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航天：从民营火箭开始》 第1章 陨落 “有人缴纳保释金，现在你可以走了！” “在离境禁止令撤销前，每月到移民局按时报道！” 做完简单的登记，褪去橙黄色的囚衣，换回自己那身早就皱巴巴的衣服后，秦宇从阴暗的牢房走了出来。 长期的羁押和无休止的审讯早已让他精疲力竭，此刻满脸沧桑，乱糟糟的头发跟胡子纠缠到一起，像个与世隔绝的野人。 秦宇在两名白人狱警的驱逐下，离开狭长凄冷的监狱走廊。 电子栅门缓缓关闭后，外面两名联邦密探警惕又戏谑的目光看着他。 “秦教授，只要您答应留在美特利，不仅可以继续在NASA的喷气推进实验室工作，还能参与天军最高级别的太空计划，您接受这个建议吗？” 经过两名联邦密探时，其中一人仍贼心不死的规劝道。 秦宇置若罔闻，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建议。 “秦教授，你要想清楚，只有在美特利、在NASA，你的天赋才有施展的空间和可能！回到龙国，那里有这么好的科研条件吗，你只能整日发呆！” 另一名联邦密探急不可耐的呵斥他。 秦宇回应道：“我不喜欢这个充满猜忌和迫害的国度，只想返回自己的家乡，就算每天种苹果，那也乐意！”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将羸弱萧索的背影留给两人。 荒废数月的公寓早已落满灰尘，冰箱里的食物也腐烂发臭，到处都是蜘蛛结网，沙发一屁股坐上去都是白垩粉尘。 秦宇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一罐可乐，痛快的喝上几口后，开始收拾那些散落在地面的文件。 显然在他被羁押的这段时间里，公寓曾遭到联邦密探们地毯式的搜查！ 只可惜他们最终未能找出一件能指控秦宇的罪证。 秦宇无暇去想是谁保释了他，也不打算雇个菲佣来清理公寓，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独自收拾着，享受片刻的自由。 因为说不准哪一秒，就会又有一伙联邦密探闯入家中，以新的罪名将他逮捕！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急忙将一本书捧起来。 那是约翰·克拉克写的有关火箭燃料的著作《点火！》，秦宇刚接触火箭时的科普读物，但他此刻目光却放在书籍扉页夹藏的一封信上。 那是15年前，同窗舍友刘俊懿从国内寄来的。 也可以叫创业offer。 秦宇的思绪被这封信拉回遥远的过去—— 14岁的时候，他就自学了机械编程并试射火箭模型，高中时由于出色的数学天赋被保送进东航大学。 当其他同学还在为高考拼搏时，秦宇已经开始自学微积分和大学物理了，还用焊枪造出了一台简陋的火箭发动机！ 到东航上学时，秦宇大一就能跟着导师们在实验室没日没夜地捣鼓各种真空罐和小卫星，其中一颗至今仍飘在太空中。 刘俊懿就是他的舍友，抱着秦宇这条大腿混了不少学分。 这家伙是个超级富二代，一毕业就开公司了，还曾拉着秦宇技术入股。 但当时秦宇已经拿到了斯坦福大学航空航天系的硕博连读名额，就没有理会。 27岁毕业那天，刘俊懿再次发来了邀请信，希望秦宇作为首席技术官加入公司，一起做东方的马厮克！ 当时秦宇还有另一封邀请信，NASA开出50万美金的年薪邀请他去洛杉矶北部的喷气推进实验室工作，毫无意外，他选择了后者。 秦宇在NASA供职10年，先后指导了SLS火箭、火神系列、德尔塔重型火箭等发射任务，还参与制定了S级保密的黑杰克计划、阿尔忒弥斯计划等。 他利用半导体、等离子体刻蚀跟蒸汽压力改造推进器的论文，获得了富兰克林奖，更帮他赢得了斯坦福大学航空航天系终身教授的荣誉。 他提出的地月磁悬浮采矿技术，更是被世界著名《科学》杂志评为当年‘全球10大重要科学突破’之一，被预言将会是‘下一位诺贝尔奖’得主！ 这10年秦宇可谓横扫欧美航天界所有重量级奖项，被誉为航天领域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而正是这样一位天才，却在向移民局申请回国探亲时，遭到了美特利的高度重视。 从一开始的秘密调查，再到公开调查，中间还有过多次拷问和测谎检查。 媒体也大肆曝光秦宇的隐私，导致被审查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有民众上门骚扰，甚至往家里扔垃圾！ 虽然秦宇最终通过了审查，但也被NASA扫地出门，并很快以新的罪名关进了移民局监狱里。 他的牢房只有几平米大，除了一张床和抽水马桶外，连窗户都没有，整日不见阳光。 关在这里，时间像停止了一样，秦宇每天只有一小时的活动时间，可以戴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出去走一圈。 食物永远是难以下咽的，马桶永远是臭烘烘的，还要时常遭到狱警们的恫吓，逼迫他认罪。 在经历长达9個月的羁押和审查后，今天，秦宇终于再次被释放！ 不知不觉中，手里那封信，早已落满泪水。 嘀嗒、啪嗒…… 泪水，逐渐由清澈，变得殷红。 秦宇擦了把鼻子，却发现鼻血正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他想去卫生间照镜子，结果刚起身就扑通栽倒在地，四肢全部失去了知觉。 秦宇感觉心脏像是在燃烧，浑身的血液都化作了滚烫的岩浆，在四肢百骸间沸腾！ 他想开口呼救，却发不出声音，从嘴里喷出一大滩鲜血，整个人趴在那里痛苦的抽搐。 是……那罐可乐……它被人动过手脚！ 秦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中毒了，但此刻为时已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机流逝！ 人生最后一刻，秦宇死死攥着手里那封信，心有不甘的想着，如果当年选择了它，会有不同的人生吗？ 秦教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 十分钟后，两名联邦密探蹑手蹑脚的潜进来，确认死透后，才如释重负的点头。 他们将一封假遗书塞入秦宇口袋后，销毁那罐可乐并报了警。 不久后，来自龙国的火箭天才秦宇畏罪自杀的消息，将席卷各大新闻头条！ ………… ………… “老秦，祝贺你博士毕业啊！自从东航一别咱们已经五年未见了吧？在美特利还习惯吗，有没有回国的打算，首席技术官的岗位一直虚位以待呢！” “我们亚轨道火箭已经试射成功了，现在转型做液体火箭，但公司的技术总监就是个掉书袋，搞砸我三枚火箭啦，你回来救救场子吧！” “凭你的履历拿50万美金年薪肯定绰绰有余吧？公司现在是穷啦，但只要你肯来，我跟魏巍愿意分出?的股份，大家一起做大做强嘛！” 秦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随后下意识擦了擦鼻子，这次没有流血。 他的目光落在手里攥着的那封信上。 与临死前的动作一致，信也一样，但又有点不同…… 硬挺的信纸，带着墨香的钢笔字，还有崭新的邮戳， 一切都显示这是一封刚寄来的信，而不再是那张年代久远到发黄的老信纸！ 秦宇的手倏的僵住了。 难道自己……重生了？ 又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死亡回放，跑马灯回放到了15年前？ 他起身跑到院子里，果然在门口的邮箱里，找到了来自NASA的入职邀请信，日期正是2017年6月份！ 他轻轻拍打自己的脸，有些惊喜的环顾着与记忆如出一辙的街景，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又到了曾经二选一的时候，这次秦宇没有犹豫…… 他直接将NASA的邀请信撕碎后揉作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去你妈的美特利！ 回到公寓，他就拨通了刘俊懿的电话。 “恭喜啊老秦，斯坦福硕博连读毕业，今后前途无量啊，美特利那边的企业肯定排着队给你发offer吧？” 刘俊懿接电话的语气带着点醋意，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秦宇感到好笑，又有些心酸，大学时多么亲密无间的寝室兄弟啊，现在搞得这么生分！ 并且没记错的话，当年自己入职NASA没几个月，刘俊懿就破产了…… 虽然与秦宇无关，但如果当初他在的话，或许能挽救一下吧？ 想到这里，秦宇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老刘，我要回国了！” ——·—— PS：《大脑寄存处》 无系统，学霸重生，专心搞火箭。 自己不是什么火箭专家，纯粹航天爱好者，所有专业知识都是闲暇时读资料学来的。 起点没多少写火箭的，所以尝试一下，也算填补空白。 书中涉及到的火箭、卫星都有原型，逻辑基本自洽，当然硬挑毛病肯定能找出来。 总之，就当爽文吧，有严重不合理的地方，欢迎捉虫，望各位火箭专家轻喷！ 第2章 是赵云还是赵括 波音飞机的引擎声犹如野兽在耳边嘶吼，即使是在豪华的飞机头等舱内依然让人不得清净。 秦宇摘去眼罩，透过舷窗看到巨大的机翼正掠过紫禁城上空，机翼上的雷达灯有规律的闪烁着。 再过不久，他就要重新踏上这片阔别20年之久的土地了！ 在斯坦福求学5年，NASA供职10年，最后是在无休止的隔离审查中度过了人生最后5年…… 时间如白驹过隙，好在老天爷愿意赏自己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秦宇做出了与当年截然相反的选择！ 飞机落地后，他先回老家待了几天，陪着老爸老妈走了些亲戚，紧接着就马不停蹄乘高铁来到了靖北市。 刘俊懿在得知秦宇这条大粗腿要回国并加入‘即刻飞行’公司的时候，差点没激动哭了。 当看到熟悉的面孔从高铁站出现时，他立马扑了上去。 “想死我啦老秦，还以为你这辈子待在美特利不回来了呢，赶紧让我看看，那边饮食不习惯吧，都快瘦成林更新啦！” 刘俊懿高兴的接过行李箱交给身旁的助理，拉着秦宇左看右看，稀罕的不得了。 秦宇一脸嫌弃道：“行了吧，刚见面就这么腻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呢，赶紧带我参观你的创业基地吧！” 刘俊懿这才依依不舍的撒手，带着他上了一辆商务车后，启程前往公司。 眼见着商务车从钢铁森林的主城区驶出，由繁华没入苍凉的市郊，再到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秦宇擦了把冷汗，心道莫不是被骗进传销组织了？ 终于，车子停在了公司门前。 与秦宇想象中不同，这家公司既没有金碧辉煌的大楼，更没有充满科技感的孵化中心，完全就是几间破厂房和一条崎岖水泥路构成。 若不是院子里竖着一尊火箭模型，真的很难想象这里能跟火箭扯上联系！ 秦宇忍不住瞟了刘俊懿一眼，“这里是公司的生产车间？” 刘俊懿尴尬的抓抓鬓角，“也是正式的办公场所，公司总部就在这里啦！” 秦宇无奈的叹口气，往前走去，厂房虽破，不过大门倒是很气派的双层旋转玻璃门，属实屎盆子镶金边了。 这时，旁边一间编号③的厂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秦宇于是朝那边走去。 刘俊懿吩咐助理安置行李后，也跟了过来，介绍起公司的简要情况。 这里一共七间厂房，距此一公里外还有个发动机的试验场，原先是某基地的探空火箭发射场，废弃几十年后，被当地官府转租给了‘即刻飞行’公司。 其中正式办公的为①号厂房，说是办公区，其实就是几块灰色挡板隔出来的简易工位罢了。 ②号厂房堆满了各种机械设备、零件、铝材，还有一台大型3D打印机，主要进行一些零部件加工，以及箭体结构的设计、制造。 ③号厂房用来研制火箭发动机，④号厂房则是各种线缆、电路板、主机，用来设计火箭的航电系统以及模拟载荷等。 ⑤号、⑥号厂房被改造成餐厅和宿舍，虽然条件简陋，不过装修很用心；⑦号厂房则是临时停车场。 此刻，各部门的几十名员工，都挤在③号厂房里，面红耳赤的争论着些什么，竟没察觉到悄悄走进来的秦宇和刘俊懿两人。 “遥一的失败，是输氧管道故障、遥二的失败，是发动机喘振故障，那么第三次遥控发射失败的原因呢，谁来说说？”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站在台上，盛气凌人的看着在场员工们。 各部门主管互相把过错往对方那里推诿， “这次遥控发射，星火二号点火36秒就发生了爆炸，我认为发动机肯定没故障，要查一下定向仪的问题！” “我看未必，也许是箭体结构的问题呢？我觉得是火箭在飞行途中由于箭体不稳发生摆动，才导致的飞行失控！” “也可能又犯陀螺仪的错误了，火箭弹体发生弹性震动，与陀螺仪一起摆动发生耦合现象，是星火一号就曾有过的教训嘛！” 动力推进部认为发动机没问题，怀疑是航电系统部没有做好定向仪，而航电系统部又怀疑箭体结构部的设计存在缺陷…… “都不要吵了！” 西装男打断所有人的争执，用平板播放了一段火箭发射时的回放。 所有人安静下来，聚精会神的盯着平板上的画面，试图找出火箭坠毁的原因。 秦宇也踮起脚，仔细瞧着画面内容—— 结合火箭传回地面指挥中心的传感器数据，可以看到升空前10秒，整个火箭都处于正常飞行姿态。 升空第11秒，传感器检测到煤油泄漏到火箭发动机上， 升空第21秒，泄漏出来积攒到一定数量的煤油开始起火，由于箭体结构阻挡，从外部看不出火箭已经自燃， 升空第31秒，熊熊燃起的火焰迫使发动机关闭， 升空第36秒，火箭姿态失控，翻滚着跌落地面，炸成无数碎片！ 视频播放完毕，西装男收起了平板，怒不可遏道：“初步判断，此次遥三发射失败的原因，正是燃料泄漏！” 一名员工疑惑起来，“可是那个位置，怎么会有泄漏呢？难道是……螺丝没有拧紧？” “这件事，恐怕要问陈娇龙了，他是当天最后一个接触火箭的人！” 西装男说着，将一沓操作记录本拿出来， “这上面写着，在发射前的几個小时里，位于发动机上方的B型螺母曾被反复拆卸过4次，都是陈娇龙负责的，最后一次恐怕忘拧了吧？” 秦宇看了眼，认出那是煤油运输管路上的螺母，虽然微不足道，但却能保证管道连接端的密封性， 当然前提是要拧紧！ “没有啊……我记得拧紧了吧？” 听到西装男的话，名叫陈娇龙的员工直呼冤枉，可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毕竟当时太忙了，忙到根本顾不得仔细检查，所有的动作全凭肌肉记忆！ 此时陈娇龙的直属主管，箭体结构部的郝杰打岔道： “发射那天忙成什么样大家都清楚，要不是燃料加注时间太长，导致电气系统消耗过大，冷氦加温的煤油箱温度降低，谁愿停下来检修啊？” “检修了4次，每回都得重启加注程序，那燃料加注慢的要死，还不能耽误发射窗口，而且我们箭体结构部复核的时候，是你们一直在下边催吧？” “部门就这几个人，光陈娇龙负责的发动机模块，就有4500个零部件，谁能做到短时间内复核一遍万无一失？这个锅就不该他自己背！” 郝主管的这番话，引起了在场不少人共鸣。 不仅这一次，遥一、遥二的输氧管道故障、发动机喘振故障，都是由于燃料加注耽误了太多时间，没能做好地面检查，导致火箭出现了问题。 燃料加注本来就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动辄几个钟头，加注期间还不能分神干别的，因此等加注结束后，往往留给地面复核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且加注时间越长，不可预测的变数越多，没在演练手册出现过的问题，只能随机应变！ 见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的，秦宇走了出来，拍拍那个垂头丧气的陈娇龙，对众人道： “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只要改变一下燃料加注的方式就可以了。” “改变燃料加注方式……” 台上的西装男嘀咕着，随即反应过来，指着他道，“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刘俊懿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拉着秦宇一起走到台子上，正式介绍道： “这位是我从斯坦福大学航空航天系聘请来的秦宇，今后就是‘即刻飞行’公司的技术副总，同时也是星火二号发射任务的经理了！” 秦宇笑眯眯的挥手，跟大家打招呼。 刘俊懿转过身拍拍西装男的胳膊，“老郑啊，发射经理的位子就暂时让贤给秦宇吧，忙活这么久也该歇息了，以后继续当你的动力推进部主管吧！” 此言一出，台下的员工们不少哗然，掀起不小的骚动。 郑少康这相当于是被当众贬了职，虽然刘总说话的态度仍客客气气的，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牢骚。 这是对连续三次发射任务失败相当不满了啊！ 郑少康脸上火辣辣的，但发射失败的事实无可辩驳，因此只能将矛头对准秦宇，于是说道： “斯坦福大学是吧，看来读过不少书啊，但是未必就懂火箭吧？赵云和赵括都姓赵，可打仗水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其实满是轻蔑，直接将秦宇比作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认为这就是个学历高一些、光环亮一些的学霸而已。 秦宇却笑道：“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了才知道。郑主管说得如此笃定，好像算准了我是赵括似的，怎么没算出来自己设计的火箭会从天上掉下来啊？” 台下员工们顿时发出一小阵的哄笑，不过在郑少康的怒目而视下纷纷收敛起来。 “好，好，好！” 郑少康连说三个好字，憋着一肚子气道：“既然秦总笃定自己不是赵括，那么我想请教一下，你刚才所说的改变燃料加注方式，是如何改变？” 有过国企十几年工作经验的他敏锐察觉到，这个问题将成为对方栽跟头的大坑！ 果然，对方的回答与郑少康想象中那个答案如出一辙—— “将燃料加注方式，由串联加注，改为并联加注，也就是两边同时开工，自然就节省时间了！” 正中下怀的郑少康立即嚷嚷起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怎么能提出如此胆大妄为的方案来？” 第3章 并行加注方案实验 面对郑少康的质疑，秦宇像是看一只上蹿下跳的小丑，觉得这人匪夷所思。 “实行并联加注，将液氧和煤油同时向火箭加注，至少能节省出几个小时的加注时间，缩短发射流程。这样我们的员工就能留出更多精力去应对最后的地面复核，这是好事啊，你把这当做笑话看？” 郑少康却反驳道：“可是其中的风险你考虑过吗？而且串联加注燃料，是国企乃至全世界的主流加注方式，你想打破常规特立独行吗？” 他说这话倒不是故意抬杠，基于这个时代来看，串联加注确实是应用最广泛的一种，特别是在液氧煤油火箭上！ 液氧+煤油的推进剂，相比其它燃料组合推力更大、比冲更高，但由于航天煤油是复杂多分子碳氢混合物，可燃性更高，因此加注时需格外小心。 而低温状态的液氧在局部加注环境下，很容易泄漏形成富氧环境，这对任何可燃物都是致命的，更别说煤油了！ 安全起见，用串联加注方式，先加注常温煤油，等煤油相关加注设备撤离完毕后，再进行低温液氧加注，是最常规的方式。 也算是行业潜规则！ 而现在这个新来的技术副总，竟大言不惭的要施行并联加注，想打破常规？ 郑少康一眼就看出这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以为在斯坦福喝过几年洋墨水，就能随便指手画脚了！ 在场的员工们，虽然不像郑少康那样拥有丰富的国企经验，但对于串联加注这点共识还是有的，都不太看好这位新来的技术副总。 刘俊懿还想帮老同学打个圆场，被秦宇用眼神制止住了。 他走上前道：“这不是特立独行，而是推陈出新！确实，串联加注的安全性很高，经过十几年的检验，一直备受认可，它不需要太多的人力，加注过程中箭体载荷也能保持平衡，可以说将风险降到了最低。” 秦宇顿了顿，却换了语气，“但是，这种漫长的燃料加注方式真的完全正确吗，还是不敢承担风险就一直因循守旧？” 郑少康讥讽道：“一旦并联加注导致火箭出了问题，你敢担风险吗？” “有何不敢？” 秦宇不以为然，看向台下众人，“大家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吗？” 台下有人回应，“当然是造火箭的！” 秦宇问：“给谁造火箭？” 台下沉寂了半天，才终于有人答道：“给客户造火箭！” 秦宇打了個响指，“没错，我们是一家商业火箭公司，我们要做的是盈利！因此不能受制于稳妥的设计和缓慢推进的项目节奏中，我们必须要快！”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众人，“要想做到商业化，我们就得摒弃那些规规矩矩、不紧不慢的法则，火箭出厂就要乘坐半挂运往发射基地，要在几天甚至几小时之内将它组装在发射工位上！” “然后就像钟表的指针从9点到12点那样，我们要争分夺秒的让它垂直指向天空、点火发射！也许每月一次，甚至是每天一次！” “那么时间漫长的串联加注方式，势必要抛弃掉！加注时间每增加1小时，复核流程、发射台隐患、箭体结构可靠性、水电气的消耗、人员精力匮乏等，都会受到影响！” “以后我们不仅有陆地发射，还要海上发射，海上的气候变化迅速且气象复杂，如果因为漫长的加注流程，导致错过了发射窗口期，那将会是一次失败的商业合作，因此你们还觉得并联加注没必要吗？” 一番话说完，底下的员工们若有所思起来，就连一旁的刘俊懿都悄悄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但郑少康却觉得这种大胆的设想，实在过于荒唐。 在‘即刻飞行’的所有员工里，就属他的年纪最大、资格最老。 时年40岁的郑少康是刘俊懿从火箭研究院挖过来的人才，一来就担任了动力推进部的主管兼星火二号发射经理，实际上算是公司三把手了。 国企出身的郑少康一直抱有居高临下的傲慢，认为一家区区几十人的小公司，就想完成几万人才能搞定的火箭项目，简直是痴人说梦！ 若不是看在可观的薪水和三把手的位子，他才不舍得放弃铁饭碗跳槽。 毕竟在研究院时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透明，来到这里却是三把手，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嘛！ 郑少康一来，就拿着国企那套在公司大刀阔斧的改革，将原本散兵游勇一样的员工们进行了严格管理。 例如不再允许他们穿着人字拖走来走去，不允许在厂房里穿短裤，不允许工作期间吃零食等等。 因此员工们对他很不满，并且郑少康做事太过循规蹈矩，技术上的问题明明自己就能做主，偏要拖着等刘俊懿或者魏巍过来拍板，导致很多项目进展缓慢。 现在秦宇这种大胆的并联加注方式更是精准踩线，甚至有不少员工在台下附和，郑少康简直无法忍受。 “秦总，你应该清楚，火箭的燃料加注过程是最危险的阶段，哪怕一丁点隐患都可能导致爆炸，几十吨的燃料爆炸，这后果恐怕不是你说担就能担的！” 秦宇看着郑少康那张不服气的脸，心中喟叹。 在他的记忆里，这时候国外的猎鹰系列、宇宙神系列、德尔塔系列等，已经打破常规，尝试并联加注燃料了。 像郑少康这种只懂墨守成规的榆木脑袋，确实落后了啊！ 秦宇说道：“火箭燃料的并联加注方式是否可行，只需要做实验论证一下就能解决了，实践才能出真知。” 郑少康嗤笑一声，“做实验，怎么做，你难道做过啊？” 秦宇还真做过燃料并联加注的实验，只不过按之前的剧情线发展，那是两年后的事了。 “归根结底，燃料并联加注之所以存在隐患，主要就是燃料泄漏问题，对吧？” 秦宇解释道，看了眼郑少康那张倔强的脸，又看着台下众人。 刘俊懿点了点头，“对的，煤油的挥发性和易燃性都极高，尤其是长时间的加注，很容易挥发到空气里形成爆炸性的混合物。而液氧更是易挥发的助燃剂，一旦发生隐患，后果不堪设想！” 郑少康又添砖加瓦的补充了句，“因此串联加注才是主流方式，因为没人能百分百保证液氧和煤油不会发生泄漏！一般都是将液氧管道与煤油管道错开布置，距离极远。而你提出的并联加注，简直就是踩红线！” 秦宇不这样认为。 他说道：“那把燃料泄漏问题解决不就好了？假如你们有机会去NASA参观的话，就会知道，现在他们已经在尝试部分并行、甚至全并行的燃料加注方式了，将来或许仅需1个小时，就能完成全部加注流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1个小时加注完成？这特么是NASA自吹自擂吧？天方夜谭！” “一定是危言耸听，常规加注流程至少都是一天时间准备、一天时间加注，这样才是最稳妥的！” 秦宇的这番话彻底震撼到台下的众人了，向来规行矩步的郑少康更是吃惊不已。 他在国企待了这些年，向来都是用一天时间进入燃料加注的准备状态，才进行煤油小流量加注，再开始一二级、助推器的煤油加注， 在煤油加注结束前的2个小时进行液氧管道预冷，再转为加注液氧，然后持续小流量的补加，一直到发射前1分钟才停止。 而现在身旁这个人竟大放厥词的说，未来1个小时就能完成这些流程，难道煤油是拿水泵抽的？ 见众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秦宇无可奈何的叹气，这个……就叫代沟啊！ 未来马厮克的猎鹰9号火箭，九台19万磅推力的梅林发动机，确实已经能在1个小时内加注完上百万斤的燃料，发射升空！ 见众人仍争论不休，秦宇开口道： “解决燃料泄漏问题的实验其实并不难，只要能论证出，在特定环境下，即使煤油和液氧同时加注发生泄漏，不会发生爆炸就好了，这不就能证明并行加注方案可行了？” 郑少康出言驳斥道：“你说的轻松，遥三发射失败、公司危机重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秦宇摆了摆手，“一周时间……算了，三天吧，我会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燃料并行加注方案，不需要你们花时间跟我折腾……就叫陈娇龙协助我吧！” 最后，他点了那位没拧螺丝的失职员工的将。 第4章 这样点火不会被炸吧 距离公司厂房一公里外的地方，就是经过改造后的发动机试验场。 一公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得走半天，每次发动机点火测试时，马赫环的轰鸣与掀起的气浪，仍能震到办公区的众人。 这里曾经作为探空火箭的试验基地，随着肃州、晋阳、月城等发射基地的落成，便逐渐荒废了。 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仅剩一座50多米高的笼式火箭发射塔架，以及几座地堡式的碉楼。 云集镇官府拥有这里的一切，对于新租客他们给予了最大的优待，不会干涉试验，也不限制发动机的体量。 ‘即刻飞行’租赁后，刘俊懿指挥工人们在试验场浇注水泥修缮，更换了钢缆，发射架也重新上漆，让这里涅槃重生。 同时又扩建了一座储存煤油的燃料高塔、两座30m?的液氧储罐，以及一座用于测试发动机性能的巨型混凝土三脚架。 陈娇龙骑着三轮车带秦宇来到这里，进行‘并联加注可行性’的实验论证。 秦宇从三轮车跳下来，掐着腰打量这座赫然耸立于荒山深处的废弃试验场，俨然是某个远古文明留下的神秘遗迹。 “秦总，这个实验需要怎么做？” 陈娇龙将三轮车停好后，过来请教道。 秦宇拍拍他的肩膀，“叫宇哥吧，别秦总秦总的喊了。” “宇哥！”陈娇龙恭恭敬敬的喊了句。 秦宇颔首道：“之前说了，并联加注燃料之所以没人尝试，就是燃料泄漏的隐患太危险。但是要解决也不难，那就让燃料泄漏后，无法爆炸就行了。” “这……有点听不懂啊，宇哥！” 陈娇龙讪讪的挠了挠头。 秦宇笑道：“应届生吧？” “您看出来了啊，宇哥？” “我瞧你眼神挺清澈的！” 秦宇调侃了一句，又道，“任何可燃物在气态都是最危险的，那我考考你，知道煤油是怎么变成气态吗？” “挥发吧……航天煤油沸点低、易挥发，在大气环境下的挥发速度，会随着本体温度的升高而增加……” “答得不错，给你打80分！” 秦宇带着陈娇龙朝一座地堡式碉楼走去，“另外20分，是没有考虑氧气浓度的影响！” 这座碉楼地上有三层，放置着一些用于测试监控和其他各种操作的计算机，地下一层则是避难所。 听着秦宇的话，陈娇龙在一旁若有所思。 秦宇继续道：“氧气浓度和温度不仅对航天煤油的挥发速度有影响，还对闪点、燃点、可燃极限等产生变化。简单来讲，航天煤油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挥发点燃的！” 这么一点拨，原本还有些一头雾水的陈娇龙，总算拨云见日，明白了这场实验的原理。 “宇哥，我懂啦！航天煤油在某些特定的氧气浓度和温度下，是挥发性最小，且无法被轻易点燃的，而我们的实验，就是要找出符合条件的大气环境，确保并联加注万无一失！” “孺子可教也！知道星火二号火箭是在哪个基地发射吗？” 陈娇龙答道：“是在肃州的卫星发射基地！” 秦宇嗯了声，随即神情严肃的向陈娇龙传达了这次实验要做的任务， “那接下来，就通过模拟肃州卫星发射基地的温度、湿度、风速作为实验的原始条件，分别设计不同温度的煤油泄漏后，在液氧泄漏多少时会发生着火！” “煤油的极限温度分别从-30℃模拟到70℃，氧气浓度从21%~100%，每次点火测试不少于50次，得到航天煤油的闪点随大气环境的变化规律。” “同时建立蒸气扩散模型，计算不同风速下，不同距离处的煤油蒸气浓度，利用绝热火焰温度计测试航天煤油的可燃极限，测出点燃它所需的最小点火能！” 陈娇龙小脸紧绷的将这些记录下来，随后就小跑着去准备实验工具了。 最终两人选择在距离巨型混凝土三脚架10米远的一座碉楼旁做实验。 这座碉楼是专门监控发动机点火用的，旁边的掩体内就是点火设施，以及一条用于排泄废气和热量的导流槽。 这里的水泥砌得很粗糙，但厚实无比，毕竟要承受发动机上百吨的推力，还要有抵挡燃料爆炸的抗压性。 “宇哥，咱们这么做，不会被炸飞吧？” 陈娇龙将一个经过焊接改造的铁桶慢吞吞滚过来，心有余悸的擦了把汗。 “放心吧，这点燃料出不了事，别说这方圆十里荒无人烟了，就算在办公厂房那边待着，都听不着爆炸声！” 有过实验经历的秦宇对此信心满满，待会儿只要跟陈娇龙躲到碉楼里点火，铁定炸不着的。 铁桶被焊接成了一个密封的实验舱，两根导管分别模拟煤油和液氧的泄漏情况，待会儿还将分别模拟风速、温度、湿度的影响。 要在三天内将全部实验完成，时间很紧迫，因此他们要速战速决。 “第一次实验，当前航天煤油温度70℃，铁桶内氧气浓度21%，风力0、湿度33%。点火能50焦耳，第1次点火，开始！” 随着秦宇一声令下，陈娇龙进行遥控点火。 密封铁桶内的液氧煤油混合蒸气嘭的燃起一束小火花！ 陈娇龙愣愣的扭过头看着秦宇。 “看来点火能太大了，降到40焦耳继续实验，直到点火能无法点燃混合蒸气为止，并且是连续50次无法点燃才算通过！” 秦宇吩咐完，陈娇龙在本子上记录数据后，调整点火能再次开始实验。 两人蹲在碉楼里埋头苦干，轮换着出去收拾铁桶里的残局，布置好后回来躲着继续点火。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一行接一行的数据记录。 【航天煤油60℃，氧气浓度100%时，风力0、湿度33%。采用点火能30焦耳进行点火测试，第4次时将混合气体点燃！】 【航天煤油50℃、氧气浓度21%时，风力2级、湿度36%。采用点火能10焦耳进行点火测试，第28次时将混合气体点燃！】 【航天煤油40℃、氧气浓度100%时，风力3级、湿度44%。采用点火能20焦耳进行点火测试，重复50次未能将混合气体点燃！】 狭窄逼仄的碉楼里，空气湿热，墙上的温度计水银柱就没从39℃降下来过。 一上午的实验，秦宇跟陈娇龙两人都热得汗流浃背，不停的喝水，垃圾篓里的藿香正气水已经喝光了好几支。 “宇哥……为什么点火能最大设置到50焦啊，难道实际操作中，不会出现更大的点火能吗？” 两人坐在地上休息着，脱掉汗津津的背心凉快，陈娇龙趁机请教起来。 秦宇解释说：“现在的发射场基本都能做到杜绝火源了，最多就是碰撞造成的零星火点，不会超过50焦，如果有更大的点火能……那就不是操作管理问题了，而是故意犯罪问题了。” “原来如此！”陈娇龙点点头明白了。 很快，小憩10分钟的两人再次开工，这次轮到陈娇龙去外面收拾铁桶的残局了。 只不过碉楼里的秦宇苦等半天，就是不见人回来，还以为这小子去撒尿了。 结果扒着窗户往外瞅了眼，发现是郑少康正拽着陈娇龙说些什么，两人拉拉扯扯的。 秦宇敏锐的察觉到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穿上背心走出碉楼，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在这儿干什么呢，不回去做实验？” 陈娇龙一脸为难道：“郑主管想让我替他跑一趟腿，到镇上取快递……” 秦宇无语的看向郑少康，“郑主管，你的快递自己取啊，找陈娇龙干什么，去年买了個表啊？” “你这话说的……” 郑少康被怼的面红耳赤，“这边是荒郊野岭，快递公司一般都是送到附近的云集镇，公司每周派人去取，并不是光取我自己的东西！” “公司没专人负责吗？” “轮流去啊……” 秦宇于是挑了挑眉，“那今天是轮到陈娇龙了？” 郑少康讷讷摇头，“这倒没有……” “那他去个屁！” 秦宇抓着陈娇龙的肩膀就要带他回去，“轮到谁就谁去呗，干嘛找他啊，那人自己没长腿吗？” “今天是轮到我了……但我手头有点事，抽不开身，想让陈娇龙代劳一下！” 郑少康在身后支支吾吾的解释，“再说了，B型螺母的追责还没找他呢，这么点小忙跑一趟怎么了？” 身旁的陈娇龙脸色瞬间黯然下来。 秦宇也倏的停下脚步，转身朝郑少康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第5章 你想亲自点火试试吗 见对方一副要吃人的架势，郑少康惊慌着倒退几步， “你……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 秦宇走到他面前，目光凌厉道： “首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人没有义务要帮你跑腿；其次陈娇龙在帮我做事，等你什么时候有资格指挥我了，再来抢人！” 郑少康被咄咄逼人的目光吓得乱了方寸，没想到对方一点虚情假意都不讲，上来就撕破脸。 秦宇继续道：“最后，有关遥三火箭的坠毁原因，虽然是燃料泄漏导致的，但泄漏点是不是B型螺母、是不是螺母没拧紧，这些仅凭电脑数据是无法判断的，等见到了残骸才有结论！ 你身为动力推进部的主管、一名经验丰富的科学家，这么草率就对事故原因盖棺定论，是不是过于武断呢，还是存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这……他……我……”郑少康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了。 “管好你自己！” 秦宇最后撂下这句话，拉着陈娇龙回碉楼了。 郑少康愣在原地，憋得脸红脖子粗，秦宇的话对于一个来自象牙塔、习惯了国企严谨氛围的老学究来说，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怎么会有如此无礼的人！ 郑少康气得拂袖离去，朝那些扒着窗户看热闹的员工怒斥， “都看什么，工作忙完了吗，待会挨个检查！” ………… “宇哥……其实郑主管说的没错，遥三火箭的坠毁，我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逼仄的碉楼里，陈娇龙一边整理着数据资料，一边闷声说道。 秦宇宽慰他，“虽说坠毁原因确实是煤油泄漏到发动机上，引发火灾，可泄漏点不一定就在那儿，仅凭传感器数据判断不出什么的！” “可是……” 陈娇龙抓抓鬓角，“事故回放画面，当时那个位置唯一可能导致煤油泄漏的，就只有B型螺母了！也许我真的忙昏头了，最后一次忘记拧紧它了……” 看着陈娇龙一脸自责惭愧的样子，秦宇摆了摆手， “先做实验吧，在见到火箭残骸前，所有判断都是胡思乱想，专心做好眼下的事情吧！” 陈娇龙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液氧煤油泄漏实验做得更加卖力了。 原本该秦宇跑出去收拾铁桶残局的时候，都是陈娇龙抢着去忙活。 光一种温度的航天煤油泄漏实验，就有多达五个工况、数百次的点火实验，陈娇龙从碉楼跑进跑出几百趟，从未叫过苦喊过累，一直任劳任怨。 为了测试不同大气环境、温度、风速等条件组合下，发射场并联加注燃料的安全指标，接下来还有上千次的点火等着他们呢！ 最后就连秦宇都不好意思了，强硬的喝止住陈娇龙，命令他待在碉楼内，自己出去拾掇了。 等秦宇抱着一扇百叶窗从外面回来时，就见陈娇龙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宇哥，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太笨了啊？像这种跑腿的体力活，交给我做就好了，你是大科学家，应该坐镇中枢的！” “谁说你笨我撕烂他的嘴！” 秦宇将百叶窗递过去，这是安装在铁皮桶外面，模拟受限空间内液氧煤油燃料在不同区域、风速蒸发状态的装置，此刻已经被烧断了一片扇叶。 “把百叶窗简单修一下，将就能用就行！” 趁着陈娇龙修复百叶窗的功夫，秦宇灌了口茶水，坐在地上说道： “刚毕业谁不是傻乎乎的愣头青？但我更看重的是你身上那股不服输的拼劲，你能脚踏实地、任劳任怨的工作，就已经超越大多数实习生了！” 陈娇龙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秦宇继续道：“不是我嫌你笨不许插手，咱们接下来要跑的路可多着呢，要是把你给累坏了，那不就剩我自己折腾了，对吧？” “没关系的宇哥，我体能好，大学还拿过校运会长跑比赛的第一呢！”陈娇龙憨憨挠头。 “一码归一码，伱赶紧修！” 秦宇在旁感慨道：“像你这种吃苦耐劳的人不多见啊，很多年轻人已经不怎么关心太空了，他们更热衷于投身金融、IT、医药这些行业，你一说起造火箭，他们只会满头雾水。” 陈娇龙嗡嗡的回了一句，“其实，我刚开始是想报个就业前景广的工科来着，结果被调剂去了航空航天系，也不算是自愿的吧……” “那你可以闭嘴了！” 秦宇一番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等百叶窗修复完成，秦宇重新装在铁皮桶上，布置好点火装置、煤油浓度传感器、氧浓度传感器、温度传感器等管路后，撤回碉楼继续实验。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两人待在碉楼内一遍又一遍的实验，忙得晨昏不分，总算将燃料并联加注可行性的实验报告和设计书做了出来。 期间郑少康多次来试验场打听情况，瞧他们忙得热火朝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有些着急。 这新来的发射经理真能搞定燃料并行加注？ 不仅如此，秦宇还公然踩线，频频违反郑少康之前按国企标准颁布的管理条例。 例如不准在工作时间吃零食，秦宇不仅自己吃，还带着其他人吃，天气酷热难耐的时候，十几個人围在一起切西瓜！ 再例如不许在厂房穿着拖鞋走来走去，秦宇不仅穿拖鞋，还时常脱掉公司发的工装，穿着自己的沙滩裤大摇大摆的转悠，像度假一样。 在秦宇的带领下，其他员工也有模学样，仿佛再次回到公司创业初期那种活泼自由的氛围中了。 一丝不苟的梳着油头、西装革履，脚蹬一双银泰百货高档皮鞋的郑少康，每每见到这种情景，就忍不住寒毛直竖，哪有这么散漫的公司！ 虽然新条例曾经也被刘俊懿批评过，说这些都是没必要的繁文缛节，但在郑少康的坚持下还是执行了。 而现在，随着秦宇走马上任，它们全成一坨废纸了！ 当郑少康怒气冲冲的来到刘俊懿办公室，准备告状时，看到大boss也穿着沙滩裤办公，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刘俊懿跟秦宇的谈话临时中断，目光齐齐看过来。 “嗬嗬，走错屋了，你们继续聊！”郑少康窝囊的走掉。 “先别走，正好要找你呢，老秦设计的燃料并联加注方案出来了，你看一下！” 刘俊懿叫住了郑少康，将手里那份崭新的设计书推给他。 “真做出来了？” 郑少康将信将疑的捡起来翻了几页，上面的各项实验数据和结论有理有据，并且还给出了一张汇总的统计图。 秦宇在旁慢条斯理的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根据肃州发射基地的大气环境、温度、湿度、风速等原始条件，进行了燃料并行加注的模拟实验。” 郑少康看数据看得有些头疼，不过为了找出破绽，仍是耐心看了下去，可惜苦找半天并未发现有什么漏洞。 秦宇侃侃而谈道：“取-30℃~70℃为燃料加注时的极限温度，在不同氧气浓度、湿度、风速等原始条件下，将其点燃所需的点火能也不同。 譬如地面风速≦2.7m/s、浅层风速≦6.2m/s时，空气湿度≥33%，即使液氧泄漏导致氧气浓度上升至100%，只要煤油的温度控制在40℃以内，哪怕50焦的能量连续点火50次，也无法引起爆炸火灾！” 郑少康不服气的反驳道：“那如果是100焦的点火能呢，你怎么办？” 秦宇无奈摊手，“严禁烟火的地方，能出现100焦的点火能，恐怕得以蓄意纵火罪报警了吧？那人直接点煤油罐得了，还用费功夫点这团泄漏气体的混合物吗？” 郑少康听罢，低头沉思起来。 秦宇笑眯眯的问道：“根据我的设计，可以保证在特定的大气环境下，液氧和煤油并联加注不会出现爆炸火灾隐患，郑主管想亲自点火试试吗？” “胡……胡说！” 郑少康气得抖了抖胡子，拿着方案咬文嚼字半天，字里行间确实找不出什么错误，于是准备拿出去给其余主管们研究。 “让大伙都来看看，我就不信所有人跟你一样，敢踩着红线造火箭，哼！” 秦宇整好以暇的坐在那里，目送着郑少康义愤填膺的拿着设计书去找人了。 不一会，箭体结构部、航电系统部、发射测试部等几个技术部门的骨干便凑了起来，共同研究这份设计书！ 第6章 公司合伙人 “实验过程写的很详细，该考虑到的环境因素都囊括进去了，每种条件组合点火次数不少于50次，我认为具备可行性！” “相比之前的串联加注，至少能缩短3~6小时的发射准备，对于水、电、气等节省的成本，将会大幅提高啊！” “还能解决燃料长时间加注过程中的煤油升温问题，能确保燃料在发射窗口内保持稳定的油温，一举多得啊！” 几名技术部门的骨干聚在一起，竟是对这份设计书赞不绝口，这让郑少康暴跳如雷。 “你们看清楚点啊，别人云亦云的，这可是并联加注方案啊，一不小心会引发爆炸火灾的，不要当儿戏！”他急吼吼的提醒着。 箭体结构部的郝杰说：“我觉得秦总这份设计书内容很翔实，各种突发的状况都考虑进去了，没有逻辑漏洞啊？”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是啊，按照这个方案执行的话，肯定没问题的，没有比这再稳妥的设计了……” 郑少康是请他们来批判的，怎么现在都站到秦宇那边去了，难道就没一个老成持重的员工吗？ 秦宇突然从身旁出现，神出鬼没道： “诸位，我知道燃料并联加注是一种全新大胆的尝试，所以再补充几点吧。” 郑少康道：“那你讲！” “第1，发射工位的液氧管路和煤油管路由分区布局，改成分层布局，这样能节省空间，即使同时泄漏也很难蒸发成高浓度混合气。” “第2，并联加注过程中，发射工位的百叶窗要全力运转，保持地面风速≦2.7m/s、浅层风速≦6.2m/s，有利于控制混合气的扩散浓度。” “第3，加强禁火管理，所有火源、手机要远离加注区，镀铜扳手等工具增加防坠措施，避免产生碰撞火花！” 秦宇将这三条讲完，笑眯眯的看向郑少康，询问他的意见。 如此一来，整个燃料并联加注的设计书，应该算万无一失了，就连郑少康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不耐烦摆手道：“那便按你说的办吧，技术上的事现在你担责！” 随后就窝囊的走开了。 燃料并联加注设计的顺利通过，可以算做是新任发射经理向前任发射经理权威挑战的成功。 这回几个部门骨干都相信，新经理并不是赵括，而是有真本事的了，于是纷纷凑上前七嘴八舌的讲起来。 秦宇被围着，耳朵哄哄的，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们是把各部门的难题全抛了出来，等着解决呢！ “等等，别着急，一个一個说，我找纸记一下！” 秦宇打断了众人的碎碎念，拿起一张空白纸，挨个聆听他们的诉求，并很快就记满了整整三大张纸。 “嚯……这么多问题，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吧！” 秦宇看着三张纸密密麻麻的问题，感到头疼，挥散众人后，就来到了刘俊懿的办公室。 他进门把几张纸往桌子一拍，自顾自坐进了沙发倒茶喝。 “我总算明白星火二号为什么三次上天都失败了！” 秦宇咬着牙嗬嗬笑了。 刘俊懿拾起来瞅了眼，也感到头疼，“嗯……问题是挺多，不过肯定难不倒你嘛，斯坦福大学的高材生？” “去去去，别贫啊，你把我当骡子使呢？” 秦宇突然瞪着茶包上的生产日期，说：“老刘，你这茶都坏了呀！” “是嘛，我瞧瞧。” 刘俊懿穿着沙滩裤踢踏着拖鞋过来一瞧，还真是过期了！ “没事，才过期俩月，还能将就着喝，回头我让助理再买新茶。” 秦宇调侃道：“你这富二代当得真憋屈啊，干脆回去继承家业得了，遭这个罪干什么？” 刘俊懿尴尬的说：“创业嘛！公司草创阶段，条件艰苦一点是应该的，将来总会好起来的！” 秦宇说：“我记得刚毕业那会，你跟家里要了10个亿创业，现在过去五年了，还在草创呢？” 刘俊懿坐回老板椅里，叹了口气絮叨起来， “是啊，刚开始‘即刻飞行’是做零件代工和航电系统两个业务，捡一些离心泵、动力涡轮、阀门还有飞行器集成控制的订单糊口。” “这些业务没什么难度，公司很快就发展起来了，最多的时候已经有两百多号人！” “14年我听魏巍说政策要变，再加上美特利的马厮克已经搞出了规模，就想当国内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头脑一热就转型造火箭了，没承想这玩意太烧钱！” 秦宇在一旁听着，想到未来龙国民营航天遍地开花的景象，忍俊不禁道： “你倒是很有远见，接下来呢，在时代风口飞得怎么样？” 刘俊懿叹气，“实不相瞒，公司的第一款亚轨道火箭，星火一号研发很顺利，经历过一次爆炸后，第二次就成功上天了，并且接到不少订单，算是稳住了跟脚！” 紧接着他就开始擦汗， “或许是星火一号过于顺利，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造火箭不过如此，所以又马不停蹄的造近地轨道火箭，也就是星火二号！” “星火二号刚立项，我就开始找客户，魏巍满世界的出差，参加各种航天活动，还真的拿下了一个意向客户，来自淡马锡电信公司的3000万通信卫星订单！” “但东瀛的三菱重工也在竞争这笔单子，为了抢在前面发射卫星，星火二号在发动机试车成功率不足70%的情况下，就进行了试射……结果三连败！” 听到这里，秦宇忍不住吐槽道：“你的意思是，魏巍拿着个火箭模型就敢出去谈订单，然而星火二号的发射成功率还不足70%？” 刘俊懿尴尬的点头。 这下秦宇明白，为何前世自己入职NASA没多久，刘俊懿的公司就破产了。 这么造火箭，未免太急功近利了些。 放眼全世界，好像也只有马厮克这种科技狂人有胆子拿火箭模型谈生意，但老刘伱不能盲目跟风呀！ 秦宇捏着眉心道：“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三次试射失败，直接把公司一夜打回原形，不少员工离职，市区总部也卖了，搬进了山区……嗯，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幅状况！” 刘俊懿说完，秦宇直愣愣的盯着他，“我是不是上了你的贼船？” “那倒不至于……” 刘俊懿开诚布公道，“本来我都不抱期望你能来的，不过既然你肯帮忙，我也不会坑你，就算‘即刻飞行’挺不过去了，我家老头的集团还缺个技术总监呢，我保你进去！” 秦宇摆了摆手，他倒不在意这些，对于‘即刻飞行’的捉襟见肘和穷途末路，他早做足了心理准备，否则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提桶跑路了。 他问：“公司……还能坚持多久？” 刘俊懿皱着眉头，不太乐观，“账上的资金最多再支持一次火箭发射，但我们三次试射失败，已经令淡马锡电信公司产生了动摇，很可能转投东瀛合作，上周魏巍就飞去淡马锡磋商了。” 秦宇指着桌上三张大白纸说：“将上面的问题解决掉，发射成功率能从70%提高到95%以上，不过需要很多时间……” “没时间了，当初跟淡马锡签的意向合同，是三年内将他们的通信卫星送入地球轨道，今年就该到期了，可能面临巨额违约金的麻烦！” 说到这里，刘俊懿惭愧道：“对不起啊，我跟魏巍许诺给你的?公司股份，可能就是一张废纸了。” 秦宇忽然问：“我很奇怪啊，星火才坠毁了三次，就把20亿的资金烧没了吗？” 第7章 什么玩意炸了 “20亿？！” 办公室里，刘俊懿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错愕， “老秦，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有20个亿的错觉？” 秦宇说：“你不是跟家要了10个亿吗，魏巍是创业合伙人，你俩各占一半股份，不就是20亿资金哇？” 刘俊懿听罢，哈哈大笑，“老秦，你误会了，魏巍也是0资金入股的合伙人！” 秦宇说：“有一个技术人才不够，还要多拉几个是吧？” 刘俊懿摇头，“学霸只有你一个，魏巍属于资源入股。” “资源入股？” “魏巍人脉很多，一些花钱摆不平的事，她打個电话就能搞定。比如这个试验场，虽然废弃了几十年，但跟当地官府协商租赁时，还是遇到不小的麻烦！” 刘俊懿凑近过来，“不过魏巍出马，租赁合同就水到渠成了，包括我们在肃州卫星发射基地的点火许可、审批手续等，都是她跑下来的。” 秦宇听着有趣，“她是什么来头啊？” 刘俊懿只高深莫测的指向北方，“如果将来咱们有机会上电视，那我上央2，你上央10，而魏巍……你只能在央13见到！” 秦宇听着刘俊懿这比喻，绷不住笑了起来，“这种人物，你怎么说服她合伙的，使了美男计？” “拉倒吧，我可不敢勾搭这么聪明的女人！” 刘俊懿疯狂甩头，“她是东航隔壁东科的学生会主席，我那会儿不是负责外联部嘛，搞几次联谊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我前女友就是东科啦啦队长，魏巍给介绍的。” “是这样啊。” 秦宇搞清了缘由，忍俊不禁道：“以后咱们仨人，一个负责搞钱，一个负责行政，一个负责技术，根本没短板了啊？” 刘俊懿点头，“是啊，咱们仨把日子过好了，比啥都重要！” 秦宇受不了他臭贫，喝光最后一口茶水，站起来收走了三张白纸，就拍拍屁股走了。 临走前，刘俊懿苦口婆心道： “老秦，你以后少气郑少康呗，他那人虽然死脑筋，毕竟有着多年工作经验，你俩正好互补一下嘛！” 秦宇没做回答，摇摇手走了。 论起工作经验，自己在NASA供职过10年，不比郑少康这个老学究见多识广了？ 回去的路上，秦宇看到陈娇龙正顶着太阳扫院子，晒得大汗淋漓，大步走过去将扫帚抢了过来。 “这么热的天，扫什么院子啊，谁给你安排的活，又是郑少康吧？” 陈娇龙嗫嚅道：“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就帮忙打扫卫生呗，也没什么辛苦的。” 自从煤油泄漏的原因被怀疑是B型螺母没拧紧后，等待陈娇龙的就是辞退通知了，毕竟这已经算是重大工作失误，他必须承担后果。 因此箭体结构部基本不再安排工作给他了，以免日后离职不好交接，陈娇龙现在等同于一个闲人。 “一码归一码，郑少康哪里是给你安排活，分明故意折腾伱呢，这几天他找你多少次了？跟个NPC似的，每次过来就给你派活，我找他去！” 秦宇拉着陈娇龙就要去找郑少康算账。 陈娇龙撒开了手，摇头道： “其实能理解郑主管对我的怨气，若不是我没拧紧螺母，导致发射失败，他也不会被刘总从发射经理的位置撸下来……” 这孩子真是傻实在，秦宇只好将扫帚放到一边道：“那你帮我做点杂活，没必要在太阳底下晒着，走！” 于是，陈娇龙跟着秦宇回办公室，担任了临时助理的角色。 ………… 在秦宇的吩咐下，陈娇龙将星火二号火箭，从箭体结构到发动机、航电系统的一系列图纸，全搬了过来。 秦宇盯着三张白纸上的问题，一一对照图纸去探索原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几个部门主管。 由于①号厂房只有刘俊懿一间办公室，所有人的工位都是外面用灰色挡板隔起来的，所以秦宇只要稍微抬头，就能跟主管们隔空对话。 刘俊懿抽空抱了一沓资料过来，摞在秦宇旁边的闲置工位上，一副邀功求夸的表情。 秦宇翻了一下，有前苏俄的太空技术手册，还有谢尔盖·科洛廖夫领导的金星计划、冯·布劳恩领导的阿波罗登月计划，以及奥博特、戈达德、帕森斯等早期火箭科学家们的传记和奋斗史等。 “嚯，前苏俄的技术手册都有啊，花了不少钱吧？”秦宇颇为震撼。 刘俊懿耸耸肩，“都是魏巍搞来的，刚创业那会儿，我俩把所有能弄到手的火箭资料都读过了，就是想弄清前辈们犯过哪些错误，现在她让我转交给你。” 秦宇笑道：“我会仔细研读的！” 刘俊懿倚着办公桌说：“这两天总结出什么东西没？” 秦宇将白纸内容画了几个圈出来，“问题集中在刑天发动机上，涡轮泵、推力室、喷注器，这是三个最主要的缺陷，其余小瑕疵可以抛开不谈！” 刘俊懿眼睛一亮，“这么简单？” “简单个鬼啊！” 秦宇扶额，“按惯例，一台火箭发动机的研发，通常要耗费五六年时间。但刑天发动机仅用了两年半就搞定，这里面水分很大啊！” 刘俊懿讪讪挠头，“确实有水分，它是根据苏A-18仿制的一款火箭发动机，因此研发速度比较快，并不是完全自主设计的。” 秦宇端详着设计图纸的发动机结构，啧啧称奇道： “我在这张图纸上，至少找到了不下10款发动机的设计，这简直是个大杂烩啊，就没有点自己的创意？” “具体抄袭了多少种设计，我就不清楚了，发动机一直是郑少康负责的。”刘俊懿耸了耸肩。 秦宇无可奈何道：“这个郑少康还真是死板，抄作业都不会变通，也不是什么设计都能套过来啊，他这……” 话没说完，忽然厂房外面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强劲的风浪卷进来，将所有文件掀到空中。 刘俊懿脸色大变，“试验场那边爆炸了！” 秦宇腾地起来，还有不少办公室的同事们，顾不得收拾散落的文件，一块朝着试验场跑去。 陈娇龙第一个蹬上三轮车，秦宇顺手抓了个灭火器，也跟着跳进去。 两人一马当先，狂蹬三轮赶到了试验场。 好在这场声势浩荡的爆炸，仅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多大的火势，只剩一团乌黑的废气飘在上空。 “有没有人受伤？” 秦宇跟陈娇龙捂着口鼻冲进测试点火的碉楼里捞人。 没有伤亡情况，几名员工除了有点耳鸣，没被爆炸波及。 “怎么回事，什么玩意炸了？” 随后赶来的刘俊懿怒气冲冲的质问几人。 “应该是发动机推力室的内壁炸开了。” 秦宇看着黑黢黢的推力室猜测道。 “推力室内壁？那玩意也能炸吗，不就是一堆合金材料吗？”刘俊懿难以置信。 “可能是推进剂燃烧不充分，导致内壁材料受压不均匀，发生了爆炸。” 秦宇在溅落一地的碎片中打量着，突然找到一个扭曲变形的零件。 他捡起来吹落上面的黑灰，扭头问道： “这个涡轮泵是谁设计的？” 看清是火箭发动机的涡轮泵后，动力推进部的员工齐齐将目光投向刚刚赶来的郑少康。 一路小跑来的郑少康气都没喘匀，就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过来。 他定睛一看涡轮泵，顿时心虚的硬着头皮道： “涡轮泵是我设计的，怎么着？” 第8章 老牛拉破车的涡轮泵 虽然不知道涡轮泵有什么问题，但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告诉郑少康，自己要挨批了！ 果然，接下来秦宇就讲起了涡轮泵的设计缺陷。 他让陈娇龙拿来设计图，仔细对比上面的数据后，又打量着涡轮泵的构造，大失所望的摇头， “这个涡轮泵的设计根本不合格，没有达到刑天发动机启动所需的额定功率，而且里面的轴承也有很大瑕疵……” 刑天发动机就是星火二号的一级火箭主发动机，涡轮泵的额定功率不够，也就意味着发动机推力不足，将无法达到第一宇宙速度、进入太空。 说着，秦宇还拿涡轮泵的轴承弹了弹，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说： “这个是陶瓷球吧？为什么没用马氏体不锈钢？” 郑少康愣了一下，还真被对方说中了，没想到他将材料了解的这么透彻，仅凭听声就能分辨出具体类型。 “没错，是陶瓷球怎么着？这不就是常规的轴承材料吗，我们仿制的苏A-18发动机，人家也是用的陶瓷球啊！” 秦宇气笑了，“既然知道是仿的苏A-18，那你不知道这款火箭发动机早就淘汰了吗？” 正所谓一代材料一代神，现在欧美那边的涡轮泵轴承，早就由陶瓷球替换成了具有更高强度、高硬度、高耐磨的马氏体不锈钢，这才是航天工程的新晋材料大王。 郑少康在一旁小声嘀咕着，“发动机淘汰了，又不是陶瓷球淘汰，这俩又不是一回事……” 秦宇使劲瞪了他一眼， “你抄作业没问题，但也得学会独立思考吧？苏A-18是老毛子根据‘熊氏’轰炸机的燃气轮机改过来的，后来证明，里面的陶瓷球材料，压根不适用于液体火箭！” 郑少康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再说了，老毛子的航天技术一直遥遥领先，哪怕再不济，我们仿制一台发动机送火箭上天，总没问题吧？” 秦宇当然知道这些，他在NASA参与过的发动机设计数不胜数，不知道看过多少份秘密渠道搞来的苏俄技术图纸，对他们的设计弊端自然也了如指掌。 他走过来，目光炯炯的盯着郑少康说： “一码归一码，老毛子的技术再先进，也不适用所有火箭。你知道，一枚火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郑少康理所当然道：“自然是火箭发动机！” “那火箭发动机最重要的又是什么？” “推力室吧……不对，是涡轮泵……也不对，应该是喷注器，总之都挺重要的吧？” 对第二个问题，郑少康有些难以确定了。 “没错，发动机是最重要的！毕竟英文里‘工程师’这个词，就是由‘发动机’衍生而来的！” 秦宇首先对前一个回答表示了肯定，“从一個新的火箭项目启动时，就注定要耗费五六年的时间在发动机的研发上。” 所有人听着他的话。 秦宇说：“可能有些人觉得仿制一台现有的发动机，更有效率，甚至乐观的以为两年半就能搞定。但事实上，他终将发现，没有四年搞不定！” 郑少康觉得这话像是刻意点自己。 秦宇举着设计图道：“这上面共有4500余个火箭发动机的零部件，就像人体每个器官都不可或缺，哪怕脑死亡了也能在呼吸机的帮助下维持机械呼吸，但心脏不能停！ 涡轮泵，就是这4500个零部件里的心脏！” 郑少康抬起头，盯着那张设计图若有所思起来。 “对于一枚火箭而言，发动机所需的燃料数量是惊人的，而涡轮泵就是尽可能以更快的速率将燃料推送到燃烧室，它的输出功率越大，发动机的推力也就越大！” 秦宇说完，又转过身，拿着手里涡轮泵的陶瓷球轴承向大家展示起来， “由于星火二号使用的是液氧煤油推进剂，液氧的黏性很低，而苏A-18的陶瓷球轴承根本无法做到润滑，因此速率既慢且磨损极大，输出功率恐怕连1000马力都达不到！” “试想一下，几万斤的煤油已经在火箭里蓄势待发，等着液氧一起施展热血沸腾的组合技了，结果它还在以老牛拉破车的速率运输在路上，这样的发动机如何成事？” 刘俊懿在一旁听懂了，总而言之就是要将现有的陶瓷球材料淘汰掉，换一款新材料来制作涡轮泵。 他紧张的追问道：“要按你说的，重新改造涡轮泵的话，得花费不少时间吧，咱们时间紧迫啊？” 秦宇摆了摆手，“我来解决吧，会尽快拿出一款可行的涡轮泵装到发动机上！” ………… 接下来就是针对涡轮泵的改造设计。 由于涡轮泵是动力推进部负责的板块，主管又是郑少康，这家伙非常不积极，巴不得看到秦宇吃瘪了。 秦宇索性跳过他，直接跟动力推进部的几位骨干对接，变相的削弱了郑少康在部门的话语权和存在感。 这让被分权的郑少康感到一丝危机，慢慢就配合起来了，不再偷闲躲静，有什么需要对接的事情都抢着去做。 对于郑少康的态度转变，秦宇无暇去想对方心里那点小九九。 因为现在要做的事很多，主要集中在火箭发动机上，动力推进部的十几名员工都得参与进来。 之前的许多方案、设计都得推翻，新构思需要大家畅所欲言。 如果郑少康一直拖后腿的话，那么秦宇不介意动用一下技术副总的权威，将他撤掉！ 好在这家伙有自知之明，及时悬崖勒马了。 对于新型涡轮泵的设计，秦宇的心里有一些想法，他在NASA工作时设计并制造过不少涡轮泵，完全可以直接照搬过来。 至于说是否会涉及技术侵权遭到起诉，他只是会心一笑。 随后找来陈娇龙，对方的绘图功底不错，就由秦宇口述概念，陈娇龙绘制，开始设计起新的涡轮泵造型。 相隔几个工位开外的郑少康，抬头悄咪咪瞟了眼两人，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 他对秦宇的想法嗤之以鼻。 郑少康压根不相信，这年头能有人在不依靠官府支持下，从0到1设计出一款新的涡轮泵！ 这简直就像你刚学会了加减法，老师发给你一套微积分试卷，让你考满分一样。 火箭发动机的原理也是这样简单，就是利用牛顿第三定律—— 将燃料和氧化剂分别在涡轮泵的帮助下，由贮箱汇入喷注器，两者充分混合后再进入推力室点燃，产生超高温的燃气； 随后发动机的喷管会引导这股高速气流向后喷射，沿火箭反方向排出； 在牛顿反作用力下，火箭正方向会产生同样大小的推力，进而推动火箭升空，直至达到第一宇宙速度！ 原理虽然简单，但想让涡轮泵精准的操纵燃料流动、燃烧，还要能将内部爆炸产生的威力转化为火箭升空的推力，其难度不啻于开天辟地！ 所以郑少康等着看秦宇的笑话，如果最后搞个四不像出来，甚至不如原先的设计，那简直额手称庆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秦宇跟陈娇龙两人投入百分百的精力，攻关涡轮泵的设计图纸。 虽然秦宇脑袋里装着五花八门的涡轮泵想法，但要想落实在图纸并制造出来，让刑天发动机能装配使用，还需要不断进行调试。 终于在几天后，秦宇设计的涡轮泵最终定稿图出来了！ 第9章 还要不要命了 这份最终定稿的涡轮泵设计，不仅是秦宇和陈娇龙日以继夜的劳动成果，还有动力推进部十几位员工的心血！ 他们群策群力，帮着秦宇提供了不少天马行空的思路，有时还会主动把饭从食堂捎回来，就差喂到嘴边了。 值得一提的是，秦宇觉得小食堂的饭实在味同嚼蜡。 食堂做饭的阿姨是附近的村民，由于公司地址偏僻且没多少人，能雇到这样一位愿意每天翻山越岭做饭的厨子，已经是烧高香了。 至于味道嘛，算不上难吃，就是比较寡淡，像秦宇这种口味重的，还得自备一瓶老干妈下饭。 研发途中，郑少康为了显得合群，也提过几条不痛不痒的建议，果然没被采纳。 毕竟秦宇设计新的涡轮泵，就是因为旧设计不合格，郑少康这种好面子的家伙才不愿献殷勤。 其他人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休假回了趟家，一回来就发现天塌了！ 新的涡轮泵定稿方案已经出来了，并且交给了机械加工部的主管鲁喆。 机械加工部的②号厂房里有一台大型3D打印机，能够使用塑料、金属、陶瓷等增材，直接制造出大尺寸的零件，并且成品质量精细可靠。 从建邺第七机械厂订购的马氏体不锈钢到货后，鲁喆就带人马不停蹄进行了加工。 ②号厂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偌大的区域只有鲁喆跟3名工人跑来跑去，各种增材随意堆放着。 秦宇跟刘俊懿在门口观摩了一会，来到外面说： “我觉得，机械加工部可以扩招几人，把一些能自主生产的火箭零件，都由外包收回来！” 刘俊懿咂了咂嘴，“现在一个机械师的薪水可不低啊，而且我们现在合作的加工商，效率都挺高的，不会耽误进度。” 秦宇摆手，给他分析起自主生产的好处， “从长远来看，如果由外包转为自主生产，起码能节省40%的制造成本！” “省下来的钱我们可以购买更多铝材、线缆，液氧煤油，让箭体部、航电部、动力部做更多大胆的尝试！” “另外零件制造上有什么需求，出门左拐就是②号厂房，让员工直接与机械师面对面沟通，不必担心额外的溢价，还免去了长途运输的等待！” 刘俊懿听得心神摇曳，忍不住点头，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行啊老秦，没想到你不仅懂技术上的事，这种细节都能考虑到！” 秦宇说：“就是刚开始会麻烦一些，需要仔细讨论哪些零件继续外包，哪些自主生产，然后招聘相关的机械师。” 刘俊懿说：“这事交给鲁喆办，他以前是兵工厂导弹制造部的御用机械师，认识不少熟练工，实在不行返聘几位退休的老师傅也行嘛！” ………… 第二天一早，在郑少康如丧考妣的目光中，鲁喆将3D打印出来的新款涡轮泵交到了秦宇手里。 秦宇立即带着来到一公里外的试验场，准备开始发动机点火测试。 几天前被一场爆炸波及的黢黑墙面，以及碎裂的掩体砖墙，在发射测试部成无忌的带领下，已经修缮如初。 成无忌带着员工又是浇水泥、又是刮腻子，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恢复原貌。 “每家火箭公司在创业初期的试验场，都是丑态百出的嘛。各种爆炸、火灾司空见惯，我们干得多了，自然熟能生巧，一般施工队都没我们刮腻子快哩！” 成主管说这话的时候，昂首挺胸的特别自豪。 今天还是跟往常一样，他带着几名员工扛着灭火器躲在隔壁碉楼里，随时准备扑出来救火。 秦宇则带着陈娇龙，以及动力推进部的几名员工，给刑天发动机换了新的涡轮泵后，固定在巨型混凝土三脚架上，然后躲进了十米外的碉楼地下避难所。 几分钟后，秦宇在电脑的操作界面遥控开启点火程序，也迅速躲进避难所。 令人振奋的倒计时结束后，巨型混凝土三脚架没有任何反应。 远在①号厂房看热闹的郑少康，眼睛顿时亮了。 他高兴的剥了块糖送入口中，假装漫不经心的溜达到点火测试的监控大屏那里，打探情况。 试验场上，装配新涡轮泵的刑天发动机未能成功点火，还没等秦宇发话，陈娇龙第一个从地下避难所冲了出去。 他第一时间拔腿冲到巨型混凝土三脚架附近，不甘心的检查着发动机和管路连接情况。 正要再进一步去检查发动机的计算机固件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陈娇龙的衣领拽了回来。 迎接他的是秦宇劈头盖脸的喝骂：“你他妈不要命了？” 陈娇龙委屈的说：“我……我就是想帮忙……” 秦宇气急败坏的拽着他返回了碉楼，躲到地下避难所里。 “你知不知道，在发动机熄火原因不明的情况下，贸然接近，尤其它还装着燃料，这就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你他吗急吼吼的冲过去，万一发动机真有什么问题，发生爆炸把你炸死怎么办？我还得过去给你收尸是吗？” “员工手册怎么学的，记不住就回去抄一百遍，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想扛，你以为有九条命啊！” 平复呼吸后，秦宇就开始了对陈娇龙的怒斥。 哪怕平日里两人是形影不离的上下级，但秦宇发起火来，从不会顾及任何情面。 一番话将陈娇龙训得灰头土脸，本就自尊心强的小伙子使劲垂着头，眼眶也红起来。 其他人连忙劝架，“行啦秦总，小陈也是新人嘛，谁还没做错事的时候呢，他知道错啦！是吧小陈，快跟秦总认错啊？” 陈娇龙吸着鼻子道：“对不起，秦总，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糊涂了！” “哭什么，我骂你还委屈了？不服气就滚回去，别跟在我身边！”秦宇瞪着他。 陈娇龙倔强的抬起头，使劲摇了摇， “我不走，宇哥！” 秦宇这才消了气。 根据员工手册，在发动机测试故障时，如果煤油箱和液氧箱都处于加注状态，是严禁靠近的。 正确流程应该是先把煤油倒回隔热油罐里，再把液氧泄到旁边的砾石床中，等所有推进剂卸干净了，才能靠近发动机排查故障。 所以刚刚陈娇龙那副一往无前的鲁莽行为，在秦宇看来完全是对着一颗炸弹挑衅，也难怪他火冒三丈了。 陈娇龙被留在碉楼面壁思过，秦宇跟其他员工控制阀门将燃料卸空。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发动机点火故障的原因。 砾石床上白雾滚滚，那是沸腾后溢出的液氧，但是少得可怜！ 果然，事实也跟秦宇猜想的一致。 问题出在液氧上！ 他们没有足够的液氧进行发动机点火测试。 由于刚刚众人光顾着安装涡轮泵，太过兴奋，完全没注意到，两座30m?的液氧储罐里，氧化剂库存已经告急了！ 仅剩的一点液氧，完全不足以支撑设定好的10秒钟发动机点火测试，因此发生故障。 秦宇有些烦躁，连如此复杂的涡轮泵都解决了，最后关头竟在燃料上掉了链子。 他揉着眉心问：“剩余液氧，还能支撑多少秒的燃烧？” 动力推进部仔细核算后，不太乐观道：“最多1.5秒！” 第10章 蓝色马赫环 1.5秒的燃烧时间，大概也就剩七八十升液氧的样子。 煤油是肯定够用的，唯独液氧要时常面临供给不足的情况，所以大家平时都是省着用。 前几天秦宇带着陈娇龙做并联加注实验时，消耗了不少液氧，不知不觉中两个液氧储罐都见底了。 而公司的液氧和煤油推进剂都是从明州海油公司采购的，大约每隔10天，运输煤油的油罐车和运输液氧的槽罐车才会来一趟靖北山区。 负责设计刑天发动机的工程师苟景，在旁掐指一算，高兴地说： “如果路上没耽搁时间的话，明州海油公司的罐车明天就来了！” 事已至此，秦宇只好改变原先的策略，先利用这点推进剂进行短程发动机点火测试了。 他让苟景将剩余液氧分成三份，每份大约能维持航天煤油0.5秒的燃烧时间，先试验一下新型涡轮泵的点火是否正常运行。 苟景迅速做完这些，然后几个人分头检查了发动机状态和计算机固件后，确认无误，才重启加注流程，将新的液氧加回贮箱内。 秦宇带人迅速返回碉楼，不过这一次没再往地下避难所躲着了，因为就半秒的点火时间，没什么爆炸威力。 在计算机程序宣布发动机已准备就绪后，秦宇按下了点火测试按钮！ 陈娇龙、苟景等员工紧张的看着窗外10米远的巨型混凝土三脚架。 轰的一声闷响—— 刑天发动机顺利点火，航天煤油和液氧在涡轮泵的卖力运转下，被送进发动机的推力室内混合燃烧，并释放出惊人的能量。 明亮而闪耀的蓝色马赫环，一闪即逝。 虽然仅有半秒，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捕捉到了那抹消失的蓝环，高兴地雀跃起来。 “太好了，燃起来了！”×5 半秒后，发动机关闭，期间一直正常运作，没有发生爆炸。 液氧从发动机喷出的白雾缓缓在视线里消散，露出原本精致绝伦的机械轮廓。 陈娇龙一脸意犹未尽的说：“这就关机了啊，马赫环还没来得及拍照呢……” 苟景则笑道：“你小子半秒还不知足啊，就这一眨眼的半秒，你半天的实习工资已经烧没了！” 说完，他自顾自的咂了下嘴，“都能买包天叶抽了，哎突然就犯烟瘾了……” 秦宇在旁说：“今天你可以试着在这里抽烟，因为燃料都耗光了，炸不死你。” 苟景连忙摆头，“不行不行，要严于律己，区区烟瘾还是能克服的！抽烟再爽，哪有看火箭的马赫环爽啊！” 陈娇龙一脸憧憬，“是啊，火箭的蓝色马赫环、跟冲出云霄时的轰鸣咆哮，才是真正男人的浪漫呐……” 等发动机温度冷却后，几人离开碉楼，再次重新布置，将剩余的液氧推送进贮箱，继续实验。 接下来的两次半秒点火测试，发动机都顺利点火，马赫环清晰可见，没有出现任何故障。 当然这还不是庆功的时候，秦宇拿到三次点火测试的数据后，就返回①号厂房埋头工作，对涡轮泵的设计查缺补漏。 从今天的点火测试来看，新型涡轮泵的输出功率已经能达到3000马力了，相比之前连1000马力都费劲的旧涡轮泵，这属于突飞猛进了。 但秦宇觉得还可以微调，让马力更大一些。 对一台火箭发动机而言，燃料的数量、推力室压力、喷管喷气速度、燃油效率，每一个变量的细微变动，都会影响推力、影响最终送入轨道的载荷重量。 其中控制燃料数量的涡轮泵最为关键，液氧和煤油会分别从贮箱流进高速运转的泵内，然后以极高的压力被喷射到推力室，从而混合燃烧产生惊人的能量。 涡轮泵的输出功率越大，产生的推力就更大，就能减少额外燃料的消耗，那么火箭的自重就会减轻，飞离地面的时间也就越久。 为此，秦宇不得不再次绞尽脑汁去思索，改进了一些细节的设计、升级部分零件后，新型涡轮泵2.0的图纸出现了。 这回他是真找不出任何能改进的地方了，2.0版本的涡轮泵已经是现有材料的极致，输出功率差不多能从3000马力提高到3500马力。 这份图纸很快就送到了机械加工部的鲁喆手里，他马不停蹄的运作机器开始打印这个涡轮泵。 第二天，随着明州海油公司的油罐车、槽罐车陆续进场补充推进剂，2.0涡轮泵也开启了新一轮的点火测试。 弹药充足的情况下，秦宇带着动力推进部的员工们放开手脚去干，从发动机的半秒点火、1.5秒点火，又延长到5秒点火、10秒点火。 中间还插入几次持续20秒的低工况短程试车，全部顺利完成。 测试两天后，陈娇龙又跑过来向秦宇汇报液氧不够用了。 秦宇说：“谁负责后勤？让他跟明州海油公司联系，看看能不能加购一辆槽罐车的液氧，或者加快运输速度也行，10天一趟太慢了！” 陈娇龙回复：“联系过了，人家可能嫌咱订单小吧，而且这里还很偏僻，他们没法增加槽罐车。不过可以由10天一趟，改为每周一趟，但是要加钱……” 秦宇叹了口气，“那就加吧，再怎么也不能让士兵们上战场没子弹啊。涡轮泵的试验可以到此为止了，已经过关了！” ………… 新型涡轮泵顺利通过验收，安装在了刑天发动机上，意味着它的各项性能、稳定性、推力都得到了提升。 也相应提高了星火二号的发射成功率，算是解决了一大隐患。 为此，刘俊懿办了个庆功宴，同时也算是迟来的迎新宴——欢迎秦宇入职‘即刻飞行’，他在镇上包了個农家乐举行会餐。 恰逢周末，由于公司里大都是年轻小伙，也没成家立业，再加上长途颠簸比较疲惫，待在公司有吃有喝还能拿加班费，所以没人回家。 就连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郑少康，也破天荒的没走，跟着一起去农家乐热闹了。 毕竟好不容易改善一次伙食，能跟着白吃白喝，不去白不去！ 聚餐当晚，‘即刻飞行’所有能出动的交通工具都来了，宛如百万雄师过大江， 包括一辆商务MPV、一辆依维柯大金杯、一辆二手破皮卡、一辆三轮摩托还有几名员工的私家车。 载着公司几十名员工，浩浩荡荡向着云集镇的农家乐出发了！ 一辆挤满人的破皮卡上，同事们劲劲儿的喊着‘好样的’、‘精神点’、‘别丢份’之类的话，慢吞吞超越一辆三轮摩托车。 陈娇龙正踩着摩托的脚杆奋力打火，急得满头大汗。 秦宇坐着刘俊懿的迈凯伦一骑绝尘，将大部队遥遥甩在后面。 他将视线从后视镜缓缓收回，幽幽道： “咱们公司，唯一能撑门面的就剩你这辆跑车了啊！” 刘俊懿心虚的说：“这车是我自己的，不是公司的……” 秦宇不吭声了。 刘俊懿开着迈凯伦载秦宇沿云集镇兜了几圈，颠的人有点头晕。 秦宇晕乎乎说：“这就是你说的入职礼物啊？” 刘俊懿嘿嘿一笑，“每个新入职的员工，都能享受一次老板亲自开车载着兜风的福利，你也一样！” 说完，他掏出一个包裹严实的盒子递来， “拆开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入职礼物！” 第11章 农家乐会餐 秦宇将礼物拆开一看，是一支造型精美的蓝色钢笔。 他拿起来掂了掂，还挺有质感的。 刘俊懿在旁得意的显摆道： “万宝龙的儒勒·凡尔纳限定款钢笔，纪念《八十天环游地球》的，怎么样，这个礼物够有诚意吧？” 秦宇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上面的花纹—— 笔咀是18K香槟色镀金，上面激光镌刻着热气球及福克冒险之旅的起止日期， 笔帽是六角白星图案，饰有海浪、纸牌、漩涡、轮船等磨铣浮雕， 笔夹则是黑色漆面的黑桃符号，象征着小说开篇的赌局。 秦宇说：“这礼物怕是有点贵重吧？” 刘俊懿摆手道：“这才几个钱？你在试验场做并联加注跟涡轮泵实验的几天，都把一辆五菱宏光的钱烧进去了！” 秦宇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刘俊懿这人虽然看上去就像个有钱的傻小子，但对技术问题从不指手画脚。 只要你提要求，他有求必应，绝不心疼经费。 但秦宇仍是认真宽慰说：“知足吧刘公子，液氧和煤油的价钱可便宜多了，如果是偏二甲肼跟N2O4那种老式有毒燃料，我能烧30个五菱宏光进去！” 刘俊懿来了劲头，“我听说美特利的蓝色起源公司，正在研究烧液氢的谢泼德火箭，那个怎么样？” 秦宇稍微回忆了一下，说：“谢泼德火箭主要用来载人太空旅行的，要是按运载能力和弹道反推的话，跟咱们的煤油火箭比，大概是100個五菱宏光的量级。” 刘俊懿有些失望道：“我还听别人说这种低温火箭有前景呢，原来这么麻烦？” “主要是低温火箭的维护太烧钱，而且液氧液氢的贮箱体积很大，既增加火箭重量，且燃料成本极高，所以一般是作为辅助动力使用。” 秦宇又说道：“与其花时间搞液氢火箭，还不如集中精力钻研液氧甲烷火箭，真正的星际旅行还是得靠它！” 刘俊懿说：“咱们的煤油火箭旅行不了吗？” “理论上讲，煤油火箭最多能实现近地系的星际旅行，且一般都是有去无回，需要携带非常笨重的燃料箱。” 秦宇解释着，“如果是液氧甲烷火箭，将来我们登陆甚至移民火星后，在那里建立太空加油站，就能在近地系来去自如了，甚至还有机会实现太阳系内的短途旅行！” 刘俊懿憧憬的说：“那能冲出太阳系吗？” 秦宇道：“理论上可以做到，但会很麻烦，只要能找到类似火星大气环境的中转星球，同样建立太空加油站，就能使火箭实现连续飞行！” “听你这么说，好像只有理论能做到，实际执行会很麻烦吧？” 秦宇点头，“事实上，就好像你开车旅行，每过一次十字路口就得加一次油，可以想象那该多麻烦了吧？这还不算建造太空加油站的成本！” “那不相当于永远困在太阳系了嘛？”刘俊懿有些颓然。 “有办法。” 秦宇宽慰说：“如果能搞出核动力火箭，或者将来在其它星球发现更高比冲的新能源，也许我们就冲出太阳系了！” 刘俊懿一脸向往道：“老秦啊，我这辈子能不能去银河系看一眼，全靠你了啊，你可要争气！” 秦宇说：“那你割掉我几块脚皮，拿去克隆10个老秦出来，没准儿10年内就能脱离太阳系了。” 刘俊懿哈哈笑起来，“扯远了啊，现在煤油火箭上天都费劲呢，先顾好眼前的苟且吧。以后再想诗和远方！” 秦宇将万宝龙的钢笔收起来，装进礼盒推回去道： “这么贵重的钢笔你留着吧，实在不行就退了，公司资金链这么紧张，没必要铺张浪费买支几万块的钢笔。” 刘俊懿连忙挥手以示清白道：“这可不是走的公账啊，是我跟魏巍均摊买的。她在淡马锡挑了好久才寄来的，说你是搞科研的，送钢笔最合适不过！她不让我送GUCCI的男士内裤！” 他又指指礼盒，“再说了，你都拆开了还怎么退，万宝龙又不是搞地摊的。觉得受之有愧就好好搞火箭吧，嘿嘿！” 秦宇听罢，只好顺水推舟将钢笔收下来。 来到农家乐的时候，MPV、大金杯、破皮卡还有三轮摩托车等已依次排好，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刘俊懿下车将钥匙抛给陈娇龙，拍拍肩膀道：“顾好车~，不然腿打断~！” 陈娇龙原地一脸懵逼。 农家乐的院子很大，支起了五张桌子，每张桌子足以坐满十多个人。 在秦宇和刘俊懿兜圈的时候，助理小林已经按职级分好了座位—— 主管们坐一桌，动力推进部的坐一桌，箭体结构部和航电系统部凑一桌，发射测试部和卫星设计部凑一桌，剩余的非技术人员再凑一桌。 院里满满当当，跑山鸡炖小甲鱼的香气从后厨飘来，馋得所有人直流口水。 旁边箭体结构部的郝杰和发射测试部的成无忌，一块翻着烤全羊的烧烤架子，不停煽风点火，往上面抛撒孜然调料。 待秦宇和刘俊懿入席后，农家乐的老板也招呼着上菜了！ 农村人做生意实在，上的全是跑山鸡、小甲鱼、炖大鹅还有鮰鱼这些硬菜，各种水果、凉菜更是无限量供应。 等郝杰和成无忌抬着烤羊腿过来，就算正式开席了，动筷子前所有人都起哄让刘俊懿来段开场白。 刘俊懿端起一杯啤酒，也不磨叽：“啥也不说了，庆功加迎新，感情都在酒里了！今晚大家敞开吃喝，全场消费我买单！” “嗷嗷嗷刘总万岁！”×50 ‘即刻飞行’的员工们如同一头头红了眼的饿狼，将全部精力发泄到跑山鸡、炖大鹅上。 主管一桌觥筹交错，大家都是年轻人，除了郑少康一本正经的说祝酒词外，其余人都是端起来就喝，不玩虚头巴脑的。 刘俊懿身旁的助理小林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姑娘端着杯子哐哐敬酒，喝得几位主管连连求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所有人都喝得醺醺然时，一直闷头夹菜没什么存在感的郑少康，突然开口了—— “这么喝酒多没意思啊，咱们玩点小游戏怎么样，输了的罚酒如何？” 正跟刘俊懿勾肩搭背絮叨着大学回忆的秦宇，猛然脑中警醒起来，感受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瞥向自己。 果然，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不少人的支持，让昏昏欲醉的氛围瞬间高涨起来。 郝杰问道：“没想到老学究还会玩游戏啊，说说呗，怎么玩？” 他向来看郑少康不顺眼，以前看在发射经理的份上还叫声郑总，现在干脆喊老学究了。 郑少康懒得和粗人置气，笑眯眯的朝秦宇走过来， “刘总说过，今天既是庆功宴，也是迎新宴，那么秦总这位主角不能冷场呀！” 秦宇在旁洗耳恭听，想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郑少康道：“秦总是新任发射经理，又是斯坦福毕业，我呢是前任发射经理，恰好年轻时也在熊占里的萨马拉大学念过书。 这么算起来，咱们应该算旗鼓相当的对手了，那第一场游戏就由咱俩开始，敢不敢？” 看着郑少康跃跃欲试的眼神，秦宇知道他有备而来，但也没怯场，坦然道： “有何不敢？你要玩什么游戏？” 第12章 学霸间的算力比拼 对此，郑少康满意的点头，他早就料到秦宇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 于是侃侃而谈道：“你我都是搞科研的，学酒蒙子那一套猜骰子、划拳、行酒令太俗，要比就该比一些文雅的东西！” 秦宇呵呵一笑，他倒要看看这货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你觉得比什么文雅？” “比算力！” 郑少康脱口而出道。 秦宇绷不住乐了，“有意思，你想比什么的算力？” 郑少康不假思索的说：“咱们是搞火箭的，那就计算火箭的动力学模型和弹道分析，咱俩比比看，谁计算速度更快更准！输了的要罚酒！” 其余人一听，纷纷嗷嗷起哄，觉得这个小游戏甚有意思。 以前聚餐喝酒都是敲7、成语接龙、传纸巾这种把戏，虽然同样有趣，但是玩得多了也会审美疲劳。 现在郑少康提出的比拼算力，似乎更有噱头，而且还是计算火箭的动力学模型与弹道分析，这可是闻所未闻的玩法！ 应该算是顶级学霸之间的博弈吧？ 秦宇听罢，摸了摸鼻子，原地怔愣一会儿。 郑少康难道不知道，自己高考那年是凭数学保送进东航的吗？ 现在居然敢贴脸开大？ 见秦宇不吭声，郑少康还以为他怂了，生怕反悔，连忙激将道： “你自己说的，什么都敢玩，堂堂斯坦福的才子该不会输不起吧？” 秦宇哼笑一声，“那就比呗，你想计算哪种火箭的动力学模型？咱们的星火，还是长征系列、快舟系列、风暴系列？” 郑少康摆了摆手，“拿自家的火箭出题可就没意思了，要比就得比那些陌生的国外火箭啊，大家谁给提个建议？” 这话刚一说完，人群立马有了响应！ 有个剃寸头的小伙子说：“计算美特利的米诺陶-1号呗！前段时间刚发射了一枚，而且公布出来的数据比较齐全，方便查找。咱们就趁热打铁，算一算它的动力学模型吧？” 秦宇瞟了小伙子一眼，是经常围着郑少康献殷勤的小跟班。 这俩人一唱一和，还挺有默契！ 至此，节奏始终在郑少康的布局中稳步推进，他目光挑衅的看着秦宇道： “既然有同事提议了，干脆就拿米诺陶-1号出题吧，怎么样啊秦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宇哪能不接招，欣然点头道： “那就陪郑主管玩玩吧！” 随着秦宇的应战，农家乐院里的氛围再次高涨起来，不少员工都对能围观两位科研大佬的学术对决感到兴奋。 吃饭的五张桌子很快就腾出来两张，分别摆上了笔记本电脑和一沓草稿纸，秦宇和郑少康各自落座。 刘俊懿受邀作为裁判，借来农家乐老板的小黑板，在上面誊写了官网查到的公开数据： 其中包括米诺陶-1号的发射点(经纬度、高度、方位角)、火箭参数(初始重量、推力、比冲)； 任务参数(载荷重量、轨道高度、轨道倾角)、飞行时序(一二级交班、耗尽关机、整流罩分离、入轨速度)等。 刘俊懿写完，将小黑板的数据展示给两人。 看着漫不经心的秦宇和志在必得的郑少康，他补充道： “1.二级火箭背景设定在稠密大气层外，以此构建地球模型，长半轴a、地球引力常数G、自转角速度、第一偏心率均采用IUGG的常用值！” “2.为节省时间，本次只计算二级火箭的动力学模型，采用能量管理策略，即火箭燃料耗尽关机，无需考虑反向喷管的关机方式！” “3.本次为理想计算，仅考虑重力影响，无需考虑级间段的交班误差、POGO振动、空气阻力等，燃油效率为匀速消耗！” 话一说完，刘俊懿就拿出手机打开了计时器，这场饶有趣味的比拼算力的小游戏正式开赛了。 秦宇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先是构建地球模型和迭代收敛函数，对发射坐标与地心坐标进行换算， 建立引力势U的无穷级数、缔合勒让德函数，根据带谐系数和自转角速度计算引力…… 不少员工围在两人身后，分别观摩两位顶级学霸的计算。 遇到看不懂的方程式，就会拿手机拍下来，或者跟身旁的人小声交头接耳讨论一番。 坐在凳子上的秦宇渐渐沉浸到一种专注的状态中。 对于火箭的动力学模型和弹道分析计算，他以前在NASA做过很多，不过都是宇宙神、德尔塔、SLS等中重型火箭。 像米诺陶-1号这种小型火箭，以前压根不值得他花心思去研究。 现在赶鸭子上架，秦宇就当复习一下基础教材了！ 这款火箭是由民兵2号洲际导弹改造而来，由于轨道简单、发射便捷，所以能在范登堡、阿拉斯加、佛罗里达、或者加州等任意发射场点火。 给它做动力学模型，最大的难点就是二级火箭关机时的弹道分析。 一般是燃料耗尽关机或反向喷管关机，前者顾名思义很容易理解和计算， 后者的话就得计算反向喷管产生多大的推力，才能在二级关机时与正向推力抵消为零！ 由于比赛是理想化计算，不考虑反向喷管，所以省去了一大半的计算步骤。 陈娇龙虚心看着，只见秦宇在草稿纸的演算越来越快，一张接一张的掀过去，上面全都是函数公式！ 他忍不住嘀咕道：“我就揉了一下眼屎而已……第15到第18个公式，咋推导出来的啊？” 紧挨着的是成无忌主管，他对秦宇的演算式理解起来也很吃力，但好歹还能连贯起来。 他小声说：“秦总没有使用常规的火箭主动段简化的纵向方程，而是另辟蹊径，建立了大气层外发射惯性坐标系下的火箭运动方程……” 陈娇龙好奇问：“为什么不用纵向方程计算？” 成无忌说：“一般对火箭进行弹道分析和动力学模型时，都是先确定起点和终点，然后得到一条物理学的标准弹道，以这条标准弹道为基础不断推导火箭的实际飞行弹道向它靠拢。 但这种计算需要用到大量泰勒级数展开式，涉及非线性微分方程、矩阵方程、迭代公式、偏导数等，计算量庞大！ 也许秦总觉得米诺陶-1号根本配不上这么复杂的计算，所以另起炉灶了……” 陈娇龙追问：“怎么起的？” 成无忌分析说：“因为仅考虑重力影响，所以秦总反其道而行之，利用二级火箭的标准弹道反推当前实际飞行弹道，得到了一個‘虚目标’的位置、速度……” 陈娇龙恍然大悟，“由此一来，就将复杂的火箭轨道分析题，转化成了火箭与‘虚目标’的相对运动问题！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成无忌抱肩说：“看上去很简单是吧？难的是思路！秦总这个人不简单啊，能跳出传统公式的固有思维，临机应变，这需要扎实的理论基础和实战经验，才能转圜自如啊！” 正在两人感慨秦宇的神思敏捷时，另一边的郑少康，竟已第一个向裁判刘俊懿举手示意。 他趾高气昂的落下笔，挥舞手里的草稿纸道： “不好意思啦秦总，在下略胜一筹，已经将米诺陶-1号的二级火箭动力学模型，算完了！” (注IUGG：国际大地测量学和地球物理学联合会) 第13章 出人意料的答卷 郑少康第一个交卷，属实惊掉了在场不少人的下巴。 员工们大多对这个老学究没什么好的观感，都十分青睐新来的秦总，认为这才是后起之秀、未来之星！ 正当所有人胸有成竹的等着看郑少康被狠狠打脸时，没想到人家已经交卷了！ 刘俊懿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从情感来讲，他还是更希望老同学秦宇赢的，可现实总不如意。 他慢吞吞走过去道：“这么快就算完了，不再检查一遍吗？这场游戏可不光比谁算得快，还得算得对！” 郑少康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我对自己的计算很有信心，直接交卷吧！秦总你慢慢算啊，不着急呢，有的是时间~” 他一边将笔记本和草稿纸推给刘俊懿，一边怪声怪气的同秦宇讲话，试图扰乱对方思路。 只可惜秦宇不为所动，跟聋了一样。 这点小骚扰对他来说，简直隔靴搔痒，一点用没有。 前世秦宇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移民局监狱里，每天都有狱警提着铁棍过来敲栏杆，故意折磨他不让休息，还不照样挺过来了？ 见秦宇无动于衷，仍在埋头苦算，郑少康吹了声口哨，觉得已经胜券在握！ 什么比赛输了就喝酒之类的惩罚，他压根不在乎，他只是想让秦宇输掉而已。 自从刘俊懿把秦宇招来，先是顶了自己的职位，又搞并联加注、涡轮泵这些，可谓风光无限，把郑少康衬得一无是处。 更可气的是秦宇这家伙总喜欢破坏规则，吃零食、蹬人字拖、穿大裤衩随心所欲……严重践踏了公司的管理规定。 很多员工推崇秦宇，认为一家蓬勃向上的企业就该摒弃掉繁文缛节的陋习，这帮90后个个嚷着放纵不羁爱自由！ 郑少康却认为公司应该是严肃的、是规规矩矩的，这么胡闹哪有上班的样子？ 风气全都被秦宇带坏了，风头也被他抢了！ 因此郑少康才盘算着今晚跟秦宇比一场，证明自己的能力比他强，要给他一点下马威瞧瞧！ 刘俊懿接过郑少康的笔记本和草稿纸，拿到一旁跟几位主管浏览起来。 他虽然不怎么干涉技术的事，但不代表就是个有钱的傻二代，毕竟也是跟秦宇同过窗的东航学生，对于火箭的动力学模型多少懂一些。 郑少康的答卷，按照纵向方程的方法，计算出一条标准弹道，然后求出米诺陶-1号始末速度变化矢量，算出了待增视速度相对于发射惯性系的俯仰角和偏航角， 再求得二级火箭关机时，消耗的视速度模量，减去重力的影响，计算出需要耗费的视加速度模量的百分比， 最后得到发射惯性系三個方向的轨道曲线和火箭运动方程式，构建动力学模型！ 笔记本、草稿纸，在几人间传来传去，大家都过目了一遍。 然后面面相觑。 大家的眼神都先是震惊，震惊郑少康不仅交卷速度快，就连计算思路、过程都有条不紊，好像事先彩排过一样。 同时也震惊于，郑少康最终做出的二级火箭弹道分析、动力学模型，都是完美的！ 随后，所有人的眼神又由震惊转为困惑。 米诺陶-1号哪怕是再小型的火箭，也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就被人把动力学模型算出来吧？ 这家伙是不是事先读过题，还是以前做过米诺陶-1号的弹道分析？ 刘俊懿一脸狐疑的盯着郑少康，可哪怕心中再多疑问，也没真凭实据，只能压在心底。 胜负已然明朗，就算秦宇现在交卷，也是输定了！ 好在输一局的惩罚，仅是喝酒而已。 刘俊懿也只能这样为秦宇扼腕叹息了。 另一边，遭到怀疑的郑少康稳如老狗，坐在那里乐呵呵的等着看秦宇笑话。 事实上这波怀疑真不冤，郑少康早就对米诺陶-1号火箭，做过全系列的弹道分析和动力学模型。 为的就是今晚能稳压秦宇，赚一波名声！ 米诺陶-1号的建议也是他刻意安排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就这么一步步推着秦宇往他设计好的陷阱里走。 而现在，大功告成的郑少康，只觉神清气爽，心想秦宇这毛头小子肯定急坏了！ 于是抬头看去，却发现秦宇刚从演算纸转战到笔记本电脑。 他嘴角微微翘着，一双眼睛鹰视狼顾的盯着屏幕，啪啪敲着什么，脸上不加掩饰的泛滥着骄傲的野心。 奇怪…… 郑少康心里泛起一股凉意，他看了眼手表，距离自己交卷已经过去8分钟了，这小子还不着急？ 更可恶的是……秦宇后边站着的成无忌、还有那个捅娄子大王陈娇龙，干嘛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那眼神，看上去就像是怜悯，又或者叫同情！ 成无忌跟陈娇龙俩人正互相用胳膊肘捅来捅去，俩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秦宇从头到尾的计算流程都被俩人看在眼里，除了郑少康抢先交卷时走神了一会儿，几乎一字不漏。 刚开始他俩也一头雾水，寻思秦宇都能另辟蹊径找到更快捷的计算方式，怎么还落后了呢？ 事实证明，秦宇没有令俩人失望。 他先是利用新算法，求得火箭与‘虚目标’相对运动问题的解析解，然后通过该解析解，得到‘虚目标’在发射惯性下的状态参数、弹道轨迹， 然后利用Matlab软件的工具函数，计算火箭变轨机动时的角度和时间参数，反推弹道参数修正， 再利用Simulink工具，构建米诺陶-1号的飞行程序和动力学模型。 整个计算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条多余的数学公式！ 渐渐地，围观的成无忌和陈娇龙两人瞪大了眼睛， 其余几位勉强能看得懂公式的员工，也都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他们怕自己会激动到喊出来！ 秦总……这是在搞什么……简直太牛逼了！ 随着电脑最后一个字符敲定，秦宇总算举起了手，笑眯眯道： “老刘，该我交卷了！” 刘俊懿急匆匆走过来，此时距离郑少康交卷已经过去10分钟了，哪怕秦宇答得再好，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他一脸同情的拍拍秦宇肩膀， “老秦啊，就是玩个游戏而已，没必要较真，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不要灰心哈！输了顶多罚杯酒嘛，没啥大不了的！” 秦宇哭笑不得，将笔记本和草稿纸推了过去， “嗳，你先看完我的答卷再说！” 刘俊懿只好照做，开始浏览起老同学的答卷。 与郑少康中规中矩的计算步骤不同，秦宇对于米诺陶-1号的弹道分析和动力学模型计算，思路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他引入一个‘虚目标’的概念，将火箭的弹道问题转化成火箭与虚目标的相对运动问题，大幅度降低了模型的复杂性！ 看到这里，刘俊懿欣慰的点头，但很快又惋惜起来。 这份答卷，也仅限于眼前一亮罢了，虽然计算方式更简练、更巧妙， 可郑少康提前了10分钟交卷啊，并且答案也没问题！ 看来这杯罚酒是逃不掉了！ 心中遗憾的想着，刘俊懿将草稿纸翻到下一页时，目光却倏的定住了！ 他难以置信的将电脑推到一旁，捧着草稿纸一页一页快速往后翻。 直到看完最后一页，他才颤抖着嘴唇挤出来4个字—— “卧槽牛逼！” 其余人见状，纷纷好奇围了上来。 “怎么了，啥情况啊？” 第14章 令人震惊的算力 几名主管抢在前面，将秦宇的草稿纸夺过去传阅起来。 其余抢不到草稿纸的员工们，就只能围在笔记本电脑前，看上面用Matlab和Simulink绘制的飞行程序和动力学模型。 一开始大家都是抱着心平气和的态度拜读，渐渐地，他们也发现这份答卷不太对劲了！ 草稿纸摸起来比郑少康的厚一些，电脑绘制的模型也要比郑少康的精细。 渐渐地，所有人一片哗然！ 看到秦宇那边一派人声鼎沸的景象，刚刚还觉得这场比赛十拿九稳的郑少康，彻底坐不住了。 他也腾地站起来，踮起脚凑近过去，试图看清秦宇的答卷究竟都写了些什么，能让这帮人大惊小怪。 奋力推搡半天，郑少康总算成功挤进人堆里，第一眼看到了答卷上的内容。 就是些普通的数学公式而已，看起来眼前一亮的计算思路罢了！ 哼，不过如此！ 第二眼看到了另一页的答卷内容。 也是些数学公式罢了…… 怎么跟自己算得不太一样呢？ 不对，再仔细瞅瞅…… 等彻底看完答卷的内容后，郑少康终于幡然醒悟过来，秦宇在这沓草稿纸上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神情恍惚的踉跄倒退，扶着一张桌子坐下，不停的甩着脑袋。 自己刚刚绝不是眼花，没有看错！ 此刻人堆里，箭体结构部的主管郝杰俨然已经成为头号迷弟，手捧着厚厚的草稿纸骄傲念道： “一级火箭的视速度模量计算、待增视速度计算、多余视速度计算、双向姿态角调整计算，以及三维仿真的动力学模型构建……” “二级火箭的弹道分析及动力学模型计算……” “三级火箭的相轨迹及相平面图、奇点和极限环、加速度为常值时的入轨计算、常推力条件下的入轨计算……” “四级火箭的制导方法与Simulink的仿真验证、基于燃料耗尽策略构建的米诺陶-1号——完整飞行程序！” 他每念出草稿纸的一段内容，就仿佛一记雷霆重击狠狠敲在郑少康脑袋上，他的腰背就愈发佝偻弯曲。 什么胜券在握、什么十拿九稳，郑少康想不到原来真正的小丑是自己…… 自己还在为率先算出二级火箭的弹道分析、和动力学模型沾沾自喜的时候，人家秦总可是正在算四级火箭的制导与入轨策略呢！ 一场好好的鸿门宴，鸿到了自己头上，彻底成了别人的舞台秀！ 郑少康垂头丧气发呆的时候，跟他打配合的小跟班，寸头小伙跑了过来，表情困惑道： “郑主管，这是啥情况？我咋听不懂啊，不是您先交卷吗，怎么他们那边庆祝起来了？” 这个小跟班，学术水平中规中矩，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在没人解析的情况下，压根看不懂秦宇写的那堆数学公式。 他远远看着，像是一沓五线谱！ 郑少康此刻心灰意冷，哪有心情给小跟班科普，直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滚远点儿，别烦我！” 小跟班喏喏的走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郑少康这副丧眉耷眼的窝囊样，肯定是被秦宇狠狠踩脸了。 他见缝插针的拉住同为实习生的陈娇龙，过去套近乎问： “啥情况啊，你看懂了没？” 陈娇龙言简意赅的对他解释说： “对于米诺陶-1号的二级火箭弹道分析和动力学模型计算，郑主管确实快了10分钟，但是……” “但是什么？”小跟班迫不及待的问。 “但是秦总计算的是米诺陶-1号，一级、二级、三级、四级全部火箭的弹道分析和动力学模型，并且还模拟了完整的飞行程序！” “What？”小跟班惊掉了下巴。 ………… 另一边，刘俊懿揽着秦宇勾肩搭背的朝众人炫耀， “怎么样，我挑人的眼光没错吧？秦宇可不是什么斯坦福毕业的赵括，这是正儿八经的赵子龙啊！” 人群中嘘了一声，大抵是在质疑他要真有这么独到的眼光，当初怎么找了个老学究回来当星火二号的发射经理。 刘俊懿摆手转移话题道：“总之，秦宇的水平大家都见到了，那么第一局游戏的胜负已然明朗，该罚酒的是……” 秦宇却拦住了他，笑眯眯的端起一杯酒朝郑少康走去， “愿赌服输嘛，游戏规则本来就是计算二级火箭论输赢。是我画蛇添足，把一级、三级、四级都写了出来，耽误了10分钟，算我输！” 说完，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大方的晃了晃杯子，证明全干了。 人群嗷嗷的吹着口哨，鼓掌欢呼！ 看着秦宇自罚的那杯酒，郑少康心中愈发苦涩，这简直比自己输掉罚酒还难受。 秦宇这家伙，分明能轻松算出二级火箭的弹道分析和动力学模型，拿下这局算力游戏的胜局，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而是将米诺陶-1号的四级固体火箭全都计算一遍，才交了卷！ 是啊，这场比赛输赢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罚酒一杯嘛，郑少康不在乎这杯酒，秦宇同样也不在乎这杯酒。 郑少康甚至尴尬的想到，刚刚自己耀武扬威的吹着口哨交卷时，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是不是格外傻哔！ 当时的秦宇一边算四级火箭弹道分析，一边听自己嘲讽，肯定觉得很好玩吧？ 郑少康从座位站起来，拎着一瓶啤酒。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对于秦宇这种恐怖的算力甘拜下风。 更何况现在这个局面，就算秦宇主动认输罚酒，但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郑少康抬头道：“真正的赢家是你，计算二级火箭的弹道分析和动力学模型只是题目而已，一开始我就说过，咱们这局比的是算力。” 他抬起啤酒瓶晃了晃，“算力比拼我不如你，愿赌服输，这瓶酒我炫了！” 说完，端着啤酒就往嘴里倒灌进去，还试图模仿影视剧里搞个小漩涡出来。 只可惜技术不到位，平时喝惯白酒的人没炫过啤酒，很快就喝不动了，差点喷出来。 最后是刘俊懿出来打圆场，让小跟班将郑少康扶到一边去休息。 这场聚餐俩人属实没什么存在感，被晾了一会儿后，就灰溜溜离席了。 农家乐院里的聚餐仍在热情高涨进行中，刘俊懿一個劲煽风点火道： “游戏继续啊，还有谁想跟秦宇比拼算力的，赶紧过来报名啦！” 郝杰心有余悸的说：“刘总，你这不是为难俺们胖虎吗？秦总这算力都能比肩人形计算机了，谁要敢报名，那纯粹是渴了想喝酒！” 成无忌也附和说：“对啊，算力是秦总的强项，跟俺们玩游戏就欺负人了，不如比别的东西！” 刘俊懿看着一唱一和的俩人，就知道又憋大招呢，于是走到秦宇身旁，故意大声道： “老秦，接不接招啊？” 秦宇说：“想比什么都奉陪到底！” 见状，郝杰嘻嘻笑着，“都知道秦总是斯坦福的学霸，比拼技术、算力什么的肯定行不通啦，不如整点文的？” 秦宇来了兴趣，“怎么个文法？” 郝杰说：“目前全世界的现役火箭，还有被淘汰的早期火箭，系列、型号加起来起码上百种，咱们就比谁知道的多！” 第15章 火箭知识斗法 听到郝杰的提议，所有人眼神纷纷亮起来。 猜火箭名字对他们而言，可要比刚刚的动力学模型计算容易多了，最起码不至于看得云里雾里！ 而且游戏速度也能加快，猜对了就获胜，猜错了就罚酒，不必花费时间在比赛过程上。 刘俊懿双手赞成道：“我觉得这玩法不错，你呢老秦？要让他们这群半吊子跟你比算力，那肯定全军覆没，这个猜火箭还算接地气一点……” 秦宇自然是乐意，聚餐本来就是图个高兴，大家都喝美了才算圆满。 他笑眯眯着说：“玩游戏我当然奉陪到底，就是不知道你们酒量如何了，待会儿输急眼了可不能赖酒啊？” 郝杰拍胸脯道：“秦总，这您可就过分啦，比算力比不过您，要是喝酒也赖，那我们的脸可就丢光啦！” 他大手一挥吆喝起来，“箭体结构部的都过来，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咱们部门谁要是赖酒，其他人补上，一杯都不许少！” 成无忌也不甘落后道：“发射测试部的听好了，今天必须把秦总横着抬回去！” 发射测试部的几名汉子像饿狼一样嗷嗷叫唤，暗戳戳盯住秦宇。 航电系统部的主管谢小棠是个姑娘，但也没丢份儿，把助理小林拉过来说： “航电系统部的好汉们，谁要是能灌秦总一杯酒，我闺蜜嘉恩帮他洗一个礼拜的袜子！” 一群汉子们热血沸腾起来。 小林的脸噌地红了，握紧拳头就追着谢小棠在院子里打闹起来。 秦宇整好以暇的等在那里，郝杰第一个坐过来，端着一杯啤酒说： “秦总，我就不客气了啊！第一個问题，美特利的超重型运载火箭，用于载人登月，且是迄今为止人类制造的最大导弹，哪一款火箭？” 秦宇不假思索道：“土星。” 郝杰一口气干了。 “再问一个，美特利的一款轻型巡航导弹，可以由飞机搭载在12000米左右的高度，启用空中发射，属于小型固体火箭范畴？” 秦宇悠哉回答：“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飞马座空射火箭，由轨道科学公司研制，搭载的交通工具是B-52轰炸机，由三级助推火箭构成！” 郝杰第二杯酒再次一饮而尽，讶然说：“我靠，反应这么快？” 秦宇压根没感觉到难度，又接着补充道： “飞马座后续又衍生出了金牛座火箭和米诺陶火箭，这俩的发射工具由B-52轰炸机，分别改为MX导弹和民兵2号洲际导弹。” “前者的话，能将1.4吨的载荷运送至185公里的近地轨道；后者我们刚刚已经算过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它禁止用于发射商业订单。” 郝杰一脸佩服道：“牛逼啊！” 说完，他将第三杯酒喝光了。 “这杯可以不用喝的……”秦宇慢了半拍，没能劝住。 郝杰紧跟着又倒满下一杯酒，信心十足道：“秦总，该你提问了，不能光我说呀！” 秦宇点头，“行，那我问你一个，东瀛研制的一款三级固体火箭，用于发射轻型科学航天器的，是哪一个？” 郝杰立即兴奋的答道：“是艾普斯龙，对吧？” 秦宇拍了拍手，“没错，回答得完全正确，这杯酒我喝了！” 说完他也喝了一杯。 一旁看热闹的成无忌绷不住了，过来用屁股想将郝杰挤走。 “你个蠢猪，回答个艾普斯龙骄傲屁啊，这么简单谁不知道？秦总是怕你喝吐了，故意问个简单的呢，你赶紧闪一边去！” 郝杰不服气道：“不可能，艾普斯龙很简单吗，我这是凭实力回答的！” 成无忌挤不走他，气急败坏道： “你不走是吧，那我问一个，发射了东瀛的人造卫星大隅号，也是迄今最轻的一款四级运载火箭，叫什么？” 郝杰沉默了。 成无忌见状，推搡着他说，“怎么样，回答不上来了吧？” 在旁看热闹的秦宇摇了摇头，“他知道答案。” “是么？”成无忌愣了。 半晌，郝杰抬起头来， “是Lambda-4s火箭，它使东瀛成为继苏、美、法之后，全世界第四个能独立发射人造卫星的国家，只比我们早了两个月。” 成无忌抱拳，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气氛有些凝重，见状，秦宇说道： “你们的提问都太简单了啊，郝杰、成无忌，允许你们百度，上点难度啊！” “嘿……瞧我俩这暴脾气，今天非得灌秦总几杯酒不可！” 郝杰跟成无忌再度活跃起来，纷纷拿起手机开始了百度。 陈娇龙见缝插针道：“宇哥，我也想提问……” 看着这张人畜无害的面孔、稚气未消的清澈眼神，秦宇放松了警惕，心想这傻小子应该问不出什么邪门儿的吧？ 他点了点头。 陈娇龙立即兴奋的说道：“1957年，美特利研发的三级运载火箭，用于发射人造卫星，迄今为止发射成功率仅有30%的失败产品，是哪一个火箭？” 果然……邪门的来了！ 秦宇拍了拍脑门，沉思起来。 他这人最值得骄傲的就是记性，虽然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神童，但只要阅读过文献资料，基本都能在脑海里留下印象。 发射成功率仅30%，意味着是一款失败的火箭，同样也意味着它没什么曝光率、知名度。 更邪门的是陈娇龙说是1957年的产品！ 上世纪50年代，美子和毛子冷战期间可是各显神通，五花八门的火箭造了一箩筐，可得仔细想想！ 大脑飞快运转，脑髓沸腾起来…… 见秦宇沉默不语，周围人还以为他被难住了。 能亲眼看到斯坦福的学霸吃瘪，所有人都像兴奋的猴子一样吹口哨！ 就连刘俊懿也忍不住给陈娇龙竖起大拇指。 没想到仅过了几秒，秦宇就抬起头，“我没记错的话，是先锋火箭吧？” 所有人看向陈娇龙。 然后就看到他将一整杯冰镇啤酒咕咚喝光了。 人群嘘声一片！ 陈娇龙脸色有点红，尴尬的挠了挠头。 秦宇问他，“还有更邪门的吗？” 陈娇龙不好意思的点头，“我觉得挺邪的！” 秦宇欣然说道，“那就问吧，我都渴了，等着喝杯酒漱漱口呢！” 这番话把一旁拿手机百度的郝杰和成无忌气得够呛，成无忌晃着陈娇龙的胳膊怒嚎， “小陈啊，你瞅瞅他这贱样儿，咱能忍？把压箱底的邪门火箭，都掏出来问一遍！” 于是陈娇龙开口了，“英国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三级火箭，只发射过‘普罗斯帕’卫星，是哪一个？” “英国的……还只发射过一次，这比先锋号发射次数还少啊……” 秦宇皱着眉头嘶了一声，似乎感到为难。 这让郝杰和成无忌纷纷激动起来，学霸皱眉了，学霸遇着难题了！ 陈娇龙也以为宇哥要罚酒了，眼瞅着他都已经把杯子端到嘴边，在众人望眼欲穿中快喝下去了…… 结果秦宇仅是抿了两口，就出人意料的回答起来， “邪门嘛是挺邪的，如果是美苏的火箭，可能还真有难度……” “但英国好歹是全世界第六个独立发射卫星的国家，并且还是唯一的火箭，我怎么可能不了解呢？” 众人期待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秦宇独自侃侃而谈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款邪门火箭就是由‘黑骑士’改进而来，在澳洲的乌麦拉发射场成功点火的黑箭运载火箭吧？” 第16章 抢在NASA前的生意 又答对了！ 陈娇龙闷着头将一杯啤酒喝光，认赌服输。 郝杰在一旁讷讷道：“秦总，您这知识面有点广了啊，到底认识多少种火箭啊？” 秦宇也不好炫耀说自己所有火箭全都知道吧，只好含蓄的讲世界各国主流的现役运载火箭，他都略知一二。 至于冷门、邪门的火箭，就没那么门清了。 众人听后仍惊叹不已！ 秦宇说完，看着陈娇龙道：“既然你对冷门火箭涉猎挺多，那我也考考你？” 陈娇龙虚心听教。 “前苏俄有一款可重复使用的运输空间系统，叫MTKK，也是只进行过一次太空飞行，当时没有搭载宇航员，知道是哪一款火箭吗？” 陈娇龙听完，冷静思考了会儿，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暴风雪号穿梭机！是冷战期间苏俄跟美特利太空竞赛设计的一款航天飞机，可惜苏俄解体后，这款穿梭机便被雪藏了，再也没能发射过！” 秦宇颔首，随后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郝杰在一旁起哄说：“小陈，你这个星期的袜子记得攒起来，给小林洗！” 刚拾掇完谢小棠的林助理，扭头又气哄哄的去追郝杰了，吓得郝主管落荒而逃。 谢小棠得空气喘吁吁的跑来，兴奋道：“该我提问了吧？” 成无忌连忙挤上前，“我还没问呢，你不许插队！” 谢小棠理直气壮的怼他，“女士优先！” 秦宇干脆挥手道：“你俩一块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 成无忌：“……” 谢小棠：“……” 刘俊懿突然从一旁跳出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 “老秦，我感觉这样提问对你来说太简单了，再上点难度？” 秦宇好奇问，“怎么个上难度法？” 刘俊懿贱嗖嗖的说：“看图猜火箭！接下来我们不做任何介绍，也不给任何提示，就一张图，你要准确说出火箭的名字！如果还能详细介绍的话，额外罚一杯酒！” 成无忌高兴道：“这个难度可以，怎么样秦总，敢不敢接？” 谢小棠也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撺掇同事们起哄。 秦宇笑说：“那就来吧，上图！” 成无忌第一个上图，P掉一些标志性logo后，照片里黑黢黢的大型火箭正腾空而起，火焰滔天。 “第聂伯火箭，熊占里在RS-20洲际导弹基础上，改造成的运载火箭，迄今为止已进行过22次发射，发射了140多艘航天器……” 手机照片展示不到2秒时间，秦宇就已经答题了。 成无忌神情错愕的喝光两杯酒！ 但秦宇还没结束，他像是突发奇想，有了个不错的主意，于是将刘俊懿喊过来。 刘俊懿抓着鬓角，“啥事啊？我这水平就没必要考你了吧？” 秦宇道：“我突然想起来，熊占里那边类似RS-20这样的洲际导弹很多啊，受制于美苏条约的掣肘，他们无法作为军事武器使用，咱们可以买过来开发商用呐！” 刘俊懿不太确定道：“这能行吗？手续麻烦，价格也挺昂贵吧？” 秦宇给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上一世自己就曾代表NASA，两次千里迢迢飞往熊占里，购买了一批经过改造的洲际导弹运回美特利。 那个节点大概会比现在晚一些，当时熊占里跟基辅国闹矛盾，无暇处理这批洲际导弹，且就算囤在仓库里吃灰，要不了几年就该过期销毁了！ 正好熊占里由于备战基辅，紧缺资金，于是就将这批洲际导弹以极低的价格处理给了NASA，让美特利捡了一个大便宜回家。 如果‘即刻飞行’能抢在NASA前面，将这批洲际导弹截胡，那将是一笔价值不菲的天降横财！ 秦宇迫不及待说：“咱们不是有魏巍吗，让她去打听一下，要是真能把洲际导弹搞过来，比咱们自己造火箭省钱多了，至少两三年内不必担心资金的缺口了！” 见秦宇说得这么有信心，刘俊懿也动摇了，他试探性的回道： “等魏巍从淡马锡回来，咱们找她商量一下吧。” 秦宇点了点头，很是高兴，看向众人道： “继续啊，今天我还能不能喝完一瓶酒了？” 成无忌撸起了袖子，“瞧我这暴脾气，再来！看这张图，知道是哪款火箭不？” 秦宇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脱口而出道： “全世界第八个能独立发射人造卫星的国家，撒冷国的沙维特运载火箭。不过由于担心火箭残骸被巴勒国拾取，它的运载能力被限制得很低，没什么竞争力！” 谢小棠抢着将手机递了过来，大大的手机壳上美少女战士月野兔的形象格外醒目。 秦宇同样不假思索道： “这个是新罗的银河号运载火箭，是半岛北部首次将卫星发射到太阳同步轨道的大推力火箭！” “值得一提的是，同一年，遭到挑衅的高丽国，针锋相对的在首尔南部发射了罗老号运载火箭，不过由于星箭未能分离发射失败了，装逼不成反被糗！” 谢小棠咕咚喝下两杯酒，红光满面的化身铁杆小迷妹说： “哇，秦总，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吧，讲得头头是道啊！” 随后，她又回过头挑衅的看着成无忌说： “看看，这才是学霸，现在我单方面宣布，以后秦总就是我偶像啦！” 成无忌大着舌头道：“那……宋仲基呢？” 谢小棠理直气壮说：“那是男神，跟偶像还是有区别的，懂不懂？” 成无忌撇嘴，“呵呵！” 秦宇置身事外的剥着毛豆道：“还有没有挑战的了，忙活半天了没喝上几杯酒，都渴了呢！” 几个部门的员工不信邪，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向秦宇提问—— “这个，欧空局和意呆利共同研发的轻型火箭，织女星号火箭，于2012年首飞！” “这是法兰西的钻石号火箭，是欧罗巴火箭的爷爷辈，发射成功率75%，目前已经淘汰了！” “天竺国的GSLV火箭，其助推器体量目前仅次于NASA，全球第二。发射成功率100%，将来会是咱们在商业航天领域的强劲对手！” “基辅国的天顶2号火箭，发射成功率约85%，主要用于发射军事卫星！” “波音公司的三角洲系列运载火箭，承接各种官府和商业发射订单，目前发射成功率也是85%！” “通用电气公司生产的PGM-11红石飞弹，由日耳曼帝国的V-2导弹演变而来，可以进行亚轨道发射，现已淘汰！” 一番唇枪舌战下来，所有抱着照片过来提问的员工，纷纷栽了跟头，就没有能难住秦宇的。 大家见占不着便宜，也就放弃了比拼的念头，于是聚餐后半场开黑玩起了游戏。 一群大老爷们像疯子一样嘶吼着，在游戏里追杀两位老板。 谢小棠、林助理等几个为数不多的女生，则在院子放起了《湄公河行动》。 她们对游戏不感兴趣，当然如果这群大老爷们愿意陪玩《奇迹暖暖》、《小马宝莉》的话，那么也是可以提起兴趣的。 只可惜没人搭理她们。 对此，谢小棠只能羞愤的吐槽一句，理工女莫得爱情！ “卧槽，哪个混蛋大半夜还给老子打骚扰电话！” 刘俊懿的超神战绩被迫终结，他气哄哄的接起电话，然而不到3秒，神情就严肃起来， “星火二号遥三的火箭残骸，从肃州运回来了！” 第17章 遥三火箭残骸运回！ 留在肃州卫星基地负责善后工作，并收拢火箭残骸的，是卫星设计部的主管赵五征。 他跟郑少康差不多大，是公司为数不多年纪超30岁的员工，但为人豁达幽默，能跟年轻人玩到一起。 由于卫星设计部没什么任务，赵五征留在肃州忙了一个月，还赔了一大笔钱给卫星基地，用于发射区的修缮和回收区的群众财产损失。 ‘骚扰电话’里说，运送火箭残骸的货车很快就到公司了！ 聚餐已近尾声，众人便依次离席，由几位没喝酒的女同事开车载回去。 刘俊懿的迈凯伦没人敢开，再加上他得结账收官，就决定自己酒驾回去，反正荒郊野岭也不怕查车。 相比来时的欢声笑语，回去的路上，陈娇龙愣愣望着窗外，一个劲儿的发呆。 同样坐在MPV后排的秦宇问道：“怎么了，紧张啊？” 陈娇龙木木的点头，“有点儿……” 秦宇宽慰说，“火箭残骸运回来了，那么遥三发射失败的原因就水落石出了，这阵子一直困扰你的事能得到解决，应该高兴才是！” 陈娇龙颓废道：“我感觉这次发射失败，就是自己捅的篓子呢。” “你那是被郑少康洗脑洗糊涂了，他一直提B型螺母的事，你潜移默化之中就会觉得是自己的锅了，荼毒太深啊！” 秦宇摆了摆手，让他不要有压力。 陈娇龙忐忑的说：“一开始我记得挺清楚，自己应该是把B型螺母拧紧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自己都不确定拧没拧了……” “看吧，你这就是典型的被PUA了！” “宇哥，如果郑主管臆断的对，恐怕我在公司的职业生涯就到头了……” 看着陈娇龙那副悲观表情，秦宇忍不住道：“听你这口气，好像还舍不得走啊？” 陈娇龙点头，“挺舍不得大家的。” 秦宇说：“你还年轻，以后工作的机会多的是，没必要这么消极。” 陈娇龙摇头道：“我觉得‘即刻飞行’就挺好的，这里的氛围超好！” 秦宇笑了，“我挺奇怪，这公司地处荒郊野岭的，也没多少福利，能有啥值得你留恋的？” “宇哥，你是斯坦福的高材生，按理说到哪儿都能有更好的待遇，不也是选择留在这片荒郊野岭了嘛。” 秦宇说：“咱俩能一样嘛？我跟刘俊懿是老交情，而且还占着公司股份，你有什么非得留在公司的理由吗？” “理由嘛……” 陈娇龙陷入思索，“大概是氛围吧，我从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公司，和同事相处起来异常轻松，团队虽然小，但谁和谁都很熟，都能打交道。” 他的思绪仿佛飞回第一天来到公司的时候，每个人都朝气蓬勃，都在为一个充满野心的计划和志同道合的目标奋斗。 他们想要飞上月球、登陆火星、甚至冲出太阳系，让太空旅行成为每个普通人都能负担起的价格！ 公司采取放任的管理方式，只要能完成交代给你的任务，没人会在乎你是否摸鱼。 陈娇龙回忆道：“面试的时候，有個女同事在拿吸尘器打扫卫生，我问她面试在什么地方，她告诉我自己就是面试官。” “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公司的魏总，当时真的想不到，一位公司的副总裁，肯屈尊亲自动手做这些杂活儿！” “同事间也都互帮互助，每个人除了做好自己那一摊事，也会帮其他部门做事，例如动力推进部需要测试发动机，其他人就会放下手里的活去帮着搭建支架。” “有时忙到半夜，大家就一起躺在桌子底下打地铺，早上起来会互相踢醒，各自分包办公室的清洁工作。” “像去镇子取快递、采购零食这些跑腿的活儿，大伙都心照不宣的轮换去，可能这次是我这样的新员工，下次也许就是魏总这位副总裁！” 秦宇笑着说：“所以，你很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不舍得走是吗？” 陈娇龙点了点头。 秦宇也觉得这样的氛围挺不错，虽然郑少康的存在给这家初创公司的自由气息带来不小冲击，但骨子里向往星辰大海的灵魂是不变的，所有人都在为一个看起来不切实际的目标付诸努力！ 在返回公司没多久，赵五征带着运送火箭残骸的车也从另一条路驶来了。 刘俊懿的迈凯伦紧随其后，他跳下车让小林把打包的饭菜拿去冷藏，小跑追过来。 临时停车用的⑦号厂房被迅速腾空，所有车停在了院子里，大家将火箭残骸的碎片搬到厂房进行拼凑。 赵五征身材瘦高，皮肤晒得黝黑，他热情的跟秦宇这位新入职的技术副总打了招呼后，又跟郝杰、成无忌等人击掌，看起来人缘不错。 见到刘俊懿时，赵五征诉苦道： “刘总，这些碎片可让我们一通好找啊，连续一个月早出晚归，都快把回收区翻个底朝天了，才总算拼齐这些碎片！” 刘俊懿笑吟吟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我听说伱们还发动了不少群众帮着捡残骸？” 赵五征点了点头，“回收区那一块地域，地广人稀，是一片牧场，虽然早就下通知让牧民们撤了，但还是砸坏了几间民房。 不过由于咱们赔偿的比较痛快，那些牧民反倒不好意思了，第二天就呼朋唤友的召集来100多号牧民，跟我们兵分几路一块进行了地毯式的搜寻！” 刘俊懿嗯了一声，“牧民们实在，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等有时间要带着礼物回去看望他们。” 看着火箭残骸被一群人来来回回往厂房里搬，陈娇龙的衣角捏得紧紧的，甚至不敢靠近那间厂房。 秦宇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实在紧张的话，回办公室休息会儿吧，等查出结果了我过来通知你！” 陈娇龙固执的摇了摇头，倔强的要留在外面亲眼看这些残骸被搬进厂房、被拼凑出真相。 秦宇叹了口气，然后独自朝着⑦号厂房走去。 陈娇龙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环住膝盖，惴惴不安的祈祷着，自己真的拧紧了那枚螺母！ 厂房里，被各种密封袋、泡沫箱装起来的火箭残骸，被人逐一打开，在刚打扫干净的厂房地面，从头到脚有次序的铺开。 铺开的过程是繁琐而枯燥的，虽然它们在被捡拾的过程中都编好了序号，但不了解火箭构造的人，还是很难仅凭序号完美复原。 很快，地面上的残骸碎片，被拼凑出了火箭的轮廓！ 整流罩、级间段、喷注器、涡轮泵、喷管、箭载计算机、推进剂贮箱、爆炸螺栓…… 还有火箭搭载的有效载荷，一颗约50斤重的小型科学卫星！ 这颗卫星是东航大学的学生们搞得，尽管没人愿为火箭发射失败损失一颗卫星，但母校有足够的魄力和信赖支持校友们的创业。 尴尬的是，这颗寄托学生美好期望的毕业设计，最终的水平移动距离还不到2米，就陪火箭殉葬了。 终于，秦宇在这堆凌乱、烧焦的火箭残骸中，找到了发动机上的B型螺母！ 第18章 神秘的晶间腐蚀 几枚B型螺母静静封在包装袋里，分别按照图纸的设计，拼凑回火箭发射时的原样。 秦宇见状，小心翼翼的蹲下来，端详它们。 相对于发动机部位的几千个零件来说，它们的存在微不足道，但却是遥三发射失败的罪魁祸首！ 至少火箭发射回放的监控，和煤油泵入口的压力传感器是支持这种说法的。 从传感器收集到的数据来看，当时发动机上方仅十几厘米处的位置，发生了煤油泄漏，继而引发了大火。 而在那个位置，仅有一条煤油管路通过，由几枚B型螺母负责固定那一段的管路，并密封管路连接端。 因此煤油泄漏的原因，也只能是B型螺母出了差错！ 最后一个接触遥三火箭、并负责拧紧B型螺母的陈娇龙，将这口黑锅背了整整一个多月。 而现在秦宇马上要验证这口锅他背得是否冤枉了。 除他之外，没人对这起事故的定性有所怀疑，除非那段管路能凭空冒出几个孔泄漏煤油，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秦宇小心谨慎的将第一枚B型螺母，从残骸堆里拾起来，仔细地观察。 小小的B型螺母已经面目全非。 一枚装满燃料的火箭，本质上就相当于没携带弹头的导弹，数十吨推进剂爆炸产生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此这枚B型螺母上全都是裂痕，看起来曾遭受过惨烈的冲击！ 几秒后，秦宇在箭体残骸上找到了这枚B型螺母、另外半截断裂的残躯。 他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这枚B型螺母裂开了，但这不是质量的问题，没有任何螺母能在如此剧烈的爆炸中完好无损！ 秦宇松气是因为他看到了B型螺母残骸上、那段金灿灿的铅锡合金！ 这是用于固定B型螺母、防止螺栓松动的保险丝。 剩余的保险丝仍牢牢将半截B型螺母，固定在箭体残骸上，足以证明当初这枚B型螺母确实已被拧紧了！ 秦宇心里直呼陈娇龙这個小子走运，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以这小子勤恳细心的性格，真相本该就是这样。 紧接着，他又继续将另外几枚B型螺母拿起来检查。 同样都是破损不堪，但是保险丝确确实实拧在箭体的残骸上，因此所有螺栓都没有问题。 它们在火箭发射当天，曾被陈娇龙仔仔细细的拧在火箭上，哪怕重复拆卸过四遍，他也一枚没漏！ 箭体结构部的郝杰走过来，同样捡起地上的螺母看了一遍，惊喜的说： “全都没问题啊！保险丝匝得好好的，箭体残骸上剩余的半截B型螺母，也都很结实，说明扭矩拧紧了，陈娇龙没出任何岔子！” 其余人也都围了过来，他们虽然隶属于不同的部门，但对于B型螺母有没有出现问题这种事，还是看一眼就能判断出来的。 陈娇龙的这口黑锅可以摘掉了！ 但秦宇的眉头没有松开，“既然B型螺母被牢牢拧在煤油管道连接处了，那怎么会发生泄漏呢……”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秦宇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更重要的问题。 B型螺母既然拧紧了，那么煤油泄漏的原因就更蹊跷了！ 秦宇盯着地上那堆B型螺母，还有发动机部位的箭体残骸，默默思考起来。 他曾在NASA参与过多次火箭发射任务，对于各种事故意外早就司空见惯，任何一个不被重视的细节，都可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那么这次火箭发射事故中，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患呢？ ⑦号厂房头顶的灯泡发散出柔和的光辉，静静的笼罩在所有人头顶，一道道人影遮挡住了部分的火箭残骸。 秦宇蹲了半天腿有点麻，于是换了个角度继续观察这堆残骸。 这一动弹不要紧，但一抹稍纵即逝的闪光被秦宇敏锐捕捉到了！ 他警醒起来，又挪动着脚步，继续变换角度围着那堆B型螺母和箭体残骸打转。 “把放大镜拿过来，所有人往后退几步，别挡光！” 秦宇说完，郝杰立即麻利的递过来一个放大镜，然后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拿到放大镜后，秦宇神情严肃的拾起刚才检查过的B型螺母，以毫米为单位自上而下扫视！ 那抹闪光在放大镜下，随着秦宇的细微角度变化，也不断闪烁。 成无忌直犯嘀咕，“刚才不是说B型螺母没问题吗，怎么又拿起来检查了？” 郝杰也是一头雾水，“这哪知道？不过秦总既然又检查一遍，肯定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吧，咱们等结果就是了！” 秦宇确实有所发现。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他又要来一把毛刷，小心翼翼的将B型螺母从密封袋取出、扫除表层的积灰后，再次拿放大镜观察起来。 一些细盐状的晶体颗粒，犹如一粒粒碎钻那样，点缀在B型螺母的表面。 跟猜测的一样！ 秦宇将螺母放回密封袋裹好，又继续将其余几个B型螺母逐一进行了复查，果然都在表面发现了盐状的晶体颗粒。 最后是B型螺母安装段的箭体残骸，上面同样遗留着类似的晶体。 至此，秦宇心中的猜想已验证完毕。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在B型螺母拧紧的情况下，那段煤油管路还会发生泄漏了！ “你们过来看看，这上面是什么。” 他将众人喊回来，然后把放大镜和一枚B型螺母交了出去，让大家轮流检查。 郝杰第一个接过来，作为箭体结构部的主管，没有人比他更关心B型螺母出现的问题，因此观察的格外仔细。 几秒后，他脸上露出跟秦宇一样的惊讶表情，但紧跟着是愤怒， “他妈的……这上面怎么会有腐蚀，怎么回事啊？” 郝杰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 刘俊懿将放大镜和B型螺母接过去，端详了会儿，果然在上面发现斑斑点点的闪光晶体，看起来就像细盐似的颗粒。 他没郝杰那么专业，但知道这些晶体肯定代表着B型螺母有问题，于是将探询的目光投向秦宇。 秦宇站出来，指着刘俊懿手里的半截B型螺母道： “这些B型螺母，并不是在火箭爆炸时断裂的，而是在爆炸发生前，就已经开裂！” 众人一片哗然。 秦宇解释说： “这就是郝杰刚刚所说的腐蚀！导致煤油泄漏的真正原因，是这些铝制的B型螺母发生了腐蚀，出现晶间腐蚀现象！” “受到腐蚀的B型螺母在火箭点火时，发生开裂，煤油因此泄漏出来，所以煤油泵入口的压力传感器才会检测到失压！” 另一边，郝杰缓过神来，难以置信道： “火箭发射前我们就已经考虑过腐蚀问题了，还一起往箭体结构、零部件、B型螺母涂抹了好几遍防腐涂层，怎么还会发生晶间腐蚀呢？” 秦宇摇了摇头，“防腐涂层效果有限，可能是其它原因造成了更恶劣的腐蚀，具体是什么原因，恐怕要查看一下发射前的监控录像才知道了。” 郝杰立即去调监控，试图弄清楚火箭发射前究竟遭遇过什么，能让B型螺母发生晶间腐蚀！ 如果是人为因素造成了B型螺母的晶间腐蚀，那他一定要狠狠算账！ 很快，发射前夜的值班监控里，郝杰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宇和刘俊懿等人也围过来。 “这不是郑少康吗，他在做什么？” 第19章 田文镜的妈 监控录像里，郑少康正跟几名工人奋力的拖拽着什么，架到云梯车上。 摄像头隐隐能看到被拖拽的东西随风鼓动，四个人艰难的揪住四个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拼死把它吊起来！ 另有淅淅沥沥的水滴打在摄像头上，看起来是毛毛细雨。 刘俊懿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秦宇看清了被吊起来的大帐篷，猜测说：“这应该是保护火箭的防雨布吧？” 郝杰在一旁疑惑：“发射前夜下雨了吗？噢对……瞧我这记性，好像听谁提起过，曾下了一会儿的雷阵雨！” 刘俊懿说：“那郑少康应该是发现雷阵雨来了，正在给火箭盖防雨布吧，为啥这么费劲？” 秦宇也同样不解，看向另一边的成无忌道： “火箭的防雨布应该是你们发射测试部负责吧，没有提前安装好吗，要等天气预报下雨了，才急慌慌的铺开吗？” 成无忌连忙摆手，对此矢口否认道： “秦总，早在魏总把肃州的发射工位租来后，我们发测部就着手改造了，对火箭的防雨布也很重视。 为此专门焊接了一个大型结构框架，用于安装防雨布，随时可以铺开的，不该这么麻烦呀！” 听到成无忌的解释，秦宇又让郝杰把当晚的监控再往前一段，终于找到了郑少康跟几名工人手忙脚乱的原因。 再结合网上搜到的当日天气，他大致推断出了实际情况—— 铺设防雨布的大型结构框架，一般是闲置起来的，只有在下雨时，才会派上用场。 为了让防雨布框架移动起来更方便，成无忌带着发测部的人给它装了几只巨大的轮子，还量身打造了一条滑行轨道。 如此一来，高大笨重的结构框架就变成了一个快捷移动的防护罩！ 发射前夜，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将值班室里昏昏欲睡的郑少康吵醒了，他急忙带领工人们去仓库把防雨布的框架推过来。 就在框架沿轨道奋力推进的过程中，狂风在雷阵雨的裹挟下呼啸而来，以每秒20米的强劲风力席卷了这座发射工位，并将防雨布从结构框架吹了下去。 等郑少康和工人们将防雨布捡回来，并用云梯车重新吊回结构框架固定后，火箭的防护罩至少‘脱岗’了10分钟！ 刘俊懿托腮在一旁听完了秦宇的分析，谨慎的说道： “该不会就淋了10分钟雨，将B型螺母给腐蚀了吧，铝合金有这么脆弱吗？” 郝杰同样摇了摇头，神情严肃的说： “箭体结构设计的时候，我们部门专门针对材料腐蚀问题开会讨论过，就为预防晶间腐蚀的现象！” “国际惯用的B型螺母，一般是铝合金或者不锈钢的，单论防腐蚀性的话，肯定是不锈钢材料更好。” “但考虑到铝制螺母质量更轻，能降低火箭自重，且很多火箭例如长征系列，还有航母的舰载机，都是使用的铝制螺母，最终我们敲定了前者！” “这些B型螺母常年暴露在海上，都能经受得住海盐的腐蚀，更何况我们的B型螺母还抹过好几遍防腐涂层，怎么会10分钟就报废呢？” 秦宇没说话，而是让郝杰把当晚值班和火箭发射前的两本记录找了出来。 一本值班记录表，一本发射操作表。 看完值班记录表上、郑少康记载的当晚值班情况，秦宇沉着脸丢给了刘俊懿。 “这上面，郑少康压根就没提防雨布被吹落10分钟的事！” 秦宇摇头叹气道：“我没想到，郑少康跟你们一样，也不把火箭淋雨10分钟当回事，他这些年的工作经验真是白费了！” 见刘俊懿还有郝杰、成无忌等人满脸不解的样子，秦宇仔细解释起来， “你们肯定觉得，适用于航母舰载机的铝制B型螺母，整天跟海水打交道，连海盐的腐蚀都能抗住，怎么会淋雨10分钟就发生晶间腐蚀呢？” “首先我们要清楚晶间腐蚀是什么，它并不是淋雨引起的，而是雨水中携带的腐蚀元素！像海水中的海盐，里面的氯离子就会诱发腐蚀！” “但很好解决，抹上防腐涂层就能阻止氯离子腐蚀，前提是抹的足够彻底……郝杰，你们给B型螺母抹的细致彻底吗？” 郝杰对于这个问题有些为难，箭体结构部那么点人，要做的事情又多，自己能想到给B型螺母做防腐措施就够周到了，抹多仔细叫细啊？ 他困惑的挠了挠头，“我觉得……抹的应该还凑合吧？” 秦宇又说：“最关键的是，肃州和海上的环境完全不同，准确来说是雨水的成分不同。知道咱们的发射工位附近有什么吗？” 成无忌接茬道：“是肃州卫星基地……那里经过几十年的建设，早已形成了一個以卫星基地为核心的工业城镇，化工园区、重工业区集中在一起！” 秦宇颔首，“因此那里的雨水，比其他地区的降雨、海上降雨，携带的污染物更多！与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相比，海盐中的氯离子根本不值一提！” 他又捡起另一本发射操作表说： “这上面记载着，火箭发射前，这些B型螺母曾被反复拆卸过4次，其中有一次为了重新连接某个点火阀，在B型螺母附近进行了冷加工作业！” “在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的腐蚀元素作用下，再加上后来冷加工作业，加速了铝材料的电化学反应，这才导致了B型螺母发生晶间腐蚀！” 刘俊懿在旁听得似懂非懂，询问道： “如果是发生了晶间腐蚀，为什么发射前没检查出来？假如我们及时更换了新的B型螺母，不就能避免发射失败了吗？” 秦宇却摇了摇头，“如果没人说的话，根本查不出来！” 刘俊懿更懵了。 郝杰给他解释道： “是这样的刘总，晶间腐蚀是一种很奇特的局部腐蚀现象，一旦发生腐蚀就会使金属的强度和塑性显著降低。” “但这种腐蚀从外观看并不明显，实际上内部早已千疮百孔，材料的性能受损破坏，严重时甚至会在正常受力情况下发生突然断裂！” 刘俊懿回过神来，“所以在火箭发射时，B型螺母由于晶间腐蚀根本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发生了断裂，从而导致管道连接处的煤油泄漏出来，引发了火灾……” “没错，是这样的！” 郝杰点了点头，随即醒悟过来，气急败坏道： “归根结底，B型螺母发生晶间腐蚀就是由于淋雨，而郑少康对此却只字未提！ 哪怕是出于谨慎的考虑，我们收到消息后也会彻查防腐涂层、甚至更换零件的啊，本来可以避免的！” ………… ⑦号厂房外面，在附近散心的郑少康也驱车赶回了。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运输火箭残骸的大货车刚咆哮着发动机的引擎声，缓缓驶离公路。 所有人都聚集在⑦号厂房外，焦急等待着！ 郑少康锁好车跑过去，路上遇见了正蹲着路沿发呆的陈娇龙。 这小子一副要死的表情。 他一脸春风得意的哼笑几声，吹着口哨走了。 对于这个搞砸火箭发射、害自己丢掉发射经理职位，还跟死对头秦宇形影不离的闯祸精，郑少康只想说一声好报应！ 然而刚走到⑦号厂房门口，他的报应也来了—— “郑少康，我*你妈！” 第20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这一声干脆利落的国骂，宛如平地响雷，直接将郑少康惊住了。 骂声久久回荡在本就不大的院落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脾气火爆的郝主管骂出来的。 郑少康愣神三秒，随即反应过来，郝杰是在骂自己老娘呢！ 他是个讲究克恭克礼的老学究，做事喜欢一板一眼，哪里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郑少康脑子嗡嗡乱转，飞速回忆着自己哪里又得罪郝杰这个匹夫了。 紧接着他的耳朵也嗡嗡的，脸蛋红透了。 那是被郝杰抽的！ 他隔着老远，看见郑少康做贼心虚似的杵在门口发愣，二话没说就气鼓鼓冲过来。 如同一头小蛮牛那样势不可挡的推开阻拦，一巴掌扇过去。 文弱的郑主管当场被抽倒在地，天旋地转的满地爬。 半晌才被小跟班扶起来。 郑少康当众挨揍，被抽昏了头的儒雅男人终于不管不顾，扑上去揪住郝杰的衣领咆哮起来， “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跟你拼了！” 弱不禁风的郑少康再次被一拳撂倒，像个柔弱的小鸡崽一样被郝杰掐住脖子， “郑少康我*你妈！为什么遥三火箭淋雨的事你没有汇报，为什么要隐瞒！” 郝杰怒不可遏的质问他。 郑少康被掐得直咳嗽，脸红筋暴，“淋……淋雨？” 刘俊懿赶过来，招呼几名同事奋力将俩人拽开，然后强硬的勒令郝杰不许再动手。 得到片刻喘息的郑少康，大脑逐渐恢复清醒，他试探性的答道： “你是说……雷阵雨那天晚上？只是淋了10分钟的雨而已，防雨布很快就盖上了啊，能出什么问题？” 郝杰听后更气愤了，“你他妈还没当回事？知不知道，就是因为那10分钟的雨，导致火箭上的B型螺母出现晶间腐蚀，泄漏了煤油！” 接下来，他就将与秦宇等人的分析，还有监控、值班记录等，向围观的员工们转述了一遍。 所有人听完，有的埋头沉思，消化这段信息的逻辑性；有的悟性不错，一点就通，很快就搞懂了晶间腐蚀的原因。 陈娇龙原本失魂落魄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他难以置信的将目光投向站在不远处的秦宇，试图得到对方的印证。 秦宇隔着人群朝他颔首，肯定了郝杰的说辞！ 陈娇龙喜极而泣，真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这一個多月，他不知道顶着多大的压力，每天夜里在床榻辗转反侧、噩梦缠身！ 研发团队费尽无数心血和精力，倾心打造的价值几千万的火箭，在短短的36秒时间里炸成一堆碎片，任谁都无法接受。 更令人难以释怀的是，故障原因仅是一枚区区几十元的B型螺母没拧紧？ 身为罪魁祸首的陈娇龙，虽然没有遭到同事们的指责或埋怨，除了郑少康偶尔过来阴阳怪气的讽刺几句外，所有人都很体谅他。 但陈娇龙负罪感极重，只能不断做着更多的工作、分担更重的任务，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现在，一切误会都解除了，他并没有毁掉这枚火箭！ 真正的始作俑者、郑少康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起来， “二氧化硫……酸雨……化工园区……晶间腐蚀，才10分钟而已，不该如此，怎能如此啊！” 人群相继散去，只留他一个人呆呆坐在地上，双目失神的发愣。 秦宇和刘俊懿等人也返回办公室，对于郑少康要做什么样的处罚，还要跟魏巍通完电话一起决定。 时间尚早，本该是休暇放松的周五夜晚，所有人都没了接着开黑打游戏的心思，全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垂头丧气。 一直跟郑少康走得近的小跟班、寸头男生适时的站出来揭发道： “刘总、秦总，我要举报一件事！关于今天晚上，郑主管跟秦总比拼计算米诺陶-1号的比赛，其实有猫腻！” 秦宇嘴角撇了一下，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郑少康属实惨了点。 其实对于米诺陶-1号比赛的猫腻，秦宇早就有所猜测，只不过没有深究的意义罢了。 现在被寸头男捅出来，确实激起办公室不少同事们吃瓜的心思，他们想不到郑少康这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耍猫腻？ 寸头男来到郑少康的工位，精准无误的翻出几张米诺陶-1号的结构图和数据分析，展示给众人， “郑主管早就研究过米诺陶-1号火箭，并且提前算过它的各级火箭弹道分析、和动力学模型，因此今晚的比赛，他作弊了！” 众人一片哗然！ 寸头男说完，朝秦宇投去一个示好的眼神。 看样子是彻底放弃郑少康这棵大树，准备卖主求荣当投名状了。 秦宇不耐烦的捏了捏眉心，视若无睹，他很厌倦这些勾心斗角的戏码。 身为科研人员，不醉心于研究，而是整天钻营人际关系，这种员工跟古代佞臣何异？ 刘俊懿也蹙紧眉头过来，跟秦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无语的表情。 俩人默契的起身，一块离开了办公室，将卖主求荣的小跟班和吃瓜同事们抛在身后。 来到院子里，郑少康早已不见踪影，估计是回宿舍了。 俩人站在火箭雕塑旁，秦宇扑哧一声笑了，“老刘，你刚刚在想什么？” 刘俊懿说：“我在想，如果把他开了，自己要赔多少钱。” “我猜也是。” 刘俊懿抱肩道：“你知道的，我这人最讨厌官僚主义作风，郑少康有真本事傍身能忍则忍了，那小子就是个新来的实习生，带头败坏风气，比陈娇龙差远了！” 秦宇说：“当初也是因为这个，才冒出了自己造火箭的想法？” 刘俊懿认真点头： “那个时候，随着马厮克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全球商业航天市场和太空探索形式也发生了改变。传统的完全由官府主导航天事业的观念，不得不随之调整，于是新政策就出台了。 民间资本被允许入局，官府负责向宇宙的更深、更远处探索发展，兼顾基础设施建设、培养商业化航天生态。 像应用开发、产品设计以及商业发射等高风险、高回报的业务，则分担给了我们这些有梦想、有资本、敢于挑战的民营火箭商！” 说到这里，刘俊懿嗤笑一声， “一开始我们是想与国企合作，替他们研发商用火箭。可他们那套作风，一旦出钱雇佣我们代理火箭的研发、设计，建造并运营起来，那他们就是说一不二的金主！” “国企认为火箭是他们买的单，因此他们有发言权，对所有的设计都指手画脚，并会陆续将老一套的繁文缛节搬到我们这家新兴企业中来。” “于是我决定自主研发，虽然没了资金支持，但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制造并发射火箭，客户只是从我们手中花钱买走了发射服务而已！” 这一晚，刘俊懿絮叨着说了很多，他渴望抛开那些虚伪繁琐的规则，像马厮克一样改变全球的航天格局。 他不害怕失败，更不怕被人目睹、嘲讽失败，自己只是众多火箭商的一员，没什么名声需要维护，可以尽情地丢人！ 这一聊就是半夜，等秦宇发现身旁的碎碎念息声时，刘俊懿已经发出了鼾声。 第二天是周六，秦宇照常来到办公室加班，发现桌子上静静躺着一封辞职信！ 第21章 魏巍传来的噩耗 郑少康辞职了！ 以他在星二遥三火箭发射任务中的失误来看，倒也不是非走不可。 虽然秦宇对此人的作风和行事习惯难以苟同，但无可否认，此人在星火二号的研发过程中，还是做出不少贡献的。 哪怕将功折罪，也能继续留在公司里发挥余热。 不过郑少康就是个好面子的主儿，自己搞砸了发射任务不说，还被郝杰当众揍了一顿，更有米诺陶-1号作弊的事被捅出来…… 估计是觉得颜面无存，所以待不下去了。 秦宇正举着这封辞职信琢磨接下来怎么做时，其余员工也陆陆续续来上班了。 虽然周末，一些员工会选择回家陪父母或女友，但也有些员工愿留在公司。 这里管吃管住，晚上还能跟同龄人一起开黑打游戏，顺带着把加班费挣了，某些工作狂每周工作时长甚至能达80个小时！ 在这群员工后面，刘俊懿打着大呵欠，垂头丧气的背手走进来了。 一见到秦宇，他立马精神起来，赶紧拉到自己的小办公室去。 秦宇将手里的辞职信顺道给他，“郑少康辞职了！” 刘俊懿眉头一挑，“走得这么干脆？正好，把他那个小跟班一块打包辞掉，大不了赔两万块钱！” 秦宇坐在对面的会客沙发里，轻车熟路的泡好茶，说道： “郑少康走了，动力推进部群龙无首，得重新选个主管出来吧，你觉得谁能挑起这个担子？” 刘俊懿将辞职信扔一边，端过来一杯茶水喝光后，心事重重的坐到对面， “选主管的事先不着急，我今早接了個电话，魏巍打过来的。她有两条消息托我转达……” 秦宇说：“那我先听好消息吧，做一下心理缓冲再听噩耗！” 他看一眼刘俊懿的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 刘俊懿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两条……都是坏消息！” “好吧。”秦宇放弃了挣扎。 刘俊懿清了清嗓子，说道： “第一件事，魏巍跟淡马锡电信公司的磋商结果出来了，原本定于年底的卫星发射合同不变，会优先选择我们的火箭，但是……” “但是什么？” “无论合同选谁，他们都必须在明年1月1日这天，将通信卫星送入地球轨道。如果在那之前，我们不能向其证明有发射火箭的能力，那么他们只能找东瀛的三菱重工合作了！” 秦宇问道：“有具体时间要求吗？” “10月31日之前！” 刘俊懿回答说：“如果到期前我们无法证明能发射火箭，那么淡马锡电信公司将提前取消合同，与三菱重工签约，但是不会追究我们的违约责任了。” 秦宇叹了口气，“马上到8月份了，还有三个月左右时间，发射任务迫在眉睫啊！” 刘俊懿紧咬着座牙说：“如果星火二号暂时搞不定，干脆就像你之前说的，咱们去熊占里找老毛子买几发洲际导弹，回来改装成火箭，先把合同执行了再说！” 对于这个建议，秦宇果断摇头拒绝。 时间节点早了一些，现在老毛子虽跟基辅国闹得僵硬，但不愁吃穿、军费也够，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 前世他在代表NASA去熊占里买洲际导弹之前，就已经去过好几批谈判专家，结果都被老毛子漫天要价吓跑了，根本买不起！ 秦宇解释道：“还不到买的时候，等再过个一年半载，他们囤的那批导弹快过期了再买，是最划算的。现在过去就是当冤大头，完全没必要！” 刘俊懿奇怪的看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秦宇摆了摆手，没做解释，继续道： “就算把导弹高价买回来，运费、改装加起来，不比我们继续研发星火二号便宜多少。即使发射成功了，也不是自己的东西，我们依旧是家名不副实的火箭公司！” “试想一下，如果一家公司连一颗简单的通信卫星，都要靠二手洲际导弹才能送上太空、送入地球轨道，以后谁敢冒险跟这样的公司合作呢？” 停顿了会儿，秦宇向刘俊懿给出了自己的最终意见， “所以我认为，还是继续集中力量完善星火二号，争取让它在10月31日之前，发射成功！” 刘俊懿见状，只好点头答应下来，“技术上的事，我跟魏巍听你安排，那就继续集中力量完善星火二号。” 秦宇继续问道：“第二个坏消息是什么？” 刘俊懿踟蹰了会儿，才答道： “魏巍说，由于星火二号连续三次失败，肃州卫星基地那边取消了我们的发射许可，禁止我们在发射工位继续试射星火二号火箭了！” 秦宇听完忍不住站起来，“这不是釜底抽薪吗，发射工位白花钱改造了啊？” “那倒没有，咱们的72号发射工位仍保留着，毕竟当时签了长期租赁合同呢。目前除了星火二号火箭，其它火箭都能申请试射。” 秦宇无语道：“咱们统共就两款火箭，一款亚轨道的星火一号，还有星火二号。说白了，以后只能在72号工位发射亚轨道火箭呗？” “是的，因此我们得自谋出路了！”刘俊懿叹气。 “魏巍不是人脉广吗，没法再跟肃州基地那边争取一下发射许可了？” “这次不一样，上面三司会审，宇航局、国科委、航工部联合撤销了咱们的发射许可，说是有损肃州老牌航天中心的形象，不建议在此发射，相当于判死刑了！” 见刘俊懿都这么说，说明肃州卫星基地的72号工位是真指望不上了。 秦宇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说当初那么着急搞液体火箭干啥，先搞固体、再搞液体、固液混合、重复利用，一步一个脚印来呀。你直接搞液氧煤油，怎么样，扯到裆了吧？” 刘俊懿也可怜的说：“我没料到亚轨道火箭跟轨道火箭差距这么大啊，寻思着不就多烧点油吗，有什么难的，结果摔惨了……” “让你上学多读书，学好文化不养猪！亚轨道最高才100公里，能跟几百甚至2000公里的近地轨道相提并论吗？星火一号说好听点能叫火箭，其实就是飞得高一些的窜天猴罢了！” 说完，秦宇扫了刘俊懿一眼，感觉不太对劲， “肃州的发射许可都被撤销了，你看起来不怎么着急啊，是不是魏巍支招了？” 刘俊懿嘿嘿笑起来，“技术上的事自然还是你定夺，魏巍就提了两个建议，要么去澹州找地方发射，要么去租赁其他国家的发射场！” 他起身来到墙壁挂着的地图前，拿记号笔圈出几个地点， “巴比利国的阿尔坎塔拉、圣马科发射场，目前都接受商业发射租赁；哈萨克国的拜科努尔发射场，也可以对外出租……” “还有澳洲的乌美拉、阿纳姆发射场，熊占里的东方航天、卡普丝京亚尔等，只要给的价钱足够，都可以接受商业合作！” 秦宇走过来，分别打量着地图这几处被标记出来的发射场，询问道： “印利安、新罗、高丽、还有欧美国家的发射场，怎么没标记出来？” 刘俊懿为难道：“他们一般只接受本国的商业租赁合同，暂不对外出租，除非我们找当地企业搭桥。” 秦宇摇了摇头，端详着这些地图坐标。 最终，他将目光落在雄鸡一只脚上！ 第22章 雄鸡一只脚！ 澹州！ 秦宇看着雄鸡的这只脚，目光久久不愿挪开。 无论向哪个国家租赁火箭发射场，都避免不了受到对方掣肘、监视，一些商业机密会不可避免的泄露出去。 如果能在自家发射火箭，就完全不必担心这些问题，因为龙妈会照顾你！ 秦宇对刘俊懿说：“根据淡马锡的地理位置，还有其他发射场的坐标来看，最合适发射火箭的地方应该是澹州，魏巍也这样建议过对吧？” “为什么都说澹州合适？” 秦宇解释道：“首先是淡马锡的地理位置，它是个准赤道国家，距离赤道也就几个纬度的距离，卫星每天能从他们头顶飞过去十几趟，因此他们的通信卫星也是对标赤道轨道的。” 刘俊懿点了点头，这句话听懂了。 秦宇继续说：“我们要想发射这颗卫星，火箭就得从靠近赤道的地方、向东发射，才能最大化降低发射成本，并且增加卫星入轨的成功率！” 刘俊懿拍了拍手，“噢这个我明白，离赤道越近、目的地也就近嘛，然后利用地球由西向东产生的自转速度，给火箭附加一个初始速度，可以增加推力嘛！” 秦宇嗯了声，“没错，如果能在澹州东部的某個点建造发射场，那么火箭向东发射时，将额外获得每小时1500公里的初速度。” 刘俊懿表情兴奋起来，跃跃欲试道： “原本我们比东瀛的火箭发射报价便宜，淡马锡电信公司才选择和我们合作，东瀛报价4000万，我们才报价3200万！这是不打算赚钱的，只想尽快拿下第一笔订单而已！” “如果改到澹州发射，至少能节省大几百万的成本啊，那就能小赚一笔，弥补亏空了……不对，重建发射场也得花钱啊，一进一出又相当于分币没挣！” 见刘俊懿表情由高兴到失落，秦宇不得不出声劝慰说： “树挪死、人挪活，你应该这么想，即使不去澹州发射，我们也得自掏腰包多建一座发射场。” “等卫星送上太空，淡马锡电信公司支付报酬后，我们从澹州烧的钱就能赚回来了！” “这样一来，还是相当于省了几百万。只要我们能将第一笔订单一炮打响，凭我们的价格优势，以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排队上门，跻身福布斯排行榜也指日可待啊！” 刘俊懿仔细一琢磨，觉得还真是这回事。 不过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的说：“跻身富豪榜就算了吧，全球?的火箭发射市场都被马厮克垄断了，要想从中分一杯羹，咱们任重而道远呐……” 秦宇白了他一眼，“哄你玩呢，还真敢往福布斯排行榜想？继续说澹州的事，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节省成本……” “对！除了节省成本，从澹州向东发射，其发射方向几千公里内都是茫茫大海，因此我们在向‘三司’申请发射许可时，无需飞跃大陆国土，能节约不少审批时间……” 接下来，秦宇跟刘俊懿又仔细商讨了半天，彻底将澹州发射场的事敲定下来。 刘俊懿说：“那这两件事就解决了，我待会儿通知魏巍，让她联系澹州官府那边，看看花什么代价能批一块地给咱们建发射工位！” 秦宇补充道：“最好是东部沿海地区，这样咱们发射火箭就不用预留回收区、疏散沿途居民了，还能额外省一笔安置费。” “明白！” 解决两大难题，刘俊懿整个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场地问题交给我跟魏巍去办，至于星火二号能不能在10月31日之前发射，全都仰仗你了啊老秦？” 秦宇不太乐观的说：“从目前收集到的问题来看，坏消息是星火二号没有不需要改进的地方，它浑身都是破绽！” 刘俊懿啊了一声，“？？？” 秦宇转头说道：“好消息是比较难攻克的涡轮泵，也就是发动机的心脏部分，目前已经解决了，至少星火二号不会犯心脏病了。” 刘俊懿稍松了口气。 “但是还有肺癌、胃癌、脑癌、高血压、高血糖……等等疾症，任何一样病发，都可能导致第四次发射失败！” “老秦，你干脆吓死我得了。” 秦宇认真的说：“星火二号目前大概有60个需要整改的事项，就算每天整改一项，也得两个月时间。” 刘俊懿忐忑着问：“那你有没有快捷办法？” “没好的办法，只能抓大放小。另外解决这些问题，还得额外支付一笔不菲的成本……公司账上还有多少钱？” 一提到钱，刘俊懿就有些头疼， “创业初期投的10个亿，已经被三次发射失败，还有各种固定成本消耗差不多了！” “去澹州选址建发射工位，各种打点、建材购买、聘请施工队、场地租金，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还有公司这50多号人，虽然咱们规模小，但薪资、加班费、社保公积金以及各种福利，还有每周8000块的零食费，是绝不克扣的，又是一笔开支！” 不得不说，刘俊懿这个人在金融上还是有些天赋的，对金钱数字比较敏感，掰着指头大体一估，就将费用算了个七七八八。 “按之前的估计，租金、工资、试验等费用，无论第四次能否发射，公司所有的钱都将在秋天耗光，差不多就是10月底，届时账上一分钱都提不出来了！” “不过现在，澹州发射场的建设，相当于增加了一笔支出……很可能挺不到秋天，我们就发不出员工薪资了！” “虽说澹州发射场的建设，实际不花钱，但我们要等为淡马锡电信公司发射了卫星以后，才能拿到报酬，在这之前的建设费用都是自己承担的……” 见资金状况确实捉襟见肘，秦宇给了个建议， “刑天发动机新设计的涡轮泵2.0版本，我让陈娇龙申请过专利了，可以考虑授权卖给其他火箭公司使用。” 刘俊懿对涡轮泵没那么了解，试探性的问道：“涡轮泵这种东西，他们不会自己设计吗？” “当然可以！” 秦宇点了点头，又道：“但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而且造出来的涡轮泵，不一定有咱们的功率大！除非他们有充足的资金链，甘愿沉寂几年的话，当然可以不理睬咱们！” 他自信的笑了笑，对这款涡轮泵很有信心，毕竟是一位顶级的火箭专家依据NASA多款涡轮泵的设计优点，取其精华造出来的。 秦宇说：“现在国内火箭公司，大推力火箭还没成型，小型火箭居多。你只需要告诉他们，咱们30吨推力的刑天发动机，涡轮泵功率能达到3500马力，接下来，就可以坐等收钱了！” “这样说就能行？” 秦宇微微颔首，“区区几十公斤的涡轮泵，就能输出3500马力的功率，相信只要他们的工程师不是傻子，都会建议老板采购的！” “那咱们会不会失去竞争优势啊？” “放心吧，有我在呢，等将来有钱了造更好的涡轮泵！” 秦宇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在NASA连15000马力的涡轮泵都设计过，区区3500算个逑！ 他又道：“另外，咱们不是有星火一号亚轨道火箭嘛，拿出来赚钱啊，母校那么多实验室和项目呢？” 没想到刘俊懿听完，竟大惊失色的摇头， “快别提了，艾教授都快把我拉黑了！” 第23章 难以启齿的工作 秦宇幸灾乐祸的看着他，道：“你怎么招惹艾教授了，他能把你给拉黑？” 刘俊懿摸摸鼻子，指向外边的⑦号厂房， “遥三的火箭残骸里，有颗小型科学卫星你知道吧？” 秦宇点了点头。 刘俊懿说：“那颗小型科学卫星就是东航的师弟们造的，一颗用于观测空间环境和地球自然灾害的低成本卫星，成本没多少钱，毕竟是一帮穷学生嘛，就算学校里拨款，也才花了几十万。” “所以呢？” “正好那时候星火二号遥三还缺一个载荷，所以我就联系上这帮学生了。他们本来没钱发射卫星，一听说我这里免费，当天就去找艾教授申请了，艾教授也同意了。” “好吧，结局我猜到了，那就是学生们兴冲冲的拉着朋友一起看直播、炫耀自己造的卫星要上天时，那颗倒霉的卫星陪火箭一块炸了是吧？艾教授的脸全被你丢光了！” “不仅如此……” 刘俊懿抓了抓鬓角，“遥一、遥二都是连蒙带骗，要来了两颗卫星作为载荷，分别是民间俱乐部、火箭学会的作品，他们还都认识艾教授，就把我搞砸卫星的事也捅了过去……” “你个孽徒！” 刘俊懿阿巴着嘴，“艾……艾教授就是这么骂我的，让我以后在外面别提是他的学生……” 秦宇忍不住捧腹大笑，“我要是艾教授，直接从京都打飞滴过来抽你俩大耳刮子，真是东航之耻呀！” 刘俊懿苦着脸说：“反正现在艾教授不搭理我了，你说咋办？” 秦宇道：“咱们唯一能跟东航说上话的纽带，就是艾教授了，等我跟他求情吧，毕竟当年也是他老人家爱徒，总还有些薄面的。 东航那么多课题组、那么多实验项目，还有官府补贴，随便从指甲缝漏点，都够咱们开荤了！” “可现在咱们能接的只有亚轨道发射项目，仅凭艾教授这层关系，很难抢过那些老牌国企吧？” 秦宇点头，“我们第二个竞争优势就是价格！国企给东航的亚轨道发射报价，每50公斤的载荷，大概要收取300万左右的费用，这里面溢价太多了。” 他起身找出星火一号的造价单展示道： “而我们可以将价格压在200万！国企之所以有竞争力，主要还是他们悠久的发射历史，就相当于火箭行业里的西尔贝或柯尼塞格，所以300万的报价更多包含着品牌价值。” “可我们报价200万，会不会低得离谱了，这还能赚钱吗？” “能赚一点辛苦钱。” 秦宇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赚到几笔快钱，维持公司运转到年底的第四次试射就行了！” 刘俊懿觉得有道理，“那国企他们不会跟着降价吗？” “以他们墨守成规的性子，降价100万可没人敢挑头申请，就算提报上去了，等一系列流程走完，都猴年马月了，影响不到咱们！” 见秦宇这么肯定，刘俊懿就放下心来，准备着手售卖涡轮泵跟星火一号的发射服务了。 至于能赚多少钱，就看公司的销售团队了。 ………… 动力推进部主管的事，刘俊懿全权交给秦宇，说技术上的事他拍板。 秦宇却有点头疼，自己虽懂技术，但是不懂人啊。 动力推进部作为火箭公司的金牌衙门，主管人选必须要能挑起大梁！ 秦宇纵观员工简历，再加上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对每个人脾性都摸得很清楚，没有一个能入法眼的。 他决定从外面招一個主管！ 但招聘火箭工程师可不是在BOSS上发条招聘广告，就能雇来的，一般都是熟人互相介绍，或者干脆去学校抢好苗子。 秦宇刚回国没多久，以前在东航结识的那点人脉早就断干净了。 不过威信上有个叫韦珅的小师弟，比自己要小两届，以前他们一起跟艾教授做实验、研究火箭发动机在极限状态下可能出现的故障，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即使秦宇去了斯坦福，小师弟也经常隔三差五在威信上打招呼。 有时在某刊SCI读到了秦宇发表的论文，小师弟还会兴冲冲的拍照发朋友圈炫耀，一个劲儿的刷屏师兄牛逼，尴尬得秦宇脚指头都抠紧了。 秦宇捧着手机咬牙切齿半天，才建设好心理防线，询问韦珅愿不愿来靖北、面试一份动力推进部主管的工作。 几秒后，威信聊天界面炸了！ 小师弟欢天喜地的问师兄是不是能在一间办公室工作，问师兄是不是霸道总裁，问师兄回国后怎么没来京都约饭，问师兄还记不记得大明湖畔的发动机实验…… 秦宇感觉头都大了！ 又过了几分钟，韦珅直接甩过来一张截图，兴冲冲说自己买好了机票，很快就能来靖北了，并有信心通过公司的考核！ 韦珅这边搞定了，秦宇又让公司的人群策群力，搜刮一下认识的同学或校友们，有没有发动机方面的专家，可以推荐过来面试一下。 最终，应聘动力推进部主管的人选敲定了五个，其中还有个腓尼基的留学生。 他的国家饱受战火，因此想留在龙国找一份安稳的工作。 另外还有三个重要岗位，秦宇也要亲自面试！ 刘俊懿询问面试地点要不要改到市里，至少要比荒郊野岭看起来体面，不过被秦宇拒绝了。 三天后，动力推进部主管的面试开始了。 跟秦宇预料的一样，其中两名应聘者在看到‘即刻飞行’破烂的厂房，还有门口懒洋洋的大黄狗后，掉头就走了！ 韦珅看到偶像格外激动，拉着秦宇合影了七八张，最后俩人在院子的火箭雕塑下面一起拍了第九张。 “哈哈，九宫格集齐！”韦珅兴奋的说道。 面试在刘俊懿的小办公室里进行，他本人则出差商谈涡轮泵的生意了，忙得脚不沾地。 “咳咳，面试的时候还是要严肃一点啊，不要嬉皮笑脸的，咱们正式开始了！” 秦宇故作严肃的板着脸，让坐在对面的首位面试者——小学弟韦珅，控制好个人情绪。 他看过韦珅的简历，还是很出彩的！ 韦珅本科和读研期间参与过不少火箭项目，也发表过几篇SCI，目前在火箭研究院就职，有分配的大房子住着，薪水也很可观，还有个即将谈婚论嫁的青梅竹马。 对于韦珅的能力，秦宇是有数的，在艾教授课题组的时候，对方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思维和实践能力，能拿到僧多肉少的火箭研究院名额，便是证明！ 各方面条件都无可挑剔，但秦宇不希望对方是一时头脑发热，于是说道： “你现在有单位分配的大房子，薪资、福利包括社会地位也都不错，还有个知根知底的女友，应该挺幸福啊，你舍得放弃火箭研究院的待遇？” 韦珅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说： “我刚在附近转了一圈，感觉氛围挺适合自己的，这里几乎没有什么管理职级，每个人都全身心扑在火箭研发上！” “不会有人来安排千篇一律的工作，也不会要求做什么，更没有一板一眼的会议和死气沉沉的领导！” “与这相比，可能大家都以为我在研究院做着多么牛逼的工作，事实上难以启齿啊！” 第24章 面试者的较量 秦宇听完有点想笑，问他：“你在火箭研究院的工作是有多难以启齿啊？” 韦珅无奈道：“我们在研究一款可重复利用型火箭，需要给火箭制作一个起落架，以确保一级火箭发射出去后能平稳落回地面……” 秦宇眼前一亮，“可回收的一级火箭？这个工作牛逼啊，有什么丢人的？” 韦珅讪讪挠头，“我负责帮这个起落架挑选一种符合全部质量规范的螺栓……” “好吧，跟螺栓打交道确实挺无聊的……” “是啊，我一个东航硕士，而且还是艾教授带出来的徒弟，每天就是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挑选螺栓，下了班还得应酬那些生产螺栓的供应商们……” 韦珅说的一阵头疼，“要是不跟他们出去应酬，人家就偷偷往我家送东西，什么烟酒茶叶、古董字画，就差塞人了！” 秦宇默默端了杯茶给他，“你把礼物都收了？” “我哪儿敢啊！” 韦珅直呼冤枉，“我全退回去了，一点没留！” “区区一个用在火箭起落架上的螺栓，至于这群供应商们挤破脑袋的送礼、献殷勤吗，能有多少赚头？” 听到这里，韦珅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说： “师兄，实不相瞒……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螺栓，里面的利润率……至少是10000%！” “100倍？” 秦宇瞪大了眼睛，“小破螺栓这么暴利呢，这么值钱有什么核心技术吗，搞金融、炒股票的都弱爆了好吧！” 韦珅小心翼翼道：“师兄，这话我只跟你讲啊，行业潜规则就是这样…… 在航天领域，任何一种零件，哪怕就是一个螺栓，只要它上天验证成功，被打上宇航级器件的标签，那么它摇身一变就成贵族了！ 成本价几十块钱的螺栓，立马从十八线的小透明成为宇航级的一线品牌，报价涨个100倍都是小意思！二极管知道吧，师兄？” 韦珅挤眉弄眼的看他。 秦宇点点头，这玩意几毛到几块钱一个。 韦珅紧接着说： “同一家供应商生产的二极管，日常用的跟火箭用的，报价最多能差上万倍！” “还有箭载计算机和箭载储存器，里面的控制器和芯片组，这帮供应商敢狮子大开口要价100万，去拼多多买才475块钱！” “你品吧……你细细的品……” 秦宇咂摸了一下，忍不住摇头，“这帮供应商心真黑啊，不过幸好我们有自己的机械加工部、还有机械师！” 他把之前跟刘俊懿提过的，将外包零件收回公司、自主生产的想法说了一遍， “原本只是觉得国内的工厂、制造商反应速度慢，所以想追溯到供应链的最上游，这样才能最大化的节省开支，没想到无心插柳啊…… 这样做果然是有先见之明，节省的成本不止一星半点呐！” 韦珅拍马屁说：“不愧是我偶像呢，就是有远见！” 随即话锋一转，“所以我实在适应不了这种环境，条条框框、繁文缛节太多了，还有各种潜规则。就算开一台机器，都得经过细致的安全筛查和层层审核，太磨叽了！” 对方流露出非常强的意愿，想要加入公司。 秦宇最后说：“如果你真放弃了火箭研究院的优渥待遇，将来很可能后悔的，所以回京都以后，跟父母、未婚妻商量好了再决定。 当然了，‘即刻飞行’是非常欢迎你到来的，只要你肯来，动力推进部主管的位子非你莫属！” 对韦珅的面试结束了，秦宇稍作休息又紧接着面试另外两位应聘者。 第二位应聘者姓程，他的各方面条件与韦珅旗鼓相当，同样也是不甘于平凡的生活和无聊的应酬，想出来追逐‘诗和远方’。 秦宇简单的提出几个问题进行考量，程同学都对答如流。 唯一遗憾的是，程同学似乎更青睐于小型火箭的设计，这跟‘即刻飞行’将来发展中大型、甚至重型火箭、星舰的目标有些脱轨！ 如果让他短暂担任动力推进部主管、过渡一阵还行，迟早还是得换人！ 第三位应聘者叫马图克，是腓尼基籍的留学生，其家乡局势一直比较动荡，经常发生暴力冲突和流血事件，这让他渴望留在和谐稳定的龙国。 马图克的能力很强，只可惜汉语说的不太流利，秦宇跟他沟通时挺费劲的。 且根据刘俊懿和魏巍当初的设想，他们更青睐于组建一个全华班制造火箭，因此马图克在三位候选主管中仅能排第三位。 面试结束，秦宇带着三位候选人在公司里参观，当然主要是想展示给韦珅看，其余俩人只是捎带着。 从感性来讲，如果韦珅放弃了火箭研究院的铁饭碗，会很可惜； 但从理性讲，秦宇希望尽可能多的给韦珅留下深刻印象，敦促他加入公司！ “②号厂房是箭体结构部和机械加工部的大本营，郝杰、鲁喆是这里的主管。 郝杰负责用铝合金设计出星火二号最轻的箭体结构，并且要负责火箭级间段的分离方案，目前我们使用的是爆炸螺栓方案；鲁喆则负责零部件制造、3D打印等！” 秦宇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 “③号厂房就是动力推进部的大本营，将来如果你们入职这里，不仅要设计刑天发动机，还要改造火箭的燃料箱，以及低温液氧推进剂的管路系统等！” “④号厂房是航电系统部的地盘，谢小棠是主管，她负责设计航电系统，以及箭载计算机、箭载储存器、硬件、软件等！” 公司不大，很快就参观完了，秦宇送他们坐上公司的MPV，安排陈娇龙送回车站。 临行前，韦珅依依不舍的说：“师兄，我一定会回来的！” “回家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打电话！” 秦宇说完，目送MPV驶离后，返回办公室继续处理面试的事情。 这次面试不仅是动力推进部主管的候选人，还有三个不可或缺的岗位，由于工程师离职，急需填补空缺！ 一个是二级火箭发动机的设计师岗位，负责设计刑天真空型液氧煤油发动机，确保它能熬完火箭的整个发射流程，并且要承受住极高的加速度，还能在高压下可靠的装载、点燃推进剂，产生二级推力。 另一个是火箭整流罩的设计师，负责设计火箭顶部的圆锥体，并且要确保材料足够轻，用于在火箭升空过程中，保护淡马锡电信公司的通信卫星载荷。 最后就是软件工程师，要求会使用开源Linux编写操作系统，主要设计火箭的自毁程序，如果懂C++、Python、Matlab等编程语言，可以择优录取！ 这三个岗位没动力推进部主管那么重要，因此采用的是笔试形式集中考查。 笔试共三道题，一道基础题考查理论水平，一道工程题考查思维能力，一道操作题考查实践能力。 第一道题秦宇没掺和，让各部门抽个人，分别针对真空发动机、整流罩和软件程序出了题目，自己则亲自操刀后两道题。 因此所有人的第二、三道笔试题都是一样的。 很快，第二场应聘别开生面的开始了！ 办公区的冷气吹得风势强劲，应聘者们各自落座拿起题目后，却都有些傻眼了。 第25章 无敌孩子打破世界纪录 第一道题目中规中矩，分别提问了三类应聘者，有关真空发动机、整流罩和自毁程序的相关知识。 难度不算高，但也绝不是滥竽充数的人能答出来的！ 第二道题目，秦宇询问他们，假如在地球上找一个地方，你的手里只有一个指南针， 当你以此地为起点，按照指南针的方向，先往南走一公里，再转身往东走一公里，紧接着又往北走一公里， 此时你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的位置，这里是地球上哪个地方？ 第三道题目，它是一道操作题，不是让人在答卷写如何操作那种，而是直接起身去实践—— 秦宇告诉应聘者们，跳高的世界纪录是2.45米，是1993年由索托马约尔在萨拉曼卡创造，迄今已经保持了24年， 现在院子里正好有根2.45米高度的绳子，他们要在24分钟内打破这项世界纪录！ 题目直接让诸多应聘者傻眼了，搞不懂出题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秦宇对自己出的题目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即刻飞行’公司地址偏僻，但招聘公告给出的薪资、福利待遇都是丰厚的，再加上火箭工程师也算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 至少听起来是这样的。 假如被郝杰、成无忌之流听到这话，他们肯定会吐槽说，动力推进部就是烧煤油的、箭体结构部就是臭打铁的、发射测试部就是浇水泥的腻子工！ 啥？你问航电系统部，谢小棠觉得自己是个优雅的电气工程师，实际就是个整天抱着印制电路板焊胶的女电工。 至于卫星设计部，赵五征对此骂骂咧咧，完全就是打酱油的，唯一有用的地方就是在火箭爆炸时出去捡破烂！ 面试者众多，但这三個岗位没动推部主管那么重要，且秦宇也无暇一一面试，于是就想了个笔试的法子，集中筛选。 哪怕履历包装得再漂亮、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但笔试一筛，那些没有真材实料的‘伪学霸’就统统露馅了！ 题目看起来很夸张，可难度一般，毕竟最终目的是为了填补三名工程师的空缺，也不指望选拔出多优秀的人才。 因为三个岗位的前任，已经做得尽善尽美了，继任者只需优化、维护，不在遥四发射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就好！ 看到这群面试者们唰唰答题，秦宇一脸恶趣味的笑了笑，到处转悠着看他们的答案。 第一道题没什么可看的，第二道题也挺简单，稍微一思索就能答出来。 彭奇面试的是二级火箭、刑天真空发动机的工程师岗位，这要比研究一级发动机轻松得多—— 火箭离开大气层进入真空的太空环境后，一级火箭使命结束，接下来的旅途就由二级火箭的真空发动机点火燃烧。 直至将卫星载荷送入地球轨道、电池耗尽，就可以事了拂衣去、当太空垃圾了…… 彭奇游刃有余的答完第一道基础题的几小问后，开始琢磨第二道。 每一位学火箭发动机的，都对动力学分析和地球模型了如指掌，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他就在脑海虚幻出地球模型，并准确的找到了那一个点。 “不可能在赤道，那样的话要想根据指南针和题目要求、走回原地，就得走出一个正方形！” “那么这个地方只能是两极点……指南针指向南方，所以也不会是南极点，那么就只剩北极点！” “只有在北极点，这个地球体的最北端，连续转身两次、走出三个90°角的方向后，能走出一个三角形返回原地！” 彭奇高兴的写出答案，并准备起身交卷，去做第三道题了。 因为第三道题是操作题，不需要回答，你只要在交卷后24分钟内打破世界跳高记录，就算满分。 周围很多人已经起来交卷了，能来面试火箭工程师的都是学霸，区区北极点的思维题根本没难度！ 他们准备出去跳高了。 正当彭奇也要站起来，参与比赛时，大脑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第二道题目，思维快速发散，似乎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于是他又赶紧坐下来，拿起笔继续唰唰书写起来。 几分钟后，彭奇长舒一口气，放下笔，对自己的答案非常满意。 他起身交卷，旁边鬼鬼祟祟偷窥半天的秦宇差点被顶到下巴。 彭奇吓了一跳，紧接着不好意思道：“没撞到您吧？” 秦宇尴尬的摆手，“赶紧去跳高吧！” 屋子里剩余的答题者已寥寥无几，但看起来，他们都和彭奇一样思维发散起来了。 秦宇来到院子时，众多面试者已经跃跃欲试，铆足了劲准备跳高，试图打破索托马约尔保持了24年的世界纪录！ 他搬过来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悠哉坐下，朝一旁负责计时和记录成绩的陈娇龙、苟景两人点头，郝杰、成无忌等人也出来看热闹。 郝杰捧着一把瓜子过来，乐呵呵嗑起来。 “你说(嚼嚼嚼)……这帮书呆子(吐皮儿)，不会真的要跳过去吧？”郝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 “说不准啊(快速靠近)……要真有哪个人才跳过去了(揪走一撮瓜子)，咱们公司也算为龙国跳高事业选拔人才了！”秦宇眯着眼笑。 院子里临时搭建的跳高绳、气垫床，还有两位工作人员——陈娇龙、苟景被一帮大老爷们还有几位小姑娘看猴似的打量。 大多数人搔着后脑勺，或蹲着或抱肩或双手插裤兜，端详着那根2.45米高的绳子，琢磨着出题人是不是把‘摸高’写错成‘跳高’了？ 但又摇了摇头，‘索托马约尔’这5个肯定不是错别字呀！ 当然也有个别机灵的，知道跳高绝不是终极目的，于是怀疑附近有机关，试图将它找出来。 终于，有个面试者站出来说： “24年前的世界纪录，今天也该打破了。咱们现在的饮食水平、体能条件都比人家强多了，努努力说不定就跳过去了呢！” 陈娇龙鄙夷道：“世界纪录可不是大白菜，你想好了再跳！” 对方拍了拍胸脯，啪啪响，“我以前练过田径，体能很不错的，你们瞧着吧！” 说完，他转身朝着公司门外走去。 郝杰看傻了眼，“这……这是干啥去，弃权走了啊？” 秦宇也不太确定，猜测道：“助跑吧？” 的确是助跑。 那名面试者从老远的地方开始起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嗷嚎一声给自己打气，“今天，世界跳高记录将因我而改写，冲！！！” 围观的面试者们感到热血沸腾起来！ 对方噌地蹿起来，势如离弦之箭，有如赵子龙背幼主七进七出般勇猛无匹，大步流星的跨向2.45米高的跳高绳。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秦宇跟郝杰也下意识停止了嗑瓜子，以为将见证历史…… “哎唷卧槽，助跑太远没劲儿了！” 就在对方即将靠近跳高绳时，两条腿突然开始发软，逐渐偃旗息鼓。 最后踉跄了几步，像个侏儒似的跳起来，摔了个狗吃屎出去！ 陈娇龙和苟景纷纷翻了个白眼，人群嘘声一片。 郝杰一脸无趣道：“啥玩意儿啊？” 但紧接着，他的眼睛再次瞪大起来， “卧槽快看，又有愣头青跟着跳……等等他手里拿的什么……他跳过去了！” 第26章 澹州建造发射场 名叫戴隆的面试者，在刚刚的赵子龙起跳败北之后，首次跳过了2.45米的高度。 他手里握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拾来的棍子，当做撑杆使用，竟然还成功了！ 围观的面试者们一片哗然，然后纷纷指责或嘲笑起来， “哪有这么跳高的啊，这不是撑杆跳吗，不能作数的吧？” “犯规了哈，要是比撑杆跳，世界纪录有六米多高呢，你这算什么？” “就是啊，这叫投机取巧、叫作弊，太能哗众取宠了，还真以为破世界纪录这么简单吗？” 郝杰看的一脸愕然，满是不可思议道：“今天可真是什么猴戏都看到了呀，还有会耍杂技的！” 由于杆子是随地捡的，并不是标准比赛使用的撑杆，因此戴隆撑杆跳的时候还有些吃力，看着很滑稽，就像杂耍一样。 秦宇朝掐表计时和记录成绩的陈娇龙、苟景眨了眨眼睛。 陈娇龙面无表情的对两人道：“你们回屋里等成绩！” 旁边的苟景埋头在成绩记录本打着分数，不过捂得很严实，任谁也看不到这俩奇葩究竟跳了多少分。 然后陈娇龙继续念名单，“下一个该谁跳了？孙庆，你已经交卷15分钟，剩余时间不多了，还不跳吗？” 名叫孙庆的面试者忐忑挠头，“我……我还没准备好，再热热身！” 说完，原地跳起了广播体操。 还有几个面试者，也同样捡起了戴隆扔掉的撑杆，试图故技重施。 不过撑杆跳对他们来说，似乎难度不小！ 这几人在火箭工程领域可能是学霸，但对体育根本一窍不通，因此看起来像一头头笨拙的大熊，引来不少奚落。 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后，总算有人撑杆跳了过去，堪堪擦过2.45米的线！ 苟景仍是埋头打分，陈娇龙面无表情的让他们回去等着。 时间越来越紧迫，很多人直接摆烂，随便一跳就结束了。 也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有人干脆从气垫床这边起跳，愣是借助着气垫床的弹力翻了过去，摔在水泥地面磕得不轻。 更有甚者，不知道怎么套的近乎，居然借了把梯子出来，踩着梯子纵身一跃~ 然后兴高采烈的双手比耶说：“破世界纪录了吔！” 秦宇全程紧皱着眉头，总算熬到跳高测试结束了。 郝杰一脸无语道：“搬梯子跳的、反着跳的……这些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秦宇挥了挥手，陈娇龙和苟景跑过来，将打分成绩交给他过目。 大致扫了一眼，秦宇塞回去，“彭奇、曹安琪、戴隆这三个人留下，其余人都打发走吧！” 陈娇龙和苟景都恶趣味的笑了笑，然后去宣布成绩了。 秦宇站起来，将手里的东西给郝杰。 “这成绩是咋算的啊，没看明白啊？” 郝杰直犯嘀咕，紧接着瞪圆了眼睛，“你嗑的瓜子皮儿干嘛塞我兜里啊，欺人太甚呐！” 回到1号厂房的办公区，西北角那块被腾出来用作笔试的区域，已经空空荡荡，面试的大队人马都离开了。 彭奇、曹安琪、戴隆三人，面面相觑的呆在座位上。 秦宇走过来拍了拍手，“首先恭喜你们三位，已经通过‘即刻飞行’公司的面试了，接下来你们将分别入职真空发动机、整流罩和自毁程序的工程师岗位！” 三名新员工面露喜色。 秦宇笑眯眯道：“可能你们对面试的过程有很多疑问，那些走了的人呢，就没机会解释了，但你们可以。” 他亲自给这三人各倒了杯水，首先讲道： “第一道题就没必要说了。第二道题，既然你们能留下来，就说明都写了同样的答案，准确来说是两个答案！” “在地球上，除北极点外，还有一个地方，或者说是一圈地方吧，也能在经历两次转身、走出三個90°角的方向后，回到原地！” “那就是在南极点以北，找到一条长度为1公里的纬线，在这条纬线的任何一点往北1公里找到个点。” “从这个点往南走1公里，抵达这条纬线；再往东走1公里，相当于绕纬线一圈；最后往北走1公里，便又回到了原点！” 秦宇举起手里那一沓答卷说：“大概只有?的人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并写了出来，也就7、8个人。很幸运的是，你们便是其中之三！” 三个人互相击掌。 秦宇又道：“最后一道题，当然不是让你们真的去破世界纪录。第一道题考察基础是否扎实，第二道题考察思维是否敏捷，最后考察你们是否敢于尝试！” 他一本正经的说： “以后在我的手底下工作，伱们只需要记住，我不想听到‘不可能’这个答案，而是需要‘达成什么样的条件’，才变得可能！” “今天跳的是2.5米，假如下一次是跳25米呢？没有不可能，只要达成‘拥有一个喷气式背包’这个条件就能做到，而要拥有喷气式背包又需要达成什么条件……” “刚才的跳高，是让你们破世界纪录，但是并没有做任何限制，因此谁最先通过自己的手段跳过去，就能拿到最高分。反之，脑子转得慢的、学人精模仿的，每拖延一分钟，就会扣除相应分数；傻乎乎跳的直接零蛋！” “综合下来，最终分数位列前三的，就是你们……分别通过撑杆跳、反着跳、爬梯子拿到了高分，因此……恭喜加入团队！” 三个重要岗位的空缺就此补上，秦宇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 很快，刘俊懿就带着负责销售的陈养蓉从外地赶回了，这次谈成了几笔不错的意向订单，能解决一部分资金压力，同时还带回了魏巍的好消息！ 关于在澹州租地建设发射工位的事有眉目了，由于某些隐晦的浅层博弈，澹州官府非常欢迎‘即刻飞行’去发射火箭！ 当地正筹建龙国第四大航天基地，闲置规划的地块很多，因此需要派个人实地考察，挑选合适的地方建设发射场。 公司主管级的人都有手头的工作要忙，就连清水衙门卫星设计部的主管赵五征，都破天荒的加起班来—— 因为没有民间组织或者大学实验室、火箭爱好者，敢将卫星交给他们发射了！ 所以他们部门要为遥四火箭制造一颗‘模拟载荷’，也就是假卫星！ 秦宇找了一圈，最终还是点了陈娇龙的将，派去澹州实地考察发射场。 这小子原先是箭体结构部的，但由于B型螺母背锅事件，关系闹得有点尴尬，就一直跟着秦宇打下手，已经算半个徒弟了。 临行前，秦宇拉着他又叮嘱了一遍挑选发射场的原则—— “首先是纬度，越靠近赤道越好，那里地球自转线速度大，可以充分利用地球自转惯性，节省火箭发射的燃料成本！” “然后是天气，要找那种阴雨、雷电天气少的地方，至少年均300个晴天！” “其次是安全，最好是山区，或者人烟稀少的穷乡僻壤，实在不行荒岛也可以，但是要确保地形开阔、平坦！” “最后就是交通便捷，无论公路还是海运，将来建造发射工位要运输不少材料过去，听明白了吗？” 讲完最后一条，他捅了捅正在发呆的陈娇龙。 “啊，怎么了宇哥？” 陈娇龙傻乎乎的摘掉蓝牙耳机问道。 秦宇：……？ 第27章 别把牛顿棺材板掀起来 陈娇龙赶紧怂起来，“开玩笑呢宇哥，耳机里没声音……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秦宇这才收敛杀气。 随后陈娇龙又递过来一沓纸。 “啥玩意儿啊？” 秦宇接过来翻了几页，发现是员工手册上的内容。 陈娇龙说：“之前您罚我抄100遍，我都抄完了……” “那玩意厚厚一本，你真抄啊？我随口一说的气话，你用不着当真的！” 陈娇龙摇头，“您是我师傅，师傅说的话当然要听！” 秦宇笑眯眯问道：“那你从我这学到什么了？” 陈娇龙抓耳挠腮的想了想，“感觉学到了很多在书本没接触过的东西，就好像……额外攻读了一个航空航天系的博士学位那样！” 秦宇咂摸了一下，凭自己的水准，教个博士生好像还真没啥问题。 他摆手道：“还是你悟性高、肯吃苦，所以进步得快。行了，明天还得赶飞机呢，你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早些休息吧！” 刘俊懿给秦宇安排的是单人间，有阳台和独卫，陈娇龙离开后，他就躺在床上发呆。 掏出手机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看时间已经快零点了，索性放弃掉这个想法。 上下划拉着通讯录，秦宇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在大半夜打电话互诉衷肠的好友。 自从东航毕业，拿到斯坦福的硕博连读名额后，离乡五载，很多同学、朋友都联系得少了，感情也没以前那么亲密了。 一些在斯坦福读书时的白人朋友，倒是很殷勤的发邮件过来问候，不过这样的问候也终将会随着时间淡去，直到杳无音信。 秦宇找到一個电话号码，拨通过去，“在吗，聊会儿天？” 没多久，走廊里就传来拖鞋踢踢踏踏的响声，刘俊懿怒气冲冲在外面砸门， “老秦你有病吧，我就住你隔壁，打个屁电话啊？” ………… 自从确定10月31日前发射遥四后，秦宇便带着团队忙碌起来。 进入8月份后，甚至把倒计时92天的发射日程表，直接贴在了厕所里！ 同时秦宇做主，将郑少康以前制定的那些条条框框，全部作废了！ 例如郑少康为了改掉员工自由散漫的毛病，要求日常工作必须留痕—— 做试验、堆物资留痕也就罢了，连去镇上采购零食、拿快递，都得建立台账，务必做到日常每个细节都记录在案、有迹可循。 这对于员工来说可谓苦不堪言，本来工作就多，还得耗费精力去写日常台账、要准备照片，还得请上级主管验收签字…… 所以秦宇将日常台账这一块直接砍掉了！ 公司草创阶段，完全没必要模仿大企业的繁文缛节，刚开始就尾大不掉，以后只会举步维艰。 同时还赋予了几位部门主管更多的权限，各种试验能现场拍板的决策绝不拖延，他们不再需要事事打报告、时刻等审批！ 对于一些重要的决策，包括更改设计方案、优化零件结构等流程，秦宇一般也会在30分钟内给出答复。 要想在淡马锡电信公司合同到期前，将星火二号存在的60项整改措施纠正，是一项困难重重的挑战！ 因此任何无关紧要的虚文缛节，要统统抛弃，一切以解决问题为首位。 秦宇告诉众人，只要不违背牛顿和爱因斯坦老人家制定的物理学规律，能把问题解决掉，就是好方法！ “如果发动机的某个零件，要求螺母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上去，才能正常运转，那就放心大胆去拧！只要不把牛顿棺材板掀起来，一切皆无不可！” 他开会时向几位主管这样传递中心思想。 在秦宇看来，一家区区几十人的小公司，现阶段想要完成几万人、甚至举一国之力都难以解决的火箭工程， 凭郑少康那种一板一眼的老套思路绝无可能，必须以完全颠覆式的思路来推进！ ………… “基洛夫基洛夫，注意规避一下！” “哥几个顶住，我煤球车载着蜘蛛和工程师去偷家了！” “把光棱堆起来，架大炮，别跟他们的天启窄路碰，抱团才无敌！” 又是一个周五下午，忙碌完一天的工作后，一部分员工选择回家度周末，也有一部分员工留下加班。 他们闲暇时的放松方式就是将各自厂房的电话调成会议模式，然后在一起联机打红警。 刘俊懿还打算在院子里建几个乒乓球桌、台球桌，给这帮每周要工作超过80小时的年轻人，提供更多的发泄方式。 秦宇则要开车去云集镇的菜鸟驿站收快递，顺带着把回家度周末的员工捎过去。 当然是管送不管接的，等周天下午或者周一早上，这些人就得跟有车的同事搭便车，或者乘坐乡村大巴一路颠簸回来。 苟景在办公室统计一圈后，拿着个小本子跑出来，坐进了秦宇的副驾驶。 “秦总，这是他们要的零食！单子在这儿，还有快递取件码、收件人，都记好了！” 秦宇笑道：“挺有经验啊，大苟，都轻车熟路了。你不留下来跟他们玩吗？” 苟景抓抓鬓角，“秦总你第一次轮班去镇子取快递，有些流程估计不熟，我陪你走一趟呗！” “行，今天我请你喝糁汤！” 开去镇子取快递和采购零食的是公司的破皮卡，着急回家的同事都已经搭便车、或是坐乡村大巴走了，现在车上就他俩人。 破皮卡喘着黑烟在公路行驶着，落日余晖照在路面上，映出斑斑点点的金光。 开了大约四十分钟，皮卡赶到云集镇，天色已经见黑，不过镇上的菜鸟驿站正灯火通明！ 驿站老板早就知道每周五会有皮卡来收快递，所以一早就把‘即刻飞行’公司的快递拾掇到一起，方便他们直接验收。 苟景下车同老板打招呼，那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由于天气酷热所以光着膀子，露出一条黑溜溜的纹身，看着格外唬人。 不过老板性格很热情，见到这次开车来的是生面孔，就主动递烟过来，苟景给他介绍这是公司里新任的副总。 秦宇接过烟夹在了耳朵上，跟老板握手，就算认识了。 比对着本子确定快递数量无误后，俩人跟驿站老板道别，又开车去镇上的‘商业大厦’采购零食。 “名烟名酒、调味粮油、日用百货……物美价廉，就来乐嘉超市！” 远远地就能听到小卖部喇叭的吆喝声。 公司每个星期都有几千块的预算用来买零食，都是轮流采购，周五到镇子取快递的时候一块买回来，人人都可以下单想吃的零食。 虽然钱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秦宇把驿站老板给的烟塞进车里的储物盒，在小卖部门口停下，一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正坐在马扎上翻书。 苟景照着清单去挑零食，秦宇则推着购物车在一旁尾随，各种薯片、甜食塞了一车又一车。 结账的时候，秦宇瞥了一眼小姑娘的书，是《偏微分方程》，还是英文原版的，他问能不能看懂上面的东西。 小姑娘听后使劲翻白眼，说小瞧谁呢！ 秦宇悻悻的摸着鼻子走了，没想到小镇还藏着天才少女！ 忙完这些，秦宇请苟景到镇上的糁汤店吃饭，一条短信在手机屏幕亮起， “师兄，过两天我就跟小慧一起来靖北了，记得接我！” 第28章 NASA的年轻人们 苏慧最近在为搬家的事情烦恼。 自打男友韦珅前阵子从靖北参加一场面试回来后，就像被洗脑了一样，整天念叨这事！ 他向苏慧描述了‘即刻飞行’的前景多么伟大，要让每个普通人都有机会坐一次太空旅行，要在有生之年让人类实现火星移民、甚至冲出太阳系！ 他毫不吝啬的使用各种溢美之词，来形容他那位师兄多么果敢、多么伟大，称对方早晚会成为航天领域的颠覆式人物！ 但这些都不是苏慧在意的，她只知道韦珅现在有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有单位分配的大房子，还有足额缴纳的六险二金，以及不错的社会地位。 他不必整天为年终绩效考核发愁，只需要喝茶看报、挑选螺栓，就会有数不清的供应商蜂拥上门，将各种难以想象的贵重礼品堆在家中！ 照这个趋势下去，他将平稳的过完此生，结婚、生子、提拔、退休，最后拿到一笔优渥的养老金安度晚年。 但韦珅说，那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他说：“虽然太空旅行、火星移民这些想法，看起来疯狂又搞笑，几乎不可能实现，但既然说‘几乎’，那么仍有一线可能的对吗？ 正如两个世纪以前，我们还是一群拿着冷兵器彼此屠戮的野蛮人，谁能想到，短短200年后已经能登陆月球了呢！” 苏慧很谨慎的劝诫他，如果仅是为了跟偶像共事的机会、为了所谓振奋人心的计划和志同道合的目标、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空头支票…… 那么他将失去现有的一切，包括官府的铁饭碗、舒适的大房子、前沿的学术环境，以及丰富的社交生活。 韦珅很认真的说：“虽然人生只是一眨眼的事，我们从一枚细胞长大，最终化为一捧泥土，都是过客。假如能在短暂的时间里，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改变，比如让每個人都有机会去看一眼火星…… 这件事看起来并不遥远，它距离地球仅有5500万公里，相当于火箭绕着赤道飞56圈……这就是我们的目标，或许努努力就能看到希望……” 尽管苏慧难以理解男友这种疯狂的冒险精神，但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因为她清楚，如果逼迫韦珅放弃这次机会，他会终生遗憾的！ 苏慧决定陪男友一起前往靖北市，意味着自己的生活也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好不容易面试来的深厦集团旗下地产公司的实习机会，将化为泡影！ 正当她满是沮丧的收拾行李，并努力劝说双方父母接受事实，同时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时，一通电话突然响起—— 同样在地产公司实习的好闺蜜满是惊诧的打电话问苏慧，是不是集团老总的私生女？ 苏慧被问懵了，说开什么玩笑。 好闺蜜说了一件很神奇的事，刚刚集团的秘书室、也就是专职听命董事长的大秘书，竟然亲自联系子公司，电话直接打到了售楼处前台！ “在接下来的两周内，只要苏慧愿意，随时可以调往深厦地产的靖北分部工作！” “她可以提前结束实习，享受M1职级待遇，并分配一辆轿车和一套公寓，每年享受一次为期两周的带薪休假……” 闺蜜还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想到几分钟后深厦地产的老总也亲自传达了这项任命，连传达语气都恭敬了许多。 之前一直刁难苏慧业绩不达标的经理，更是直接请假躲医院了！ “小慧，你真不是私生女？不然堂堂的集团董事长，怎么会亲自让董秘打电话到子公司，提高一个实习生的待遇呢？” 苏慧听完也晕晕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这个谜题解开了！ 秦宇跟刘俊懿，还有深厦地产靖北分部的总经理，及众多销售精英们，齐刷刷探头探脑的在高铁站迎接。 韦珅和女友苏慧拎着大包小包，从高铁站出来时，有些怔愣。 总经理殷勤的跑来接苏慧的行李，拽了半天没能抢过来，就见一脸错愕的苏慧死死抓住行李箱拉杆，防贼似的看着他。 刘俊懿笑着上前解围道：“苏慧，这位就是靖北分公司的张总，你未来的顶头上司啊！” 苏慧吓了一跳，赶紧撒开手，然后销售部的同事们热情拥过来，跟她打招呼，帮忙拎行李上了商务车。 刘俊懿跟张总勾肩搭背说：“苏慧是我弟妹，以后就仰仗你老张多多照顾啦，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总嘿嘿一笑，“少爷说这话就见外了啊，您弟妹就是我弟妹，以后就当自家人照顾咯！” 说完，带着不知所措的苏慧跟韦珅道了别，送上车，一脚油门就往新公寓驶去。 缓了好久，韦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哎我老婆怎么说走就走了？” 秦宇一把将他揽上MPV，俩人坐到后排，刘俊懿亲自开车朝云集镇返回。 “放心吧，弟妹那边我都打点好了，有车有房，工作没压力，就负责周末暖好被窝、等你回温柔乡啦！”刘俊懿笑嘻嘻的说。 秦宇一脸无语道：“苏慧什么时候成你弟妹了？” 刘俊懿振振有辞的说：“韦珅是你师弟，那你的不就是我的？你的弟妹不就是我的弟妹？” 韦珅赶忙插话，“等等，我梳理一下，深厦地产的张总跟您认识啊？” 秦宇在旁小声解释说：“深厦集团的董事长刘颐年，是他老爹，你说张总认不认识？” 前排开车的刘俊懿抿了抿嘴。 韦珅感到惊讶，正要抒发几句感慨，被秦宇连忙把嘴捂上了，让他噤声。 颠簸了很长一段路途后，MPV总算抵达公司。 韦珅跳下车，兴奋地说：“终于可以造火箭了！” 刘俊懿颇为感慨道：“至此，公司各个岗位的框架算是完整了！都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即刻飞行’也是一个草台班子啊！” 韦珅好奇问：“何出此言？” “咱们公司这几十号员工里，岁数最大是机械加工部的鲁喆、40岁，其次就是卫星设计部的赵五征、35岁，再往下都是20啷当岁的年轻小伙、小姑娘了，哪有一点成熟感？” 秦宇打断他的话，“你这话可就偏颇了，谁说年轻人就没法挑大梁了？ 上世纪60年代，在NASA的发射任务控制室里，指挥阿波罗飞船安全往返月球的，也是一帮20岁出头的工作人员啊，他们平均年龄甚至比咱还小！” 刘俊懿拍拍他的肩膀，“还是你会安慰人，这话我爱听！年轻人也能挑大梁，让老头们都回家带孙子去吧，嘿嘿！” 机械加工部的鲁喆擦干手上的机油走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刘总，隔着老远就听到有人在骂我这老头子不中用！” 刘俊懿赶紧找补道：“喆哥说这话就过分啦，我可没嫌你老。” “跟伱们这帮小伙子比，我可不就是团队里的老头子嘛，哈哈！” 鲁喆开着玩笑，然后朝秦宇这边走来，“秦总，正好要找您呢，过来看看吧，刑天发动机出了点问题。” 秦宇嗯了一声，让刘俊懿去忙，自己带着韦珅过去了。 “正好介绍一下，这位是韦珅，今后就是动力推进部的主管了。今天新官上任，一块来解决一下吧！” 韦珅跟鲁喆客气的点头致意，走进②号厂房后，就见到满地堆砌的发动机燃烧室残次品。 “发动机燃烧室的报废率，已经达到了80%！” 第29章 馊……so nice的主意 燃烧室是火箭发动机的重要构件之一。 它的功能也顾名思义，进行燃烧！ 涡轮泵通过产生超高的压力将液氧和煤油分别喷射到燃烧室，它们混合燃烧可以产生高达3500℃的高温，即使是从尾部喷管冲出的废气，也依然保持这样的温度。 这股超高温足以将钢、铝、钛等任何适用于制造发动机的金属，轻易熔化！ 当初为了解决发动机的熔化问题，郑少康提出使用烧蚀材料，给燃烧室建一层保护壳！ 这样，推进剂在燃烧室和喷嘴内灼热燃烧时，外层的烧蚀材料会承受这股热浪，烧焦并碳化剥离，而覆盖在里层的发动机就能得到保护。 郑少康当时说得信誓旦旦： “使用烧蚀材料保护发动机是一项老传统了，很多国家的火箭都在使用，这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而现在，躺在②号厂房地面的一堆报废燃烧室，已经证明了烧蚀材料是个错误的选择！ 秦宇和韦珅蹲下去，打量这些在发动机测试中不幸罹难的燃烧室，摸到表层一些纤维状的黑灰。 “这些燃烧室是委托给建邺第七机械厂，按照设计图代工制造的，成本都要20万一个，没想到这么不经烧，连库存备用的两个都报废了……” 鲁喆在旁一脸心疼的说。 秦宇问道：“当时为什么不采用发动机再生冷却的法子？这可比烧蚀材料方便多了，并且还能延长燃烧室的使用寿命！” 鲁喆解释：“郑少康说自己没接触过，不懂如何设计冷却系统，而且涉及到的知识太复杂，他也不愿费功夫去研究，所以还是采用的烧蚀材料方案。” “不思进取、固步自封！”秦宇哼了一声。 “他当时跟刘总说，给发动机装烧蚀材料，最起码比装冷却系统省一半的钱。而且他是这方面专家，可以立即出方案。” 鲁喆忿忿的补充道：“刘总听他说得这么肯定，再加上请人设计冷却系统要花不少时间，为了赶进度，就同意使用烧蚀材料了，看来他就是个大骗子啊！” “大骗子倒还不至于，只能说技术不到家！” 秦宇捡起一个燃烧室说道：“烧蚀材料确实是不错的办法，至少对‘即刻飞行’而言，既能节省时间，还可以省钱。 但是郑少康的设计存在严重缺陷，没把烧蚀材料做到位！” 鲁喆急忙请教，“存在什么缺陷啊？” “烧蚀材料本身就是一种接近玻璃纤维的东西，由树脂和硅纤维共同组成，它虽然可以承受高强度的燃烧，但是本身很脆，不容易做到精细化处理。” 秦宇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报废燃烧室的边边角角， “看这里、这里、还有那里，看看它们的焊缝，都处理得很粗糙！这并非是第七机械厂的工人偷奸耍滑了，而是烧蚀材料在这种设计中，这些部位很难做到精细的固化！” “而且烧蚀材料既脆弱又敏感，在制作过程中，哪怕出现一丁点的瑕疵或误差，都可能导致整体出现裂痕、甚至当场破裂，以至于无法交工，第七机械厂这单赚的也不轻松。” 鲁喆叹气道：“虽然处理得粗糙了点儿，但也不至于连一场完整的发动机测试都撑不过去呀？” “这些燃烧室都是最近报废的吗？” 鲁喆点头，“是的，这些燃烧室，5個里仅有1个能在烈焰高温下坚持180秒，通过完整的发动机测试。 其余的，情况好点的100多秒，情况差的4、50秒，烧蚀材料就会起泡、皲裂，然后脱落、彻底报废！” “烧的都是钱啊，要是能用下去，这点钱咬咬牙就花出去了，但现在这么个报废法，咱们公司家底迟早掏光。”秦宇忧心忡忡道。 鲁喆深有同感，“是啊，加起来有一百多万呢，你说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或许跟最近大幅度的发动机改造有关！” 秦宇仔细分析起来，“包括涡轮泵、阀门、喷嘴、点火装置等，现在的刑天发动机跟之前已大不相同了，推力也有所提高，因此燃烧室比以前承受的室压要更高一些。” 鲁喆隐隐明白过来，“所以，之前郑少康设计的燃烧室，已经不适用于刑天发动机了，需要修改设计对不对？” 秦宇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秦总，有什么问题？” 秦宇感到很棘手。 他说：“刑天发动机的整改还没结束，现在修改燃烧室的设计方案，等过阵子很可能又不适用了，我们还得继续改，相当于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鲁喆建议道：“要不我们直接设计冷却系统，一劳永逸得了！以后燃烧室就不必用一次扔一次了，发动机在试验场也能随便测试了！” 身旁一直默默无闻的韦珅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我来！我对发动机冷却系统这块很了解，有把握设计一套方案出来！” 秦宇瞅他一眼，“9月30日前，能拿出方案来吗？” “啊这……”韦珅哑巴了。 秦宇摇了摇头，如果要设计发动机冷却系统，他自然当仁不让。 设计原理也不难，就是冷却发动机的内壁和喷嘴！ 就像防冻液从汽车发动机流过并带走热量一样， 让室温状态下的液氧煤油推进剂，充当防冻液的角色，循环流过火箭发动机内壁的管道，从而吸收高温热量。 这种系统巧妙的利用了火箭自带的液氧，这种在-183℃时才能由气态凝结成液态的推进剂，简直是天然的冷冻液！ “冷却系统是好，但现在的问题是，哪怕再厉害的科学家，也没法短短两个月内，就能完成燃烧室冷却系统的设计、制造、测试、应用！” 秦宇惋惜道：“10月31日前，星火二号遥四必须发射，至少得留出一月时间检查和准备。所以剩给我们的时间，最多两个月！” 他拍拍两人的肩膀说：“星火二号要整改的事项还很多，我们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到冷却系统上，大不了就被牵着鼻子走嘛！ 一边整改发动机、一边改造燃烧室，这边整改完，那边立马设计新方案。” 鲁喆听罢，无奈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做了，就是大家的负担会很重，一直换设计方案，估计建邺第七机械厂那边也会不满！” 没想到韦珅突发奇想，竖起一根食指道： “哎！我突然有个馊……sonice的主意！” 秦宇问他，“说来听听。” “咱们自己设计发动机冷却系统费劲，但是可以用别人的呀！” 鲁喆摇头道：“咱们就是个30吨重的小推力液氧煤油发动机，哪容易搞到现成的冷却系统啊？” 韦珅说：“来之前我研究过刑天发动机的结构，如果没记错的话……确实有一款发动机的冷却系统能照搬过来！先等等，帮我找份结构图过来，我再确定一下！” 一听有戏，鲁喆立即激动起来，到处手忙脚乱的翻找，很快拿来一张图纸。 秦宇忍不住夸赞道：“好样的，没白请你来！” 韦珅摸了摸头，谦虚说： “我就是提供点信息帮助而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火箭研究院在21世纪初，曾设计过一款代号‘迎风-100’的发动机，跟咱们的刑天很像！” 他仔细翻看着刑天发动机的设计图纸，并在脑海中与‘迎风-100’进行对照，最后砰的拍了下桌子，眉飞色舞道： “没错，这俩款发动机的燃烧室冷却系统可以通用！” 第30章 死而无憾的燃烧室 鲁喆谨慎的问道：“没听说过呀，确定通用吗，千万别搞错了！” 韦珅却信心满满的点头，他说道： “早在1903年，齐奥尔科夫斯基就提出了液体火箭发动机冷却系统的构思。在21世纪初，火箭研究院据此构思，设计过一款名叫‘迎风-100’的液氧煤油发动机，便使用了冷却系统！” “它跟刑天发动机推力不相上下，都在30吨左右，并且燃烧室的部分结构也有相似之处！” “由于后来又研究出高压补燃循环的70吨、120吨、145吨发动机，小推力的‘迎风-100’就被雪藏了，我觉得咱们可以借用一下！” 秦宇夸赞道：“没想到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韦珅抱肩得意说：“师兄，我在研究院闲着没事就喝茶看报读资料，关于‘迎风-100’的资料扫过几眼，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当初招你果然没错！” 能解决发动机冷却系统，秦宇总算了却一块心病，他揽过韦珅的肩膀，暗戳戳的问， “关于‘借用’一事，你有把握吗？虽然‘迎风-100’属于淘汰品，那也不容易吧。” 韦珅耸耸肩道：“情况都紧迫到这份上了，死马当活马医呗。再说了，我跟研究院那帮书呆子是老同事，托托关系，肯定能批下来！” 秦宇说：“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务必将‘迎风-100’的冷却系统拿下，回头给你请功！” “好的，师兄，我现在就打电话。” 韦珅说完，从②号厂房离开，急匆匆的去交涉此事了。 秦宇跟鲁喆站在原地，半晌才将目光落回那堆燃烧室的报废品上。 鲁喆问道：“秦总，哪怕将‘迎风-100’的冷却系统搞来，也需要时间吧？这段日子，咱们的发动机整改试验怎么搞啊？” 秦宇皱着眉头思索了会儿，询问起来， “咱们还有多少烧蚀材料的燃烧室可用？” “明天，建邺第七机械厂会将新批次的燃烧室送来，大概有3个！” 秦宇打了个响指，“3个够了！既然要用‘迎风-100’的冷却系统，就没必要再找机械厂下单烧蚀材料的燃烧室了。” “啊？” 鲁喆愣住了，“3个燃烧室……就算只做短程的发动机测试，也不见得能撑多久啊……” 秦宇摆了摆手，从地面捡起一个报废燃烧室仔细打量，并伸手摸了几把，脑袋里那個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 “我也有一个馊主意。” “So……nice的主意吗？” 鲁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这位技术副总想表达的是另一层意思。 “错，就是馊主意！” 秦宇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用环氧树脂，把这些发生起泡、皲裂的报废燃烧室，‘起死回生’，再废物利用一次！” “环氧树脂？” “没错，环氧树脂跟烧蚀材料的成分差不多，将这种黏糊糊的像胶水一样的东西抹到烧蚀材料上，就会自动渗透进各个角落的裂缝里，进行二次粘合、固化！” 鲁喆稍加思索，脑海中想象了一下经过环氧树脂加固的燃烧室，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好吧，秦总，这个主意听起来是挺馊的……但如果能加固燃烧室，让整改试验继续进行，可以一试！” 两人说干就干，立即从厂房搬来一桶环氧树脂，然后鲁喆又吩咐一名机械师外出采购，多带几桶回来。 厂房的空调加足了马力运转，冷风呼呼的吹着，秦宇跟鲁喆就这么埋头忙碌着。 他身上的衣服甚至来不及换，还是去高铁站接人时的海澜衬衫、皮鞋，因此搞得脏兮兮的。 他们先拿第一个报废燃烧室当小白鼠，重新设计了收敛带，以支撑脆性的烧蚀材料结构。 然后在内壁涂抹环氧树脂，又等了一段时间固定成型。 紧接着两人动身赶往试验场！ 从②号厂房出来时，他们身上都沾满了黏糊糊的环氧树脂，看起来蓬头垢面，秦宇脚上那双皮鞋算是废了。 鲁喆蹬着三轮车载秦宇赶到试验场的碉楼外，俩人兴冲冲的抱着‘魔改’燃烧室跳下车。 随后，秦宇将‘魔改’过的燃烧室装到发动机里，拿一把卡尺伸进去测量了一下燃烧室和喷管之间、隔着的‘喉口’直径。 “燃烧室的内壁至少加厚了1.5厘米，增加了不少重量，幸亏只是临时过渡用的，不然拿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秦宇自嘲道。 “是啊，别的工程师都在想法设法给火箭减重，咱们反过来增重，真是逆天！” “而且喉口的直径也增加了，会严重阻碍高温燃气的排泄，影响推力……” 这话让原本还抱有幻想的鲁喆彻底打消主意，他刚琢磨着如果环氧树脂能增加烧蚀材料的强度，一直使用也未尝不可。 现在看来，重量增加了，性能降低了，这柄双刃剑两边各喇了自己一刀。 果然是馊主意！ 不过燃烧室的稳固性至少得到了保障，随即他们开启了压力测试。 随着发动机的压力渐渐增加，这个‘魔改’燃烧室一直保持稳定的姿态，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秦宇将压力加到非常大的数值，几乎是50吨推力发动机才能承受的室压时，燃烧室支撑不住，内壁上的环氧树脂开始撕裂！ 很快，那层1.5厘米的涂层飞离内壁，露出了底下的裂缝。 秦宇得意的挑了挑眉，“怎么样，我这馊主意还不错吧？接下来的试验就靠这几桶环氧树脂啦，撕裂了就接着涂，涂得再厚也无所谓，能用就行！” 鲁喆讪讪道：“无限循环利用呐……这几个燃烧室可算物尽其用、死而无憾了！” 秦宇哈哈大笑起来。 动力推进部的苟景正好要来测试新喷注器的功能，在此之前他已经测试过不下49种喷注器的设计了！ 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部件，负责控制煤油和液氧进入燃烧室的流量。 如果流量大了，推进剂来不及充分燃烧就被排出室外，造成浪费；流量小了，发动机的推力就不足以支撑火箭飞离地面。 因此喷注器如何精准的控制每个时间节点、该有多少燃料流入燃烧室、该怎么加强密封性能，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 昨天，被喷注器搞得有点炸毛的苟景，生无可恋的找到技术副总求助时，秦宇挤出时间给他指点了一下思路。 苟景便据此设计出新的喷注器，今天再来测试！ 见两人灰溜溜的站在这里傻笑，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啥事啊这么高兴？” “没什么，你的新喷注器搞好了？效率挺快嘛！” 秦宇看着苟景将喷注器换到发动机上，开始了测试。 在火箭工程中，衡量发动机燃烧性能的变量被称为‘C*’，也叫特征速度，这个数值越高意味着发动机性能越好！ 涡轮泵、推力室、喷管都已固定的情况下，只更换了喷注器，那么它在测试中的C*数值比之前高，就算合格了。 昨天的测试中，C*数值为85，但仅维持了30秒就下降，非常差劲。 苟景准备完成后，三人躲到碉楼的地下避难所里，点火测试。 发动机轰鸣一声，燃料混合燃烧起来，紧接着喷管出现耀眼的马赫环！ 经过改造的喷注器和燃烧室配合得天衣无缝，在这股高温烈焰下足足坚持了60秒，才熄火关机。 泄出剩余一点燃料，不等发动机冷却完，仨人就兴奋的从避难所钻出来。 “快算算，这次数值多少了？” 第31章 姜撞奶 “稍等稍等，正在加紧计算啦！” 刑天发动机刚熄火没多久，苟景就顶着热浪打开计算机登录系统，抄写数据并计算C*的数值！ 测试发动机性能的巨型混凝土三脚架上，架设着几颗防爆摄像头，并安装了一套价值不菲的电视摄像系统。 试验过程中产生的各项数据，会分别通过传感器收集起来，摄像头则会记录整个试验过程。 此刻，掩体旁用于疏散热焰和废气的导流槽里，仍腾腾冒着蒸气，墙壁上的水银温度计更是直逼45℃！ 这里没有空调，只有散气扇和穿堂风，尽管环境如此苛刻，仍挡不住每个人痴迷科研的热情。 苟景满头大汗的核算数值，紧接着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9……95？怎么可能这么高，我眼花了吧？” 苟景还以为自己热昏头了、计算出现问题，赶紧重新核算数据。 鲁喆也感到难以置信，他们的喷注器从未出现过这么高的数值。 又算完一遍，苟景仍是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还是95……” 鲁喆也着急了，把秦宇喊过来，让他再算！ 秦宇经过缜密的计算后，给出了相同的结果。 他举着草稿纸说：“C*确实是95，这次的喷注器非常成功！” “太好了，搞定了！”苟景忍不住蹦起来。 鲁喆也如释重负，这段时间实验了50种喷注器的设计，总算拨云见日了！ 他夸赞道：“行啊大苟，你是怎么做到的，C*从85直接跳到95，进步神速啊？” 苟景感激的看了秦宇一眼，“是秦总教我的思路，还取了个很有意思的名字……” 鲁喆好奇道：“什么名字？” “叫姜撞奶！” 苟景双手比划着形容起来，“这是一种针栓式喷注器的设计，看起来就像同轴电缆！ 当它工作时，液氧从中轴流过，类似自行车的车条那样呈扇形喷洒；而煤油会从中轴外侧流过，形成一层圆筒状的薄膜。 因为看起来很像姜撞奶的做法，所以才取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名字吧！” 鲁喆笑说：“行啊秦总，什么也难不倒你，咱们这個家要没你，迟早得垮哈哈！” 秦宇摸了摸鼻子，“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提供了一点思路……” 然而对科研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灵感，灵感来源于思路，因此秦宇还是帮了大忙的。 当初苟景灰头土脸的求助时，秦宇仅是瞥了眼他那堆糟糕的喷注器设计图，就知道凭这种设计，火箭即使飞上太空，也没法将卫星送入轨道。 他就将‘姜撞奶’的喷注器思路，教给这小子了！ 这款喷注器曾是NASA引以为傲的看家本领，投入超过2亿美金才研发出的成果。 它先后被波音公司和洛克希德公司采购，用在他们的‘德尔塔系列’、‘宇宙神系列’及‘泰坦系列’火箭上。 现在被秦宇大摇大摆的扔给了苟景，让他抄袭出来。 至于会不会被告，他倒无所谓，告得赢就去告呗！ 秦宇还打算让苟景拿去申请专利，以后卖给国内同行，一起做大做强呢！ ………… ‘魔改’燃烧室和‘姜撞奶’喷注器算是告一段落。 随后，鲁喆蹬着三轮车，哼哧哼哧载他们回①号厂房开会。 秦宇很少开会，也知道年轻人不爱开会，因此从不啰嗦、直奔主题！ ①号厂房面积很小，除了刘总的办公室单间，其余都是拿挡板隔开的工位，因此每个人都能待在自己的座位听讲。 秦宇依旧穿着脏兮兮的海澜衬衫，看起来很滑稽，但每名员工看他的眼神都亮晶晶的，满是崇拜与敬意！ 这段时间以来，秦宇凭借自己卓越的能力赢得了大家认可，同时他为人亲和，能开玩笑也能铁面无私，脏活累活从不推脱。 像今天这身沾满环氧树脂的衬衫和皮鞋便是证明，这种活他本可以吩咐别人做的。 秦宇首先表扬了刘俊懿和销售人员陈养蓉这阵子的辛苦，是他们牺牲了周末时间，连轴转的到处出差，帮公司谈下几笔雪中送炭的单子！ 然后又表扬了魏巍在京都、肃州、晋阳、月城，以及淡马锡和澹州之间，来回斡旋、谈判，给公司争取到建造发射工位的机会。 刘俊懿忍不住吐槽道：“倒反天罡！你个三把手股东，给我和魏巍俩创始人颁起奖来啦！” 台下哄笑了一阵。 秦宇懒得理会，又表扬了苟景对喷注器的贡献，以及动力推进部新主管韦珅、帮忙向火箭研究院争取‘迎风-100’的冷却系统等等。 大多数人都受到了表扬，然后他又敦促新来的二级发动机工程师彭奇，尽快改造完真空发动机的燃气发生器，落地试验！ 然后分别询问曹安琪和戴隆，关于整流罩分离的新设计方案，以及火箭自毁程序的代码进度等等。 最后就是对负责后勤采购的李荣格大发雷霆。 刚刚还笑容可掬的技术副总，几乎0帧变脸，严肃的质问为什么试验场的液氧储罐，又出现供应不足的情况！ 本来‘姜撞奶’的喷注器实验，秦宇想让苟景进行完180秒的全流程测试，结果仅维持了60秒发动机就熄火。 他在试验场隐忍不发，不代表不追究此事。 李荣格对此感到委屈，自己已经尽可能跟明州海油公司催促了，要求对方加快运输速度，自己都恨不得插翅飞去明州把液氧搬来了！ 要知道，液氧需要在-183℃的低温下才能凝结成液态，也就比冥王星表面温度高一点儿，无论储存还是运输都困难重重。 公司仅有的两个30m?液氧储罐，储量本来就小，去除安全容积、日常蒸发一些，加上运输液氧的槽罐车半路蒸发一些，因此氧化剂不够用早就成为常态。 在临近遥四发射的关键时刻，试验场几乎每天都在消耗液氧，秦宇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李荣格，你去跟明州海油公司下最后通牒，要么给我三天派一辆槽罐车过来，要么一次派三辆槽罐车排队等着！ 总之，不论如何，如果再发生试验场液氧供应不足的情况，你跟明州海油公司都可以滚蛋了，我就不信离了明州海油，这火箭造不出来了？” 李荣格颓丧的点了点头。 刘俊懿打圆场道：“小李，你就跟明州海油说嘛，只要给我们液氧管够，运费可以再加！多跟他们车队主管套套近乎，实在不行送点礼！” 最后，秦宇让各部门回去投票，将有关动力推进、箭体结构、航电系统等需要整改的几十项问题里，各选10条提交过来。 在有限的时间里，抓大放小，集中将30项整改措施搞定，争取10月初进行遥四火箭的静态点火！ 散会后没多久，韦珅匆匆回来，找到了秦宇。 “火箭研究院那边……呼呼……同意我们使用‘迎风-100’发动机燃烧室的冷却系统了！” 韦珅气喘吁吁的补充道：“但是，要等他们通过院里的既定采购流程，然后才能申请购买……” “别着急，先喝口水，坐下来歇会儿！” 秦宇给他拧了瓶水递去，沉吟道：“采购流程要多久？” “半年！” “这么久？” 秦宇满脸失望，“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买个屁。” 韦珅喝完水摆手道： “事情还有转机，钱院长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滨工第一机械厂。 军转民后改名斯瑞发动机制造公司，它就是当年‘迎风-100’的生产承包商！” 第32章 096发射工位到手！ 秦宇眼神亮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跳过火箭研究院的采购流程，直接与厂家对接？” “是的，等采购流程的时间太久了，而且我已经设法从钱院长那里拿到了购买许可！” “干得漂亮，这样的话冷却系统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秦宇拍了拍韦珅的肩膀，说：“有没有‘迎风-100’的燃烧室图纸，我看一下。” “有有有！” 韦珅赶紧从手机找出一份钱院长发来的文件，上面正是结构图。 秦宇简单过目了一下，‘迎风-100’的燃烧室冷却系统，采用的是内、外双壁嵌套，设计了大约360个冷却槽； 在发动机工作时，内层流过高温燃气，外层流过低温液氧，其受热升温后流出外层，再经过喷注器返回燃烧室； 这就使内壁被吸走的热量得以再次‘重复利用’，算是一种概念比较超前的‘循环冷却系统’。 秦宇满脸赞许道：“这是好东西啊，不过想让燃烧室完美契合咱们的刑天发动机，还需要修改一些设计！” 韦珅点了点头，“我会亲自跟斯瑞公司的工程师们对接、沟通的，争取用最短时间将燃烧室生产出来。” “那就辛苦你了！” 将冷却系统的事全权交付韦珅后，刘俊懿也带来了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他就兴冲冲来厂房，将工位审批整改事项的秦宇拉进办公室。 “什么事啊，这么喜上眉梢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刘俊懿迫不及待道：“陈娇龙在澹州，已经选好发射工位的地址了，有三个不错的地方，你给拿个主意！” 说完，他从桌子里翻出一张澹州地图，一边嘀咕着一边在上面画了圈—— “一个是在南渡附近的山里，这里虽然偏僻，但是靠近南渡江、水运还是比较发达的，不过山里野生动物比较多，可能要做好安置措施！” “一个在某空军基地里，现在被划给了新建的澹州卫星基地，优点是有一些现成的建筑设施，交通很便利，缺点是离城镇比较近。” “最后是东部沿岸编号096的荒岛，这里在二战时曾建过鬼子的据点和灯塔，后来又多次成为海上军演和导弹发射的靶场，那里环境挺恶劣的……” 秦宇端详着刘俊懿圈出的地点，谨慎考虑后，指着东边096号热带小岛道： “南渡山区的野生动物很难驱逐干净，聘请动物学家也没用。而且山区是它们的天堂，难保会从什么地方钻过来，要是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起诉咱们虐待动物，可够喝一壶的！” 刘俊懿点了点头，“也对哈，天上飞的、地里钻的、树上跳的，万一再来個一级保护动物，咱们公司就关门大吉了，确实不妥。” “空军基地那里，离闹市太近。咱们的发射场必须建在偏远的地方，即使火箭发生爆炸也要确保周边安全。 毕竟哪怕咱们检查得再仔细，但有一丁点过错，后果都是灾难性的，到时澹州只能提着咱俩的脑袋赴京请罪了！” 刘俊懿一阵恶寒的抓了抓胳膊，“怎么没魏巍的脑袋呢……啊呸呸呸，扯远了，这么说来，就只剩这个热带小岛了？” “陈娇龙那边怎么说？” “他向我汇报时，说澹州筹建的卫星基地里，一期地块都是预留给国企的，这三个位置是他从规划图找到的、既便宜又符合条件的发射场了。” “那就定096热带小岛吧，这个岛没别的名字吗？” 刘俊懿摇了摇头，“反正规划图上就叫096，可能是以前基地名字还是什么的，就连发射工位的编号也叫WC-96！” “好歹也是一座岛，总得取个像样点的名字吧，以后咱们也算岛主了……” 一提起岛主，刘俊懿表情就变得精彩起来，他兴冲冲报了一长串的岛名， “桃花岛、青丘岛、侠客岛、冰火岛、神龙岛、灵蛇岛……” 秦宇赶紧打住他，“你写武侠小说呢，都什么破名啊？” “那你说叫什么合适？” “我不知道，反正你的肯定不行。” 秦宇摊了摊手，“不然你打电话问下魏巍，人家姑娘的眼光肯定比你强！” 刘俊懿于是给魏巍拨过去，紧接着翻白眼对着话筒说：“你这取得什么土了吧唧的名儿啊？” 电话那头补觉被吵醒的魏巍，迷迷糊糊报出一个岛名后，又骂了刘俊懿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秦宇好奇道：“她取了什么名字？” “吉乐岛。” 刘俊懿愕然握着电话，“这还不如我起的名字呢！” “吉乐……名字很喜庆啊，咱们公司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最大的期望就是渡过难关、平安吉乐嘛，我觉得可以采纳一下。” “既然你俩都没意见，那我也没意见咯！”刘俊懿耸耸肩。 “这个热带小岛的具体情况如何？”秦宇询问。 刘俊懿指着地图道： “距离最近的陆地大概是10公里，坐船过去得半个小时左右。” “岛上面积是50亩，但除几个混凝土掩体外，只剩一座灯塔和碉楼了，几乎没有任何基建，意味着我们的发射场要从零开始……” “不过澹州官府表示，会尽可能的支持我们工程建设，可以协调大型运输机和轮船，帮我们运送建筑材料、重型机械等！” 秦宇沉吟道：“荒岛建设最棘手的就是运输问题，如果澹州官府能帮忙解决自然再好不过……但他们为何这么积极配合咱们？” 见状，刘俊懿偷偷摸摸看了眼外面，走过去将门关紧，坐在沙发小声道： “这就涉及到‘三司’与澹州官府之间的浅层博弈了，澹州这个地方啊，其实早就该建卫星基地了，而且也是最合适的，这你明白吧？” 秦宇嗯了声，“澹州离赤道近、纬度低，符合卫星发射要求的气象窗口最多，发射火箭也能更快到达第一宇宙速度，节省燃料。 另外紧靠着沿海，能解决大型火箭的运输难题。像西南的月城，发射火箭需要疏散沿途居民不说，且地形复杂、大于5米口径的火箭根本运不进去！” 刘俊懿一拍手，“对啊，当初在国内选址建卫星基地时，火箭研究院的专家都很看好澹州。 但碍于国际形势，担心会遭到敌国的毁灭性打击，才将基地建在了内陆深处的肃州、晋阳、月城三地。” 他又继续道：“不过随着咱们航母舰队和海防力量增强，已经不用担心了，而澹州又是个旅游大省，深谙火箭发射背后庞大的商业市场。 全球将近3万亿的份额，咱们龙国又是老牌航天国家、实力雄厚。如此一来，天时、地利都有了，澹州能不想分一杯羹吗？” 秦宇心里暗搓搓的想，只可惜分羹的速度慢了点，马厮克已经抢走?了！ 刘俊懿说：“但‘三司’觉得，澹州官府是想另起炉灶，且澹州卫星基地一旦落成，肃州、晋阳、月城三个呕心沥血打造的老牌基地，势必走向衰落，因此一直不予批复。” “后来怎么解决的？” “因为‘三司’起内讧了！” 刘俊懿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一直以来，三司都是以宇航局为老大，国科委老二、航工部老三。不过随着火箭更新迭代，技术越来越先进，经费却越拨越少，航工部不乐意了！ 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呢，他们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心里不平衡、也不愿再听使唤，于是就想搞一个自己能说了算的卫星基地……” 第33章 星火一号乙火箭，点火 秦宇听明白了其中的道道，“正好澹州官府一直想发展航天旅游业，这俩一拍即合，就开始搭伙过日子了？” 刘俊懿点头，“总之是磋商了很多次，才将此事敲定下来。因为就从属地位讲，发射基地是隶属国科委管辖，火箭和卫星隶属航工部管辖。 简单说，就是地主与佃户的关系，但澹州官府给提供地方后，航工部腰杆子就硬了。现在的澹州卫星基地名义上归国科委管，实际是当地官府说了算的！” “那咱们现在去澹州发射火箭，也是搭上时代的便车了吧？” “算是吧，澹州计划打造一个航天城，包括太空小镇、航天农庄、科创园、博览中心、超算中心等，并且未来将重点发展商业航天。” 刘俊懿一脸八卦的补充道：“一是怕‘三司’闹得太僵，澹州官府和航工部不敢从三个老牌基地嘴里抢食；二是商业航天未来潜力巨大，足够填饱肚子！” “所以咱们申请发射火箭，跟澹州官府的发展计划不谋而合了，他们才这么欢迎咱们？” “矬子里选将军呗！” 刘俊懿悻悻道：“虽然咱们三次试射失败，但也算民营火箭的佼佼者了，对咱们的支持也代表了官府的立场，能让那些持观望态度的火箭公司打消顾虑。” 秦宇说：“既然一切都敲定了，尽快在吉乐岛破土动工吧，咱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建设发射工位的事，你看派谁负责比较合适？” “就陈娇龙呗！” 秦宇坦然道：“他不是还在澹州吗，让他别回来了，接下来一直留在吉乐岛当包工头吧。趁着还没动工，批他3天假回去探亲。” 刘俊懿有些犹豫，“实在不行，等成无忌从肃州回来？” “快拉倒吧，他还得负责星火一号的发射呢，发测部就那几个人，我看陈娇龙很合适。再说了，建设发射工位又没技术含量，最重要的是细心、耐心！” 秦宇拍拍刘俊懿的肩膀，示意他宽心，“年轻人就是得历练才能进步，记得前几天我说过什么来着，上世纪60年代的NASA……” “知道知道，指挥阿波罗任务的NASA控制室里大多是壮小伙嘛。” “所以就定陈娇龙了，我会从旁协助的！” 建设发射工位的人选就此敲定下来，远在澹州的陈娇龙很快将会接到通知—— 由自己主导，在一座10公里开外的热带小岛，几十天内从无到有建起一座发射火箭的工位！ ………… ‘即刻飞行’动作迅速，当天午饭过后，整个发射测试部，除成无忌带去肃州的三名骨干外，剩余人全部打包行李，搬家吉乐岛。 除了他们，其余部门也会分别抽调骨干共赴澹州，协助发射工位的建设工作。 刘俊懿联系了深厦集团的子公司深厦地产，以小刘总的名义借走几支施工队，对此老刘董装聋作哑，只让子公司收成本价。 接连一周，员工们都在院子里打包各种行李，一切在吉乐岛可能用得上的工具，例如升降机、管道、铝材、大型电钻，还有电脑、控制器等，统统带上！ 秦宇每天睁眼看到员工们在装行李，闭眼他们仍在装行李，来运输的大货车就没停过！ 负责盘点物资的后勤人员李荣格有一份表格，他保守估计，这星期从公司运走的物资起码有30吨，每间厂房都空旷了许多。 这30吨物资将由货拉拉送上前往椹川的火车，颠簸2000公里后再转成海运，抵达渺无人烟的吉乐岛。 ①号厂房也空荡起来，失踪将近一半人马，其中一些是去澹州了，另外那些则在肃州准备星火一号的发射。 得益于刘俊懿和销售陈养蓉的奔波，公司凭借200万/50公斤的低廉价格，成功拿到好几笔小卫星订单！ 大多数都是母校东航大学赞助的，另外一些则来自小型商业卫星公司、私人爱好者、民间火箭协会等。 尽管200万的单子没什么油水可赚，但蚊子腿也是肉，刘俊懿没能在老爹那里爆出金币，银行更不会雪中送炭、尤其是科技公司； 因此这几笔单子便是支撑‘即刻飞行’公司到年底的希望！ 成无忌作为此次的发射经理，在火箭静态点火成功后，第三天就拿到了发射许可，肃州基地很大方的给了6个小时的发射窗口。 8月7日，立秋！ 肃州卫星基地072号发射工位，一枚乳白色的火箭静静矗立在发射塔架上，等待点火指令。 本次发射的是星火一号乙火箭，相比甲火箭，它的长度增加到9.5米，直径是1米，起飞推力达到了15吨，最多可以运输300公斤的载荷！ 远在两千六百公里外的靖北市，公司所有人都聚在大屏幕前，远程观看这次发射。 秦宇和刘俊懿觉得这段时间，大家的压力都太大了，需要短暂的放松一会儿，也更需要一次成功发射的消息来鼓舞士气！ “老刘，我觉得你应该效仿一下马厮克，在火箭发射时搞個全球直播什么的，大胆炒作一下！” 秦宇很认真的给出建议，毕竟老马就是个善于利用观众期待值的舆论高手。 刘俊懿摸摸鼻子，“亚轨道火箭就算了吧，一个飞得高点的窜天猴罢了……至于星火二号，等啥时候试射成功了再播，不然得让人骂死……” 秦宇开玩笑道：“我记得你不是讲，自己不怕失败、不怕嘲笑吗？” “被人偷偷骂还可以，开直播让人指鼻子骂，还是挺难受的，我这人有时候也玻璃心……” 秦宇拍拍肩膀说：“遥四的发射会顺利的，这枚火箭与之前相比，已经脱胎换骨了，它肯定能一炮走红！” “真要射上去了，我到大街上裸奔庆祝！” “……” 叙利亚风格的发射控制室里，成无忌紧张的来回踱步，等待倒计时的降临。 他是发射经理，要指挥星火一号发射流程中的每一道命令！ 火箭的自毁程序也已经交给基地人员，在待会儿的发射过程中，一旦火箭严重偏离轨道，就会被引爆。 倒计时按计划顺利推进着，随着各项工作准备就绪，终于来到了最后几秒钟—— “5、4、3、2……1，点火！” 成无忌按住点火按钮，几乎一瞬间，星火一号的固体发动机点燃了！ 熊熊的尾焰推动着火箭向天空汹涌而去，发出耀眼明亮的火光！ 由于成无忌抢在了6小时发射窗口的最前面，所以几乎是刚到点，就掐着表点火了。 此时东方刚刚破晓，只见一枚冉冉上升的火箭占据了苍穹，将发射塔架、控制室、大漠、群山、胡杨树全部甩在身后，形成一幅壮美的画卷。 发射控制室的每个人都鼓掌欢呼，远在靖北的秦宇、刘俊懿两人也会心一笑，空荡荡的①号厂房里再度响起欢声笑语。 欢庆的情绪将连日的奔波与劳累一扫而空！ 每个人都盯着监视器里，星火一号奋力爬升的场面。 它此次携带着3颗小卫星上天，在固体燃料的飞快燃烧下，速度也在不断增加。 传感器数据显示，星火一号已经达到了4.7马赫的速度，虽然离第一宇宙速度还有足足18.5马赫的差距， 但就亚轨道而言，它的速度已经足够碾压同类，可以轻松越过100公里高的冯·卡门线！ 可在仅仅十几秒后，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成无忌是第一个注意到火箭出现问题的人，“卧槽！” 第34章 惊人的8马赫 起初，没有人在意火箭发生的细微晃动，以为那不过是火箭在飞行途中的，正常弹性震动或耦合现象罢了。 直到火箭的摇摆幅度越来越大，最终所有人都发现了恐怖的事实—— 火箭的燃料箱在发生扭曲，压力穹顶也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曲解变形！ 最关键的是，火箭的发动机起火了！ 人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架在发射工位和火箭上的摄像头、传感器分别传回数据，发射控制室里的成无忌绝望的瘫坐在椅子上，始料未及。 现在等待星火一号的只有两个命运，要么是等燃料泄漏到一定程度后空中爆炸，要么等基地人员启用自毁程序…… 无论哪种命运，都将意味着这三笔价值600万的卫星订单泡汤了！ 远在①号厂房的员工们，刚刚欢庆的气氛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他们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箭在空中摇摆、变形、起火。 因为火箭从点火那一刻起，就不再归他们操控了，一切都由电脑设定的飞行程序自动完成，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爱莫能助。 刘俊懿急得原地打转，从烟盒掏出来的香烟狠狠咬在嘴里，却始终没点燃，最后啪的摘下来碾碎在地上！ “到底什么情况，星火一号都发射过十几次了，怎么还出现这种故障？”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隔空质问成无忌。 “这次是改造过的星火一号乙，虽然固体火箭没什么技术含量，但保不齐哪里就出现差错，毕竟比甲火箭足足增加了6倍运载能力！” 秦宇看着监视器画面，以及传感器上的数据，大胆猜测道： “也许是地面复核出了岔子，也许是飞行程序的某行代码敲错了，也许是某两个零件装反了，也许是增压阀门失效了……” “真他吗操蛋，老子跟陈养蓉跑断腿才谈来的生意，又要黄了！” 秦宇说：“任何一枚火箭，哪怕发射过500次，只要有过一丁点改进，那它就是一款新型号。 无论设计多完美、工程多精良，在将数万个零件组装到一起时，总会出现这样那样问题的！” 刘俊懿长吁短叹的蹲到地上，额头的青筋突突跳着。 他考虑着，这笔订单搞黄以后，接下来还能去哪儿找钱，实在没招……就回家求老爷子爆点金币？ 不行不行！ 老爷子一直不看好火箭公司，当初掏10个亿就当给败家子见世面了，怎么可能继续当冤大头！ 正胡思乱想着，刘俊懿突然福至心灵，扭回头来直愣愣盯着秦宇看。 不对，非常不对劲……这家伙看起来有问题！ 秦宇一阵恶寒，挠了挠胳膊，“你瞅啥？” 刘俊懿站起来，“星火一号都在天上冒烟了，你怎么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秦宇呵呵笑道：“我的刘大公子，你还是得沉淀沉淀，做事不要这么心浮气躁，陪我一起等消息就是了！” 在NASA工作10年的秦宇，什么发射事故、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区区一枚亚轨道火箭的起火，他只是扫了眼传感器数据，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了。 刘俊懿见秦宇这么镇定，原本惊慌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他狐疑的坐到秦宇身边，抓着鬓角， “等什么消息？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秦宇老神在在道：“别急，先让火箭飞一会儿！” 星火一号的发动机火灾，是在发射第10分钟、飞跃冯·卡门线时出现的。 随着黑烟滚滚，它的爬升速度有所减缓，但4.7马赫的峰值速度，哪怕降下来，也不容小觑，仍是超音速的水准。 秦宇盯着屏幕上的各项数据，火箭爬升的幅度正逐步缩小—— 100公里、120公里、140公里……150公里…… 从箭载摄像头可以看到，当火箭抵达150公里的高度时，发动机的火焰似乎发生了晃动。 秦宇胸有成竹的念叨起来，“3、2、1……灭。” 天上的火箭犹如心有灵犀，就在倒计时结束的刹那，那道火焰突然坍塌为火苗，最后竟熄火了！ 办公室的人都看呆了，紧接着纷纷醒悟过来，轰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发射控制室的成无忌也激动得跳起来。 刘俊懿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幕，星火一号正耗尽最后的力气朝天空冲刺！ 身旁的秦宇就跟神仙一样，仅是打了個响指，就将灾难性的火苗熄掉了？ 刘俊懿当然不信，他目光灼灼的看向秦宇刚刚一直紧盯的那块屏幕，总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卧槽，陷入思维误区了，老想着自己是在地面了！” 刘俊懿啪的一拍脑门，“那可是冯·卡门线啊！10万米的高空起火，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只要再等火箭爬升一点高度，到氧气足够稀薄的地方，就能自己熄灭了！” 秦宇老神在在道：“对啊，所以让你不要慌嘛。事实证明，咱们的火箭在15万米高空的时候，总算没了足够的氧气助燃，侥幸捡回一条命。” 刘俊宇双手合十道：“谢天谢地！” “你应该谢科学，老天爷可没法控制氧气浓度。” 刘俊懿理直气壮的反驳说：“火箭没在一开始着火，也没泄漏更多燃料造成更大火灾，总该是老天爷保佑的吧？” 秦宇翻了个白眼，继续看星火一号最后的冲刺。 尽管火灾影响了一部分推力，好在影响不大，里面的剩余固体燃料仍在发挥作用。 这就是亚轨道火箭的好处，发射原理简单又粗暴，像放烟花一样点燃引线，它就会野蛮的冲向太空！ 它直上直下，不像轨道火箭那样需要达到宇宙速度，更不需要入轨、释放卫星等复杂操作。 哪怕飞行途中半截身子炸了，只要还有惯性，也能依靠滑行抵达亚轨道。 最终，星火一号飞抵175公里的高度后，停止了爬升，即将屈服于地心引力向下坠落。 按既定程序，火箭头部的整流罩开始分离！ 这是飞行过程中保护卫星或其他载荷的重要构件，确保载荷在发射过程中绝对安全。 一旦抵达目标位置，整流罩就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我，开始剥离。 很快，星箭分离后，整流罩内的卫星载荷在惯性作用下，继续沿星火一号的抛物线轨迹上升，达到了180公里的最高点！ 至此，卫星成功送出！ 火箭以及整流罩剥离后的残骸，也按原计划向着指定区域坠落！ 发射控制室内一片欢呼，星箭顺利分离，代表着圆满成功，每个人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放松了。 “太好了，我们的星火一号，同时运了3颗小卫星上天，一箭多星啊！” “我感觉发射星二遥四，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啊，哈哈！” 火箭发射结束，但控制室和公司员工们没有走开，他们等着看这3颗卫星的电池何时耗尽。 大概几分钟后，三颗被扔到抛物线顶端18万米高空、经历了短暂失重状态的小卫星，总算耗光电池，受制于地球引力的拉扯，向着地面砸落。 整个下降过程的速度达到了惊人的8马赫，大约是9800公里/时的恐怖时速！ 在经历剧烈的大气摩擦后，小卫星的降落伞顺利弹出、打开，最终成功返回地面。 圆满完成了亚轨道的分离、返航、回收着陆。 等候在回收区域的工作人员，立即驱车沿卫星信号和火箭残骸的方向，展开了搜寻！ 第35章 整流罩分离测试 火箭残骸被捡回后，成无忌立即带人启动了事故调查。 尽管过程一波三折，但总算有惊无险！ 此次发射为公司带来了600万的收入，这让数月来死气沉沉的资金链焕发了生机。 作为仅有的销售人员——陈养蓉，当天下午就再次背起行囊，出差谈生意了！ 与之前忐忑不安的心情相比，这次她信心满怀。 她要先去一趟阿塞拜疆，参加国际航展并竞争一笔价值1000万的亚轨道载人旅行订单，如果远在澹州的魏巍有时间的话，也会抽空参加。 至于刘俊懿，则带林助理飞往京都望京街，拜访一家名叫泡泡玛特的玩具公司，磋商合作事宜。 顺利的话，未来星火一号将发射绘有国风、潮玩、动漫形象的泡泡玛特火箭涂装，甚至出售联名款T恤、徽章、鸭舌帽、火箭模型等！ 至于秦宇，则带着剩余的团队人马继续攻坚。 时间一晃就是半月，动力推进部、箭体结构部、航电系统部三大部门，分别按秦宇的指示，抓大放小、一切从简！ 将各自票选出的前10条火箭整改事项，逐一修缮。 至于第11条乃至后面第N条，统统省略！ 即便如此，众人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彭奇已经将真空发动机的燃气发生器改造好了，不日就将进行测试。 后勤的李荣格已经向明州海油公司预定了三车液氧，确保届时供应充足！ 曹安琪负责的整流罩构件，与以往不同，这次将会是大动压的整流罩抛罩分离，虽然技术难度有所提高，但回报是绝对值得的。 它将在极端情况发生时，起到类似逃逸塔的作用，保护卫星逃离火箭！ 与以上两位新员工比，负责自毁程序的戴隆就轻松多了。 别人都忙着加固火箭，而他要破坏火箭！ 这是每家民营火箭向‘三司’申请点火许可、发射许可等各种批文时，必备的程序，因为火箭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要知道，任何偏离轨道的火箭，都是一枚携带数十吨燃料的导弹，将威胁到沿途数万、乃至百千万的居民，因此自毁程序必不可少。 而自毁程序的验收，要经过‘三司’、官府、基地等多个部门的联合签字才能确认，随后交给基地负责人，作为终极保险！ 戴隆大学时就拿过ASC计算机比赛的亚军，对设计程序驾轻就熟，再加上前任工程师底子打的好，所以没什么需要改的代码。 唯一要头疼的，就是这次的发射工位在吉乐岛，如果控制室建在10公里外的大陆、距离太远，那么对自毁程序的稳定性要求极高！ 戴隆修改了几次程序架构后，重新构建系统，并向秦宇申请出差，准备亲自去一趟澹州，测试自毁程序的无线电信号和稳定性。 当天批准当天走的。 秦宇除了要统筹研发团队，每天还得抽空跟陈娇龙打视频电话，讨论发射工位的规划、建设问题。 千头万绪太多，秦副总下巴冒了两颗大痘。 这可让办公室的姑娘们蠢蠢欲动起来，各个都围着秦宇转悠，试图偷偷把大痘挤了。 尤其曹安琪还是个强迫症，每次秦宇过来跟她讨论整流罩设计时，她总控制不住想伸手摸痘，秦宇就使劲瞪她。 不过很快谢小棠这位护花使者现身了，坚决要守护好偶像的痘痘，还贴心的拿来几张祛痘贴。 秦宇跟陈娇龙打视频的时候，谢小棠就在旁边比划着，将祛痘贴弄上去。 “痘痘还是要小心处理哒，万一以后留个痘印，多影响我偶像英明神武的形象呀！”谢小棠嘀嘀咕咕的说。 “谢小棠你真无耻，说好的守护偶像大痘呢，还不是被你挤了？你偶像泪腺都快挤出来了！”曹安琪翻了个白眼。 秦宇咳嗽一声。 谢小棠讪讪道：“反正挤都挤了，当然要挤干净咯……” 郝杰端着茶杯路过，酸溜溜道：“啧啧，啥时候我能有这個待遇啊，被一帮妹子抢着挤痘痘。” 谢小棠唬着脸说：“铝材搬完了吗就休息？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视频聊天界面里，蓝天、白云，还有无垠的海面，海鸥在天穹滑翔，发出嘎嘎的叫声。 曹安琪跟谢小棠发出哇的声音，羡慕的看着这座生机勃勃的热带小岛。 紧接着露出一张黑黢黢的人脸！ “陈娇龙你怎么跟鬼似的？”俩姑娘吓了一跳。 陈娇龙嘿嘿挠头，露出雪白牙齿，“这边太阳大，有点晒伤了。” “行了你俩赶紧忙去吧，我跟他说！” 秦宇将俩人赶跑，紧接着和陈娇龙沟通起发射工位的进度问题。 得益于秦宇的设计图，还有刘俊懿借来的几支施工队，陈娇龙带人仅用了10天时间就浇筑出一个、简陋的混凝土发射工位。 接下来还要在岛上修建一座停放火箭的厂房，吸取遥三晶间腐蚀的教训，秦宇要求厂房必须能抵挡海上的恶劣环境。 另外，二战时鬼子遗留的军事掩体、碉楼、灯塔都得利用起来，还要深挖地下工事、建设防空洞！ 陈娇龙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难怪晒成这副惨样。 秦宇惭愧道：“真是难为你了，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到你肩上！” 陈娇龙摆手说：“这算啥，我们乡下农忙的时候，比这累多啦！噢对了，宇哥，我准备给岛上采购两台500千瓦的发电机，您尽快批一下呗，着急用……” 秦宇点了点头，这种小事他完全能做主，陈娇龙无需向财务解释这笔钱的必要性，财务也无需判断这笔钱花的值不值。 例行通话结束后，他便再次埋入书山卷海的工作中！ 根据当前进度，需要秦宇亲自把控的整改事项，就剩整流罩、真空发动机了。 整流罩很快就要测试了，真空发动机的燃气发生器预计也将在一周内试验。 另外赵五征那边设计的‘假卫星’，据说成果也快出来了。 等忙完这些，秦宇就该转战吉乐岛，准备遥四火箭的静态点火测试、正式发射了！ ………… 8月底，大动压整流罩抛罩分离测试，在试验场开始！ 秦宇带着鲁喆以及几名机械师，利用吊车、云梯等机械，在试验场巨型混凝土三脚架附近，用铁皮搭建起个临时的实验房。 这种兼具整流罩与逃逸塔功能的新玩意儿，原本是打算向熊占里的供应商采购的，但对方报价太贵，而‘即刻飞行’又是个穷酸公司…… 于是秦宇跟曹安琪一拍即合，自己捣鼓！ 秦宇利用NASA的工作经验，结合网络搜到的相关资料，还有魏巍通过邮箱发来的秘密渠道文件，迅速整合出一套设计方案—— 采用三段式创新设计，既方便组装，又节约了成本！ 曹安琪负责在计算机构建模型，测试这种方案的可行性。 在这个过程中，她学到了很多学校没教过的东西，秦宇提供完思路后，就将一切放权给她，由她大胆操刀。 这种放羊式的工作模式，与学校的严肃氛围天差地别！ 曹安琪在书本学过整流罩的端头帽、前锥段、铰链等，也学过结构分析和数学计算，能轻松找到材料的失稳临界点。 可将书本知识转换为实际运用，却是另一种别有趣味的挑战。 好在她不负所望，拿出了成果。 临时搭建的铁皮实验房内，所有人严阵以待！ 秦宇拿起监控台的对讲机，开始指挥道： “下面，进行大动压整流罩抛罩分离测试，第一次爆炸点火，准备！” “5、4、3、2……1，爆破！” 第36章 当代花木兰 随着一声令下，监控台的工作人员分别向整流罩发出横向分离、纵向分离的指令！ 负责控制配电器的曹安琪，也在同一时间按下点火按钮，给实验设备通电。 下一秒—— 嘭！ 几乎是紧锣密鼓的一道炸响，整流罩上用于抛罩分离的爆破螺栓，顺利引爆！ 听起来似乎只炸了一次，实际是好几颗整流罩连接部位的爆破螺栓，在前后不过几毫秒的误差内，同时引燃了火药！ 再加上机械臂的辅助脱钩，很快，两瓣整流罩迅速分离，并朝两侧起接收和减震作用的网兜落下去。 大动压整流罩抛罩分离测试，第一次成功！ 小姑娘高兴的蹦起来。 秦宇隔空给她竖起大拇指。 曹安琪高兴之余，也没忘记做实验总结，尽管在肉眼看来，第一次的抛罩分离非常顺利， 但事实上，眼睛无法传递所有的信息，只有数据永远不会说谎！ 她努力睁着疲惫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电脑将刚刚的实验数据汇总、并生成分析表。 其余工作人员跑到试验场地中央，将两瓣分离的整流罩重新组装后，拿吊车挂起来，准备第二次测试。 由于他们没条件建设高速风洞进行测力试验，只能一切从简，用笨办法测试反推火箭的抛罩分离！ 秦宇和鲁喆利用吊车和一些动力装置，可以将整流罩以一个较快的速度拉起来，用来模拟火箭的飞行过程。 很快，曹安琪那边就出结果了。 根据计算机分析，第一次测试的抛罩分离，两瓣罩体与事先设计好的抛离轨迹，倾角相差小于0.5°； 且分离时序、冲击力学环境、反推火箭喷流速度等关键参数，全部符合要求！ “师傅，咱们的大动压整流罩简直设计得天衣无缝啊！” 曹安琪兴奋的跑过来，找秦宇邀功。 “等等，我什么时候成你师傅了？”秦宇揪住关键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整流罩是你教我设计的，那你不就是师傅？”曹安琪理直气壮的说。 秦宇绷不住乐了，“照你这个逻辑，整个科研部门都得喊我师傅。行了，严肃点，工作期间要称职务！” 曹安琪礼貌道：“好的，秦总师傅！” 秦宇抚额，回去继续指挥后续的抛罩分离实验。 他乐观估计，至少要在3天时间内，成功完成不下50次的抛罩分离，才算验收合格！ 没办法，这玩意儿就这样—— 说它重要吧，用料是能省则省、越廉价越好，到了太空就当垃圾一样丢出去，生怕为它多烧一点燃料； 说它不重要吧，火箭没它还不行，毕竟与价值几千上亿的卫星相比，花点钱戴套保护一下才最稳妥！ 第二次的抛罩分离，整流罩在高速运转的模拟环境里，再次拔罩，分别按预设轨迹砸落到网兜里！ 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 秦宇和鲁喆，分别组织人手在铁皮实验房内，通过鼓风机、压力水枪、加热、碎石等方式，模拟了整流罩在太空中可能遭遇的各种恶劣环境。 幸运的是，目前看来，抛罩分离成功率是百分百！ 另外，此次设计的整流罩，更大的进步在于它具备了一定逃逸塔的作用，不过离真正的逃逸塔还有很大差距。 毕竟秦宇只是试验一个想法，想试试能不能将整流罩和逃逸塔结合在一起。 真正的逃逸塔是给宇航员用的，而他想给卫星做个紧急逃生装置！ 随后的实验证明，这個想法是可行的。 在低速飞行状态下，整流罩能完成爆破喷流，与模拟箭体反推拔罩，并带着模拟载荷离开火箭，实现逃逸！ 但逃逸轨道与电脑模拟出来的，相去甚远。 曹安琪头疼道：“轨道偏差很大呀，如果是在第一宇宙速度的状态下，就算整流罩带着卫星脱离，估计也要摔个粉身碎骨。” 秦宇嗯了声，“这就是紧急情况时，碰运气用的，不过可以将它装在星火一号嘛！ 那玩意最多几马赫的速度，一旦发生意外，整流罩带着小卫星逃逸、安全返回大气层后，小卫星就可以自己打开降落伞落地了。” 曹安琪听罢，眼前一亮，“对啊，这是个好主意，如果再发生类似上次失火的情况，我们就没必要紧张兮兮了，只要客户的卫星没搞砸就行！” 秦宇说：“总之，这次的大动压整流罩算是过关了，剩下的实验就交给他们搞吧，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哒！” 曹安琪俏皮的眨了眨眼，“我感觉经过这段日子的打磨，都快成花木兰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孤家寡人，没人帮嘛！” 曹安琪委屈巴巴道：“整流罩设计，除了秦总师傅您，就没其他人帮我啦。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我也不好意思找他们，就自己动手咯。” 她如数家珍的倒苦水，“我得在计算机构建模型，又得一个人去②号厂房搬那堆死沉的碳纤维复合板，接下来还得拿铆钉枪在上面装钉！ 更恐怖的是焊枪，鲁主管就过来教了五分钟，便匆匆忙去了，留我一个小姑娘在那里搞电焊、把结构焊起来，厂房一闪一晃的多吓人呐……” 瞧她越说越可怜，秦宇惭愧起来，“是我的疏忽，应该找个人帮你的。” “嘻嘻！” 曹安琪瞬间就换了副面孔，“其实我挺喜欢当花木兰的，铆钉枪和电焊太好玩啦！” 秦宇：“……” “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课堂和实践的差距这么大。但是将课堂耳熟能详的结构图，在工厂里造出实物，那种妙手生花的感觉，也很棒！” 秦宇笑道：“想当花木兰啊？以后有的是机会，你闲着没事可以读一些国外关于整流罩的文献，有种新设计可以借鉴一下。” “什么设计呀？” “咱们现在的整流罩是利用反推火箭进行拔罩分离的，但实际点火过程中，存在一定风险，所以国外已经有新的分离方式了。” “不用反推喷流，那用什么？” 秦宇回忆道：“应该是叫非火工连接解锁装置，不仅能更好的保护整流罩完整性，还能实现可重复利用。你可以提前研究一下，将来或许会用到！” 对于整流罩的非火工连接解锁装置，前世秦宇只在NASA听说过，但没具体参与，更谈不上给什么意见。 据说有了它，整流罩就能多次重复使用，将节省大量成本。 秦宇也是胡说八道，毕竟大动压整流罩实验结束，曹安琪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自己给她随便找点事儿，打发时间罢了！ ………… 接下来就只剩彭奇的真空发动机测试了，秦宇回到办公室继续埋头工作。 闲暇之余也不停歇，会阅读魏巍从特殊渠道搞来的苏俄太空资料，以及由谢尔盖·科罗廖夫领导的金星计划、载人航天计划等。 前世在NASA时，他就已经通读过布劳恩、阿波罗、冯·卡门等人的传记和奋斗史，对西方国家的火箭事业了如指掌， 而现在，魏巍提供的资料，补齐了他对苏俄以及一些小国的太空计划的短板！ 案头堆积的笔记和手札，全是密密麻麻的规整字迹。 秦宇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笔，在这些资料上写满了批注和心得！ 不知不觉中，一名发射测试部的员工抱着资料来到了工位前， “秦总，上次星火一号失火的调查报告，已经整理出来了！” 第37章 星火一号调查结果 “好，把报告搁桌子上吧，我待会儿看！” 秦宇摆了摆手，让对方将调查报告放一边后，继续手不释卷的翻阅资料。 他不是安于现状的人，虽然前世积累的学识、经验，足以让他颠覆整个航空航天界，但远远不够！ 相比于太阳系、银河系，甚至广袤浩瀚的宇宙，他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仅是沧海一粟。 随着人类对宇宙探索越深，知识的边界也越高，但起点永远是零！ 强如牛顿、爱因斯坦也要从‘1+1=2’学起。 哪怕是前世如他、被誉为火箭天才，学完现有的所有火箭知识都42岁了，早已经过了最具创造性的年龄！ 而这辈子，带着42岁头脑重生的秦宇，决心向着前世那个未竟的目标，奋力冲刺！ “核动力火箭。” 秦宇在草稿纸上，用精美的万宝龙钢笔写下5个字，心神摇曳起来—— 被关进移民局监狱前，他已经摸到核动力火箭的门槛，就好像凡人窥探了天宫的冰山一角！ 虽说核动力跟液氧煤油的本质都是‘烧开水’，但可控核聚变这种近乎无限烧开水的手段，不仅是打破了能量壁垒，也是未来星际穿梭、戴森球、二向箔之流的底气！ 液氧煤油、液氧甲烷、核动力…… 秦宇合上笔帽，眼神熠熠生辉。 终有一天，地球上这帮烧开水的猴子们，会烧到火星、烧到银河系、烧到全宇宙。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秦宇收回心思，开始阅读桌边的星火一号失火报告。 火箭的发射虽然一波三折，但残骸终归是完整的，因此成无忌带人捡回来后立即着手调查。 对调查结果秦宇倒没什么好奇的心思，因为星一能进入亚轨道，代表着整体没毛病，肯定是地面复核或零部件出了差错。 事实也正是如此，报告表明罪魁祸首是一个失效的增压阀门！ 在星火一号爬升途中，随着推进剂不断消耗，燃料箱内迅速形成真空环境。 而增压阀门失效，导致燃料箱坍缩失稳，连带着压力穹顶也扭曲变形，随之箭体开始摇晃！ 在这个过程中，燃料泄漏失火，好在抵达15万米的高空后，随着氧气愈发稀薄，这股灾难性的火苗自己熄灭了。 成无忌报告称，生产这個失效增压阀门的是一家外包商。 虽然公司有自己的机械加工部，但大都扑到星火二号的制造上了，因此星一的箭体结构都是委托这家工厂生产的。 对此，秦宇批复了10个字给他：“解约、起诉、扩招，自主生产！” ………… 碧海蓝天，清风徐徐，钓鱼逗鸟，其乐无穷…… 这是戴隆出差前往吉乐岛时的幻想。 然而这里既没有沙滩赶海，也没有快艇游轮，更不用说比基尼风情了！ 只有蟑螂、蟋蟀、以及草丛里孵蛋的海蛇，噢对了……还有体长接近一米的椰子蟹！ 这种连椰子都能撬开的野蛮原住民，令原本打算在树下裸睡的戴隆打消了念头。 “老戴！磨蹭什么呢，让你扛一袋水泥咋这么慢呢？” 烈日炎炎下，陈娇龙戴着安全帽远远的朝戴隆吆喝。 “马上就来——” 戴隆有气无力的回复了一句，也不管对方听没听到，艰难的扛着水泥袋子往工地走。 不过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滑稽，两条腿弓成O形，有点像《举起手来》的小鬼子，螃蟹似的四处挪动。 “魂淡！说好的来热带小岛度假呢？天天使唤老子搬水泥！” 戴隆一边抱怨着，一边将水泥丢到施工队搅拌混凝土的堆头那里，找了个荫凉的椰子树倒下休息。 他两只手都磨出了血泡，吃饭的时候握筷子都哆嗦。 更羞耻的是—— 戴隆瘙痒难耐的伸手抓起了屁股，越挠越痒，越痒越挠…… 啪的一声，陈娇龙走过来打掉他的手。 “别挠了，再挠快把屁股挠破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陈娇龙把戴隆从椰子树底下拽起来，带去吉乐岛的鬼子碉楼里。 这里是他们的临时办公场所，在10公里外的岸边，还有澹州官府划拨的一小块地，被誉为‘钓鱼台’，是发射控制中心和员工宿舍。 但他们要等到晚上10点，才能搭乘一艘返航的渔船回到那里；然后早上9点前集合，再坐另一艘渔船返回吉乐岛！ 戴隆一瘸一崴的弓着O型腿，追在陈娇龙身后问道： “这是不是皮肤病啊，要不要打针什么的，为什么长在屁股上啊，太丢人了……” 走进碉楼，陈娇龙往外鬼鬼祟祟看了眼，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然后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戴隆道：“把裤子脱掉！” 戴隆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往后退，“你……你别过来，我宁死不从的，达咩——” 陈娇龙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支药膏。 “瞧你吓得那样儿！你屁股上长的是股癣，在这种热带小岛出汗多，再加上经常走动，大腿内侧不停摩擦就会引起皮肤发炎，习惯了就好！” 戴隆松了口气，又忐忑着问：“要往屁股上抹药膏啊？” “废话，不然往哪里抹？早抹早康复，我可告诉你，过几天连续降雨，届时岛上都是充满盐分又潮湿的环境，你的股癣发作起来更严重！” 戴隆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屈辱的点了点头，“那你轻点哦……” 陈娇龙三下五除二就抹完了药膏，擦了擦手后让戴隆提上裤子。 “以后在吉乐岛别穿这种宽松的四角内裤，换成更贴肤紧身的平口裤，能降低患股藓的几率，再有就是少去海边裸泳！” 他提了两条实用的建议，戴隆认真记下来，紧接着就在手机下单，好奇道： “顺丰能不能送货上岛啊？” 陈娇龙没理他，自顾自的捣鼓着一盆东西。 “我要是把收货地址写在吉乐岛，不会挨打吧……” 戴隆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到陈娇龙这里，感觉药膏确实管用，屁股没那么痒了。 “这是弄了一坨啥啊，昨晚就见你在捣鼓？” 陈娇龙挑了挑眉，一脸恶趣味的说道：“这是治蟑螂的宝贝！” 戴隆猛地嗅了嗅鼻子，“可是……这玩意儿好香啊，好想尝一口……” “不怕得癌你就吃，里面有硼酸，毒不死你！” 戴隆缩回了手，好奇道：“伱就打算用这玩意，把岛上的蟑螂毒死？” “毒死倒不至于，这一坨里面就放了两勺硼酸，剂量远远不够。” “那你在这儿捣鼓个什么劲，忙活一晚上给蟑螂七大姑八大姨做饭呢？”戴隆一阵鄙夷。 陈娇龙神秘兮兮的拉着他小声道： “两坨土豆泥、两勺硼酸、两勺白糖、两勺水，做出来的玩意儿只要蟑螂吃了，它就会脱水。 然后咱们把水龙头拧紧，它们就只能在岛上那些小水坑、小水洼，甚至直接去海边找水喝，然后不知不觉就死了！” 陈娇龙又继续道：“而且死了的蟑螂，尸体被其他蟑螂吃掉，继而导致更多的蟑螂脱水死亡……不出一周，吉乐岛的蟑螂就死绝了！” 戴隆一拍手道：“这招儿狠啊，把蟑螂弄死，还让它们自己把尸体运到海边去，够损的……海水涨潮一冲，无影无踪了嘿嘿。” 陈娇龙忙捂住他的嘴，“嘘，小点声，别让蟑螂听见了！” 戴隆无语道：“怕啥呀，南方蟑螂还能成精了？” 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瞟了眼附近，看有没有蟑螂。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狼狈为奸的嘿嘿贼笑起来！ 第38章 以假乱真的卫星载荷 抓住8月份的尾巴，在彭奇穷追猛打下，总算将真空发动机的燃气发生器原型机搞了出来。 在试验场简单布置以后，便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一系列实验！ 一个燃气发生器本身就相当于小火箭了，它的作用相当于为发动机提供一个能量源头。 正如涡轮泵会卖力的将液氧和煤油，通过喷注器泵入发动机的燃烧室，燃烧产生的庞大能量继而在推力室和喷管处释放，形成磅礴的推力！ 而驱动涡轮泵卖力工作的能量源头，就是燃气发生器。 它会产生乌黑炙热的燃气来驱动涡轮！ 至于驱动燃气发生器的能量源头，就要追溯到点火剂了…… 秦宇将这款真空发动机命名为XT-2a，意思是经过改良的刑天发动机2.0的真空型号！ 测试当天，明州海油公司三辆载满液氧的槽罐车早早抵达，丝毫不敢怠慢，一直等到下午稍晚些，实验结束了才被放走。 彭奇负责指挥整个行动、秦宇监督，闲着无聊的曹安琪跑过来帮忙监控硬件部分，发射测试部的一名小伙监控地面辅助设备。 连续几次测试，燃气发生器都顺利的点火了，没出现任何故障！ 秦宇对测试倒是一点不担忧，如果彭奇连这点东西都改不好，只能说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进行最后一次90秒燃气发生器点火时，由于点火剂数量不足，被迫终止了测试。 原本负责后勤的李荣格应该会被秦宇劈头盖脸一顿骂，点火剂库存不足，他这个后勤主管付主要责任。 不过秦宇心情好，也知道李荣格这个光棍主管既要协调液氧，又得协调各個部门的采购，尤其是澹州那边，确实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对他的要求已经够高了。 他让同样是光杆司令的HR杨凌，给后勤招俩人帮忙！ 三辆槽罐车原路返回后，彭奇带着人打扫战场，秦宇站在试验场外注视着那座高耸的巨型混凝土三脚架。 旁边50多米高的笼式火箭发射塔架上，红旗猎猎作响。 试验废气形成的几朵巨大的黑色烟雾，就飘在塔尖附近，形成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想什么呢？” 卫星设计部的赵五征，溜达过来问。 秦宇老神在在的说：“我记得，这个试车台，最大能承受200吨的火箭发动机推力吧？” “恐怕不止……” 赵五征摇了摇头，“我是公司第一批入职的员工，当初陪刘总一块来实地考察的时候，听当地村民说，这座巨型混凝土三脚架里，至少放着几千吨的设备！” “几千吨？” 秦宇微微愣神，“这得动用多少大型设备，况且我记得，这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吧？” “那年代哪有大型设备啊，都是靠着土爬杆、人力绞盘、卷扬机等土办法，一步一步搬过来的！” 赵五征指着混凝土三脚架道：“这里面，十几个200吨重的高压容器，还有200吨重的试车架，200个大型测压测力计，以及不锈钢大铁门，都是人力搬的！” 秦宇赞叹说：“众生之力啊。” 赵五征也同样心神摇曳着道： “那个年代的先辈们，一身血、两脚泥，心里全都吊着一口气，要赶超美特利，全镇的人都来帮忙，硬是把这座大家伙，建了起来！ 当时电力没现在这么发达，就用发电机，据说机器开动的时候，漫山遍野都能听到轰隆的噪声、震耳欲聋，当地人管这叫‘龙吟’。” 秦宇雄心勃勃道：“有朝一日，我们也要在这里架起刑天的200吨级发动机测试，让这座老古董，再次发出龙吟！” 赵五征望着高耸的建筑，喃喃点头，“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你这大忙人突然出现，是不是有好消息过来汇报？” 回过神来，秦宇问起了正事。 赵五征嘿嘿一笑，“没错，我们部门把假卫星设计出来了，没想到造假也是一桩辛苦的差事啊，累得腰酸腿疼的！” “那我去见识见识。” 秦宇跟着赵五征来到④号厂房，航电系统部的地盘。 主管谢小棠正埋着脑袋、给接下来的刑天发动机整机试验，编写软件程序。 看到秦宇进来时，姑娘先是惊喜的喊了声‘偶像’，然后跑过来抬着他的下巴看痘痘好了没，又嘚瑟着指挥赵五征去沏茶。 赵五征端过水来，表情无奈道：“谁让这是别人的地盘呢！” 秦宇将谢小棠打发走，跟着赵五征去打量那颗‘假卫星’。 星火二号的前三次发射，刘俊懿连哄带骗，总算是让火箭带着载荷升空了。 但第四次发射，再也没有哪个组织或实验室，敢把卫星押注在一枚没有成功保障的火箭上了，哪怕刘俊懿声称可以白给！ 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做个‘假卫星’装模作样，而这个任务落在了赵五征头上。 毕竟没有载荷，就算火箭上天，也无法证明有进入地球轨道的能力！ 卫星设计部的3人感到心花怒放，总算找到了一点存在感，于是马不停蹄的设计方案，赵五征负责动态建模和结构拼接。 一个月时间里，赵五征和哼哈二将昼伏夜出，白天搞设计、晚上去②号厂房电焊，总算搞出个像样的玩意儿来。 秦宇摸着下巴沉吟道：“嗯……怎么说呢，还挺像商业卫星的，至少外形上可以瞒天过海了。” “什么叫挺像，简直一比一还原哟！” 赵五征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淡马锡电信公司的卫星，这是咱们的假卫星，原汁原味照抄过来的呀，淡马锡老妈都分辨不出来！” 秦宇呵呵笑道：“真假美猴王啊。重量模仿到位了吗？” “跟淡马锡通信卫星一样，我们用了足足400公斤的铝材！” 秦宇点头，“外形和重量都1:1接近了，这次遥四发射，其实就相当于为淡马锡电信公司做演示飞行了，不成功、便成仁！” “必须成必须成！” 赵五征又询问道：“秦总，您看给这颗‘假卫星’取个什么样的代号？” “嗬嗬，既然是假卫星嘛，那就叫‘狸猫卫星’吧，狸猫换太子，咱们来个以假乱真！” “狸猫卫星……这个不错，那便这么敲定了。” 模拟有效载荷的事情告一段落，不过赵五征的工作还没结束，接下来刘俊懿又给他安排了个小活。 在京都望京街与泡泡玛特的谈判进展顺利，第一次合作对方赞助了100万，希望能购买到2㎡的位置用于涂装公司标识。 这2㎡被用在了‘狸猫卫星’上！ 对方发过来一张戴着耳机头盔、动漫形象的SkullPanda图片，据说是潮玩巨头泡泡玛特旗下的人气IP。 设定是可以在宇宙中自由穿梭的个性女孩，她在外观上戴着宇航员头盔、有一对球形的辫子，服饰带着别具一格的东方浪漫的视觉符号。 狸猫卫星共有六个面，赵五征最终在其中三个面粘贴了这个动漫IP的标识！ ………… 真空发动机的燃气发生器测试通过后，刑天发动机的整机试车也提上日程。 这台用于推动火箭飞离地面的一级发动机，重量仅有415公斤，却能产生超过30吨的强大推力！ 足以将装满燃料的火箭、和半吨重的载荷送往太空！ 秦宇跟彭奇碰头讨论后，决定定于9月上旬，进行时长180秒的满工况、全时长测试。 这将是刑天发动机最终的试验，接下来就该进入火箭发射的倒计时准备了！ 第39章 泵入点火剂，全程测试！ 随着涡轮泵、喷注器、燃烧室、燃气发生器等诸多问题的迎刃而解，科研团队的士气也愈发高涨起来。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备战着刑天发动机2.0版本的最终测试。 每个人都要顶着炙热难耐的酷暑，在试验场挥洒汗水！ 机械加工部的鲁喆带领机械师们更是起早贪黑的忙碌，他们既要将刑天发动机的零部件配齐，还要配合郝杰对火箭的箭体结构进行一系列测试。 好在忙中有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刑天发动机的零件陆续送往试验场，动力推进部的成员们也在韦珅带领下，对这些零件拆封、组装。 有时还会添加一些硬件和仪器，以便在接下来的测试中获取更全面的数据。 在完成这些工作后，他们就将刑天发动机吊装在巨型混凝土建筑的试车台上！ 秦宇站在下面仰望着，看着这台倾尽所有人心血的精密机械，静静矗立在那里。 韦珅痴迷的看着它，“就是这玩意，能把30吨重的火箭推上几十万米的高空，这才是人类创造的神迹啊，它引擎发出的咆哮，便是我们向上帝的怒吼！” 秦宇笑道：“来吧，继续干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这座高耸的混凝土建筑不仅有吊装发动机的平台，同样也配备了管路系统，里面有无数复杂的连接线。 秦宇和韦珅需要逐一捋清这些管线，分别连接到隔热油罐、液氧储罐以及计算机硬件上。 同时还要调整发动机喷管的方向，确保测试时尾部喷出的热焰和废气，能顺利从导流槽排走！ 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 尽管天气已经热到快把人烤焦了，但工作中总有些美妙的时刻，让每个人都能由衷的开怀大笑，肆意宣泄着身体的疲惫。 “下面，我演唱一首周杰伦的《稻香》，献给试验场的每一位同事，请大家不要吝啬自己的掌声，尽情喝彩吧！呜唔！” 扩音喇叭里，苟景拿着麦克风陶醉的唱起一首‘冷门歌曲’，嗓音有点像唐老鸭，又有点像没阉割完全的太监。 那些在刑天发动机里爬进爬出调试的同事们，纷纷钻出来，掐着腰挥舞扳手，嘴巴‘鸟语花香’起来！ 秦宇刚接完两条管线，走到一处通风阴凉的地方休息，韦珅随后也跟了过来。 两人都将身上汗津津的工装T恤脱掉，感受着燥热空气里的一缕微风从背脊拂过，耳边是暴烈的流行歌曲。 他们把腿荡在混凝土建筑的外围，脚下就是三层楼高的地面，但没人恐高，反而是有种奇妙的感觉。 韦珅情不自禁道：“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跟一帮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造火箭，这样的日子真美好啊！” 秦宇点了点头，“同时这也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韦珅感叹着说：“有时候真的难以置信，就凭我们这点钱、这点人，竟然真的从无到有，造出了一台能将半吨重的载荷送上太空的火箭！” “现在是半吨，将来我们还会有10吨、50吨、100吨甚至更大运载能力的火箭，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秦宇豪情万丈的说。 “那样的话，火箭的体量起码得上万吨了吧？” 秦宇点了点头，“没办法，化学火箭的缺点就是这样，90%以上的运载能力都被燃料瓜分了，能抵达终点的只有一点边角料。” “消耗几十吨的燃料，就为了送几百公斤的东西进太空，效率确实挺低的！” “所以啊……” 秦宇拍拍韦珅的肩膀，“咱们并肩努力，争取搞个核动力火箭出来，到时候宇宙之大，哪里去不得？” “核动力火箭……那得把可控核聚变搞出来吧，听起来难如登天啊，能做到吗？” “几十年前，还没人相信龙国人能上太空呢，在全面封锁的情况下，不照样一身血、两脚泥踩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秦宇细数起先辈们的碰壁，“93年，银河号被困印度洋33天；94年，我们申请加入国际空间站被拒；96年，我们的导弹发射全部失败。 03年，我们申请加入欧空局的伽利略系统，交完2亿欧的定金却被戏耍，那个年代可是勒紧裤腰带才攒来的钱！ 同年，欧空局禁止与龙国航天的一切合作，并耀武扬威的表示，国际空间站里永远不可能有龙国人！” 韦珅听完，激动的接话道：“然而就在1999年，神一升空；03年，神五载人升空；07年，嫦娥一号发射、北斗卫星组网；11年，天宫一号建设……一身血、两脚泥，这就是先辈们的写照啊。”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前路险阻吗？” 韦珅借用了伟人的一句话，豪迈回道：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 时间到了9月10日，教师节这天。 位于靖北远郊的即刻飞行公司，通往发动机试验场的车道渐渐热闹起来。 除了明州海油公司运输液氧的槽罐车，还有两辆消防车，以及公司邀请来的一些商业伙伴。 这里甚至连個像样的警卫室都没有，唯一的地标就是那座50多米高的笼式火箭发射塔架，还有巨型混凝土建筑。 大概也不会有贼光顾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唯一的保安，就是院门口拴着的那只大黄狗。 员工们给它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好狗’！ ‘好狗’有个暗恋对象，是刘俊懿养的一条哈瓦那犬，叫‘酸奶’。 两条狗每月大概能见面一两次，一般都是刘俊懿周末的时候带着‘酸奶’过来溜达，让它们浓情蜜意一会。 今天是刑天发动机测试的日子，刘俊懿抱着‘酸奶’从迈凯伦下车，牵到了试验场。 “酸奶！哎呦小家伙真可爱，快过来让姨姨们抱！” 试验场上，谢小棠和曹安琪兴奋的从刘俊懿手里抢过狗绳，围着‘酸奶’啾啾叫起来。 酸奶的毛发梳得很漂亮，举止也被主人调教得很规矩，从不乱扑客人，安安静静的依偎在姑娘们脚边。 “好久没见到林助理了，好像上次去望京街，就你自己回来的吧？” 秦宇走了过来，他上身穿着‘即刻飞行’的蓝色T恤，下半身是条牛仔裤，看起来很休闲。 刘俊懿说：“我让她留在京都帮魏巍跑腿呢，尽管澹州的发射工位申请下来了，但遥四的点火、发射许可还没拿到批文。 像环境、安全、技术等手续文件，都得抓紧整理编纂出来，第一时间递送‘三司’审核！” 秦宇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刘俊懿又问道：“测试流程准备怎么样了？” 秦宇打了个呵欠，“一大早五点多，我们就起来忙活了。先把所有电气检查了遍，然后排查控制推进剂加注的几个阀门运转情况。 接着又拿氦质谱检漏仪，逐寸扫描了所有推进剂管路、涡轮泵、喷注器、燃烧室，确认没有燃料泄漏。现在韦珅他们正排气呢！” 混凝土三角架内，韦珅和几名短衣短裤的同事，正往发动机加注氮气。 排空内部气体和吹除残余燃料后，就可以开始测试了！ 下午1点钟，做完全部准备工作，试验场的工作人员陆续撤离。 点火测试的指挥室换成了最远的一座碉楼，离刑天发动机大概200多米。 秦宇之所以选这里，一是能让大家清楚感受到刑天发动机的威力，二是这个距离有充分时间躲入地下避难所。 他朝韦珅示意道：“泵入点火剂，开始全程测试！” 第40章 龙吟 试验场的扩音喇叭里，犹如生化危机的警报铃声那样，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刑天发动机内部轰隆一声震响！ 所有人躲在碉楼的窗边或监控屏幕前，心潮澎湃的盯着这台载满所有人期望的机器。 视野先是被冲天而起的白色烟雾笼罩，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每幅监控画面都是雾蒙蒙一片。 那些白雾是沸腾后从发动机溢出的液态氧气，为了备战此次测试，李荣格向明州海油公司订购了五车液氧，此刻全部在外面排队等候着。 尽管他们时常要为液氧的供应感到头疼，但使用它的回报是物超所值的！ 因为液态比气态能节省大量贮箱空间，方便火箭携带更多的燃料，且-183°的液氧是强氧化剂，与煤油混合后能被迅速点燃并产生庞大能量。 此刻，液氧先是与点火剂飞速发生化学反应！ 整座巨型混凝土建筑都云遮雾罩。 视线的阻碍并未影响一切有序进行，很快，点火剂剧烈燃烧，推动着燃气发生器运作起来。 液氧、煤油被分工明确的涡轮泵、喷注器等泵入燃烧室，就像事先演练过的无数次点火那样， 它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使出令人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紧接着，燃烧室内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道光芒会一直延续到后面的推力室、和发动机喷管，并释放出滚烫的热浪。 随后，震天巨响伴随而来！ 轰隆隆—— 刑天发动机持续而稳定的释放能量，它被固定在混凝土试车台无法动弹，但产生的30吨推力却实实在在映到每个人眼里。 地面砂石震动，排气扇啪啪作响，墙角温度计的水银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攀升！ 发动机产生的超音速气流，在经拉瓦尔喷管加速后，形成一连串菱形的明亮光圈。 碎钻一样的马赫环清晰可见！ 远在200米开外的碉楼里，秦宇和刘俊懿等人也切实感受到了这台发动机的咆哮。 尽管碉楼已经避开了刑天发动机的尾部喷管、和导流槽‘泄洪’方向，但席卷而来的尾浪，依然如台风过境般，震得所有窗户都在瑟瑟发抖。 但没人躲起来，他们都蜂拥在窗前，眺望着漫天的火光和烟尘。 刘俊懿独自霸占了一扇窗户，欢呼雀跃道： “真是令人振奋啊，咱们的刑天发动机就像远古猛兽一样，它的叫声真让人震撼！” 曹安琪跟谢小棠等几个姑娘挤在一起，同样是又怂又激动， “真的是冲天巨响，你们刚刚感受到没有，像地震一样的颤抖，科技的力量实在太迷人了！” “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脚底跟随地面一阵酥麻，这就是30吨推力的威势吗？” “这种威势的噪声都堪比打雷了，将来如果是100吨、500吨的刑天发动机，岂不得五雷轰顶啊！” “哈哈，我情愿被五雷轰顶，也不愿再见到发动机在试车台被炸成碎片了……” 碉楼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息，每个人都在为刑天-2的出色表现欣喜喝彩！ 然而躲在导流槽附近安家的一窝猫头鹰呆不住了，它们从导流槽和砾石床之间搭了个窝，每天钻进钻出。 员工们试了各种方法，都没能将它们驱逐出去。 这个大型导流槽是为了在发动机点火时导流尾焰和废气建造的，旁边的砾石床则是紧急情况时泄出液氧用的，造得很结实，也没人担心会被猫头鹰损坏。 但今天是刑天发动机2.0全流程、满工况的仿真测试，将完全模拟火箭升空时的发动机点火，因此产生的尾焰和温度肯定会烧到鸟巢！ 韦珅带人用氮气对发动机强制气体吹除后，还特意钻进导流槽，使劲探着身子试图将猫头鹰吹走，可惜对方不为所动。 最终，小家伙们似乎是知道今天这個家保不住了，在刑天发动机轰隆隆的震动中，扑闪着翅膀飞出了导流槽。 猫头鹰从试验场外围盘旋，掠过下面两只战战兢兢、抱团安慰的情侣狗。 刚刚还在草地打情骂俏的‘好狗’和‘酸奶’，被刑天发动机的咆哮吓破了胆！ 勇敢的‘好狗’一开始还对着发动机的方向狂吠几声，随着导流槽将尾焰的余波带过来，疾风过境，地面的碎石和砂砾都为之颤抖。 ‘好狗’吓得挡在‘酸奶’身前，狗腿战战，它们的眼皮一起紧闭着，不敢睁开。 云集镇派来的两辆消防车，消防员们一边打趣着这对情侣狗，一边为刑天发动机的威力感到震撼。 “队长，这玩意也太猛了吧，刚刚以为台风来了呢，刮得我脸疼！” 他们一开始还躲在消防车的驾驶室内，随后就跳了下来，感受这股暴烈的气浪。 队长神情敬畏道：“相比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的发动机进步了很多啊……” 他转身扶了扶帽子，“之前我的头盔可没这么歪！” ………… 猫头鹰掠过情侣狗和消防车，朝着不远处的山坳飞越！ 山腰上，原本正优哉游哉嚼着青草的羊群渐渐骚乱起来，好在牧羊犬奋力维持秩序，才没发生哄散。 正在编草帽的小孩，被山下轰隆的响声吸引住，目光直愣愣的瞪向那抹蓝色火焰。 一同投过去的，还有身旁老人激动的目光。 几十年过去了，山脚那座古老到仿佛被世人遗忘的试验场，终于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与以往都不同，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雷音！ 老人两手紧紧攥住打羊鞭，他的眼中仿佛也燃起了火光。 俄顷，这道火光轰然散尽，往事如历历在目，在脑髓炸沸—— “备战备荒为人民！”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一定要赶上和超过世界先进水平！”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没有大型机械、没有平坦大道，为导弹和火箭研制一款大推力液体发动机的工作迫在眉睫。 一群年轻人仅凭满腔热血和报国理想，义无反顾的投身进轰轰烈烈的大三线建设中。 而放羊娃正是其中一员。 十几台200吨重的高压容器、试车台、大型测压测力计还有不锈钢闸门，在巍巍山岭间穿行。 没有工具就靠人拉马驮，一步一个脚印，奋力跋涉向前！ 当地人都赶来帮忙，硬是在这片荒凉土地，从无到有的浇筑起一座数十米高的巨型混凝土三脚架。 他们喊着嘹亮的号子，将重达几千吨的设备安装就位，靠着人力绞盘建起了第一个试验场。 他们一边垦荒一边试验，啃着杂粮饼和荞麦糊，搞出了第一台姿态控制发动机。 电力不足，他们就在漆黑的夜晚顶着发电机的隆隆轰鸣，整宿整宿的熬夜做实验、写报告！ 81年那场百年不遇的洪灾席卷了试验场，放羊娃和班长涉险开挖河道时，班长将放羊娃及时推开救下一命， 自己却被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推到几十米外的山沟里，英勇牺牲。 弥留之际，他呢喃着说：“天黑了，我要上班了……” 这里的青山掩埋着耿耿忠骨，发动机的试验超过数万次，每一次都是穿云裂石的震响！ “爷爷，你怎么哭了？” 小孩拉了拉爷爷的手指，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问道。 这位老人站在山坡上，竟是泪流满面，浑身颤抖起来！ 飘扬的红旗、冲天而起的白雾，还有发动机尾焰的马赫环…… 他死死的压抑住哭腔，望向青山，哽咽道： “老班长，你听见龙吟了吗？” 第41章 第11条整改建议 刑天发动机的全流程、满工况测试顺利结束了。 15.5吨液氧、7吨煤油在发动机内混合燃烧，释放出惊人的能量！ 搭载了‘迎风-100’循环冷却系统的新燃烧室，仍在斯瑞公司的运输途中。 被用来临时顶包的烧蚀材料燃烧室，表面反复涂抹过5、6层的环氧树脂，看起来又厚又重。 但即便有着如此笨重的保护，环氧树脂仍是在熊熊烈火中一层层碳化、剥落，漏出内壁的烧蚀材料！ 秦宇跟韦珅都感到庆幸，当初没有坚持在烧蚀材料上浪费精力，选择‘迎风-100’是绝对正确的决定！ 此次地面点火时间足足持续了180秒，直到贮箱里的推进剂全部消耗殆尽，刑天发动机才停火关机。 混凝土试车台周围的掩体，和碉楼里的设施都被撼动了！ 这样的推力和比冲时长，足够完成一次从地面到太空轨道的卫星发射了。 所有人都信心满怀的期待着、吉乐岛的全箭静态点火！ “总体来说，刑天发动机的大部分难题都解决了。可能有些保守派，认为它还不尽如人意，但在我这里，它可以上天了！” 秦宇带着刘俊懿、韦珅以及动力推进部的员工，在检查刑天发动机时，于混凝土试车台旁宣布道。 他随后又补充说：“当然了，肯定还有些小瑕疵，比如某某阀门还没法在模拟测试中通过95%的合格率，比如电源系统有时会出现噪声，比如喷管部位可能出现的疲劳断裂面等等……” 秦宇干脆摆手，“如果要穷究下去，那么类似的小毛病太多了，我就不一一过问了，由韦主管带队解决吧！” 因为接下来，他就要赶赴澹州，主持发射工位的建设工作，以及发射前的地面准备了。 苟景拍胸脯道：“秦总，你就放心走吧，剩下的交给我们，肯定不劳您费心了！” 秦宇点点头，来到韦珅这里，他正钻进刑天发动机里检查设备状况。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韦珅灰头土脸的爬出来，跳到地面道：“首先，还是老问题，燃料残渣比较难处理，试过很多种办法都不行！” 这的确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煤油火箭虽然燃油经济性和能量密度都很高，但煤油含碳量是个硬伤，燃烧后很容易在发动机结焦积碳、堵塞管道，从而引发各种故障。 这个问题曾在动力推进部提交的10大整改事项里，位列第10条出现在秦宇的案头。 为了清除这些可能导致火箭发射失败的燃料残渣，秦宇跟韦珅做了各种各样的努力，但都见效甚微！ 韦珅只能用笨办法，在使氮气给发动机做强制气体吹除时，尽可能的将燃料残渣吹出发动机管道。 但刑天发动机多达4500个零部件的精密性，意味着这台复杂机器不可能做到彻底干净！ 秦宇说道：“煤油的积碳确实是个麻烦……但目前，还真没解决办法……” 他在NASA接触最多还是清洁环保的液氧甲烷火箭，毕竟这是所有火箭的最终发展趋势，而对煤油火箭的结焦积碳，他也没听什么人提出过好的见解。 见韦珅紧锁着眉头，秦宇拍拍肩膀道： “有问题，但是影响不大，所有的煤油火箭都面临这样的麻烦。你回去后，带人改进一下吹除系统吧，只能靠细心、耐心把残渣清理干净了。” “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韦珅点了点头。 “还发现别的问题了吗？” “呃……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问题，就是贮箱的晃动。刑天发动机改进后，咱们之前设计的贮箱，抗压性可能达不到预期效果。”韦珅说道。 秦宇说：“我没记错的话，这個也在你们提交的10大整改事项里吧，当时你想把它作为并列第10进行整改，最后还是改成了第11条对吧？” 韦珅搔搔脑袋，“师兄记得真清楚呀……” “我当时也考虑过贮箱晃动的危险性，在火箭发射过程中，随着推进剂不断燃烧，燃料贮箱也在不断排空，那么剩余推进剂确实会产生晃荡……” 韦珅连忙点头，“对啊，就像冲水马桶一样，如果这些燃料晃荡到一定程度，很可能撞破贮箱，或者造成箭体失衡，总之我认为即使是第11条，也应该慎重考虑一下。” 苟景深以为然的说：“火箭本身就自带晃动，就好像人端着一碗水跑步，当跑步的晃动和水的晃动耦合叠加，水就会洒的满手都是！” 刘俊懿在旁道：“解决起来麻烦吗？” 秦宇摆了摆手，“其实我刚看到这条整改事项的时候，就有主意了，但不是很推荐使用。” 刘俊懿忙问：“是什么主意？” “知道油罐车吧？” “这个当然知道……” 秦宇道：“油罐车的罐体，跟我们的燃料贮箱面临问题一样，也是担心油料的惯性摆动，会给车辆造成冲击，他们的解决办法是在里面放几块板子。” 一旁的韦珅恍然大悟，“我懂了，油罐车是用防浪板，将罐体分隔成好几个不同的区域，来增强车辆稳定性的，这招也可以用在火箭上！” 苟景表示赞同：“确实可以照搬过来，而且给贮箱安装挡板，也有助于引导推进剂流向火箭的发动机，这是很好的办法嘛！” “是啊，为什么不推荐使用呢？”刘俊懿随大流的问。 “嗬嗬，学油罐车装防浪板当然简单，无非就是给贮箱增加几片金属嘛。但我们造的不是罐车，这势必要增加火箭的重量，换言之，火箭的运载能力会降低！” 秦宇带众人观察刑天发动机的燃料贮箱，仔细分析起来， “造火箭无非就是权衡两件事，一是降低重量，二是增加载荷。这两者是互补的关系，工程师永远是在做加减法——火箭重量每增加一公斤，可搭载的卫星重量就要减一公斤！” “尽管星火二号几乎做到了全铝结构，大家可能觉得很轻，但事实上……郝杰告诉我，所有零件加起来已经超过了1.6吨。” “刑天发动机的推力仅有30吨，淡马锡的通信卫星重达400公斤。因此……除燃料外，我们至少得预留0.5吨的载荷能力，这一点是不可退让的。” “也就是说，接下来贮箱每增加一块防浪金属板，就意味着卫星入轨失败的风险，增加一分！” 秦宇说完，韦珅、苟景等人都若有所思起来。 他们也意识到安装防浪板并非有利无害的选择。 “再者说，燃料在贮箱内晃动这种问题，甚至排不到你们动力推进部所有整改事项的前十，大伙没必要太过纠结。” 秦宇为了安抚众人，最终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稳妥起见，不如只在一级火箭的贮箱安装防浪板吧，毕竟一级火箭消耗的推进剂最多，产生的晃动风险最大。同时像苟景说的一样，也有利于将推进剂导向发动机。” “至于二级火箭的贮箱，就没必要安装了，它还要运送淡马锡的卫星进入轨道，所以能不增加负担就不增加！” 这个办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关于贮箱晃动的解决办法，就此敲定下来。 当晚，‘即刻飞行’公司在院子里摆桌，举行了简单的庆功会餐仪式。 会餐开始前，刘俊懿突然从后面捂着秦宇的眼睛，神秘兮兮道： “不许偷看！猜猜，今天我把谁带来了？”。 第42章 来客 秦宇摸了摸鼻子，感到好笑。 刘俊懿突然搞这么一出，不知道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他下意识的想了想，能让老刘这么大张旗鼓欢迎的，公司里也只剩一位了！ 魏巍，魏副总。 说实话，秦宇自从6月份到‘即刻飞行’以来，就差这位同事没露过面了。 虽然跟对方在威信聊过几次天，公司的荣誉墙也有这位的照片，但始终不算正式见面。 在刘俊懿的说辞里，魏巍性格张扬、冰雪聪明，在东科做学生会主席时就表现出不俗的能力，跟任何人都能聊得来，仿佛有种天然魅力，能将身边人凝聚起来。 同时他也有点怂，说千万不要跟聪明女人耍花招，否则一定会后悔，显然他有过切肤之痛！ 而在其他人的说辞里，魏巍是穿着漂亮西装、脚蹬细高跟的女强人，她谈吐优雅、举止从容，每句话都让人如沐春风，没有任何人在她面前会感受到冷落。 尤其是林助理、谢小棠等姑娘们，简直快要爱上魏总了，觉得这才是新世纪独立自主的女性楷模！ 再加上京都魏家的神秘光环，因此秦宇对这个合伙人还是蛮期待的。 “魏总，很高兴见到你，这段时间东奔西走辛苦了！” 秦宇等刘俊懿的手撒开，露出和煦的笑容，努力给双方的第一次会面留下好印象。 “好儿砸，爸爸妈妈来看你啦！” 平地一声吆喝，秦宇看到两道熟悉的人影，正朝自己挥手。 脑海中魏巍的形象支离破碎，老爸老妈喜从天降！ 后面的郝杰满头大汗的拖着行李箱追赶。 秦宇愕然转头，“刘俊懿，你不至于为了创造惊喜，把我爸妈从济州千里迢迢接来吧……” “我哪有闲啊，是叔叔阿姨自己坐高铁来的，二老不是想你嘛！” 在刘俊懿的吩咐下，郝杰开着公司的商务车偷摸去高铁站接人，这才有了刚刚一幕。 秦宇赶紧起身相迎。 越秀英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跟儿子嘘寒问暖，拉着他左看右看，心疼的说比之前瘦了一大圈。 秦培军在旁跟着，父亲的爱总是深沉的，尽管话不多，但频频投去的目光还是充满关切的。 “妈，你们想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正好我这阵子忙完打算回家一趟呢，从济州来靖北多远啊！” 秦宇挽着越秀英的手，边走边吐槽道。 “等你黄花菜都凉了，每次打电话都说忙完了就回家，结果不等回家就又冒出来一堆事情……我跟你爸一商量，干脆我俩来看你得了！”越秀英没好气说。 秦宇扭头去找秦培军，“老爹，你也不劝着点，一千多公里呢，说走就走的旅行啊？又不是小年轻了。” 秦培军淡淡道：“我跟你妈又不是七老八十，坐个高铁还能把骨头散架了不成？” 越秀英夫唱妇随，“就是，我跟你爸操劳一辈子，出来旅游见见世面不行呐，正好也来靖北看看小刘！” 见一家三口过来，刘俊懿连忙安排座位，“叔叔、阿姨，坐这儿！” 刘俊懿跟秦宇大学时就是要好的寝室兄弟，因此二老都认识小刘，说起话来也像长辈跟晚辈唠嗑一样自然。 “小刘还是跟上学时一样，哈哈，脸上有点婴儿肥，阿姨每次见面都想捏捏！” 越秀英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刘俊懿聊家常。 秦宇又介绍公司的其他同事给二老认识，所有人纷纷过来打招呼。 “阿姨，您吃块西瓜，厨房正忙活着呢，马上就来啦！” 谢小棠殷勤的抱着西瓜过来，跟越秀英套近乎起来。 “这小姑娘长得真俊，叫什么名字呀？”越秀英高兴地问。 “谢小棠，阿姨叫我小棠就好啦！” “嗯哟，这个名字不错，海棠未雨、梨花先雪嘛。来公司多久啦、今年多大啦、家是哪里的……” 眼见着越秀英越问越像查户口，秦宇连忙打岔道： “妈，小刘惦记你做的糖醋鲤鱼了，说这么多年没吃，做梦都馋呢！” 刘俊懿一脸无辜道：‘我什么时候馋……’ 秦宇赶紧捂嘴。 越秀英的注意力被迫转移，她擦擦手道： “这还不简单，阿姨现在就下厨给伱们做一道糖醋鲤鱼尝尝，济州那边的特色菜！” 刘俊懿艰难挣脱秦宇的巴掌，“不用了阿姨，您远道而来，哪能让您下厨呢……” “不打紧不打紧，这有什么辛苦的，正好给你们做点好吃的，瞧你们一個个都要瘦脱相了，肯定是厨房手艺不咋地！” 越秀英站起来就问厨房的位置，谢小棠殷勤带路。 曹安琪等几个女生全追了过去，一群姑娘围着老太太唧唧喳喳闲聊，哄的越秀英心花怒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关注哪个了。 瞅瞅这个，长得挺俊；瞧瞧那个，也很俊；再扫一眼外围的小姑娘，个顶个漂亮…… 老太太被众星捧月的送去厨房，感慨着说：“年轻就是好呀，满脸的胶原蛋白，不化妆都迷人！” 院子里就剩一帮大老爷们陪秦培军唠嗑，虽然大多是理工男，不过有刘俊懿和郝杰这几个活跃气氛，也挺热闹的。 秦培军戒烟十几年，喝酒倒是来者不拒，于是跟小伙子们剥着花生米，唠起了闲嗑。 他回忆起往昔峥嵘，不禁有些怅然， “1964年，全球第一颗同步通信卫星、辛康三号进入地球同步轨道，并转播了东京奥运会的开幕式。” “全世界都被震撼了，原来坐在家里也能看奥运会！这在当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信方式，美特利声称龙国人永远都做不到！” “当我们备战备荒啃窝头的时候，西方却已如此发达，这种落差不知令多少人心生绝望！” “为了让火箭飞上3.6万公里的轨道，也就是3600万米啊，你们前段时间发射的星火一号，才多高？” 秦宇回道：“最大飞行高度是175公里，抛物线轨道最高点18万米。” “相当于要让你们的火箭，连续飞200多次，才能抵达同步轨道！世人常说难如登天，那才是真正的登天啊！” 秦培军叹息说：“整整20年，我们屡战屡败，在那条轨道拥有超过140颗卫星时，却没一颗是我们的！” 所有人沉默着。 “那时候，我们只能低声下气的求别人把卫星租给我们，西方国家嘲笑、封锁……但是，龙国航天是争气的，没有辜负期望。” “1984年，‘东方红二号’升空，全国各地都看到了央视播报的新闻联播，我们成功了！” 刘俊懿率先举杯道：“来吧，一起敬龙国航天。” “敬龙国航天！” 所有人端起了手里的酒杯。 一饮而尽后，秦培军继续道：“93年的时候，我们的银河号货轮被关闭GPS，在印度洋漂泊了33天，美特利强行登船检查，蛮横践踏我们的尊严。 当时的外交副司长连喊17个‘窝囊’，说900多年前的‘莫须有’罪名，竟然再次被扣到了头上，龙国必须要有自己的北斗卫星！” 说完，他端着杯子给刘俊懿敬酒， “这些屈辱，很多年轻人早都遗忘了。而你愿放下锦衣玉食的生活，投身航天事业，在我心里是条汉子！你父亲生了个好儿子啊！” 秦宇连忙咳嗽几声，给老爹使眼色。 刘俊懿站起来跟老爹碰杯，却大方的摆手，坦然道： “没什么可避讳的，叔叔说的没错，我是个好儿子。但我爹、刘颐年，他却是个混蛋！” 第43章 唯一的翻车事故 场面立时安静下来。 一直以来，公司同事们都知道刘俊懿有个身价百亿的富豪老爹，常年稳居全国最富有的一百人之列。 但刘俊懿在公司，却从未主动提起过刘颐年这个名字，似乎很不屑与之为伍似的。 秦宇猜测，父子俩兴许闹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毕竟豪门是非多。 而现在，刘俊懿端着酒杯挑明了一切， “刘颐年，他年轻时就是个花花公子，比我还能勾搭女孩呢，遇到心仪的姑娘，他就死缠烂打、疯狂追求，追上床就不认账了！” “我妈就是那时候被鬼迷心窍的，大学还没毕业，就生下了我。然后我爷爷就逼着刘颐年奉子成婚，当然了，这桩婚姻连两年都没挺过去就离了。” “刘颐年的理由呢，就是说自己找到真爱了！他一辈子都在不停的泡妞、谈情、追爱，从没跟哪个女人在一起超过两年时间。” “我妈的婚姻，说白了就是刘颐年众多爱情故事里的一个事故罢了，也是唯一的翻车事故，可他耽误了我妈一辈子。” “所以我不喜欢他，逢年过节他喊我回家，我都懒得搭理，我让他有本事来妈这里吃饭，他连個屁都不敢放！” 所有人听完刘俊懿的控诉，觉得挺可怜的，但不知为何，又有点滑稽。 沉寂片刻后，越秀英和谢小棠她们端着盘子过来了。 “聊什么呢，眉飞色舞的，就差站桌子上去了。”越秀英笑道。 刘俊懿接过盘子，扶阿姨坐下道：“没什么，刚才聊一个渣男呢，狠狠地抨击了一下。” “嗯哟小刘你可不能做渣男噢，要找个正经姑娘，乖乖谈恋爱结婚噢！” 刘俊懿连连点头，秦宇招呼大家动筷子开饭。 一顿饭吃完，主宾尽欢，同事们分工协作去收拾碗筷和厨房了，秦宇带着二老在公司里参观。 路过公司荣誉墙的时候，秦宇就发现身边没人了。 回头看，越秀英跟秦培军两口子正围在荣誉墙前，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啊，都是些公司同事。②号厂房有台大型3D打印机，我带你们去瞧瞧，可先进了……” 秦宇走过来，发现老两口正对着魏巍的照片指指点点。 越秀英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这姑娘是谁啊，刚才怎么没见到，还在公司工作吗，是单身吗？” 秦宇一脸无语道：“妈，你上辈子是干媒婆的吧，怎么见到个姑娘就想牵红绳？” 越秀英掐腰说：“还不是你不争气？你那些发小，今年二胎都生了！你快28的人了，连个正经对象都没有，天天就知道工作，还不得我来操心？” 秦宇理直气壮的反驳道：“胡歌、彭于晏都35了，还没张罗对象呢。我才27着什么急，以后日子长着呢……” “你能跟他们比？人家35照样是帅哥，你到了35要是多看小姑娘一眼，人都得报警告你骚扰！” 越秀英数落了他一通，又掐着他问道：“快说说，这姑娘是谁呀？” “妈，这位您就甭乱点鸳鸯谱了，人家早结婚了，二胎都有了！” 秦宇随口胡诌了一句，将这事糊弄过去。 老妈牵谁的红绳也不能牵魏巍的啊，人家豪门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那太可惜了……这姑娘是我见过的女孩里，最俊俏的，怎么就嫁人了呢……” 老太太扼腕叹息着，依依不舍的挽着秦培军离开了荣誉墙，秦宇总算松一口气。 当晚，刘俊懿安排二老在闲置的职工宿舍住了下来，都是打扫干净的房间，有独卫有阳台，不比住酒店条件差。 ………… 第二天上午，秦宇把韦珅和郝杰叫到一起，商讨关于在一级火箭的贮箱部分安装防浪金属板的事。 当初，为了尽可能减轻重量，设计的贮箱看起来就像两个首尾相连的易拉罐，罐子之间仅有一层很薄的拱顶。 这个奇葩的设计源于郑少康，他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还是制造火箭的加减法平衡问题！ 在1.0版本的刑天发动机，无法继续增加推力的情况下，那么就得在火箭自重做减法了。 郑少康盯着设计图纸琢磨好几天，最终将减法用在贮箱上。 正常火箭的贮箱，液氧和煤油是放在两个完全分开的箱子里，郑少康却设计成了两个易拉罐型。 而现在，随着刑天发动机推力增加，这种贮箱的缺陷暴露无遗。 氧化剂与燃料之间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稍不留神……就会捅破！ 秦宇带领众人在③号厂房试验贮箱的抗压性能，想看看它的极限在哪里。 “现在已经是火箭正常发射压力的150%了，贮箱看起来一切正常……” 韦珅躲到试验台后，不断遥控设备向贮箱施压。 郝杰在旁抱头，乐观道：“咱们的箭体结构和液氧贮箱，都是临安铝业公司生产的，他们质量杠杠地，预计撑到180%的压力也不在话下！” 话刚说完，就听见韦珅吼了句‘趴下’，然后秦宇赶紧按着郝杰的头趴到地上。 只听轰隆一下，③号厂房里发出一声炸响！ 在设备的不断加压下，火箭贮箱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突然断裂成了两半。 灾难性的炸响，将附近的人全都引来了。 刘俊懿第一个扛着灭火器冲进来，满地都是烟尘，他大声呼唤着秦宇的名字。 “老秦，老秦！” “在这里呢！” 秦宇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嚎什么呢，不是跟你报备了嘛，今天在做贮箱的压力测试，这玩意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出不了事的。” 刘俊懿松了口气，“我在办公室里，突然就听见响声，吓了一跳！” 秦宇掏掏耳朵，“可能是厂房空间太封闭，声音才这么吓人，其实没啥威力。这事别跟我爸妈讲，就说正常实验都是这种噪声。” “行，我明白，肯定不让叔叔阿姨担心！” 秦宇转身去检查那堆残骸，液氧和煤油贮箱中间通用的拱顶，就那么惨兮兮挂在外面，像一截雷达天线似的摇摇欲坠。 韦珅跟郝杰也抹干净脸上的灰，跑过来看了几眼。 “秦总，咱们的贮箱壁设计得太薄了，如果要安装防浪板，就得在薄壁处进行焊接，风险有点大啊！”郝杰紧锁眉头说道。 韦珅说：“确实，每焊接一块防浪板，与贮箱侧面的接口就会增加一处薄弱环节，给整体结构留下隐患……” 秦宇抱肩思索了一下，分析道：“简而言之，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焊、焊多少的问题。我们焊多少块防浪板，既能保证贮箱的抗压性，还能有效防止燃料晃动问题。” 他打了个电话把曹安琪叫来，这姑娘忙完整流罩的事后，正好有档期，同时也是个电脑建模高手。 秦宇说道：“这个问题除了实际发射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电脑模拟测试。小曹，你用计算机构建模型，模拟一下不同防浪板数量时、燃料晃动和贮箱抗压的情况！” “好的，秦总师傅，包在我身上！” 仨人在一旁等了会，估计曹安琪还得弄半天，于是郝杰打起了瞌睡，韦珅抱着手机刷新闻。 秦宇则捧着荷默·希坎姆的经典回忆录——《火箭男孩》，忙里偷闲的读上几页，并做了些笔记。 不一会儿，韦珅的眼睛就挪不开了，迅速盯着网页一眨不眨的看完。 他急忙拍拍秦宇的肩膀，惊愕道： “师兄，大事不好了……” 秦宇把眼皮从书页抬起来，“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韦珅猝不及防说：“咱们友商的火箭炸了！” 第44章 友商的火箭 秦宇腾地坐直了身子，耸得沙发另一端的郝杰惊醒过来，大脑宕机了片刻。 “什么火箭炸了？” 他迅速抢过韦珅的手机，浏览着上面的新闻。 “昨天15:43分，距离豫州某市区仅有3公里的薛村，一枚来自天兵集团生产的天龙大型液体火箭，由于一级火箭动力试车出现突发事故， 造成火箭升空几十秒后自动关机，并引发大型爆炸，残骸跌落在距离试车台西南1.5公里的深山中，黑匣子正在搜寻中，暂无人员伤亡情况……” 秦宇读完这条新闻，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没记错的话，这枚天龙火箭不是要过几年才炸吗，怎么时间线提前了？ 难道因为重生出现了蝴蝶效应？ 不论如何，友商火箭爆炸这种事，终归不是什么好消息。 至少对现在同样风雨飘摇的‘即刻飞行’来说，突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郝杰嘀咕着说：“箭体与发射台连接处结构失效，导致一级火箭脱离控制……好家伙，这是没拴住火箭，试车改试飞了呀，他们发射台质量行不行啊？” 韦珅道：“你也不看看他们的推力，跟猎鹰9对标的大型火箭，九台天火-12发动机同时点火！820吨的推力啊，这得多结实的链子才拴得住？” “那他们可惨了，损失的不仅是九台发动机，更重要的是股东信任问题，一旦面临撤资导致资金链断裂，甚至还可能被吊销执照吧……” 秦宇摇了摇头，“吊销执照倒不至于，液体火箭首飞失利，这似乎是个横跨东西方的魔咒。国家比咱们清楚，断不会在这种时候给天兵集团釜底抽薪的。” 韦珅赞同道：“是啊，西方那些有名的火箭，哪个没炸过？欧空局的阿丽亚娜系列；熊占里的质子号、联盟号；还有美特利的飞马座、宇宙神，不都是炸出来的辉煌嘛！” “没错，希望民众能给予更多的包容吧，而且天兵集团算是咱们第一梯队里，率先研制大型火箭的了。不论成败，至少效率是最快的。” 秦宇所说的第一梯队，是国内十几家民营火箭公司里，目前有能力制造并发射火箭的几家领头羊。 包括即刻飞行、天兵集团、蓝天利箭、星河荣耀、极光洞察。 至于排后的冰眼360、易讯空间科技等公司，目前仍处于PPT阶段，还在到处演讲拉投资，仅能算第二梯队选手。 秦宇说：“像‘火箭实验室’，花了11年零7个月才将第一枚火箭送入轨道；‘萤火虫公司’花了6年时间，连第一次试射都没准备好！ 专注于小型轨道火箭的‘维珍轨道公司’，花了8年时间也没能飞入轨道； 亚马逊的贝索斯就更别提了，他的‘蓝色起源’公司，从2000年到现在，17年时间都没能将火箭送入轨道，只能在亚轨道虚张声势……” 连续举了几个例子后，秦宇坦然道： “咱们的民营火箭公司，能在短短5年内就勇于试射，至少比他们进步多了。相比之下，我更担心的是，康总能否说服股东接受此次的失败！” 韦珅不太乐观的说：“如果与猎鹰9对标，按火箭跟卫星1:1的成本分摊，天兵集团的一级火箭至少损失2.5个亿！ 但猎鹰9能回收呀，咱们友商直接搞成一次性的了，哪個股东接受得了？” 郝杰在一旁插话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咯，还是操心咱们自己吧。人家是第一次炸，咱们的遥四如果再炸，要被唾沫星子淹死啦！” 韦珅突然想道：“师兄，接下来你要去澹州、主持遥四的静态点火了吧，是不是也要测试一级火箭？” 秦宇点头，“按照流程，先测试一级火箭的性能，然后静态点火，之后就是择期发射！” “那可得让陈娇龙多浇筑几遍水泥，仔细检查箭体与发射台的连接端。吉乐岛的环境太恶劣，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放心吧，陈娇龙做事我放心，另外你把天兵集团的新闻转给他，他看完会懂咱们意思的。”秦宇说了句。 曹安琪那边伸起懒腰，嗷呜一声使劲打了个哈欠，对几人招手道： “秦总师傅，关于模拟火箭贮箱燃料晃动和抗压性能的模型，已经测试出来了！” 秦宇、韦珅跟郝杰立马围了过来。 曹安琪指着电脑屏幕道：“为了确保火箭的制导、导航和控制，不受贮箱晃动影响，我模拟了好几种加装防浪金属板的模型，并且在不同假定条件下模拟抗压性。 只有两三种情况，既能保证防浪板的数量足以抵挡晃动，还确保贮箱至少保证120%的抗压性！” “120%……” 秦宇沉吟了一会，“虽然比预计低了30%，不过勉强能接受吧，至少把贮箱晃动这个隐患解决了。” “不过……”曹安琪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问题吗？”秦宇问她。 “还有一种比较极端的情况，会导致未加装防浪板的二级火箭贮箱，出现晃动失控状况……” “啊，这怎么能行？”韦珅和郝杰纷纷感到不安。 曹安琪连忙解释道：“不过，这种极端的情况非常罕见，不是单一环节出错就能导致的，需要很多条件串联在一起、连锁反应，才会产生这种悲剧……” 秦宇查看了一下，按小曹的模拟，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 身为科研人员确实不该抱有侥幸心理，但哪怕秦宇在NASA掌舵过那么多次的火箭发射，也不敢确保每次都能把问题杜绝。 因此，对于要运送淡马锡通信卫星入轨的二级火箭，是否给贮箱加装防浪金属板： 一种是显而易见的增加入轨风险，另一种是条件苛刻的极端情况，并且贮箱晃动问题原本就只是诸多整改事项的第11条而已…… 秦宇只能做出更稳妥的抉择。 “还是按照原计划，只安装一级贮箱的防浪板，尽可能保证二级火箭的运载能力不被占用！” ………… 燃料贮箱晃动的解决方案，后续执行就交给韦珅了。 在动身前往澹州吉乐岛前，秦宇还要陪着老爹老娘在靖北维系一下亲情纽带。 他腾出两天时间，带着秦培军和越秀英在靖北市游山玩水，并谢绝了刘俊懿要将迈凯伦外借的好意，理由是坐不下…… 秦宇开着公司的MPV，载二老去逛了有天然绿肺之称的湿地公园； 又到夜市品尝独具特色的叫花鸡、龙井虾仁、麻糍、观音豆腐、西施团圆饼等小吃； 靖北周边的水乡古镇、京杭大运河、千岛湖等景点，也留下了一家三口的足迹，直到尝了口西湖醋鱼…… 在艰苦年代吃糠咽菜都不在话下的老两口，当晚就决定离开余杭。 秦宇同样好奇尝了一口，顿时…… 一股老家水槽的的抹布，在闷热的夏天发酵了的臭味直冲天灵盖，掺杂着西湖浓厚的淤泥味，以及死了三天满是苍蝇的死鱼腥味，给他味蕾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第二天爬玉皇山的时候，秦宇肚子里仍泛着酸味。 “老爹，你头靠妈近一点。” “妈你身子再侧一些！” “您别动了，我来帮您二老摆一下……把脚搁这，那只脚可以放下来了……” 第45章 澹州！ 秦宇带着二老爬到玉皇山顶后，架起相机拍了几张全家福。 “这张拍的不错，还有刚刚那张，光线恰到好处嘞……回去就到照相馆把它们洗出来，裱在家里！” 越秀英翻看着照片，笑得合不拢嘴。 秦培军查了会儿攻略，提议往前爬一段，去山巅的福星观再合张影。 陪着二老逛完玉皇山，秦宇最后一站载他们去了法安寺！ 这座名刹始建于东晋年间，距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乾隆皇帝南巡时，还曾题过一首打油诗。 这里环境清幽，每天的香客络绎不绝，今天正好是高僧讲经的日子，因此比往常更热闹。 秦宇在一名僧人的指引下，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停车位，下车后又跟随他买了三张门票，才进入寺中。 门票不贵，30一张，僧人给他们各发了三柱清香，并告诫他们无需再买路边的香烛！ 秦培军和越秀英老两口，心潮澎湃的在寺庙里转悠，秦宇无所事事的跟在屁股后头，当拎包马仔顺便负责拍照。 不过刚刚引路的僧人并未离开，反倒是一直跟随他们，还热心的帮二老介绍每一座佛殿的名字和背景。 药师殿、天王殿、观音道场、大雄宝殿…… 拜到释迦牟尼莲花坐像的时候，秦宇一路也没怎么拜，被二老拉着跪在蒲团上，将手里的三柱清香奉献给了这尊宝相庄严的大佛。 僧人在旁双手合十道：“信科学不信神佛，倒也不必强求这几柱清香。无论拜与不拜，佛祖都会保佑众生平安的！” 秦宇确实没什么跪拜的心思，听完僧人的话后，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僧人和善的一笑，“贫僧还知道，施主是‘即刻飞行’公司，造火箭的科学家。” 秦宇直道神了，寻思着这和尚真的能掐会算不成？ “施主的车挺显眼的，贫僧一眼就看到了。”僧人稍后解开了迷惑。 秦宇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开公司商务车出来的，上面确实有logo涂装，难怪被和尚一语中的。 他跟僧人聊了会儿天，期间僧人多次点头，秦宇又多次摇头，最后俩人加了威信…… 秦培军和越秀英拜完所有菩萨出来时，就见儿子跟僧人聊的热火朝天，还以为是秦宇有什么慧灵根，要被高僧一顿舌灿莲花、遁入空门呢。 走近了才发现只是闲聊，着急抱孙子的越秀英松了口气！ 僧人邀请一家三口留寺品尝斋饭，不过秦宇着急送两口子去坐高铁，就给婉拒了。 “下午五点的高铁，晚上到了济州还赶得及再去芙蓉街，尝尝您二老最馋的猴嫂臭豆腐跟油泼虎皮肘子，这行程简直安排的滴水不漏，对吧！” 去高铁站的路上，秦宇胸有成竹的给秦培军和越秀英规划着行程。 “哼哼，你这臭小子，巴不得抓紧送我跟你爸回家是吧？”越秀英抱肩不满道。 “主要是靖北这边都玩遍了呀，您二老待着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去呢……” 秦宇一边开车一边胡说八道起来，“您要舍不得走，我再掉头带您回余杭，尝尝醋鱼去？” “臭小子你敢！” 一提起西湖醋鱼，越秀英就起鸡皮疙瘩，顿时没了逗留的心思。 秦培军好奇问道：“你跟那个和尚聊什么呢，他干嘛一直赖着不走？” 秦宇搔着头皮说：“跟您讲了估计也不懂，他问的是整流罩的事情。另外，他还向我打听，如果把僧人们去世火化后的‘舍利’，抛到太空要花多少钱……” 秦培军啧了一声，“现在的和尚，都这么潮流吗？” 送到靖北高铁站，老两口的行李箱早都装在后备厢了，秦宇就没打算带他们回去，直接吃喝玩乐结束、遣返济州！ 秦培军独自拎着大包小包，越秀英则从兜里掏出几个平安符来，塞给秦宇。 “儿子，把平安符带在身上。” 秦宇摆手道：“我带这玩意干啥啊，您自己留着吧，我可不迷信。” 没想到越秀英瞪起了眼睛，“让你带就带！我跟你爸跪了多少佛祖、菩萨，才好不容易求来的，给你保平安用的！” 说完，她抹起了眼泪，“那天厂房里那么大的动静，真当我跟你爸听不到？我就说造火箭是个危险的工作吧，这哪是咱们老百姓干得了的啊！” 秦宇连忙宽慰道：“妈，这不是没事嘛，那就是正常的实验，只是声音大了一点。” 越秀英恼怒道：“那是一般的实验吗？那么大的声音，我连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多危险啊！” “实验都这样，就是一边找问题，一边维修嘛。找出火箭坏在哪儿，然后把它修好，就能射上天了，没您想的那么恐怖……” “还不恐怖？” 越秀英生气说：“前几天我还看新闻了，哪儿的火箭炸了来着。这能是小事吗？汽车坏在马路上还能修，可火箭坏在天上你怎么修，掉下来砸到你怎么办？” 秦宇努力想要解释，不过就连他自己都有点心虚了，平心而论，造火箭确实挺危险的。 一直沉默寡言的秦培军在旁开口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就听孩子的吧，别为难他了。” “还记得咱们那个年代怎么说的吗，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龙国人失去的不仅是尊严，还有自信。” “以前失去的，龙国人早晚会拿回来。不管是火箭还是卫星，西方人能造的，龙国一样能造，咱们不能给孩子拖后腿啊！” 秦培军走过来，拍拍秦宇的肩膀，平心静气着对他说： “儿子，想干就干吧。不过有一点，千万注意安全，记得多跟我和伱妈打电话！” 秦宇重重点了点头，随后目送着老两口上了高铁，才驱车返回了市郊的公司厂房。 他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将科研团队一些细枝末节的工作安排完毕后，就要动身前往澹州吉乐岛了！ 公司里唯一空闲的曹安琪，被秦宇调去给负责销售的陈养蓉帮忙，做一份关于亚轨道载人旅行的计划书。 陈养蓉在阿塞拜疆竞争的一笔、由迪拜土豪出资的1000万亚轨道旅行订单，成功杀入复赛，只要计划书能赢得土豪的青睐，这笔大单就手到擒来了！ 卫星设计部的赵五征则去肃州，将成无忌替换回来，他这个发射测试部的主管要陪秦宇、刘俊懿一起去澹州。 坐上飞机的时候，刘俊懿拍了拍愣神的秦宇，笑道： “发什么呆呢，不舍得走啊？” 秦宇回过神来，打了個呵欠道：“昨晚跟曹安琪聊亚轨道载人旅行的细节，沟通了半宿，正犯困呢！” “正好在飞机上眯三个小时，睡醒咱们就到澹州了。” 秦宇嗯了声，同时脑子里也在想别的事情。 关于二级贮箱防浪板的事，虽然为了节省运力没有增加，但他觉得忙完这阵还得整改一下。 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秦宇被身旁的刘俊懿摇醒时，他们已经到了澹州机场。 由于这个点没有经停吉乐岛的渔船，刘俊懿干脆打了通神秘电话，竟借来一架直升飞机！ 从天空俯瞰，吉乐岛的环境其实美极了，像世外仙境一样。 它四周都被波光粼粼的大海环绕着，高耸的灯塔是最醒目的标识！ 附近还有几座规模渺小的、被珊瑚覆盖的无人岛，像一连串断断续续的珍珠似的，星罗密布排列在绿松石色的南海上。 很快，秦宇等人就吓了一跳。 他们仿佛看到了电影《釜山行》的一幕！ 第46章 发射场建设完毕 秦宇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观摩到真正的丧尸大军。 只见一群服装破烂、看起来衣不蔽体的野人，正分别从灯塔、碉楼以及几座混凝土掩体冲出来，嗷嗷叫着，看起来可怕极了！ 秦宇端着望远镜瞅了半天，才敢确认这帮黑黢黢的野人是自己的同事，而不是‘三元里’雇来的黑奴。 直升机的驾驶员原本是不想降落在岛上的，因为规划的停机坪附近，新建了一座燃料高塔，看起来很不安全。 最终在一名驻岛军官的保证下，驾驶员将秦宇等人在停机坪放下，就尽快飞走了。 同事们都蜂拥过来，每个人的衣服都破破烂烂，裤子粘满了煤油和泥灰，看起来就像一群放养在荒岛的野生猴子。 陈娇龙心情激动的握住秦宇的手，“师傅，咱们总算胜利会师啦！” 秦宇赞许道：“身板比以前结实了，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出力啊？” 戴隆则可怜巴巴的挨个讨烟，从成无忌那抢到一包烟后，第一时间跑到岸边，将两支烟同时塞进嘴里猛吸起来！ 其余同事见状，也都眼冒绿光，冲过去抢烟。 成无忌微张着嘴巴，“一包烟而已，至于嘛？” 陈娇龙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我们住的地方偏僻，再加上早出晚归，都好久没摸到一支完整的香烟了……” 随后，刘俊懿给秦宇介绍起来， “这位就是高权高参谋，咱们096号发射工位的管理员，也是吉乐岛与澹州基地的联络人！” “今后你这位发射经理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高参谋讲，他负责向上面汇报，尽可能的帮助咱们！” 秦宇瞄了一眼，上尉军衔，年轻有为。 高权穿着夏常服，腰身劲长、五官朗朗，一身部队里打磨出来的铁血英武，他热情的跟秦宇握了握手。 来时刘俊懿提到过这位高参谋，他不属于‘三司’的任何一方，而是澹州官府的人，准确来讲应该是澹州军方。 将来火箭的自毁程序就是交给他遥控，同时澹州基地给吉乐岛额外施恩，预留了一个运输代码叫B01，也在高权手里。 只要高权同意，就能动用这个代码，将基地闲置的空运资源调配使用！ 要知道空中运输资源向来珍贵，澹州基地为空运资源建立了一套优先级制度，以S、A、B、C确认战略物资运输的优先性。 能争取到这个代码，澹州官府的支持是一方面，魏巍在高层之间也动用了一些人脉。 高权向秦宇笑了笑：“奉首长的命令，今后我将竭力配合你们，尽快完成第一次的发射任务！” 秦宇笑道：“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接下来，在陈娇龙的带领下，秦宇跟刘俊懿、成无忌三人参观了吉乐岛的发射工位建设情况。 这座岛二战时曾建立过鬼子的据点，后来便用作军事演习的试验场和导弹发射的靶场。 陈娇龙刚上岛时，这里用于监测导弹的各项设施已经撤走了，掩体全被敲得粉碎，附近的珊瑚岛不知被导弹砸过多少遍，全都是坑坑洼洼。 湿咸的海风和热带气候环境，让工人们饱受摧残，在陈娇龙的身先士卒下，他们用短短几十天时间，从无到有的建好了发射工位、火箭厂房！ 并修缮了破败不堪的碉楼和灯塔，将原先的地下工事深挖、加固，为每一座建筑架设电线、安装测试和监控设备。 同时还浇筑了一座停机坪，受制于面积的缘故，储存燃料的高塔和液氧储罐，也建在了停机坪附近。 “地下工事我们加固得很结实，即使发生爆炸事故，躲在里面也能安然无恙！” 陈娇龙边走边介绍着， “岛上的办公室在灯塔这边，碉楼跟停放火箭的厂房紧挨着，放置了一些测试设备。” “附近的掩体也都安装了摄像头和传感器，能确保全方位监测火箭状况！” 秦宇来到了岛上的灯塔前，基座连接着两幢小房子，这座二战时期的军事建筑即使是在炎炎夏日，依然显出一副森冷的凶相。 他将陈娇龙喊过来，“在塔上刷句标语，看着亲切一点。” 陈娇龙问刷什么，秦宇思索过后，答复道： “穿越逆境，抵达繁星。” ………… 第二天，秦宇和刘俊懿帮忙，将最后一些工程进行了收尾。 主要是发射工位的移动塔架建设，勤务塔、脐带塔、避雷针以及火箭的支撑结构、消防栓等，上百样奇奇怪怪的设备，都得分门别类的组装好！ 考虑到时间紧迫，秦宇简化了勤务塔和脐带塔的结构—— 前者负责火箭吊装、对接、提供检查维修和测试，秦宇只安装了最重要的高空升降机、摆杆以及起竖机械臂几样东西。 后者负责从地面给火箭通电、充气、加注燃料，除了电缆和供气、燃料管道外，秦宇将送风系统、逃逸滑梯、控制台等全部取消了。 “卧槽，这鬼天气，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刘俊懿指挥着泵车，在将发射台底座的导流槽扩宽加厚后，倒在一棵棕榈树的阴影里，嘴巴像破风箱似的喘着粗气。 秦宇扔过来一瓶矿泉水，坐在旁边道： “大老板还用亲自干活啊，这不符合富二代的人设呀？” 刘俊懿有气无力的说：“靠，你以为我不愿享福啊！现在9月底了，我可不想一個月后灰溜溜的见刘颐年去！” 他费了半天劲，两只手才哆嗦着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噗的喷出来，仰天长啸， “靠，连水都是热的，老子要喝冰镇啤酒！” 秦宇翻了翻白眼。 抱怨了会儿，刘俊懿喃喃道： “遥四的发射，决不能再出岔子了。最初投资的10个亿，已经快消耗殆尽了，靠亚轨道火箭赚来的那点钱，根本不足以支撑第五次发射！” 秦宇点了点头。 刘俊懿说：“火箭进不了轨道，我们就始终没有盈利能力，靠着10个亿的种子资金能撑到现在，我竭尽全力了。要是还不行……” 后面的话他不说，秦宇也明白，遥四失败，即刻飞行只能原地解散了。 秦宇正想着怎么安慰他，突然刘俊懿喊叫起来，“卧槽，劳资肚子怎么红通通的！” 陈娇龙放下手里打灰的活，一溜小跑过来，动作娴熟的掀开刘俊懿的衬衫一瞧，就确定是晒伤了。 刘俊懿不可思议道：“卧槽，隔着衣服还能晒伤！” 秦宇瞅了一眼，只见刘俊懿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红，甚至还起了几颗水泡，看起来就跟传染病人一样。 他捏捏对方的衬衫道：“你没发现这上面的褶子，都被烫平了吗？” 陈娇龙无可奈何的说：“刘总，早就提醒您了，出门的时候最好全身多抹几遍防晒霜，尤其是皮肤裸露的地方，您是不是没涂啊？” 刘俊懿有些心虚，“我嫌麻烦，就涂了胳膊和脸上……谁承想会晒得这么严重啊，我算明白你们为啥黢黑了！” 陈娇龙和秦宇将刘俊懿扶回去休息，路上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注意事项，像股藓、椰子蟹、海蛇等，都讲了出来。 刘俊懿听完直摇头，“小陈啊，你一直报喜不报忧，是不是怕添麻烦啊？” 陈娇龙腼腆的抓抓鬓角。 秦宇拍了拍他：“傻小子！” 最终，由于晒伤的缘故，刘俊懿没待多久就走了，不过他给吉乐岛留下了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随着一艘货轮将集装箱抛下后，展示在众人面前！ 第47章 火箭组装 随着集装箱缓缓打开，一辆大型拖挂房车静静摆在那里！ 陈娇龙激动的跳上车，里面不仅有热水器，还有厨房、卧室，以及一台冰激凌制造机。 戴隆兴奋地说：“这下好了，以后在岛上值班，就不用挤在阴暗潮湿的灯塔里了！” 吉乐岛每天都要留下两名同事，轮班值守，他们一般是在灯塔的简陋办公室打个地铺，对付着睡一觉。 可哪怕隔着厚重的混凝土墙，晚上也能听到海浪无休止的冲刷着墙面，根本难以入眠！ 房车的到来刚好给他们提供一处过夜的地方。 不仅如此，冰箱里堆满了各种食材，客厅还有台投影仪和幕布，可以供他们看电影打发时间。 陈娇龙更看重的是房车自带的太阳能板，这样就不必占用吉乐岛的电力了！ 目前岛上一共5台发电机，每一分电力都得用在刀刃上，如果房车能自给自足的供电，那么陈娇龙觉得这位新成员的加入是值得的。 在所有人都新奇的打量房车时，秦宇注意到集装箱的角落还有一层布遮着。 掀开一看，发现是辆破旧的高尔夫球车，还有几辆自行车。 原来是刘俊懿为了方便岛上出行，搞来的交通工具。 高尔夫球车里堆满了防晒霜和新工装，亲身经历过晒伤的刘公子可不希望这帮宝贝工程师们，因为在岛上打灰而感染皮肤癌什么的！ 就这样，随着装备更新，吉乐岛的员工总算从刀耕火种过渡到小康生活了。 又过了三天，高权驾驶着一艘重新刷漆的渔船回来了！ 这是继房车、高尔夫球车之后，刘俊懿献上的最后一份大礼。 尽管他在技术上帮不了忙，但生活困难是一定要解决的，这艘30万买来的二手渔船，被改装成了公司的轮渡船。 长约16米、宽4米，里面安装了十几台计算机和监视器屏幕，闲时是接送员工上下班的轮渡，火箭发射时它就是观察船。 高权帅气的把船停到岸边，招呼大伙登船体验。 秦宇带着成无忌等人爬上去，体验着在大海乘风破浪的感觉。 “高参谋，我还以为你休假了呢，原来是去弄船了！” “没办法，刘总搞来了船，但没人会开，就委托我帮忙，正好教你怎么操作！” 高权说着，指导秦宇如何驾驶这艘渔船。 成无忌和陈娇龙从甲板钻进驾驶室，一块学习渔船的驾驶方法。 高权教他们怎么启用发动机、怎么查看仪表盘的各项指标、怎么看导航和罗盘，还给他们演示通讯设备和救生设备的使用。 驾驶渔船没什么难度，几人一学就会了，很快就由秦宇、成无忌和陈娇龙轮流掌舵起来。 陈娇龙兴奋着说：“咱们有了船，晚上下班就不用熬到十点等人接了，随时都可以回宿舍休息！” 成无忌打个哈欠道：“也不用担心有人睡懒觉错过早班船了……” 秦宇吐槽起来，“还好意思说？今早要不是等你，我们至于被开船大爷一通数落嘛，还给人塞了50块钱！” 成无忌一点也没难为情，反倒是眉飞色舞道： “既然有了船，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像黑珍珠号、荷兰人号、沉默玛丽号、安妮女王复仇号之类的！” 秦宇道：“你干脆挂个骷髅旗、当海盗得了，造火箭真是屈才了。” “那叫什么名字嘛？” 秦宇拍了拍掌舵的陈娇龙，眯眼笑道：“你觉得呢？” 陈娇龙老实说：“我服从安排！” “傻小子！” 秦宇打了个响指，“无忌，今年呼声最高的船，知道是谁吗？” 成无忌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懂了，‘皮皮虾号’！” 就此，皮皮虾号这個响当当的名字确定下来，有人还在上面张贴了榜单，船长一栏写着秦宇的名字。 下一栏的船员名单，陆续写上了成无忌、陈娇龙等人的亲笔签名，最后就连高权也将自己的名字添了上去。 秦宇后续又带人对皮皮虾号进行改造，在前侧安装了一块宽敞的开放式甲板、升高了甲板的塔台，以便渔船能在更颠簸的海浪中航行。 这艘船大约能乘坐15~20个人，有时候一个巨浪打来，站在塔台的人只能看到一个浪尖，挤在下层甲板的人却能看到一整面的水墙！ 因此每天下班时，被风浪汹涌的水墙浇个透心凉，便成了这帮人最大的乐趣！ ………… 九月底，星火二号遥四火箭的各部件，陆续运往吉乐岛。 秦宇计划，在月末之前，完成对一级火箭的地面检查，然后10月份进行整箭的静态点火测试。 由于节日原因，附近海域很可能封锁演习，搞‘联合利剑’之类的，为此第一次的静态点火测试，也就是走个过场的‘带妆彩排’，秦宇定在10月8日。 第二次将安排在18日，静态点火成功并拿到澹州基地颁发的发射许可后，星二遥四于10月底择期发射！ 这期间，秦宇从容的指挥着岛上一切地面准备工作。 负责设计控制火箭飞行程序并进行计算机模拟的同事叫朱雄星，秦宇时不时的就找到他，针对各种细节进行讨论和纠正。 细致到某个时间节点、某个电气系统的操作指示，他都得一一过问，确保不会出现纰漏。 同时秦宇还得带着岛上十几名同事，对运来的刑天发动机零部件进行组装。 4500多个零件，他们从一个个螺丝钉、密封圈、O形环和晶体管等开始，耗费了近一周时间，才将精密的火箭发动机组装成型。 这期间还得兼顾记录每一个零件或组件的序列号，确保一切有迹可循！ 从某种程度来说，每个人都在攀比着干活，不惜牺牲个人的休息时间，也要将任务完成，绝不做第一个回船上等着的人。 随着号称‘钓鱼台’的海岸发射控制中心建成，有关自毁程序的实验开始进行。 戴隆每天驾驶着皮皮虾号，在吉乐岛和钓鱼台之间的海域来回奔波，设法解决无线电信号问题。 不仅是自毁程序，火箭与地面辅助设备、发射控制室的通信，都要通过无线电传输，因此必须得保证畅通！ 然而吉乐岛离岸10公里远，戴隆先后尝试用VHF频段和UHF频段，以及各种通讯设备，从钓鱼台向吉乐岛发射信号，但都无法顺利接收！ “怎么样，信号还是很差吗？” 忙碌了一天的戴隆，再次满头大汗的跳下船，驾驶着高尔夫球车回灯塔询问情况。 一直坐镇大厅的秦宇，摇了摇头。 “几乎接收不到，如果是这种通视条件，火箭的自毁程序根本无法启动！” 戴隆沮丧的叹了口气，拧开一瓶矿泉水喝光后，给出个建议， “如果人工遥控无法保证100%成功的话，咱们可以尝试自动触发……” 秦宇知道这种方式，通过给火箭安装一些监测设备，以确保火箭在发射过程中的温度、压力、倾角等条件都在安全范围内。 一旦超过事先设定好的阈值，火箭就会发出警报并自动摧毁！ “但是……这会给星火二号增加很多重量，还要让航电部门重新铺设内部长达几公里的电子线路……” 为了让火箭成功入轨，秦宇在本就紧张的重量分配中，可谓锱铢必较。 他连二级贮箱的防浪板都没安装，又怎会将推力浪费在监测设备上。 因此不太接受这个建议。 就在犹豫不决时，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 “戴隆，你在测试无线电信号时，是按照火箭正常起竖状态的高度，发射信号吗？” 第48章 箭在弦上 起初，由于吉乐岛面积狭小，再加上火箭容易爆炸，届时岛上的人都将撤离，因此不得不将发射控制室建在了10公里外的海岸‘钓鱼台’。 为了确保发射控制室与10公里外的火箭通信无阻，戴隆尝试过多种方案。 例如增大发射功率、优化天线等，但都见效甚微，且他们的无线电信号已经达到了澹州基地的限制功率，无法继续增加了。 另一个办法就是继续砸钱，例如投放信号浮标、使用船舶中继信号，或建设海上中继平台、租借卫星等…… 目前的无线电信号，别说火箭偏离轨道后能否收到自毁程序的指令了，就连发射控制室遥控火箭正常点火都是个问题！ 秦宇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肃州基地的无线电信号好得很，到了澹州却断断续续呢？仅仅是因为距离吗？” 戴隆说：“还有海水的影响，肃州的发射控制中心离发射场仅有几百米，而吉乐岛这边间隔足足10公里的大海，条件更恶劣。” 秦宇点头，“海水具有较高的电导率，会导致无线电信号散射、衰减，因此不像肃州一样，无论怎么发射信号都能成功。此前一直被忽略的起竖高度或许就是关键。” 戴隆恍然道：“之前测试无线电信号，只要能接收就算合格了，天线一直是在火箭水平状态测试的……” “然而星火二号所有导航、通信、遥感相关的天线，全部集中在火箭头部，它在发射时可不是躺平的。有个天然的信号增强器，你并没利用起来……” “高度差！” 戴隆猛地一拍手，“您的意思是，也许根本不存在信号衰弱问题，而是忽略了高度差！我重新试试！” 他兴奋地冲到火箭的发射塔架，乘着勤务塔的高空升降机将天线安装在了顶端，大约离地20米高度的位置。 这也是星火二号起竖状态时、天线可达的高度！ “秦总，您继续监测信号，我去去就回！” 戴隆跳上皮皮虾号，驾驶着返回海岸的发射控制室。 果然，岸边持续稳定的发射信号被天线顺利接收，通信恢复了正常。 20米的高度差，就使两岸间的无线电信号产生了质的飞跃，而且扩大了信号的覆盖范围，还省去了在海上建中继站的钱。 无线电风波总算虚惊一场，顺利得到解决！ 然而这仅是地面诸多准备工作中的插曲之一，尽管困难重重，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推进中。 由机械加工部自主生产的大部分零件，以及临安铝业公司生产的液氧贮箱、斯瑞公司生产的燃烧室、长城电气公司生产的电气设备等，已陆续到齐。 最重要的明州海油公司通过海运送来的液氧，也顺利加注到新的储罐中。 9月28号，韦珅、郝杰将崭新的一级火箭送到了吉乐岛。 在紧锣密鼓的组装下，一级火箭成功与刑天发动机结合，接下来就要从停放厂房推到发射台，将它竖起来点火！ “秦总，就用这种破烂，运输咱们尊贵的火箭公主吗？忒寒碜了吧？” 厂房外，郝杰盯着那辆焊接粗糙、婴儿车似的移动设备，忍不住吐槽起来。 婴儿车底部装着两排巨大的金属轮子，看起来有点滑稽，像施加了霍格沃茨的黑魔法一样。 秦宇无奈道：“条件有限，只能委屈咱们的公主了，你们也都将就一下。” 成无忌说：“管他呢，能把火箭抬过去就行呗，一百多米的路咬咬牙就过了！” 就这样，秦宇、韦珅、郝杰、成无忌等几位高管，带着同事们撸起袖子，奋力推动着这辆婴儿车朝发射台挪动。 由于吉乐岛都是砂砾、海草、珊瑚的地表环境，再加上资金有限，因此建设工位时陈娇龙并没有浇筑水泥路，而是提供了个馊主意—— “要我说，这主意是够馊的，用胶合板铺路，真是个人才！”郝杰边推边吐槽道。 另一边，婴儿车刚刚从一块胶合板碾过去，陈娇龙立即带人抽出来，哼哧哼哧的抬到前面铺好，周而复始…… 就这样，婴儿车载着火箭公主，在满是砂砾、珊瑚的地面碾着胶合板，一步步挪到了发射塔架前，最终被起竖臂吊成了垂直姿态。 “大宝贝真漂亮啊！” 郝杰刚感慨完一句，就被秦宇拽上了勤务塔。 接下来他们还要连接一级火箭眼花缭乱的线路、管道，确保煤油、液氧、氦气供应充足！ 每次将火箭从水平状态吊成垂直，这样的流程就得重复一遍，如果需要放平，那么管路还得逐一断开。 韦珅和戴隆一块被高空升降机送到了火箭头部、整流罩的位置。 大约20米，也就是6层楼的高度。 韦珅的腿肚子有点哆嗦。 戴隆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笑道：“韦哥恐高呀？” 韦珅心虚的擦了把汗，“有……有点吧！” “别往下看就行，假装自己站在平地上。放心吧，有护栏挡着，掉不下去的！” 戴隆宽慰他一句，紧接着两人各自开始了忙碌。 尽管二级火箭目前还是個空壳，但他们仍是对整流罩附近的电气设备、电力线路进行了繁琐的组装。 秦宇带人调试了控制贮箱压力的阀门，确保能正常开闭。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众人才筋疲力竭的跳下勤务塔，各自倒在沙滩上休息。 距离10月份还剩3天，他们必须在最后三天调试好一级火箭，确保一级火箭已经满足静态飞行试验的条件，来迎接第一次的全箭静态点火彩排。 事不宜迟，秦宇决定今天就点火！ 可惜天公不作美，气象显示一股热带强风正席卷过境，由于不确定是否会下雨，秦宇只能推迟时间。 时间来到晚上，总算风平浪静。 郝杰兴奋的冲到发射台前，“开工开工，全部动起来！” 所有人分工协作，按并联加注程序，往火箭贮箱泵入液氧和煤油燃料。 加注时间持续了几个钟头后，员工们开始三五成群的登船撤离。 秦宇、陈娇龙、韦珅三人作为最后一批驻岛人员，一直坚持到氦气加注完成，倒计时开始才撤。 或许是受天龙火箭的刺激，几人都对发射台与火箭的连接端检查得格外仔细，确保在接下来的点火中，一级火箭能被稳稳的牵制在发射台上，不会飞离地面。 “OK了，没有问题，撤退！” 成无忌驾驶皮皮虾号已经在岸边等着他们，秦宇三人跳上船，飞速驶离这座热带小岛。 他们没有返回岸边的发射控制室，而是开船来到附近的珊瑚礁小岛，躲在上面的掩体里近距离观察一级火箭的启动。 秦宇看着手表的时间，按照原计划，再过几分钟就该点火了。 四个人都焦急等待着，同时心潮澎湃，仿佛眼前已经浮现了一级火箭喷出的低温液氧，在发射场升起一团白雾的壮观景象了。 然而，直到倒计时结束，想象中的场景也没发生。 几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傻掉了。 成无忌忍不住吐槽道：“郝杰在岸上搞什么鬼，磨蹭什么呢，懂不懂什么叫争分夺秒？” 秦宇二话没说，带着三人跳上皮皮虾号，迅速朝岸边的发射控制室驶去。 他要看看，箭在弦上为何迟迟不发！ 第49章 马拉松式维修(发射倒计时5) 钓鱼台的发射控制室里，郝杰戴着耳机死死盯着监视器画面，以为是屏幕坏了。 直到努力尝试多次，他才确定是火箭的点火程序自动关机了！ 秦宇等人跳下船时，郝杰已经垂头丧气的等在外面了，他解释道： “点火的时候，箭载计算机感应到哪里出了故障，也许是燃料温度太低，也许是发动机内部压力太大…… 总之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电脑自动触发了关机程序！” 秦宇嗯了一声，进入发射控制室开始检查传感器的各项数据，随后再次尝试启动刑天发动机。 连续点火四五次，都无一例外失败了。 韦珅说：“看来不是箭载计算机的误报，已经消耗四五吨的液氧了，再试下去，恐怕燃料就不够正式的点火了！” “先暂停一级火箭测试，去把程序关机的原因找出来，记得把今晚的事跟高权报备一下，别瞒着。” 秦宇吩咐停止操作，他心里也清楚这次的地面检查和准备都太紧凑，不过也更早的让发射台隐患浮现了出来。 十分钟后，几位高管登船作为先头部队，涉险前往发射台手动关闭了阀门，随后将火箭里的煤油和液氧泄出来。 确保现场安全后，后面的大部队才陆续登岛，在关闭火箭并锁好设备后，用起竖臂将它吊平，蒙着防水布运回了停放厂房，开始排查故障。 秦宇将所有人聚在厂房，看了眼手表， “现在是凌晨2:00，距离10月1日零点还有46个小时，我们有24名同事，从现在起，在厂房吃、在厂房睡，把关机原因找出来！” “我带队负责检查刑天发动机，韦珅带队检查贮箱，郝杰带队检查一级火箭的箭体结构。” “成无忌，你带队检查航电系统；戴隆，你检查软件程序和仪表；陈娇龙，你检查整流罩和二级空壳！” 紧迫的情绪在团队里蔓延，每个人都意识到，要在46小时内对火箭来一次开膛破肚的检查、再将它组装好，是一项多大的挑战！ 秦宇也明白这个任务的难度，他诚恳的说： “一个月后，我们究竟是坐在一起开香槟，还是喝散伙酒，就看今天了！”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整整一晚都没人合眼，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工作。 第二天早晨高权来到厂房时，看到的仍是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 他还以为自己到了菜市场。 昨天那枚起竖在发射台、雄赳赳气昂昂的火箭，现在已被大卸八块，再次成了一地零件！ 秦宇忙得满头大汗，他从一级火箭将刑天发动机卸下来，吩咐人在旁边用砖垒了个台阶，就这么粗放的将这台415公斤的大家伙摆上去。 这造型远远看着还是挺滑稽的。 高权过来帮忙扶了一把。 “嗬，谢谢啊！” 秦宇擦了把汗，又赶紧将发动机与火箭连接的管线逐一拔除，同组的其余同事竭尽全力配合。 恍惚间，秦宇甚至觉得自己是某部医疗剧爆火的男主角，自己手里拿的不是扳手和卡尺，而是手术刀—— 他大声的喊出手上正在拆卸的部位，旁边立即有人竭尽全力的记录内容，并将对应的工具递过来！ 又花费了点时间，秦宇将刑天发动机拆解外壳，用内窥镜伸到那些隐秘的部位，仔细探查。 郝杰正带人奋力拆卸一级火箭的燃料管路和接口，成无忌将贯穿火箭全身的、长达几公里的电缆和导管全部取出， 负责箭载计算机检查的戴隆也不轻松，尽管没有体力活，但脑力消耗也是巨大的，既要完善数据分析，又得逐行检查程序代码、检修硬件！ 中午吃完饭，所有人席地而睡，眯了一会又继续开工。 奋战了一夜一天，转瞬到了29号的深夜，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浑身臭汗，总算得空歇了歇，喝上一口房车冰镇的汽水解乏。 “找到程序关机的原因了！” 突然，陈娇龙一声激动的呐喊，将所有人从困乏中叫醒过来。 秦宇拍了拍脸，朝他疾步走去，“哪里故障了？” 陈娇龙负责检查二级空壳和整流罩部位，由于设计箭体的时候都是一切从简，因此舱门并无严密的密封设备，只是封了硅胶以确保岛上的湿咸环境和雨水不会渗透进去。 他轻松撕掉硅胶、接连拧松十几個螺丝后，打开第一个舱门，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焦糊味！ 陈娇龙意识到那是电子元件烧焦的气味，于是接下来的舱门，他着重检查了各设备供电的配电器状况。 终于在检查到一个主配电器时，这个罪魁祸首浮出水面！ “有一个主配电器发生短路后，导致没有足够的电力通过电缆抵达火箭各部，供电不足从而程序关机！”陈娇龙说道。 韦珅在旁疑惑道：“一切都是按设计图来的，怎么会发生短路呢？” 秦宇立即找来了航电系统的电路图，与手上损坏的主配电器规格一致，看来并不是机械加工的问题。 就在一头雾水的时候，房顶的灯泡开始小幅度的闪烁起来。 秦宇瞬间明白了短路的原因，“是电压不稳！跟陆地不同，岛上发电机产生的电压很不稳定，已经超过了电容器的额定值！” 韦珅恍然道：“发电机的电压忽高忽低，导致额定电容器无法承载额外增加的电压，因此发生烧毁……那么其他的配电器也可能发生类似的短路情况啊。” 秦宇点头，“找出了故障原因，对应解决就是了，全都更换成额定值更大的配电器、改造印制电路板即可！” 很快，靖北市的公司总部，负责航电系统的谢小棠被紧急叫醒，着手改造额定功率更大的配电器和印制电路板。 改造工作并没什么难度，不到一小时就完成了，然后又花了一小时测试、完成验收，确保一切运作正常。 但秦宇在电话里强调，要尽快将新的配电器和印制电路板送往吉乐岛，配合一级火箭完成组装和测试！ 刘俊懿、苟景等人第二天都有事要忙，因此送快递的任务，落在了谢小棠身上。 “靖北前往澹州最早的一班飞机，是明早九点，到那儿估计要中午了，装完配电器和印制电路板，再把火箭组装好，可能来不及点火了！” “不过沪市有一班6:30的飞机，现在出发去机场的话，应该能赶上……” 刘俊懿刚刚说这话的时候，谢小棠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并将迈凯伦的车钥匙抢过来。 凌晨三点，她将崭新的配电器和电路板塞进防护箱，带着这件唯一的行李和偶像的希冀，开着迈凯伦狂飙了出去！ “卧槽，我自己都舍不得这么飙车，我的胎啊！” 刘俊懿心痛的蹲在院子里抚摸黑黢黢的轮胎印，目睹着迈凯伦的尾灯在山野间风驰电掣。 谢小棠也是狠人，情急之下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几乎忘了自己开的是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至于给刘总闯过多少红灯就不知道了，反正一路驶上高速，用了不到两小时就抵达虹桥机场了！ 距离检票还剩一个多小时，她蜷缩在座位里浅浅眯了一会儿，五指紧紧攥着防护箱的提手。 直到闹钟炸响，谢小棠才揉揉惺忪的睡眼，锁车进去检票登机。 抵达澹州时，被B01代码调来的直升机已经等着了，驾驶员戴着头盔帅气的勾了勾手，谢小棠就上去了。 筋疲力尽的小姑娘愣是在颠簸的机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驾驶员伸手捅了捅后面毛茸茸的脑袋， “嘿！醒醒，到地方了！” 第50章 云梯女王(发射倒计时4) 谢小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直升机盘旋在吉乐岛上空。 今天高权没在岛上，因此没人给驾驶员说情劝他降落在停机坪上。 旁边就是高耸的燃料塔，出于对安全的考虑，直升机只能降低到一个驾驶员能安全跳海的高度，随后抛下来一条绳梯！ 谢小棠抱着防护箱懵了，指了指自己，“我？特种兵？” 驾驶员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这点高度不难的，在部队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你赶快下去吧，我还得回基地呢。” 谢小棠软磨硬泡了半天，还张罗着帮驾驶员介绍对象，只可惜对方无动于衷。 最后，自己顺着绳梯忿忿爬了下去，一个劲腹诽不懂怜香惜玉什么的，接着一屁股摔到沙滩上。 直升机呼啸着向西飞去！ 下一秒，几道如山般的阴影笼罩在小姑娘头顶，黑黢黢的‘野人们’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这位新成员。 谢小棠呜呜吓哭了，手足无措的折腾起来，被一群人死死摁住，几秒后又一哄而散！ 只剩她一个人愣在原地发呆。 手里装着新配电器和印制电路板的防护箱已不翼而飞！ 郝杰提着箱子，像只兴奋的狒狒那样咆哮着，冲到停放火箭的厂房里。 所有人都振奋的鼓起掌来，然后七手八脚的将防护箱里的新配电器和印制电路板，安装在一二级火箭和整流罩部位。 谢小棠被陈娇龙开着高尔夫球车接回来，跳下车就气虎虎的直奔郝杰而去，挥舞着王八拳一通乱捶才出了恶气！ 然后又得意的来到秦宇面前邀功：“怎么样偶像，我这效率够快吧！从你打电话到现在，将将过去六个小时而已！” 秦宇摸了摸脑袋，“行，不愧是即刻飞行的二号女强人，赶紧去房车休息会吧，眼睛都熬红了。” 谢小棠高兴的点头，然后蹦蹦跳跳着去房车卧室，补一個回笼觉去了。 而岛上其他人的工作还没结束，接下来还得将火箭重新组装回去，把刑天发动机与一级火箭集成，争取在今晚完成一级火箭的测试！ 众人继续加班加点在厂房里敲敲打打，在场大多数人都参加过星火二号的前三次发射，对于组装火箭的流程也算一回生、二回熟，因此效率几乎拉满了。 等到了晚上，谢小棠伸着懒腰从房车跳出来时，这帮大汉们已经推动‘婴儿车’呼嘿、呼嘿喊着号子，重新将火箭运到了发射台。 将火箭用起竖臂吊起来后，照例又是一番眼花缭乱的管道连接工作！ 液氧管路、煤油管路、氦气管路、航电系统等诸多线路，都要精准无误的对接到一起，然后进行加注。 简单的进行地面测试后，安装了崭新配电器和印制电路板的火箭，顺利完成了通电！ 谢小棠啃完两个面包，也跑过来帮忙，她伸手摸了一下内部的管线，狐疑道： “这几天下过雨吗？” 秦宇点了点头，“前天刮过一次强烈的热带风，虽然没将雨水带过来，但是空气湿度挺大的。” 谢小棠听完果断说道：“咱们的厂房，严格来讲还远远达不到停放火箭的标准，即使铺着防水布也可能受潮。 况且你们在将火箭拆卸后，那些零件都是裸露在咸湿空气里的吧？哪怕是一条线路受潮，也可能引发传感器的异常射频信号！” 秦宇认真思考过后，同意了谢小棠这个说法。 自从一级火箭和刑天发动机的零部件陆续运抵后，他们将零件的密封膜撕掉，就立即组装起来。 靠着箭体连接部位的硅胶密封，勉强能做到防潮防水。 但昨天将火箭大卸八块，根本无暇顾及这些问题，一堆零件就那么粗放的摆到地上，确实有些怠慢了…… 尽管这些线路表面看不出什么痕迹，但谢小棠是航电系统的专家，她坚持认为有必要对这些部位进行处理！ 秦宇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七点钟，再有不到五个钟头，就要到10月1日的零点。 “最多给你四个小时，把线路受潮的隐患排除干净，能做到吗？” 谢小棠坚定的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针对线路受潮问题的处理倒也不难，谢小棠将房车的两只吹风机拿过来，跟戴隆人手一只，俩人钻进勤务塔的高空升降机，开始沿着火箭从低往高处排查。 成无忌和陈娇龙分别负责将各部位的舱门螺丝卸开，打开舱门后，谢小棠和戴隆各自拿着吹风机来回吹线路，直到他们认为吹干了为止。 其余人就围着火箭站着，这一幕情景看起来还挺滑稽的，每当谢小棠往下看，就能看到十几颗仰起的脑袋瓜瞅着自己，像《海绵宝宝》里的蟹堡王食客一样。 “看到没，这就是咱们即刻飞行的‘云梯女王’啊，幸运之神会眷顾咱们的，今晚一定成功！” 郝杰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眉飞色舞道。 秦宇说：“你如果知道这姑娘开着刘总的迈凯伦，连闯三个红灯，你就该知道她不是云梯女王，而是红灯女王。” “这么猛？” 郝杰忍不住赞叹，“还真是小瞧她了！” “那辆迈凯伦好像因为乱停车，已经被拖走了。”秦宇补了一刀。 “……” 在接近11点钟时，谢小棠总算坐着升降机来到了最顶部的整流罩，打开舱门对着里面的天线来回吹了会儿，才挥了挥手。 陈娇龙立即将舱门拧上，并用硅胶密封住，摁下升降机的按钮，两人返回地面。 秦宇目光炯炯的看着谢小棠：“全都搞定了？” 谢小棠点了点头。 “你对拿吹风机吹干电线这件事，有信心吗，凭这个就能解决线路受潮、阻止异常射频信号？” “我觉得这个对策应该能行，最起码目前没有比这更快捷有效的方式了！”谢小棠回答道。 为了验证这个答案的可信度，秦宇用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谢小棠看了半天，以确认对方不是迫于压力才说出肯定的话，而是真心觉得没问题了。 最后，谢小棠仍理直气壮的盯着他看，秦宇才算放心。 “开始撤离，准备一级火箭的点火测试！” 在秦宇的吩咐下，大部队陆续登船离开，他依旧带着韦珅和陈娇龙进行收尾。 在将给火箭遮风挡雨的防雨布架子推走，并拔除充装氦气的管路后，他们乘坐成无忌驾驶的皮皮虾号再次来到附近的珊瑚岛。 这些曾在军事演习或导弹试射中，被当做靶场的无人岛，仅比海平面高出一点，涨潮时就会被淹没，至今还能清晰看到炮火洗地后遗留的弹坑。 秦宇趴在掩体里，注视着吉乐岛上的火箭。 大量液态氧气正从尾部喷薄出来，顺着导流槽向四周扩散成一团白雾。 咸湿的海风拂在脸上，每个人都紧张万分的等待倒计时结束！ 5、4、3、2……1。 这次，没有再发生意外，被牢牢禁锢在发射台的一级火箭，成功点火！ 液氧和煤油在刑天发动机内熊熊燃烧，释放出惊人的热量，一级火箭也随之隆隆作响。 箭体的尾部火光冲天，绽放着耀眼的光芒，整座吉乐岛都在这团火光的映照下，化身咆哮的巨兽。 翻滚的热浪和惊天动地的巨响，将附近的海草、砂石卷飞。 数千℃的高温燃气也在喷管的不断加速下，释放出醒目的蓝色马赫环，并在湿咸的大气与充满盐分的海风中，撕裂出一道道菱形尾流！ 第51章 铌合金大喷管(发射倒计时3) 一级火箭的点火测试很成功，发射控制室和珊瑚岛的每个人，都欢呼雀跃的相互击掌。 即刻飞行公司为遥四的发射，已经辛勤奋斗了太久，而现在岛上熊熊燃烧的火球，恰好是治愈所有人辛劳疲惫的良药！ 直到所有推进剂烧光，刑天发动机才发出关机指令，一级火箭随之熄火。 随着零点钟声的敲响，大家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强烈的困意。 从前夜到今晚，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连轴转工作，为此刻付出了太多的精力！ 秦宇大方的给所有人放了半天假，允许他们明天睡一上午的懒觉。 然后带领珊瑚礁的几人，乘船返回吉乐岛，他们要关闭火箭并锁好设备，才能回房车舒舒服服钻进被窝里。 时间已过午夜，这些人同样是又湿又困又冷，如果要将火箭从垂直躺倒至水平，他们得忙活到明早。 于是就决定保持现状，将覆盖着防雨布的铝制框架推了回来，盖在火箭上。 几人定好值班时间后，就轮流去房车休息了。 第二天，在将一级火箭护送回厂房后，秦宇召集众人，简单开了个会。 这座岛已陆陆续续来了30多号人，谢小棠抵达后就被秦宇扣下来了，没能走成，留在这里发光发热。 此刻30多颗脑袋聚精会神的听秦宇讲话： “首先，一级火箭顺利通过测试，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在座的每位同事都是功臣，连月来我们解决了无穷无尽的技术难题，才走到今天这步！” “当然了，要想让遥四100%飞上天，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虽然昨晚的火箭看起来很漂亮，其实二级就是个空壳，还没来得及安装真空发动机。” “事实上，装不装XT-2a都不影响测试，毕竟它需要在真空的太空环境里才能点火燃烧，因此我们已算走完最重要的一步啦！” “接下来，我们还有两次静态点火要进行。当然了，这两次点火没什么难度，就是相当于将昨晚的火箭，多安装个真空发动机和模拟载荷罢了。” “一次是为了演练彩排，一次是为了从澹州基地拿到发射许可，我们连最难的技术问题都解决了，希望大家不要在静态点火的时候掉链子。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人群爆发热烈的掌声，在这個举国欢庆的假期里，再次开启了日复一日的紧张忙碌。 靖北的机械加工部鲁喆也带人加班加点，将二级火箭最重要的真空发动机和大喷管送出厂房，将与模拟载荷‘狸猫卫星’一起包机飞往澹州吉乐岛。 秦宇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挺震惊的，问刘俊懿公司要为这样的待遇支付多少钱。 刘俊懿没细说，因为货运飞机是魏巍从顺丰租来的，就为了能赶上10月8日的第一次静态点火彩排！ 据说那架波音767连星火二号的整枚火箭都能塞进机舱里，单次包机的费用约50万，如果只搭载真空发动机、大喷管和狸猫卫星的话，估计打个对折就够了。 苟景是此次运输任务的负责人，他将带着两名同事全程护送这些重要部件。 按计划，真空发动机、大喷管、狸猫卫星被货车从公司拉走，然后运到顺丰在余杭停放货运飞机的机场，抵达澹州机场后再转成海运，由货轮送往吉乐岛。 坐进波音767，翱翔在高空上时，苟景简直新奇的不得了，跟两名同事兴奋的左顾右盼！ 在空中飞行了一阵子，机组人员邀请他们逐一进入驾驶室，俯瞰南方大地的风景。 一名驾驶员忍不住乐道：“以前没坐过飞机吗，激动成这个样子？” 苟景哈哈大笑，“是没包过机，这么大一架飞机，就坐着咱们几人，有史以来头一次体验！那些有钱人坐私人飞机出行，就是这种感觉吧，太奇妙了！” 驾驶员得意道：“有钱人可买不起这么大的私人飞机，这都快赶上美特利总统的待遇了！” 苟景搔了搔头，“美特利总统出门坐这个啊？” “哈哈哈，想什么呢，人家出门坐‘空军一号’的！不过嘛，空军一号后面往往会跟着一架C-17运输机，里面装着的，就是总统的凯迪拉克防弹轿车、和海军一号直升机。” 苟景噢了一声，明白过来，“听着意思，你们这架货机跟C-17差不多？” “不相上下！” 驾驶员说：“我们的波音767货舱长26米、宽5米，能运载超过70吨的货物，曾经一次性运输过四辆校车大巴呢！” 苟景咋舌道：“这长度，确实能把我们整枚火箭塞进去啊，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能长期合作呢，嗬嗬！” “这算啥，你们那火箭装满燃料也才二十五吨，泄空后剩两吨不到，用波音767运输简直是小菜一碟。” 驾驶员骄傲的说，“而且这还不是顺丰最大的呢，我们的空中皇后——波音747货机，能装两百多吨的东西，那个更牛！” 苟景赞叹道：“要是以后我们造出这么大的火箭，就靠你们来运啦。” “那价格可不便宜。” 驾驶员笑道：“听说你们这次是因为耽误了工期，所以单独空运这些零件的。希望你们能发射成功吧，我也好在朋友面前吹牛逼，说发射的火箭是我运输的，嘿嘿！” “借你吉言，一定会成功的！” 波音767货机在抵达澹州机场后，再次由一辆预先安排好的货车送去附近的港口，登上货轮。 而苟景和两名同事则打了一辆出租车紧随其后。 秦宇等人已经在吉乐岛翘首以盼了。 现在整枚星火二号火箭都万事俱备，就差最后这几个部件了！ 很快，苟景等人随着货轮在早就估算好的时间里登岛了，许久未见的老同事们在短暂热情的叙旧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首先要将真空发动机XT-2a装进二级火箭，这个小玩意虽然只有52公斤重，与30吨推力的刑天发动机比，它在真空中的推力也仅有3吨左右。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要将其完整集成到火箭上，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彭奇在改造真空发动机的过程中，陆续做过很多次测试，XT-2a都能顺利通过模拟，将卫星推入预定轨道，因此众人对它还是很放心的。 然而技术含量最低的大喷管，似乎出了点麻烦。 这个外接在真空发动机尾部的喷管，直径大约1.2米，新结构也是经过秦宇和彭奇多次讨论后，确定下来的。 它能通过扩大膨胀比，利用拉瓦尔喷管的设计，将推力室排出的高温高压气流进行膨胀加速，从而达到入轨所需的马赫速度。 制造喷管的原材料也是精挑细选，是地球上最坚硬的金属之一，铌合金！ 毕竟真空发动机要在充斥着太阳耀斑和宇宙粒子的太空中工作，而铌合金的硬度即使是被超高速飞溅来的陨石碎片击中，也仅能在表面留下一层凹痕罢了。 负责拆封大喷管的郝杰，确实没在光洁的喷管表面发现任何瑕疵。 他拿着放大镜一寸寸的进行检查，就在即将完成工作、安装喷管时，他却在一个焊接处发现了一条约头发丝粗细的狭长裂缝！ 负责全程运输的苟景，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来不及探究大喷管是如何出现这条该死的裂缝了，而是作何处理！ 紧急返厂换新，还是原地抢救修补？ 众人将目光投向秦宇，等着他来做最终定夺了！ 第52章 最后一次静态点火(发射倒计时2) 秦宇从人群让出的道路中走来，被所有人注视着，接过放大镜开始打量那条裂缝。 大约不到十公分，如果不是在阳光下仔细检查，从外表几乎看不出这点瑕疵！ 身为技术副总，以及此次发射任务的经理，秦宇为这一天不知道付出多少心血，连月来解决了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做梦都在写方程…… 而现在，连最难的涡轮泵、喷注器、燃烧室、燃气发生器等问题都相继解决了，却在大喷管上出了差池！ 但沮丧和愤怒无法解决问题，这些情绪在紧要关头只会扰乱思考。 经过谨慎的考量，秦宇最终决定道： “继续使用这个喷管进行第一次静态点火彩排，与此同时让鲁喆将新的大喷管从靖北送来，走海运就行！” 郝杰听后，忐忑着问：“要不要对这个喷管进行紧急修补，或者推迟一下彩排时间，等新的喷管运来？” 韦珅、成无忌等人也纷纷点头，他们觉得如果忽视这条裂缝隐患，直接彩排……风险太高！ 一旦彩排中出现任何事故，别说这台XT-2a真空发动机，甚至二级火箭、整枚火箭都会因此毁于一旦！ 届时不用等到正式发射，即刻飞行的死刑就提前宣判了。 但秦宇是现场最高级别的领导，没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条，他说的话就是权威。 他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众人： “相信我，这条裂缝不会影响发动机性能，肯定能撑过静态点火彩排，它没有问题！” “吉乐岛的实验条件跟靖北相差太多，现有条件根本无法修补这条裂缝，盲目操作还可能导致裂缝扩大，得不偿失。” “公司也没那么多钱一趟趟空运，等新的喷管运来太迟了，我们的彩排、发射日期，不能因此更改，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秦宇都这么果断的说了，众人也只能无条件服从。 哪怕就是刘俊懿在这儿，也不会表达反对，在技术问题上，他向来支持秦宇！ 大喷管的事告一段落后，秦宇把苟景单独叫到办公室。 他脸上没有任何愠怒的表情，只是很严肃的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大喷管会出现那条裂缝？鲁喆的机械加工水平我是见过的，绝不会出现差池，问题出在你们这里！” 秦宇尽可能的让语气保持冷静，避免态度太过强硬，他不想揪住这位同事的过错不放，但也要查明事故原因。 苟景急得满头大汗，他既紧张又自责，努力回忆着护送大喷管的途中，有没有发生过事故…… 此时，又有两名同事跑来，他们手忙脚乱的将三个仪器摆到桌上，然后跟苟景并排罚站。 他们仨就是护送小组的成员。 “这就是三个部件包裹上的环境数据记录仪？” 秦宇重点查看了大喷管的记录仪数据，很快，在某个时间段发现了明显的波动。 苟景也看到了，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明白了大喷管受损的真相！ 事故发生在波音767降落澹州机场，转往货轮港口的路途中！ 苟景急切地说：“只有那段时间，我们跟大喷管短暂的分离了15分钟！应该是那时候出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思考，跟两名同事接力讨论，很快就将裂缝出现的原因拼凑出来： “从靖北市前往余杭时，公司的商务车全程跟在货车后面，我们三個坐在车里跟的很紧！” “到余杭机场登机的那段时间，尽管高空湍流有些颠簸，但是影响不大。” “从澹州机场下机后，大喷管转运给当地的货车送往港口，我们三个打车浪费了点时间，晚了15分钟才到港口。” “货车司机肯定是开过了一个直径不小于半米的坑、或者是连续减速带等等，诸如此类的情况，车厢发生了剧烈颠簸，导致大喷管的焊缝出现了裂痕！” 事已至此，大喷管裂缝的调查结果有了眉目，但也于事无补……那位货车司机又将公司往悬崖使劲顶了顶。 秦宇他们能做的，就是下次转运火箭时，找一位技术更娴熟可靠的司机！ 当然，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 ………… 10月8日！ 即刻飞行公司，星火二号遥控第四次发射火箭，XH-2·Y4，静态点火彩排。 高权代表澹州基地，为秦宇颁发了此次静态点火的许可，并给了他们一个横跨上下午、4小时的发射窗口，他们可以在这个时间段内任意时间进行点火！ 像这样的静态点火，在10月18日还有一次，虽然它们的操作流程几乎一致，但观众不同。 这一次叫‘带妆彩排’，就像春晚前的五次彩排一样，他们要通过1:1仿真的彩排来找出发射过程存在的问题，观众也只有公司同事。 而下一次就是正式的静态点火，是为了向澹州基地和‘三司’进行演示，以获得发射许可的批准文件！ 从发射倒计时一小时开始，所有人按照既定流程在各自岗位忙碌着，有条不紊的进行地面准备。 彩排流程到达最后60秒，控制室里的喇叭响起倒计时，液态氧气在火箭尾部喷薄而起！ 0秒时，火箭进行了点火，静态模拟了整个发射飞行流程。 这次，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一切有如秦宇预料的那样，尽管大喷管带着瑕疵被装进了发动机，但它成功熬完了彩排的全过程。 所有人都振奋的击掌，为这一次冒险而成功的彩排欢呼庆祝，并于当晚在吉乐岛的海滩旁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篝火派对！ 他们将投影从房车搬出来、架起幕布，所有人聚在一起观看《星际穿越》这部电影。 这是一部2014年上映的科幻电影，以宏大的科幻场景，以及虫洞、五维空间、时空穿梭、平行宇宙等概念，讲述了NASA宇航员前往宇宙寻找新星球、拯救人类的故事。 秦宇和所有高管、同事们反复观看了这部电影，似乎只有这部电影最适合当下心潮澎湃的情绪。 经历过炼狱一样的艰苦磨难后，他们无比珍惜来之不易的胜利，尽情享受着此刻的愉悦。 当震撼人心的黑洞穿越、与美轮美奂的土星相遇出现在银幕时，在他们头顶，就是最深邃的星空！ 上百万颗璀璨的星辰，正熠熠闪耀。 在静态点火彩排结束后，秦宇又率领团队将任何可能遗漏的问题进行了讨论，对计算机反应速度延迟、以及部分软件问题集中处理，边讨论边实践。 很快，就迎来了10天后的最后一次，静态点火测试！ 新的真空发动机喷嘴已经安装上去，这次静态点火的画面，将同步给澹州基地的高层领导们。 只要点火顺利，预计最快三天，即刻飞行公司就能拿到发射许可！ 秦宇作为发射经理，坐镇在发射控制室里，留在岛上负责收尾并关闭氦气阀门的，换成了其他员工。 高管们摩肩接踵的挤在附近，翘首以盼的盯着火箭的各项数据。 在他们前方的墙壁上，几块大屏幕分别从各个角度和传感器，展示着吉乐岛发射工位上‘星火二号’的影像。 屋里的空调嗡嗡作响，没有出现任何绊脚石，点火来到了最后时刻！ 第53章 理想火箭方程(发射倒计时1) 随着发射控制室内、有关火箭静态点火流程的各项进度，此起彼伏应喝起来，秦宇攥紧了拳头。 这一次的指挥，或许仅是他前世今生，督导过的数百次发动机测试、静态点火测试、火箭发射中，稀松平常的一次。 但秦宇心里清楚，在按钮摁下的那一秒，哪怕再丰富的经验也无济于事了！ 一切命运的安排，都将交托给远在10公里外、热带小岛那枚煤油火箭的计算机程序了。 甚至就连火箭的毁灭都不在他掌握之中，而是由澹州基地的高权定夺。 “RP-1火箭级煤油装载完毕！” “第一阶段LOX液氧装载完毕！” “第二阶段液氧小流量补加中，预计倒计时00:00:15装载完毕！” 脐带塔的管道有条不紊的按并联加注方案，分别为星火二号完成了推进剂加注。 唯独向火箭压力罐充装氦气的过程，比预计时间延误了长达5分钟，管道的阀门操作起来复杂缓慢，陈娇龙不得不叫上两个驻岛同伴一起操作。 他们必须确保充装氦气的罐子压力足够大！ 在火箭点火时，随着推进剂不断消耗，装载着十几吨液氧和数吨煤油的贮箱也在不断排空， 而氦气这种惰性气体就会及时泵入贮箱，将剩余的推进剂全部挤入刑天发动机，确保没有一分一毫的浪费！ 5分钟的延误致使静态点火的倒计时也往后推迟，不过他们耗得起这个时间，现在距离发射窗口还有几个钟头才结束。 最终有惊无险，氦气充装完毕。 发射前倒计时10分钟，刑天发动机开始冷却！ 倒计时1分钟，飞行计算机进行最后的复查、推进剂贮箱开始增压至飞行压力！ 倒计时45秒，秦宇在收到控制室各工作人员的汇报后，确认可以静态点火发射。 5、4、3、2…… 1。 秦宇拍下按钮。 10公里的无线电信号传输—— 从陆地到海洋，从海洋到孤岛。 发射控制室遥控着箭载计算机和控制器，向刑天发动机成功传达了点火指令。 点火序列启动！ 00:01:10，星火二号的机械应力到达峰值MaxQ。 00:02:40，一级火箭刑天发动机关机MECO。 00:02:46，一二级火箭按程序分离(电脑模拟)。 …… 伴随着发射控制室里爆发热烈的掌声，这一次的火箭静态点火测试圆满成功。 高权打来了电话，说基地领导们观看了这次点火以后，评价很高，相信再过几天就能顺利拿到发射许可了。 秦宇总算松了口气，躺在椅子里狠狠灌上几口水后，露出笑容！ 从一级火箭测试，到彩排、静态点火，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没在最后一月的时间里掉链子。 秦宇当然也明白，主要得益于过去一百多天时间里，所有人的任劳任怨、查缺补漏，才会如此顺利。 将控制室锁好后，秦宇跟随众人乘船回到岛上，在将火箭躺平、锁好设备、运回厂房后，一起到房车庆祝。 海边热闹非凡，有人负责烧烤，有人放电影，也有人凑在一起打牌，更有几名男同事偷偷摸摸跳进另一面的浅滩裸泳！ 即刻飞行有30多名员工，参与了吉乐岛的发射准备，因此本就不大的海岸显得有些拥堵。 谢小棠身边围着几个姑娘，都兴致勃勃的听她讲述着，前阵子那场疯狂的配电器马拉松接力行动，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秦宇和陈娇龙来到附近的一座珊瑚礁，饶有兴致的端着望远镜看热闹。 陈娇龙信心十足的指道：“那个海绵宝宝，肯定是戴隆，他最喜欢穿这种动漫裤头了！” 秦宇诧异的说：“这么肯定？” 陈娇龙点头，“绝对是戴隆，我上次就见过这個裤头，差点给他撕坏了……” 秦宇看他的眼神顿时怪异起来。 陈娇龙连忙摆手，慌张解释道：“师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想撕，是他脱得太慢了……唉也不对，我要帮他抹药来着……” 秦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玩的真花呀！” 陈娇龙欲哭无泪。 秦宇笑着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架起鱼竿钓鱼。 他端着鱼竿，思绪也渐渐放空，这是他最喜欢的放松方式，每当有什么心事或者闲暇的时候，就会来这里钓鱼。 他把自己想象成姜太公的样子。 但不论钓到什么，最终都会放生，因为这附近的鱼是没法吃的。 热带海域的珊瑚礁，会滋生一种携带雪卡毒素的微生物，在经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循环后，毒素不断累积，就会变得非常恐怖。 当地人已经对这种毒素产生了抗性，而外来人如果嘴馋尝一口鱼肉，就会立即食物中毒，严重的话还可能丧命！ 陈娇龙感慨着说：“抛开恶劣环境不谈，偶尔在这片静谧无人的海域钓个鱼、潜个泳，还是挺惬意的。” 秦宇点头：“是啊，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星球，没有任何人打扰。” 两人兴致勃勃的钓了一晚上鱼，聊起了诸多航天与火箭领域的名人轶事，直到很晚才被姗姗来迟的郝杰开船载回去。 ………… 三天后，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审核，吉乐岛096号发射工位终于拿到了澹州基地的发射许可！ 10月28日，将进行星火二号Y4火箭的点火发射。 基地给了这家民营火箭公司一个很宽裕的发射窗口，从28号早上六点，到中午十二点，他们都可以择机发射。 最后一天，秦宇等人将火箭矗立在发射台上，进行最后的地面检查！ 一只体长接近一米的椰子蟹，在烈日炎炎下匆忙的爬上一颗椰子树，用强有力的钳子将一颗椰子敲落，随后手脚娴熟的爬下来，钳开椰子大快朵颐。 在椰子蟹不远处，一枚20米高的庞然大物在起重臂的帮助下，正缓缓吊起，宛如一柄倒竖的利剑，直逼苍穹！ 由于乳白色的箭体被保养得太过干净整洁，反而显得与这座热带小岛格格不入，仿佛科幻大片那样，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 秦宇叉腰注视着火箭，上面还涂装着红色的旗帜与即刻飞行的公司logo，‘FlyNow’！ 在他眼里，眼前的火箭就如同穿着白色婚纱的公主一样，静静坐在那里，端庄又大气。 而一旁的勤务塔和脐带塔，就是公主的两名卫士，执戟而立。 韦珅走过来道：“咱们的火箭真是太漂亮了！” 秦宇颔首说：“毕竟是自己一颗螺丝一个零件拧出来的，自家孩子必须风风光光。” 随后，他带领几位高管登上勤务塔，从下往上仔细检查起来。 这些人在一起耗费了无数精力，改造和测试火箭，个个都对星火二号的结构了如指掌，因此检查起来也格外迅速。 就同级别火箭而言，星火二号已经足够强大了，它的每一寸结构、每一克推进剂的消耗，都是严格遵循苏俄·齐奥尔科夫斯基的‘理想火箭方程’设计的。 级间段的分离也做过无数次的试验，最终他们选用爆炸螺栓的方案，在火箭飞行程序到达指定节点时，螺栓就会启动爆破、自行炸断，从而实现结构分离。 最后，几人乘高空升降机回到地面，对另一侧的脐带塔展开检查。 两只手依次握住静电球，等待红灯变绿、静电荷消除完毕后，秦宇手持氦质谱检漏仪走在前面，依次对200多个管道阀门进行泄漏检测。 紧接着检查氦气加压平台。 不久前的火箭静态点火测试，就是因为氦气加注太慢，导致延误了几分钟时间！ 第54章 全箭准备就绪、点火！ 郝杰在一旁抱怨说：“每次测试，就属氦气压力罐加注的最慢，太浪费时间了，要是能跟推进剂一样，改成电脑控制就好了！” 韦珅摇了摇头，“氦气加注短时间内恐怕没法实现机械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人工进行操作。” 成无忌附和道：“拆装堵头、连接管路、开关阀门这些动作，虽然机器也能实现，但是氦气跟其它推进剂不同，它的催化作用太强，就注定必须人工操作！ 而且还不能加的太快，氦气除了催化液氧跟煤油进行反应，自身也容易被催化，如果操之过急，温度升高就会导致压力罐热胀冷缩，引起数值虚高！” “是的，数值虚高就意味着实际压力不够！上次咱们静态点火，就是因为加的太急，不得不停下来，一边等温度计降温、一边加注嘛，耽误了不少时间。” 几人一边检查一边讨论着，很快将脐带塔走完了。 回到灯塔办公室时，每个人都被晒得大汗淋漓，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 下午时分秦宇又带人演练了一遍，模拟发射流程中的操作事项，跟韦珅等人反复商讨有无遗漏的隐患，直到所有人都确认万无一失才散会。 傍晚，刘俊懿姗姗来迟，还带来了一名记者，看着年纪不大，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像校园里无论走到哪儿都双手紧贴裤缝的三好学生。 “老秦，这是JBTV派来的随访记者，将会给咱们写一篇星二遥四的专题报道，你们记得配合一下采访哈，给咱们做宣传呢！” 刘俊懿拉着秦宇介绍道。 记者名叫王勤，跟几位高管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秦宇点了点头，随后又跟刘俊懿针对一些细枝末节进行了商讨，俩人一起忙活很久，才返回房车休息。 ………… 10月28号，火箭发射日。 刘俊懿几乎紧张的一夜没睡，秦宇同样也没什么困意，不过为了保证精力充沛，还是硬着头皮眯了几个小时。 凌晨一点多，大伙就起床为火箭发射做准备了。 尽管澹州基地给的发射窗口是在6:00~12:00，足有6个小时，但秦宇还是要求所有人赶在发射窗口的最前面，做好准备工作。 秦宇拿起一块测量表进行观察，当前空气湿度35%、风力二级，一切都符合火箭发射的条件。 韦珅看了眼说：“今天发射窗口挑的不错啊，这样的湿度条件，如果没有热带风干扰，咱们的火箭增氧过程跟煤油消耗，都能降低不少！” 秦宇点了点头，“应该会比程序时间，提前10~30秒进入预定轨道。” 发射台上，乳白色的火箭静静矗立着，像个披着婚纱待嫁的小姑娘。 秦宇笑道：“走吧，该给咱们的公主清场了！” 随后，留下成无忌在场督导最后的收尾工作，其余人陆续登船回到了岸边的发射控制室。 秦宇坐在总指挥的位置上，向澹州基地的高权汇报现场情况后，紧盯着眼前的监视器。 墙壁几块屏幕上，不断滚动着火箭和刑天发动机的数据，显示着各种压力、传感、温度等变量。 十几名工程师将狭小的控制室挤得满满当当，有些人还在打呵欠。 这帮人昨晚十点多躺在床上休息，由于太过期待，兴奋了好久都没有困意，然后又在一点多爬起来干活。 刘俊懿派人送了咖啡过来，随后就坐在秦宇旁边，一起注视着屏幕里的火箭影像。 倒计时还剩半小时的时候，固定火箭的勤务塔已经脱离，露出里面的箭体全貌！ 只剩脐带塔的燃料输送管道，还在持续小流量的为火箭补加液氧，将在倒计时结束前通过摆杆自动脱离。 秦宇对坐在发射控制室的这支团队，进行了最后的发言： “数月来，你们当中的很多人，牺牲了陪父母、老婆、孩子的时间，在靖北的郊区、在荒无人烟的热带小岛，为一枚火箭进行着奋斗！” “这是一段艰难的时期，也是即刻飞行脱胎换骨的时刻！几个月前，我们刚刚失去一枚火箭，而现在，我们要将它重新打上去，一雪前耻！” “大家应该都清楚，接下来的发射意味着什么，它将决定公司的存亡、团队的去留。我在此拜托大家，专注好接下来的任务，各就各位、等待发射！” 最后一句说完，吹响了出征的终极号角。 每個人都神情振奋的坐在各自岗位上，摩拳擦掌。 发射控制室上方的巨型电子屏幕，倒计时很快就来到了15分钟。 【00:14:59】 “所有人员撤离发射场，关闭氦气充装阀门，脐带塔做好机械臂释放摆杆准备！” 随着秦宇从控制室发出指令，岛上的成无忌迅速带领最后一批同事撤离，登船来到了附近的珊瑚礁待命。 控制室外面，记者王勤一边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一边对陈娇龙进行现场采访，陈娇龙则腼腆的做着回答。 距离倒计时还剩10分钟的时候，墙上的电子屏幕转入自动倒计时序列，开始以秒为单位进行倒数！ 【599、598、597……】 “一号液氧系统准备完毕！” “二号系统液氧准备完毕……” “准备进行刑天发动机冷却！” 控制室里的应喝声此起彼伏，一切都在向着顺利的方向发展。 “距离发射倒计时还有1分钟，1分钟准备！” 很快，秦宇向全体人员下达了最后的倒计时指令。 推进剂贮箱开始增压、箭载计算机进行发射前的最终自检。 【60、59、58……】 “终于要到终极考验的时刻啦，这次要一飞冲天！” 刘俊懿的话让在场每个人都心潮澎湃，难以遏制情绪的激动。 “听话，这次一定要乖乖升空喔，千万不要再令我们失望啦！” 谢小棠望着监控大屏上，巍然矗立的乳白色火箭，轻声呢喃道。 【45、44、43……】 所有人都看到了屏幕影像里、火箭底部如白色瀑布般蒸腾的液态氧气。 倒计时的声音与心底默数的声音，交织重叠在一起。 时间来到了最后30秒，秦宇沉着冷静的下达了后续指令： “倒计时30秒准备！” “脐带塔一号输氧管道，开始脱离！二号输氧管道做好准备！” 立即有人回应道：“报告，一号输氧管道已关闭脱离！” 秦宇继续有条不紊的命令：“水幕洒水做好准备……” 【30、29、28……】 “开始洒水！” “报告，水幕洒水系统已启动！” 【19、18、17……】 秦宇双手牢牢抓住椅子，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监视着星火二号动力系统的状态。 “倒计时15秒！” “二号输氧管道开始脱离！” “报告，二号输氧管道已关闭、脐带塔全部脱离！” 控制室里，一个个身穿蓝色工装的同事们神情严峻起来，同时带有无法掩饰的兴奋。 秦宇打开了控制台上、红色点火按钮的保护罩。 彻底脱离勤务塔与脐带塔保护的星火二号Y4火箭，暴露在湿咸的海风中，上面的旗帜与logo格外醒目。 【13、12、11……】 秦宇向这枚火箭发出了最后的一串指令，亮剑。 “全体注意，倒计时10秒钟准备！” 【十、九、八……】 “报告，推进剂贮箱增压完毕！” “报告，箭载计算机准备就绪！” “报告，飞行模式准备就绪！” 【七、六、五……】 “报告，驱动电池准备就绪！” “报告，星火二号遥四运载火箭，全系统准备就绪——可以点火！” 第55章 200公里LEO轨道 最后一声嘹亮的报告，终结了控制室里全部的杂音。 静寂的氛围中，只有一道声音徐徐响起， “开启点火序列。刑天发动机启动，点火、发射！！” 墙上的电子钟表，四、三、二、一…… 戛然而止。 伴随着红色点火按钮拍下，控制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飞起来！飞起来！ 此刻，所有人的心声汇聚在一起，发出了同样的呐喊。 吉乐岛的所有摄像头、传感器，分别自不同角度，在挂壁荧幕反馈出了火箭的实时影像。 在数十道目光注视下，一级火箭的刑天发动机引擎，轰然喷薄出炽热的尾焰！ 一枚装满22.5吨燃料、威力惊人的火箭正在咆哮，它脚下的三脚架疯狂颤抖！ 此时是06:20，发射窗口刚刚开启20分钟，距离日出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广袤的天空仍灰蒙蒙一片。 几乎是眨眼间，这股熊熊燃烧的火焰就照亮了整片天空，红得发亮！ 哪怕是远在10公里外的发射控制室，都能肉眼观察到吉乐岛的那团火球！ 火焰的光芒在夜空中闪耀。 发射工位的四周扬起大片白烟，这枚总长20米、直径1.6米的液氧煤油火箭，在刑天发动机30吨的推力下，彻底脱离平台、缓缓浮起。 白色的箭体上，黑色的级间段格外醒目，不断有液态氧气顺着箭体被排放到热带海风中。 周围的椰子树和棕榈树也被尾浪掀得东倒西歪，烟雾和火焰在镜头里扑面而来！ 星火二号雾气腾腾的裹挟着冲天烈焰，撕裂苍穹！ 秦宇拍下按钮的那只手缓缓收回，瘫坐在椅子里，注视着监视器里的火箭影像。 他已经尽完了自己的本分，这枚火箭接下来的去向，就交由程序决定了。 地面上唯一能对星火二号造成干预的接口，也是唯一的接口，就握在高权手中，他此刻正坐在基地的控制台前，目光追踪着火箭的飞行轨迹。 星火二号大约飞行十几秒后，开始按既定程序拐弯，朝着东南方飞去，掠过茫茫大海，在地面的追踪摄影机里化作一个黑点。 “好，去吧！” 所有人都在为星火二号加油。 此刻墙上的监视器画面，由吉乐岛地面换成了箭载摄像头的实时影像，追踪雷达、传感器送回的数据正以飞快的速度更新。 “星二遥四，当前飞行方位角76°，东南方向、南部海域，飞行高度10公里！” 由跟踪雷达和传感器，在一块大屏模拟出的火箭飞行路径图，清晰反馈出火箭当前的位置。 “好样的！继续这样飞下去，把狸猫卫星送进轨道！” 刘俊懿激动万分的看着画面，带着祈祷的心情恳求不要出现任何差错。 秦宇扫视着各项数据，从目前来看还没出现任何问题，想象中那些可能存在的极端情况也没发生。 前三次的教训历历在目，秦宇不知道老天会不会捉弄自己，让程序员敲错某个符号，毕竟火箭的飞行程序可不是游戏代码，出错就能更新安装包，它的代价是坠毁！ 同时他还焦虑着目前尚未解决的燃料残渣、以及二级贮箱防浪板问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点火飞行，单凭电脑模拟，根本无法证实这些隐患可以被消除。 如果不是为了追赶进度，哪怕电脑模拟1000次发射，仅有一次出现了二级贮箱晃动导致失败，那秦宇也会毫不犹豫的设法解决。 在时间与二级火箭运载力的压迫下，他只能选择忽略这些潜在的问题！ 好在，老天爷并没有玩他，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 但秦宇明白，现在还不是庆贺的时候，最难的一关在后头呢！ 让火箭起飞没什么困难，难的是将卫星精确送进预定轨道。 一分钟以后，星火二号已经飞出30多公里，发射控制室里报告正常的声音，一道接一道。 当前已经来到了火箭的峰值机械应力时刻，也叫MaxQ，此时火箭承受的压力最大。 刑天发动机就像以往的无数次点火和排练那样，混合燃烧着二十几吨的液氧和煤油，奋力推送火箭冲进太空！ 每个人都为它感到自豪。 时间很快来到了一二级火箭分离的关键时刻！ 【00:02:40】 “报告，一子级火箭，刑天发动机已顺利关机！” 随着箭载计算机发出MECO指令，已经进入大气层的星火二号开始剧烈振动起来。 6秒后，一二级火箭级间段处的螺栓，砰然爆炸，完成一二级分离。 但由于惯性原因，它们将共同维持数秒的升空状态…… 【00:02:51】 “报告，一级火箭开始脱离，二级火箭真空发动机第一次点火！” 箭载计算机精准计时，在螺栓爆炸5秒后，真空发动机完成了SES-1的启动。 与此同时，随着一级火箭关机降速、和二级火箭不断向下喷射高温燃气流，两截火箭终于出现速度差，开始‘告别’。 所有人屏气凝神注视着二级火箭的摄像头影像里，一级火箭缓缓坠落，在它的下方是蔚蓝色的地球和茫茫无垠的海洋。 这是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画面！ 看着最为关键的级间段完成分离，秦宇着实捏了把汗。 一旁的刘俊懿递来纸巾，笑道：“老秦，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流这么多汗？” 秦宇自嘲道：“要是我回国后指导的第一次火箭发射，从天上搞砸了，那我真的只配回家种苹果了。” “种什么苹果？有我在，让你种金苹果，嘿嘿！” 秦宇笑了笑，没有多余解释苹果的典故。 时间又过去了近半分钟。 【00:03:17】 此时星火二号已经冲出大气层，藏在二级火箭顶端的狸猫卫星不再需要保护了。 箭载计算机按既定程序，开始抛弃整流罩，减轻重量！ 随着指令下达，整流罩与火箭连接部位的螺栓启动爆破、反推分离，并在隐藏机械臂的辅助脱钩下，从中间分割两半，抛向大气层。 内部的有效载荷完全暴露在太空中。 “报告，整流罩抛罩完毕！” “报告，预计3分钟后，一级火箭残骸进入大气层！5分钟后，坠落在东南海域！” 在摄像头画面里，可以看到有效载荷的整流罩正缓缓落向地球，形成一幅无比迷人的绚烂画面。 同时，二级发动机仍在持续燃烧，尽职尽责的推动着一颗400公斤的卫星飞往太空。 这个过程预计还得持续几分钟。 这颗52公斤重的小家伙，真空推力也仅有区区3吨，就连名字都是随着老爸叫XT-2a。 此刻小家伙熊熊燃烧着液氧和煤油，从大喷管喷薄出的火焰，一鼓作气将二级火箭带到了地球轨道附近。 在星火二号升空8分多钟后，箭载计算机发出SECO-1指令。 【00:08:54】 “报告，二级火箭第一次关机！” 狸猫卫星被初步送入距离地球200公里的预定LEO轨道！ 发射控制室里的所有工作人员，响起欢呼声。 刘俊懿高兴的揽着秦宇的肩膀道：“老秦，进轨道啦，进轨道了啊！” 秦宇也跟着笑起来，指挥过那么多次发射以来，他还是头回这么思潮起伏。 按理说，火箭的发射过程早就没了新鲜感，但每次看到卫星被送入轨道，仍是激动人心的！ 不过他没立即放松警惕，二级发动机刚刚结束第一次的点火而已，只能说第一阶段的发射任务圆满成功。 在几十分钟后，它还将进行第二次点火，完成第二阶段的卫星部署任务。 当然……嚣张点说，目前算成功了70%吧！ 第56章 卫星入轨！ 发射控制室外，记者王勤看的心神摇曳，对陈娇龙采访道： “为什么火箭在刚刚的点火起飞途中，一开始就呼啸震动着掉渣呢？另外，像整流罩、一级火箭现在正从我们头顶掉下来，会不会造成危害？” 陈娇龙骄傲的看着监视器的火箭影像，对着摄像机眉飞色舞道： “那个不叫残渣，是保温层！它是火箭外部的保温泡沫。在火箭飞行途中掉落时，由于重量很轻，且再入速度较低，几乎不会给地面造成太大影响。” “整流罩和火箭残骸嘛，由于掉落的时候已经冲出大气层，因此当它们再次返回时，会受到强烈阻力，一些较小的残骸可能就在大气摩擦中燃烧掉了。” “至于大的碎片，会在大气摩擦中形成流星一样的景象，坠落在我们事先规划好的无人区。像今天的残骸，它们会坠落在茫茫大海上！” 王勤笑道：“难怪经常有人在围观火箭发射时，看到天空有流星呢，原来那不叫陨石，而是火箭的残骸呀？” 陈娇龙点了点头，“是的没错。” “那请问，假如火箭的残骸在你们规划好的无人区，砸到人怎么办呢？毕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疏散群众吧，前段时间的天龙火箭，不就差点砸到居民区嘛？” 对王勤的提问，陈娇龙摇了摇头， “首先，在正式的火箭发射中，无人区的圈定和疏散是非常严格的，像天龙火箭只能说是操作事故，跟我们是有区别的！” “其次，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地球每年掉落的火箭残骸不下数百枚，迄今还没听说过有砸伤群众的新闻报道。” “可以这么说，被火箭残骸砸中的概率，可比陨石低多了，您的担心完全多虑了！” 王勤开了个玩笑道：“这么说来，与其担心被火箭砸，还不如买两注彩票碰碰头奖咯？” 陈娇龙诚恳的点了点头。 …………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啊！哈哈！” “老实说，从第三次发射到第四次发射，这几个月来我就没睡踏实过，好几次梦见咱们解散了，我在大街上要饭……” “现在狸猫卫星初步进入轨道，你大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马上就大功告成啦！” “刚才我真的是紧张死了，超级紧张！我看着星火二号飞离地面，心里就一直默念，我的天、我的天呐，这一次能成功吗，千万要成功啊！” 发射控制室里，几十分钟的等待犹如煎熬，同事们一边闲聊，一边忐忑的看着箭载摄像头画面。 他们也没什么具体要聊的内容，总之想到什么就聊什么，似乎这样就能让时间加速似的。 秦宇没有参与同事们的对话，而是捏着老妈求来的平安符，在面前的挂壁监控屏幕上，仔细地观察着数据波动，寻找任何可能出错的迹象。 万幸的是，所有数据没有异常！ 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十分钟后，最后一刻终于来临。 【00:54:04】 在二级火箭载着狸猫卫星继续绕轨道飞行45分钟后，箭载计算机发出了SES-2的指令！ “报告，二级火箭第二次点火启动！” “报告，狸猫卫星飞行姿态良好，即将插入预定轨道！” 【00:54:07】 “报告，二级火箭第二次关机！” “末速修正关机！” XT-2a的第二次点火启动和关机，仅仅维持三秒就结束了。 这一次的点火，是为了让狸猫卫星调整姿态，在预定轨道以最稳定的姿势完成插入。 最终，插入成功！ 整个发射流程中，第二阶段的发射任务也已完成！ “报告，狸猫卫星成功进入轨道！” 卫星插入轨道时，整个发射控制室都炸裂了。 蓝色工装的同事们纷纷簇拥在一起，欢呼尖叫、蹦跳拥抱，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控制室变成一片欢庆的海洋！ 秦宇接到了高权的祝贺电话，并向其表达了谢意，这段时间如果不是高参谋紧密配合，也不会顺利解决那么多麻烦。 放下电话后，他心满意足的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此次的发射任务，第一、第二阶段的任务全都顺利完成，已经算成功了99%！ 至于最后的1%…… 箭载计算机的画面中，二级火箭的压缩分离弹簧、反推火箭、侧推火箭按既定程序发力。 正常情况下，在卫星进入稳定的地球轨道后，负责推送的二级火箭会选择一個恰当的时机，将自己分割出去、远离轨道。 而分割方式，正是靠着这些弹簧和反推火箭发力！ 20根压缩分离弹簧与2根限位弹簧，将一起推动着狸猫卫星远离自己的‘坐骑’，而反推火箭、侧推火箭的作用就是让坐骑减速。 最终利用速度差，消除二者共同加速的惯性，彻底分道扬镳！ 然后二级火箭会在狸猫卫星的注视下，缓缓飘离地球轨道。 接下来，在剩余燃料的推动中，二级火箭也许会落入地球大气层焚毁殆尽、化作瀑布般的残骸， 也可能会飘往宇宙深处，成为太空垃圾，在浩瀚的星河中飘荡无数个世纪！ 当然了，正常情况下是这样操作的，要想实现也没什么难度。 但狸猫卫星是秦宇派人制作的假载荷，仅有的功能也就是定轨跟踪、短波发射、微波信标等。 它让即刻飞行顺利验证了入轨技术，也算一号功臣，秦宇就把二级火箭留给它当伴了。 【01:05:05】 “报告，狸猫卫星部署完毕！” “第三阶段任务结束！” “星火二号Y4发射任务，圆满完成！” 这是无与伦比的一刻，所有人看到固定在一起的狸猫卫星与二级火箭，在200公里LEO轨道稳定运行时，都忍不住喜极而泣。 谢小棠高兴的跳着鼓掌，两只手拍得红彤彤的，然后朝秦宇扑过来。 秦宇眼疾手快的摁着她的脑袋，往旁边一扭，谢小棠跟总指挥的椅子扑在了一起。 谢小棠高兴的说：“偶像，咱们的火箭发射成功啦，卫星进入轨道啦！” 秦宇笑着点头。 此次的发射过程接近完美，几乎可以拿去任何一所航天大学当做范例。 按照淡马锡电信公司的要求，他们想把通信卫星发射到赤道上空200公里、大约10°倾角的预定轨道上。 而此次的试射，也全是按淡马锡的要求做的，目的就是尽可能1:1进行演示飞行。 秦宇看着屏幕上传回来的数据，狸猫卫星是以9.985度的斜角，插入轨道，跟预定轨道仅仅相差0.015°！ 这样的成绩对于星火二号来说，简直非同凡响！ 一枚全新型号的液氧煤油火箭，并且还有过3次爆炸先例，在第四次的验证飞行中，从发射工位腾空20万米、并以超音速的马赫数，飞出大气层。 最终，仅以0.015°的细微误差，插入预定轨道，如此雄风舍我其谁！ 发射控制室里的同事全都冲出来，此刻天光大亮，蓝色工装的人到处乱跑乱叫，秦宇和刘俊懿微笑着注视这帮可爱的家伙们。 在火箭发射前，这帮人一个比一个谨慎，而现在全都放肆的狂欢、喧闹起来。 即刻飞行的人像打了鸡血似的，见到人就冲上去兴奋的说，“我们的火箭飞上天啦！” 刘俊懿乐呵呵的拨通电话， “喂，老兄，赶紧来送香槟呀！” 第57章 高冷的魏总 济州。 秦培军跟越秀英两口子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们早就通过电话得知，即刻飞行将于今晨，在澹州发射火箭！ 由于此次不是公开发射，秦宇给了老两口一个内部链接，可以点进去看到实时画面。 “这怎么调亮度啊，屏幕咋黑漆漆的？” 越秀英笨拙的拨弄着手机按键，着急的推搡一旁老伴。 “你把这里，往上一划拉，屏幕不就亮了嘛！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秦培军接过手机轻松一划，画面就明亮了，可以看到乳白色的火箭静静矗立在发射台上。 “那怎么没声音啊，静悄悄的？喇叭坏了吗，快用你的手机点进去试试！” 越秀英顾不得喝水，又接着拨弄手机，把声音拉到了最大。 “小宇说了，发射窗口六点钟才开启，还有十多分钟呢。” 秦培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把杯子推过来，“快喝点水，你说话都哑了。” 越秀英不喝，“怎么还这么久，不能早点发射吗，非要等那什么发射窗口啊……” “谁让你四点多就起来，坐这儿干巴巴等着！” 秦培军没好气道：“再说了，发射火箭又不是过家家，不是你想什么时间射都可以的。” “首先空中管制和附近海域得清空吧，然后气象条件也得良好，有时候还需要光照条件，方便跟踪测量和遥感观察。” “更重要的，他们还得提交一份分析报告，证明申请到的发射窗口，火箭不会撞到地球轨道已有的物体，这一系列计算很复杂的……” 越秀英咧嘴笑，“你这老家伙，为了跟儿子套近乎还真费功夫研究了啊，知道这么多？将来你儿子要是搞卫星，你是不是又买一堆卫星的科普书学习？” 秦培军抱肩道：“与时俱进懂不懂？人类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地球上，说不定咱们将来就去火星养老呢，我这叫未雨绸缪！” 越秀英切了声，随后将注意力移回屏幕，继续专心致志的观看起来。 就这么艰难熬到火箭发射升空、卫星入轨，发射控制室里响起一阵欢呼声，老两口也跟着欢欣鼓舞起来。 越秀英眉开眼笑道：“现在这样……就算成功了？” 秦培军高兴的点头，“后面应该还有释放卫星、二级火箭脱轨的流程，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卫星就算部署成功了！” 越秀英这才端起杯子喝光茶水，紧接着拍拍兴奋不已的老伴， “都这么大人了，稳重一点，别手舞足蹈的哈！” 秦培军没想到被倒打一耙，不服气道：“刚才不知道是谁，嘴皮都干巴了，连口水也不敢喝！” ………… 当星火二号在澹州点火发射的时候，地球另一边的迪拜由于时差关系，尚在凌晨两点钟。 事情的起因，还要源于某位迪拜王子在阿塞拜疆的国际航展，豪掷千万、只为进行一次亚轨道旅行，亲眼见证太空！ 对这帮土豪而言，一千万可能就是一辆玩具车的钱，但对即刻飞行却是雪中送炭。 因此，陈养蓉和曹安琪两个姑娘千里迢迢、从阿塞拜疆辗转迪拜，就为了成功拿下这笔订单！ 尽管公司的煤油火箭在前三次发射中不尽人意，但星火一号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甚至不久前，她们的亚轨道火箭抵达了前所未有的175公里轨道，因此对于门槛只有冯·卡门线的亚轨道旅行，两个姑娘志在必得！ 同样竞争这笔订单的，还有维珍银河、蓝色起源、山猫、瑞士空间，以及一家来自东瀛的三菱重工等。 此刻，两个姑娘忙碌了一天后，一起蹑手蹑脚的来到酒店套房的淋浴间里，坐在地上点开刘俊懿发在群里的链接。 链接是吉乐岛的发射工位画面，陈养蓉轻轻把电脑架在膝盖上，插入耳机，与曹安琪一人一截。 之所以如此做贼心虚，是因为魏总也在酒店套房里，俩人不敢发出声音吵醒她。 就在白天，魏巍跟迪拜土豪的财富管理师掰扯了好几个小时，既要向对方解释星火二号失败的原因，又要针对合同的成本问题重新起草方案！ 魏总刚睡下没多久，明天还要疲于应付几家竞争对手的刁难，肯定身心俱累，俩姑娘也只能悄悄的躲在浴室看直播。 就在6点钟的发射窗口开启没多久，直播间的发射控制室里正此起彼伏的响起报告声时，浴室的门被敲响了。 陈养蓉跟曹安琪吓了一跳，匆忙将电脑合上，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去开门。 门口，一位高挑秀长的年轻女人抱肩站着，穿着一件米色的睡衣，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或花纹。 “魏……魏总，吵醒您啦？” 陈养蓉吐了吐舌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我睡不踏实，过来一起看吧。” 魏巍起身让开一条通路，放两個鬼鬼祟祟的家伙出来。 随后，三个人一起挤到魏巍睡的那张床上，只打开一盏床头灯，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倒计时的画面。 床上散发着淡淡花香，陈养蓉跟曹安琪两个姑娘幸福的都快晕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跟魏总挤在一张床上。 魏巍继承南方母亲的漂亮相貌，长眉乌目、黑发白肤，颇有种天然的大女主气质，再加上标标准准的九头身，完美的不像话。 家世好、长得漂亮、事业心强……简直是每个女同事的楷模，据说只要魏总出马，就没有拿不下的客户。 陈养蓉有点嘚瑟的想着，回去以后怎么跟林助理、谢小棠吹嘘这件事。 曹安琪却想着，完了，秦总师傅在自己心里的偶像地位，要被挤下去了！ 魏巍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画面，她脑海中回想起这几年在公司的种种经历，一切就像是场旋风过境。 紧张和激动同样笼罩着这位女强人，距离倒计时还剩几分钟——整个公司的命运，就掌握在澹州那位素未谋面的合伙人手上！ 如果这次发射再出状况，身旁的两个姑娘就要去另找工作了，家里的老爷子也会催她回去接受联姻。 不过这都不是魏巍紧张的，她更担心失败会令所有民众失望，很多民营火箭刚萌芽的种子会就此破灭！ “起飞了，起飞啦！” 陈养蓉和曹安琪的叫声，将魏巍从胡思乱想中拉回，她看到星火二号正燃烧着熊熊尾焰，直冲云霄！ 再然后，是一级火箭关机、级间段分离、二级一次点火、二次点火、卫星首次入轨、卫星部署成功…… 气氛瞬间沸腾了，陈养蓉和曹安琪激动的抱住魏总，欢呼雀跃的喊： “火箭、火箭！” “轨道、轨道！” “我们上天了！” 魏巍同样感到心潮澎湃，她任由两个丫头抱住自己，宣泄着喜悦的情绪，嘴角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这样的欢呼声，从套房一直蔓延到电梯里，陈养蓉和曹安琪兴冲冲架着魏总，就穿着睡衣和瑜伽裤钻进了酒店的酒吧。 午夜三点多钟，酒保已经准备打样了，可架不住两位可爱姑娘的甜言蜜语和软磨硬泡，最终给她们开了香槟。 尽管来不及冰镇，味道也喝起来怪怪的，但三人都觉得有滋有味！ 魏巍喝光一杯酒，脸色酡红的想着，看来明天不必向那位土豪解释前三次发射的悲惨经历了，可以直接阐述本公司对亚轨道旅行的方案了。 至于竞争对手……他们能把一枚小火箭送上太空吗，呵！ 第58章 飘行一个世纪 澹州吉乐岛。 在组织员工们将发射场打扫干净，并锁好设备后，刘俊懿放他们出去玩了。 并在群里发了个地址，今晚组织一场盛大的聚餐！ 房车的冰柜里冻着刚送来的香槟酒，冷气噌噌环绕着。 郝杰突发奇想，取出一大块冰做了个简陋的冰槽，然后在这块一米多长的冰槽里刻上‘即刻飞行’的名字。 香槟酒从冰槽流过，倒进几只酒杯中，留在岛上的几人都痛快的咂了咂舌。 郝杰打个响指道：“这才是香槟酒的正确喝法嘛！” 刘俊懿赞叹：“我似乎尝到了成功的味道……” 秦宇说：“古人有曲水流觞，咱们这应该叫冰槽流觞吧？” 韦珅忍不住点头，“雅，实在太高雅了，愣是把香槟喝出了杜康的感觉。” 成无忌哼哼起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秦宇扫视一圈车内，询问道：“陈娇龙去哪儿了？” “来了师傅！” 陈娇龙大汗淋漓的钻进房车，然后对着空调舒服的吹起来。 他接过香槟酒喝了一小口道：“咱们的发射台损坏有点严重，看来得进行大修了。” 刘俊懿笑道：“放心，接下来还有两个月时间呢，直接把发射台翻新一遍，之前没上的那些设备全部安装！” 郝杰说：“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自从今早发射完，自己好像摇身一变成狗大户了，哈哈。以前不敢花的钱，现在一点不含糊啦。” 陈娇龙讷讷着说：“那些掉落在东南海域的残骸，还有整流罩碎片，是不是得捡回来？” 秦宇摆手道：“这次发射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就不着急打捞那些残骸了，等以后有时间再去。” 他伸出三根手指，“我们现在要操心的，第一个是修复发射台、翻新吉乐岛，尤其是停放火箭的厂房、跟运输轨道，尽快对齐国际化标准。” “第二個，就是盘点一下岛上的库存，看看哪些物资需要补充；第三个嘛，就是庆祝！” 一群人再次端起了酒杯。 这时，旁边连接控制室界面的笔记本电脑，响起了滴滴声。 秦宇第一个跑过去，查看电脑信息。 这帮人之所以赖在岛上不走，就等着看这个热闹呢！ 赵五征在肃州基地的一座跟踪站内，顺利接收到了‘狸猫卫星’从太空传来的电磁波信号！ 地面跟踪站在将信号捕捉并放大解码后，还原出了原本的信号——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这串信号被赵五征录制下来后，以60s、60s的威信语音，发在即刻飞行员工群里。 郝杰跟成无忌忍不住捧腹大笑，这俩人一脸恶趣味的在群里疯狂@【苟景】，把他揪出来听这段语音！ 秦宇、刘俊懿等人也嘿嘿笑起来。 当初，赵五征将有效载荷仿制完毕后，就征询意见，说反正假卫星在天上也是闲着，不如用短波发射器做点什么？ 秦宇当时第一个就想到‘东方红一号’，建议放一首歌。 几位高管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紧锣密鼓的嘀咕半天，最终敲定了苟景在试验场唱过的《稻香》。 极品公鸭嗓和未阉割完全太监的嗓音，被刻录进了狸猫卫星里！ 几秒后，正在外面逛街的苟景瞬间觉得天塌了，疯狂艾特赵五征，求他撤回语音。 老赵无动于衷，还贱兮兮的回了个‘两狗大笑’的表情包。 苟景气炸了。 与二级火箭固定在一起的狸猫卫星，仍在太空持续稳定的发射着信号，全世界人民都能从各地收听到这段五音不全的乐曲。 看着箭载摄像头传回的地球画面，韦珅感慨道： “有句歌词唱的真好啊，童年的纸飞机终于飞回我手里……小时候跟父母第一次在天文馆认识了地球、太阳系、宇宙， 而现在我正在观看的地球画面，就是自己亲手制造的火箭从宇宙传来的，好像跟童年记忆形成了闭环，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郝杰深有同感道：“科学不就是这样嘛！其实刚开始我还紧张呢，担心星火二号走不出厄运了，万一程序员敲错了某个代码怎么办？万一哪个控制阀门失效了怎么办？” 刘俊懿举杯说：“事实上，有惊无险！” 所有人围坐在电脑前，一边聊天一边看箭载摄像头的画面，如果肚子饿的咕咕叫，他们就吃块面包顶一顶。 秦宇这帮人当然不是迷恋地球，只是好奇二级火箭的电池能坚持多久关机。 结果摄像头的画面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狸猫卫星第三次飞过赤道上空的淡马锡，屏幕才闪了几下熄灭掉。 10公里外的发射控制室，在狸猫卫星从附近经过时，清晰捕捉到了它的行踪！ 郝杰兴奋地舞了舞拳头，“咱们的电池太牛了，跟着卫星飞了8万多公里才关机！” 韦珅痴迷的说：“看着自己在三个小时前发射的卫星，又绕了两圈回来，这种感觉太神奇了。” 秦宇心满意足的合上电脑，感叹道： “这很直观的向我们演示了，什么叫地球轨道！” 即刻飞行与狸猫卫星的最后一次联系，伴随着卫星涂装上的泡泡玛特SkullPanda影像消失，宣告结束。 但狸猫卫星的旅途仍在继续，它将带着固定在一起的二级火箭，继续在200公里的地球轨道环绕飞行。 卫星设计部的赵五征乐观估计说：“如果没有陨石撞击，或者其它物体干扰，狸猫卫星大概还能飞行50~100年！” “宇宙多么奇妙啊！” 晚上庆功宴的时候，郝杰端着酒杯说：“看着自己为之付诸心血和努力的东西，将在头顶飘行一个多世纪，没有比这再浪漫的事情了！” 秦宇和刘俊懿两人被热情的员工们挨着灌啤酒，俩人喝的晕乎乎。 尤其是秦宇，每喝完一杯酒，所有人就会疯狂沸腾着倒酒。 他在这几个月来，以独一无二的领导风格和扎实可靠的技术水准，带领着科研团队克服千难万险，将第一枚小火箭打到天上去，众人因此而爱戴着他。 所有人喜悦叠加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高声呼喊着，‘火箭’、‘卫星’、‘轨道’这几个词！ 大家成箱成箱的喝着啤酒，天南海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聊着，好像不说点什么就无法抒发胸臆。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顶着巨大的压力，此刻的心情既有欣喜，也有宽慰，同时带着几分九死一生的敬畏感，而凌驾于所有情感之上的，就是疲惫！ 无论如何，他们总算从地狱走出来，完成了一项壮举，在这段路途中，哪怕稍有闪失，即刻飞行就将不复存在，今天喝的酒便是借酒消愁了。 最后，秦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举高了手。 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聆听他的讲话。 秦宇首先做了5分钟的简短演讲，内容极具个人风格，没有废话套路，就是挨个表扬。 他最后总结说：“总之，这是即刻飞行最棒的一天！但接下来我们还有更远的路要走，星火二号仅是我们迈向火星、冲进宇宙的第一步！” 有人兴奋的问：“那迈向宇宙的第二步是什么呀？” 秦宇伸手画了个圆： “星火三号，我们要造更大的煤油火箭，将五枚星火二号捆绑在一起！星火五号就是液氧甲烷火箭！” 第59章 太空竞赛 五枚星火二号捆绑在一起发射，这个想法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刘俊懿在旁道：“这难度恐怕不小吧，咱们这些人鼓捣一枚火箭都费事，接下来要同时搞定五枚……” 秦宇笑说：“如果不是怕掏空家底，我准备直接上马星火四号呢。” “星火四号？” 刘俊懿惊讶的捂住嘴巴，“该不会是九枚星火二号捆在一起吧？” 秦宇打了个响指，颔首一笑。 “好家伙，人家马厮克是摸着石头过河，咱们是摸着马厮克过河呀！” 众人听着刘俊懿的话，忍俊不禁。 秦宇从台上离开，没有对接下来的计划做过多阐述，毕竟今天是庆功的大喜日子。 他可不想做扫兴的人，在这种时候对大家说：接下来的星三、星四、星五还有更多挑战等着呢！ 不过秦宇并未觉得前路漫漫，对于接下来的几款火箭，他在心里都有明确的轮廓和大纲，相信凭自己的经验足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更何况…… 秦宇端着酒杯扫视宴会上欢闹的众人。 韦珅、郝杰、成无忌、陈娇龙、苟景、戴隆、谢小棠…… 这支科研团队矢志不渝的陪即刻飞行走到现在，挺过了最艰难、也是最具有纪念意义的时期！ 每个坚持下来的人，都将被注入百折不挠、动心忍性的强大基因，秦宇愿意带领他们去创造一个个太空奇迹！ 刘俊懿醉醺醺的端着酒杯过来，瘫坐在椅子上，傻呵呵的笑。 秦宇说：“喝高了？” 刘俊懿摆手，“喝美了！” 他大着舌头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坐在这里，感觉好像做梦一样！我们竟然真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火箭，而且是我们自己造的！” “放心，不是做梦。” “你知道吗，老秦，我们这支团队完成了多少国家梦寐以求的事！” 秦宇笑道：“那接下来搞钱的担子，就落在你跟魏总身上了，咱们要想迈向火星，离不开钱呐。” “嗬嗬，现在有了星火一号，搞钱简直太容易了！今天公司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都是些为了获取地球遥感图像，或者发射通信卫星的私营公司。” 刘俊懿转而又神秘兮兮道：“还有几個没火箭发射能力的小国家，他们的合作意愿也很强烈！” “私营公司找咱们就算了，这些小国家应该找国企发射吧？” 刘俊懿拍了拍秦宇肩膀，“那也得排得上队啊，更重要的是，咱们报价便宜呐！对了，关于报价的事，回头咱们再商议一下！” “报价怎么了？” “多亏你之前提的那些成本控制策略，现在咱们的星火二号制造成本已经无限压缩了。我觉得如果能继续降低报价，竞争力会大一点！” 秦宇嗬嗬一笑：“跟友商打价格战啊？那你可打不过马厮克，人家重型猎鹰，成本比咱们低的离谱。” 刘俊懿摆手，“跟他比就没意思了，再说了，国外那些火箭公司不叫友商，是竞争对手！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马厮克这个成本控制确实恐怖。 据说他还在部署一个名叫星链的太空计划，动辄几万颗卫星啊，老马不得赚个盆满钵满啊？” 秦宇道：“没记错的话，星链计划第一批，至少会部署12000颗卫星。还有些其他国家的，比如黑杰克计划、熊占里的鸽群计划、欧空局的黑色天空等等，这都是未来庞大的市场啊……” 刘俊懿愁眉苦脸的说：“这么大一块蛋糕，咱们估计是吃不到几口了。而且，近地轨道就那么大，总有一天会饱和的吧，到时候咱们头顶全是老马的卫星？” 秦宇老神在在道：“放心吧，你当三司衙门是摆设啊？咱们的星网、G60、虹云工程还有鸿雁星座等等，卫星比前面几个计划加起来都多，暂时轮不到老马。”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一点风声没听到啊？” 秦宇当然不是听的风声，这些计划大概还要沉淀几年才会实施，到时候将是遍地开花的景象。 他对刘俊懿道：“都说科学不分国界，那是屁话，太空竞赛一直存在。以前是美苏争霸，后来是空间站、全球定位，今后十年的竞赛，就是抢占近地轨道！ 保守估计，咱们至少要在10年内抢先部署两万颗卫星，才能跟老马的星链抗衡，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也是开启6G时代的契机！” “5G都还没来呢，就准备开启6G了？” 秦宇沉吟道：“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随着马厮克打响商业火箭的第一炮，这些年来民营资本的入局可谓浩浩荡荡，我们每个人都身处洪流之中！ 星链的建设就是新时代的揭幕，万物互联、智慧城市、自动驾驶、虚拟现实，我们如果不抓紧机会站在潮头之上，就只能被淘汰！” 刘俊懿听着一阵心潮澎湃。 秦宇却早已知晓未来的争分夺秒，他认真的说： “太空看起来广袤无限，但有价值的卫星点位少得可怜，因此星链计划就是抢时间的太空竞赛！你不是总抱怨蛋糕被瓜分完了吗，龙国星网就是咱们的目标！” “几万颗卫星啊，以后甚至都不用出国找客户了……” 秦宇点头，“哪怕从国企手里抢到1%的订单，那也是一笔不菲的合同，咱们火箭打一颗，就能赚到一颗的钱！” 刘俊懿目光熠熠：“那要是一次性能打50颗，就能同时赚50颗的钱？” “没错，这就是星火三号、跟星火四号的使命。如果‘三司’想尽快完成组网，当然谁射得快选谁了！” 秦宇跟刘俊懿一起兴奋的沟通了半宿，直到宴会散场，才意犹未尽的起身离开。 员工们勾肩搭背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在他们的头顶，狸猫卫星正于群星间翱翔！ ………… 从澹州返回靖北后，刘俊懿跟秦宇、魏巍电话里沟通了下，向全体员工传达了最新指示。 凡是本年度工作超过250天的员工，都可以获得10天的带薪休假，无论去哪儿玩，费用全由公司报销！ ①号厂房瞬间沸腾了，员工们全都高呼万岁，互相击掌庆贺。 秦宇和刘俊懿抱肩看着这幅场面，纷纷笑起来。 这是对每个辛勤工作的员工高姿态的嘉奖，也肯定了他们的付出和牺牲，符合这项要求的员工有近一半，他们已经在林助理那里报了名。 林助理会按照员工的需求、和紧迫程度，为他们协调好假期。 另外，刘俊懿还安排财务洪思聪给每人发放了丰厚的奖金，并许诺大家年终奖还有更大的红包，鼓舞大家再接再厉！ 随后光棍节的这天，即刻飞行的一众高管，以及部分潜力员工，被秦宇和刘俊懿带去了巴黎。 一行人在巴黎散心、度假，这算是公司管理层的特殊待遇。 但对秦宇而言，这些员工不仅是高管，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因此，组织这趟出国旅行，更像班主任给成绩好的学生发奖品一样。 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卢浮宫、凡尔赛宫、圣母院、凯旋门、香榭丽舍大道等，都留下了他们的合影。 路过奢侈品店的时候，刘俊懿拉着秦宇进去shopping。 秦宇看了眼牌子，路易威登、古驰、爱马仕，然后疯狂甩头，“不去，没钱！” 刘俊懿稀罕道：“咱公司谁都能哭穷，就你不行。知不知道你的工资条上，分红和薪水打了多少？” 秦宇微笑说：“我说实话啊，我从来没有看过工资条，我对钱不感兴趣的~” 第60章 10马赫降落的太空船 刘俊懿没好气道：“听你这么胡说八道，拳头都硬了，我好想打人！” 秦宇当然只是开玩笑，毕竟无论走到哪儿，都离不开那句老话，“既然来都来了……” 他给秦培军和越秀英两口子，分别挑了块手表、和一套名贵化妆品，自己倒是什么都没买。 随后，一行人就前往此次旅途的终点站——空客公司！ 巴黎之行，给高管们散散心是一方面，另一层目的，就是秦宇想带他们体验空客公司的零重力航班。 据说空客改造过的A300飞机，能冲到一万多米的高空，做抛物线俯仰运动！ 在这个过程中，机舱的乘客们将体验到太空飞行的失重感，像坐过山车那样。 因为很多高管都是带着梦想加入即刻飞行的，他们一定也期望有天能乘坐自己的火箭抵达火星，况且接下来公司要搞亚轨道载人旅行…… 于是，秦宇和刘俊懿花费50万重金，包下了这趟航班，让大家提前体验太空旅行的感觉，也算给亚轨道旅行找找灵感！ 当秦宇等人进入空客A300后，飞机到4000多米的高空时，开始做45°倾斜角爬升。 在抵达1万米后，失重的感觉终于来临，每个人都解开安全带、小心翼翼的撒手，在机舱漂浮起来！ 飞机向着抛物线的低点运动，每个人都兴奋的飘在空中游泳、相互击掌，伸手就能触碰到机舱的弧形穹顶，这感觉竟是如此奇妙！ 郝杰手舞足蹈道：“诸位，吾乃铁掌水上漂裘千仞，看我轻功！” 说着，他摆动着手臂游动过来，飘逸自如。 成无忌飘得更高，直接顶过来，“吃我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如来神掌！” 一群人飘浮在机舱里玩着幼稚的把戏，在这个过程持续20秒后，秦宇就率先钻回座位，扣紧了安全带。 其余人也纷纷归位，只剩郝杰还意犹未尽的显摆轻功，蛮不在乎道： “又不是坠机，至于那么紧张嘛，一看就没见过世面，还能摔死不成？”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被打脸了。 飞机很快从抛物线低点，仰冲到了最高点，接近2个G的重力加速度瞬间将郝杰拉了下来！ 他的屁股狠狠摔在机舱坚硬的地板上，疼的嗷嗷直叫。 成无忌捧腹大笑，“怎么样，疼不疼啊？让你嘚瑟！” 紧接着，仰冲的空客飞机再次俯瞰，又开启了失重状态，重新飘起来的郝杰张牙舞爪的扑向成无忌，俩人解开安全带扭打在一起。 这趟零重力航班没多久就结束了，从机舱出来时，众人都意犹未尽。 坐在回国的飞机上，郝杰扶着屁股直哼哼，秦宇对身旁的陈娇龙说： “知道这次来巴黎的名单，为什么特意添上你的名字吗？” 陈娇龙挠了挠头，“飞机上有剩的座，喊我来凑個数？” 秦宇敲了敲他脑袋。 他说：“这趟零重力航班，有学到什么东西吗，或者有什么感悟？” 陈娇龙想了想道：“失重的感觉很奇妙！再有就是，持续时间太短了，20多秒就切换成超重状态了，不过瘾！” 秦宇点了点头，“这就是亚轨道旅行的意义。亚轨道火箭虽然没有入轨能力，但能轻松抵达100公里的冯·卡门线，这是空客A300做不到的。 空客飞机只能依靠不断做俯仰运动，来短暂维持失重状态，而亚轨道火箭冲出冯·卡门线后，可以将这种状态延长10倍、甚至更多！” 郝杰哼唧着插话道：“是不是就像男人一样，哪怕一夜十次，但每次只有20秒，纯纯废物！亚轨道旅行虽然一夜一次，但能挺10分钟……” 秦宇气的把他头拧一边去，“10分钟你也是废物！” 陈娇龙恍然道：“怪不得迪拜那笔单子，土豪愿意开出1000万的天价，买一张亚轨道旅行的门票呢。” 秦宇纠正了一下，“是两张票，土豪带着他老婆。不过亚轨道旅行没什么技术难度，就是用火箭把太空船射出冯·卡门线，而咱们的亚轨道火箭已经很成熟了！ 发射后，由于太空船没有足够的能量对抗地球重力，就会做自由落体运动，它在过程中形成抛物线轨道。在抵达抛物线顶端时短暂的脱离大气层，随后进入数分钟的失重状态。” 陈娇龙问：“师傅，您的意思，该不会想让我搞这个太空船吧？” 秦宇颔了颔首，“还算聪明。我记得你的简历里写着，在校参与过一款小型飞行器的设计，那么我觉得你可以胜任设计师的岗位！” 陈娇龙讷然着，“可……可太空船这种玩意，我没底气扛这个担子啊，万一搞砸了……” “放心，我会协助你的，关于亚轨道太空船的构思和设计，回去以后我讲给你听，你就负责把这些思路补全、落实！” “那还好……”陈娇龙松了口气。 “赵五征的卫星设计部一直闲着，我打算回头改组成载荷设计部，你来当副主管，另外再招两个伙计给你打下手。” “啊，我这就当副主管了？” 秦宇拍拍他的肩膀，“别辜负我的期望，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设计一款能载人上天、还能平稳降落的太空船，有的忙活呢！” “上天倒是容易……” 陈娇龙分析道：“但是平稳落地就太难了，咱们上次发射的亚轨道卫星，返回大气层降落时都接近8马赫了，太空船怎么也得10马赫吧？” “所以啊，怎么让一个速度接近10马赫的太空船安稳降落，还不能伤到里面的乘客，得斟酌好每一个设计环节。” 接着，秦宇挑起眉毛，“这次可不是发射载荷，而是几条人命，伱向来细心负责，肯定没问题的吧？” 陈娇龙憨憨一笑，“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还有赵主管呢，他肯定……” “赵五征另有重任，你的帮手只有我！” 秦宇说：“但我也忙，至于我跟你讲的那些构思，能不能悟透，就靠你自己了，嘿嘿。” 陈娇龙一脸苦涩的说：“师傅，咱们不是火箭公司嘛，干嘛要掺和亚轨道旅行的事啊？” 秦宇道：“你还记得公司的愿景是什么吧？” “登陆火星，探索火星，移民火星，让每个普通人都有机会体验一次星际旅行……” “所以啊，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去火星总不能坐在整流罩里吧？起码要有艘像样的飞船嘛，咱们就从亚轨道飞船开始积累经验！” 还有一层原因，秦宇没来得及解释，飞机就已经落地了。 从长远来看，星际旅行势必要用到太空船，但从眼下来看，这个决策似乎过早了。 重生过的秦宇，更看重的是亚轨道旅行带来的经济效益！ 未来，全球首富贝索斯的蓝色起源公司，将首个亚轨道旅行席位拍卖出2800万美金的天价后，跟SpaceX、维珍银河开启撕逼大战。 此外，载人龙、MS飞船、星际客船、猎户座飞船、雄鹰飞船等，也相继加入赛道。 无数亿万富翁、冒险家、猎奇者以及科研人员，为此趋之若鹜。 随后，亚轨道旅行演变成全球航班，太空船以7马赫/秒的速度，模仿洲际导弹轨道，轻松实现早晨在沪市吃生煎、中午在巴西圣保罗吃黑豆饭！ 也只有这样的市场，才足以撑起即刻飞行的星辰大海计划！ “想什么呢，赶紧走啊。” 刘俊懿扑上来道：“我可告诉你，今天来接机的，是一位神秘嘉宾！” 第61章 25℃、PH值为7的水 秦宇一听这话就哆嗦，嘴皮颤抖着说：“刘俊懿，该不会又是我家二老从济州过来了吧？” 刘俊懿赶紧摆了摆手，“神秘嘉宾嘛！叔叔阿姨都是老熟人了，没什么神秘的，今天来接机的是魏巍！” “魏总？” 不仅是秦宇，身后随行的一众高管全都沸腾了。 时隔数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魏总终于回来了！ 秦宇问道：“魏总怎么会在沪市？” 刘俊懿解释说：“魏巍刚从迪拜回来，正好也在沪市落地。听说咱们今天到，就来接机了，她很想见见你。” 前不久，魏巍在迪拜代表即刻飞行，与蓝色起源、维珍银河、山猫等‘友商’同台打擂，竞争迪拜土豪的天价合同。 当时台下几家竞争公司的代表，纷纷都在吐槽，说即刻飞行真是作弊啊，知道这位土豪喜欢美女、就连老婆都是选美冠军、号称中东第一美人，这不纯纯拿捏软肋嘛！ 后来知道魏巍是合伙人之一，又开始怀疑是故意找了个花瓶当摆设。 谁不知道科技公司，尤其是造火箭的，技术宅男居多，漂亮姑娘就跟冬天里的花一样稀罕。 找这么个大胸美女当副总，那些傻了吧唧的宅男还不纷纷肝脑涂地、纳头便拜啊！ 没想到魏巍紧接着又在智商上，狠狠给予重击。 她自小跟着家族长辈耳濡目染，演讲能力极强，靠着秦宇和曹安琪提供的资料、PPT，再加上自己的领悟，可以说不负众望、一鸣惊人。 魏巍说： “46亿年来，从没有生命能离开大气层，走向宇宙，它们困在这片狭小的土地繁衍生息、生老病死。” “直到20万年前，一群在树上荡秋千、吃香蕉的猴子出现，它们钻木取火、刀耕火种……20万年后，它们不仅能像鱼一样潜行，还能像鸟一样天空翱翔。” “回望历史，谁能想到这群猴子有朝一日会统治地球，还会冲向太阳系探索其它星球的猴子……或者浣熊、格鲁特、蚁人呢？” “比尔盖茨夺走了少数人使用电脑的特权，让电脑进入每个普通人的生活，而即刻飞行将夺走少数人享受太空的权利，能进入太空的，不仅是宇航员！” “就在10月28号，我们刚刚发射了一枚重达25吨的轨道火箭，要知道，轨道火箭和亚轨道火箭尽管只差几百公里，可技术含量天壤之别！” “为了维持轨道运动，火箭需要以每秒近8公里的速度保持移动，还得到达足以冲破大气层的特定海拔，在座的各位有人做到吗？” 台下的竞争公司哑口无言，对即刻飞行而言，最大的对手就是贝索斯的蓝色起源公司。 但这家号称‘乌龟’和‘马厮克拙劣模仿者’的火箭公司，与SpaceX几乎同时成立，20年后，前者尚未成功过一次轨道发射，后者却已经计划在火星建立一座人口100万的城市了。 由此，在即刻飞行成功发射星火二号后，双方高低立现，迪拜土豪选谁不言而喻。 他可不想因为选了个不靠谱的公司，错失进入1000人太空俱乐部的机会！ 就这样，魏巍揣着忐忑的心情前去，载着丰厚的合同而归，在沪市机场落地后，迎接这帮在巴黎度假归来的同事们。 顺便见见那位熟悉的陌生人。 前面那帮嘻嘻哈哈的家伙就是了。 刘俊懿还是老样子，穿着时髦的漂亮衣服，头顶抹着亮晶晶的发蜡，一副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形象。 紧挨着他的那个，应该就是秦宇吧？ 魏巍一双修长的眼睛默默注视前方，想不到秦总跟她印象里的技术宅男形象完全不同。 她以为会是头发光秃、胡子拉碴、镜片厚重的家伙，没想到这人长得还挺好。 如果说刘俊懿已经长得够帅的话，秦宇给魏巍的感觉还要好。 他身上没有半点书呆子气的感觉，看起来很清爽、通透、明朗。 魏巍也实在形容不出第一印象，绞尽脑汁才想出来個恰当的说辞，那就是这人像一汪水！ 25℃时、PH值为7、中性的纯水。 “你好，我是秦宇！” 不知不觉中，秦宇已经走到面前，伸出了手。 魏巍后知后觉的伸过手去，与对方虚握了下。 她展颜一笑：“我是魏巍。一直听刘总提起你，说你是难得一遇的火箭天才，这次感谢你力挽狂澜，不然公司真的要濒临绝境了！” 秦宇说：“技术上的事是我应该做的，你这段时间来回奔波，也很辛苦。真要说感谢的话，咱俩都得互相谢，那就没完没了了……” 魏巍被逗得笑起来，紧接着又跟秦宇聊了会儿，一行人找到机场的咖啡厅闲坐下来。 她打量了秦宇，秦宇一路也在打量对方。 这女人长眉、薄唇，一身白衬衣牛仔裤打扮，锁骨上有精巧的蕾丝镂空。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珠光宝气，但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白衣服衬得她皮肤有如羊脂白玉一般，看起来格外灵动。 坐在咖啡厅里，刘俊懿兴冲冲道： “魏总，在迪拜是不是紧张坏了，一边谈生意，一边还要担心公司的功败垂成？” 魏巍坦然点头，“怎么说呢，就好像自己蒙着头被带进了法场，刽子手的酒都喷在屠刀上了，下一秒就要砍过来。 结果，刀砍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刽子手把我给放了？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吧，庆幸公司有这样一位大神坐镇！” 刘俊懿悻悻道：“你更庆幸的是，不用回魏家跟姓肖的联姻了吧？” 魏巍说：“看不上他。” “看不看得上另说，从过年到现在，你都离家大半年了，还不肯回去跟老爷子服个软、见个面啊，就这么一直僵着啊？” “回去就得听他唠叨，嫌烦。” 刘俊懿叹气，“老爷子都六十多岁了，再有几年就退了，到时候可找不到姓肖的这种金龟婿了……” 魏巍一双修长的眉毛拧起来，瞪他一眼， “姓肖可不是娶我，而是娶魏家的光环。还有，以后你少接我哥电话，到底哪边的啊，拐弯抹角的当说客！” 刘俊懿顿时怂起来，“得得得，那我不接行了吧。对了，你这趟回来，干嘛非在沪市等我们啊，不回公司啊？” 魏巍说：“约了几家银行，还有官府洽谈合作，哪有时间回去。再说了，我回去能做什么，帮忙拧螺丝吗？” 刘俊懿欣然道：“可以像我一样，躲在办公室喝喝茶、斗斗地主呀……” 魏巍鄙视他，“我跟秦总早晚把你踢出公司，滚到街头乞讨要饭！” 秦宇插话问：“谈什么合作这么紧迫，连公司都没时间回？” 魏巍说：“之前三次发射失败，已经耗费了大量资金，为了搞遥四，公司把银行那点信用额度透支光了，甚至差点被抽贷。 幸亏后来靠星火一号赚了几笔流动资金，总算稳定住了局面，现在这帮银行经理不仅主动放款给咱们，还大幅提额，我要跟他们磋商利率的问题。” 刘俊懿得意的说：“魏巍出马、一个顶仨，之前跟一家银行谈贷款，她一个人在酒桌把三个高管喝趴下了，利率直接降了?，四分之一啊！” 瞧刘俊懿那一脸骄傲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是他谈下来的呢。 魏巍看着他发癫，懒得搭理。 秦宇好奇道：“官府那边是什么合作，来尚方宝剑了？” 第62章 星二火箭的报价策略 魏巍听完，淡淡笑道：“没想到秦总的直觉还挺敏锐，这都能猜到了。” 刘俊懿迷迷糊糊地问：“什么尚方宝剑啊？” 魏巍回答道：“三司联合工部正在起草一份小巨人企业名单，所有具备新技术、新工艺、新材料条件的科创企业，都有机会入围！” 刘俊懿说：“有政策扶持？” “不仅是政策扶持，还会在三年内陆续收到专项资金奖励，发展好的话能继续入围。” “奖金有多少钱啊？” 魏巍算了一下，“资金池大概一百亿吧，分摊到每个入围企业头上，至少几千万是有的。” 见刘俊懿要撇嘴，魏巍继续道： “几千万也是钱啊，但这个名单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咱们拿到了官府的信用背书！” “要知道国内外上千家卫星公司，目前仍处于观望姿态，宁肯排队等国企，也不敢轻易选择咱们民营火箭的发射服务。” “这份名单足以打消一切顾虑，银行和官府的人之所以登门，一部分是冲着遥四发射成功，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名单！” 刘俊懿啧啧道：“这群银行的，狗鼻子真灵啊，名单还没公布呢，就抢先抛橄榄枝了？一帮见风使舵的家伙。” 魏巍说：“不仅是银行，江南省的几个地方官府，秀州、锡州、余杭、会稽、永定等，都在想法设法请咱们去建厂。” 秦宇问道：“靖北官府怎么说？” “慌神了呗。” 魏巍有些幸灾乐祸，“估计他们也没想到，当初随手打发到云集镇的一家小公司，竟然真的敲敲打打，造出了一枚能上天的火箭。 现在商业航天的发展如火如荼，姑苏抢到了天龙集团，池州抢到星河荣耀，湖州有蓝天利箭，可以说各地官府引进火箭公司的意愿都无比强烈。” 刘俊懿嘀咕说：“虽然靖北官府没怎么重视过，但云集镇待咱们挺好的，冲着这份香火情，我觉得可以留下来。” 魏巍也正有此意，“我打算先会会其他官府的来访者，让靖北紧张几天再说，你觉得呢秦总？” 秦宇说：“我也觉得靖北可以，工厂所需的各种原材料、零件、芯片，基本都能在方圆100公里内找到供货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明州海油公司，液氧供应太麻烦。” 魏巍笑道：“等咱们资金宽裕了，可以换几个大点的液氧储罐，另外让明州海油加派罐车，他们要是做不到，有的是供货商抢着干。” 刘俊懿抱拳道：“魏巍啊，跟官府打交道的事，就全拜托你了，争取多从靖北那儿占点便宜呐！” 魏巍拎起坤包起身，风风火火的走了，临行前她挑眉道： “魏姐什么时候吃过亏？” 说完，她就在沪市转机走了。 魏巍向来是个工作狂，遇强则强，公司落魄的时候她就上满了发条满世界跑，现在公司风光了她更干劲十足，到哪儿都神采奕奕。 林嘉恩每天给魏总当小跟班，头都快被胸晃晕了。 用已经转正、即将荣升副主管的陈娇龙话说：这样的公司才有奔头！ ………… 两拨人在沪市机场咖啡厅分手后，曹安琪跟随秦宇一行人返回公司。 看着叙利亚风格的厂房，刘俊懿盘算道： “先让魏巍要块地，给咱们建办公厂房，以后你我就是有身份的人啦，怎么能住毛坯房！” 秦宇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真是個喜新厌旧的人。要是哪天遇到比我还牛的火箭工程师，你不得一脚把我给踹了？” 刘俊懿立即嬉皮笑脸道：“怎么可能啊，老秦你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是我的唯一啊！” 身后的郝杰、成无忌等人使劲挠起了鸡皮疙瘩。 秦宇懒得搭理他，回到①号厂房工作后，财务洪思聪整理出了星二遥四火箭的财务报表，送到案头。 他拿进小办公室，让刘俊懿也过目了一遍。 “卧槽，怎么多出来120万，从哪儿省出来的钱？” 这份财务报表，星二遥四火箭的总报价单是3200万：火箭制造成本是2150万，场地租赁、修复及测控成本是630万，利润约300万。 而在制造成本中，包括静态点火、发射在内，共消耗了31吨液氧跟14吨煤油，燃料费是15万； 一级火箭成本1500万，其中刑天发动机就值550万，控制器和箭载计算机、芯片等价值490万； 二级火箭成本450万；整流罩、氦气、火工品、阀门机构等成本200万。 另有120万的盈余。 秦宇说道：“这120万是从场地租赁、修复及测控成本挤出来的。这项支出原本应是750万，那120万是用于回收区疏散和安置费用的。” 刘俊懿喜出望外道：“省了这么多钱？好像白捡的一样，当初来澹州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但咱们的发射报价，仍是没什么太大优势，如果想招揽更多的客户，得继续降价。” “我也这么觉得，老秦，你说降到多少合适？” 秦宇说：“发射报价一般都是根据、每发射1公斤载荷到指定轨道的成本计算的。 像欧空局的阿丽亚娜-5G火箭，近地轨道的发射成本要8.5万/公斤；联盟火箭要4.9万/公斤、质子火箭要2.6万/公斤。 而马厮克的猎鹰火箭，成本低到1.8万/公斤，他正在研发的一款猎鹰重型火箭，成本甚至连一万都不到！” 刘俊懿讷讷道：“猎鹰确实恐怖如斯。” “按LEO近地轨道来算，咱们的火箭能运送400公斤的载荷，大概就是5.4万/公斤！” 刘俊懿说：“5.4万，听起来与欧美差距并不是很大啊……” “跟猎鹰相比，几乎没有竞争力。” 秦宇又补充道：“不过此次发射的400公斤载荷，只是理想重量，还没到它的极限。如果后续接着修缮，再充分利用澹州的地理位置， 也就是地球自转1500公里/时的加速度，预计节省的燃料，足以将530公斤的载荷送上轨道！” “530公斤……” 刘俊懿算了算，“那就是4.1万/公斤的发射成本呀！咱们的竞争力不就大大增加了？” 秦宇点头道：“咱们现阶段最重要的是积累客户，报价越实惠越好。综合来算，制造成本占70%、测控成本占20%、利润占10%的话…… 星火二号未来的发射报价，就以每公斤6万为基准、按LEO/SSO/GTO及轨道高度，上下浮动！” “6万/公斤，比起之前3200万的报价，直降2万啊……” 秦宇说：“这个价位，在星火二号同等体量的火箭里，已经算性价比之王了。虽然跟猎鹰远远没法比，但咱们目前的竞争对手还不是它。” 刘俊懿嗯了声，“咱们就捡些530公斤以下的小订单，猎鹰吃不下的蛋糕，咱们就帮忙尝几口……” 秦宇嗬嗬一笑：“尝着尝着，咱们的星火三号、星火四号就长成参天大树了。” 刘俊懿打了个响指，“这就叫，养虎为患！” 秦宇忍不住鄙夷道：“老刘，语文学得不好就别瞎卖弄行吗，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两人刚商讨完报价的事，曹安琪就兴冲冲敲门了。 秦宇开门后，小姑娘站那里喜滋滋的说： “秦总师傅，祖师爷上热搜啦！” 秦宇震惊的瞪着她，“什么祖师爷，新出道的rap唱跳歌手？” 曹安琪激动得把手机递过来， “快看，就是师傅的师傅、艾教授啊，他老人家舌战群儒，把一帮卖弄火箭学识的公知骂惨了！” 第63章 死在火星上 秦宇浏览了一遍热搜上的新闻，发现还真是如此。 他闷着头嘿嘿乐了两声，然后把刘俊懿也喊过来看热闹，这小子幸灾乐祸道： “这帮公知博眼球都博到艾老这儿了，不知道他是有名的鹰派啊，连他都敢惹，就不怕艾老上门真实他？” 这场热搜的起源，来自于JBTV记者王勤的一篇报道—— 她将遥四发射现场采访到的一手新闻，和自己收集的资料进行整理，在博客写出一篇《吉乐岛和它的火箭朋友们》文章。 文章辗转秦宇、刘俊懿、韦珅、陈娇龙、郝杰、成无忌等十几位工作人员的视角，从多个角度阐述了、即刻飞行创业之初到第四次发射的艰辛历程。 王勤在文章的最后，亲切的称呼秦宇为东方的钢铁侠、龙国的马厮克，给出了崇高评价！ 这篇报道一经发布，立即引起轩然大波，被无数科技大V、地方媒体进行转载，直接顶上了热搜。 王勤原本只是去打酱油的，电视台没人愿接一个濒临倒闭的火箭公司采访任务，没想到她竟一夜成名，成了电视台炙手可热的实习生。 要知道，这个阶段龙国的各家民营火箭公司，要么忙着做PPT、要么首飞爆炸，突然跳出来个发射成功的，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尤其在博客结尾处，公布了一段火箭发射时的影像：热带小岛云雾缭绕，一支穿云箭震天动地、呼啸而出，直奔苍穹！ 东航大学航空航天系的艾启蒙教授，在读完报道后进行了转载，并给出犀利评价： “即刻飞行的成功绝非偶然，而是必然。在全球火箭发射近乎被马厮克一人垄断的情况下，他们将目光瞄准轻型火箭发射服务，率先杀出一条血路！” “与国内其他资金雄厚、科技备案完整的火箭公司相比，他们最大的优势在于无畏，他们允许风险和失败出现，并且敢于尝试！” “而其他公司总是在害怕、或者说保守，希望尽可能规避失败，他们总希望准备得更充分、为发动机做更多的测试。” “假如他们遇到三次发射失败的情况，那么一定不敢铤而走险进行第四次发射了，他们宁愿丢掉合同、沉淀五年来解决一系列问题。” 艾启蒙颇为赞赏的比喻即刻飞行，就像一支永远充满干劲的摇滚乐队！ “把其他友商摆在一起，可以组一支古典乐队，他们总是举止优雅，按照循序渐进的步调，一边享受田园时光、一边八面玲珑的工作。” “而即刻飞行就是狂野不羁的摇滚乐队，硬式摇滚和重金属乐是他们的灵魂，每个人都抱着吉他大喊大叫，恨不得能立即上房揭瓦一般。” “我想这就是他们成功的秘诀，火箭公司要想在未来前沿生存下去、要想实现登陆火星的梦想，就少不了这样的激情！” 当然也有不少大V对此进行反驳，他们认为即刻飞行只不过发射了一枚30吨推力的小玩意而已，没什么值得吹嘘的，与SpaceX、波音、洛克希德公司比，它还差得远！ 有人扒出了艾启蒙与秦宇的师生关系，或明示或暗示的说，他就是個给学生捧场的书呆子。 也有些情绪激进的，直接打电话嘲讽他，甚至有人在校门口公然怒骂，批判他对火箭发射业务一无所知，只是个被灌了迷魂汤的老糊涂。 艾启蒙当然不是软柿子，他在博客上逐一艾特了这群人，邀请他们到东航大学进行线下辩论。 这场辩论赛直接把遥四的发射新闻，热度再次炒到巅峰！ 礼堂辩论那天，几乎各个学院的学生都蜂拥而来，聆听这场史无前例的舌战群儒。 坐在对面辩手席的，分别是科技领域的资深博主，以及一些民营火箭公司的顾问、工程师等。 艾启蒙一人高谈雄辩十几张嘴，脱口成章、妙语连珠、引经据典，无比刻薄的讽刺着他们口中循规蹈矩、稳扎稳打的文化。 艾教授甚至公然指出一些教授利用旋转门效应，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丑陋行径： “某些教授，比如在座的几位，就很擅于游走在三司衙门跟大型供货商之间，还跟一些国企、民营火箭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退休后就去挂一个荣誉顾问的头衔。” “你们利用自身影响力，不断干扰着三司的决策，煽动着民众对于即刻飞行这样、不愿同流合污的火箭公司的悲观情绪！” “你们总批判这是家年轻公司，没有底蕴……但在我看来，人才要比经验重要得多、激流勇进比八面玲珑强得多，官僚主义、规则主义和你们的嘲讽，才是民营火箭止步不前的毒瘤！” 这场激情的辩论赛，最后俨然已成为艾启蒙一人的演讲台，最后以十几名挑战者灰溜溜的离场而收尾。 刘俊懿抚掌而叹道：“艾教授还是跟当年一样，雄风不减啊，这帮嘴炮没一个敢还嘴的。” 秦宇点了点头，“有时间，得去看看他老人家啊，帮咱们说了这么多好话！” 刘俊懿手舞足蹈道：“艾教授说咱们是疯疯癫癫的摇滚乐队，你觉得像吗？” “不是形态像，而是精神像。” 秦宇感慨道：“前苏俄的火箭之父，齐奥尔科夫斯基曾说：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人类不可能永远被困在摇篮之中。我们要想冲出摇篮，就需要为摇滚而死的精神！” 刘俊懿喃喃道：“那就死在火星上啊。” ………… 随着人员不断扩充，11月底，即刻飞行的正式在编员工已经扩增到160人。 并且HR杨凌还在不断招聘，配合秦宇将公司框架填满。 魏巍以极低的租金，从靖北官府手里拿到两块新地，一块用于建设火箭制造基地，另一块用于建设新的办公大楼。 至于现在的试验场和厂房，将留给韦珅的动力推进部，作为发动机制造基地。 新办公楼的地块是一座废弃于90年代的旧机场，因为种种原因机场改迁了别处，这里停工后就一直荒废。 原址已经建好了航站楼和塔台等设施，因为过于空旷，秦宇第一次参观时，白色航站楼看起来就像放大了100倍的①号厂房。 成无忌负责对这座废弃机场进行改造，力争年后让大家搬进新的办公室！ 在此之前，财务、人事等行政部门搬到临时租来的一间写字楼里工作。 秦宇对公司框架调整后，韦珅的动力推进部、郝杰的箭体结构部、谢小棠的航电系统部人员不变， 赵五征和陈娇龙负责重组的载荷设计部，目前专注于太空船设计，以及一款神秘的星火二号乙火箭！ 成无忌负责改组的地面设备部，今后主管发射场的建设、维护、修缮，以及各种地面设备的部署，说白了就是包工头。 秦宇将发射指挥、控制调度、场区测控的发射经理一职，规划为发射测试部的副主管人员。 主管则是一名叫刘斌的老员工，毕业于哈大的导弹工程系，后来入伍当过火箭兵，他将负责星火一号、星火二号的发射经理任命、商业发射订单。 秦宇亲切的将这六大部门，称为即刻飞行的六扇门，鲁喆的机械加工部和李荣格的后勤采购部则是左膀右臂。 “今天的随堂作业，从地球上发射一枚火箭，使它绕过太阳后再返回到地球，列出方程求解，不准用软件！” 第64章 故地重游 在黑板写完题目，秦宇将粉笔头扔到讲台上，笑眯眯的看向众人。 “韦珅，你有话想说？” 见他欲言又止，秦宇点了名字。 韦珅挠头道：“这不就是那道……” “好！” 秦宇打断了韦珅的发言，又扫了圈在座的众人，“还有谁做过这道题？” 一共四个人举起了手。 秦宇又捡起粉笔，在黑板接着唰唰写起来： “某火箭发动机推进剂密度ρ=1.691g/cm?，燃气比热比k=1.222，燃速公式为r=0.1433Pc^0.4496、Rt∫=1.08×10^6N·m/kg，装药燃烧结束瞬时燃烧面积为A=6188c㎡、喷管喉面积为B=17.35c㎡……” “(1)根据燃速公式，给出用工程单位制表示的燃速系数a的单位，并计算出用国际单位制表示的燃速系数a的值。” “(2)计算装药燃烧结束瞬时的平衡压强，提示：Γ=√k·{2/(k+1)}∧{(k+1)/2(k-1)}。” 写完，秦宇再次把粉笔一扔，转身叉腰道： “你们四个，解这道题。只准用计算器、不准用软件，可以查公式、不准搜题，没注明的条件按国际惯例算，周一之前把作业发到我邮箱里。” 韦珅一脸苦涩的说：“师兄，第二道题跟第一道比，跨度也忒大了，能不能一视同仁啊……” 秦宇挑了挑眉，看向陈娇龙，“第二道题很难吗？” 陈娇龙还在发呆，然后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挠头道： “师傅，你刚刚讲的那道题，我都没来得及搞懂呢……第11到第15个公式，咋推导出来的啊？” 教室里鸦雀无声。 秦宇心平气和道：“还有谁没听懂？” 好几只手战战兢兢举起来。 叹了口气后，秦宇将小黑板掉转过来，擦掉背面的公式，从头开始写起…… 这支科研团队已算得上出类拔萃，个个堪称翘楚，但人才是需要成长的，要不断积累经验、砥砺学识。 可秦宇来不及等他们慢慢成长了，只能通过一边科研一边授课的形式，让他们尽快跟上自己的步伐。 最近讲的是关于发动机并联推力传递、太空船气动特性力学分析，以及一级火箭回收控制技术！ 分别对应着星火三号/星火四号、亚轨道太空船、星火二号乙火箭，这三大项目！ 没错，秦宇的想法就是先让韦珅牵头，继续搞大推力的星火三号、星火四号，只要能解决发动机并联技术，后续就好办了。 至于亚轨道旅行，他打算将星火二号改造成能回收的乙火箭，用于发射太空船，这样将最大化节约发射成本。 同时乙火箭也是为以后、大推力火箭的重复利用，奠定扎实基础，毕竟火箭回收才是大势所趋！ 按常理讲，一家公司若想同时搞定这三個项目，几乎不可能，因为这需要烧掉大量的试错成本、不断地在天空放烟花才能进步。 而秦宇恰好弥补了试错的过程。 台下，郝杰戳了戳韦珅的胳膊，小声问道：“你看得懂吗？” 韦珅说：“还行，一小部分公式看起来很吃力。” “秦总这些天讲的理论，感觉太超前了，我压根都没听过。就连那些公式，看起来也高深莫测的，计算思路太惊艳了……” 韦珅道：“我跟师兄虽然都是艾教授的学生，可我总感觉他在斯坦福这几年，肯定有什么奇遇！他这些理论，艾教授从来没教过。” 俩人正说着悄悄话，突然，黑板上的动静停止了。 韦珅和郝杰惊恐的抬头，发现秦宇正凛若寒光的瞪着他们这边。 紧接着，秦宇一个粉笔头砸过来，正中两人身后、谢小棠的脑门儿，发出‘卟’的一声。 “谢小棠，到后面站着听去！” 被粉笔头从周公那砸醒的姑娘，可怜巴巴的抱着书罚站去了。 “听好了，这道题我再讲最后一遍，下周出差回来挨个检查。谁要是讲不出来，嗬嗬……” 秦宇皮笑肉不笑的瞪了这帮人一眼，全都在瑟瑟发抖。 ………… 东航大学。 贝小帅在校园里来回踱步，为刚刚投出的一份简历感到焦虑。 早在初中时，他就开始接触火箭了，起初只是拿着压岁钱买些火箭模型摆弄，后来就真刀真枪的造了。 贝小帅学会了用磨成粉末的硝酸钾、与白糖混合，然后点火加热。 加热后的白糖覆盖在硝酸钾外部，就成了可以装进火箭模型里、点火发射的固体燃料了！ 为此，他不知道挨过父母多少混合毒打、还有学校处分，炸毁的火箭模型也不计其数。 但最成功的一次，贝小帅将自制火箭射到了600多米的空中，大约相当于棒子冠岳山的高度！ 在东航，他坚定的报考了飞行器动力工程专业，对火箭和飞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并时常幻想自己造的火箭翱翔在广袤的宇宙中。 直到去年，贝小帅手不释卷的读完《埃隆·马厮克传》后，想法改变了。 他决心寻找一个像马厮克那样的灵魂领袖、以及像SpaceX的公司，实现探索宇宙的梦想！ 就在这节骨眼上，贝小帅偶然从热搜发现了即刻飞行公司，还有那支勇于探索的科研团队。 10月底，这家公司刚送一枚闪亮亮的小火箭进入太空，艾教授的舌战群儒更是在校园里刮起一阵旋风。 看完王勤的报道，贝小帅大受震撼，这点燃了他的激情，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加入这家公司一起奋斗！ 他毫不犹豫的打开电脑，搜索即刻飞行的工作机会，果然这家公司也正在蹭热度招聘： “寻找志同道合、出类拔萃、敢于争先、积极进取的火箭工程师，我们鼓励所有的人中龙凤加入公司，一起为奔赴火星不懈努力！” “本次招聘面向所有大学——工程、物理或数学专业的实干家，我们不会只从某几所学校招聘，将提供设计、建造、测试、编码等全方面实习岗位。” “被选中的候选人，会接受多轮技术电话面试，累计完成12周实习后，将获得正式offer；如有过自制液体火箭经历者，优先考虑！” 贝小帅迫不及待的将简历投过去，然后忐忑不安的等待下文。 他不确定自制硝酸钾火箭这份经历，能否打动面试官，甚至有些后悔这么晚才发现即刻飞行这家公司。 就在焦虑不安时，贝小帅忽然在校园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这人，不正是王勤报道中的秦总嘛？ 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对方穿着一件即刻飞行与泡泡玛特联名的棉衣，背面印有‘核爆火星’的字样，限量款式！ 贝小帅使劲揉揉眼睛，生怕认错了，又赶紧翻出网页仔细比对博客里的插图，越看越像…… 秦宇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一边忍受着天寒地冻、一边故地重游，正准备去艾教授的办公室打招呼。 他此次回母校，首要目的就是拜访老师。 至于后续的一连串目的嘛……刘俊懿当时听完，说你小子是回母校进货去了吧？ 一个小伙捧着手机挡在前面，秦宇还以为自己挡着人家拍照了，就往旁边挪了挪。 小伙突然试探道：“秦总？” 秦宇感到莫名其妙，但点了点头。 贝小帅激动坏了，立即做起自我介绍，他讲了自制火箭及各种课题的实践履历，试图打动这位首席技术官。 秦宇原本不想搭理的，面试的事由杨凌负责，可就在听完某句话后，他顿住了脚步， “你刚才说，在学校的风洞实验室，做过一项栅格舵控制技术的课题？” 第65章 栅格舵控制技术 贝小帅刚刚介绍的一项履历，成功引起了秦宇的注意。 他此次来拜访艾启蒙，第一是维系一下师生情谊，第二就是跟东航的实验室洽谈合作，至于第三嘛就是来挖几个墙角！ 秦宇对星火三号、太空船都有信心，唯独星火二号乙火箭的回收利用，还缺乏专业人才。 他的计划是将太空船作为乙火箭的二级，由30吨推力的一级火箭送进亚轨道、维持短暂的旅行后，一级火箭和太空船实现降落回收。 太空船的设计，秦宇已经规划清楚了，他将NASA航天技术部(STMD)在‘飞行机会计划’中的一款飞船搬了过来。 这款飞船的技术，蓝色起源也在使用，秦宇经过考虑又做了一部分修改，避免引起双方的怀疑。 毕竟他前世跟贝索斯打过几次交道，这家伙小肚鸡肠，为了抢单子都能动用政治关系把马厮克挤下来，自己不想惹身骚。 “埃隆啊，摊上贝索斯这么个两肋插刀的‘挚友’，你也是可怜！” 秦宇同情了一句，看向身旁的贝小帅，突然觉得这个姓贝的也挺面目可憎。 贝小帅不知道秦宇的心理活动，见他停住脚步，还以为自己有戏，紧忙追着补充起来。 他抓住重点，将自己在风洞实验室做过的栅格舵课题，一五一十的讲了遍。 果然，那位技术官越听越感兴趣！ 刚才说了，太空船的问题已解决，而一级火箭若想回收，至少要解决发动机姿态控制、煤油残渣结焦问题，以及最重要的栅格舵控制技术。 栅格舵是火箭的小翅膀，有人叫它‘苍蝇拍’，就夹在一级火箭头部四周，看起来挺萌的。 这玩意儿能调整火箭坠入大气层时的姿态和方向，例如原先的落地范围是100㎡，那么在它的帮助下能缩小到15㎡！ 若想让星二乙火箭，像马厮克的猎鹰九一样精准降落在回收坪，那么栅格舵控制技术必须掌握！ 秦宇招了招手，机灵的贝小帅立即会意，兴奋的跟上来。 他问了一些有关栅格舵控制的技术问题，并没什么难度，主要是考校一下这小子的底细， 例如栅格舵在一级火箭重返大气层时，展开角速度如何、内部伺服舵机怎么偏转等等。 贝小帅全部回答得头头是道，秦宇十分满意。 他说：“你的条件不错，如果HR那边审核没问题，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说完，他就要去办公楼找艾教授了。 贝小帅却慌了，他才初入社会，压根听不懂这话到底是录用还是婉拒，于是又急忙补充道： “秦总，我可以不要实习工资的！就让我去呆一个月，什么活我都能干，如果这一个月里，我表现得不如其他实习生优秀、努力，那我就打道回府，我会坦然接受现实，并且感激您给我一個机会。 倘若我比其他人做的好，那您把我留在公司，按实习生的待遇、干完12周，给我发一份offer可以吗？” 秦宇饶有兴致的托着下巴，打量这个年轻人，他还是头回遇到这么毛遂自荐的。 见秦宇不说话，贝小帅心想豁出去了，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决定趁着这人还肯听自己讲话，尽可能的增加印象分： “秦总，我是真的想去即刻飞行造火箭。如果您有什么顾虑，或者需要让我做些什么、来证明是符合条件的实习生，您都可以提出来！” 最后一句话说完，贝小帅忐忑不安的盯着鞋面，不敢抬头。 秦宇问道：“你会打篮球吗？” 贝小帅愣了会儿，小心翼翼说：“实习生要会打篮球吗？我没打过，但我可以学……” 秦宇摆手，他们刚好走到一座篮球场前，他指着一个空旷的篮球架道： “去扣个篮，摸到篮筐就算你通过面试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马上就去！” 贝小帅兴奋的不能自已，立即冲进篮球场，可惜没那个天赋，来回助跑了几趟，都堪堪擦着篮筐的边过去。 秦宇看着表道：“还有10分钟，摸不到我就走了。” 贝小帅急得抓耳挠腮，跑得更加起劲，但他个头不够高、也不怎么锻炼，近在咫尺的篮筐仿佛都在嘲笑他。 就在最后关头，他突然从篮球架后面爬了上去，直接勾着球筐来了个扣篮，然后一屁股摔到地上。 一只手拉他起来。 秦宇展颜笑道：“今年寒假，来靖北实习吧。” 贝小帅激动的欣喜若狂。 去往办公楼的路上，这小子仍如影随形的跟着。 秦宇无奈道：“你怎么还不走？” 贝小帅理直气壮的说：“从现在起，我就是您的新兵了，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啊！您要去哪儿？我来带路。” 秦宇说道：“这个学校，我闭着眼都能找到路，不比你陌生。” “原来是学长啊！” 贝小帅高兴的跟在后面，听到秦宇问刚刚为什么那样扣篮时，他回答说： “我当时想，咱们无冤无仇，您肯定不是故意刁难我，让我扣篮一定别有用意！我就猜，您是想考验我的执行力！” 秦宇颔了颔首，“即刻飞行需要的是实干家，而非光说不练的名校学霸，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两人找到艾启蒙的办公室后，却被告知，艾教授自从礼堂辩论结束后，就住进了医院！ 秦宇本来还想给老艾一个惊喜，看来没必要了，于是要到病房号，直奔医院而去。 ………… 京都医科大附院，艾启蒙躺在病床上，手指飞快的敲着键盘，跟博客的喷子们对骂。 突然间，病房的门把手松动了，他立即藏好手机，拿起一份报纸装模作样的翻阅起来。 秦宇和贝小帅各捧着一束康乃馨，拎着礼物、热泪盈眶的走进病房。 艾启蒙一眼就认出这个久未谋面的学生，心里先是一暖，随即勃然大怒起来： “我还没死呢，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把花给我扔了，臭小子！” 秦宇讪讪的让贝小帅把康乃馨抱走，拎着礼盒扑到床前， “老师，我来看您了！听说您被那帮公知气进医院了，严不严重？这帮混蛋真是太可恶了！” 艾启蒙摆了摆手，“心脏老毛病了，不过没大碍，休养一阵子就好。你怎么突然来了？” 秦宇纯良的笑道：“我是您嫡传弟子，来看望您不是天经地义嘛。” “嗬嗬。” 艾启蒙快60岁的人精了，哪看不出秦宇的小心思，不屑道： “你小子从斯坦福回来半年了，才想起来我这个老师？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秦宇喃喃道：“老师您这话讲的，多生分呐。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厚着脸皮说了啊……我想租用一下东航的风洞实验室……” 艾启蒙呵了一声，“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即刻飞行还造不起个风洞实验室了？” “这不是新厂房正在规划嘛，而且最近接的商业订单、得等发射了才能拿到尾款，银行放贷也需要时间……但科研进度不能耽误呀，所以来找您帮忙嘛。” “你小子，还真是憋了一肚子主意！行吧，风洞实验室的事，我帮伱打报告申请，还有其他事？” “有有有，感谢老师在博客为我们发声！您舌战群儒的风采，真是惊城绝代、震古烁今啊，学生不胜钦佩、并引以为豪……” “说人话！” 秦宇嘻笑道：“老师，您说自己的四位得意弟子，有一半在即刻飞行。我想打听下，另两位是谁呀？” 第66章 1000人太空俱乐部 艾启蒙听完，气得胡子直抖，哼哼道： “臭小子，我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秦宇赶紧顺毛，“是是是，我肯定是黄鼠狼，但老师您不是鸡，您是雄鹰一样的男人……” 艾启蒙防贼似的盯着他，“怎么，你还想把我另两个学生，一块拐走啊？” 秦宇嘿嘿干笑了两声。 在艾启蒙舌战群儒的那条热搜里，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生平教过的、认为是最优秀的四名学生，其中两人就在即刻飞行，足以证明这家公司的魅力！ 事实上，从目前官网的招聘情况来看，即刻飞行自由的科研环境、激励人心的目标、以及宽松的企业管理，确实吸引了不少有创造力的人才。 HR杨凌每天都要仔细筛查堆积如山的邮箱简历，直到深夜。 秦宇不在乎外界那些充满嫉妒和怀疑的声音，他更在意那两个没能纳入麾下的学生！ 艾启蒙沉寂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用那双近乎摄人心魄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秦宇： “你、韦珅，还有那两个学生，无论是学术成绩、领导力、创造力，都是我心目中最优秀、最能干的，也是我认为能颠覆航空航天业的青年才俊。” 秦宇点点头，迫不及待等着老师接下来的话。 艾启蒙说：“龙国身上的担子太重啦，别的国家都是对抗一个敌人，而全世界的目光都在瞅准我们，我们必须做到最好，才能拥有话语权。 龙国要做的事太多、但是资金始终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不得不允许民营资本介入商业航天领域，来对抗SpaceX的威胁。 我很看好即刻飞行的潜力，也希望你们能坚持走下去，不要半途而废、不要令我失望，更不要……辜负我交给你的学生！” 秦宇拍胸脯道：“老师，请您放心，即刻飞行肯定要做到业界第一，我们也不会辜负您的栽培。” “庄国栋、傅云。” 最终，艾启蒙给出两个名字，“他们俩一個在火箭研究院，另一个在东航的材料工程学院，至于他们跟不跟你走，我就不管了。” 秦宇得偿所愿，开心笑起来，这两个人他肯定要拼尽全力挖过来的！ 光一个韦珅用着就够顺手了，要是再来俩，岂不是如虎添翼？ 但他也没着急离开，好像自己就为了挖墙脚来探望似的，于是帮艾教授收拾起来，到处忙活着。 “老师，这是靖北的特产龙井茶，给您提了几袋，您不是喜欢喝茶嘛，拿去随便喝。要是喝完了，我再给您邮过来！” 秦宇献殷勤的把礼盒里的茶拿出来，提着暖壶出去接开水，回来找杯子泡上。 艾启蒙静静躺在病床上，看着学生来回折腾。 窗外阳光正好，细细碎碎的金光洒在地上，仿佛与五年前那道身影重叠。 那时候，稚气未脱的大学生秦宇，也是这般殷勤能干，每天主动到艾教授的办公室扫地、泡茶、整理书架。 一晃……五年过去了。 “老师，喝茶！” 秦宇将泡好的茶端到床头，艾启蒙抿了一小口，微微点头。 他随口问道：“听说你们要搞亚轨道旅行？” 秦宇嗯了声，“对的，用火箭发射太空船到亚轨道，让旅客们体验失重的感觉，算是国际上的新兴产业吧，未来也许能发展成寰球旅行！” 艾启蒙教育道：“不好好搞轨道火箭，去折腾什么亚轨道？将来是不是还要搞卫星啊？” “那不会，卫星还是得专业公司搞，我们目前的主业就是造火箭。之所以搞亚轨道旅行，一是赚笔快钱，二是给星际旅行做准备。” “嗬嗬，刚发射一枚30吨推力的小火箭，就开始布局星际旅行了，眼光放的挺远啊？” 秦宇解释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亚轨道旅行，一个目的是设计太空船，另一个目的就是试验30吨小推力火箭的回收利用！” 艾教授点了点头，“从亚轨道飞船到轨道飞船，再到登月飞船、火星飞船，确实得稳扎稳打。火箭回收也是这个道理，先拿小的做实验，然后再试大的，你安排得不错。” 秦宇虚心夸赞道：“还是老师教得好，以后还少不了找您呢……” 艾启蒙无奈叹气，自己这羊毛算是被秦宇薅住了，他问道： “你们这个……亚轨道旅行，很赚钱吗？” 秦宇打了个响指，“第一批次的两张票，卖了1000万！当然了，溢价的成分很高，客户都是冲着1000人太空俱乐部的噱头付费的。 老师您要是想坐的话，我把安全员的座位留给您，研究了一辈子火箭，总得上去亲眼见见太空吧！” 艾启蒙赶紧摆手，“我一把骨头了，就不去折腾了。再者说，我去当安全员，还能活着回来啊？” “安全员是个可有可无的座位，就头几次发射的时候带着，后期全都换乘客椅了。” “那也算了，这机会留给你们年轻人吧，还有……你刚才说的1000人太空俱乐部是什么东西？” 秦宇呵呵笑道：“这是西方人搞出来的噱头，他们称人类前1000名进入太空的宇航员，都可以加入太空俱乐部，也就是永载史册！ 进入太空的标准，就是要超过匈牙利裔美籍科学家、钱老的导师、冯·卡门计算的100公里轨道高度。 目前001号成员是尤里·加加林，累计500多人获得这个殊荣了，那些土豪之所以趋之若鹜，就是为了抢到前1000人的名额！” 艾启蒙嗤笑一声道：“乱弹琴，什么狗屁俱乐部，一点技术含量没有，冯·卡门线那点高度很难吗？连第一宇宙速度都达不到，也配叫宇航员？” 秦宇赶紧顺着老师的意思点头，“哎呀，这帮商人不就是为了搞点噱头，骗那帮有钱的土豪嘛，您别置气，来喝茶！” 随后，艾启蒙又假装若无其事道： “既然亚轨道旅行这么赚钱，以后……那些科学探测的亚轨道火箭还卖不卖了？我听说200万/50公斤的报价，你们就赚些辛苦钱而已？” 他内心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星火一号亚轨道火箭，无论报价、还是质量、飞行高度，都堪称性价比最高！ 东航大学自然不差钱，每年财政拨款、事业收入、校友捐款……能募集到近百亿的经费，但如果要为每次的亚轨道实验多付100万给国企…… 艾启蒙想想还是挺肉疼的，因为东航的亚轨道实验课题还挺多的—— 像微重力研究实验室，一些设备既要在失重环境中测试、又承受不住空间站的压力，导致实验成本很昂贵，而亚轨道的失重环境和压力刚好满足一切条件； 再比如固体燃料在液体中的沉降凝结实验、人类血液在低重力的表现实验、低重力紧急手术实验等等…… 每年这么多实验，且不是一次两次就能结束课题，这得增加多少个100万成本呐？ 秦宇看出老师的顾虑，向他打包票道： “老师，虽然即刻飞行是商业公司，喜欢赚钱没错。但我们也会继续发射亚轨道火箭，支持民间、大学、实验室做探测研究的。” “东航是我的母校，4万/公斤的报价永远不会涨，如果母校需要，我们还可以改造一款能探空700公里的星一丙火箭！” 艾启蒙欣慰的点头，随后又闲聊了会儿，秦宇就向老师告辞了。 他迫不及待的要扛着锄头出去挖墙脚了。 然而还没出医院，一张广告宣传单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第67章 秦宇的许诺 贝小帅抱着康乃馨从病房离开后，就一直待在走廊里。 见到秦宇出来，捧着一张蓝色的宣传单怔怔发呆，不禁有些好奇的围过来。 上面介绍的是京都医科大附院的人工心脏技术，展示了几位资深专家的履历、崭新的医疗设备以及收费标准等。 贝小帅忍不住道：“秦总，医大附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心脏病医院，这里的心内科和心外科医生，都是金字招牌，您如果家里……” 秦宇摇了摇头，“我没有得心脏病的家人，只是好奇这上面的人工心脏技术，尤其是这台血栓粉碎机！” “血栓粉碎机？” 贝小帅嘀咕着说：“这应该是新研发的设备吧，我有个朋友以前就在附院做过心脏瓣膜手术，差点因为血栓死了。” 秦宇捧着海报坐到走廊的长椅上，拿出手机搜索人工心脏技术的相关信息。 很快，他就对此有了大致了解—— 在心脏手术领域，尤其是像心脏瓣膜、人工心脏这样的大手术，面临的首要困难就是防备血栓！ 常规做法是让患者服用药物，例如抗凝剂、抗血小板药等，对血栓进行溶解。 但这种方式并不适用所有人，有些个体会产生排斥反应，老幼患者甚至会因此出现副作用、并发症，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最关键的是，即使服用药物，也无法做到彻底清除医疗器械带来的血栓！ 就在今年，一台名叫血栓粉碎机的医疗设备横空出世，宣布能彻底溶解手术造成的各类血栓，大大降低了血栓的发病率。 这让秦宇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他聚精会神的盯着海报上的仪器，大脑在飞速运转。 许久后，他啪的拍了拍大腿，“有办法了！我想到解决办法了！” 贝小帅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大腿，腹诽拍自己干嘛，然后好奇道： “解决什么了啊秦总？” 秦宇立即将传单塞给他，严肃的叮嘱道： “你想办法联系到这台医疗设备的生产商，无论如何，我要3天内直接跟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对话，这就是你的第一项实习任务！” 贝小帅赶紧站起来，郑重其事的点头，“收到，一定完成任务！” 秦宇叮嘱完，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医院。 他要做的事太多，偏偏还没人能代劳，心里嘀咕着是不是该雇个秘书，陪自己一块晒太阳了…… 第一站去火箭研究院见庄国栋。 这算是艾教授带过的最早那批学生了，已经参加工作十余年，来之前老艾劝他不要自讨苦吃。 秦宇心想能有多大的苦吃，结果跟庄国栋聊完才明白，这家伙已经是钱院长的心肝宝贝，拿接班人的标准栽培呢！ 自己要是敢挥锄头挖人，恐怕连紫禁城都走不出去了。 秦宇心凉的离开研究院，只好将重心转移到傅云身上。 傅云要比秦宇大五届，目前是东航材料工程学院的副教授，可以说年轻有为。 这人专攻航空航天的复合材料领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火箭材料专家，说来也巧，之前跟郑少康一块卷铺盖走人的小跟班，也是负责材料的。 空缺不就补上了嘛？ 秦宇有些窃喜，这趟来京都没白忙活！ 都说一代材料一代神，虽然火箭这玩意，铝合金能造出来、不锈钢也能造，但仅限于箭体结构，一些重要部位的材料还是要求很苛刻的。 再例如制造太空船所需的锆合金、镍基合金，以及飞船返回舱使用的降落伞等，技术和材料，缺一不可。 在学院的公示栏浏览完傅云的履历，秦宇越看越喜欢，心想就算连哄带骗，也得把这位复合材料专家请到靖北去！ 经过联系后，与傅云约在校园里一家咖啡馆见面。 秦宇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傅云长得挺秀气，他拈着秦宇的即刻飞行技术总裁名片，饶有兴致道： “贵公司除了造火箭，还要搞复合材料？” 秦宇点了点头，“为了节省成本，我们每个零件都是尽可能追溯到供应链的最上游，能自主生产绝不外包。” 傅云说：“复合材料可是香饽饽啊，要知道，随便一个复合材料制造的零件，一旦上天验证成功，身价能翻百倍、千倍不止。同样地，这里面水也很深……” 秦宇明白他的意思，之前韦珅就提到过这些航天零件的利润率，如果即刻飞行擅自插足，很可能惹来报复和行业针对。 “我们研究的材料，只用在自己的火箭上，没有公开出售的意图。我想那些老牌制造商们，应该不会刁难。” 傅云接着道：“这些复合材料，之所以卖的贵，就是因为技术复杂。例如空间轴承这個零件，它要想在太空的苛刻环境中运行，首先要禁得住火箭的剧烈抖动和超高温侵蚀。 它还得忍受太阳面120℃和背阳面-150℃热胀冷缩，这样的冷热变化一天中大概会重复16次，每次温差270度。 另外，像太空辐射、地球的磁场引力、太阳系高能粒子，甚至是恒星爆炸释放的能量波，都会影响到材料的性能，从而引发航天器件的粒子翻转！” “类似人体神经紊乱？”秦宇回答道。 傅云颇为赞许的看他一眼，“你懂得还挺多嘛？” 秦宇没做正面回答，而是邀请对方为即刻飞行提供技术支持。 不过傅云对于换工作这件事，并没太强烈的意愿，似乎很乐意安于现状。 秦宇转而问道：“你在学院当几年讲师了？拿出了多少引以为傲的学术成果、或者尖端专利？” 傅云摇头，“我不在意这些虚名。” 秦宇却道：“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得更好，但你能拿到应有的实验室、助手和经费吗？” 傅云有些沉默。 秦宇说：“在这里，你如果想申报一个课题实验，要等校方启动多少审核程序？要写多少份资金申请书、实验室申请表，要跟多少人虚与委蛇的客套，才能拿到填表资格和校领导的批准？” 他继续道：“除了繁琐的手续，还要应对学术委员会、院系主任、实验资金委员会、设备管理部门、财务审核等。要是你想扩大实验空间，这些流程又得推倒重来。如果是申请新设备呢、申请增加助手呢？” 秦宇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在将咖啡一饮而尽后，继续攻坚， “有个词叫学阀懂吧？可能你觉得校园都是艾教授那样的老师，但有些地方早已充满铜臭味、充斥着拉帮结派，我想工作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有所了解吧？” 见傅云不吭声，秦宇自顾自道： “艾教授有句话说的不错，官僚主义、规则主义和某些人的嘲讽，才是阻碍科学发展的毒瘤。光以上这些繁琐的申请程序，你就要花费多少时间？ 一名优秀的科研人员，是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跟各种委员会、院校领导以及填写五花八门的申请表格上的！” 傅云终于有些动容，他抬起头看了秦宇一眼。 秦宇最后许诺道： “只要你来即刻飞行，我可以做主为伱提供一笔持续5年、每年不少于1000万、无需审批的研发资金。” “激光增材、记忆合金、玻璃纤维增强塑料、多孔聚酰亚胺、环氧树脂复合材料……这些都可以试着去探索、去突破！”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再让公司为材料的事发愁了。这是我开出的条件，接下来，能告诉我你的决定吗？” 第68章 亦庄火箭街 “这个条件听起来，似乎好到令人无法拒绝……” 傅云坐在位子上沉吟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试探着问道：“这些研究成果，可以发表吗？” 秦宇点了点头，“可以，但要在申请专利之后。” 他亲自带头研发的涡轮泵、喷注器、贮箱防浪板构型以及大动压整流罩等，都已陆续拿到了技术专利。 随便哪条成果写成论文，都足以引起业界轰动，不过秦宇没空搞，反而对有多少友商采购这些涡轮泵、喷注器，更感兴趣。 经过深思熟虑后，傅云最终伸出了手， “秦总，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秦宇跟他握了下，热情的欢迎这位复合材料工程师，加入研发团队。 回到酒店后，秦宇两点一线，在酒店和东航图书馆之间来回奔波，花了两天时间撰写出一份栅格舵控制技术的、风洞试验规划。 这份规划详细阐述了栅格舵在接下来的风洞实验室中，如何调整铰链力矩、伺服机构功率变化、传动质量大小， 以及一级火箭在坠入大气层时，如何根据不同马赫速度，改变攻角和控制气动性推力等等。 第三天，艾教授给秦宇打来了电话，称帮他争取到了使用风洞实验室的机会，但只能在周末两天进去，工作日不行。 艾启蒙说：“宇航局下辖的工程研究院、火箭研究院，最近也联合搞栅格舵控制技术呢，咱们东航的风洞实验室正好闲着，上头要征用，哪敢说个不字啊？” 秦宇笑道：“能虎口夺食，帮我争取到周末两天，看来老师也没少费心思呀？” 艾启蒙哼了声，“我都跟校领导拍桌子了，说即刻飞行每年让出几千万的利润，给母校成本价发射探空火箭，你们就没点担当吗，不羞为人师吗？” 秦宇谢过艾教授后，总算了结一桩心事，随后又等到了贝小帅的好消息。 制造那台血栓粉碎机的公司，给了处见面地址。 “这是栅格舵控制技术的实验规划，周末你跟我到风洞实验室操作，记得把这些流程、步骤背熟，别到时候不知道干什么。” 秦宇将写好的规划书塞给贝小帅后，就启程前往五环的见面地址——亦庄，科兴医疗器械公司。 亦庄是个高新技术产业孵化园，无数生物医药、商业航天、人工智能领域的公司，扎根于此。 秦宇行走在一条被誉为‘火箭街’的路上，两旁都是新入驻的航天、卫星公司，尽管表面看起来风生水起，但他知道，这条街暗流汹涌。 无数投机者、资本家以为抓住了时代的机遇，站在了潮头浪尖，但火箭卫星属于PPT型的长期项目，短期内看不到回报、更不会有盈利！ 他们要么像刘俊懿那样，一开始直接砸10个亿挺过研发期；要么到处演讲拉投资，最终被融资稀释话语权、逐步沦为行尸走肉。 大浪淘沙，等那些苟延残喘者销声匿迹后，这条街能幸存下来的，要么是科技巨擘、要么是资本傀儡。 秦宇拿手机拍下了几家公司的门头，上面有联系方式。 这些公司是搞卫星服务的，应该都离倒闭不远了，看起来冷冷清清，如果有机会收购过来，即刻飞行不就有现成的卫星技术了？ 最后穿过火箭街，秦宇来到隔壁的生物医药大本营，找到科兴医疗器械公司。 “您好，我叫唐东，是公司的总经理！” 唐东早就从贝小帅那儿得知了秦宇的身份，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在门口等着了，立即迎他进来。 “你们的星火二号，前段时间可是火上热搜了呀，没想到我能有机会跟您合作，真是世事无肠……” 简单的寒暄客套过后，秦宇向唐东道明了来意： “我想去看看你们的血栓粉碎机，如果可以的话，现场演示一下可以吗？” 唐东立马点头，“当然可以，秦总跟我来吧！” 秦宇跟随唐总来到一间实验室，这个血栓粉碎机要比海报上简陋得多，看起来就是個掏光内部的金属圆筒。 唐总介绍道：“我们一直在研究如何应对手术器械、心脏瓣膜、血管移植物等造成的血栓，最终想到了这种方法。 在血小板凝聚和凝血系统造成血栓前，这台机器将通过传感器触发警报，并及时溶解血栓堵塞部位，这可比服用药物快捷多了！” 说着，唐东打开了金属圆筒的电源，启动试验。 “现在是模拟心脏血管在切开、缝合过程中，血管内皮的胶原刺激血小板形成血栓，当机器与血管连通、阀门附近血流缓慢甚至停滞时，就会触发传感器报警。” “报警原理就是血栓卡住阀门，断开机器与血管的连通，此时溶解程序启动，将堵塞阀门的血栓进行粉碎，精度可以达到微米级别！” 秦宇盯着模拟血栓的堵塞物，经过机器的阀门部位后，然后机器感应到了什么，快速运作起来。 那条堵塞物很快被溶解干净，让血管恢复了畅通，前后只有几秒时间。 唐东将金属圆筒尾部实验用的储存罐拿来，递给秦宇放大镜让他仔细检查。 “这玩意确实牛啊，能搞定血栓问题，得救多少人的命啊！”秦宇不禁赞叹道。 “唯一的缺陷，就是这台机器暂时没法大批量生产，我们都是手动切割出来的。” 秦宇说：“手工制造吗？” 唐东点头，“当然了，机械生产不一定就代表精准、人工切割也不一定粗糙嘛，我们的机械师很专业！” 他的话里充满了身为制造者的自豪。 秦宇说道：“你觉得如果在发动机里，也安装这样一台粉碎机，行不行得通？” 唐东听完，有些愕然，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火箭发动机吗？这机器是给人用的，用在那么大一台发动机上，听起来……有点古怪。” 秦宇解释说：“我们的液氧煤油发动机，虽然性价比很高，但同样也面临着结焦积碳问题，并非完美无缺。 有时一些大颗粒的燃料残渣进入发动机内部，往往会引发各种故障。为了防止残渣混入，我们做过各种尝试，但都见效甚微。” 他突发奇想的道：“但看到这台血栓粉碎机后，我觉得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解决问题！为什么一定要阻止燃料残渣混入呢？ 如果火箭发动机也有这样一个阀门，一旦被燃料残渣堵塞，就能触发传感器进行粉碎溶解，不就解决问题了嘛！” 这段时间以来，秦宇一直在思考之前没能解决的问题，例如燃料残渣、二级贮箱防浪板是否安装等等。 随着星二乙火箭进入研发阶段，燃料残渣问题更亟需解决——要想重复使用，就得延长发动机寿命，而燃料残渣就是最大毒瘤！ 秦宇先后改进了富氧燃气发生器、推力室喷管等，解决了部分积碳。 但燃烧室外部的冷却通道、也就是‘YF-100’的冷却循环系统，始终无法处理。 煤油的极限结焦温度在227℃左右，残渣进入冷却通道后，会造成化学反应产生硫化物，从而腐蚀通道！ 这样的损坏程度，对于将来计划像猎鹰九那样，回收10次、甚至50次的星二乙火箭，是极大的限制条件。 秦宇考虑后，果断对唐东恳求道： “我们即刻飞行希望能得到授权，使用您的血栓粉碎机专利技术，为火箭发动机研制类似的粉碎机，您能否开个价？” 第69章 神来一笔 听到秦宇提出申请专利使用后，唐东自然非常乐意，他斟酌了一会儿，谨慎的说： “行吧，我可以将血栓粉碎机的专利技术，授权给你们。但你们是否能据此研制出火箭上的粉碎机，我就不敢保证了，到时候……” 秦宇松了口气，笑道：“放心吧，如果研制不成功，我们也不会毁约。你觉得专利使用费定多少合适？” 唐东说：“我们这个血栓粉碎机也不算特别尖端的技术，而且我们现在更紧缺的是市场和知名度，我有个想法……” 他支支吾吾的拿出一张蓝色海报，跟秦宇在医院见到的一模一样，这家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宇福至心灵，立即领悟了唐总的想法，他试探着问道： “你该不会想把广告，打在我们的火箭上吧？” 唐东讪笑着点了点头。 前段时间，随着遥四的发射大获成功，跟随火箭一起进入太空的狸猫卫星，就印刷着泡泡玛特公司的动漫IP角色。 箭载摄像头的画面被剪辑成官宣视频，跟着艾教授一块上了热搜，同款动漫IP的玩具更是卖出近千万销售额，线下旗舰店全部断货，可谓口碑炸裂！ 这让很多公司看到了一种新颖的营销方式，国企秉持着传统观念和自身形象，从不接广告，但民营火箭不同呀，他们相对更宽松、开放一点。 于是各种各样的公司找到即刻飞行合作，火箭50万/㎡的广告报价，更被誉为龙国黄金地皮。 唐东：“我知道在火箭打广告价格很贵，也许有炒作的成分，不过没关系，就按你们的官方报价算，帮我打四次广告行不行？” 秦宇道：“今后的四次火箭发射，都留出1㎡的位置，涂装科兴医疗器械公司的logo，这样就能抵消专利使用费？” 唐东高兴的点头，“是的没错，我们现在挺过了研发期、不缺钱，就缺市场和知名度。要知道，医疗器械没有名气，销售跑多少家医院都卖不动呐！” 秦宇答应了这笔买卖，对即刻飞行来说，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对于唐东而言，这也是同样的效应，毕竟即刻飞行是造火箭的，又不是竞争对手，还能给自己打广告，何乐而不为？ 达成合作意向后，秦宇向唐东告辞，回去给刘俊懿打电话，告知了此事，让他尽快派人来亦庄签合同。 刘俊懿向来听秦宇的，痛快答应下来，并会派鲁喆过来学技术。 只是嘀咕道：“卖相机的、卖药丸的、卖白酒的、卖纸尿裤的，还有卖卫生巾的……咱们星二遥五火箭的赞助商名单都满了啊？” 尽管星二火箭的整体面积，按箭长20米、直径1.6米算，足有40㎡，但为了方便检修及美观，再加上饥饿营销的鬼点子， 最终即刻飞行公布的广告位只有10㎡，且仅提供五个名额—— 箭体东西南北各占1处，再加整流罩的特别赞助位，可谓噱头拉满！ 秦宇扶额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赞助商啊，就没有卖奢侈品的吗，高大上点的？” 刘俊懿说：“这算不错了，还有卖化肥的呢，虽然这种广告方式挺新颖，但很多品牌仍在观望。 这五家公司，每家也只要了1㎡的广告位试试水，咱们幻想的独家赞助、豪掷千万霸占10㎡的场面，根本是白日做梦！” 秦宇说：“一步步来嘛，咱们定的每箭5条广告，饥饿营销不能变……等遥六发射，再把科兴公司的logo涂上去吧……” 刘俊懿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个事，魏巍问能不能把五条广告都涂在箭体上，整流罩涂着广告，远远看好像火箭蒙着裤衩子一样？” “火箭四周各涂一条广告是黄金比例嘛，而且整流罩丑就丑点呗，既不影响发射，还能让客户逼格拉满。挣钱嘛，不寒碜的！” ………… 由于风洞实验室只争取到了周末的使用机会，原计划本周搞定实验返回靖北的秦宇，不得不改变行程，再逗留一周。 晚上，秦宇让待在酒店、请教栅格舵技术的贝小帅早点回去，随后才打开电脑摄像头。 毕竟屏幕前这帮罚站的小年轻，好歹也是公司高管，让实习生看着挨骂有损威严。 从郝杰、陈娇龙、戴隆等人，秦宇挨个熊了一遍，最后谢小棠还试图卖萌逃避责骂，被加时训了5分钟！ 这帮家伙的随堂作业都没按时交上来，一個个只能灰头土脸挨骂。 训完这帮学生后，秦老师正式开启线上课，首先是讲了发动机并联推力传递结构的分析。 这段讲课内容主要是帮助他们更好的理解、对于星火三号以及星火四号的设计。 韦珅已经在着手改造一款名为‘刑天-3’的液氧煤油发动机，通过对涡轮泵、喷注器以及推力室的创新设计，它的地面推力将达到50吨。 如果是五机并联点火，整个试车台将承受250吨的惊人推力！ 为此，成无忌带人要对试验场的混凝土三脚架进行加固，未来还要单独建造一座能承受九机并联启动的、超级试车台！ 但五机并联可不简单，这帮人以前单机点火都爆炸了三次，现在同时兼顾五台确实很吃力…… 这也是秦宇天天给他们讲课的原因。 秦宇讲道：“要想实现五机并联，首先是找到一种合理的排布方式，确保五台刑天发动机能顺利点火。 同时还要保证，哪怕其中一台、甚至两台在飞行中失火，其余发动机距离多远、才不会殃及池鱼，这就需要考虑以下变量……” 课间的时候，郝杰提问道：“秦总，咱们干嘛不直接设计一台100吨、甚至500吨的大推力发动机啊，或者搞液氧甲烷也行呐！ 这样，发动机并联的数量减少了，设计起来就简单了。毕竟要分隔和控制这么多发动机，程序会变得很繁琐，出错的可能也越多啊？” 秦宇当然考虑过，事实上，他已经安排一名叫安妮的工程师，着手设计小推力液氧甲烷发动机的模型了，但短时间内恐怕难有进展。 至于将30吨推力的刑天-2，直接跨步到100吨、500吨推力，幅度太大，耗费的资金也难以想象。 以即刻飞行目前的财务状况，采用小幅度升级的五机并联方案，是最省钱的！ 秦宇给他阐述了其中的难度，随后继续讲课，直到夜里11点多，才关掉电脑结束课堂，匆忙洗漱睡觉。 周末早上，贝小帅在楼下等他一起去风洞实验室。 秦宇以某款退役长征火箭的一子级作为演示对象，测试栅格舵在高速风洞中的展开和姿态调整参数。 这种形似苍蝇拍的栅格舵，采用了类似单向阀的结构，在火箭上升时紧贴箭体，返回大气层时会受到阻力弹开，能减少运载力的损耗。 但其自重也影响着运载力，因此找到重量既轻且牢靠的复合材料，也是一项重担！ 秦宇一边实验，一边考虑着国内现有材料，哪些适合用在栅格舵上，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两人肚子都饿的咕咕叫，秦宇就叫停了实验，带贝小帅去吃饭。 临走前看到黑板有一道题，秦宇觉得解题思路不太对，于是就在侧面写了另一种解法。 没想到就是这神来一笔，让一群人彻底沸腾了。 “卧槽，这道题是谁解的，摆在黑板大半月没人会做下一步，怎么突然就蹦出答案了？” 第70章 交换 两鬓斑白的老头在学生们的喧哗中，负手来到小黑板前，开始打量上面的答案。 此次戚教授领命设计火箭的栅格舵，目的之一就是尽快接轨国际、实现火箭的回收利用，另一个目的就是减轻回收区的负担。 要知道肃州、晋阳、月城这三大基地，不同于澹州，每次发射火箭、残骸都是要落地的！ 为此戚教授还得分散精力，计算回收区的落点、范围，然后协调当地官府疏散百姓。 像一枚300吨推力的长四乙火箭，它的回收区范围至少是2000K㎡，相当于一个宝安市的面积，每次发射都要疏散万人、安置费逾百万！ 因此，戚教授非常迫切搞定栅格舵控制技术，既能保障群众生命财产，还能节约大笔经费。 此刻年近花甲的老头，看着黑板上有关栅格舵控制、制导律和控制律的计算公式，彻底被震撼到了！ 当自己还在研究让栅格舵的落区、如何从2000K㎡缩小到20K㎡时，这人竟然在计算精准落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样的精确制导，已经接近洲际导弹了，国内还有这样的数学天才？ 戚教授戴上老花镜，颤颤巍巍的打量着每一行计算公式： “根据再入过程中一级火箭的质心、相对落地点的速度和位置关系，采用虚拟制导技术，将问题简化为质心与落地点的相对运动问题……” “以视线坐标系为导引坐标系，进行比例导引律计算，基于最优导引律，处理得到箭体坐标系过载方程如下。” “针对伺服舵机、气动和弹道特性，以再入过程中Ma=2.0的弹道参数为例，得到开环频率特性曲线、闭环阶跃响应曲线……” 戚教授越看越惊喜，照这样算下去，栅格舵控制一级火箭回收，确实能做到洲际导弹一样精准！ 要知道，虽然导弹和火箭相似，但导弹是为精确打击目标而生、所有燃料都是为制导服务，起止就两个点； 而火箭是为发射载荷而生，要想实现回收，就得经历3个点，同时受到太空、燃料、姿态等影响，回收技术更加复杂。 黑板上这道题，就是为栅格舵控制而出的，如果解决不了火箭出发点、一二级分离点、落地点的数学计算，就无法进行下一步。 戚教授喜出望外道：“将复杂的制导问题，转化成简单的相对运动问题，这条思路太有价值了啊，是谁写的答案？” 问完，底下的学生们大眼瞪小眼，全都面面相觑。 戚教授迫切的想要见见这位天才，肯定是东航的某位教授！ 这里果然卧虎藏龙，如果能邀请加入载人航天工程，那将如虎添翼啊！ 找人倒也不难，能进出这间风洞实验室的，就两拨人，秦宇很快便被客气的请来了。 戚教授的两名学生在路上道：“那位先生太不尊重人了吧，不愿露面就算了，派个学生来打发戚教授，这不是膈应人吗？” 他们瞧秦宇相貌年轻，看不出一点学霸的影子，就凭他，能把戚教授头疼一月的制导律难题，破解了？ 秦宇好奇道：“戚教授是什么人？” 一名学生骄傲说：“这你都不知道？戚教授可是我们载人航天工程的副总……” 另一人赶紧咳嗽，“徐坤，保密条例忘了？” 紧接着又对秦宇警告道：“总之，你知道戚教授是很厉害的人就行了，基地首长见他都得排队呢，你那位老师肯定会后悔的！” 秦宇讪讪一笑，在两名学生的领路下，来到风洞实验室。 只不过与昨天不同，门口多了两位荷枪的警卫。 果然，戚教授见了他也是满腹狐疑，觉得受到了轻视。 于是秦宇拿着粉笔，继续在黑板将未完成的方程写起来： “将火箭质点到落地点的连线定义om，λa为视线方位角，λb为视线高低角，v为火箭速度……” “α为制导控制参数，β为增稳控制参数，γ为阻尼控制参数，δ为法向过载，ε为俯仰舵偏指令，ζ为舵机传递函数……” 戚教授神情逐渐凝重起来，最终难以置信的点了点头，确认这小子肯定就是那位高人。 他惭愧的说：“确实不该小瞧年轻人，你是东航新来的讲师？有没有兴趣加入载人航天工程，我亲自写推荐信！” 秦宇递上自己的名片。 “原来是即刻飞行啊，那枚小火箭的总设计师，就是你？” 秦宇点了点头，“正是。” 这下戚教授可为难了，人家在私企当总裁舒舒服服的，干嘛来自己这儿呢，一没钱二没权的…… 秦宇耐心的等着对方做权衡，其实这道题是他故意解出来留给人看的，没想到效果还不错，最起码引起一位大佬的重视。 从他的学生还有门口警卫来看，这位大佬恐怕身份还不低，应该能薅点羊毛。 戚教授支支吾吾道：“这個……我那个……就是栅格舵控制技术，我想跟你多探讨探讨……” 秦宇欣然道：“既然戚教授也在研究栅格舵，不如咱们合作吧，私企与国企强强联合，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嘛？” 戚教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点头， “对对对，军民鱼水情嘛……但是，你们研发进度明显比我们快一大截，这样做……” 秦宇大义凛然的挥手道： “唉，都是一家人嘛，如果没有国企打下这么好的航天工业基础，我们私企也很难的。咱们互帮互助，我出技术、你出人，争取一两个月，就把栅格舵装上火箭！” 戚教授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个没问题！” “那风洞实验室，咱们就该共用了吧，时间上……” “全天候对你们开放，随便什么时间过来都行！”戚教授果断的答应。 秦宇竖大拇指，“那就太好了，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戚教授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搞到一种特殊的钛金复合材料？” 一番客套之后，他亮出了最终目的，将材料名字给戚教授讲了下。 研制栅格舵技术并不难，给戚教授一点时间也能追赶上来，但秦宇缺少的是材料。 栅格舵需要能承受上千度高温、近10倍重力的冲击力，还得质量够轻、不影响运载力，因此材料要求很苛刻。 傅云刚来，一时半会出不了成果，那就得对外采购，秦宇经过筛选，最终锁定一种钛金复合材料！ 它与号称‘炸弹之母’的GBU空爆弹材料类似，并且空爆弹也采用了近似栅格舵的尾翼，拿来改造使用肯定没问题。 问题是，这个材料属于军用品、严格管制，即刻飞行压根没采购资格！ 戚教授还以为秦宇会提一些狮子大开口的要求，毕竟免费的才是最贵的，结果只是搞材料，于是痛快答应了。 他的职衔高得吓人，甚至用不着亲自出面。 达成合作后，秦宇又逗留了几天，跟戚教授商讨栅格舵控制技术的设计思路。 他乐观估计，有这群人帮忙打工、再加上解决材料，年后应该就能进行一级火箭的首次‘蚱蜢跳’了！ 事情千丝万缕，在京都留下贝小帅收尾后，秦宇还要赶回靖北督导刑天-3发动机的点火测试！ 就在不久前，韦珅在试验场的混凝土三脚架，相继完成了燃料箱的压力测试，以及刑天-3的短程点火测试。 今天下午，将进行一次全流程、满工况的点火。 消防车、槽罐车全部就位！ ——·—— 编辑说周五中午上架了，懒得搞那什么上架感言了，简单说一下，就是累。 白天上班、晚上码字，感觉跟主流的网文写法脱节了，偶尔有时间就是刷资料，根本没空扫榜学习别人的书。 成绩如何，随缘了。 这本书瑕疵很多，没机会改了，能看到这里的，简单讲一下： 后面第一阶段是写登陆月球、第二阶段去火星、第三阶段移民。 后续有没有机会写UFO就看订阅了，我也知道UFO容易崩，但这是个必然的趋势—— 偌大的宇宙，人类走不出太阳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人类走出太阳系、银河系，发现整个宇宙只有自己。 最后，希望周五捧个场吧，给点动力，谢谢Thanks? 第71章 第三代发动机点火 秦宇跟韦珅一边在试验场的试车台附近转悠，一边谈论着刑天-3发动机的改进细节。 韦珅说道：“经过这些天的改造，我们在原有基础上，对涡轮泵着重更新，目前增大到6000马力的功率了！” 秦宇问：“重量增加了多少？” “目前是70公斤，跟刑天-2的涡轮泵相比，只增加了5公斤，这已经是目前最优的设计轮廓了。” 秦宇对重量向来锱铢必较，提醒道： “搞得不错，继续这么迭代下去，争取早日突破一万马力的门槛。但也不要急于求成，尽可能在不增加自重的情况下、改良性能。” “放心吧师兄，我专门安排了个人，每天给涡轮泵测试不同的零件，随时改进设计、更新迭代，效率还是挺高的！” 秦宇又道：“喷注器、燃烧室、喷管，这些都能承受住加大马力的涡轮泵驱动吗？” “都是同步推进的，现在动力推进部有50多人呢，将来人越多、负责的版块也就越细，项目推进便会更快！” 秦宇说：“动力推进部是公司的核心部门、兵强马壮，发动机的研发又至关重要，每坠毁五枚火箭，就有两枚一定是发动机故障造成的，千万不能大意。” 他拍了拍韦珅的肩膀，“你手底下管的人越来越多，如果觉得力不从心的话，可以培养个得力的副手，分担一下压力。” 韦珅笑了笑：“我肯定不会掉链子的，请师兄放心！” 随后，两人站在巨型混凝土三脚架前，仰望着庞大的试车台，满怀敬畏。 成无忌带着地面设备部的员工，对混凝土建筑加高、稳固后，它的地面高度达到了55米！ 而原先那条用于排泄尾焰和废气的导流槽，更是被挖长到40米，倾倒液氧的砾石床也同样加宽加厚。 现在这座混凝土三脚架，已经远远超越旁边50米高的笼式火箭发射塔架，成为当之无愧的地标性建筑！ 韦珅笑道：“师兄，有没有觉得，远远看着就像一座核弹发射井？” 秦宇点了点头，又指着试验场后边的深山， “等明年、或者是后年，从包围试验场的这座山翻过去，你将会看到真正的核弹发射井！” 韦珅心驰神往道：“我听说，成无忌正带人在那儿，为星火四号的试车台打地基呢？” “是的，新试车台共分三期建造，第一期至少要承受九台刑天发动机的推力爆发，比眼前这个还要庞大。” 秦宇没有讲后两期的试车台要到什么规模，但韦珅猜测那一定是能让全世界颤抖的巨无霸！ 随后，他们进入试验场，工作人员正对固定到试车台的各种管线进行连接。 秦宇和韦珅绕到另一侧，沿着斜坡下到导流槽的位置视察。 韦珅开口道：“师兄，这座混凝土建筑以前承受过200多吨的推力，按理说稍微修缮一下就能承受星火三号、250吨的推力，为什么要加固这么多？” 秦宇说：“今后，这里还将模拟垂直试车、长程摇摆试车，以及一级火箭的点火等。 毕竟总不能每次测试一级火箭都到发射场去吧？所以我派成无忌按400吨规格给它加固了。 后期的话，还会扩建到500吨，说不定哪天就给咱们的液氧甲烷发动机派上用场呢？” 韦珅悄悄咋舌道：“该不会是单台500吨推力的吧？这玩意要是并联9台、20台的，真成星际飞船呀……” 俩人沿着导流槽四处检查了下，深挖的这部分导流槽已经铺上钢板，里面还有些细小的窟窿，在窟窿后方连接着一条条隐蔽的水管。 在待会点火测试时，水管会通过钢板洒水，为导流槽降温。 毕竟发动机试车不像火箭发射，尾焰是要全程喷在导流槽里的，且刑天-3威力更胜以往，成无忌担心导流槽承受不住几百秒的高温燃气流，于是增加了水幕装置。 十分钟后，工作人员开始陆续撤离混凝土三脚架，分别躲进碉楼的观测室、紧盯着电脑屏幕。 秦宇和韦珅坐到电脑前，监视着发动机动力系统的表现。 一分钟准备！ 五、四、三、二、一，点火！ 随后指令下达，地面轰隆隆的震动起来，刑天发动机点燃了。 紧接着就是熊熊的火焰喷射出来，一遍遍冲刷着导流槽的混凝土壁，水幕系统随之启动，大片烟雾在试车台四周升腾，迅速铺满大地。 各个角度的监视器和传感器，在屏幕显示着发动机的室压和温度。 画面中，第三代刑天发动机喷管外，仿佛形成一条黄金火龙，喷薄着炽焰，而焰心是明亮清晰的马赫环！ 长焦镜头里，高温燃气流似乎正在撕裂大地，空气都在扭曲。 磅礴的尾焰伴随液态氧气，一起被掀到上百米的高空，将整座试车台掩映在白雾里。 所有人看的心潮澎湃，这次的发动机试车，明显要比之前威力强太多了。 韦珅激动的看着金色火龙与马赫环纠缠到一起，赞叹道： “这样的尾流，才是浪漫与实力的化身呐！” 秦宇笑道：“下节课给你搞个湍流层流计算伯努利方程，你就不这么讲了。” 韦珅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使劲摇了摇头，“师兄，别搞呀，老实了老实了！” 旁边负责真空发动机改造的彭奇忍不住感慨：“流体力学真是学霸们的噩梦啊。” 躲在碉楼里监测的几人有说有笑，在试验场车道上排队的消防员和槽罐车司机们就不好受了。 队长双手用力扶住头盔，惊讶的看着混凝土架那条喷薄的火龙，感觉它的威力又增强不少。 每次试验场有重要点火测试，这支消防队就会被云集镇派来保驾护航，早就是钉子户了，不知道被发动机的轰鸣震过多少次。 结果最近这几個月，发现一次比一次猛，次次震得脚底发麻！ 队长微微扭过头，听见队员在手舞足蹈的比划什么，但他根本听不见一点声音，队员凑到他脸上说话都没反应。 刑天发动机的轰鸣，彻底盖过了所有声音。 ………… 试验场上，刑天发动机在持续燃烧二百多秒后，耗尽燃料、室压逐渐降低，最终完成熄火关机。 这一次的单机点火非常成功，火焰只出现在本该燃烧的位置，没有发生故障。 “单机点火成功，意味着接下来可以进行五机并联了！尽管要同时兼顾的发动机数量增加，但好在刑天-3是个已知量了，接下来不断调教就好！” 秦宇跟韦珅谈论着接下来的计划。 韦珅说：“多亏师兄之前给刑天-2做足了铺垫、底子打得好，这才让刑天-3的改进如此顺利，所以说努力终究是有回报的。” 秦宇摆了摆手，“大家都有功劳。另外，五机并联不仅要考虑飞行过程，点火程序也别忽视。 以前点燃一台发动机都头疼，现在同时点燃五台，点火剂以什么顺序燃烧、发动机间隔多少距离，都得计算清楚！” 跟韦珅沟通了会儿后，秦宇返回办公厂房，开始独自看书学习。 他工位上堆着的各国航天奋斗史、火箭科学家人物传记、苏俄技术手册等，足足积累了40多本笔记。 对齐奥尔科夫斯基、科罗廖夫、冯·布劳恩、钱老、赫尔曼等人领导的太空计划，也倒背如流。 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秦宇正是不断从前人的错误中吸取教训，来避免自己重蹈覆辙。 这些笔记本同时还记录着他在工作中发现的问题、想到的解决方案，以及心得体会等。 就在秦宇捧着一本书准备挑灯夜读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字儿写得不错！” 秦宇惊悚回头，才发现魏巍不知何时站到了后面。 第72章 遥五发射 魏巍睁着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秋水眸子，饶有兴致的打量桌子上摊开的笔记。 秦宇的字迹很有灵气，看不出什么书法的路子，就是工整舒展，每道笔画都有棱有角，精致而不失气魄。 她在背后悄悄盯了半天，一边感慨这人到深夜了还如此精力充沛，一边自愧不如，跟着父辈学了十几年书法都未必能达到人家的笔韵。 魏巍忍不住吐槽道：“秦总，这么一页页的写下去，你不累吗？干嘛不用电脑，在上面建个文档、打字速度还快。” 秦宇摇了摇头，“我习惯手写笔记，而且握笔的时候能凝神静气，敲打键盘就容易心浮气躁。更何况，如此贵重的钢笔，总不能明珠蒙尘吧？” 他晃了晃手里那支价值几万块的、蓝色万宝龙钢笔。 魏巍开心的笑起来。 秦宇问道：“你这么晚还来办公室？” 魏巍说：“白天咖啡喝多了，睡不着，出来溜达。而且明天我要去澹州，顺便打印几份审批文件、盖个公章，早晨就不过来了。” 秦宇好心规劝道：“其实没必要这么拼，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没事儿，已经习惯了，每天不喝杯咖啡就没精神。” 魏巍说完，背着手等了会儿，问道：“你现在忙吗？” 秦宇摇头，“不忙，你有事？” “也不算事吧，就是前阵子我看陈娇龙他们，都在埋头做题，挺感兴趣的。自己回去做了遍，发现一窍不通，想请你讲讲？” “是从地球向太阳发射火箭的那一道？” 魏巍嗯了声。 秦宇不禁笑道：“既然你对火箭这么感兴趣，当初干嘛不报考东航，而是去了东科呢？” 魏巍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捋了捋那头漆黑长发，颇为惆怅道： “金庸喜欢在小说里写主角顿悟，我可能也是主角吧，报东科的时候想学计算机，后来到东航串了几次门，就彻底被火箭的魅力折服了。 要说最后悔的事，那就是当初没报东航大学的航空航天系，到现在对某些专业知识都一知半解，很多东西自学起来太痛苦了！” 秦宇还是头回如此近距离接触魏巍，这是一张动人到足以让人忽略任何缺陷的脸蛋，分明没流露出一丝冷漠高傲，但就是有股生人勿近的贵气。 他定了定神后，抽出一张草稿纸道： “从地球上发射一枚火箭，绕过太阳再返回地球，想要列出运动方程，大致可以分三步走。” “由于是开放性题目，第一步先假设条件，设太阳、火箭和地球均在同一个平面，不考虑其它行星的影响。” “因为太阳占太阳系总质量的99.9%，所以只考虑太阳对火箭万有引力的影响，忽略地球的引力。” “火箭可以采用多级发射方式，上面级火箭至少要达到第二宇宙速度、也就是11.2km/s，且只在火箭进入太阳轨道和返回地球时工作，其它时间静止。” 听到这里，魏巍立即从兜里摸出一副黑框眼镜、利索的戴上，然后双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起来。 黑框眼镜架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让与生俱来的贵气收敛许多，多了点邻家女孩的亲切感。 她莞尔一笑道：“继续讲继续讲。” 秦宇于是接着写， “第二步，地球围绕太阳的轨道是椭圆型，可以采用极坐标设椭圆方程，对地球轨道极坐标求二阶导数，该二阶导数的值就是太阳对地球的加速度、暨太阳对地球的万有引力除以地球质量的商！” “根据开普勒第二定律，单位时间内地球围绕太阳的扇面积是常数，火箭的轨道可以是圆形、椭圆、双曲线三种。” “初步分析轨道形状与火箭的初速度有关，三种轨道均可以用圆锥曲线方程表示，所以求解方程就是、计算火箭和地球时间相同时的位置，是否重合。” 讲到这里，秦宇停顿了一下，给魏巍一个揣摩理解的时间。 她捂着脑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显然听得很吃力。 好半天才开口道：“可以了，继续讲吧。” 秦宇点了点头，继续上面的步骤写道： “第三步，套用特殊值验证，在远日点发射火箭，地球相对于太阳的线速度为29.3km/s，火箭沿着地球相反轨道与地球在近日点相遇。” “所以火箭相对于地球的入轨速度是58.6km/s，相对于太阳的入轨速度是11.2km/s。” “根据齐奥尔科夫斯基公式，液体火箭喷口速度4.5km/s，载荷比0.27^-4，意味着一吨载荷需要消耗三万多吨燃料，显然不切实际。” “改用霍尔火箭的话，喷口速度300km/s，载荷比0.85，一吨载荷消耗0.2吨燃料，工程上是可行的……” 讲到这里，秦宇再看魏巍，已经额头冒汗了。 应该是没听懂。 魏巍刚坐下来的时候还气定神闲，两条修长大腿悠闲的晃荡，到现在已经半天没动弹了，像点了穴一样。 随后，秦宇难得在这张没有瑕疵的漂亮脸蛋上，看到了一抹红晕。 魏巍不好意思的说：“这几张草稿纸，我能带回去研究吗……” 秦宇欣然点头，随后目送她抱着草稿纸还有几份盖章文件，灰溜溜的跑了。 他眯起眼睛啧了一声，内心惭愧的想着，刚才如果是谢小棠她们说听不懂，自己的钢笔早敲过去了！ 这一小段插曲过后，接下来的日子秦宇分别指导星三、星二乙及太空船的设计工作，随后也来到了澹州。 就在几天前，星二遥五火箭的静态点火顺利结束。 伴随着大地轰隆隆的震动，遥五火箭与它的前辈遥四一样，固定在发射台喷薄出滔天的火焰。 火光刺破夜空，像是在对浩瀚的宇宙发出咆哮。 遥五顺理成章拿到基地颁发的发射许可。 发射窗口定于1月1日早上9:40~13:40，为了确保第一笔商业订单顺利成功，即刻飞行还额外申请了晚上10:10~11:10的备用窗口。 “5、4、3、2、1——” “新年快乐！” 吉乐岛上，一群人聚到一起举着纸杯、以水代酒，简单的碰了下，算是欢庆新一年的到来。 矗立在发射塔架里的星二遥五火箭，正被崭新的防雨布笼罩着，像一件等待神秘嘉宾揭幕的艺术品。 几名工作人员正在脐带塔附近忙碌，检查氦气充装阀门和煤油温度，确保明早加注时，能维持住发射所需的温度。 毕竟现在天寒地冻，哪怕澹州地处南方，但深夜温度降下来，十多度的气温对于煤油的燃烧性能，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另有一部分人正在岛上的不同角度架设摄像机，这回发射将采取网络直播的形式，并邀请到一些媒体现场报道。 不一会儿，岛上画面就被同步到发射控制室旁的一辆演播车里。 秦宇拍拍刘斌的肩膀，对这位发射测试部的主管道： “明早，这座小岛就是你的主场啦。淡马锡的客户、还有广大网友们，都盯着呢，要好好表现！” 这也是秦宇最后一次督导星火二号的发射，由于遥五的特殊性，他决定亲临现场坐镇，以便应对各种刘斌解决不了的麻烦。 刘斌早将指挥和调度手册倒背如流，他信心十足道： “请秦总放心，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1月1日，早上8:40分。 星火二号高高耸立在发射台上，周围的椰子树和棕榈树随风摇摆，蔚蓝的天穹飘过几片云朵。 随着发射控制室内，倒计时一小时窗口启动，所有人各就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