殃,可没说不能拜托旁人在外施为。再者灵奇对她一片痴心,不会用话诓他,令其在外打探消息,自己这边做足应对敌人准备,岂非绝妙。难就难在话说的好听,到底是利用灵奇对她爱意,崔绮自问还做不出这种事来,只盼望灵奇赶紧离开衡山这个是非之地。也是天定有数,该崔绮有这一场遇合,她正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叫人来换自己把守洞口,先听外头一个男声说道:“师父,于建已经带来了,眼下在岳师叔那里。”崔绮闻言大惊,拨开封堵洞门的一角云雾向外看去,就见东南夜空两三人飞过,其中一个独眼青年正向身旁貌美少女说话。她仔细看了两眼,认出来貌美少女是万妙仙姑许飞娘,立时吃了一惊,连忙将云雾重新放起,万幸没被许飞娘察觉。“不好,灵奇还在外面。”崔绮瞪大了眼睛,顿觉为难。恰好癞姑不放心崔绮一人留守,这时候飞上金柱,听了这话便知出事,忙问道:“师姐说的灵奇在哪?”崔绮刚说完“云下三丈处”,癞姑便将身一扭,化作一道白光没入地下,不多时回转,将一个俊俏少年往地上一摔,没好气道:“这人还想跟我动手,早知道不救他了。”灵奇抬起头来看到崔绮,惊喜之情涌上心头,一张俏脸通红,急急忙忙解释道:“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认得仙子,又见许飞娘路过,被她吓到。若有冒犯,万望见谅一番。”原来许飞娘等人路过回雁峰时,灵奇业有警觉,土遁进入峭壁躲藏行踪,外头说话他听不懂,并不认得于建,忽听上头朝思暮想的崔绮提起他的名讳,险些架不住遁光现出身来,便看癞姑在一片白光包裹中出现眼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来。灵奇哪里乐意,当时便想动用飞剑抵挡,也就是癞姑提及崔绮,令他一时晃神没有招架,立到白雀洞。崔绮本不想和灵奇见面,听说许飞娘只是路过,更是后悔方才多嘴,暗道事由天定,即时问询灵奇来衡山以后所见所闻。灵奇知无不言,说衡山已被群邪包围,为首的是万妙仙姑许飞娘、岳琴滨师姐弟二人,以及昆仑派从前名宿阴素棠、赤城子。四人以外,便是薛蟒、柳燕娘。另外还有近五十个道力高低不一,奇装异服的番僧番道,分布在祝融峰、回雁峰、天柱峰三处地方。癞姑闻言也觉心惊,一个万妙仙姑她们加起来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阴素棠等人从旁助拳。“适才听许飞娘说起,于建师兄已经被她们抓了。”崔绮说。癞姑深吸一口气,冲灵奇深深一礼,直截了当道:“道兄可否答应我等一个不情之请,往天柱峰探查一二于建所在。我等感激不尽!”灵奇看崔绮也跟着拜下,头脑一热,顿时把对许飞娘等人惧意抛诸脑后,一口答应下来。 第140章 风地观 锁云洞于建欺心 崔绮心里有不同想法,欲要责问癞姑,还怕灵奇误会她在关心,想了一想,道:“灵奇道兄,我两个同门还在金柱底下。于建师兄被捉一事太过紧要,我与癞姑下去一趟,请你在此代为把守洞口,多谢了。”言还未了,崔绮拉着癞姑便往身后立有金柱的无底深坑跳去。须臾回到山谷,崔绮与癞姑寻到何玫、向芳淑,把于建被捉,灵奇来到的事情说出。末了崔绮说道:“许飞娘从前都在背后煽风点火,撺掇别人出力,这次竟然亲身出面,没有天大的事,便是志在必得。灵奇道力虽然高强,也比我们强的有限。癞姑,你让他去刺探情报,不是让他送死嘛。”“崔师姐误会我了。”癞姑笑了笑,低声道:“灵奇不去天柱峰也就罢了,真要赶去,我暗地里跟随,一则明暗两路共进,找到于建师兄的机会更大。二则灵奇遇到危险,我也能及时带他回来。对了,灵奇是哪位前辈的弟子,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连人都不认识,就敢交托重任?”旁边何玫忍俊不禁,看了眼崔绮,笑道:“这灵奇是北海无定岛陷空老祖大弟子灵威叟的爱子,平生也未做下过什么恶事,算不得妖邪。当年他来衡山偶遇崔绮师妹以后,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癞姑、向芳淑听完灵奇与崔绮之间过往,不约而同在心里想到灵奇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崔绮心中光明,却也被她们说得面红耳赤,硬着头皮道:“既然癞姑师姐有了打算,那就这么办吧。只是师姐,灵奇此行于我等恩情甚厚,若……若事不可为,还请师姐先将灵奇带回,之后再想办法解救于师兄。”“知道了。”癞姑一摆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又道:“为防不测,请向师姐在入口看守。”另一头,锁云洞中。除开许飞娘、岳琴滨以外,洞中只有一个少年郎,约莫十二三岁,手脚都被钉入木桩,渗出暗红色的血,满身鞭痕,模样甚为凄惨。“于少侠果然没有骗我,你那四个师妹都在白雀洞里呢。”于建抬起头来,眼里挣扎一闪即逝,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别急。”许飞娘见于建眼底血光浓而不凝,情知是她道心种魔大法没练到家的缘故,让于建还残存了两分理智,笑道:“那四个贱婢倘若真来这里救你,你如何应对?”“仙姑不是早有定计了吗?”“按照先前计划,太便宜几个小贱婢了,我有了更好的想法。”于建愣了下,颤声道:“你想做什么?”许飞娘走到于建身边,轻声道:“于少侠,你该不会以为本仙姑真有那么良善,捉到对头门下贱婢不杀?你们玄门不是爱讲公理正义嘛,那就一命换一命吧。”于建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故意显露出来的凶狠里,掺杂着一点沉重的迷惘。要说于建为何落到这个田地,完全是孽由己造。吕松执掌雪山派以后,事多且繁,并未着手整合雪山派,留下许多隐患,其中最紧要的莫过于定下长幼次序。雪山派人员不多,教祖、长老自不必说。只有弟子分班令人烦恼,若按入门先后,辈分最低的记名弟子铁姝修为最高,入门早的于建道力却不入眼。若按齿序,向芳淑与癞姑年岁最小,却是吕松亲口允诺的真传弟子,不能一概而论列入后进。看似虚名,实则意义重大,近的有峨眉开府,三英二云待遇最厚,同他们入门时间相差无几的如裘芷仙、申若兰却成了透明人一般,可见三六九等哪里都有。于建入门最早也最久,手里头只有一口霜哀剑还算趁手,看别人多得法宝飞剑、道术神通,难免相形见绌。此次衡山开府,师弟师妹全数有宝赐下,独他一人两手空空,连封预示先机的柬贴都没有。因此于建也将去往峨眉说项当成无所谓的闲差,没见到追云叟,寻岳雯把话一说,得了一声嗤笑回应,也不恼,向司徒平转述完吕松交代,便即离开峨眉赶赴衡山。他不知道的是一饮一啄皆由天定,人不听劝便难逆数,若将吕松交代放在心上,在峨眉多找几次岳雯,不这么急着走的话,后头事情都不会发生。离开峨眉以后,于建不识得去云南的路,往西一直飞去,途中见到远处一道金光闪烁,还当碰见前辈剑仙,飞奔过去,隔着老远便大声招呼。那金光却是前往孔雀河畔看热闹的万妙仙姑许飞娘。飞娘听到有人喊她,立把剑光止住,见剑光来路像是在青螺峪交过手的吕松,先将五遁神桩放起。可怜于建初出茅庐,功劳一点儿也没立下,先自投罗网,看五面盾形光华落下,顶上魔火红云罩来,下意识高呼一声“饶命”,将霜哀剑放起。许飞娘见来的不是吕松,心中杀意去了大半,手一扬放出三道青色剑光,将霜哀剑铰成几截,用五遁神桩做了囚笼,捉了于建飞去一处深谷。于建突遭飞娘毒手,手脚钻心疼痛还在其次,心里头一阵发酸,使得他喊不出声,受再多折磨也不得宣泄,一看面前飞下美貌少女仙风道骨,作一脸哀求模样,希冀其能减轻他一些苦痛,让他告罪。殊不知许飞娘自打青螺峪见吕松使出太乙五烟罗,便将其放在心上,近些时候把吕松过往打听的一清二楚,晓得吕松亲近峨眉,懒得与于建用心机,将人擒住以后,便即施展新近练成的道心种魔大法。于建修有寒萼传下“剑气炼身”法门,早先又作为持剑童子持有过雌雄剑一段时间,道心不说坚如玄铁,也非一碰就碎,令许飞娘费了不少手脚,几乎将法力亏空一半,堪堪迷惑于建元神,晓得了雪山派到衡山开辟别府的部分计划。于建清醒以后才知失言,再加惜命太过,又听许飞娘只捉癞姑四人不杀的话,两相结合,从了贼,答应为许飞娘出力。锁云洞中,于建纠结许久,受体内魔种影响,又恨又怕,把心一横,大叫道:“癞姑她们不过外人,仙姑想要她们的命拿去就是!缘何要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