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天规》 第1章 天下第九 “你用真气催火煮肉还算是是一名合格的老饕所为,用来催船疾行就不怕浪费? 不过肉是煮的真不错啊,很香。” 乌篷船丈许见方的甲板上正竖着一个火焰熊熊的红泥炉子, 砂锅内炖着几方五花三层的猪肉,汤面上飘浮着几片叫不出名字的香料,简简单单的烹饪方法,却是异香扑鼻,引人垂涎。 坐在炉旁的葛衣青年笑着望向对面的老瞎子。 老瞎子翻了翻眼皮,仿佛看得见年轻人背后那柄鲨皮玉握的长剑一般,不答反问道:“你这柄剑该值些钱吧,有这样的剑为何却穿了这么一身破烂衣服?” 年轻人塞块肉进嘴里:“你果然看得见?” “年轻人,看东西不是靠眼睛,靠的是心。” “哈哈,越说越玄了,我不信。我娘告诉过我,这样说话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老夫不是好人? 哈哈哈,难道你这位天下排名第九的捉刀人、靠人头换钱的承京君不苟还是个好人不成? 在老夫眼中,你也只是个朝廷鹰犬!” 君不苟摇摇头:“你错了,捉刀人可不是什么鹰犬。 朝廷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只是捉刀人的钱库粮仓,今天取了你的人头,我就变成朝廷的债主。 白瞎子,洛州一夜劫杀三十三家富户的是你罢? 你取走钱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满门屠戮、妇孺不留? 耀州青楼天下闻名,你劫了它们也就罢了,青楼的姑娘们又是怎么得罪你了?竟被你先污后杀,辣手摧花上百朵? 人都说伱有倾城之富,这些不义之财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罢?” “狂妄!” 白瞎子顿了下手中拐杖:“你杀得了我? 还是算了吧......捉刀人也算亡命,你我两个亡命之徒拼得什么命? 你这位排名天下第九的捉刀人还算有资格做我的伙伴,老夫年事已高,也该有个得力的助手了。 你若肯从,我的财富分你三成,不比你苦哈哈地做这捉刀人要强?” 君不苟摇摇头,默默吃下最后一块五花肉:“那样多麻烦啊......杀了你,拿走你的全部财富不是更简单? 要是我没看错,这条通体由乌金打造的乌篷船只怕有万斤之重罢? 这就是你隐匿财物的手段? 你啊,其实就是個傻子,这条乌金船就算构造再如何巧妙,若是没有真气托动,只怕也要沉入河中。 你可知道,当你要躲避大贞名捕的追杀,将真气浪费在这条船上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君不苟轻叹一声,反手握住剑柄。 眼前忽然变得水雾重重,几十道水箭从河面腾起射向君不苟,隐隐带有金铁鸣啸之声,再一瞬,半条凉水河的河水居然都飞离了河床,向他狠狠压来。 这已经不似武技,仿佛妖法一般。 “声势惊人,只可惜是假的,不过幻像罢了。 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白瞎子杀人靠的是幻异双目,却不是手中的拐杖。” 一声龙吟,青芒顿起,剑气冲霄;君不苟微微眯起的双眼早已看破重重幻像,找到了藏在其中的那双诡异眼睑。 ‘二十四桥明月夜,正是杀人良宵!’ 二十四条剑芒如群龙出海,瞬间击破幻像重重,最后归为一剑,三丈剑芒犹如实物,破开虚妄,一剑正中目标。 白瞎子瞪圆了那双仗以横行天下的幻异双目,看到自己忽然‘飞起’,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炸成一团血雾,在坠入永恒的黑暗前,居然喊出了一声,‘剑罡! 你......你这个朝廷鹰犬......’ “到死还是个糊涂蛋,我不是说过了,拿到你的人头,我就是朝廷的债主。” 长剑归鞘,君不苟伸手抓住白瞎子的人头系向腰间,右脚轻轻一顿,重达万斤的乌金船立即翻转,这船本就失去了白瞎子真气托持,再一翻转,立即向河中沉去。 君不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水下,双手托举乌金船,在水下迅速行走,竟然一瞬数十丈,比奔马还要快速。 “从这里到洛水码头还有三百里,远是远了些,却正好助我凝炼乾元真罡......” 君不苟身在水底,周身自有一团罡气排出将河水迫离,人在其中呼吸自语,竟是如在陆上无异。 ----------------- 胖子们很可怜,因为胖了一点点,看上去就似乎很蠢,就会成为众人调笑的对象。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敢调笑张圆圆,曾经有啸聚西北的大盗十七人来到洛水码头,偏偏忘记了拜码头不说,还得罪了张圆圆。 只是因为他们在销赃时望着足有四百斤的张圆圆,低声议论这不就是个行走的肉球?于是在一个时辰后,洛水的鱼虾们就用十七只‘两脚羊’开了一场丰盛的宴会。 西北十七大盗就这样消失在名不见经传的洛水码头...... 从那天开始,张圆圆这个人脉遍及大贞每个角落的销赃巨头就多了君不苟这个好兄弟。 当君不苟举着乌金船走上洛水码头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平日里这是码头最繁忙的时刻,可他却只见到了满脸含笑的张圆圆和一个个撇着嘴、太阳穴高鼓、皆着黑色劲装的手下。 “轰隆!” 君不苟将乌金船重重扔在地上,洛水码头都跟着震了几震。 “杀了?” 张圆圆眯起眼睛看着挂在君不苟腰间的人头,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杀了。” 君不苟点点头:“说起来还要谢谢你提供他的行踪信息给我。” “客气啦,咱哥们儿谁跟谁啊?” 张圆圆哈哈大笑,伸手搂着君不苟的肩膀,向一座架设在码头边的凉棚走去,上万斤的乌金船在他眼中哪有好兄弟重要? “给你准备了牛肉和好酒,今天就不信灌不醉你。” “酒要喝,事情也要办。 这一船乌金你帮我散开换成银子,一部分给川西的灾民、一部分给那些被白瞎子害死的苦主亲属。 被白瞎子黑吃黑的人不算,他们该死。” “足足上万斤的乌金啊,这回就没考虑留点儿?” 张圆圆笑眯眯地问道。 君不苟摇头道:“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这次取了白瞎子的人头,总捕衙门给的赏银足够我用一段时间了,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捉刀人拿人头换赏银问心无愧,可不是黑吃黑的江湖贼寇。” “兄弟你也不算是孤身一人吧,弄玉楼的苏小手苏姑娘不就是你的人,这两年你在弄玉楼可没少花钱啊......” 张圆圆有些疑惑地道:“说实话我有时候真看不懂你,以你的性子可不像是爱去那种地方的人啊?” “又来问!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苏姑娘对我有恩,我去弄玉楼那是去报恩!” “是是是,你说啥就是啥,你是去报恩,报恩......” 张圆圆挤眉弄眼笑得特假,显然是不怎么相信这种话的。 第2章 常威不会武功 来到这个世界五年了。 五年来承京城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低矮的瓦房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平地而起的楼宇,其中甚至有三五层高的‘高楼’。 没了旧屋的百姓们只能拿着大半辈子的积蓄去买楼,若是家中有两三个儿子的,那可就惨喽,爹娘的棺材本全掏出来都未必够给儿子们买楼的钱。 家里没房儿子就娶不到媳妇儿,无后为大啊...... 有钱人不用头疼这种事,还是如五年前那般经常在弄玉楼下接到小姐姐们扔下的香帕儿,如果足够幸运,还会被掉下来的撑衣杆刚好砸中脑袋...... 大贞的总捕衙门依然是君不苟眼中的提款机,遇到没钱花的时候,他就会提个脑袋过去。 ………………… 承京城的王老六油茶还是五年前初见时的味道,鸭油烧饼更是君不苟的心头至爱,小孩子巴掌大的鸭油烧饼他一顿能吃二十个,每次都让常威这位京城名捕看得目瞪口呆。 “二百两啊!这可是我两年的俸禄.....我说君兄弟,赚了大笔赏缉银,你就用这油茶和鸭油烧饼犒赏自己?” 常威看了眼正在埋头大吃的君不苟,将手中的银包轻轻推了过来,眼中有羡慕之色。 一日为捕、终身为吏,就算是京城名捕又如何?他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 只是羡慕不得啊,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他能够羡慕嫉妒的,他只能仰望,若不是这個人,他恐怕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 “跟上次一样,就说白瞎子是你设计围杀的,我只要赏缉金,此事该如何周全,是你和你手下的事......” 君不苟抬头看了眼常威,往他手里塞了个鸭油烧饼:“有时间还是练练武功,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实在配不上京城名捕的身份啊。” 他知道常威的一个秘密:常威其实不会武功,打架靠得是身强力壮心黑手狠和捕快身份威慑对手,要不是机缘巧合遇到了他,别说混成京城名捕,怕是早就被‘硬碴子’夺了命去。 “哎,我这个人一无武学天赋、二不愿吃苦,比不上君兄弟你这样的高手啊。 你真是太厉害了!想不到连总捕衙门折了几个好手都拿不下的白瞎子也被你取了脑袋......” 常威鬼鬼祟祟地看了卖油茶的王老六一眼,确定王老六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后,才稍微提高了些音量。 “我有一事不解啊君兄弟,为啥你多次斩杀巨寇大盗却不肯留名?你要是肯亲自到总捕衙门落名领赏,恐怕早就不是排名天下第九的捉刀人了,至少都能挤进前三啊! 别傻啊,这排名可是很重要的,就说杀了这白瞎子的事,你不出面落名就只有二百两,你亲自去领赏就是三百两,要是排名前三的捉刀人去,那可就是五百两,毕竟身价不同。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常威连连叹息,一脸的肉疼,他是实在想不明白,君不苟为啥偏偏要跟银子过不去。 “第九不好吗? 树大招风,伱忘记了上一任的天下第一捉刀人是怎么死的了? 死得莫名其妙,传说是被妖魔所杀。可他一个凡间武者,平白怎会去招惹妖魔的? 那不是通天司该做的事情吗?更何况我混迹江数年,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妖魔,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妖魔还不一定呢。” 君不苟淡淡笑道:“不过三年时间而已,排名在我之上的八位捉刀人已经换了四任罢?” 常威一听还真是,短短三年时间,排名前八的捉刀人已经换了足足四任, 倒是君不苟在天下第九的位置上不进不退,稳如泰山;平常从不轻易出手,一个人在家中不是发呆就是练剑,一旦出手必然全功,就没见他受过一丝轻伤。 “散啦,这顿我请。 还有,按照老规矩,这一百两你替我换成香火,奉给城外十里坡的土地公……我欠他的。 我现在满手血腥,自己去不合适,比不得你身负公职、行事不损私德。” 当年他在十里坡土地庙前有一番奇遇,虽然不能完全确定是否为神灵显圣,君不苟还是将这个人情记在了土地公的头上。 打开银包,取出其中的一百两交给常威后,便丢下几枚铜钱飘然而去。 这次为了缉杀白瞎子奔波近千里,算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苏小手了。 “我这位君兄弟啊,可真是个怪人......” 常威接过银子,愣愣望着君不苟的背影,他实在不明白君不苟为何要将每次获得的缉赏银分出一半捐给土地庙。 你要与神祇结缘也该找个位份高些的神啊?怎么就一门心思认准了小小的土地庙。 而且还是十里坡上那个又破又旧的土地庙? ----------------- ‘小手’在某个世界的南方沿海地区其实是‘小偷’的别称,所以苏小手也是个小偷,而且还是一个艳名四播的小偷。 只不过他人偷的是钱财,苏小手偷的是心。 被她偷去了心的男人会很惨,不知有多少富商大贾为她散尽家财、多少王孙公子因她痴迷;他们的心被偷了,可苏小手却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玉臂上的守宫砂还明晃晃的在呢...... 这就让苏小手成了弄玉楼最神秘的红牌。 在权力代表一切的大贞朝,被王孙公子惦记上却还能保持完壁之身,这个女人的背景该有多么可怕?明明有如此背景,为何又要在弄玉楼讨生活? 曾经有人想要一探究竟,揭开苏小手背后的秘密,可最终这些人不是神秘失踪,就是莫名其妙的吃了官司,渐渐也就没人敢打这位弄玉楼红牌的主意了。 君不苟自然也听到过有关苏小手的传说,但是毫不在意。 他只需要知道在他初来这个世界时,五感受困,肉身如囚笼,倒在大雪中险些被活活冻毙。 若不是苏小手恰好路过救了他,他早就是一具被冻僵的尸体;更别提遇到天大机缘,以乾元真罡重炼芦舍,废弃先前肉身,有如今的成就。 最难消受美人恩。 何况苏小手还是一个非常神秘、全身都是秘密、魅力无限的美人? 所以她就成了君不苟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每次提了人头回来、换了银子后,就会买盒‘德容斋’的胭脂去看望她,苏小手也会尽散宾客,亲自下厨做几道香喷喷的小菜招待他。 只是二人相识五年,每次相会,总是相敬如宾,从不行苟且之事。 苏小手偶尔也会似怨似嗔、又似赞赏的笑着对他言说,‘你啊,可真是没有白叫了这个名字呢......’ 第3章 十里坡 土地庙 苏小手的手其实并不小,当然也不算大,那是一只宽窄肥瘦得体的纤纤玉手,掌缘微红、掌心玉润、指若春葱,正是诗词中传颂的‘红酥手’。 这样一双红酥玉手做出的饭菜自然是香的,但最让君不苟迷恋的其实还是苏小手酿造的桃花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痛饮过苏小手酿造的桃花酒后,君不苟就会感到凝炼的乾元真罡似乎略有进境,就算是承京最贵、最有名的飞天金台玉液酒也绝对没有如此奇效。 可是他每次问起此事,苏小手总会轻笑着白他一眼:“我的酒哪里有如此神奇啊,分明就是你的错觉。” 难道真的是错觉? 于是君不苟决定多喝几次,桃花酒如此神奇,还像苏小手一样香香的,傻子才不多喝几坛呢。 “下次来不要再给茶围钱了,你是我的朋友,那样显得生份。” 苏小手看了眼正在闷头狂饮桃花酒的君不苟,在檀木床桌上轻轻摆开四样玲珑精确的菜色,而后坐上床来,慵懒地将一双玉腿从桌下伸过去,见君不苟没答话,有些嗔怪地伸出脚去,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记。 好软,好滑。 美人如玉、罗袜生香,君不苟不禁也是心中微荡,干笑一声道:“哪能啊?规矩就是规矩,可不能让老鸨子看轻了我。 再说我赚钱容易,不妨碍的。” “那也是拿命换来的钱,还是要省些用。” 见君不苟面前的酒碗空了,苏小手拿起酒坛又给他斟上:“捉刀人可不是什么好活计,曾经排名第一的天机环又如何?结果还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都说他是死在妖魔之手,难道这个世上还真的有妖魔?” 说到消息灵通,苏小手这位弄玉楼的神秘红牌恐怕还在张圆圆那胖子之上,君不苟趁机问出心中悬疑已久的问题。 这个世界能够令他借尸还魂,更有连对苏小手都不可说的机缘奇遇,有几个妖魔也不算什么稀奇。可他也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年,斩杀巨寇大盗不下百名,却从未亲眼见过,似乎又只是个传说。 “谁知道呢,或许有吧,不然朝廷设立通天司做什么?” 苏小手淡淡一笑。 “应该没有吧,听常威说就连通天司内任职的高人也只是些号称能通神祇的凡人,并非是能够降妖伏魔的修士。” 君不苟皱眉道:“我行走江湖也有几年时间,也从未遇到过有神奇法力的修士,既然大贞没有修士,那多半也是没有妖魔吧。” 万物生克,若这个世上有妖魔又怎会没有降妖伏魔的修士? “倒不是没有修士,只不过那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修士渐渐消失在这個世上.....哎呀,说这些事情做什么,菜都要凉了,吃饱肚子才是正经事呢。” “对!管什么神仙修士妖魔的,没有也就罢了,即便是有,他们最好不要得罪你,否则啊,我就砍了他!” 这样幼稚的话在苏小手面前说出来,君不苟却没有丝毫尴尬。 若说这个世上还有他要守护的人,那就是面前的这位佳人了。 至于张胖子......别看那家伙胖的像头猪,可比泥鳅还滑溜,完全不需要他担心。 苏小手默默看了君不苟一眼:“日后若是有神仙妖魔得罪了我,你拼命也要杀光了他们,这话......这话可是当真的么?” “那我对天发誓?” “好啦,我信你,却是不用发什么誓言,须知那老天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呢......” ----------------- 君不苟看人很准,常威虽然是个老衙油头,对朋友却是极重承诺,接了他的银子,当天就买了足足一马车的香烛供品,驾车来到十里坡土地庙。 十里坡土地据说不太灵验,张家媳妇儿和奸夫奉了香火,想求他保佑张老三无疾而终、方便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却不见他显灵。 某个忤逆子好歹也做了许多修桥补路的表面文章,只是求他保佑今年能够举得孝廉,居然也不见灵验? 卖伞的求保佑天天下雨、打渔的求保佑日日艳阳,他却是一个也不帮? 这样的土地谁还会傻乎乎地奉献香火啊,不门前冷落才是怪事。 常威到了土地庙一看,不仅土地爷的泥像早已蛛网密布,就连庙墙都被大雨冲垮了半边,一只黑狗冲他汪汪叫了几声,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才夹起尾巴逃开了。 “常爷,还是像以前那样? 还得是常爷啊,早晚与土地公结缘,后福无穷......” 香火店的车把式和店伙计心里把常威看成是傻子一样,可谁让常威是大主顾呢,两人的嘴可是比抹了蜜还甜。 “哎,君兄弟你这究竟是图个啥啊......” 常威看着满满一车的香火供品,不觉一阵肉疼,摆摆手道:“你们两个搭把手,先把供品摆端正了,然后把这些香烛都烧了。 土地爷,我兄弟君不苟交待的事情,我算是给办了,你要是真有灵验,记得保佑我兄弟......顺便也保佑下我,没有功劳我不是还有苦劳吗?” 三牲祭品加上各样果品时鲜,小小的供桌都摆不下了,足足占了小半个土地庙;常威三人干脆把香炉搬到土地庙外面,成束成束的上等檀香熊熊燃起,直接在土地庙上空形成了一片香云。 这香火规模都快赶上祭拜天帝了,常威也不怕小小的土地公会犯下‘僭越’之罪,反正烧光了这些香火就算完成了君兄弟交代的任务,没看到常爷我被香火熏得直咳嗽? 足足一个多时辰,好容易烧光了这一车香烛,眼见香灰余烬堆得仿佛一座小山也似,常威松了口气,招呼香火店的伙计离开。 常威走后没多久,平地忽就起了一阵旋风,将小山似的香灰余烬直直卷入空中,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个娇嫩温柔的声音道:“好多香火,好舒服啊......这个叫君不苟的小子也算是有心了。 老头子,这小子为啥对你这么上心哦?偏偏每次都是请托朋友来奉献香火,自己却绝不现身? 你给老娘说实话,他与你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你的私生子不成!” 第4章 当年那个木头人 旋风渐渐停歇,伴随微弱的黄光闪过,现出一名身着鹅黄色长衫,眉眼颇为标致的中年妇人来。 她这一现身,十里坡土地庙方圆数里内顿时变得景物模糊,似真似幻,此时若是有凡人到来,多半会糊里糊涂‘走错了路’,围着土地庙不停的绕圈子。 “嗯嗯......啊汪!” 先前被常威喝退的小黑狗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竟丝毫不受法术禁制影响,小心翼翼地走到妇人面前,摇了摇尾巴,讨好般地汪汪叫了两声。 “行啦,每次犯了错就会装狗,真以为老娘喜欢你这个样子啊?这次就饶过你,下次再背着我随意出手管人间闲事,看我还饶不饶你啊......” 黄衫妇人娇嗔着白了小黑狗一眼,这老东西就会讨人家欢心,知道人家喜欢狗儿,每次就变狗哄人家,也不想想自己好歹也是这一方土地正神,像什么样子啊? “老头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现在是什么时候?多少享尽人间香火的大神都在观望风色,你一个小小的土地出的什么风头嘛? 洛州城隍如何,比你的神位高罢?就因为显圣诛了在洛州作乱的魇妖,结果被巡监日游报了一个地方不靖,不仅未得奖赏,反被上神斥责。 堂堂一州的城隍尚且如此,何况你个小小的土地?” “啊汪汪......嗯嗯嗯......” 小黑狗在妇人腿上蹭了蹭,也不分辨,只是一味的撒娇。 “知道错了就好,下次不要再犯傻啦......” 黄衫妇人感觉腿上触感颇佳,不觉粉面一红:“还不变回来,真要做人家的狗老公不成?” “呵呵,那还不是都听二娘你的? 二娘让我做张土地,我就是张土地,让我做狗,我就是你的小黑狗......” 小黑狗忽地扬起脑袋哈哈大笑,双腿直立化为人身,却是一名身材健壮穿了件黄色短衫的黑面男子,敞开的胸口处满是浓密如针的黑色胸毛。 这位十里坡土地看着倒像是位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哪里是拄个拐杖颤巍巍的土地形象? “呸,你这堂堂的十里坡土地爷,还有没有個正职神灵的样子?” 黄衫妇人白了他一眼:“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对了,你不要岔开话题,快说,君不苟那小子究竟跟你是什么关系?” “不就是五年前七月初五那天,在庙前死而复生的那个小子了,夫人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竟不记得他了?” “伱是说那个没出息的小子?” 被土地公一言提醒,黄衫妇人才猛然想起了五年前那个曾经在庙前‘死’去的年轻人。 啊呸,原来是那个废物啊? 与凡间的女子一般,她看重的也是英雄好汉,志气男儿。 当初那小子可是个懒惰成性的家伙,父母离世后坐吃山空,最后落了个三餐无继。像这种废物直接饿死算球,却偏偏跑到土地庙前吊死在庙前的那棵歪脖树上...... 你说这晦气不晦气,哪有跑到人家门口儿上吊的? 那小子‘死’后,她夫妇两个曾亲自探查,发现魂魄已渺、确是死的不能再死;这个世上除在世时有莫大善行、或有莫大机缘者死后才会有神人相助转世为人,或得居神位,普通人都是魂魄被天风吹散的命运,这小子显然是后者。 不想才眨眼的功夫,这个连魂魄都被吹散的小子居然又活了过来,这种废物居然也有如此机缘?不过活是活了,却是五感皆失,就是个会喘气的木头人罢了。 自己本不欲理会,偏偏家里这位是个滥好人,竟然背着自己给这个废物输了一道用香火凝聚多年的戊土精元,那小子得了这道精元后虽说依旧是五感受困,却不是先前那副五感全失的死鱼样了。 后来那小子似乎是一路爬着离开了十里坡,自己当时还奇怪,若这人有如此毅力,为何会变成一个懒惰成性坐吃山空的败家子? 一晃五年过去,此事她也早就淡忘,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知道报恩,这几年每次都请人代为奉献无数香火。 “他改了名字?当年可不叫君不苟吧? 还有,他要报恩,自己为何不来,每次都要他人代劳,都不知有没有诚意......” 黄衫妇人微微皱眉。 土地公得意笑道:“正是改了名字啊,而且君不苟这个名字如今在凡间的捉刀人中可是大名鼎鼎,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就排名天下第九。 夫人你是知道的,捉刀人手上染血太多,自然是不方便来奉香火,他为此才会转托他人代劳,可见还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呢。 怎样,夫人现在不会怪我当初帮错了人罢?他每次奉献的香火如果折合人间的银子,怕不是要有百两之巨呢。” “你说什么?当年那个废物,居然成了排名天下第九的捉刀人?” 黄衫妇人不觉微讶,虽说她是十里坡土地的夫人,也有个芝麻绿豆大的神位,却也不敢小看凡间高手,凡人武者如将武功练至巅峰境界,一样可以斩杀妖魔,寻常小神也未必是其对手。 “哼,算你当初没帮错人,也算这个君不苟还有些志气,我当初倒是小看他了。” “那......夫人您看我是不是去见见那小子?来而不往也不合咱的身份啊......” “嗯......看在那些香火的份儿上,你去见见他倒也不妨碍什么。” “夫人啊,我好歹也是这十里坡的土地,空着手去怕是不合适啊......要不我带上几个妖肉包子去,这也算是咱十里坡土地庙灵感显圣了。” “老东西,你还打上妖肉包子的主意了?咱十里坡的妖肉包子可是吃一个少一个,剩下的这些都是我用秘法保存了足足两百年以上的宝贝儿,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四个,就四个!” 十里坡土地心里盘算,妖肉包子精血完足,就是两三百斤的壮汉吃一个也就饱了,就算君不苟那小子再如何能吃,两个包子也够了,自己还能从中扣下两个。 这笔买卖可是怎么算都不吃亏的。 十里坡的妖肉包子,那可是夫人的手艺,就连承京的城隍老爷都整天惦记着呢,这次算是便宜那小子了,也算是对他这几年来诚奉香火的奖励罢。 第5章 归人巷中无归人 苏小手亲手制作的江南点心最是精美,味道也是上佳,可惜君不苟是个喜爱手把大肉的干饭人,略略吃了几块就没什么胃口了;眼看华灯将上,苏小手胸前的团花纽扣系的还是紧紧的,就知道自己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望着君不苟枪杆般挺直的背影,苏小手眼中流露出一丝挽留之意,只是很快便消散,心中暗叹一声:“并非妾身不欲留君,只叹时机不到,今日若是留了你,就等于是妾身害了你呢......” 君不苟倒是心性洒脱,出得弄玉楼来,被带着丝丝凉意的春风一吹,心中那丝遗憾也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刚好看到街边有个卖卤菜的老妇,便买了二十斤酱牛肉、五只风鸡,打上八两米酒,在手中提了,大步向‘归人巷’走去。 大贞与南方土越的战事停了这才几年啊,朝中诸公却早就忘记了那场长达三年的残酷战争,可是‘归人巷’中的老弱妇孺却永远不会忘记一个个离去的亲人。 归人巷中无归人啊...... 这个承京城最低等的棚户区内住的都是些阵亡士兵的家人,他们战死了,家中的顶梁柱也就折了,剩下的老弱妇孺贫苦无依,于是就被朝廷统一划到‘归人巷’中居住,每月会发些堪堪保命的粗粮。 像这样的归人巷,整個承京足足有七十二条,君不苟购买的房屋就在第八条归人巷中。 大难不死得了机缘奇遇后,君不苟做了拿人头换钱的捉刀人,干这行的最是要低调,千万显摆不得,所以他就在这第八条归人巷中购买了两间残破的瓦房。 有中人、有地契,这就算是在大贞朝有个家了;每次刀头舔血归来,走入这两间瓦房的时候,倒也有几分家的温暖。 距离巷口还有十数丈,乾元真罡已从面部毛孔溢出,瞬间拉吸转化空气中的各种元素物质,在君不苟的脸上凝成了一张假脸;赫然是个三十出头、面色微黄、左唇下还有个豆大黑痣的普通中年男人模样。 走进归人巷,君不苟笑着扬了下手中的卤菜,真罡震动喉结化成的公鸭嗓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今天都这么乖啊,早早的就都睡了?那曾叔叔可就要独享这些美味的卤肉了哦......” ‘啊呀呀,是曾叔叔回来了哦!’ ‘有肉吃了啊!’ ‘狗剩、铁生,我比你们跑得快,回头你们分到的卤肉可要有我一半呢!’ ‘曾叔叔,这是妈妈做的桂花糖,我都没舍得吃呢,专给曾叔叔你留的......’ 君不苟声音刚落,归人巷就沸腾了起来,一个个小小的身影从旁边破烂不堪的房子内冲出来,高高举着小手,口中叫着曾叔叔。 这些苦孩子都是没了爹的苦人,跟着娘亲或爷爷奶奶苦挨日子,平日里不到过年是见不到一丝荤腥的,自从曾叔叔搬进了这条巷子,他们就隔三岔五的有肉吃了。 这年月,有肉吃就很好了。 君不苟能做的,也仅仅是在他们苦难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给他们一些幸福和希望,却不会把这些孩子当成自己的责任背在身上,因为对于任何一名捉刀人来说,这都是大忌! 毛丫是最聪明的孩子,一下跳到君不苟怀中,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已经干硬的芝麻饼,低声在君不苟耳旁道:“妈妈做的芝麻饼可好吃了,丫丫专给曾叔叔留的,只给你吃......” 君不苟哈哈大笑,取出一盒糖果塞进毛丫的小手中,又把两斤酱牛肉、一只风鸡和几两散碎银子递给毛丫的寡母,看得旁人无不眼热。 “孩子们都有,都有......” 卤肉很快就分光了,每家大人也都得到了君不苟馈赠的银两,这几两碎银可以让他们大半年衣食无忧。 归人巷的老爷爷们交口称谢,女人们望着君不苟目光迷离;在他们眼中看来,君不苟身上充满了神秘感,没人知道他究竟做的是什么营生,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银子。 有人在看到君不苟背后的布搭子中不小心露出了剑柄,就会装作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而且很快就把这件事忘记的干干净净。 要是遇到有官府的人来盘问,他们就会众口一词的为君不苟编造一个合理的身份,这些经历过无数苦难的人太知道该如何应对官府的人了。 分享利益,从来都是保守秘密的最佳方法。 君不苟提着剩下的酒肉走回自家院落,看着月色刚好,干脆也不进屋了,就在院中石桌上摆开酒肉,自斟自饮。 君不苟上辈子就不是个狗熊,这辈子更是刀头舔血的捉刀人,可是酒意渐渐袭来,也会回忆那个霓虹灯彩的现代世界,也会惦记那个世界的父母。 举起手中酒,遥敬向西南方向,承京城是大贞的极北之城,再往北可就是万里流沙的不毛地了,如果按照‘那个世界’的版图,父母正是在西南方向。 “不愧是天下排名第九的捉刀人啊,你居然能够发现我?” 满是诧异的声音在西南墙下响起,在君不苟微微张大的瞳孔中,一道微弱的黄光闪过,现出一个身着黄色短衫的男人,一头长发披散两肩,胸口满是浓密的黑毛。 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我......” 十里坡土地公一咧嘴,露出森森白牙,准备用笑容表达自己的善意。 只是他这笑容实在诡异,再加上手里还提了个黑色口袋,里面塞了四个足有小孩脑袋大的‘妖肉包子’...... “好孽障! 原来传闻非假,这个世上果有妖魔! 只可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是自投来!撞到我的手上,岂非是找死!” 酒壮英雄气,君不苟长笑一声,右手微抬,一道如雪剑芒已向张土地当胸卷去。 哎呀! 张土地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好心带着妖肉包子来见这位诚心香客,换来的居然是当头一剑。 吃惊是有的,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一方土地也是有正职的神祇,难道还能让一个凡间武者拿捏了? 第6章 土地公来访 “可真是个莽撞的家伙啊......” 张土地摇了摇头,轻轻挥动衣袖,顿时有一道土黄色光芒竖立在身前,这是地气精华所凝,凡间刀兵莫入。 不想眼前白芒一闪,凌厉剑罡竟如热刀切脂,瞬间将他布下的地气精华斩破,明明不是剑锋本体,却令他感到泛面生寒。 “这是凡间武技?” 张土地心中疑惑,却不敢有半点犹疑,神躯迅速向后方飞遁。 凡间武者的剑罡而已,还能远及一丈不成?就本神这飞遁的速度,累死你小子也追不上...... “什么!” 心中正在得意,忽觉脖颈一阵发凉,那道剑罡竟如附骨之蛆,已到了他鼻端下方。 这一刻张土地竟然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一个凡人武者,随手挥出的剑罡,竟令他这位正职神祇想到了死! “看你不似妖魔,究竟是何来历?” 张土地正要动用香火神力招架,忽然剑气消散、眼前一清,只见君不苟那小子顶着张易过容的假脸,正望着他嘿嘿直笑。 “你刚才放出的那道黄芒正而不邪,倒不是啥邪道功夫,看样子也不似传说中的妖魔,但也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说吧,你究竟是何来历,来我家里想做什么? 别想着撒谎,爷这双眼睛可是不揉沙子的......” 君不苟轻轻吐出一根鸡骨头:“想清楚了再回答,因为这关系你的性命,爷下次可就不会再留手了。” 张土地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重,自从得授正职土地,他有多少年没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了?这小子真是...... “我是十里坡土地......你这几年诚心奉献香火,本土地颇为欣慰,就想着来见你一见......” “你是十里坡的土地公,原来这个世上果真有神祇?” 君不苟精神一振,顿时酒意全消。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神,哪怕只是神职卑微的土地公、最基层的‘天庭公务员’。 怪不得眼前这位土地公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当初他五感被这具肉身封锁、沉沦于无限黑暗中,若不是有一股温暖的力量缓缓唤醒了他,只怕早就飞灰湮灭、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更别提可以重炼肉身,完全废去昔日那个险些害死自己的倒霉庐舍,有今日成就。 刚才土地公挥出的那道地气精华,正是熟悉的味道。 否则他也不会下意识的及时住手,恐怕已经一剑斩断了土地公的颈项。 张土地吐出一口长气:“本神正是承京城十里坡土地张青,该管承京城南郊方圆三百里地界。 君先生三年来年年托人到我庙中供奉香火,本神感念先生盛情,特地带了礼物来见。” 说话间身后现出土地神形,却是一尊身高丈二,手持龙头拐杖,白发苍苍的老土地形象,被一圈圈土黄色光芒包裹其中,神圣不可轻犯。 “果然是土地公到了,君不苟见过土地正神。” 君不苟面容一肃,起身施礼,面上真罡撤去,也显现出本来面貌。 “不敢当土地公‘先生’的称谓,君某当年在十里坡旧疾复发,五感沉沦,幸有高人出手才得缓解,事后想起,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土地公相助了?” “你这手剑法着实厉害,神仙妖魔、实力为尊,一声先生如何当不得? 本神只是未曾想到,当初那個五感全失的倒霉蛋竟有今天的成就,这可真是造化神奇啊。” 张土地收了背后神形,笑着轻轻摆手。 “土地公果然是我的恩人,请受君某一拜。” 君不苟端正身姿、深深下拜。 他原本也不敢肯定这个世上真有神祇,只是当初受惠于十里坡,就当做是承了土地公的人情,今日方知当初帮助自己的,正是这位张土地。 既然是恩人到来,自然要礼数周全。 “罢了罢了,本神好歹也是正职土地,你在我的地头儿上出事,难道我还能见死不救么?这些凡俗礼节还是免了......” 张青望着石桌上的酒肉,轻轻舔了下嘴唇。 二娘管他管得紧,算起来应该有上百年没食用过人间烟火食了吧? 二娘总说吃多了人间美食有碍修行,可若是连口腹之欲都无法满足,修行又是为了什么呢? 君不苟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土地公来的正巧,我这里有酒有肉,恰逢今晚月色正好,不如就屈尊在我这里喝点儿?” 张青望了眼石桌上的酒肉,嘿嘿笑道:“这个嘛......既然你盛意拳拳,本神也不好拒绝啊......那行吧,喝点儿就喝点儿!” ----------------- 君不苟发现这位土地公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饿死鬼,半斤酒就是一仰脖的事儿,一盘子酱牛肉也是瞬间就被他吞吃个干净。 不是说神祇只食香火,不爱人间饮食的么?君不苟心中诧异。 “还是人间美食妙啊,香火虽好,终究有形无实,不够过瘾!” 喝酒若是喝到最后却无酒意,那是最无趣的事,张青为此特意不用神力清除酒意,就像个凡人一般享受着酒后半醉半醒的美妙感觉。 喝到半酣,这位土地公的话也变多了,瞪眼望着君不苟道:“你刚才那是什么剑法,为何竟能击破我用地气精华凝成的护壁?似如此凌厉的剑罡,我成神二百年,居然是初次见到。 这才几年时间啊,伱是如何做到的?” 体内的大机缘、大秘密自然不宜泄露,君不苟只得笑笑说:“在下自是另有机缘,却不便细说...... 方才是将土地公当成了传说中的妖魔一类,才用乾元真罡催动剑气,结果险些得罪了恩公。” “乾元真罡,那是什么功法,竟有如此威力?” 张青愣了愣,他成神前也是一位江湖驰名的义侠,曾于小山村独挡两百巨寇,护卫一方,后虽战死,却因此得授神职。 曾为江湖人,又做了两百年的土地,张青的见识不可谓不广,却从未听过这乾元真罡,凡间分明无此内功心法,仙法神术中更是无名。 又仔细看了眼君不苟,确认君不苟并无一丝仙灵神圣气息,顿时心中更是疑惑。 君不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岔开话题道:“今日见了土地公,已知世上果有神祇。在下正有一事想要请教土地公,这个世上可有妖魔?” 第7章 捉刀杀妖 张青看了看君不苟,摇头道:“若这世上没有妖魔,还要本神这等庇佑一方的神祇做什么?大贞朝廷设置的通天司岂非也变成了摆设?” “那便奇了,若是这世上果有妖魔,我行走江湖数年为何从未遭遇? 而且天地阴阳、正反相克、绝没有失衡独缺的道理;既有妖魔,为何人间却不见传说中的修士和各种修仙炼气的高门大派?” 来到这个世上第一考虑的就是生存,君不苟也算颇有奇遇,若是放在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中,那应是一等一的主角待遇了。 可他所得奇遇却与修仙求道没有一丝关系,若这个世界真有妖魔,他便算不得绝对安全,今天有缘见到一位土地正神,自然是要问清楚。 “为何如今没有了修士和修仙宗派,这话你得去问......” 张青欲言又止,话说到一半便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好端端做你天下第九的捉刀人便是,问这许多事情做甚? 本神只是个职位低卑的小小土地,当谨言慎行,有些话不便多言,不便多言啊...... 哎呀,这块牛肉好大!来来来,你我饮酒,饮酒!” “真是不痛快。” 君不苟望着张土地微微皱眉。 心说牛肉和风鸡早就被你吃光了,哪里还有好大的牛肉? 这位土地公看着是个豪迈的模样,却十分的不痛快,说话说一半,娘们唧唧的...... 不过毕竟是有恩于自己的一方土地,人家不想说,他也不好追问,只能低下头去喝闷酒,想着再陪这位张土地喝上几杯,就该找个借口送客了。 “哎呀,光顾着吃你的酒肉,倒忘记了我带来的美食,君先生,尝尝我家二娘亲手做的包子罢?” 张土地打开那個黑色口袋,用手一点,土黄色光芒一闪,石桌上已多了四个足有小孩脑袋大的包子。 雪白的大包子居然还是热气腾腾的,虽然大的有些离谱,却没有因此偷减人工,十八道花褶间距无差,裹嘴处收搂天然,美若菊花。 君不苟低头嗅了嗅,居然异香扑鼻,问道:“这是土地奶奶亲手包的?不知用了什么馅料啊?” 张青有些得意地看他一眼道:“你先别问是什么馅料,尝尝味道再说,本神也好奇你能消受几个包子呢。” 这四个妖肉包子都是取自修行百年的妖物,像他这种‘基层神祇’虽有香火神力护体,一顿也最多只能吃三个,再多就无法消耗妖肉中磅礴的妖力。 至于凡间的武道高手嘛......当今天下四大超绝高手之一的‘东海红颜’曾经有缘吃过百年妖肉做的包子, 据说吃了两个后就差点被撑爆,只能闭关运功消化妖力,算起来已经闭关了足足五年,到现在还没能出关呢...... 张青到如今还在介意君不苟的那一剑,一次掏出四个妖肉包子来,却故意不点明这包子的厉害之处,也是存了看他笑话的心思。 你这家伙刚才一剑险些斩去了本神的颜面,本神就撑爆了你!哇哈哈...... “不过包子而已,大是大了些,难道我还吃不下了?” 君不苟眼皮一挑,有些不满地看了看张青,这位土地公也未免太小看自己。 捉刀人是拿命换钱的勾当,追杀巨盗大寇、动辄纵横几千里,其间可能一连几日没有水米打牙,也可能一顿饭吃下半头牛,像骆驼一样把生命所需的养分藏于体内! 他就曾经一顿饭吃下整只烤驴,而后七日夜间只靠一皮囊水支撑。 区区四个大包子而已,只是洒洒水。 在张青笑眯眯的注视下,君不苟双手拿起一个妖肉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包子皮很薄,入口就在舌尖化去,一股清香直入喉头,君不苟顿时精神一振,好东西啊! 最妙的是那包子的内馅儿仿佛是有生命一般,甚至都没等他用力吸吮,就争先恐后涌入口中,一股奇香自口中起,瞬间化作道道暖流,迅速融入君不苟的每一个细胞...... 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味? 君不苟三两口就吃下了足有小孩脑袋大的一个妖肉包子,用饿狼般的目光望着剩下的三个,吧唧下嘴道:“土地公,你不吃吗?” 看他这意思,还没吃够。 张青愣了愣:“你不撑啊?” “不撑不撑,如此美味,怎么会撑,犹恐不足啊。 土地公既然不吃,那可太好了,这些包子可都是我的了!” 君不苟双手齐出,一手抓住一个妖肉包子,左右开弓。 在张青惊诧的目光中,君不苟吃的是满口流油,转瞬间又是两个妖肉包子下了肚。 五年前‘东海红颜’这位人间绝品高手可是吃到两个就粉面潮红,娇呼着‘不要不要’了,这小子连吃三个,目光依旧如饿狼一般! 这还是人吗? 当君不苟开始吃第四个妖肉包子的时候,张青已经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不愧是土地公啊,伱带来的这些包子真是绝世美味。” 君不苟吃到第四个包子时,只觉周身舒泰,苦练数年的乾元真罡隐隐竟有了突破,果然是神仙家的吃食,非凡俗可比。 “吃饱了?” 张青望着君不苟,犹如在看一头人形巨龙。 “还成吧,勉强吃了个八成饱,要是再有一个两个那就最好了......” 君不苟看了眼空落落的黑口袋,咂吧咂巴嘴,似乎颇为遗憾。 “再有一个两个......你可真敢想啊! 你可知道这包子所用馅料是百年修行的妖物之肉?乃是二娘采集天露月华、加入十几种珍贵药草调制而成? 像这样的妖肉包子,十里坡土地庙中所剩也不过两掌之数,你一次就吃了四个,还嫌少? 怎么没撑死你啊......你果真是凡体肉胎吗?” 张青悄悄开神目上下打量了君不苟数次,确是个如假包换的凡人,可是这样的凡人是如何禁受住四个妖肉包子的?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再想起君不苟先前斩向自己的那一剑,越发感觉此人绝非寻常凡俗,明明所学不是什么仙法神术,可若真是动起手来,自己这个土地公也难言必胜...... “话说......君先生啊,你在凡间做捉刀人,不过只是换取些人间银两罢了。 不知你是否有意做一回斩杀妖魔的捉刀人?” “土地公是说,让我捉刀杀妖?” 君不苟微微一愣:“这却是奇了,土地公身为一方土地,斩妖除魔难道不是你们这些神祇份内的事情么?难道也学朝廷那样雇佣捉刀人来斩妖除魔?” 张青摇头道:“有些事不便多言,君先生你也不必多问。 如果你有意捉刀斩妖,自然有丰厚回报,至于斩妖所得的妖肉妖血,更是随你处分,我等神祇自然不会插手。” “这样啊?土地公容我考虑一二......” 第8章 满树秃枝 一朵残梅 为神的不去灭妖,却要和朝廷一样雇佣捉刀人来斩妖除魔,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 大贞朝既有妖魔,却不见修士门派,养着一个仿佛废物般只能沟通神祇的通天司,也让君不苟十分的不解。 在对这个世界没有足够的了解前,匆忙做任何决定都是不妥的,哪怕这位土地公看着是个直爽可信的神祇,又是他的恩人,君不苟还是需要慎重考虑。 他自武功大成以来虽说横推无敌、从无败绩,可对手都是人类,还不曾与妖魔交过手,天知道他这个武侠小说中的绝对主角是不是神魔世界的主角呢? “这妖肉包子倒是好东西,于我修为有益......” 土地公走后,君不苟四肢大张坐在院中石桌上,略转周天,张口喷出一道淡青色罡气,竟如巨龙吐息,直起数十丈,连星贯月。 同时一道由内家真罡凝成的旋风向四外飞速推去,攀缘到四面围墙后,就化作一个微不可察的淡青色气罩,将他这個小院连同两间破瓦房环护在内。 一只春蝇呆头呆脑的飞过来,刚及院墙,便见青光一闪,已化成飞烟,灰灰去了。 “真罡离体,缘系我心,如我臂指!” 墙头人影一闪,却是住在隔壁的名叫铁蛋的孩子,‘曾叔叔又在发呆了呢......’,一只小手明明已经攀过院墙,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君不苟睁眼对他微微一笑:“天不早了,还不睡觉?再顽皮下次可没有你的卤肉吃了。” 铁蛋闻言连滚带爬下了墙,天大地大没有卤肉大,得听曾叔叔的话啊。 见孩子离开了,君不苟方才微微闭起双目,一时三刻后,双眼猛地一睁,瞳孔眼白仿佛连成一体,隐隐现出无数条淡青色涟漪。 ‘涟漪’荡漾开来的瞬间,君不苟清楚看到西南墙下有些微几道土黄色光芒,还不曾完全散去。 “看到你的脚印了! 土地公若是下次再来我院中,我当可看破你的行藏。 武家天眼,似乎也不比传说中的神目仙眼差到哪里去,难道说我无意中得到的这本‘武藏真典’上所记内容都是真的? 真典记载:人间武技至高者,当可比肩仙神! 这还真是让我有些手痒了,或许刚才该答应土地公才是?至少这妖肉包子可是好东西啊,他浑家的手艺也是非常的不错。 那位土地奶奶,好像闺名是叫做二娘的? 嗯......困意来袭,我得睡会儿。” 连吃四个妖肉包子而后运功突破的后遗症终于来了,君不苟甚至不及走进卧室,就躺在院中呼呼大睡起来,鼾声如雷,震惊四邻。 却没有一个邻居会怪他的呼噜声太响影响了大家休息,反倒会因为听到他的呼噜声而感到心安,曾阿牛睡了啊,他就是太累了,早就该好好休息了。 归人巷的大人孩子一个个蹑手蹑脚地爬到君不苟的院墙上,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墙头上就出现了无数个风铃、铜铃、拳头大的敢当石...... 纵然是某个唯物主义世界也有妖魔的传说,何况是在大贞朝?据说有这些铃铛和敢当石在,就是真有传说中的妖魔来了,也能挡上一挡的。 于是这条归人巷就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这里的老人、妇人、孩子,从现在开始就会一个个支愣起耳朵;从现在开始,如果有任何外人想要接近君不苟的家门,他们将会在第一时间现身阻拦。 如果拦阻不住也没关系,那将会有一百个瓦罐同时扔进君不苟的院子,把沉睡中的‘曾阿牛’唤醒。 现在就连归人巷里三岁的孩子都知道‘曾叔叔’不是普通人,更别提这些饱受苦难的人精们了,大家明面上心照不宣的将‘曾阿牛’当成一个普通人来对待,暗中却像保护一名被朝廷通缉的要犯那样暗中保护着他。 所以,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可以让君不苟安心睡觉的地方,归人巷肯定算一个。 ----------------- ‘曾阿牛’如雷的鼾声整整响了三天,在归人巷大人孩子们的耳中,这就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但是这三天可把常威给急坏了,这位‘京城名捕’在君不苟门前足足等了三天,每次想要推门而入,都被横眉冷对的邻居们挡了回去。 “哎,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曾哥儿还在睡觉呢,这才睡了不到三天啊,辛苦着呢,你怎么可以打扰他呢?” “就是,敢打扰曾叔叔,我用弹弓打你的小雀雀哦......” 常威记得君不苟交代的话,‘没急事不许你到归人巷找我,若真是十万火急,也不许穿着公门皂衣;归人巷里可都是些老实人啊,要是吓到了他们我找你算账! 还有,记得我姓曾,叫曾阿牛。’ 如今一身老实百姓打扮的常威看上去就像个二傻子,这就难怪归人巷的奶娃子都敢喝斥他了。 忍吧,这些可都是君兄弟的高邻雅舍,得罪不起啊...... 常威只能一个劲儿的傻笑,从兜里掏出一块麦芽糖塞进面前拿着弹弓的奶娃子手里,‘小兄弟,大哥哥找曾先生真的有要事啊,你帮我看看他睡醒了没有好不好啊?’ “哦,原来你是好人啊,早说啊......行!你等着啊。” 奶娃子的见到麦芽糖顿时笑开了花儿,笨手笨脚的爬上墙头一看,曾叔叔正在院子里伸懒腰呢,连忙奶声奶气地咋呼:“曾叔叔伱醒了啊,外面有个麦芽糖哥哥等了你三天呢。” 没等君不苟回话,常威已经风风火火地推门走进院中,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坐在石凳上就开始抱怨:“君......曾兄弟你可算是醒了,这三天可急死我了,你这也太能睡了?” 君不苟没搭理他,先谢过了四邻,关上院门,才回过身指了指屋子:“有事屋里说去。” “君兄弟,这次你可要帮我啊......” 常威进屋后未及落座就开口求恳起来,着急的搓着双手,脑门上是一层层细密的汗珠子。 “看来你是真遇到为难的事了?说说看,我能帮就帮,该不会是京城又出了什么大盗巨寇了罢?” 总捕衙门也不是吃白饭的,实力总还有一些,能让他们不得不找捉刀人解决问题,可见点子很扎手。 “不是能帮就帮,是你这次必须要帮我啊......” 常威苦着脸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白色绢帕,帕上画了一树红梅。 只是这梅树画的有些古怪,树上的梅花几乎都要落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朵随风摇曳。 满树秃枝,一朵残梅! 第9章 天下第一浪子 “原来是他啊?” 看到这幅梅树,君不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君兄弟,我这里都快要愁死了,你居然还笑?” 常威十分郁闷,心说咱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雅意无声听落梅,追爱无悔梦中人。 这幅画在江湖上可是大名鼎鼎啊,而且作者也算个妙人,我如何不能笑?” 君不苟笑道:“花落庭号称天下第一浪子,武功极高、人极风流、生相极俊,追爱的手段又极是温柔,有人骂他、有人爱他,有多少闺中女子梦中都在想着他...... 像这样有趣的人物,难道是惹上了官司,让你这位京城名捕发愁?” 常威愤愤不平地道:“君兄弟,你究竟还有没有立场,居然把一个窃花大盗说成是风流雅人了? 你看看他画的这梅树,这能是好人画出来的东西?” “不对不对,把花落庭说成是窃花大盗未免言过其实。 这幅画是他的招牌,江湖人都知道画中之意。这意思是说,女子之美,就如冰雪中的梅花,含香脉脉,可是到了春天,梅花也要落的,而且那时的梅花已经枯萎,再不美丽。 与其等到梅花老去枯萎,反不如趁着青春正好,让我花落庭来折下他,我愿做那晶莹的冰雪,衬托出梅花之美。 但我又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所以会将最美的那朵留于枝头,风雪再大,我也会呵护它傲霜而立。 这人不仅是个浪子,还是个雅人呢。 而且遇过他的女子,无不对他动情,他也从不用强迫手段,更不伤人命,这样的人怎么能说是窃花盗呢?” 君不苟笑道:“所以我就奇了,如果是花落庭的事,你就不该来找我,难道你忘了我的规矩?” “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你不杀,对手不够强你也不杀,但凡官府推案有一丝疑点未曾排除,你也不杀。” 常威摇头道:“我就没见过君兄弟你这般有原则的捉刀人。” “那你还来找我,还在我门前苦苦等了三天?” 君不苟皱眉道:“该不是你心慕的姑娘爱上了人家花落庭罢? 老常,这我可就得劝劝伱了,输给花落庭不算丢人......” “没说让你杀他,是让你帮我!” 常威忽然提高了音量:“就在三天前的晚上,花落庭竟然深入桂王府,窃走了......绍惠郡主的一件贴身物品。 你在京城多年,该听过桂王爷是什么性子,也该知道绍惠郡主是当今圣上和桂王最钟爱的人罢? 这个花落庭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居然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圣上因此暴怒啊!” 贴身物品? 君不苟顿时一愣。 大贞朝牝鸡司晨,当今圣上与桂王都是女子之身,且女帝膝下无子女,天下人都知道绍惠郡主是女帝最看重喜爱的人,早晚会传位于她。 结果大贞未来的女帝被江湖第一浪子窃去了‘贴身之物’...... 这可真是把天给捅破了!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绍惠郡主丢的是罗袜还是丝裙、是汗巾子还是小裤裤,那都是花落庭的风流韵事,而且在君不苟的认知中,这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这我可就不明白了,出了这种事,头疼的应该是大内‘金凤营’的那帮高手,轮也轮不到老常你啊?” 花落庭做下的这件‘案子’涉及皇家私隐,按说是不该常威一個捕头来操心的。 “哎,‘金凤营’的高手武功虽然高强,可他们却并不擅长侦缉破案、千里追踪啊......” 常威苦着脸道:“这件事总捕衙门是不敢找捉刀人的,毕竟涉及皇家脸面,所以就只能在捕头中寻觅破案人选了。 拜君兄弟你所赐,兄弟我最近几年出了不少风头,已经有了个响当当的‘神捕’之名......所以这案子就落到我头上了。 不能说了,不能说了......再说下去我都想哭,君兄弟啊,你是知道我的啊,我连武功都不会,神捕个屁啊,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活不了啦,反正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碰死在你屋里......” 嘴上说得凄惨,可看他两只眼睛咕噜噜乱转的样子,哪像是存了必死之心的人? 君不苟果断摇头:“少来这套,你会碰死?我不信。 这案子虽然不小,却不符合我的规矩,让我去追杀花落庭,起因只是小郡主丢了件贴身的东西,老子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也难怪君不苟会拒绝,天知道小郡主丢的是什么?万一是双罗袜,回头江湖上都说承京君不苟可是出息了,为了绍惠郡主的一双袜子追踪千里,这让他以后还混不混了? “没说让君兄弟你出面啊......” 常威可怜兮兮地道:“这案子是兄弟我主办......只是那花落庭武功高强,是仅次于天下四绝的一流高手,兄弟我上去不是白白送死? 我是希望君兄弟这次能够扮做一名捕快,暗中为我保驾护航...... 你放心,虽说这次你不是以捉刀人身份出手,只要抓住那该死的花落庭,找回小郡主失落之物,圣上和桂王必有重赏啊。 到时我这份赏金都归君兄弟你所有。” 君不苟翻眼看了看他:“老常,你当君某是贪财之人?” “你不是,你肯定不是!白瞎子劫取的万斤乌金都被你送给了灾民苦主,君兄弟高风亮节,老常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你怎么会是个贪财的人呢? 老常只知道,君兄弟讲义气、够朋友,一定不忍心看着我因为办案不力被上司责罚,更不会看着我遭了花落庭那厮的毒手。 君兄弟,可怜老常我现在还是个流转之身呢。 我不比你啊,我还有老婆要养......” 君不苟看看常威,心中微动。 老常运气不错认识了他这个朋友,在他的帮助下‘屡破大案、斩杀巨寇’,才会被流转借调到了总捕衙门,实际上老常的牒身还落在承京府太平县。 这两年老常朝思暮想的就是能去了这个‘流转借调’之身,真正成为总捕衙门的人,每月也会因此多出五两禄银,可以让妻儿过得好一些。 他这个‘京城名捕’也确实不易。 “哎,罢了罢了......” 君不苟看看常威道:“我只是扮做捕快,不到危难关头,不会出手。” “依君兄弟!” “案子就算结了,你也绝不许对外泄露,我曾经参与过此案!” “依你!” “给我选身合体干净的公门皂服,上面可不许有乱七八糟的味道。” “都依你,都依你,我就知道,君兄弟你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哈哈!” 见君不苟终于点头,常威顿时如释重负,哈哈笑道:“今天弄玉楼我请客,你也想见见苏姑娘了罢?” “得了吧......就你那点禄银还是算了,还是我请吧。” 君不苟寻思着,这次要办的可是素来行踪不定的花落庭,不知又要离京多久,也是该去见见苏小手了...... 第10章 金凤营 哪怕是总领天下侦捕缉盗之事的总捕衙门,也没有资格使用朱红大门,六扇黑漆门就算是在艳阳春日,也给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总捕衙门的名头响亮,做的却是不入眼的脏活累活儿,朝中诸公是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们一眼的, 所以衙门内无论捕头捕快皆有股子怨气,人人常年冷着一张脸,按君不苟的话说,就是满身的负能量。 可当君不苟走近总捕衙门的时候,常威派来迎接他的两名捕快就仿佛春风解冻一般,变成了人见人爱的小白花。 “曾爷,您这边请。六扇门的正门可不是什么好耍处,忌讳着呢......常头儿交代了,请您走偏门,官绯不缠身。” 这次追缉花落庭,君不苟用的还是曾阿牛这个假名,一张用乾元真罡易容过的脸看上去普普通通,如果不是常威交代了这是他请来的高手,两名捕快会当他是个憨厚的百姓。 “可见是真人不露相啊......” 两名捕快心中暗暗称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常头儿那几下子实在乏善可陈,这两年却偏偏能够缉杀诸多江湖巨寇,背后肯定是有高人的。 你看,高人这不就来了? 想到这里,两人更是拘谨,一路半躬着腰为君不苟引路,其中一人笑道:“常爷为您挑选过公服后,又亲自去厨下监督那些厨子,今天要招待曾爷和几位禁城来的高手,可不敢有任何闪失呢。” “大内果然还是派人来了?” 君不苟微微点头,看来传闻不假,禁城中的那位女帝果然对绍惠郡主关爱备至,就连平日从不轻动的‘金凤营’都来人了? 传闻这‘金凤营’司卫大内,其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都是女子之身,自己这次算是有机会见识了。 一名捕快摇头笑道:“‘金凤营’的姑奶奶们自然是高手,可要说到侦缉破案,她们怕是没多少经验;咱兄弟私下说啊,她们还不如不来呢......” 另一人接口道:“就是说啊,多了这几位姑奶奶,咱们还得一路小心伺候着,这办的叫什么案子,常头儿还不得愁死。 幸亏有曾爷帮手,咱们兄弟这才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君不苟笑了笑:“两位过誉了,说到侦缉之事,还得是两位这样的行家才行啊。” 两名捕快连说不敢,心里却是舒服的仿佛装进了一腔阳春水。 ----------------- 总捕头‘乾坤掌’朱元没现身,显是这位老吏精通明哲保身之道,前脚绍惠郡主处案发,他后脚就去了青州公干,总捕衙门的几位名捕一番商议,这案子就落在了常威这个倒霉蛋的身上。 就连‘金凤营’的高手到来,副总捕头也只是出面拜见,都没有参与常威主办的招待酒宴。 总捕衙门的人本就不应和大内中人多有牵连,他这么做没有任何人能挑出理儿来,反倒可以明哲保身。 “案涉郡主,哪里还有心思吃吃喝喝的,难道咱们不该现在就去拿人吗?” ‘金凤营’来了两名女子和一个少年,两名女子都是胸前高鼓,一看就是内力修为惊人的高手。 出言的是一名隆鼻深目的高挺女子,看着倒像有些外邦血统,目光冷冽,一看就是个不怎么好说话的主儿。 君不苟穿了身捕快的公服,站在常威身后,目光越过两名身材高挺的金凤营高手,落在那名少年身上。 这名少年身高六尺多点,放在男人中算是小巧玲珑了,而且生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好像随时要滴出水来一样,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兔儿爷,甚至比兔儿爷还多了些阴柔气。 君不苟心里也是暗暗纳罕,这难道也是金凤营的高手,还喜欢女扮男装?不过她要是穿上女装,可比两名高挺女子美的多了。 常威陪笑道:“上差有所不知啊,咱们这是侦缉破案,可不是江湖约战,急不得。 三位上差上门是客,在下是必须要用心招待的,这也是为了彼此熟悉,求個默契。 来来来,在下准备了适合女子饮用的桂花酒,还有各种荤素菜色,虽说比不上禁宫大内的美食,也算别有风味......” 一直站在两名高挺女子身后的少年点点头:“就按常捕头的安排吧,常捕头是赫赫有名的京城名捕,这案子本来就是他主办的嘛......” 两名高挺女子闻言立即点头,其中一个还下意识地躬了躬身,小声答了句:“是。”却被少年轻轻白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常威悄悄看了少年一眼,只当不知,在安排席位时却有意将少年安排在了主位上...... 君不苟是个普通捕快身份,要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根本就没资格同坐,因此只能坐在下首,刚好和少年做了个对面。 少年转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看他,忽然‘噗嗤’一笑:“喂,你这个人好古怪,脸看着有些僵硬呢,难道是被上司训斥了? 还是你不欢迎我们来,笑都不肯笑一下的?” 语气不似讥讽,倒是有些天真烂漫。 君不苟愣了愣,勉强挤出一丝干笑道:“呵呵,可能是在公门内久了,养成这副样子,倒是让上差见笑了。” 常威忙道:“三位上差辛苦,我敬三位一杯。 来来来,三位可一定要尝尝这道粉蒸肉。在禁宫大内可是没有猪肉的,却不知这猪肉虽贱,真正做好了,可比牛肉羊肉更香呢。” 两名高挺女子皱了皱眉,她们虽非出身江湖,也不是天生贵胄,猪肉其实还是吃过的,不过是粉蒸肉而已,至于夸成这样儿? 可见到同来的少年吃得津津有味,还一面吃一面夸奖,两人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圣上有令,她们两个这次能否找到花落庭破了这个案子还在其次,保证这位‘贵人’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 酒过三巡,粉蒸肉也上了三盘,其中倒有一多半都进了这名脂粉少年的肚子。 常威正看得稀奇,明明这少年的身份绝不简单,否则那两名‘金凤营’的女子也不会对他如此恭敬,为什么却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对着粉蒸肉吃个不停? 正琢磨着,忽然一名捕快急匆匆走了进来,送上一封贴着鸡毛的加急文书。 常威拆开文书一看,顿时精神大振。 “三位上差,有那花落庭的消息了!” 第11章 东海一脉 “有了消息自然是好事......可这消息不会有误吧?” 望着手上的鸡毛密信,兴奋过后的常威迅速冷静下来,微微皱眉。 镇州大名府白马寺?这可是皇家园林、朝廷供奉的名寺啊? 花落庭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堂而皇之地跑到白马寺去了? 总捕衙门的眼线遍布天下,有专职的‘线人’,也有各地临时充任眼线的城狐社鼠,号称‘阴阳双线’;可无论是从哪条线报上来的消息,都是要经过各地的分衙核实后才会上报,如果消息有误,上报者必须担责。 这花落庭难道是忽然傻了不成?他在京城做下如此大案、触怒天颜,不说远遁千里隐姓埋名,反跑到皇家园林白马寺,这是完全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镇州白马寺距离承京也不过一百五十里,骑乘快马隔日可到,这花落庭就不怕朝廷追缉、是在变着花样自杀? 在场的捕快们也感到匪夷所思,纷纷用疑惑的目光望向常威。 都是多年的老吏了,什么样的凶险没经历过,花落庭行事太过诡异,难道是设了什么圈套阴谋?这也不对啊,姓花的跟总捕衙门并无仇怨,没事儿跟咱爷们过不去是图个啥? 再说白马寺的方丈也不傻子,怎么会由着花落庭在寺里胡闹? “花落庭在......那晚的案子之前,没有落案在身?” 君不苟原本是应常威之请,只是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并不想涉入此案过深,可也禁不住心中好奇。 “这家伙虽然是江湖第一浪子,也招惹过不少良家好姑娘,可每次都没人报案,那些姑娘们还要处处维护他,这没有苦主、也没丢失钱财、出过人命,所以他此前并无案子在身......” 常威苦笑道:“这次也不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癫,竟然胆大包天偷取绍惠郡主的......咳咳......” 见金凤营的两名高手怒目瞪着自己,常威连忙干咳了几声,停住不言。 “没有案子在身,又是个颇有才气的一流高手,估计也非常擅长打打机锋什么的,正是寺庙中的佳客啊,倒是怪不得白马寺的僧人。” 君不苟摇头道:“只是他行事也未免古怪,让人无法揣测真意,老......常头儿,这次咱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常威点头,他也不傻,还能看不出此事太过古怪?金凤营那名隆鼻女子已是冷哼一声:“有我等在,还需要小心什么?既然有了那贼子的消息,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拿他!” 那名少年也跟着连连点头:“对哦对哦,现在就去抓他!” 常威等几名捕快对望一眼,都有些无奈,花落庭行事诡异,这个案子只怕是不简单啊。 可金凤营的高手也没说错,既然有了花落庭的消息,他们身为捕快,就该速速赶去拿人,否则就是失职了。 常威想了想道:“张五陈七,备快马。 另外飞书通知大名府衙,让他们调集人手,有多少就调多少,先把白马寺给我围了,就算是一个小和尚也不许逃出寺庙!” 一名捕快道:“头儿,白马寺可是皇家园林,大名那边不知案情,怕是不敢围寺。” 常威被他提醒,轻轻拍了下脑袋道:“我真是急糊涂了,险些就忘记了这一节。陈七,我这里有桂王爷的手书,你挑选最快的马先行一步,带王爷的手书给大名知府大人......” 金凤营那位隆鼻女子闻言冷哼一声:“王爷的手书怎能轻易给人?带我们金风营的腰牌去就好,区区一个大名知府,见了金风营的腰牌敢不听命?” 那名少年一把从女子手中扯过腰牌,丢给了陈七,笑道:“你可要跑快点,要是反被我们追上了,就罚打你的屁股。” 陈七的脸轻轻抽了下,心说这兔儿爷究竟是什么人啊,怎么跟個不懂事的毛头孩子一样...... ----------------- 金凤营隆鼻女子把鼻子扬的更高了。 事实证明了她没有吹破天,大名知府见到金凤营的腰牌后,连个屁都没多放,就迅速调集了五百马骑、五百步卒,暗中将白马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且是借夜间行动,人衔枚、马摘铃,硬是没有惊动寺中和尚与花落庭这个胆大包天的淫贼。 等常威和君不苟他们赶到的时候,天色刚刚放亮,寺中钟声悠扬,和尚们还在安心做早课。 “白马寺的觉智大师是享受皇家供奉的高僧,不可轻侮了他,还望各位上差知悉。” 此案居然出动了大内‘金凤营’,大名知府不敢怠慢,一直在寺外等待,见穿着金色秀服的两名女子出现,疾步前来迎接,至于常威等捕快,他是懒得多看一眼的。 “多谢大人了,接下来就是我们行事,与大人无关,您只需要率兵守在寺外就好。” 隆鼻女子面对一任知府,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一行承京来人下马步行入寺,为防花落庭惊觉,直接翻墙而入,其间虽然也有武僧惊觉来看,被两名金凤营女子身如鬼魅般欺上,纤指一点便定住了穴道。 ‘东海惊浪指?’ 君不苟行走江湖数年,亲手斩杀的一流高手都有两位数,对江湖上有名的武功自不陌生,一眼就看出这两名金凤营的高手是东海一门的传承。 金凤营是女帝亲卫,学的却是东海武技,看来江湖传闻不假啊,天下四绝中的‘东海红颜’果然与皇家渊源颇深。 常威压低声音道:“君兄弟,这两个女人狂是狂了些,本事果然也是有的,有她们在,或许拿下那花落庭并不困难。 看来我之前是过于担心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跟着赚功劳美滋滋啊。” 君不苟看他一眼,笑道:“你真以为这件事有如此简单?就不觉得有些诡异? 听我的,你要是信我,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如有任何变故,记得靠近我身外一丈,在这个范围内,我才有十成把握护你周全。” “不是吧,兄弟你别咒我啊,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变故啊......” 常威紧张坏了,他是真的不会武功啊。 “没想咒你,只是提醒。” 君不苟低声回答一句,目光随意掠过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 这兔儿爷自从进了白马寺就似乎兴奋的不行,美目流波、粉面潮红,为什么看着不像是来缉捕罪犯,倒像是来会情郎一般呢? 第12章 我是曾阿牛 白马寺的觉智大师原来不是什么老和尚,恰恰相反,不仅年轻,而且还十分英俊,实在是个俊和尚,犹如《西游记》中让无数女妖怪朝思暮想的唐玄奘。 年轻英俊、擅打机锋,这就难怪会令女帝看重,定他为白马寺主持,也就难怪会与花落庭这样的江湖才俊成了朋友。 君不苟暗中用武家天眼观望,发现这位主持大师就是普通人,体内并无能量波动,不仅没有如十里坡土地公那般的神圣气息,甚至没有一丝内家真力。 既然是普通人,应该不涉此案,倒是不需要怀疑他什么。 金凤营的两名女子对这位觉智大师倒是十分客气,陈述过事情经过后,觉智也是大惊失色,倒是那名少年安慰他道:“大师不用担心啊,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只要带我们去见花落庭就好啦。 嘻嘻,听说他武功很高,还能七步成诗、一面和人打斗一面做诗呢,我早就想见见他了。” 觉智大师擦了一把冷汗,连道:“上差说的是,花施主才情是有的,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贫僧也是与他志趣相投,才留他在寺中做客,哪里知道他如此胆大,竟敢欺天......” “嘻嘻,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啦......” 少年摆了摆手:“他究竟在哪里,大师快带我们去见他吧。” 君不苟和常威等人闻言都感诧异,这个古怪少年怎么像是不急着抓捕花落庭,而是着急要见他一样? 一行人各怀异样心思,跟着觉智大师穿过几重禅堂,来到白马寺的后花园中。 ----------------- 有个蒙受圣眷的漂亮和尚当主持就是爽啊,这后花园修得真是美轮美奂。 两岸垂丝柳、一池春水碧、入眼多是奇石青玉。 水面上托出一顶通体用青玉雕成的凉亭,亭旁红花朵朵探入亭内,拥簇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男子。 一袭青衫、面如冠玉、黑发如洗、双目若漆。 这个男子听到脚步声,轻轻合上手中的折扇、放下手中书卷,转头看过来的那個瞬间,君不苟等人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 大家都知道现在是初春的好时节,可又有谁被春天凝视过呢? 可当这个男人一眼看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感觉到自己被春天凝视了。 春风扑面。 春意盎然。 ............ 如此人物,为何会存在于世间? 常威大张着嘴巴,口水都流下来了,以往他只有见到承京‘酱肉张’做的猪头肉才会如此。 总捕衙门的两名捕快张五和陈七都看傻了,他们忽然开始羡慕起以往私下里嘲笑的读书人,现在终于明白那些读书的相公为什么都喜欢带个俊秀的小书童在身旁了......果然......很美好啊...... 两名金凤营的女子忽然就气息不匀,高耸的前胸就像是随时将要发生雪崩的千年冻岭。 那名脂粉少年顿时脸蛋儿更红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转来转去,这次是真的要滴出水儿来了。 这一刻所有怀疑过这名男子的人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明明就是冤枉人家了嘛,这样的男子,还需要偷香窃玉?怕是被偷的是他自己罢? 君不苟却是微微皱眉。 他在暗中运转武家天眼之下,发现这花落庭体内有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似乎有些像是内家真力,却又不尽然,不像当日见到十里坡土地公留下的气息,一眼就能分辨出那是不属于人间的力量。 是人? 是妖? 还是神? 又或者,是魔? 这个花落庭竟然让他无法一眼看透。 “觉智大师,来客人了?” 花落庭笑着看向众人,目光从几名捕快和两名金凤营女子的身上掠过,在少年那里微微停顿了下,最后落在君不苟的面上时,才微微露出一丝讶色。 觉智大师及回答,终于清醒过来的常威胸膛一挺,大喝道:“案犯花落庭在此,拿下了!” 常爷也终于抖了次威风,虽然这个男人足称‘美丽’,可常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啊,想想君兄弟的红颜知己苏姑娘,就感觉这花落庭也不过如此了。 张五陈七答应一声就冲了上去,能混到总捕衙门的,脚下也算利落,三五丈距离数次纵跃也就到了,抖开铁链就向花落庭砸去。 “呵呵,不问情由就来拿人,这就是你们六扇门的行事作风?” 花落庭肩不动、膝不摇,身子却奇迹般向旁平移了半尺,就是这半尺,让两名捕快的铁链落了空,手中折扇开合,在两人面前轻轻一扫,顿时一股大力裹住两人,落向亭下潭水中。 扑通!扑通! 张五陈七也算是总捕衙门的好手,被这股大力裹住却无法动弹分毫,只能做了两只落汤鸡。 “大胆,金凤营在此,怎容你放肆!” 张五陈七落水的瞬间,两道婀娜身影已离地飞起,剑光纵横、指影翻飞,金凤营的两名女子仿佛穿花蝴蝶般围着花落庭同时出手。 “呵呵,这倒是奇了。 花某一向奉公守法,虽说性喜风流,从来也都是你情我愿,并未勉强过任何人。” 花落庭在两名高手围攻下仿若无事,脚下信步游走,如入无人之境,悠悠然道:“却不知为何会惊动了总捕衙门和金凤营的高手,还请各位为我解惑啊?” 话音一落,亭中罡风忽起,伴随着两声娇呼,两名金凤营高手也学张五陈七般做了回落汤鸡...... “怎么,你们无故跑来打扰花某欣赏着白马寺的初春美景,却不准备解释原因吗?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花某无礼了。” 花落庭笑着冲常威眨了眨眼:“看你没什么武功,倒像是个领头的,真是奇了;也罢,今天花某就扣下你罢,让总捕衙门来找我要人好了。” 香风忽起,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团梅花就飘过了足有五六丈的潭面,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掌穿过重重梅影,抓向常威的肩头。 “阁下说抓人就抓人,未免横蛮了些?” 一只手忽然横在常威面前,与花落庭交击一掌。 “砰!” 无数朵梅花顿时化为片片香残四散飞落,花落庭闷哼一声,飞身急退,眼看退到亭中依然立脚不稳,身子晃了几晃,还是伸手扶了亭柱才勉强稳住了下盘。 “呵呵,想不到总捕衙门中居然还有阁下这般高手,你究竟是谁?” 花落庭看了眼站在常威身旁纹丝不动的君不苟,俊面微微变色;两名金凤营的女子也不顾身上还在滴着水,也齐齐望向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捕快。 君不苟皱了皱眉道:“我是曾阿牛......” 第13章 真相 “曾阿牛?” 花落庭很不爽,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如此高手为他生平仅见,居然会起个乡野粗俚的名字? 忍不住冷笑一声:“可惜,可惜,如此俗气的名字,怎能配得上阁下这般武功?” 君不苟笑笑没说话。 “真是奇哉怪也,别人叫什么名字也关你的事了?” 常威刚才险些被他一把抓去,心中正自不满,闻言立即反唇相讥道:“阁下的名字倒是很不错,可惜行事却令人不齿。 说什么从来行事都是你情我愿,并不勉强他人?难道说你深入王府盗取郡主的贴身物品,也叫做你情我愿,不算勉强? 难道这就是你花落庭所谓的风流? 我呸!” 花落庭一愣,那张无瑕俊面微微涨红:“你......你说什么?花某何时去过王府,又何时盗取过小郡主的贴身衣物?你身为公门中人,怎可随意污良为盗!” “敢做不敢当,这可不是大丈夫行事啊......” 常威冷笑一声:“曾兄弟,还烦你出手,擒拿此獠!” “慢着,谁说他盗窃我的贴身衣物了? 哦,对啦,是本郡主自己说的,不过本郡主是骗你们的哦......” 那名少年笑嘻嘻地从两名‘金凤营’高手身后走出,大眼睛转了转,有些心虚地望着花落庭:“你不会怪我吧?人家也是迫不得已哦,不这样做,姨妈和母亲是不会同意我离京的。 现在是本郡主的贴身衣物被人偷了,那就只有本郡主亲自来‘收回’才妥当,就算是姨妈也不好阻拦我了......” 郡主? 常威等总捕衙门的人都听傻了,原来这一路上被他们暗中腹诽的‘兔儿爷’居然就是绍惠郡主? 可怜他们为此案紧张不已、百里追凶,辛辛苦苦跑来白马寺一趟,竟是因为小郡主的谎言? 如此说来,花落庭是被小郡主污陷,完全是无辜的? 不对不对......花落庭此人风流成性、浪子之名遍天下,说到底还是他竖立了错误的榜样,这才害得小郡主一时糊涂,所以绝不是郡主的错! 这口锅活该花落庭来背! 花落庭脸色忽白忽红,盯着小郡主看了半天,缓缓道:“花某听说桂王膝下有一位冰雪聪明的小郡主,深得女帝宠爱,将其定为日后继承大宝之人,难道就是你?” 绍惠郡主奇道:“伱怎么像是今天才认识人家一样? 你知道不知道,刚才你看到人家女扮男装的样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我,人家好生气哦? 现在......现在你又来这样说话......” 原来郡主跟这姓花的是旧相识?而且看样子还关系匪浅,可这姓花的为何如此说话,果然是个无情的浪子。 不好,这件事涉及皇家秘辛,若是被圣上知道,难保不会杀人灭口啊! 在场众人除了君不苟还能保持冷静外,一个个冷汗直流。 大贞朝的未来女帝居然和一个江湖浪子夹缠不清......偏偏这事还让他们看到听到了,以当今圣上的冷酷手段,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老常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了?怎么会如此倒霉......” 常威暗中苦叫,脚下向君不苟身旁挪动...... 这個时候也只有君兄弟才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了。 实在不成,老常我就辞去公职,不做这劳什子的‘神捕’了,跟着君兄弟混江湖去? 不对,特么老常我不会武功,我混个毛的江湖啊...... 花落庭忽然咳嗽起来,咳的很厉害,就像是一个积年的病鬼。 记得还是五年前被天下四绝之一‘南疆老祖’的女徒一眼相中,苦苦纠缠不已,后来惹得南疆老祖亲自出手,与他大战百合,最终伤了他的肺叶才落下了这个病根。 今天硬是被绍惠郡主的一番话引至旧病复发。 “小郡主,花某似乎并不认识你,何来此言?” 花落庭再是潇洒,也还没潇洒到可以无视大贞朝的程度,更知道若是惹上了大贞朝堂的这窝子女帝、女王,将会是何等麻烦。 “你......你居然说你不认识我? 哦,人家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害羞。” 绍惠郡主痴痴地道:“人家去年随娘亲踏秋的时候,不小心跑离了皇家大队,是谁仗着轻功厉害,偷去了人家的珍珠耳环哦? 又是谁当天晚上悄悄归还了耳环,还藏了一张香笺在里面,在上面写着对人家一见钟情的? 后来人家被娘亲关在书房里读书,不许出门半步,又是谁冒着被王府护卫发现的危险,每天都悄悄来见人家,教人家喝酒、玩游戏,在游戏里扮成新郎新娘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这几个月你都不来找人家了?知道不知道人家读书读的好辛苦哦,我又不想做什么女帝,娘亲和大姨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啊...... 你知道不知道,人家这几个月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你,然后白天就总是想着你,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扯谎说被你偷走了两双罗袜和一件抹胸呢......” “阿弥陀佛!” 果然三千世界皆尊阿弥陀佛,觉智大师忽然像发了疯一般唱了句佛号,就义无反顾地跳进潭中,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后,就浮上来翻着白眼开始装死。 贫僧参禅遇到难解的关口,偶尔疯一疯自是平常之事。 疯子自然就听不到更记不住什么皇家秘辛、小郡主的风流了。 “和尚你够狠!” 常威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法决定是否也要学和尚的做法。 “你......居然撒谎说花某偷了你两双罗袜和一件抹胸?” 花落庭向来自命怜香惜玉,对天下女子都能做到相敬如宾,此刻却忽然生出了想要掐死绍惠郡主这个熊孩子的冲动。 完了,可怜他的一世英名,是要彻底毁在这丫头的手上了。 “绍惠郡主,花某再次重申,我从没见过你!更没有偷过你的耳环、写过什么情信! 至于去王府私会,亦是从无此事。 你......你难道是遇到了邪魔迷惑,却不可如此冤枉花某啊......等等,此事太过诡异......” 花落庭忽然一愣,原本微微泛红的俊面转为一片冰寒。 “究竟是哪位朋友如此戏耍绍惠郡主与花某? 如今你将郡主诱出京城,想必目的已达,难道还不肯现身吗?” “呵呵呵,真不愧是人间的一流高手,本座的这一番心思计较,竟然被你一眼就看破了。 不过啊......就算给你看破也晚了,郡主既然远离京城,没了强大神祇暗中照拂,难道还能跳出本座的手掌心不成?” 花落庭的话音刚落,后花园中便响起一道冷恻阴厉的话声;声音忽近忽远,似在空中、又仿佛藏于地下,让人竟无法探知所来方向。 “嗯?” 君不苟眉头微皱,这话声显然不是用内家真力催动,而且邪而不正。 难道? 是妖! 第14章 看热闹的神祇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和煦春日,后花园中忽然就起了一阵寒风。 园中的池塘、花草、青石,甚至是人物,骤然间就失去了颜色,被一层若有若无的灰雾笼罩。 君不苟、花落庭这样的高手倒是还好,常威与张五陈七只觉一股寒意侵入骨髓,跺着脚的喊冷;两名金凤营的女子也为当世二流好手,却齐齐粉面变色,暗中后退一步,将绍惠郡主护在身后。 隆鼻高耸的金凤营女子悄悄将十几枚柳叶镖藏于手中,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犯大贞天朝!” 语气虽然凌厉,却多少有些色厉内荏,此刻恐怕就连傻子都看得出来,来者不善,而且手段诡异,简直不似人类所为! “呵呵,大贞朝啊?用来唬唬凡人还可以,你以为吓得住本座吗?” 一条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身高足有两丈,红睛赤额,满脸都是竖立的黑毛,口中有两根森森白牙外翻,淡黄色的馋涎从牙尖滴在池塘边的青石地面上,立即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孔洞。 “妖怪啊......” 常威顿时腿都软了,大贞朝虽有妖魔传说,他可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妖啊......老天爷,不是说大贞盛世,有诸神佑护,妖魔不生的么? 强撑着又向君不苟靠近了两步,此刻君兄弟宽厚温暖的肩膀就是他避风的港湾。 第一个发声喝斥眼前妖物的居然是绍惠郡主,小郡主柳眉一竖:“妖孽,本郡主在此,还不速速退下!否则,你后悔都晚了!” 大贞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小郡主胡闹归胡闹,却知道自己背后站的是大姨这位当今女帝、是拥兵百万的大贞朝,就不信眼前这妖怪真敢伤她。 “嘿嘿,郡主若是在承京,本座还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在这大名府......那可就未必了。” 妖物嘿嘿大笑,一只生满黑毛的右爪猛然探出,向绍惠郡主抓来。 他修行近百年、初得人形,自然不会把几个毛人看在眼中。什么人间高手,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更加美味的血食罢了。 如果不是‘上面’交代过,绍惠郡主一定要活的,他早就一口吞下这个香喷喷的小郡主了。 “妖物大胆!” 十几道寒星飞出射向妖物,同时两道婀娜身影飞身而起,一口青锋宝剑、一柄秋水雁翎刀同时斩向妖物脖颈。 两名金凤营女子虽然心惊眼前妖物,但是职责所在,郡主若有失,她们两個百死难赎,就算不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哈哈,女人啊,好香的......” 毛茸茸的妖爪闪电般一捞,就将两女武器牢牢抓住,一缕灰雾沿上,瞬间包裹住两女全身;两女激灵灵打个冷战,七窍中黑血狂喷,再被妖爪一挥,齐腰而断,半截身子被妖物抓入口中咀嚼起来。 金凤营女子发出的十几只柳叶镖此时才射中妖物,却像是射在了金铁之上,纷纷被弹落地面。 “好快!” 君不苟暗叹一声。 他并非见死不救,而是人生初见妖物,注意力完全放在常威和小郡主的身上,也没想到两个足称江湖二流高手的金凤营女子在这妖物面前竟然一个照面都走不下来便告身陨,此刻也唯有叹息。 “曾兄,此妖怕不是有百年修为,万万不可小视,你我需联手方可应付。” 花落庭面色严肃。 凡间武者对战妖魔,原本就先天不足,更何况这只妖物百年修为,已经初得人形、口能人言,绝非寻常的小妖小怪可比。 他虽然也有底牌,如今却无法施展,只论武功虽已是人间一流,可是对上百年的妖物,却没有几成胜算。 而且这妖物处心积虑地诱骗绍惠郡主出京,必有重大图谋,背后说不准还有谋事的大妖。 今日若应对稍有不慎,不仅绍惠郡主会落入这妖物的手中,就连他自身也有危险,此刻也只有与‘曾阿牛’这个神秘高手联手方有生机。 ----------------- “老张,你从承京眼巴巴地跑到大名府来,难道就是来看热闹的? 这只狼妖就算没有百年修行,一甲子以上的修为应该还是有的,你该不会以为凭那几个凡人就能应付它吧?” 白马寺后花园东面的院墙上,此刻正坐着两个身影。 一个正是那日拿着妖肉包子来探君不苟的十里坡土地张青;一个却是个标准的土地公模样,穿着寿字员外服,一手持龙头拐,一手中拿了个朱红色的酒葫芦,边说话还边往口中灌酒。 两尊土地皆用了神术隐身,别说那只狼妖,就算是君不苟如果不是有心用武家天眼探察,也未必能够发现他们。 “怎么不开口啊? 老张你成神不过两百年,向来最是体恤凡人,刚才看着那两个金凤营的女子遇害,居然能够忍住不出手? 难道说你如今和本座一样,也是看透了许多事,连心都冷了?” 拿着酒葫芦的土地公又灌了口酒:“可惜啦,正是青春好年华,又是皇家内卫,平日里眼高于顶、人人见了都要奉承拍马,怎知却在这白马寺中成了妖物的口中之食? 可怜,真是可怜......” 张青看了眼这个‘同行’,不觉恼怒:“承京和大名不过相距一百五十里,我的事情你难道不知? 上回我出手除了为祸承京城郊的黑蛇妖,被大贞通天司上报城隍爷,说是要为我表功,结果却被城隍老爷责罚,斥责我越界显圣,有不轨之心。 我这一身神力也因此被禁闭大半,如今只能动用三成!虽然击败这狼妖应无问题,那也要经历一场苦战,这又是在皇家园林白马寺,若再被承京的那位老爷知道,只怕就要剥夺我这土地神位了。 没了神位就是游魂,失去香火凭籍,早晚烟消云散,我跟你是有多大的仇恨,你是要害死我吗?” “呵呵......” 姓郑的土地闻言翻了个白眼道:“你从承京一路追踪妖物,却偏偏不肯出手?放纵妖物到了我这里,却又扯着我来灭什么妖,伱这就不是害我了? 如今可好,眼前这妖物就要伤人,而且其中还有绍惠郡主、日后的大贞女帝,你让我该如何自处? 若是不出手,万一郡主有失,这白马寺可是我的地盘儿,我自然难逃上司责罚。 出手,就等于是承认了有妖物在我的地盘上为害人间、而且算计的还是当朝郡主,上司也会办我一个地方不靖,少说也要苛扣截留我十年香火。 我少了十年香火,就等于是短了十年神寿啊! 姓张的,你无缘无故为何跑来害我,我又与你有何仇怨,难道我是勾引了你家二娘?” “他娘的,你敢侮辱我家二娘?看我不揍死你个老东西!” “来来来......你尽管出手,真当郑某怕你呢? 只剩下三成神力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嚣,结果还不知道是谁揍谁呢!” 第15章 这一剑...... 两尊土地毕竟都是正职神祇,彼此间也无生死大仇,自然没有动手的道理,张青瞪了郑土地一眼道:“哼,这笔账日后再同你算! 姓郑的,敢不敢打个赌?” “怎么打,赌什么?” 听说可以赌,郑土地顿时来了精神,酒也不喝了。 看了一眼折扇飞舞,挥出阵阵罡风,正与那只狼妖缠斗在一处的花落庭,以及虽未出手却在蓄势待发的君不苟,张青笑道。 “我赌这几个凡人武者就能将那只狼妖击败,若是我赢了,你就要同意我上次的提议,并且助我联合京、镇、洛、青各州土地,共同促成‘那件事’,如何?” “你是说动用各处土地‘靖妖神资’那件事,老张,你觉得可行吗?” “当然是要从你我两地首先做起,此事与城隍老爷维稳一方的宗旨并不冲突,反对他有所助力,想必不会因此苛责,你还担心什么?” “也罢,反正都是你输,就凭这几个凡间武者,又怎么可能是那只狼妖的对手? 你我多半还要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人,难不成真看着大贞未来的女帝被那只狼妖掳了去?” 郑土地想了想道:“本神赌了! 若是你输了,我也不要别的,就请二娘来大名府,我这些年也积攒了些妖肉,就等着二娘来包包子呢。” “姓郑的,你想得挺美啊,又来打我家二娘的主意?” “那你究竟赌不赌呢?本神绝不勉强!” “赌了!若本神输了,拼着被二娘责怪,也会请她来帮你包包子。”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 花落庭不仅是个非常潇洒的人,还是个特别骄傲的人,哪怕是主动要与君不苟联手,还是坚持自己先试试妖物实力,只请君不苟护住常威和绍惠郡主等人,免去他后顾之忧。 三十六路落梅扇展开,幻化出满天梅影,每一朵梅花都是罡气凝聚,虽比不上君不苟的乾元真罡,也能够斩金截铁,断玉开山。 那头狼妖一时小看凡间武者,吃几朵梅花击中,也是疼得哇哇乱叫,坚若钢铁的妖躯上留下朵朵梅痕。 “高手啊,人又帅,武功又高,简直完美......” 绍惠郡主看得眼都直了,紧紧盯着空中飘忽往来的那道青色身影,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在心里为花落庭加油鼓劲。 “嘎嘎,这就是凡人中的高手吗?不过如此!” 空中忽然现出一個栳栲大小的狼头,口鼻喷吐出滚滚黑烟,双目红光四射,花落庭一皱眉,感觉自这狼头出现后,自己身体四周就变的一片粘稠,他足以傲视武林的轻功竟有些难以施展。 正欲落回地面,呼唤君不苟与自己联手夹攻狼妖,忽然鼻中嗅到一股恶臭,真气竟然运转不灵,手上折扇变得仿佛有千斤之重,原本以罡气演化、随灭随生的梅影纷纷消逝。 “不好,这狼妖修炼多年,竟然可以显化妖魂,虽说未能凝聚妖丹,也非凡间武技可敌了。 此时就算那姓曾的出手,结果也是个败,此时只能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花落庭急道:“曾兄,此妖不可力敌,带上小郡主快逃,迟恐不及!” 大名府的郑土地看得目光一紧,握了下手中拐杖道:“老张,伱输了......准备救人!” 这下就算城隍老爷会怪他地方不靖,也顾不得了;那几个捕快和花落庭倒是无所谓,死了也就死了,绍惠郡主却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他这尊土地神的责任更大。 “别急,那个叫曾阿牛的不是还没出手嘛?” 张青却没有丝毫紧张,笑眯眯地望着君不苟,不觉又想起了那日君不苟斩向自己的一剑。 君不苟那点江湖易容手段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何况他一路追踪狼妖前来,其实早就发现了狼妖阴谋,之所以没有提前显圣揭穿,就是要借此事拉上郑土地结为同盟。 “花落庭在凡间武者中也是仅次于天下四绝的一流高手了,他都快顶不住了,姓曾的那小子虽然有些手段,也挡不住这狼妖吧?” 郑土地一面紧紧盯着绍惠郡主,一面摇头道:“凡间武者对战妖魔,终究还是先天不足啊,老张,我看你还是......” 花落庭一个踉跄落回地面,脸色苍白如纸:“曾兄你......” “多谢花兄,我这一剑终于还是赶上了,总算是来得及!” 君不苟对他点点头,手已按在背后的青锋剑上。 “仓啷!” 一声宝剑出鞘的脆响,令天地为之一顿。 觉智大师的飘浮本领一流,正在水面上躺的好好的,偶尔还能偷眼观望战况,忽然感到身子一轻,已经‘飞’到了半空中。 惊恐万分的大师向下方一看,只见后花园中那不过十丈见方的水潭竟如钱塘怒潮,一潭池水全数离地飞起,向空中喷涌! “阿弥陀......我的佛......” “嗷————!” 狼妖忽然一阵心惊,手忙脚乱的收回妖魂,竟然生出了想要转身逃命的念头。 一线青光,闪现空中。 整个后花园忽然一暗,仿佛是被这一线青光抽走了所有的光明。 常威和绍惠郡主等人感觉自己都快瞎了,幸亏迅速闭上双眼,才没有当场变成瞎子。 “这!” 郑土地吃惊的差点把手中的龙头拐都给扔了,拥有香火神力护身的他,居然也感觉双目一阵刺疼,这一线青光,让他这位正职土地居然想到了死亡! “仓!” 一道剑锋入鞘的声音响起,后花园依然是之前那个后花园,君不苟依旧是静静站着,那柄凡间宝剑依旧端端正正地背在身后,身旁靠着个双腿还在瑟瑟发抖的常神捕...... 狼妖却仿佛被定格在空中,一动也不见动。 一道、两道、无数道青芒忽然从狼妖体内暴射出来,足有两丈高的偌大妖躯就像是坍塌的沙丘,缓缓化作一地流沙...... 漫天潭水回落,将地面清洗的干净如新,狼妖也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刚才那一剑......” 花落庭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看向君不苟的目光中尽是惊恐之色。 你...... 你肯定不叫曾阿牛! 这一剑,就不该是人间所有! 第16章 归京 绍惠郡主呆呆地望着君不苟,只觉眼前这张普通已极的脸已经变成了世界上最英俊的面孔。 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花落庭如今看来也只是个能够勉强入眼的家伙,怎能比得上人家曾阿牛耐看? 难怪娘亲总骂我是个傻丫头,我以前真是太傻了...... 常威把胸膛挺的很高。 老常我就是慧眼识人啊!看看咱这眼力,只是一剑...... 君兄弟可是一剑就斩杀了妖魔的牛人,能抱上这样一条大粗腿,老常我以后在天下尽可横着走! 虽说裤当内似乎有点湿湿的,其实只要把腰弯下来一些就没人看得出了,没看到花落庭如今在君兄弟面前也微微塌下了腰? 张五和陈七刚刚吃过了药,药名‘失遗丹’,可以令普通人服用后忘记最近几天发生过的事情; 君不苟自然没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丹药,花落庭这种浪子却不会缺少此类玩意儿,毕竟遇到过于痴情的女子,还是需要这东西才能摆脱美男子特有的烦恼。 两个裤当内早就江水泛滥的捕快是主动要求吃下这‘失遗丹’的,甚至连觉智大师都凑上来讨要了一颗, 这东西吃下去,命就算保住了啊......否则就算觉智大师深得圣眷,也不敢保证女帝就能放过自己,他还没混到‘御弟哥哥’的级别呢。 花落庭看了眼绍惠郡主和紧靠在君不苟身旁的常威,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君不苟。 “不必了......绍惠郡主冰雪聪明,没必要吃下这种丹药,万一被御医看破反为不美。 老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会有分寸的。” 君不苟的目光从东面墙头上掠过……他那一剑挥出时,两位土地公还是露了踪迹,张青有些尴尬地冲君不苟摆了摆手,便同郑土地一并遁去。 “身为土地正神,却不肯出面降妖除魔?这算是对我有信心的表现么? 这个世界的神祇……似乎有些古怪啊……” 君不苟暗暗摇头,仔细看了眼绍惠郡主道:“郡主被妖魔所惑错怪花兄,于白马寺遭遇狼妖袭击,危在旦夕, 幸得花兄不计前嫌、挺身而出,斩杀狼妖,郡主才因此获救。 常捕头表现英勇,尽职尽责、不负所托,此行也有不小的功劳。 花兄,郡主,常捕头……曾阿牛可没说错什么吧?” 绍惠郡主目光闪闪地望着他,笑道:“嘻嘻,曾大哥说的都是事实,当然没有错了。” 常威抖抖裤脚,挺直了胸膛道:“职责所在,常某不敢居功啊......” 花落庭笑道:“有什么敢不敢的?刚才与狼妖恶斗,我可是亲眼看到常捕头一刀斩中那狼妖左爪,若不是那狼妖吃痛,我也没有机会击中它的要害。 常捕头的功劳自是极大的,大家都可做证!” 此时‘失遗丹’的药力开始发作,觉智大师和张五陈七两个都跟着连连点头;刚才一阵记忆模糊,几乎忘记了大战狼妖的经过,现在被君不苟和花满庭提醒,顿时‘恢复’了记忆,仿佛看到了常威与花落庭并肩大战狼妖的激烈场面。 张五伸出大拇指道:“常头儿,俺这辈子没真正服气过谁,这回却是彻底服了常头你!跟着常头,吃喝不愁!” 陈七也是深以为然,一脸崇拜地望着常威:“常头,不是俺说,您就是自总捕衙门建立以来最了不起的神捕! 哪怕是咱们总捕头跟您相比,那也要相形见绌!” 常威愣了愣,点头道:“两位兄弟过誉了啊,常某怎敢与总捕头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这种话以后万万不可再说,嗯......大家好兄弟一辈子,日后相护关照自是不在话下。” 绍惠郡主笑眯眯地走到君不苟身旁,柔声道:“曾大哥,你也是总捕衙门的捕头吗?你可别骗我,我虽然年龄小,可是不傻哦......” 花落庭也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君不苟,就凭君不苟刚才那一剑,只怕就是天下四绝在此也难挡其锋,这样的高手会藏身在六扇门中?打死他他也不信。 君不苟淡淡一笑:“曾某此来只为朋友情谊,不必多言。” 这才是嘛...... 小郡主和花落庭闻言点头,都是一副我明白了的神色;张五和陈七看了眼君不苟,心中有些不解,这位曾爷是常头儿请来的帮手没错,却没见他有多少助力,反倒是常头儿深藏不露,力战狼妖不退,为何郡主和花落庭却如此看重这姓曾的? 罢了,郡主和花大侠的事情,岂是我等可以猜测的?没看到常头对那姓曾的都是十分恭敬的吗? ----------------- 白马寺后花园内的这场人妖大战并未惊动围困寺院的大名府人马,还是听了郡主的讲述,大名知府才知道当朝郡主险些在自己的地头上被妖魔所害。 出了一身冷汗后,大名知府是说什么也不肯让郡主和常威他们几個就此回京了,硬是点起上千马步弓骑,一路护送众人到承京十里亭,见到金凤营来迎的上百高手,大名知府才暗叫一声谢天谢地,转头带着手下人马返回。 “各位,就此告辞,下次可不要再如此冤枉花某了......” 如果不是因为君不苟在,花落庭也不会耐下性子陪小郡主回到京城,如今见金凤营高手已到,立即告辞,临行时冲君不苟微微抱拳:“曾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 君不苟笑着点点头:“花兄一路顺风。” 正要向常威打个招呼就此离开,却被小郡主拦在面前:“刚才金凤营传报,我娘亲随后就到,曾大哥你就多留一会儿罢。 见了我娘亲,必定会有重赏的。” 常威和张五陈七顿时眼前一亮。 绍惠郡主的娘亲,那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桂王殿下? 这次咱们兄弟保护郡主有功,桂王随意赏赐下来,咱们可就发了! 君不苟却是眉头一皱,他可没准备见什么桂王。 捉刀人虽说干的都是些脏活儿累活儿,身份却算超然,并不需要受朝廷管束;常威他们要巴结这位女王爷,他却没有这个心情...... 第17章 这个世界的秘密 自古到今,人生而不平等这件事就从未改变过。 如果是屁民百姓的孩子涉险归来,至多也就是和父母抱头痛哭一阵,能吃顿饺子就算是压惊了。 换了是小郡主可就大不相同了,承京城正阳门大开,二十四对礼乐齐鸣,金凤营高手过百、御林军排开千人,一辆上绘金凤朝阳的沉香御辇缓缓驶出。 过路百姓见了这辆香辇纷纷跪拜,齐呼‘桂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端坐在金凤香辇中的桂王商惊鹭面色阴沉,原本如花似玉的一张鹅蛋脸都化做了铁青色。 听闻掌上明珠白马寺遇险的消息,在朝堂上挥斥纵横、令朝中诸公无不心凛的她终究还是坐不住了,亲自出城来迎接宝贝女儿。 大名知府的运气很不好,郡主居然在大名地面儿上遇险,一个守土无方、御民不力、地方不靖的罪名是逃不掉了,纵然不摘去顶上乌纱,贬官罚俸是一定的。 还有白马寺的那个觉智和尚,商惊鹭早就看他不怎么顺眼了,这次说不得要求姐姐颁下圣旨,免去这和尚的主持之位。堂堂白马寺的主持大师居然结交花落庭这种江湖浪子,这已是触犯了皇家的忌讳,姐姐就算再宠这和尚也无话可说! 还有那花落庭,若不是看在他能够将功折罪,保护女儿有功的份儿上,天下虽大,将没有这位天下第一浪子的容身之所! 当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乳燕投怀般被她拥入怀中的时候,桂王殿下才转露笑颜,眼中点点寒星消散,尽是母爱柔情。 “娘亲......呜呜呜......吓死惠儿了,惠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小郡主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无法确认自己编织的谎言是否能够瞒过娘亲之前,哭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方式。 “好了好了,惠儿不哭了,你能安全返京,娘也就放心了。 这些妖魔当真胆大,竟敢把手伸向我皇家,哼哼!娘亲自会禀告圣上,将这些妖魔连根拔起!连同它们背后的人物,早晚斩尽杀绝!” “嗯......就知道娘是最疼惠儿的了。 娘,这次女儿被妖怪迷惑,险些就错怪了花落庭哦,他不仅没罪而且有功,这次要不是他与常捕头力战妖魔,女儿恐怕就见不到娘亲了。 娘你可要多多奖赏他们。” “哦,是吗?就凭花落庭和常捕头,便能力敌妖魔? 如此说来,这两人倒是可堪重用......只可惜方才金凤营来报,那花落庭是个江湖性情,似乎无意功名,已经提前离开,就算娘要奖赏他怕是也寻找呢。 看来,也只能留待日后了。” 桂王望着楚楚可怜的宝贝女儿,险些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这次若不是皇家另有‘高人’暗中相随,已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知自己和女帝姐姐,几乎就要被这個小鬼头骗过了。 不过此事是万万不能说破的,否则女儿还能不能活了?皇家的脸面也要荡然无存。 “来人啊。” 桂王挑起珠帘,召来一名随行内侍:“带那常捕头来见本王......” ----------------- 常威是个大丈夫,据说大丈夫都是能屈能伸的明白人。 所以自我认知非常清晰的常神捕就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收下桂王殿下奖赏的五百两白银后,常威就拿着银票来到了归人巷。 “君兄弟啊,你走得太早了,不是我说你啊,你就是太清高! 你要是在场,桂王的赏赐必不会少了你这一份。 不愧是咱大贞朝最英明神武的女王爷啊,一出手就是五百两上等纹银呢......” 君不苟笑道:“所以你到我这里来,是要分润一些银子给我?” “小看兄弟了是吧?这次要是没有君兄弟你,我连命都没了,要银子又有何用?” 常威将五百两银票放在桌上:“何况此行虽是受了些惊怕,兄弟我却因此高升,再不是昔日的流转之身,如今已做了总捕衙门的副总捕头...... 没说的!这些银子都该是君兄弟你的,老常要是拿了一分一厘,都算是没了心肝儿。” 君不苟上下仔细打量着常威:“你说真的?老常,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看伱说的,难道我常威在君兄弟你眼中就是个贪财的人吗?” 常威有些不满地道:“为了惩罚你如此轻看自家兄弟,我决定了! 这段时间就暂时住在你这里不走了。 你嫂子和你侄儿我都安排回老家了,咱们兄弟终于有了可以多多亲近的机会......” “你说什么,要住在我这里?” 君不苟骇然色变。 “我会做饭,还烧的一手好菜。 我还会打扫庭院,你嫂子都夸我能干呢。 我还能陪你聊天儿,给你解闷儿......” “滚!我不需要!” “别啊君兄弟,就当是哥哥我求求你了啊...... 傻子都知道就凭那只狼妖可没本事变化成花落庭诱骗绍惠郡主...... 回来承京的路上我还为此特地请教了花落庭,他告诉我说,那只狼妖虽然修行不浅,却只是初得人形,应无变化之功。” 常威苦着脸道:“那狼妖既然没有变化之功,当初变化成花落庭的又是哪个? 绍惠郡主此案绝不简单啊,只怕背后还有更加厉害的妖魔...... 君兄弟,如今整个承京都知道斩杀狼妖的是我与那花落庭,我也因此受赏高升,若是那背后的厉害妖魔找上门来,哥哥我只怕有死无生。 思来想去,如今能保我这条命的就只有君兄弟你了,你就忍心见死不救吗?” 君不苟叹口气道:“我托名曾阿牛,就是不希望真实身份暴露,连累了归人巷中这些可怜人;你这一下祸水东引,就不担心归人巷中的这些老弱妇孺会被你连累?” “呵呵,这一点君兄弟就不必担心了,老常我想的清楚着呢。” 常威笑道:“君兄弟你想没想过为什么大贞没有可以降妖除魔的修士,却不见妖魔横行? 为什么大贞的百姓们从来只听过妖魔传说,却没几个人见过真正的妖魔? 就连这次郡主遇险,应该也只是个例外而已...... 这难道不诡异吗?” 君不苟思考片刻,微微点头道:“不错,此事确是有些诡异,我也一直没能想通其中原因,难道老常你知道内幕?” “君兄弟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六扇门的捕头而已,哪会知道什么内幕。 我只是想啊......此事背后必有某个不为你我所知的秘密,这世上虽有妖魔,他们却一定因为某个原因,不肯轻易现身。 我如果不是因为绍惠郡主的案子牵连,本来也不用担心会有妖魔找上门对我不利。 虽然我想不出原因所在,但是可以肯定,就算那些妖魔要取我的性命,也不会轻易杀害百姓,因为他们有某种顾虑,或者说是出于某种利益,而不愿这样做......” “老常你可以啊,这几句话倒是像个神捕的样子了。” 君不苟暗暗点头。 这个世界诡异的何止只是妖魔? 还有那些神祇...... 还有明明没有修士当朝,却可以在这个神魔世界维系不倒的大贞朝。 这个神魔世界明显与常识不符,背后还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第18章 春二娘 春天是最美妙的季节,万物生发、春意盎然,在这个季节,人们总是可以倾注最为美好的希望,耕耘、播种,播种植物、播种动物、播种人类这种高级动物...... 因为出生在春天,于是春二娘就有了这个令人浮想联翩的闺名,女人的名字里一旦有了这个‘春’字,就会平添了许多迷人的味道,让所有的雄性动物英姿勃发。 春二娘走进归人巷的时候,承京城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第一场春雨,归人巷中的几株桃花树被吹落了一些花瓣,就将这场春雨染成了粉红色。 童心大起的春二娘于是收起神力,让自己原本悬空半尺的双脚落在地上,任凭这桃花雨打湿了自己的绣花鞋。 “二娘又顽皮了.....” 张青笑眯眯地望着夫人,想起了两百多年前他和夫人初遇的景象。 那时他还不是十里坡的土地公,还是个快意恩仇的江湖游侠,夫人则是个开春花店的小姑娘,她的春花可是成全了许多对有爱的鸳鸯。 他第一次走进春花店的时候,也是個春天,那天也下着桃花雨。 “君先生住在这里有多久了?这第八条归人巷比起先前,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这条归人巷如今已是满满的人间烟火,一大早家家户户就升起了炊烟,整条巷子内都飘荡着蒸馒头的香气,居然还是白面馒头。 承京的七十二条归人巷倒有一小半位于城南,连同君不苟居住的这第八条归人巷,都在十里坡土地庙的该管范围之内。 承京为大贞首府,除了有一尊大城隍坐镇外,还有四尊土地,以十字街为界,分别管辖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区域,延伸到郊外百里。 只是除了城隍老爷可以在城中建庙,这四位土地公的土地庙都只能建在郊外,不得与城隍老爷争夺香火。 神祇间也如人间皇朝,等级分明,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 春二娘偏偏不服,土地庙不能建在城内,土地奶奶多来自家该管的地头儿上巡视几回,总不至犯了天规罢? 所以对这条归人巷她可并不陌生,这巷子里住得都是些苦人,朝廷那点救济可不够他们一大早就蒸白面馒头。 张青感叹道:“君先生做捉刀人得到的赏银,一半换了香火送给咱们庙里,另外一半就拿来救济这些苦人了;所以啊,这条巷子的苦人不仅有白面馒头吃,隔三岔五的碗里还有肉。 比起咱们这些只知道伸手向百姓要香火的‘神’,人家君先生才是这些苦人的神呢。” 春二娘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要亲自叩响君先生的家门...... 咱们夫妻这次要从正门而入,堂堂正正的拜见君先生。” 一剑斩狼妖、恩泽被四邻,君不苟这样的人绝对值得春二娘尊重。 哪怕是曾经反对丈夫‘多管人间事’的她,也因此改变了主意,否则他们这对土地公婆就不会一大早提着多年珍藏的妖肉,上门来拜见君不苟了。 说到吃包子,那自然是刚出锅热腾腾的最为美味。 “当当当!” 春二娘面含微笑,轻叩院门,就像是一位温婉的邻家娘子,来拜访隔壁的老王大哥。 “谁啊?” 常威顶着个熊猫眼打开院门。君不苟又在静坐运功,在人屋檐下的他很自觉的临时充当了院工。 春二娘檀口一张,笑着向常威吹了口气:“继续睡啊,不用醒。” “哦......” 常威很听话,转过身子摇摇晃晃地回了屋,不一会儿便又鼾声大起。 春二娘轻轻将院门掩回,重新叩响。 “我当是谁,原来是土地公,这位是......” 站在院门前的张土地夫妻已经撤去隐身术法,君不苟打开院门就看到手中提着个黑布口袋的张青和明媚照人的春二娘。 好漂亮的人物,怎么看都是一位俏生生的邻家少妇,有着绍惠郡主那种青涩少女没有的成熟风情。 “这是我家二娘。 二娘,这位就是君先生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君不苟就顶着张‘曾阿牛’的面孔,张青也是见怪不怪,笑道:“我与君先生虽是神凡有别,却一见如故,上次月下欢宴,更是相谈甚欢、亲如兄弟.....我看啊,你叫上一声‘叔叔’也是应该的。” 春二娘闻言立即敛衽为礼:“奴家春二娘,见过叔叔......” 君不苟不觉一呆,张土地倒是个自来熟,让老婆叫自己‘叔叔’,自己跟他不就成兄弟了? 毕竟是有恩于自己的土地公,君不苟也不好说什么。做兄弟就做兄弟罢,张青成神两百年,说起来还是自己占了便宜呢,于是笑道:“不敢不敢,嫂嫂多礼了。” 春二娘看了看他,轻掩香唇,发出‘咯咯咯’的一阵娇笑。 见夫人外交果然有效,张青得意大笑道:“君兄弟,既然你叫了这声嫂嫂,从此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兄弟你看,上次见你爱吃二娘做的妖肉包子,今天我特意带来了珍藏多年的妖肉妖血,就在你这里现做现包。 包子嘛,自然是刚出锅热腾腾的才叫好吃...... 你这里葱姜应该不缺吧?” 君不苟忙道:“不缺不缺。” 平日里他都是吃现成的,还是常威跑来蹭住后,才添了些油盐酱醋葱姜蒜;春二娘跑到厨房一看,各种厨具佐料还挺齐全,对君不苟的评价顿时又高了几分。 ‘这样的人间绝品高手,居然还通下厨此等小事,果然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远疱厨的伪君子,可比那老东西强太多了......’ 春二娘心中暗赞,只可惜自己成神已久,娘家血脉也在这两百年中渐渐断绝,否则真想从娘家寻找个美丽贤惠的后辈,嫁给‘君叔叔’做个正妻。 妖肉包子之所以美味,一在选材,都是些修为至少在五十年以上的妖物之肉,二在春二娘的手艺,君不苟虽不算精通厨艺,却是个会吃的, 见到春二娘接过张青洗净的妖肉,切片、断筋、斩块、碎丁,就知道这位便宜‘嫂嫂’真不是随便糊弄几下。 然后就见春二娘手中菜刀翻飞,密密麻麻的排刀剁下,肉丁渐渐变为更为细密的馅料,再又三翻四裹反复用刀,俨然是位合格的人间厨娘。 君不苟望着一脸认真的春二娘道:“嫂嫂这是完全不用神术法力啊,是不是太辛苦了些?” 土地奶奶也是有法力的神仙啊,要将这些妖肉化成肉馅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春二娘却显然没有这个打算,面对成堆的妖肉,亦不减尺寸之功。 “包子好不好吃,就看馅料,馅料好不好,就在这剁馅的功夫上了,若是动用神术法力还像什么样子,那是对美食缺乏应有的敬意!” 春二娘笑道:“叔叔不用心疼嫂嫂,只管等着吃就是了,我在土地庙辛辛苦苦做包子的时候,你家兄长可从没像你这样体贴过人呢......” 第19章 至刚至正 九阳通泰 第一锅妖肉包子开始上汽的时候,君不苟专门到常威的房间查看,只见‘常神捕’睡的四脚朝天、鼾声如雷,叫了几次都不见他应声,就知道是张青夫妻用了手段。 这倒也好,土地公显圣跑到自己家来串门,这种事还是不宜宣扬,否则就算在新闻业基本等于零的大贞,只怕自己也会立刻变成焦点人物。 张青夫妻也真是谨慎,不等妖肉包子开始散发出香气,就以禁制之法锁住了君不苟的这个小院儿,以免招来这承京城的另外三位土地公和城隍老爷,他们对春二娘的包子可是垂涎三尺、日日惦记着呢。 “嘿嘿,君兄弟你可不要误会。 并非是为兄的小气,这包子的味道甚至可能招来妖魔,惹来许多麻烦。所以今天的食客就只有三人,除了我夫妻两个,就只有兄弟你有资格吃这妖肉包子......” 张青说着揭开了蒸锅,这锅也是他夫妻两个带来的,通体黑沉、隐隐现出丝丝碧光,显见不是凡物。 用这锅蒸包子时外泄的香气极少,可这一揭开锅盖儿,顿时异香满院,哪怕吸上一口都令人精神完足,心中更是说不出的舒爽。 望着锅中端正摆放的十个妖肉包子,张青深深吸口气,面上露出迷醉的表情,感叹道:“香啊......只可惜,现在要弄到妖肉却是越来越难了。 这还是上次我亲手斩杀的那条黑蛇妖,哪怕在妖肉中,也属中上品,就为了这条蛇妖,我甚至遭到了城隍老爷的责罚。 哎,这是什么世道!” 君不苟心中好奇,很想问问张青,土地爷为民除妖有什么错,怎么反会遭到城隍老爷的责罚? 这城隍爷是跟妖怪有亲,还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见春二娘忽然瞪了张青一眼,张青立即住口不言,便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 十个小孩脑袋般大小的妖肉包子热腾腾地出了锅,也不用什么碗碟了,干脆就摆放在张青用神术洗涤过的青石桌上。 春二娘怎么看都是個贤惠的娘子,轻手轻脚地摆上醋碗,还剥了两头蒜,配上香喷喷的妖肉包子,顿时令人胃口大开。 张青哈哈笑道:“别客气啊兄弟,放开肚子吃,吃完了我好与你商议要事。 对了,上次见你吃了四个妖肉包子似乎还不满足,今天咱管够,定要让你吃的心满意足!” 君不苟闻言笑了笑,怪不得张青夫妻一大早就登门,又是认兄弟又是包包子的,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也罢,既然张青说了先吃后聊,就依他。 反正他们夫妻两个对自己有大恩,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事,自己都会应了,并没有‘吃人嘴短’的顾虑。 于是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他也确实馋这妖肉包子,那日在白马寺一剑将狼妖斩成灰灰后,心中就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那狼妖如此不济事,就该留些力,至少还可以切下些妖肉带回来吃上一吃。 在某个世界时,无论黑狼灰狼可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他还真没尝试过狼肉的味道呢。 抓起一个包子,君不苟看了眼石桌,这次有‘嫂嫂’在果然不同,有醋有蒜,包子还是热的。 哪像上回,张青拿了四个妖肉包子就让自己干啃? 还是蘸点醋才对嘛,解腻,君不苟抓着包子就伸向了醋碗。 “且慢,兄弟你先不要蘸醋啊,包子可不是这么吃的......” 张青摇摇头,一脸幽深。 “那该怎么吃?” 君不苟一愣,心说上次也没见你有这么多的说道啊? 张青摇头晃脑地道:“先白口吃,这样就可以品尝到包子的原来味道,待得享受过了,再沾些醋来吃,最后,才是就着蒜吃。 你看,如此一来,就品尝到了三种味道。 如果算上口中余味交织、三三演变,乃至无穷,那才叫做回味无穷,是正经吃包子的方法......” 君不苟看了看张青,感觉乍一听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可是仔细一想,怎么觉得这位土地公是在装逼呢? “哦......还是张兄说得有理,没想到吃个包子也有这么多的讲究啊?” “叔叔你不要听这种混话,什么乱七八糟的......要依嫂嫂说,包子在手,自然是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哪有这许多穷酸的讲究?” 春二娘白了丈夫一眼,心说你装什么装?在自家吃包子的时候,你回回都跟饿狼一样,也没见你整出三五种吃法来啊? 君不苟肚里暗笑,只做不知,闷着头只管大吃妖肉包子。这可是好东西啊,上次吃了四个,就让他修为突破,成就武家天眼,这次可得多吃两个才成。 只是这妖肉包子虽好,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胡吃海塞的,‘东海红颜’那样的人间绝顶高手当年不过才吃了两个就闭关五年仍未得出;张青与春二娘夫妻虽是香火神躯,吃下两个妖肉包子后也就感觉饱了,两人揉着肚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饿死鬼化身的君不苟。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君不苟已经吃到了第六个妖肉包子,先一口下去开个口,倒入香醋,丢三五个蒜瓣进嘴中开路,然后狠狠一吸包子中香甜可口的肉汁...... “美啊......嫂嫂的手艺果真了得,想必天宫盛宴也不过如此吧?” 第六个包子下肚,君不苟感到无比满足。别人吃这包子或许还有许多顾虑,只怕一个不好就被其中磅礴的妖力当场撑爆,可是到了他的体内,这一股股肆意纵横的妖力却像是乖宝宝一般,各归其位,迅速融入到他的每一个细胞中。 当年他初成乾元真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废弃旧芦、重炼这具肉身,结果虽勉强可用,却知道还是金瓯有缺,算不得真正圆满;自从遇到这妖肉包子,君不苟就知这东西对自己塑造完美肉身大有补益,万万不可错过。 此刻他只觉身轻如燕,仿佛随时都要凌风而去,随意动了下手脚,四肢关节中便有隐隐雷鸣声滚过,正是乾元真罡至刚至正、九阳通泰,将在体内汇集圆满的表现。 “哥哥嫂嫂,小弟怕是要闭关一段时间,还请为我护法。” 《武藏真典》在心中一页页翻过,君不苟知道自己到了再次突破的关口,万万拖延不得。 张青本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与他更是兄弟相称,是绝对可以信赖的,当下再无犹豫。 “这可是吃了六个妖肉包子啊......非但没有任何不适,还要闭关突破?” 张青和春二娘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喜意。 “兄弟尽管放心闭关,有哥哥嫂嫂在,保伱无虞!” 第20章 女帝的烦恼 早春的寒风忽然撞上御书房内温暖的气流,便在门前起了个小旋风,‘吱呀!’一声,房门被旋风撞开,一股寒气直挺挺冲了进来。 彻夜守候在御驾前的大内总管秦公公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掂起脚尖走过去将门轻轻掩上。 偷眼一看,见陛下似乎没有恼意,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陛下近来是越来越辛苦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天都亮了。” 秦公公悄悄走到温炉前,端起已经温了许久的一碗‘樱桃羊奶酪’,低声道:“陛下,进些膳吧......” 商清薇‘嗯’了声,轻轻抬起臻首的那一刻,整间御书房都仿佛被她的容光瞬间照亮,就连陪侍她多年的秦公公也不禁看得一呆。 “他们怎么敢!” 商清薇将手中的奏章放落御案,接过碗吃了几口,看看这只自己心爱的碧玉碗,忽然玉手一翻,任其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陛下,老奴有罪!” 秦公公连忙下跪。 陛下失手脱落御碗,自己居然没能第一时间接住,这便是有罪。 “起来吧......不怪你。 要怪也该怪那些口口声声号称是我大贞忠臣的衮衮诸公! 怪那些越来越猖狂的妖魔!” 面色微微缓和了些的商清薇看了眼秦公公道:“秦健,朕一向待你如何?” 秦公公不假思索地道:“君恩深重,臣当粉身碎骨以报!” 商清薇将一本奏章扔在御案上:“你是大内总管,提领‘内查司’、如今还兼了‘金凤营’营主,也是有资格看看这本奏章的;这是两河漕运使方宝帧的秘奏,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秦公公面色微变:“陛下,老奴毕竟是内庭宦臣,没有资格看奏章啊......此事若是被朝中那些文官知道,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哼!朕只知道你是两朝元老,自我母亲为政时就忠心耿耿,是看着朕长大的忠臣。 至于那些人......他们也配称我大贞臣子么? 他们越是不许,朕就偏要你看,倒要看哪个不要脑袋的敢多嘴!” 商清薇峨眉一竖:“让你看你就看,不必多言。” “是!” 秦公公一咬牙,拿起奏章来一页页细细翻查,看着看着,这位城府极深的内庭大总管竟然气息渐渐不稳,捧着奏章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怎么敢?” “呵呵,他们如今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如今朕面对他们,就像是面对要吃人的猛虎,朕退一步,这头猛虎就要进一步,朕如果再退,我大贞朝只怕真要被他们一口吞下去了!” 商清薇玉手一扬,轻轻拍在面前那张坚若钢铁的檀木御案上,顿时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掌印,其上掌纹指斗,清晰若刻,显露了一手极为上乘的内功。 “洛、运二河,一条横贯东西、一条纵连南北,是我大贞经济命脉所系,如今他们的手居然伸向了洛水漕运! 方宝帧是個忠臣,可惜洛水一线中下层各级官吏怕是已经有近半被他们的势力渗透......最让朕忧心的,还是与他们相互勾结的那些妖魔!他们这是要倾覆我大贞啊! 嗯?秦健,你怎么不说话,朕现在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秦公公将奏章轻轻放回御案,退后两步道:“陛下,老臣以为,大贞立国近三百年,气运犹在! 嘿嘿,想要倾覆我大贞朝,谈何容易? 如今‘他们’对漕运下手,无非是勾结奸党、获取利益罢了,陛下还是应当暗中图进,此时并不宜与‘他们’彻底撕破脸。 毕竟,咱大贞朝还有国师在啊,只要有国师在一日,就可震慑这些宵小妖魔!” “国师太辛苦了...... 她是我大贞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商清薇轻轻揉了下有些发胀的额头:“秦健,朕有意派你出京,以金宝玉玩秘招天下绝顶高手,为我大贞助力。 另外,你还要代朕去东海一趟看望朕的师尊......师尊自五年前开始闭关,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如今是否有了突破。东海一脉,也是我大贞的巨大助力。” 秦公公点头道:“老奴领命,必不负陛下所托。” “嗯,那就好,朕信得过伱......” 商清薇微微颔首道:“叫桂王来见吧,朕晾了她两天,想必她都要急坏了。” 说到自己的亲妹妹桂王商惊鹭,这位女帝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 因为是在御书房召见,桂王商惊鹭未着朝服,只穿了件上绣金凤朝阳的宫装来见,轻轻拜了一拜,就露出笑容道:“陛下现在怒气可消了?要是还没消,臣妹到书房外面再跪上一跪?” 商清薇看看她,冷哼一声:“又来胡缠,你该不会以为嬉皮笑脸就能免罪吧?” “陛下,臣妹错了。 只是......只是陛下若要执行家法,能不能选根细些的棍子来打臣妹,臣妹如今好歹也是个王爷呢......” “真是拿你没办法,整天就会给我添乱!” 望着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商清薇终究还是绷不住,噗嗤一笑,顿时冰河解冻,春花盛开。 “行了,起来吧。 但是你要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将惠儿的事情说清楚! 朕最近忙于国事,只是稍稍大意,险些就让惠儿遭遇危险。 可你这个做娘的难道也忙于国事了?你又是怎么关心惠儿的!” 真是越说越气,商清薇指着桂王的鼻子道:“师尊曾为惠儿看过骨,说她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苗子,若是放在三百年前,至少都有地仙成就...... 更何况她还是我大贞日后继承皇位的唯一人选,你居然如此疏于照顾,是要断绝我大贞皇室血脉不成?” “姐姐......我起初也只当是花落庭那个浪子胡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哪知背后是有妖魔处心积虑算计惠儿......” “岂有此理,他们居然将手伸向了惠儿!” 未及听完妹妹的讲述,商清薇已是玉面铁青。 “慢着,若是按你说法,惠儿和那几个当事者撒谎的撒谎,失去记忆的失去记忆,你又是如何得知真相的?” “臣......臣妹虽然没把花落庭那个浪子放在心上,可这毕竟是惠儿第一次离京,终归还是放心不下。 所以......惠儿离京的当日,臣妹......臣妹......” “别吞吞吐吐的,你究竟做了什么?” “臣妹说了,姐姐可不许罚我啊。我......我放心不下惠儿,就去偷偷求了国师,请她在暗中保护惠儿......” “大胆! 商惊鹭,你怎敢如此!” 第21章 人间剑神 商惊鹭知道姐姐这次是动了真怒,慌忙下跪道:“陛下,臣妹错了,请陛下责罚。” “你当然有错,而且是大错!” 商清薇面冷如冰:“身为大贞皇室,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国师乃是我大贞重器! 三百年前,修仙之路断绝,曾经喧嚣于人间的各大修仙门派渐渐没落......时至今日,我大贞已无修士,朕明知有妖魔藏于江湖庙堂,却无能为力..... 唯有国师一脉得天独厚,为我大贞镇压气运,是我大贞最后的底牌、最后可用的修士。 可惜啊......历代国师虽然法力通天,却皆在四十岁前便中途夭折,明明都是貌美如花的美女,可是只要三十岁一过,就会迅速衰老...... 你......你怎敢为了惠儿之事惊动国师,谁给你的胆量! 说,朕该如何罚你? “陛下如何罚臣妹,都是应该的,不过,臣妹虽然有错,但也有功......” “呵呵,朕倒是好奇,你有什么功劳?” “陛下刚才发怒,都没容臣妹说完话呢......” 商惊鹭委委屈屈地道:“国师虽然在暗中保护惠儿到了白马寺,但是并未出手,是因为当时在场的还有大名府一位土地公,国师是担心贸然出手,折了这位土地的面子。” 商清薇点头道:“那是这位土地救下了惠儿?” 刚才商惊鹭只是大略讲述,并未说到君不苟一剑斩狼妖,毕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如果没有国师背书,姐姐是绝不会相信的。 可当提及国师后,商清薇已是大怒,根本没给她时间说明一切。 “这位土地公刚要出手,那狼妖已被一剑斩杀了,杀他的人既非国师,也不是那花落庭、常捕头,而是一个叫曾阿牛的剑客。” 商惊鹭这才将整件事详细讲述了一遍,笑着望向商清薇道:“姐姐,那曾阿牛只用了一剑啊,狼妖便尸骨无存,连根毛儿都没能剩下来。 臣妹惊动国师固然有罪,可若非是国师出马,我们又怎会知道大贞还有这样厉害的剑客呢?臣妹是不是有功啊?” 商清薇有些惊喜道:“曾阿牛......他是一位修士吗?” “应该不是,据国师说,这位曾阿牛并非修士一脉,应该只是一位剑客,不过却是国师所见过的最厉害的剑客。 那一剑,就连国师也万分赞叹,说就凭此一剑,曾阿牛已可称为人间剑神!” 商清薇陷入沉思:“大贞竟有如此厉害的剑客,也是朕的福气,只是不知道他能否为朕所用......你起身吧,这次就暂且饶过你,若有下次,一并清算。” “谢谢姐姐......” 商惊鹭立即起身,笑嘻嘻地道:“臣妹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此事呢,不过那曾阿牛好像并不热衷功名利禄, 那日臣妹去正阳门接惠儿,总捕衙门的几个捕头都在眼巴巴地等着赏赐,这曾阿牛却提前走了,好像见臣妹一面就会浪费他好多时间一样。” “你刚才说,这曾阿牛是那个叫常威的捕头请来相助的朋友?” 商清薇皱了皱眉,被国师赞为人间剑神的奇侠,居然会跟六扇门中的一个小捕头做朋友,妹妹确定没有搞错吧? 还有‘曾阿牛’这个名字,朕怎么越听越像是個假名?如此一位绝世剑客,怎么可能用如此平庸的名字? 商惊鹭点头道:“确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友情出手,就无法解释曾阿牛为何会视名利如浮云,甚至因为不肯答应惠儿的请求,让惠儿到现在还气鼓鼓的呢。” “这里面怎么又有惠儿的事情了,这小东西怎么还生上气了?” “还不是那日在正阳门前,惠儿请曾阿牛留下来领取赏赐,他却悄悄走了,气得惠儿说要是再见到他,一定要拉他来见陛下您领赏呢......” “呵呵,不愧是我选定的继承人啊,小小年龄就知道结交高人。商惊鹭,看看你女儿,再看看你自己,这就是差距!” 说到绍惠郡主,商清薇真是无限宠溺,简直恨不得把这丫头夸到天上去。 “既然如此,这常威就还有大用,便留他一命,另外还要再加些赏赐给他,让他沐浴天恩,才会对大贞忠诚。 至于那个花落庭,朕会密令金凤营高手千里追踪、将其诛杀了事;他这次虽然有些功劳,却知晓了惠儿的丑事,惠儿日后可是要做我大贞女帝的......” 商清薇淡淡地道:“国师可曾说过那‘失遗丹’是否当真有效?” “臣妹也问过国师,国师说这些普通江湖人用的丹药她也不甚了解,或许有效,也或许只是当时有效,日后却是难说。” “既然如此,另外那两个捕快就算吃了这‘失遗丹’也不能留了......大贞朝如今已是内忧外患,再出不得一丝错,传我密令,此事就让‘乾坤掌’”朱元去做,区区两个小捕快而已,还不值得金凤营出手。” 商惊鹭忍不住问道:“那觉智又该如何?” “觉智大师参悟禅机,于微笑中圆寂而去,确实是一位有道高僧………” 商清薇见妹妹脸上掠过一丝不忍,笑道:“怎么,伱认为姐姐太过无情了?” “我......” “没关系,你会如此想,姐姐只有开心,这说明我的妹子还是个有心且善良的人。 惊鹭啊......并非是姐姐无情,而是不得不如此行事,此事关系惠儿,那便是关系到日后的大贞。 大贞朝或许做不到十全十美,让天下百姓都能做一个逍遥快乐的富家翁,至少可以给他们一个还算稳定的生活。 如果大贞朝倒了,天下必归混乱,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因此丢掉性命呢?” 商清薇叹息一声:“我以女子之身谋国,最忌讳的就是妇人之仁。 所以不要怪姐姐无情,怪只怪姐姐身为大贞女帝,实在是心软不得啊......” “姐姐说得对,是臣妹迂腐了。” 商惊鹭道:“对了姐姐,为了我大贞,像曾阿牛这样的高手是一定要招揽的。 这次他怎么说也救了惠儿,是我的恩人。 我作为惠儿的母亲登门道谢也是应该的,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商清薇皱眉想了想道:“你有几分把握?” “有几分把握不好说,总是要试一试。 我以王爷之尊上门拜谢恩人,这是礼数,就算招揽不成,想必也不会因此惹恼了他,我们还有机会。” “也罢,朕本欲先从常威入手......既然你有此意,试试倒也无妨。” 商清薇道:“只是无论此行成败,切记不可惹怒了曾大侠,否则朕可真的要惩罚你了!” 第22章 人间刀兵莫能伤 常威还在睡,鼾声仿佛雷鸣一般。 估计是做捕头少不得风餐露宿,又没什么武功傍身,难免就会染上了鼻炎一类的疾病。 幸亏张青用禁制早早封锁了这个小院,否则他的鼾声早就惹的四邻不安了;曾哥儿打呼噜四邻是没意见的,那只会让邻居们倍感亲切,可若是换了旁人,那是一定要用臭鸡蛋招呼的。 三天了,常威的呼噜声伴随着君不苟体内越发清晰的雷鸣之音,居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共振,一次次冲击着张青布下的神术禁制;每一次冲撞,小院的墙头上都会出现一个个土黄色的涟漪光圈,看的张青夫妻又是欣喜、又是好奇。 “当家的,你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可曾见过这样的内家武学? 之前还只是叔叔挥动臂腿时才有雷音滚过,如今他是在不言不动的闭关,居然也有如此异象? 这究竟是一门什么功夫啊,难道不是人间武学,而是某种你我不知的仙法神术?” 春二娘十分纳罕,明明她就是神,却觉眼前一幕无比神奇;凡间武者所学内功再如何神奇也该有个限度才是,可君不苟的表现却分明是要突破这个限度了...... “这是内家武学没错,绝不是什么仙法神术,就是不清楚这门内功的名字...... 而且二娘你只注意到君兄弟体内雷音神奇,就没注意到那個捕头么?” 张青其实比春二娘更加好奇,二娘在两百年前只是个卖春花的小姑娘,他却是纵横江湖的游侠,说到各门各派的内功心法,纵然没亲眼见过也听说过,可君不苟如今的表现却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且从昨天开始,君不苟体内发出的雷鸣之音便渐渐与那个捕头的鼾声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振,伴随着这种共振的出现,他明显感受到君不苟的内功进境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着...... 比起这个小捕快的鼾声,二娘的妖肉包子居然隐隐落了下风,这简直就是没有任何道理啊? “应该只是某种巧合吧,毕竟只是个人间小捕头,只是‘叔叔’所习内功过于神奇罢了。” 春二娘摇摇头,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头而已,当家的就是太过敏感。 “这可未......” 张青刚开口说了半句话,忽然耳边一静,君不苟体内的滚滚雷音忽然停歇,神奇的是那个小捕快居然也不打呼噜了? 此刻正在房中沉睡的常威轻轻翻了个身,嘴里不清不楚地嘀咕了句,‘这个猪蹄儿好大......吃吃吃......’,便又继续睡了,过了一会儿,又有细细的鼾声响起,却与方才那种雷鸣般的鼾声截然不同。 跟着张青夫妻两个就看到君不苟缓缓睁开了双目。 君不苟睁开眼睛的瞬间,仿佛有几个小太阳在双目中汇集,瞬间爆出刺眼厉芒,令张青夫妻都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过了一瞬,君不苟的双眼才‘恢复’了正常,只是比先前更为清澈,犹如山间清泉,纯净无垢。 那是只有最为天真无邪、心境澄澈的小孩子、好孩子才能够拥有的眼睛...... “哥哥嫂嫂辛苦了,多谢两位为我护法。” 君不苟起身拜谢。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与张青夫妇已是可以过命的交情。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可以让自己无条件信任的神祇,那就是承京十里坡上的土地公和土地奶奶了。 张青夫妻见君不苟顺利出关,都是大喜,张青笑道:“恭喜君兄弟顺利出关啊,那个......如果哥哥没有看错,你这该是内功大成了?” 君不苟笑道:“这门内功得自某种不可说的机缘,并非是由师门领进,所以不瞒哥哥,小弟我也不清楚如今算是大成还是小成。 不过这次出关,总算是又有寸进,应是自此之后,人间刀兵莫能伤。” “人间刀兵莫能伤?叔叔是当真的么?我却是有些不信。” 春二娘感觉君不苟这话说的有些大了。 须知人间也有神兵利器,甚至有些顶级的神兵,就算她夫妻两个的香火神躯也不敢轻易尝试。 这种级别的神兵利器若是在高手手中,一样可以斩妖除魔、甚至杀伤神祇。 “嫂嫂......” 君不苟话还没说完,春二娘摸起菜刀就向他脖颈斩来! 这把菜刀是她带来的,剁完妖肉后就一直放在石桌上;自她成神后就一直在使用这把菜刀,多年以香火神力浸润,如果对比人间神兵,哪怕不算顶级,也是一流的锋锐。 “二娘!” 张青捂脸,二娘这也太莽撞了,怎么能说砍就砍呢? 君不苟淡淡一笑,不闪不避。 “当!” 火星四溅,菜刀被硬生生弹开,春二娘只觉虎口剧震,手臂都是一阵阵的酸麻, 看了眼自己心爱的菜刀,发现刀刃处居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顿时心疼无比,这可是她用了足足两百年的菜刀,说是菜刀,犹如亲朋...... 春二娘心中痛惜菜刀,不由脱口娇呼:“你怎么能这么硬?我不管......你赔我!” 君不苟:“......” “好!真是太好了!” 张青却是抚掌大笑:“兄弟,哥哥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一身内功可真是出自凡间,却仿佛仙神威能啊。 不行了,哥哥我看的手痒,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兄弟应允。” 君不苟摇头笑道:“哥哥该不会是要帮嫂嫂出气,和我打过一场吧?” 他早就看出来张青的心思了,这位土地公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了他的龙头拐杖,杖头神光闪耀,越来越是炽烈。 “哈哈,不瞒兄弟说,两百年前哥哥也是凡间游侠,最是好勇斗狠,每遇强手,必要一战才觉痛快。 自从做了这土地公后,再没了机会与人间高手较量,偶尔斩杀几个不懂事的妖怪,还要冒着被上司追责的风险,一个不小心,就说我地方不靖、有失政绩,结果两百年前就是个小土地,两百年后还是个小土地......” 张青哈哈笑道:“今天总算是遇到个可以一战的人间绝顶高手,我又怎能轻易放过?” “也罢!哥哥若果真有意,小弟就陪哥哥玩耍一回......” “不是玩耍,既然是切磋,你我都该尽力而为,否则就没意思了。” 君不苟笑道:“也罢,就依哥哥。只是小弟终究是个凡人,还要请哥哥手下留情啊。” 他这些年纵横江湖,所向无敌,虽说那日在白马寺斩杀过一只狼妖,却还没有机会与神仙交手。 土地公可是正职神灵,拥有香火神力,绝非那只小小的狼妖可比,因此心中也是十分好奇,一样不愿放弃这个与神仙切磋的机会。 第23章 武家真形 剑影侠魂 一柄龙头拐杖倒背身后,张青抬眼看了看君不苟,嘿嘿笑道:“兄弟,你可要小心了!” 君不苟正欲答话,眼前黄光闪动,十几道土墙莫名出现,向他迎面撞来。 哪怕是成了土地正神,张青还是如当年做江湖游侠时一般的心思诡异,君不苟本以为他要施展龙头拐,哪想到他是以神术抢占先机。 这十几道土墙分明就是戊土精气幻化,是土地爷的看家神通。 “来得好!” 君不苟哈哈一笑,合身迎上,一掌接着一掌拍出,顿时满空都是纵横交错的青色罡劲,十几道坚若精铁的土墙被一道道切割击破,化成道道黄气重又归入地下。 眼看已是最后一道土墙,君不苟提掌正要击出,耳边却是轰的一声,土墙无端破碎,满天黄尘中隐隐现出一个披发竖瞳、犹如疯魔的张青。 “好兄弟,看哥哥的疯魔杖法!” 无天无地,无始无终,张青整个人幻成了一个土黄色的光球,眼见得无数根龙头拐杖从光球中射出,翻翻滚滚,撞向君不苟。 “二十四桥明月夜,正是杀人良宵!” ‘仓啷啷!’ 二十四道青芒破空而起,犹如二十四条出水青龙,满天罡气纵横。逼得在一旁观战的春二娘都不得不退后数尺,一面鼓起香火神力抵御割面而来的罡气,一面连连用神力巩固四方禁制,免得这一人一神交手带起的余波殃及无辜。 若是十里坡土地公跑到承京伤了平民百姓,大贞通天司还不得疯了?城隍老爷早就看张青不怎么顺眼,这下就更有了处罚他的口实。 院中青黄二气狠狠撞击,发出连天震响,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满天尘土落下,春二娘连忙张眼看去,只见君不苟依据是稳稳站在原处,那柄明明是凡间武器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归回鞘中;当家的却足足被逼退丈许开外,双足陷入土中足有半尺,堂堂的一位正职土地,鬓发胡须上尽是粉尘...... 此刻别说是她这位共享神职的土地奶奶,就算是一个三岁的毛孩子,都能看出刚才那一轮交手是张青吃了个暗亏。 而且以她对张青的了解,方才他至少出了八成力,再看看人家君不苟,仿佛闲庭信步、又如踏春郊游,显然是游刃有余。 这怎么可能! 人家君不苟是以凡人之身迎战正职土地,丈夫张青还无赖的用上了五行神术,结果竟然落了下风? 什么时候凡间武者厉害到这种程度了...... ----------------- 君不苟看了眼脸色微红的张青,拱手道:“哥哥好厉害的神术、好俊的一手疯魔杖法!若不是哥哥手下留情,小弟此刻已经落败了,佩服佩服。” “君兄弟,你怎可言而无信?” 张青摇头道:“刚才你分明留手了,否则为何不出全力,没有挥出白马寺斩杀狼妖时用的那一剑? 哥哥我今天就是想要见识你那一剑,你如此藏私,这是看不起哥哥我吗?” 君不苟一时无言以对。 那一剑是《武藏真典》上记载的无招之招,名为诛神!一旦斩出,就连他自己都难以控制其威力。 这次闭关乾元真罡又有进境,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能打,又怎么可以对张青斩出这一剑呢? 不是他不想,实在是他怕张青接不住啊...... 偏偏这话不能直说,说了张青肯定脸面上挂不住啊。 春二娘也似乎看出了君不苟的顾虑,笑道:“老东西你又胡说了,只是两兄弟切磋而已,哪有用生死杀招的? 好啦好啦,刚才就算是個平手..... 我们不是还有要事与叔叔谈吗?切不可误了正事。” “二娘,你不用打岔,此刻我与君兄弟切磋就是正事!” 张青冷笑一声,龙头拐杖重重顿落,那尊身高丈二、白发苍苍、手持巨大拐杖、周身笼罩香火神力的土地真形再次出现。 “兄弟你既然不肯用出那一剑,当哥哥的就只有逼你出手了,哈哈哈!” 土地真形哈哈大笑,挥动龙头拐杖狠狠砸向君不苟,这一下大巧若拙,方圆数丈的空间都被其笼罩,其中又有点点金光四处游走,每一点金光都蕴藏万斤之力,强行压制君不苟。 张青这是真的发了狠,要用香火神力锁住君不苟的身子。 就是要逼迫君不苟硬桥硬马的交手,少来那些闪展腾挪的花巧手段。 君不苟只有苦笑。 就没见过胜负欲如此旺盛的土地公...... 传说中的土地公不都是一副老态龙钟、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样子吗?眼前这位可好,简直如同悍匪一般。 罢了,那号称‘诛神’的一剑是无论如何不能对义兄出手的,只能用这次闭关时刚刚领悟的手段了。 君不苟也看出来了,今天不将张青彻底击败,他就没完......这位义兄虽已成神,依旧是个武痴。 青光耀眼,大放光明! 一道同样高达丈二,形容样貌与君不苟有七分相似、三分模糊、气息强大的身影出现在君不苟身后!手中一道青芒,足足长达九尺! “什么?” 春二娘揉了揉眼睛,什么时候凡间武者也有真形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谁的部将? 张青身后的土地真形也似乎一愣,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我的天,剑影侠魂!” 三百年前,这个世界尚有无数修士门派,仙术神奇,非凡人武者所能抗衡。 彼时却有一位绝顶武者,将内家真力修炼至绝顶、凝聚剑罡,斩妖降魔,又以剑罡融合自身魂魄,创造出武者真形。 传说这种武家凝聚的真形,名为‘剑影侠魂’! 只是这位武者犹如昙花一现,离奇消失后就再无一丝踪迹,张青当年也只是听闻过这个传说而已。 如今见到君不苟凝聚出的这道丈二身影,顿时想起了这个传说,不觉发出惊呼。 “当!” 剑影真形虽然身躯高大,出手却是快如闪电,手中青芒微微一振,便挣脱了张青以香火神力布下的禁锢,跟着反手一剑,击在土地真形手握的龙头拐杖上。 ----------------- 春二娘忽然发现自己眼前的画面定格住了,画面中土地真形和丈夫面上同时现出无比古怪的表情,其中有着震惊、悔恨、怀疑、郁闷、欣喜、恐怖、我的天啊、妈妈批的...... 跟着就听到一声闷哼,丈夫张青仿佛一根被海浪卷起的破海带,向她怀中撞来。 至于那道身高丈二的土地真形,早已是烟消云散,仿佛就从没出现在这个世上。 第24章 粉扑扑的神魔世界 为了安慰灰头土脸的丈夫,春二娘又下厨了,做了道油炸落花生。 相信有了这盘花生米,老不死的就不至于喝的烂醉如泥,再误了正经事......没法子啊,这老不死的就是有毛病,只要是喝酒,定然先要遣散神力,说什么用神力解酒的都不是厚道人,交不得! 君不苟这里还真有常威带来的上等花雕,足足五大坛,直接破开两坛来,一人一神两兄弟都不用神力真气解酒,就着花生米,一碗接一碗的拼下去,不觉就有了微熏之意。 跟这种喝了两百多年的酒赖子喝酒简直比打上一架还要危险,君不苟感觉差不多了,一把按住张青的手道:“哥哥,酒有的是,可是不能再喝了,你不是有正事要与我说吗?小弟洗耳恭听。” “也罢,本想把你灌倒,醉上个三天三夜,也算我扳回一局。 可谁让我有正事找你呢,就饶过你小子这一回。” 想起方才自己四脚朝天倒在二娘怀中的事,张青老脸一红,抓了把花生米狠狠丢进口中一阵猛嚼:“兄弟,你有这一身好本领,偏偏又无神职,这简直就是得天独厚啊。 如今哥哥有一门好买卖,正要告之兄弟。” 君不苟笑道:“不知哥哥说的是什么好买卖?” “上面对各地城隍、土地、山神,每年都有下发靖妖神资,此事兄弟你应该不知道罢?” 张青嘿嘿笑道:“这就是好买卖了......这些靖妖神资是用来稳定下界各州、府、县的妖情,从土地这一级的神职开始,到城隍、九州帝官各级神职,都有配额。 不明白?就说哥哥这个土地公吧,为了稳定我管区内的妖情,既可用这些神资来安抚可能祸乱管区的妖魔、让他们不要胡乱生事,也可以用这些神资来奖赏靖妖有功的人间高手,你本就是‘捉刀人’,自然明白的。” 君不苟皱眉道:“做神的拿着天庭下发的靖妖神资安抚妖魔? 实在安抚不得,就用其来雇佣人间高手除妖? 先不说人间高手是否有此能力,各级正神本就是守土有责,亲自去灭妖岂非是来得更加干脆? 还有啊,你们这样做,天庭是否太冤?” 岂止是冤啊......若按张青的说法,这个世界的天庭简直就是怂包加冤大头啊,君不苟简直无法理解。 张青摇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靖妖神资是天庭下发的了这些下发的神资有些是来自城隍老爷、有些是来自九州帝官,甚至是来自五岳老爷,都是下界神职的中高级存在...... 这些神资其实是这些‘老爷’们在各自管区内募集的,懂了没有兄弟?” “有些懂了,有些没懂。” 君不苟听明白了一部分,这所谓的‘靖妖神资’其实就是下界神灵自己搞的,五岳老爷在下界职位最高,完全靠自身筹集,再往下发给九州帝官、城隍...... 若是下面的神灵感觉不够用了,自身还要筹集,一层层的向下发放,这样算起来,土地公是最低一层的神灵,倒是最为轻松。 可问题是这些下界神灵是吃饱了撑的不成,放着神力威能不去降妖伏魔,反倒学会了‘用钱来解决问题’? “哥哥,按说这神职越高,威能便越大,强如一地城隍、一州帝官,甚至是五岳老爷,为何不亲自去降妖除魔? 还要筹集这‘靖妖神资’?难道说神职越高,这脑袋反倒是越来越不清醒了?” “哎......能有什么办法?” 张青长叹一声,抓起盘子剩下的花生米统统扔进口中,抢过君不苟按住的酒坛,又给自己倒了碗,一仰脖儿喝了个干净。 “近三百年来,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上面是越来越重视妖魔舆情,更成立了‘巡界司’,专责巡查各州、府、县的妖魔舆情, 遇到某地有妖魔闹事乱来的,不问情由、也不论当地主管正神是否已尽职除妖,都会记录在册,向上禀报。” 张青向天上方面指了指:“上面则会据此处罚当地主管正神,一个‘地方不靖’的罪名压下来,简直无法辩驳。 被处罚的当地正神,或是因此不得升迁、或是因此被扣减香火。 老弟,你要知道对于我们这些基层神灵而言,这香火可就等同是神寿啊......” 君不苟听的是哭笑不得,这‘上面’可真够莫名其妙的,这种‘一刀切’的作法不是粉饰太平又是什么? 以往我只听说过人间会如此,怎么?现在连这帮神明也变成这個调调儿了? 想了想又皱眉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们这些基层神灵动用‘靖妖神资’安抚妖魔或许还能瞒过‘巡界司’;可是借人间高手靖妖,与自己亲自出手又有何分别? 若是被‘巡界司’知晓,最后岂非还是要落个‘地方不靖’的罪名,被‘上面’处罚?” 张青摇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若是我们这些神灵亲自出手,傻子都会知道所灭者必然是妖;可若是人间高手出手,那灭的还是妖吗? 人间高手就是武功再强,又有几个是妖魔的对手啊? 所以啊,我们这些基层神灵对此是抵死都不会承认的,‘巡界司’的天神们也就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大家都是拿着神禄过日子,过得一天算一天......” 君不苟听得目瞪口呆,你们这些神啊......果然还是伱们会玩儿。 “哥哥,方才你也说过,这人间高手就是武功再强,能有几人是妖魔的对手? 所以这‘靖妖神资’多半是被你们用来安抚、甚至是笼络妖魔了吧?” 君不苟总算是想明白了,怪不得大贞明明没有降妖伏魔的修士,却很少有人见过妖魔,原来这世上的妖魔都被各地基层神灵‘安抚’了? 可既称妖魔,哪里可能被长期安抚,难道‘上面’就不明白养虎为患的道理?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神魔世界啊...... “人间倒是也有几个不世出的高手,兄弟你该也听过天下四绝的名头。他们哪一个没做过‘神的捉刀人’? 有个名为‘东海红颜’的小丫头,死在她手上的妖魔至少都有两掌之数,五年前她将奖励所得的妖肉包子吃了两个,结果这不是闭关足足五年都没能出关呢吗?” 张青笑道:“不过天下四绝级别的人间高手确是凤毛麟角,兄弟你倒是没说错,上面发放的‘靖妖神资’大半都被各地基层神灵用来安抚妖魔了......只要他们不闹事、不弄得下界一团糟,让大家对上面有所交代就好。 哥哥我也曾心中不甘,有几次将这‘靖妖神资’中饱私囊,然后自己提起拐杖悄悄地去灭妖,结果却被城隍老爷发现,禁了我七成神力,不然我刚才会输给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哥哥家里有这么多的妖肉呢,原来曾多次暗中灭妖,干得漂亮啊!” 君不苟心中忽动:“哥哥,要是小弟做这‘神的捉刀人’,不知能得到什么好处,你所说的‘靖妖神资’,具体都有些什么好东西呢?” “哈哈!” 张青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用手指着君不苟,哈哈笑道:“兄弟,你这是动心了?” 第25章 布衣常衫 桂王登门 常威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醒来的时候,只见日头都已偏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我这是睡了多久?美啊......” 这就是做副总捕头的好处了,总捕衙门从此没人可以随意差遣他,就算是总捕头‘乾坤掌’朱元遇事也要笑着商量。 “还是君兄弟这里好啊,比在家里睡的都踏实!” 能不踏实吗?张青夫妻就差给他用上瞌睡虫儿了。 打着哈欠的常威走出房间,就见到君不苟正蹲在院中煮东西。 因为锅太大,就只好摆放在院子中间,下面堆了干柴来烧,阵阵酸酸甜甜的味道从锅中不停冒出,让已经三天三夜没有水米打牙的常威口水直流。 “君兄弟,我这是睡了多久啊,怎么感觉这么饿呢? 你这是在煮什么东西啊,好像很美味的样子?” 君不苟煮的正是春二娘用来清洗妖肉的残水,另外还有用来蒸妖肉包子的锅底水。 张青夫妻临行时说了,这条黑蛇妖足有百年修行,又是蛟龙旁系,妖肉也比寻常货色更见神效。 普通人自然消受不起这黑蛇妖肉,但是这洗肉和蒸锅的残水,只要用干净的清水稀释了,就可供普通人饮用。 不仅可以强筋壮骨,还能益寿延年,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妙处...... 这样的好东西扔了多可惜啊?虽然自己看不上眼,送给这‘归人巷’中的苦人们喝了,他们就能少生许多病痛,也算是一桩美事。 君不苟又在水中加了些邻居们平日里赠送的山楂,用文火熬煮的酸酸甜甜,毛丫和狗剩他们不知道会有多喜欢呢。 看了眼明明睡了三天三夜确还是睡眼惺松的常威,君不苟暗暗摇头,看来老常是该补补了。 “你睡了三天三夜了,能不饿吗? 可惜家里没东西吃了,你得自己出去寻食,先喝碗糖水吧......” “糖水?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嗯,酸酸甜甜的真好喝,真别说,这名字还挺贴切。” 常威装了碗糖水,看着挺热,就溜边儿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而且这糖水一入口,顿时感觉全身暖融融的,心里更是一阵说不出的舒爽,精神都因此振奋了许多,当下也顾不得热了,一口气连着喝了足足三大碗。 “等等......君兄弟你刚才说我睡了三天,那今天就该是三月十五了? 坏了!今日晚间总捕衙门要为绍惠郡主一案开庆功宴呢,我这个主角怎能不到? 对了君兄弟,要不你还是化身曾阿牛,咱们同去? 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我说了也是白说,总捕衙门还真不配请你吃酒呢......” 常威急匆匆的去了,君不苟则将‘糖水’稍稍放冷,又从厨房内拿出家中所有的碗,一字摆开在石桌上,笑着对墙外道:“小东西们,都馋坏了吧? 今天怎么还学会守规矩了,要曾叔叔请你们才肯进来吗?” 墙外顿时传来一阵孩子们的欢笑声,毛丫和狗剩打头,后面跟着大军、铁生、毛蛋等归人巷的孩子,等到孩子们先跑进来了,后面的各家大人才有些腼腆地随后走入。 大家都知道曾哥儿这里有好吃好喝的东西,谁都不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少吃少喝了一口,那不就吃亏了? “别急别急,大家都有。 老王大哥、张婶、毛丫他妈......我熬了一大锅‘糖水’呢,别光看着孩子喝啊,大家也都尝尝。” 既然张青夫妻都说了,这些‘残水’普通人也可消受,君不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让这些苦人也都补上一补,也好安然渡过今年的冬天。 这个世界的冬天就不是人呆的,哪怕是在大贞首府的承京城,每年一到寒冬腊月,路边就少不了冻毙的穷人,君不苟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救下所有,只能先顾眼前人了。 “哈哈,就知道曾哥儿这里有好东西。 ‘糖水’啊,这名字还是第一次听到,是用糖霜熬的吗? 那东西可金贵着呢......曾哥儿,这得花你多少钱啊?” “老王你瞎操心了,谁不知道曾哥儿是咱第八条归人巷的首富,只是一点糖霜而已,在曾哥眼中算什么?” “曾叔叔,这糖水真好喝啊!毛丫好像力气都变大了呢......” “我也是!曾叔叔,我好像一跳就能跳到墙上去。” 叫大军的独眼孩子说干就干,一使劲儿居然跳起了六七尺高,可惜还是没跳到墙头上,结果一脑袋撞在墙上,坐了个屁股礅儿。 大军的娘可心疼坏了,干嚎一声就冲向儿子,却见到向来瘦弱多病的儿子居然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翻起,那身手利落的像是过年时在城隍庙前玩杂耍的‘踢破天’...... 各家的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顿时有了默契,纷纷抄起石桌上的大碗,争先恐后的去吃曾哥儿的‘糖水’。 说着笑着,争着抢着,喝着糖水唠着家常,见有人喝的多了,眼红的就说上几句怪话...... 君不苟则笑着站在一旁,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看着孩子们欢喜的样子,终于完全融入了这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 ----------------- “这個人就是被国师誉为‘人间剑神’的曾阿牛?” 穿着一身普通百姓衣装的商惊鹭俏生生的站在门外,望着那个被‘归人巷’的苦人们交口称赞的憨厚青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挥挥手,示意跟随自己前来的王府内卫走得远些,商惊鹭把已经捏在手中的拜贴塞进怀里,似乎感觉藏的还不够深,又塞进了贴身的内衣中。 这张镶金描玉的拜贴跟这个小院中的气氛太不贴合了,拿出来只会令她尴尬。 想了想,商惊鹭又抓着两个衣脚狠狠揉了揉,感觉还不够,又扯起胸前的衣服捏成个团,再放回去的时候,她身上这件崭新的‘百姓衣’才终于有了几分陈旧的样子。 商惊鹭看到君不苟的时候,君不苟也看到了她,却一直等到邻居们吃饱了糖水、纷纷道谢离开后,才笑着冲商惊鹭招了招手。 那日在正阳门前君不苟虽然提前离去,却已用武家天眼透过布挡珠帘看到了这位受宠当今、在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桂王殿下。 只是没想到桂王会亲自来访,打扮的还挺低调...... 她这身衣着算什么,这是跑到自己家中深入生活来了? 第26章 女王媚术 姹女玄法 对大贞朝廷会找到自己这件事,君不苟早有预料。 大贞虽然没有比拟现代的户籍制度,但是要找到他这个一无常业、二无定籍的‘盲流’,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没想到桂王会亲自前来,而且还穿了一身普通百姓的常服,看上去不像是位美丽的女王,倒像是个刚搬到隔壁不久的美丽少妇。 “这位曾大侠,看样子倒是个好相与的......” 桂王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君不苟,心中的紧张感也就减轻了许多。 大贞虽然早就废除了‘定户’制度,再不是一代为农、代代从耕,一代为商、代代下贱,但百姓也各有常业。一旦选择了职业后,官府就要造册登记,详细到住址、家中人口、男丁几何、有无后代。 可当她接到有关‘曾阿牛’的户籍信息时,却发现这个从三年前就搬入‘归人巷’的奇侠并无常业。 对这种没有常业的人,总捕衙门通常会将其定为‘危险人物’。 很明显啊.....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的家伙,若不是作奸犯科的城狐社鼠,就是强取豪夺的江湖大盗,否则如何生存? 所以君不苟虽然在白马寺救过女儿,也与常威有着交情,商惊鹭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商惊鹭见过曾大侠,贸然来访,还请曾大侠勿怪。” 此刻稍稍安下心来的商惊鹭甜甜一笑、容光绝艳,颇有些令这個小院蓬荜生辉的意思。 “呵呵,桂王千岁驾临,我这个小民怎么敢怪罪? 难道不该是铺设黄土,跪拜迎接的吗?” 君不苟对这位桂王谈不上恶感,但好感也欠奉;能把女儿教育成那种‘熊孩子’,当家长的必然也是问题多多。 那日在白马寺若不是有自己在,花落庭或许还能挣出一线生机,常威和张五陈七两个还能有命在吗? 熊孩子真能害死人啊! “曾大侠为当世奇侠,我大贞天下的栋梁之材,本王只有礼敬,大侠说笑了...... 不过呢,本王走得有些累了,脚疼,就冒昧落座了。” 被君不苟一眼认出身份,商惊鹭暗暗心惊,此时只能是反客为主,巧笑嫣然地看了君不苟一眼,盈盈落坐在院中的青石凳上。 君不苟呵呵一笑,落坐在商惊鹭对面,摇头道:“桂王殿下说错了。 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绝非一朝一国之天下,自然也就不是你大贞朝的天下。 至于曾某吗,不过就是一个略通拳脚的粗人而已,说不上是什么栋梁之材。” 商惊鹭闻言顿时一愣,这曾阿牛好大的胆子啊。 居然在本王面前说什么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并非大贞的天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是换了别个,诛灭三族可都是轻的。 但是啊......你的拳头硬、你的剑法高、你有理!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不气不气,本王今天就是不生气...... 于是在面对君不苟这番何止大不敬、甚至是谋逆之言时,桂王殿下也只是掩唇轻笑。 “曾大侠可真会说话,令惊鹭眼界大开呢...... 曾大侠,惊鹭此来,一是为了感谢大侠仗义出手,救了我唯一的女儿;这第二,就是想请大侠入职我大贞朝,只要大侠同意,无论开出什么条件,我大贞无不应允。 我大贞对曾大侠是真的求贤若渴呢......” 说到求贤若渴,商惊鹭一双美目仿佛要滴出水儿来一般,盈盈秋波微微荡漾,明明话已说完,又像是欲语还休。 这绝对是斩男杀将,老少通吃的一对勾魂双目。 ‘这位女王爷倒是很不简单,明明内力平平,却似修炼了某种厉害的媚术?’ 君不苟忽然‘哼’了一声,双目中仿佛有道厉闪打过,望向了商惊鹭。 “哎!” 商惊鹭慌忙转过了头去。 真是太可怕了,她刚才在这个人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万载冰寒。 恩师所传的‘姹女玄法’,居然被人家一眼望破。 恩师不是说我的媚功已届大成的么?看来国师果然没有说错,这个曾阿牛真是太可怕了...... “看来桂王殿下还是不够了解曾某啊...... 曾某喜欢的是每日起身,喝上一泡清茶、吃碗豆腐脑、几个鸭油烧饼;然后就去街市上溜溜腿,看看这人间烟火,顺便再把午饭给吃了,承京三十六正楼、七十二偏店,我都是常客。 必须隆重推荐给王爷啊......长兴楼的烤鸭是真不错,吃完后还可以用鸭架子蹿个汤,打个荷包蛋在里面,那叫一个美! 到了晚间回来,我会带些吃食给这巷子里的孩子,他们就会变得非常开心,叫我曾叔叔的时候,都不知道有多甜...... 这样的日子多美啊,给多少钱我都不换。 对了,桂王一定很奇怪吧,曾某不经商、不为农、更不做兵,我究竟是靠什么活着? 其实我是一个美食家,就靠着指点这承京城内的各家酒楼活着。 他们可欢迎我呢,若是某一天我不去了,他们都会坐立难安。” 君不苟嘿嘿一笑,望着眼前这位高贵的美女道:“所以啊......曾某为什么要入职大贞,苦哈哈的受朝廷管辖? 听说这当大官的还得早朝,起的比鸡都早,这要是到了寒冬腊月,那滋味可不好受啊,哪有呆在温暖的被窝里舒服?” “......” 商惊鹭听得很想骂娘,心说你骗鬼呢,还美食家......你是教三十六楼的厨子用剑啊? 可是谁让眼前这人是朝廷急缺的人才呢,偏偏还不是那种‘若不能为我所用,则必除之’的普通人才,人家是国师背书的人间剑神! 因此她也只能压下火气,甜甜地道:“曾大侠误会了,若是曾大侠肯入职我大贞,就是大贞朝敬若上宾的供奉级高人。 陛下说了,可以年十万金、赐公爵,且不需要大侠......” 正说着,发现君不苟没在听她说话,竟转头望向了院门。 此刻在君不苟的院门外,常威正一脸焦急的冲君不苟连连使着眼色,可是因为看到了端坐在院中的桂王,却不敢冒失冲撞了王驾。 常威身后还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总捕衙门的捕快张五和陈七二人...... 第27章 拳头大就是有理! 君不苟很是奇怪,常威今晚不是去参加总捕衙门的庆功宴么?此刻约是酉时三刻,该是欢宴正盛的时间,常威怎么跑回来了? 难道这里的枕头特别香? 而且张五和陈七这两个仅仅见过两面的捕头居然也跟了来,常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他才不管有什么桂王、梅王在旁,冲常威三个招了招手:“老常、张捕头、陈捕头.....既然已到门前,还在犹豫什么,请进来罢。” 此刻商惊鹭也看到了常威和张五陈七。 那日在正阳门外赏赐有功之人,她曾隔着珠帘见过这三个捕头,此刻一眼就认出了张五陈七正是姐姐要‘解决’的人,顿时面色一变。 那‘乾坤手’朱元也太不成事了,这都过去几天了,怎么还没将这两个捕头解决掉?竟然让他们找到曾大侠的家里来。 这下怕是有些麻烦,若是被曾大侠知道了此事,岂非是横生枝节? 当下瞥了常威一眼,皱眉道:“常捕头,本王此来与曾先生有要事商谈,你确定要打扰吗?” 这还是看着常威与君不苟有些交情,商惊鹭才算客气,否则早就喝斥常威速速退下了。 “总捕衙门副总捕常威见过桂王殿下,不知王驾在此,属下有罪!” 常威也没想到桂王会亲自来访君不苟,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架不住张五陈七苦苦哀求,一咬牙,反正我君兄弟在这里,怕个鸟啊? 老子现在好歹也是总捕衙门的副总捕头,若是连手下兄弟都保不住,以后还有谁会服我,对我忠心? 何况陛下与桂王如此心狠,今天要杀张五陈七,明天可能就要杀老子了,这件事还是越早揭开越好! 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天塌下来......君兄弟顶着! 常威拜见过桂王后,也不管这位美人儿王爷如何反应,转头就对君不苟道:“君.....曾兄弟,我这次来,是代张五陈七两位兄弟恳求,请你救他两個一命!” 果然来了......闻听此言,商惊鹭顿时心中一跳,暗叫不好。 君不苟一皱眉:“这话怎么说? 在女帝脚下的承京城中,竟有人敢对总捕衙门的捕头不利?两位捕头不必着急,慢慢说,能帮的曾某一定会帮。” 敢在京城跟总捕衙门的捕头过不去,自然不会是普通人;看了眼脸色骤变的商惊鹭,君不苟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 不过此事还是需要张五陈七两个苦主亲自陈述,他才有‘出手’的理由。 明明是自家的熊孩子撒下弥天大谎、险些害死无辜,如今居然还要杀人灭口?这可不是什么闲事,已经严重违背了君不苟的价值观,是必须要管的! “曾先生,曾大哥、曾大侠,救命啊......” “可怜我家还有八十岁的老母,还在吃奶的妻子.....不对,是孩子,求曾大侠施以援手啊。” “是......是陛下要我们死啊......” “桂王殿下,咱们兄弟对大贞朝忠心耿耿,发誓不会把郡主的事说出去,还请殿下在陛下面前为咱兄弟多说几句好话啊......” 生死关头,张五和陈七人都麻了,哪还管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也是总捕头‘乾坤手’朱元大意了,以为不过是两个小捕头而已,哪用自己亲自动手?昨日就将两人叫到一旁,晓以利害,言明‘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何况你们两个只是吏,还不够资格做臣呢? 聪明的就自我了断,大家兄弟一场,日后自有我帮你们照顾父母妻子,可要等到本捕头亲自动手,那便无此等好事了。 要换了平常,张五陈七也就乖乖赴死,不会存万一之想。 可偏偏他们两个是在白马寺见识过君不苟手段的,还真让国师说中了,那‘失遗丸’的药效并不稳定,而且因人而异,花落庭用来对付痴情的胖丫头自无问题,用在他二个身上,却没保持几天效用。 两人恢复的部分记忆中,自然少不了君不苟那惊神泣鬼的一剑。 所以两个倒霉蛋知道,这世上若还有人能够救自己,必是这位剑法通神的‘曾大侠’。 于是两人痛哭流涕,恳求朱元留些时间让他们与家人话别;朱元也知两人太冤,心中有些不忍,便同意两人自行归家。反正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是陛下秘旨,逃也无用,他相信张五陈七也不是傻子。 哪想到张五陈七竟然一去不返,久久也没见传来二人死讯,朱元本来也没在意,寻思着‘庆功宴’后就着手追捕二人,难道这两个草包还真能逃脱不成? 谁想他们两个根本不逃,就躲在总捕衙门的附近,等到常威来赴庆功宴,便冲过来抱着常威的大腿痛哭流涕,哀求救命。 常威现在是什么身份? 强者大腿上的挂件啊! 挂件被人抱大腿的感觉还是非常爽的。 ‘挂件’一琢磨,这事儿放在别人那里肯定是天大的事,可在君兄弟这里算个毛啊? 一剑能斩杀狼妖的强者就算是女帝也得给面子啊? 何况张五陈七还是曾经的‘战友’?何况君兄弟天生就是个急公好义的人?这事儿找他一准有缓儿。 于是老常就带着两个倒霉蛋来到了君不苟门前,看到一身布衣的桂王后,常威虽然吃惊不小,可是心里却更加的有谱儿了。 就连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桂王来见君兄弟也要着布衣!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君兄弟牛逼啊,张五陈七可算是有救了! ----------------- “桂王殿下,大贞朝向来自称乾坤朗朗,三木之下,无冤屈之人,今日却要诛杀有功之人,这怕是说不过去吧?” 君不苟扫了商惊鹭一眼,淡淡地道:“曾某以为,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桂王殿下您说呢?” “这......” 商惊鹭心中一跳,偷眼望了望君不苟。 国师赞誉这位是人间剑神,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啊。 曾阿牛此人不仅是武功盖世,还是个通晓事故的人精。 他这是既要保下张五和陈七,同时也给姐姐留足了面子,自己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否则,万一恼了这位曾大侠,难道自己还要再请国师出手,解决此事? 迅速权衡利弊后,商惊鹭再无犹豫,连连点头道:“曾大侠说得是,此事定有误会! 想必是那‘乾坤掌’朱元嫉妒属下立此大功,有心加害两位捕头! 我大贞朝乾坤朗朗,怎可如此?简直是岂有此理! 本王定会将此事禀告陛下,陛下自有明断。” 君不苟微微皱眉道:“好在两位捕头未被加害,朱总捕头多年为国操劳,曾某以为还是有些苦劳的,倒也不必惩罚太过吧?” ‘乾坤掌’朱元畏惧女帝权势,不能为属下据理力争,反倒为虎作伥,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但是君不苟也不希望这位总捕头因此丢官丧命,毕竟他错不至死。 商惊鹭好像变成了个点头宝宝,闻言再次点头道:“有道理! 曾大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嗯......那朱元确是罪不至死......依本王看,罢了他总捕头一职也就是了。” 如此滔天大祸,就这样略过了? 常威与惊魂方定的张五陈七都听傻了,三个人大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君不苟。 这就是传说中的拳头大就是有理吗...... 第28章 弄玉楼vip 商惊鹭缓缓走出君家院门,纤足迈过门槛的那一刻,忽然娇躯微顿,转过头来对着君不苟莞尔一笑。 “曾大侠,朝廷的大门随时会为您打开,桂王府的大门......也是一样。 惊鹭静候佳音......” 今天算是先混个熟面,毕竟来日方长嘛。 商惊鹭此刻竟然有些感谢那位‘行事不力’的朱总捕头,若是他果断除了张、陈二人,她哪里还有机会卖给‘曾大侠’一个天大的面子? 事在人为,有了今天的良好开局,大贞朝只要继续表达足够的诚意,就不怕这位奇人不改变心思。 “桂王殿下慢走,曾某就不远送了。” ----------------- 见桂王走远,张五和陈七长出一口气,无数汗水顿时从额头渗出,谢天谢地,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扑通!扑通!”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跪倒在君不苟面前。 “多谢曾大侠救命之恩,从此后我张五这条命就是您的!” “您就是陈七的再生父母,今日后,我全家的性命都是您的!” “两位捕头不必如此,曾某只是看不惯帝王权术、不把人命当人命的蛮横作风,随手救下二位而已...... 起来吧,跪在我这里算什么样子?” 张五和陈七却不起身,两人一同望着常威,常威哈哈笑道:“你们这两个鸟人,要请客直说就是了,还怕曾大侠会不给面子么? 曾兄弟,这两个鸟人是想请你去弄玉楼饮宴,虽说小小一顿花酒报不得救命之恩,也算他们两个有心了。 要不,你就给個面子?” “弄玉楼?” 君不苟看看张五和陈七,弄玉楼可不便宜啊,以这两个小捕快的那点俸禄,可算是极高的消费了,这两人还真是挺有诚意的。 算起来今天是十五,也该去弄玉楼见见苏小手了。 一来这是他与苏小手的惯例安排,二来他与张圆圆那个胖子从来都是通过弄玉楼中转联络,上次请张圆圆代为处理那条乌金船,也不知结果如何,算算时日,张圆圆的书信该已送到了弄玉楼。 经苏小手这里中转通信一来隐秘,二来也是出于无奈,毕竟‘归人巷’这种苦哈哈扎堆儿的地方,朝廷的驿邮几个月都未必会去一趟,比不得弄玉楼这个销金窟通讯方便。 只是在常威眼中就成了君不苟常爱流连烟花之地,张五陈七从常头儿这里得知此事,顿时大喜。 原来曾大侠还是同道中人,这可太好了! 有共同的爱好就是深入交往的前提啊,若是能攀上曾大侠这条大粗腿,以后咱兄弟还不得在承京横着走? 毕竟这可是让桂王布衣登门、临行回眸的超级牛人。就是曾大侠这标准高了些,弄玉楼这种地方去一次就得三个月的俸禄。 见君不苟点头同意,两人顿时大喜,只是想起弄玉楼打个茶围都要好几两白银的超高消费,又有些隐隐肉疼。 去弄玉楼,就不可用曾阿牛这幅容貌了,否则那一脸浓浓的乡土气息很容易被老鸨子赶出来,君不苟又恢复了那副冷厉中带着三分俊俏的真容。 张五陈七也不敢问,只是在心里暗暗称赞,‘大侠就是大侠,易容去青楼,不损江湖威名,果然是考虑周到,能人所不能......’ ----------------- 总捕衙门的捕头在别处可以横着走,吃东西不给钱的事情都属稀松平常,却从不敢在青楼这种地方放肆;千万别小看这里的姐儿和老鸨子,背后不知道睡着多少朝中大员、衮衮诸公。 更别说是有着京城第一红牌苏小手在的弄玉楼。 走进弄玉楼后,常威还好些,张五陈七两个紧张的一个劲儿的摸钱囊子,很想问下打茶围分几种,便宜的多少,贵的多少? 可还没等他们找到大茶壶询问呢,满头珠翠的老鸨子远远看到人群中的君不苟,已裹着一阵香风扑了上来,‘哎呀,君公子怎么这许久没来呢,可把人家想坏了。 龟三儿,快带这几位公子去天字号雅厅,上五十两的席面儿......’ 张五和陈七一听,冷汗都下来了。 天啊,曾大侠用的这个‘假身份’莫不是眠花宿柳的行家?跟老鸨子都这么熟悉? 可是再熟也不能直接带俺们去天字雅间儿啊,五十两的席面也太吓人了。 张五期期艾艾地道:“老鸨,咱们就先打个茶围......” 老鸨子笑了:“这位公子说什么呢?君公子是咱弄玉楼的常客,还打什么茶围啊?直接入席! 姑娘们很快就来伺候各位爷。 哦,奴家看出来了,这位公子今天是做东吧?你啊,就放一万个心,君公子是咱弄玉楼的贵宾,今天的一切费用都是打三折。” 陈七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老鸨,你看着我,记住我这张脸啊,以后我带人来可是都有三折?” 老鸨子白了他一眼,拉着君不苟的手就上了楼。 什么人啊,就算你穿了便服老娘我也能闻到六扇门的味道!区区一个小捕快,要不是有君公子在,在弄玉楼打茶围的资格都没有,居然还妄想打三折...... 张五和陈七也看出来了,就凭自己是不配弄玉楼给三折的,相形之下,心中更是对君不苟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才叫大侠呢,纵横江湖有一套,纵横青楼也有一套,怪不得那么美的桂王人家都不给面子,原来是这弄玉楼的贵宾...... 两人看看常威,再看看自己,心中忽然有了明悟。 常头儿有今天,看来就是跟对了大哥啊! 没说的,以后就是豁去这张脸不要,死乞白赖也得跟着曾大哥混! 酒过三巡,张五和陈七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认下君不苟这个大哥,忽见珠帘一挑,走进来一个面容娇俏的青衣小丫鬟,小丫鬟那对剪水双眸带着些许不满从君不苟的脸上扫过。 “哼!君公子这是架子大了啊?既来了弄玉楼,怎不去见我家苏姑娘? 姑娘可说了,你要是再不去,她可要亲自来了,那可就得收各位千两纹银,还没有折扣......” “扑通!扑通!” 张五陈七毫不犹豫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千两纹银?把咱兄弟两个卖了也不值啊。 还有啊,曾大哥跟苏小手苏姑娘居然也是旧识? 高深莫测,莫测高深! 君不苟哈哈大笑,起身道:“小雀儿又顽皮了,我这就去见你家苏姑娘。” 每月十五是他和苏小手相约见面的日子,但是并非没有例外,具体还得看苏小手方便不方便,这位弄玉楼的头牌美人儿即便在他的面前,也还保留着足够的神秘。 所以若不是苏小手差人来请,那就是今天不方便见他,君不苟与常威他们喝场花酒也就散了。 此刻来请的人居然是苏小手最贴身的小丫鬟雀儿,并非普通使女,君不苟就知道这是有紧要的事情了。 或许事关苏小手自身,或许事关张圆圆传来的消息,总之都是耽误不得...... 第29章 苏小手的秘密 苏小手是一个很神秘的女人,哪怕在君不苟面前也是一样,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心中微震。 “要是我没猜错,朝廷该找你了,而且登门拜访你的人位阶不低,多半是受恩于你的桂王殿下?” “曾阿牛这个名字其实还挺适合你的,用在我们君公子的身上,不仅没有丝毫土气,反倒是大巧若拙。 只是你那一剑究竟是跟谁学的哦?居然连妖魔都能斩杀。” 沐浴方罢的苏小手身上香香的,就连喷出的口气也是香香甜甜的,任何男人沐浴在这样的香气中,都会变成最诚实的君子。 所以君不苟没有否认,点点头道:“没错,曾阿牛就是我。 白马寺一行让我终于肯定了这个世上是有妖魔的,看来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曾告诉过我呢?” “因为我对你的实力也缺乏了解,如果让你一个武者提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妖魔存在,说不准会因此影响到你勇猛精进之心,那不就是害了你吗?” 苏小手笑道:“就像你也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诉我一样,有时并非是故作神秘,而是在保护对方。 不苟,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哪一句?” “伱曾经说过,日后若是有神仙妖魔得罪了我,你拼命也要杀光了他们...... 所以,当你有一天拥有这样的能力时,便可知道我的秘密了,否则,我便是害了你。 不苟,我一直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好吧,我接受你的解释。“ 君不苟皱眉望着苏小手,看得出,她是认真的。 或许如她所言,自己现阶段确实不该知道她的秘密,就像自己也有秘密要对她保留一般。 好在苏小手虽然一口道出了‘曾阿牛’的秘密,却似乎对他与土地公交往之事一无所知,君不苟总算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连这件事苏小手都知道,那她就不是神秘,而是可怕了。 君不苟笑道:“你差小雀儿着急叫我来,该不会就是为了揭穿‘曾阿牛’的秘密吧?” “自然不是。 你交朋友的眼光很不错,比如这個张圆圆,这是他给你的书信......” 张圆圆的信果然到了。 君不苟接过信,去了蜡封,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写了一行字。 ‘金船一事,正在进行,苦主较多,需待时日。 听闻洛水沿岸‘越山岭’白水寨白蛟王登入大贞‘缉寇榜’,此案勿接,切切,切切!’ 君不苟微微皱眉。 张圆圆这封信说了两件事,一是告诉他乌金船的事情正在办理,还需要些时日;二是提醒他,最近‘越山岭’的白蛟王登上了大贞的‘缉寇榜’,提醒他不要去接手此案。 白蛟王刘凯其实不是什么妖魔,只是个纵横在洛水航道上的江洋大盗,专做水上买卖,官私两路的商船只要是被他看上了,就一定会出手拦截。 此人最多也就是个二流高手,但是水性极佳、为人又非常机警,黑白两道上的仇人不少,却能纵横至今,自也有一番手段。 君不苟只是有些奇怪,张圆圆和他的交情虽然不错,却从不会问及他做捉刀人的事,这回是怎么了?只是区区一个二流高手而已,还值得张圆圆特意示警? 这些年来被他斩杀的二流高手还少吗,张圆圆什么时候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了? “我和张圆圆的看法一致,既然已经有几位捉刀人接了白蛟王这个案子,你就不必插手了。 而且,这个白蛟王并不简单,招惹他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苏小手什么都好,就是总喜欢话说一半留一半,让人费尽思量。 “已经有人接了白蛟王这个案子?” 这几日君不苟在‘归人巷’闭关,出关后就跟土地公打了一架,然后又遇桂王登门,还真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 “常威没告诉你么? 朝廷这次可是许下了重金,不再以捉刀人排名定赏,任何一位捉刀人能够擒杀白蛟王,都可得到千两赏银!” 苏小手微笑道:“据说已经有几十位捉刀人赶去了越山岭,就连天下排名第一的捉刀人‘霹雳掌’,排名第二的‘伤心剑客’,排名第三的‘白马双煞’,都赶去了。” “朝廷居然为一个白蛟王许下了千两白银的悬赏? 这个白蛟王肯定不简单,让我都好奇他究竟是如何惹怒了朝廷......” 君不苟暗暗点头,朝廷居然悬赏千两要这白蛟王的人头,难怪排名前几的捉刀人都动了心。 只是这样的好买卖苏小手和张圆圆为什么都劝自己不要参与? 虽说自己目前不缺钱,却对这白蛟王颇为好奇。 不过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去了,他也懒得去凑热闹。 “走啦,我还得去看看外面的几个兄弟......” 君不苟笑着起身离开,苏小手也未挽留。 君子之交淡如水,她和君不苟目前依然还停留在‘君子之交’的程度。 ----------------- 弄玉楼的姑娘果然质素一流,哪怕是随便找了几个陪客的,也让常威三个险些就乐不思蜀,君不苟回来的时候,三个家伙一个个脸色潮红,舌头都大了。 回去的路上,张五和陈七还在交口称赞弄玉楼的姑娘们,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君兄弟,我很好奇啊......” 见到张五陈七走远,常威才压低了声音道:“苏姑娘还不肯留你入香闺? 其实啊,你何必用这种水磨功夫,多累啊.....若是果真对苏姑娘有意,只要稍稍透露些桂王登门之事,她哪里还有不百依百顺的? 毕竟是风尘中的女子,最看重的还是男子成就......” 君不苟狠狠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闭嘴! 苏姑娘与我有恩,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在背后编排她,兄弟都没得做,也休要赖在我家!”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保证,回去就睡,你可不要赶我走啊......” 常威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见君不苟真的发怒,连忙嬉皮笑脸的赔不是。 “你慢慢走,我先回了。” 君不苟本想再骂他几句,忽然一阵心血来潮,抬头一看,只见西南天空中有一点黄芒正缓缓向第八条归人巷的方向飞去。 当下也顾不得骂常威了,留下句话后,就展开身形向家中奔去。 “哎,你倒是等等我啊......人呢......我是不是眼花了?” 常威耳边就听到‘嗖’的一声,君不苟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不见,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学会飞了? 第30章 土地公联盟 君不苟刚走进院中,就见到这点黄芒缓缓落下,原来是一个土黄色的光球。 君不苟发现张青是一位非常风骚的土地公,否则就不会把他的脸映现于光球上,而且光球上的张青长发披散、眉宇间英气盎然,多半是两百多年前的年轻模样。 光球上的张青冲他咧嘴一笑,又挤了几下眼睛,才缓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行小字。 ‘缉妖书: 洛州龙岩山土地发布,经大贞土地联盟,传书各地捉刀者。 今有伪蛟佘直为祸人间,不听劝阻、不受安抚、可斩之。 能斩杀此妖者,可得人间白银百两、香火凝丹一粒、妖身所余,皆可自取。 提醒:此妖修行百年,虽为伪蛟,也属蛟龙旁系,非寻常百年妖物可比,斩妖者应量力而为...... 时间限制:三月内斩灭此妖。’ 这个世界的土地公们不容易啊,作为最基层的‘背锅侠’,随时都有被上锋追责的风险,扣减香火都是轻的,一旦被夺去神位,就成了无主游魂,早晚烟消云散。 为此土地公们只能抱团取暖,组成了大贞土地联盟,一方有妖、八方声援, 这伪蛟佘直虽然在洛州为害,张青这里也会收到缉妖传书,也有义务转发给被他认可的‘神之捉刀人’。 “上回吃的只是一条黑蛇妖的妖肉,还不知道存放了多久,已经不算十分新鲜,这可是‘伪蛟’! 哪怕是伪的,好歹也沾了一个蛟字,绝对不能错过!” 更别说土地公们还十分贴心的加上了百两白银与香火凝丹一粒,听名字就知道,这香火凝丹也定是人间难寻的好东西,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接了!” 君不苟点点头,张开右掌,光球缓缓落入他掌心后便即化作点点黄芒散去。 按之前张青的说法,他收取光球后,这份缉妖书上的任务便委托给了他一人, 其余各处土地因‘伪蛟’佘直发布的缉妖书将会同时收回,除非他超出时间未能完成,或在缉妖时反被妖魔所伤,土地们才会重新发布。 正式接下这个缉妖任务后,有关这条‘伪蛟’的更为详细的信息便如潮水般纷纷涌入君不苟脑中。 说到打探消息掌握信息,还有谁能胜过土地公? 而且这些信息是来自大贞土地公联盟、不知有几百几千名土地公组成的‘情报网’。 这条伪蛟在凡人眼中或许神秘无比、有着各种隐藏身份,令人难辨妖凡,在这一大帮土地公的面前却是连吃奶吃过多少天、爱穿什么颜色的内库都被扒出来了...... “原来如此...... 这条伪蛟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做出这种惊天之事,这就难怪土地公们不惜动用靖妖神资也要斩杀它了。 看来终究还是要走一趟洛州!” 也没时间等常威回来了,君不苟留下一张便签,告诉常威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第一时间向西南方向叩请十里坡土地即可。 以他和张青夫妻的交情,就算真有妖魔因为白马寺一案来归人巷加害常威,张青夫妻定不会袖手旁观。 ----------------- “啪!” 一锭十两足银扔在承京驿的公案上。 “要快马,膘要肥些的,用期三十日,目的地洛州,不限毛色,越快越好。” 在大贞如非务农、经商所需,得到官府批准,养私马的结果就是刺配金印、流徒三年。 官员们有官马可用,江湖人可以无视王法,君不苟这个长期居住在京城的捉刀人却不想惹这种没必要的麻烦,遇到长途用马,还是要到官驿租赁。 从承京到洛州走官道是九百里,走山野间的险途近一些,也有七百里左右,以君不苟的内力轻功,只靠一双腿也可以在两個时辰内到达。 但是没有这个必要,这次要斩杀的可不是凡间的江湖人,而是有着百年修行的妖魔。即便是他也不敢太过大意,还是借助脚力才稳妥。 “这是最好的五花马,三十日归还,租赁费是五两三钱银子......” 承京驿管事的小吏深深看了眼君不苟,一小刻都没敢耽误,迅速为君不苟挑选了一匹膘肥体壮的上等五花马。 “知道了,多谢!” 君不苟一抖缰绳,人马合一,冲上了官道。 管事小吏确认君不苟远去了,才从怀中取出一张粉色笺纸,写了七个字——‘君已出京,去洛州!’。 笔落,笺纸忽然化蝶飞起,越过大半个西城,飞向了足有五层高的弄玉楼。 一扇雕花精美的窗户缓缓打开,伸出张白玉般的手掌,粉蝶儿落入掌心,重又化为一张笺纸。 “哎,终于还是不肯听我的劝告,坚持要去洛州那个是非之地吗?” 窗内传出一声娇柔叹息,隐含幽怨。 ----------------- 一道厉闪,天地俱寂。 豆大雨点直直砸落下来,若非君不苟以罡气护住自己和胯下的五花马,一人一马早就成了落汤鸡。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贞的官道两旁可没有路灯,道路也开始变得泥泞难行,五花马奔跑的速度减缓了许多。 “看来要找个地方休息,过了今晚再说。” 君不苟望向左侧山坡上的几间破旧屋子,看着不像什么土地、山神庙,更像是被某户农家丢弃的旧房。 其实也不是不能继续前行,只是在这种天气非常容易迷路,万一在这山野间走错了方向,只能平白浪费时间。 驾马登上这个坡度徐缓的山坡后,渐渐靠近这几间旧屋,君不苟正欲下马,一间屋内忽然亮起了豆大的灯火,有人冷斥道:“什么人,报上身份,免得自误!” 伴随着质问声,屋内隐隐传出刀剑出鞘、弓弩上弦的声音。 屋里是江湖人? 君不苟微微皱眉,扬声道:“过路的,风大雨大,可否借地避避雨?如果有火就更好了,可以吃口热乎饭......” “那匹五花马上有着承京驿的烙印,他该是从承京来的,与咱们并非同一方向,看来真是个过路的......” “还是个挺俊俏的后生,倒不像个杀胚。” 又是一道厉闪打过,瞬间照亮四野,屋内人把君不苟这一人一马看了个清楚,明显松了口气,开始低声议论。 “哎,既然是个过路的,就让他进来烤烤火吧,行路人都不容易。” 一道温柔的女子声音响起:“老爷经常说,给人方便,自己方便,咱们不可违背了老爷日常的教导......” 第31章 承京‘追先生\’ 女子话音落下,破屋内燃起了更为明亮的火光,君不苟笑着对屋内点点头:“多谢。” 将五花马牵到屋后的檐下,与屋内人的七八匹健马拴在一处,才缓步走入。 “阁下可以到墙角歇息,一切请自便。 只是屋中有女眷,却是不可宽衣的......” 这几间废旧的房屋中彼此有门洞相连,君不苟走进的该是正堂,地方还算宽敞。 屋子正中处的火堆看样子也是刚刚点燃,滚滚浓烟虽然可以从前后门抽出,还是残留在屋中许多,一名穿着华服的中年女子怀中抱着个七八岁小的女童,不时发出阵阵低沉的咳嗽声。 女童被女子抱在怀中,只露出脑袋和小半个身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的,看到君不苟这个生人,大眼睛中露出些许畏惧的神色。 君不苟笑着冲她挤了下眼睛,轻轻做了个鬼脸,小女孩怕怕的目光才消失了,小脸一红,看他的目光变得亲切了许多。 此外还有六名身着黑色绸衣的壮汉,一个個面容精悍,太阳穴微微鼓起,手中或执刀剑、或是拿着已经上了弦的弓弩,闪亮的箭矢全数对准了君不苟的各处要害。 见到君不苟虽然肩背长剑,颜容倒还算清秀,加上一袭青衫落落,不太像江湖人,倒像是个佩剑囊书游学天下的书生,又对小女孩十分和善,众人才微微松口气,收起弓弩刀剑。 “这位夫人,我姓君,是从承京出发的‘追先生’,不小心错过了宿头,又逢天降大雨,幸得夫人借我在此地避雨休憩,多谢了。” 君不苟也看出这名女子面容端正、落落大方,绝非普通百姓,就算不是位官太太,多半也是个世家女,那六名大汉应是随身保护她母女的手下。 只是这样一位夫人居然不坐船、不坐车马,反倒跟着六条糙汉子骑马赶路,多少还是有些奇怪。 不过大家只是萍水相逢,他也没必要问,人家也不会向他解释。 “嗯,追先生?先生不必客气,这房屋原也不是我们的......” 夫人模样的女子显然不知道‘追先生’是什么,应了一声,眼中满是迷惑。 “夫人,追先生就是商铺雇佣的讨债人。 他应该是受了某家商铺的指派,出京做‘春结’的。” 一名领头的大汉向女子解释着,又上下打量了君不苟几眼...... 没错,身上带着剑,也懂江湖规矩,刚才在外面从容应对的几句话就可见是个常年行走江湖的。 ‘追先生’素有出‘春结’‘秋结’‘冬结’的传统,常常一次外出追债就要奔波千里,能算半个江湖人,通常也会几手刀剑功夫。 而且此人分明没有书生呆气,却着了一身书生们爱穿的青衫,多半识文断字、熟知律法,必要时还要在各地官府起状来状告欠债的一方,正是各家商铺都要高薪雇佣的‘追先生’。 确定了君不苟只是个追先生后,领头的大汉才彻底放松下来:“呵呵,原来是位‘追先生’。 做你们这一行的可辛苦啊,方才都淋湿了吧?请到这火堆旁烤烤火。” 君不苟笑道:“要活命哎,怕不得辛苦......其实要说到辛苦,各位才是真正的辛苦呢...... 对了,我这里还有些从承京带来的好酒,说起来还是商铺老板为了激励我多帮他们讨些欠债回去,含泪送我的。 大家见面即是有缘,一起喝了它。” 说着从背后行囊中取出些腊肉干粮,又取出一个细陶酒坛打开了,顿时酒香满舍。 刚才为了不被屋内人怀疑,君不苟在接近这几间房屋时便撤去了护体罡气,内外衣都被淋湿了,虽然他肉身经历乾元真罡数次淬炼,人间刀兵难伤,更不怕什么寒气,但还是习惯喝上几口。 这也是多年行走江湖落下的毛病,不喝酒还能算是江湖人? 几名大汉都是识货的,凭酒香就知道这是一等一的好酒,顿时被勾动酒虫,馋的险些要流出口水来。 这次事变突然,他们保护夫人匆匆上路,只带了些干粮净水,哪里会有酒食? 一路上为防不测,走得又都是些人迹罕至的偏僻山路,别说酒楼了,连打着破酒幌的乡野小店都不见一间;眼看着已经距离承京不远,这才走上官道,却又遇到这场大雨。 算起来已经有好几天不识酒味了,一个个都是好酒的武家,要是没有酒也就罢了,结果这位‘追先生’居然拿出坛一等一的好酒...... 这不是要了老命? 几条大汉都把目光望向了领头那个,领头大汉悄悄舔了下嘴唇,看了夫人模样的女子一眼。 “此地距离承京只有一日马程,算是安全了,大家路上辛苦,如今既然有酒,就都喝些罢。 只是不许贪饮。” 夫人模样的女子笑道:“许成,也不能白喝了‘追先生’的酒,咱们还有几只风鸡,也拿出来分给先生吃。” “好咧,兄弟们就多谢夫人了!” 领头的大汉哈哈一笑,转身去墙角皮囊中拿出了五六只风鸡来,就着火堆稍稍加热烧烤,一只只撕开,选了四条鸡腿先送给女子和小女孩儿,又将剩下的风鸡分给众人。 有了酒,君不苟很快就与这几条汉子成了‘酒肉朋友’,外面风急雨骤、屋内酒香肉香,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谈论各种江湖轶事,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只是这几条汉子都机警的很,从不提及此行原因,君不苟也就懒得打听,等明天雨一停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那个小女孩儿本来在低头吃着鸡腿,忽然看到君不苟掏出了两个鸭油烧饼来吃,目光顿时就移不开了,咽着口水道:“娘,我想吃先生的鸭油烧饼。” 夫人模样的女子脸一红,低声道:“不可无礼,先生也要吃呢。” “没关系的夫人,小孩子嘛,光吃鸡腿可不行,太油腻了......” 君不苟笑着走到小女孩面前,将刚刚烤热的鸭油烧饼递给她道:“乖,这个烧饼叔叔送给你吃。 对啦,这可是承京特产的鸭油烧饼,别处都没有的,你吃过?” “嗯......爹爹带我回承京的时候吃过......嗯嗯嗯......这烧饼好香,好好吃。” 小女孩狠狠咬了一口烧饼,口中嘟囔不清地道:“叔叔,我想爹爹了,你带我去见爹爹好不好? 你有爹爹最爱吃的鸭油烧饼,就一定知道爹爹在哪里对不对?” 君不苟闻言一愣。 夫人模样的女子和六名护卫大汉听了小女孩儿这话,顿时面色大变,齐齐望向了君不苟...... 第32章 荒山野岭一老翁 君不苟仔细看了看小女孩儿,见她与那名女子的面容有七八分相似,便笑道:“小姑娘,叔叔是向西面去的,跟你们可不同路啊,再说叔叔也不认识你的爹爹...... 所以啊,你还是乖乖地跟着娘亲,娘亲一定会带你去见爹爹的。” 说到这里,君不苟发现那名夫人模样的女子面色一黯,眉间似有愁容,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个小女孩儿的爹爹多半是遭遇了什么麻烦,这才让妻子带着女儿躲避。 她们既然是去往承京,那便不应是作奸犯科之徒,至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就不是自己这个‘过路人’要操心的事情了。 “先生,小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女子轻抬翠袖,暗暗擦去眼中泪水,将小女孩抱得更紧了些。 “无妨、无妨。” 君不苟笑了笑,转身回到火堆旁,与那几名护卫大汉继续喝酒吃肉。 这母女俩出身富贵、随行又有高手护卫,此去京城定是一路坦途,倒不用他来行侠仗义解人危难。 约摸到了二更时分,众人吃喝完毕,那名领头大汉压了火头儿,见屋内没了烟气,便起身将前后门都关了。 六名护卫留了两人在前后窗下警戒守卫,母女二人和剩下的护卫铺开行囊准备休息,君不苟也靠在一处墙角,合目假寐,暗中运行乾元真罡,行遍体内周天。 这门记载于《武藏真经》上的主修内功当真是神奇无比,仿佛是永远没有瓶颈一般,只要他继续修炼,内力便会不住的增长, 而且增长的速度还越来越快,完全不似前生在武侠小说中看到的那样,哪怕是再如何顶级的内功都有瓶颈关卡,一个弄不好还会走火入魔。 刚刚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忽然听到前门传来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声音低沉且有一定节奏,绝非是山间小兽误撞所致。 君不苟皱了皱眉,这都快三更天了,难道还有过路的旅人? “嘭!嘭!嘭!” 可能是因为无人回应,来人敲的更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没有人啊......请开开门,让老头子进来避避雨吧...... 外面冷啊......” 小女孩儿睡的很沉,那名夫人模样的女子却与几名护卫同时惊醒,今晚大雨遮月,山路湿滑,哪里来的老人? 大贞朝少见妖魔鬼怪,却不等于没有妖魔鬼怪的传说,女子想到这里,心中不觉惊惧,娇呼道:“许成,许成!” 领头的护卫大汉早已抽刀在手,同时左手中还暗扣了三柄飞刀,冲女子使了個眼色道:“夫人,外面可是位老人家,风大雨大的,咱们应该让这位老人进来取取暖。” 其余五名护卫大汉也早就各擎兵器在手,足足有三张硬弩对准了前门。 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了,根本不用详细调查,就知外面这位‘老人’九成不是什么好路数。 附近都是荒山野岭,这几间旧房都是遗弃了多年的,可见附近早就没有了农人山民;这大半夜的忽然冒出个敲门的‘老人’,如果不是传说中的吃人饿鬼、山精木魈,也定是杀人越货的盗匪一流,绝不是什么好路数。 这可不比刚才那位‘追先生’,人家上门时正是旅人行路的合理时辰,又骑着一匹打了承京驿烙印的五花马,这些都可以证明路人的身份...... 许成暗中冲几名同伴打出手势:来者九成不善,管他是人是鬼还是妖,房门一开,咱们立即弓弩和暗青子招呼,就算杀错人也顾不得了,何况也不太可能会错! “老先生莫急,这就开门了。” 许成冲一名汉子点点头,这名汉子走过去一把将前门打开,同时身子一矮,贴地倒蹿而回。 “谢谢啊......” 门外探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头颅,咧着一张大嘴嘿嘿直笑。 弓弦震动的‘嗡嗡’声骤然响起,两波六枝强弩在眨眼间相继射出,直取‘老人’的双目和咽喉要害,十几点寒星随后掩上,其中有三柄飞刀竟然后发先至,抢在强弩前射向了这老人的眉心和左右肩颈要害。 “嘿嘿嘿,这么弱的吗?” 老人怪笑一声,张口喷出一团绿雾,许成他们射出的各种弩箭、暗青子顿时在空中一顿,忽然掉头飞回。 “大家小心!” 许成身前忽然爆起一团精光,一式‘夜战八方’将自己的三柄飞刀砍落,又勉强斩下两枝弩箭,便觉手臂酸麻,一阵无力。 大惊之下贴地疾滚,堪堪躲过剩下的弩箭和暗青子,另外五名大汉则是联手斩出一片刀光剑网,才将自己发出的暗器斩落,只是一个个都像许成般,右手软软垂落,一时间竟然舞不得刀剑! 六人惊骇欲绝地望向缓缓走进来的‘老人’,已经可以肯定,来者绝不是人,必是妖魔! “我缠住他,你们五个快带夫人和小姐夺窗而逃,路上不要回头,逃的越远越好!” 许成大吼一声,忽然离地暴起,长刀脱手掷向‘老人’,同时双臂大张,抱向对方双腿。 “没用的......” ‘老人’扬手弹出一团绿光,将许成连同长刀一并裹住,看看另外几名护卫汉子,一张口,喷出大片仿佛绿色藤萝的东西,将他们一个个裹成了粽子。 “别怪我老人家啊......我不找你们,就有人要找我的麻烦啦......嘎嘎嘎......” ‘老人’走到母女二人面前,仔细看了看母女俩个的面容,嘎嘎笑道:“没错没错,就是你们,就是你们。 听话,跟我老人家走吧,否则我就吃了你们啊.......” “妈妈我怕!” 这一通闹腾下来,小女孩儿也被惊醒了。望着面前这个穿了一身歪歪斜斜的绿袍,脑袋足有普通人两个大,还生了一对绿色眼睛的怪物,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拼命向娘亲的怀里钻。 原本也是万分恐惧的女子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儿,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直直望着眼前这怪物道:“阁下究竟是人、是鬼、是妖还是魔? 方氏自信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逼我母女、困我护卫? 阁下可知道大贞有律法,也有可以沟通神祇的通天司,就算你是可以飞天遁地的妖魔,如若犯了王法,一样要被送上斩妖台!” “斩妖台?嘎嘎嘎......” 绿袍怪物放声大笑:“俺可不知道什么是斩妖台,俺就知道一点,今天要是抓不住你们,俺就有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啊啊啊......说起来俺就怕,好可怕啊......” 第33章 娘亲,这位叔叔是神仙吗? 外面的风雨似乎比先前更大了,狂风卷动着冰冷的雨珠冲进屋内,打在方夫人的身上。 方夫人撑起外衣,将女儿紧紧包裹住,含泪望着面前这个绿袍怪物。 “我听说就算妖魔之中,也有善类,阁下自进屋后,虽然困住我手下护卫,却未曾真正杀害一人,可见阁下还有一丝善念。 方氏与阁下素无冤仇,何必苦苦相逼? 如果阁下能够网开一面,日后我夫必有报答。” 绿袍怪物看看方氏,又看看她怀中的女孩儿,挠了挠头:“啊啊.....真是烦死我老人家了,你这个女人太麻烦! 什么一丝善念啊,我可是一尊穷凶极恶的妖魔! 我很凶的,我可是会吃人的! 不过今天不吃你们,跟我走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方氏母女。 “方夫人没说错,你方才未曾伤人性命,算是还有一丝善心未泯......” 君不苟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子,走到这绿袍怪物面前。 “追先生......” 惊魂未定的方氏看到君不苟,才想起这间屋子内还有一位过路的‘追先生’。 想想也真是奇怪,刚才不仅是自己和手下的六大护卫,就连这绿袍怪物也仿佛没有看到坐在墙角处的追先生。 “先生快逃,这妖魔是为我母女而来,想必......想必是不会为难你的......” “呵呵,方夫人这样说,我就更加不能走了。 像夫人这样的良善女子,怎么可以被妖魔加害呢?” 君不苟看了绿袍怪物一眼道:“你是树妖、还是花怪? 植物成妖,多半天性良善,你怎么就不学好,偏偏要学着害人呢? 你走吧,念你还有一丝善念,今天我不杀你。” 他方才已用武家天眼暗中察看此妖,只见一片绿蒙蒙,又有藤蔓纠缠,可以判断出此妖是植物成精,却还无法分辨究竟是花是木。 植物成妖更加艰难,天性也较那些猛兽恶禽更为良善,君不苟只是奇怪这只妖魔为何要与方夫人过不去,否则还废话什么,早就拔剑斩了。 “凡人武者?” 君不苟的忽然‘出现’也让绿袍怪物大吃一惊:“你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方才君不苟在墙角暗处静坐运功,大小周天隐隐相合、自然一体、人气若有若无,以他的修为自然无法感知,竟未发现墙角处还坐着一个人类。 “老夫告诉你啊,你区区一個人类可不是我的对手,快滚快滚,不要妨碍老夫做事!” 绿袍怪物哪里会将一个凡人放在眼中,瞪了君不苟一眼后,继续伸手向方氏母女抓去。 “完了!” 方氏心中一凉,正欲闭目待死,忽然感到身子一轻,耳边生风,眼前景物急速变幻,待她再次看清眼前景物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屋子,正抱着女儿站在狂风暴雨中。 身前一袭青衫落落,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屋里太狭小了,还是这外面宽敞。 方夫人,就请在此稍候片刻,待我先斩了这头蠢妖。 记住,只要不走出这四周的青色气劲,君某保伱母女无事!’ “是先生......” 方夫人深深看了眼这个仿佛无比高大的青衫背影,转头四面看了看,只见一个淡青色气罩正将自己和女儿包裹其中、拦下了四周雨水,任凭外面如何风大雨大,她和女儿却如在暖室之中,不受一丝风寒。 “这位‘追先生’究竟是人,还是仙神?” 此刻不仅方夫人喜极而泣,被绿袍怪物困在屋内的许成等人也是连声欢啸。 真是绝处逢生啊,谁能想到他们今晚竟会先遇妖魔、后逢奇侠,这可是天大的福缘。 “气死我老人家了!” 绿袍怪物此刻也追出屋来,一双绿光四射的巨目狠狠瞪着君不苟,怒喝道:“凡人武者,你找死!” 一只绿油油的右手忽然长出数丈,化做藤蔓密布、纠结如筋的利爪,狠狠向君不苟抓来。 同时从爪尖爆出一团绿雾,迅速弥漫开来,遮挡君不苟的视线。 “好话已对你说尽,果然还是妖魔性情,劝善不得! 既然如此,君某就送你上路,只是可惜了你这多年苦修的功行!” ‘仓啷!’ 一道青芒如龙蛇起陆,光耀天地,黑漆漆的天地瞬间变得明亮如昼,只见到密密麻麻的雨珠仿佛一个个跳跃的精灵,正在天地间奔跑、呼喊。 绿袍怪物猛然一僵,犹如定格的画面。 一滴、两滴...... 无数滴雨水落下,将这具妖躯击的粉碎,随雨水流入山野林间。 地面上只剩下了一根绿色树枝,上有两三片残叶还在雨中颤巍巍的抖动,就像是之前被绿袍怪物吓坏的小女孩儿那般。 许成等人顿感身上一松,发现之前困住自己的绿光已经消失不见了,六条汉子呆呆的望着双手背负身后,正在微微摇头的君不苟,全都看呆了...... 一剑啊,只一剑,而且还是所有人都没看清楚的一剑,就将那妖魔斩了?这......这位‘追先生’还是人吗? 如果他真是被某家商铺雇佣的追账先生,这天下间还有谁敢欠债不还? 从此老赖皆去,天下人间尽欢颜? 小女孩儿忽然歪过头望着娘亲问道:“娘亲,这位叔叔是神仙吗?” 方夫人温柔一笑,亲了下女儿的额头:“叔叔当然是神仙了,而且还是位拯人于危难之中的好神仙。 楠儿,我们得救了。” 此刻被小女孩楠儿称为‘神仙’的君不苟正皱着眉头走到这根残枝前,口中自言自语:“这妖魔也太不禁打了...... 真是晦气,好容易遇到个妖魔,结果还是个植物成精。 这次又没有肉吃了......” 妖魔惦记着吃人,他惦记着吃妖。 就算植物成妖好歹也该落两个果子什么的吧?结果这绿袍妖物就留下一截树枝......行吧,有总比没有强。 君不苟叹息着,将这截树枝捡起来装进背囊中,等回到承京后找义兄张青问问,或许这妖魔残躯还有别的妙用呢? “先生,小女子方唐氏,携女儿方楠,拜见先生,谢先生救命之恩!” “在下许成,先生剑法通神,一剑斩妖魔,足称人间剑神,请受我等兄弟一拜!” 君不苟正琢磨着该如何处理这根妖魔留下的树枝,方夫人母女已经从真罡护罩中走出,连同许成等六条汉子,在风雨中跪成了一片。 “风大雨大,各位就不用多礼了,请起身吧。” 君不苟转过身来,右手轻挥,一股无形大力已将众人托起。 “方夫人,咱们还是进屋说话。 君某也十分好奇,您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夫人,究竟是如何惹上了妖魔?” 第34章 怎容妖魔乱世 方楠这个小姑娘让君不苟想起了毛丫,也是一样的聪明伶俐。 小姑娘默默地从母亲身边走到君不苟面前,然后就非常自然地钻进了君不苟的怀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叔叔,你是神仙,一定能帮楠儿找到爹爹吧?’ 孩子的请求,简直让君不苟无法拒绝。 危机消除,外面的大风大雨都变作了细雨和风,方夫人命许成重又拨亮了火,她希望这位君先生能看清这里每一张充满希望的面孔,有她的、有楠儿的、还有许成这几个忠心护卫的...... 如今看来,老爷遇到的麻烦太大了,居然涉及妖魔! 她们就算能够安全赶到承京,也未必可以第一时间见到陛下,就算陛下亲自下令,通天司又能及时请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吗? 如果有这么简单,老爷何至于被逼迫至此? 想到这里,方夫人盈盈下拜:“大贞朝两河漕运使方宝帧愚妇方唐氏拜见先生,恳求先生垂怜我家老爷一生为官清廉、刚正守直,能够施以援手......” “哦,原来是两河漕运使方大人的夫人? 方夫人请起,方大人的清廉之名我早有耳闻,确实是一位好官。” 君不苟微微点头,张圆圆吃的也是漕运这碗饭,可没少在他面前夸奖过这位方大人。 自从方宝帧做了这两河漕运使,光是在洛水一线,就打击了许多‘漕霸’、就连这些漕霸身后的靠山官员,也因此丢官的丢官、问罪的问罪。 在方宝桢治下的两河漕运颇有‘水晏河清’之相,那些苦哈哈的漕工也终于不用被漕霸苛扣,都能够按时领到‘工薪’,不会因为长期被拖欠工薪而生活艰难。 方宝帧在一些秉性正直的漕帮人和漕工们的眼中,就是青天大老爷,但也因此得罪了那些‘既得利益者’,这些人无日无夜不在处心积虑的要加害这位清官。 “看来土地公联盟提供的信息应该是准确的,若不是佘直这条伪蛟在背后做祟,怎么可能有妖魔来半路拦截方夫人? 这条伪蛟自以为身份隐秘,却不知已经命在倾刻之间罢?” 君不苟心中暗暗冷笑,扬了扬双眉道:“方夫人请细细道来,如今方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甚至是危险?” 根据土地公联盟给的信息,佘直这条伪蛟近年来行事肆无忌惮,曾多次在洛水一带吞食渔民,借凡人血肉精华修行。 近来更是暗中占了那越山岭白水寨白蛟王刘凯的凡躯,它本有伪蛟之身,却来占据凡人凡躯,可见必有图谋。 根据土地公联盟提供的信息,如今君不苟已经可以大致做出推断:多半是因为两河漕运有极大利益,这些妖魔妄图在背后操控从中谋利,第一个要对付的自然就是方宝帧这位清廉刚正的两河漕运使。 可是大贞朝气数未绝,妖魔毕竟还是有所顾忌,这才想到借用白蛟王这个江洋大盗的名义行事。 妖魔也要凡间的钱财? 答案是肯定的,俗话说有钱还能让鬼推磨呢。 毕竟妖魔也需要人间资源以助修行,难道次次都现身抢夺?若是事情闹的太大,各级神祇就是再想着息事宁人,面子上终归也过不去,所以用钱来解决问题同样是这些妖魔的第一选择。 还有这人间的种种享乐哪一项不得要钱?妖魔们辛辛苦苦修炼人身,有了人形后怎能放过这人间的各种享受呢? 伪蛟佘直做的这些事土地公、城隍老爷等神祇知道,大贞朝的那位女帝恐怕也知道,可是方宝帧这个当事人究竟能够知道多少,还很难说,他了解的真相越少,目前也就越加的危险。 听到君不苟的问话,方夫人皱眉道:“先生,老爷如今怎样,愚妇所知也十分有限,愚妇这两年并未和老爷在一起......” “这话怎么说?” “老爷去两漕衙门上任时,便不许愚妇和女儿随行,他说此去定要一清两河漕运,为国疏理这两河漕税,必会得罪很多人,甚至自身都有危险。 所以提前将愚妇安顿在西京崇州,平日里常事通信,若遇急事,则以飞鸽传书......” 方夫人道:“愚妇也是半月前接到老爷飞书,让我和女儿立刻离开西京,尽快前往承京。书信也未曾言明原因,只说事急,只有到了京城才会安全。 还说若是他有事,陛下当会体念他忠心为国,庇护我和女儿。” “原来如此......” 君不苟点了点头,张圆圆果然没说错,这位方大人不仅是個清官,还是个有担当的能臣,居然在去两漕衙门上任前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提前为妻女做了安排。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两河漕运的背后竟有妖魔做祟,这次若非是刚好遇到自己,恐怕他的妻女早已落入妖魔之手。 方夫人毕竟大家出身,见识不比一般女子,偷眼看了看君不苟道:“先生......愚妇入京居然被妖魔阻路,难道要害老爷的是......” “自然也是妖魔!” 君不苟点头道:“而且很可能是一股妖魔势力,实力还不弱......” “请先生救命,救救我家老爷!” 方夫人闻言,连忙拉着女儿跪倒在君不苟面前。 “请先生可怜我家老爷一生精忠体国,从无暗室欺心,他不该被妖魔所害啊。 如今能救老爷的,就只有先生了......” “叔叔,楠儿听懂了,楠儿要爹爹,求叔叔救救我爹爹......呜呜......” 许成也拉着五名方家护卫相继跪在君不苟面前:“先生剑法通神,是能够斩妖除魔的人间大能,许成求先生施以援手,救救我家老爷,日后许成这条命就是先生的!” “先生,我们五个的命也是先生的,求求先生了,我家老爷是个好官,更是个好人......” “各位无需如此,请起身吧。” 君不苟冷笑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魔有魔道!有君某在,自不容妖魔乱世。 你们放心,这件事君某接了! 朝廷不救方大人,通天司不救方大人,我君不苟来救! 这个世上的好官已经不多了,我是不会看着一位好官被妖魔所害的!” “多谢君先生,许成三拜!” 许成闻言大喜,就要磕头。 “我还活着呢,许兄弟你就不要拜了,有话就直说。” “君先生,老爷那边固然需要先生援手,可是夫人这边......” 许成看了看方夫人和楠儿:“只怕路上再有什么妖魔,我兄弟应付不来啊,许某想着,这里距离承京已经不远,能否麻烦先生先帮忙护送夫人和小姐去京城?只是如此一来,会令先生更加的辛苦......” “不可!” 方夫人闻言怒道:“许成!老爷那边更加危险,君先生怎么可以在我母女这里浪费时间呢,你不许胡言!” “夫人,您和小姐的安全许成不能不顾及啊,何况这也是老爷的交代!” “好了好了,你们就不必争了,此事我自有安排......” 君不苟摆摆手道:“我自去洛州两漕衙门守护方大人,至于夫人和楠儿,我会请高人来一路相护,就算此去承京的路上再遇到什么妖魔,也可保夫人和楠儿无事。” 第35章 愤怒的胖子 云散雨收,天边现出一道曙光。 方唐氏等人站在山坡上,好奇地望着君不苟。只见这位‘追先生’轻轻挥袖,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三尺多深的土坑。 君不苟从怀中取出一枚仿佛骨片的东西,扔进坑中,喝了声:“有请土地公现身!” 大贞土地联盟的第一个宗旨便是守望相助,一方有事、八方来援;这枚妖骨是张青赠送,上面刻绘了土地神符,可以召来当地的土地公请求帮助。 上次分手的时候,张青足足赠送了十枚骨符给君不苟,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方唐氏母女和许成等人瞪大了眼睛看看土坑,又看了看君不苟,满脸都是震惊和好奇。 这位君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这是要当众召唤这青皮岭的土地公吗? 要知道土地的职位虽低,却也是传说中的神祇,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神灵呢。 “谁啊!不知道我老人家正在睡觉嘛,一大早就来搅扰?” 土坑中冒出一缕青烟,先伸出一根龙头拐杖,跟着伸出个老头儿的脑袋,白胡子白眉毛,身高不过四尺...... 单以样貌而论,这青皮岭的土地公可比张青更符合大众认知。 方唐氏等人见了真神,纷纷下跪参见。 君不苟笑着拱拱手:“承京君不苟,见过土地公。打扰了土地公的好梦,真是抱歉啊。” “承京君不苟? 你的骨符是谁给的?是城东那个老瞎子,还是城北那个醉鬼,还是......” “十里坡土地公张青,是在下的义兄。” “哦?那家伙是你的义兄,这就难怪了啊。 哈哈,自己人自己人......说吧,找我老人家有什么事?” 这位青皮坡土地先还有些不满,做神灵的也得睡觉啊,不然要‘瞌睡虫儿’那玩意儿做什么?那就是助眠的东西! 一听到张青居然是眼前这年轻人的义兄,顿时转怒为笑,变的十分和蔼可亲。 “这位是大贞朝两河漕运使方宝帧方大人的夫人,昨晚留宿于此,被一木妖袭击,险些遭害,是我救了她母女等人。” 君不苟道:“我担心方夫人此去承京再遇凶险,本来想着护送她母女去京,却偏偏有要事无法脱身,所以才想请土地公麻烦走一趟,护送她母女一行......” “君先生这是.......要请土地公做我们的保镖啊?” 方唐氏母女和许成等都听傻了,君先生口中的高人,居然是一位神祇! “方夫人昨晚被木妖袭击!可是......可是一個穿了件破烂绿袍的家伙?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个蠢货早晚会给我惹出祸事来,这不就来了。 也怪我老人家心软啊,当初也是看这株雪桃树修行不易,又不想被上峰说我管区不靖、竟有妖物出现,才对这蠢货睁只眼闭只眼,谁想到他竟然...... 天啊,我好命苦啊!” 青皮坡土地又是摇头,又是跺脚,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两河漕运使可是正四品的大员,官眷若是在青皮坡出了事,他这个青皮坡土地必受上峰责罚,别看上面对妖魔各种活稀泥,对他可是不会手软。 此事说来还得感谢眼前这个年轻人,帮他消弥了一场祸事。 “君小友,方夫人遇袭这件事......” 土地公有些紧张的看着君不苟。 “土地公放心,如今那木妖既已被我斩灭,便不会再有人提起此事,方夫人你说是吧?” 方唐氏点头:“昨晚虽然风大雨大,却无事发生。” 许成等六个护卫一连声的道:“这青皮坡景色优美,雨景尤佳,咱们吃饱喝足后伴随着雨声入睡都不知道有多美呢。” 小姑娘方楠看看母亲和几名护卫叔叔,眨巴眨巴眼睛道:“人家昨天晚上睡的好香,还梦见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青皮坡土地放声大笑:“好好好!放心吧君小友,庇佑凡人本就是我等神祇份内之事,否则还有脸享受人间香火? 方夫人他们就交给我老头子了,我老头子一路保着她们安全到达承京就是!” ----------------- 胖子都是吃出来的,如果是一个心情不怎么好的胖子那就难免会变得更胖,因为心情越糟糕,吃的也就越多。 张圆圆今天的早饭就吃了很多东西。 眼前已经堆了一座小山般高的猪骨、羊骨和牛骨,各种美味佳肴却还在流水般送上桌来,有香喷喷的烧鸭子、奶油馅的蒸甜饼、小儿手臂粗的焦酥油条、大盆装的糖霜豆腐脑...... “消息呢,消息呢!我要的消息呢!” 手中的鸭腿骨狠狠敲击着桌面,张圆圆瞪着面前的手下,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这都多少天了,让你们打探点消息都做不妥当,老子养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如养一群猪!” “老大......不是没有消息,是消息和您老人家猜想的不同,您就说兄弟们打探的消息不对......” 被喷了一脑袋唾沫星子的手下委委屈屈地道:“已经确认再三了,这次朝廷没有出动内庭高手,金凤营也没高手出动,您期待的‘东海红颜’那类超品高手更是没个影子。 朝廷就是把那白蛟王上了‘缉寇榜’而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子不是没跟白蛟王交过手,就一个草包而已,可这次他竟然敢挑动事端,当面锣鼓的跟方大人过不去? 这是谁给他的胆量! 就连老子当初都以为他是发了癫、人多半是已经疯了。 可是方大人派去剿灭白水寨的一千人马跟两河漕运衙门的四大高手居然会莫名其妙的失了踪?” 张圆圆冷笑道:“这可是整整一千人啊......就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白蛟王的身后,一定有更厉害的存在!朝廷的反应是否太奇怪了? 整整一千名官军歿在了白水寨,朝廷竟然一不调遣大军围剿、二不派出金凤营高手来查明此案,居然只是招募捉刀人? 奇怪,简直太奇怪了,这完全不合理啊! 再去查!给我查清楚,我要有用的消息,不是来了多少捉刀人、江湖客! 一天查不清楚,就不要回来见我,给老子滚!” 怒火中烧的张圆圆抄起面前那碗糖霜豆腐脑就要砸向手下,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圆圆,气大伤身、尤其是在饱食之后,你应该注意身体啊。 还有啊,你明明如此关心方大人,为何却在书信上阻止我来洛州?究竟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第36章 奇人天降 雪中送炭 “你终于还是来了......” 张圆圆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怎么就不肯听我的劝呢? 两河漕运使可是朝廷的正四品大员,方大人的麻烦就是朝廷的麻烦。 如今朝廷不肯明着出手,却要靠江湖人来解决问题,君兄弟你这又是何苦? 是为了那千两赏银吗?这份银子可不好赚啊。” “如果我说是为了公义,要帮一把方大人,你信不信?” 君不苟笑着在张圆圆对面落座,喝了口糖霜豆腐脑,皱了皱眉,太甜了,不合他的口味。 “信,我怎么会不信? 若是旁人说这种话,我只当他是在放屁,可这话从兄弟你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张圆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劝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就是。 方大人是个好官,与我在洛水、运水两条水面上都有合作。 兄弟们私下里都说,只要是正正经经做漕运生意的,在方大人治下可比先前好太多了;那些苦哈哈的漕工能遇到方大人这一任父母官,就是他们的福气! 兄弟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若是能帮到方大人,也等于是间接帮到了我们这些正经的漕商和那些苦哈哈的漕工们。” 张圆圆看了眼君不苟:“兄弟,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我需要一个身份。 一个可以呆在方大人身边、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身份。 毕竟对付那白蛟王还在其次,保护方大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君不苟本来只是接了土地联盟的缉妖书,若是没有在途中遇到方夫人,便只要等待时机斩了那伪蛟佘直便是。 甚至都可以边喝着茶边看热闹,等到那些捉刀人和伪蛟佘直拼得差不多了,再来个一剑定乾坤。 如今却不同了,既然受了方夫人的请托要保护方宝帧安全,就不仅仅只是斩杀伪蛟那般简单,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呆在方宝帧的身边,一面保护他,一面等待斩妖良机。 至于什么一人一剑踏波独行,直接杀进越山岭白水寨,听着倒是让人热血沸腾,却是太过莽撞,无法保证就能一击而中,更无法百分百保证方宝帧的安全。 “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事容易......” 张圆圆点头道:“我的两河帮做的是正经水上生意,手中有朝廷认证的‘资质官牌’,与两河漕运衙门也有很多合作,十分得方大人的信任。 加上两河漕运衙门缺乏高手,方大人这两年来不仅与那些漕霸势不两立,还得罪了不少如白水寨一般的水上强梁,为此两河帮常年都有派出高手贴身保护方大人。 现在保护方大人的是‘浪里白条’章深兄弟,只需把他换下来就是。 嗯,所以君兄弟你现在可就是我两河帮的人了......” “那就这样吧。” 君不苟听得啼笑皆非,张圆圆这胖子一直想着要把他拉入两河帮,说什么两兄弟一起纵横四海打天下岂不快哉?只是被他拒绝了,如今这胖子可算是找到了机会。 张圆圆兴奋的一拍大腿:“得嘞!我这就通知方大人和章深兄弟,君兄弟你先在我这里吃些东西、喝杯茶,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君不苟点点头,他这一路赶来也确实是有些饥渴了。 ----------------- 天下钱粮,三成系于两河漕运。 有如此巨大的利益,谁又敢保证两河漕运衙门就是铁板一块?而且此时的漕运衙门正处于最为敏感的时期,所以就算君不苟手中有一份方夫人写就的家书,也不可能拿着家书直接找上门去。 会这样做事的是愣头青,肯定不是经验老成的江湖客。 在张圆圆这个‘两河帮’帮主的安排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漕运衙门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见过君大哥......” 章深压低声音道:“方大人正在书房,让老管家带你过去就是,你来了,兄弟我就回去了。” 君不苟笑着看了看如释重负的章深,笑道:“章兄弟辛苦了。” 跟着老管家穿过一道花廊,眼前的花木掩映处就是方宝帧的书房了;此刻本应是午休时间,方宝帧却还在办公,可见传闻不假,这位两河漕运使不仅是個清官,还是个勤政的干吏。 “大人,这位是君阿大,受两河帮张帮主之命,来保护大人安全。” 老管家言下有些唏嘘。大人好歹也是四品正堂,居然沦落到要靠江湖人来保护,朝廷待大人不公啊...... “知道了,伱自去罢......” 埋首公案的方宝帧令老管家退去后,好半天才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抬起头来,却是一张方正刚毅的国字脸,两道浓黑的眉毛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这位兄弟辛苦了。说来惭愧啊,漕运衙门如今人手不足,竟还要劳烦你来保护老夫......嗯,你叫君阿大?” 此刻方宝帧才注意到眼前这人一袭青衫、气质非凡,怎么看都不该是阿大、阿二这类小脚色。 君不苟淡淡一笑,右手挥动,一道若有若无的青色气劲顿时将门窗封锁;有乾元真罡封锁书房,他和方宝帧的对话便不怕被人听了去。 方宝帧脸色微变:“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承京君不苟。” 君不苟笑道:“方大人勿慌,君某并无恶意。此来也是受夫人所托,保护大人不受妖魔所害。 这里有夫人亲笔的家书一封,方大人请看......” “拙荆的家书?” 方宝帧面色渐缓,接过家书展开观看,果然是夫人的笔迹没错。 “原来是恩人...... 哎,其实方某早就知道两河漕运乱像乃因妖魔插手,也将此事奏明了陛下,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会对我妻儿下手。 若非是遇到恩人,如今我妻儿恐怕早已落入妖魔之手,方某必会因此方寸大乱。 君先生,如此大恩,当受方某一拜!” 说着从公案后起身,走到君不苟面前深深一拜。 眼前这位可不仅是他家的大恩人,还是位能够斩妖除魔的奇人;方宝帧心中狂喜,自从两河漕运衙门失去了四大高手,他手下已是无人可用,君不苟的出现无异于雪中送炭。 君不苟并未阻止方宝帧,他这次可是救了方宝帧的妻儿,恩情太重,若是连这一拜也不肯受,反倒会令方宝帧无法心安。 “大人也不必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了......大人清政为民,多少水上讨生活的苦哈哈因此受惠,可谓是恩泽万家、当有福报。 君某只不过是顺手救了夫人和小姐,与大人做的事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君不苟笑道:“君某此来,一是因为答应过夫人和楠儿,要保大人安全。 二是为了斩妖除魔。 只是不知眼下形式如何,大人又有何计划?君某洗耳恭听。” 第37章 侠之大者 为国为民 妖魔一旦脱离了只知道吃人喝血这种低级趣味,开始学会勾结人类奸党谋取利益,甚至是图谋社稷觊觎天下,就会变得非常可怕。 当这个世界的妖魔也开始学习《政治经济学》的时候,人类遭遇灭顶之灾的日子也就相距不远了...... 总算是大贞朝气数未尽,还有如方宝帧一般的忠臣,神祇中也还有张青这样的正直神明,所以表面上还能勉强维持一个四海升平的景象。 只是升斗小民或许不知内情,方宝帧这样的高官怎能不知大贞朝早已是危机暗伏? 这次他履任两河漕运,发誓要厘清天下漕税,虽是忠诚于大贞,又何尝不是为这天下百姓再延一口气? 朝廷有了钱,对百姓也就能少些盘剥、百姓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一些。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方宝帧一上任就施展雷霆手段,内请朝廷支持、外连如张圆圆这样的正经漕商、江湖大佬,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的那些漕霸和贪官污吏叫苦不迭...... “这就难怪隐藏在两河漕运背后的妖魔要沉不住气了,方大人这些举措不仅是剥夺了他们的既得利益,更会被他们视为当朝女帝的试探之举。 如果这天下的局势真如大人所言,江湖之远、庙堂之高,都已有妖魔暗伏,只怕他们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钱啊? 女帝用大人做棋子,且棋路凶狠,他们哪怕只是要应招,也必是要除大人而后快!” 君不苟冷笑道:“这就解释的通了,怪不得那伪蛟佘直要借白蛟王刘凯的肉身行事...... 方大人,那佘直是从何时开始出手、逼迫大人不得不与他正面对决的?” 方宝帧道:“大概是从半年前...... 白蛟王刘凯开始还只是暗中截夺这洛水航线上的来往商船,每次不仅夺取货物,还要杀伤人命!令两漕衙门和沿岸地方官府的公人疲于奔命。 本官几次调动大军,击沉了那白蛟王手下的一些贼船后,他不仅未加收敛,反倒喊出话来,说是不仅要截夺商船,还要截夺官船!并言明本官在任一日,他就祸乱洛水一天!” “呵呵,他倒是简单直接不废话,摆明了就是要逼迫大人离任。” 君不苟笑道:“但这也说明背后图谋大贞的妖魔也还没有十分的把握,并不想现在就与朝廷彻底撕破面皮。 估计朝中那位牝鸡司晨的女帝也是这样想的吧?” 方宝帧手握的是两河漕运、天下三成赋税尽出于此,如此一位朝廷要员竟被逼迫至此,承京的那位女皇帝最后却只是发了个‘缉寇榜’、招募捉刀人来解决问题? 这与某个世界中的一些大佬找雇佣兵解决‘难言之隐的难题’又有何区别? “呃......君先生,万万不可如此形容陛下啊......” 方宝帧不禁苦笑。他是大贞臣子,‘牝鸡司晨’这类大不敬的话可是万万说不得。 “哈哈,大人不爱听那就不说了。” 君不苟笑道:“大人忍无可忍,这才调集两河衙门四大高手,统领上千人马去围剿那白蛟王的吧? 可惜结果却是上千人马歿于妖魔之手,朝廷不仅没有调集大军前来助你,甚至连金凤营也未调动一人。 君某不信,大人就对承京的那位没有丝毫怨言?” 心说方大人你是個忠臣没错,就是有点儿愚忠;朝廷都这样对你了,背后还不肯说那女帝的半个不字?知道岳飞是怎么死的吗?算啦算啦,你肯定是不知道的...... “陛下自有陛下的难处......若是调集大军对付区区一个水寇,恐怕就算是陛下也很难说服朝中诸公,尤其是户部的三位主官。 如果派遣天子近卫金凤营前来助我,那便是彻底与这些妖魔撕破了脸,再无转圜余地......” 方宝帧叹道:“所以啊,陛下也只能以重金悬赏,来招募那些江湖人了。 哎......为臣子的不能为陛下解忧,反令陛下因此被天下人误解,这就是我这个臣子的错啊!” 君不苟听得目瞪狗呆。 心说可以的,方大人你何止是一位忠臣,简直就是女皇帝的蓝颜知己啊......只是啊......你这个‘蓝颜知己’在女帝眼中,恐怕也只是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 “嗯,方大人果然是忠臣!只是如今大人手下已经无人可用,不知下一步又要做何打算?” “怎能说是无人可用,如今我身边不是有君先生您这位人间奇侠吗?” 方宝帧望着君不苟,忠直如他,居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君不苟微微皱眉:“方大人的意思是?” “如果君先生不来,方某便只有亲自赴京请调大军平白水寨之乱。 陛下不好直接对户部发火,那就让方某来做这个恶人! 户部若不肯出军费,方某拼着这张脸不要,也要扯下那户部老尚书的胡子,撕了两位户部侍郎的朝服! 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啊,如此一来,陛下就有了权谋转圜的余地。” “嗯,好办法......只是如今我来了,方大人又准备如何做呢?” 君不苟算是明白了,能混到四品正堂的官员个个都是老滑头,哪怕是一片愚忠的方宝帧。 “方某会以两河漕运衙门的名义,召集那些为金银亡命的捉刀人直取白水寨! 届时方某将乘一艘官船,带几名漕吏,饮一杯清茶,亲自为这些江湖人正名! 当然,也有督战的意思。” 方宝帧笑道:“有君先生这样的人间奇侠在,方某的胆子大了,不怕会被那些妖魔所害。 那些捉刀人若能斩杀妖魔,破了这白水寨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方某也可全身而退,到时陛下再提动用大军平乱,朝中诸公也就没了反对的理由;毕竟我这个两河漕运的主官都险些失陷在白水寨,他们若是再无动于衷,那就是违背了官场规矩。 毕竟,他们也是大贞的官员啊?” 君不苟的表情越来越精彩,笑道:“方大人就对我如此有信心? 毕竟我也从未和那白蛟王背后的妖魔交过手,万一我不是他的对手呢?” “那就是方某效忠朝廷的时候了,就让那妖魔一口吞下我便是! 届时无论是陛下、还是朝中诸公,必然同仇敌忾,誓灭妖魔,则这两河漕运可得数十年安宁!” “哈哈!好!好一位方大人啊! 方公为国为民,视死如归,虽然也有巧诈投机之心,却无伤大义!” 听完了方宝帧这最后一句话,君不苟也不禁动容,忍不住抚掌喝彩。 “方大人放心,君某既然答应了夫人和楠儿要保大人万全,自然会做到。” 第38章 驱狼吞虎 因为人是一种非常虚伪的动物,所以人类的行为和现实往往是矛盾关系。 春梦处处留痕的‘贤淑女’的屋外往往竖立着汉白玉做成的贞节牌坊...... 酒桌上争着结账的穷人兜里其实没几个钱...... 满嘴仁义道德的家伙中十个倒有九个是伪君子...... 所以那些死鸭子嘴硬的捉刀人虽然个个口中都说什么不愿受官府约束、爱的是纵横四海往来自由,其实心中无比渴望着‘编制’内的美好风景。 这些根底多半不太干净的江湖人大多有一身本领,却无缘卖给帝王家,做個捉刀人也只是为了讨生活而已,哪有嘴上说的潇洒,真正如君不苟这般看淡名利的又有几人? 因此当方宝帧以两河漕运衙门的名义发出‘召集令’、并且在朝廷的千两悬赏上又加了‘白水寨一战有功者,可择优录入官府’的承诺时,九成的捉刀人都开始兴奋起来。 哪怕只是得一个吏身,也算从此端上了官府的‘金饭碗’啊,从此不用再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百姓见了还要叫上自己一声‘大人’,真是梦里都能美的笑出声来啊...... 于是洛州就成了风起云涌的江湖地,一些原本自知手段平平、本无意来洛州趟浑水的捉刀人也改变了主意,或乘船、或乘马,从四面八方赶来这个是非地,但也是名利场的洛州。 甚至一些并非捉刀人的江湖儿女也纷纷赶来,打定了‘有热闹就看、有便宜就占’的如意算盘。 ----------------- 洛水起于西疆雪岭,至洛州而起漕运,横贯东西八千里,俗称‘洛水’,真正的名字其实应该叫做‘洛川江’,取漕运起于洛州,川流不息、江水滔滔之意。 江水绕洛城而过,东流一百二十里,就是号称有千岩万洞的龙岩山脉,其上有峰岭十二座,越山岭就是该山脉上地势颇佳的一处峰岭。 越山岭刚好卡在洛川江的弯道位置,前后都有江水流过,且江面宽阔、水流平缓,非常适合建立码头,而且岭上地势平坦,也方便建立山寨。 在水上讨生活的贼人当然明白这是块风水宝地,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争夺,最后才落入了白蛟王刘凯这个江洋大盗的手中,啸聚了几百名水贼,在这里开山立寨,手上也有几十艘快船。 刘凯本来还算是行事低调,虽然也会打劫一些商船,却很少伤人性命,没有人命案,官府也就懒得来剿灭。 方宝帧上任初期,他更是做了一段时间的缩头乌龟,甚至连商船都很少拦截了,方宝帧要对付比他更为凶顽的漕霸和幕后那些贪官污吏,自然也没时间理会他。 却不想白水寨在最近半年中忽然坐大,居然明锣明鼓的和两河漕运衙门打起了对台;如今想来,君不苟所说的那条伪蛟该是半年前占了这刘凯的肉身,白水寨的行事风格也随之大变。 反正不管现在是真的白蛟王刘凯,还是附体的妖魔,方宝帧都拿定了主意要在今天将这白水寨剿灭;君先生能帮他做到最好,帮不到也要借此事震动朝野,让大贞朝无法忽视白水寨的妖魔! ----------------- 宽阔的江面上,一艘船舷甲板都覆盖了薄薄铁皮的官船已经在江心下锚,定在了中心位置;船头上高悬着大贞的金凤迎日旗,同时在船尾竖着几面写了‘两河漕运方’的黑色官牌。 方宝帧还真是说到做到,真的在甲板上铺开了一张竹编方桌,桌上有一壶清茶、几样茶点和两个茶杯。 他的对面就坐着君不苟这个来自两河帮的‘君阿大’,另外甲板上还有八名带刀披甲的漕吏,都是从漕运衙门中精心挑选出的好手。 八名漕吏挺直了腰杆环护四周,一个个面容冷肃不苟言笑的样子,可每当方宝帧低头饮茶的时候,八双眼睛总是会忍不住悄悄望向君不苟。 就像是带着老婆逛街的男人见到对面来了个大美女,又想看又怕,然后只能装成若无其事的偷瞥上几眼...... 不就是两河帮的高手吗?说白了也是个江湖人,居然还穿了件青衫装读书的相公......偏偏大人还如此厚待于他?八名漕运衙门的精英干吏能服气才怪。 “呵呵,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口上说得再如何洒脱,只要有了机会,还不是想着能得这千两重赏、挣得一个朝廷编制、甚至是官身?” 方宝帧亲手为君不苟倒了杯香茶,转头望向江面。 此时江面上密密麻麻,已经排开了足有上百艘船只,有漕运衙门的缉私快艇、铁甲巡舰,也有普通的民间船只,甚至还有渔民用来打渔的小舢板。 这次漕运衙门没动用多少人手,两岸各地官府的兵马都监们没有得到朝廷的调兵符令,也不会贸然出兵,但是漕运衙门可不缺船啊? 这些志在千两赏银或者官府吏身的捉刀人和普通江湖客有的是自备船只,有些远途而来找不到船只可以租赁的,漕运衙门则会免费提供船只给他们;人家提着脑袋为官府卖命,如果连这一点方便都不能提供,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是啊,千两白银如果不是故意挥霍,足够普通人一生快乐逍遥了;更别说方大人还许下承诺,对于很多江湖客而言,一个官家吏身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君不苟看了眼江面上足有千数的江湖人,微微摇头道:“只是不知道这一战过后,江上的这千名江湖豪客还能剩下几人?” 虽然距离遥远,武家天眼也可清晰看到白水寨寨墙高耸,内有寒光闪动,人家显然是早有准备。 何况还有洛水之险,可想而知,大战一起,这些江湖客必然损失惨重。 偏偏那伪蛟不动,君不苟便不能出手,否则就可能打草惊蛇,万一被这妖魔走了,损失些赏银还是小事,日后必然麻烦多多。 所以他也只能看着这些江湖客血染洛川江,想想自己其实也是个江湖人,多少有些兔死狐悲。 方宝帧笑道:“无妨。 这些江湖人都是为钱财功名而来,可见没有几个是像君先生这样的仗义豪侠,反倒是作奸犯科者占了绝大多数,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 呵呵,驱狼吞虎,也算我方宝帧为民除害!” 君不苟微微皱眉,这位方大人也真是够狠的...... 不过也难怪,他是两榜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又只忠于朝廷,自然是看不上这些江湖人;而且他也没说错,这些江湖人中确实没有几个良善之辈,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倒是不在少数。 只怕在这位方大人的眼中,这些来‘帮助’漕运衙门的江湖人实在比白水寨内的水贼强不了许多,早晚也是朝廷要剿灭的对象。 毕竟身份立场不同,精忠报国的岳王爷也一样要替朝廷镇压叛乱的农民军啊。 “来啊,升战旗! 这些江湖人不是想要朝廷赏银和官府的吏身吗? 那就让他们用命来拼吧!” 方宝帧喝了口茶,抬头看一眼天色,果断下达了挂旗开战的命令。 第39章 白马双煞 伤心剑客 江面上的百艘船只,犹如离巢蜂群,密密麻麻向水寨冲去。 越山岭确实是一个易守难攻的立寨之地,前后是江水阻隔,左右是猿猱难攀的高耸山岭,后方江面极窄,且有许多暗礁暗涌,要攻取这座山寨就只能从前方强行突破。 白蛟王刘凯在此地经营数年,码头前后都被他修整成了宽达百丈的平坦滩地,不仅布置了各种陷阱、拒马、鹿角,江滩上更是连一根可以遮挡阳光的树木都无,任何人想要进攻白水寨,都会直接暴露在强弓硬弩之下。 如果是训练有素的朝廷军队,此时必是以长盾手组成盾阵,再以强弓手压制寨上弓弩;若是有攻城楼车就更简单了,士兵携圆盾短刃借楼车登上寨墙,简直就是弓弩手的克星。 可惜现在杀向白水寨的却是一群江湖人,说到高来高去的本事个个都远超普通士兵,正经攻城陷寨却是一群外行。 几百人一窝蜂的冲上江滩,武器乱七八糟,刀枪棍锤拐子流星倒是一样不缺,却不见一面可以抵御弓弩的盾牌。 “当当当......!” 寨墙上先是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随后箭如雨下,其中还有不少是专破内家护体真气的硬弩。 江滩上顿时一片惨叫,这些江湖人空有一身武功,却是无法施展,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弓弩射中,脑筋灵光的见无处躲藏,干脆抓起身旁的尸体充做盾牌。’ 不过片刻光景,数百江湖人就折损近半,剩下的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寨墙上射来的弓弩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将他们一个个钉在了江滩上。 太惨了...... 远远望去,白水寨下方的江滩几乎已被鲜血染红,江湖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 “都让开!挡路者死!” 一艘小渔船乘风破浪,在水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白线疾驰而来,船头撞击在江滩的同时,一白一红两条身影迅速拔起,腾空足有六丈高下。 两名高手一男一女,看着像是对情侣或者夫妻,一個身材雄健,一个婀娜多姿,面上都戴了张青铜面具,用的都是索长足有三丈的流星锤! “风雨双流星! 天下捉刀人排名第三的白马双煞也到了?可惜在这江滩上却是骑不得快马,这对流星不能在马背上施展,只怕会威力大减啊。” “这等高手都来了,还有咱们什么事儿?看这白水寨也不是好啃的骨头,罢了罢了,看看热闹就算了。” 见到无数江湖人惨死,如今又来了白马双煞这样的高手,很多江湖客都打起了退堂鼓,千两白银是馋人,可也得有命拿啊?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又是一条渔船靠上江滩,船上漫步走下一个灰袍书生,手里斜斜提着一把长剑,一面向白水寨的方向走去,一面长吁短叹,满脸都是忧伤哀愁。 遇到有弓箭强弩射来,他连头都不抬,随手就是一剑斩落,就好像全身上下都生满了眼睛一般。 “好家伙,连天下捉刀人排名第二的伤心剑客都来了? 传说他自从爱侣死后武功不退反进,还悟出了一手黯然销魂剑,无论对手武功如何高强,都会被他的剑意影响渐渐失去斗志,最后莫名其妙的死于他剑下。 而且他的剑法一旦展开,自己便伤心欲绝,恨不得拉着天地同死!剑下也是从来不分敌我...... 这位可比白马双煞更为恐怖啊,那两位虽然也是煞星,好歹还算是正常人,这位简直就是个疯子!” 白马双煞中的红衣女子见到是他,也是秀眉紧皱,回头喝道:“吊丧的家伙,咱们今天要对付的是白蛟王,你一起出手可以,可要分清敌我!” 碰上这位,谁都担心跟对手打着打着被他来一下背刺。 “哎,公孙娘子放心,娄某从不伤专情之人。 贤伉俪神仙眷侣、出入成双、恩爱相守、狼狈为奸,向来最得娄某赞赏,我又怎么会伤你们呢? 不过,我的剑会不会伤到你们,娄某可就不敢保证了。” “这就是个疯子!离他远些......” 白马双煞自从上了江滩,就成了寨墙上集火的目标。 两人将手中风雨双流星舞成个水泼不进的光球,将寨墙上射来的箭弩一一磕开,一掠六七丈逼向上方寨墙,哪还有时间理会伤心剑客这个神经病,也只能在肚中暗骂他几句解解恨。 三大高手这一现身,寨墙上的弓弩就仿佛变成了小孩子的玩具一般,对他们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三人十几个纵跃,便腾空落上寨墙。 捉刀人哪个不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更何况是天下排名第二和第三的强手?远远就见寨墙上一片人仰马翻,水贼的尸体仿佛雨点般落下,不是脑浆迸裂筋断骨折,就是被一剑刺中眉心,尸体的脸上尽是哀伤。 “果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怪不得能在天下捉刀人中排名如此之高。” 虽然距离遥远,君不苟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三大高手出手时周身都有淡淡的真气流动,虽还是普通的内家真力,却已经可以离体外放,有了些罡气的样子。 以这三个人的武功,就算遇到狼妖那样的小妖小怪,估计也能力撑百合不败,甚至还有希望伤及妖身。 这样的高手在人间已经足称一流,确实有横行天下的资格。 “寨墙上的弓弩破了,大家还等什么? 如果能多杀几个水贼也是功劳啊,若是能拿些赏银也不算白来一趟,何况方大人说了,今日有功之人可择优录入官府,可见漕运衙门缺人啊! 大家一起上,说不定还有机会吃皇粮......” 见三大高手一来便战局逆转,众人顿时动心,纷纷驾船冲上江滩,呐喊着杀向白水寨。 “有这帮杂鱼来做帮手也不错,他们只要缠住这寨中的喽啰,我夫妻就可专心取那白蛟王的人头了......” 雌煞公孙娘子心中一动,飞身落在寨门内,一锤砸断门拴,顿时无数江湖人杀入了白水寨中。 “白蛟王,你的寨子都破了,难道还学乌龟缩头不出吗?” 公孙娘子大喝一声,真气滚滚,声传百丈,就不信那白蛟王听不见。 “出来罢,左右都是要死,躲也没用啊......哎,更何况死了多好,死了就不会有许多的伤心事......” 伤心剑客满面愁容的挥出一剑,将面前一名水贼拦腰斩为两截,花花绿绿的内脏肝肠顿时流了满地。 “哈哈哈,白马双煞,伤心剑客? 本寨主等了这么久,就只来了你们三个还算像样的高手么? 真是太让本寨主失望了......” 一阵大笑声忽自寨中响起,如裂金石、震的空气都仿佛跟着翻滚了起来。 三大高手闻声顿时心中微凛,这是白蛟王? 他什么时候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修为了? 第40章 武道轮回 “方宝帧很不错,连朕都没想到,他未动我大贞天朝一兵一卒,仅用这些江湖亡命就逼出了那白蛟王......” 越山岭左侧山峰高达千丈,云雾系于峰间,飞鸟难渡、猿猱不攀,此刻在峰顶云雾间,却站着两条婀娜的身影。 左侧的女子一身男装,俏美中英气逼人,正是大贞女帝商清薇;右面的女子白裙裸足,远远看去,容貌精致得仿佛不应属于这个世界,可是如果有人想要走近她细细欣赏,就会发现她似被重重云雾包裹,似真似幻,模糊不清。 二女站在峰上观望着下方战场,下面交战的双方皆小如蝼蚁,商清薇却能透过面前一个大如冰盘的镜相画面,把战场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个方宝帧啊,为何如此犯险? 朕本意是许以钱财、让这些江湖亡命去打头阵,若是失败了,那白蛟王多半会恼羞成怒,行事也必变本加厉,那时朕再调遣大军,便由不得朝中那些老臣再有异议。 他可倒好,居然做起了这帮江湖亡命的主帅...... 这是何等的危险?难道他不知这些江湖人无论死多少朕都不会心疼,可他若是有了意外,便是折断了朕的一只手臂吗?” “因为他不仅是一个忠臣,还是个为国不惜舍身的干吏......” 白裙女子微笑开口,声音清丽婉转。 她的音量明明并不高,却在空中不住的震荡回绕,从四面八方按摩着商清薇的耳鼓,令这位女帝神清气爽,只想多听她说几句才好呢。 “方大人不惜犯险,只怕也存了万一不幸,则以自己这条性命震动朝野的想法。 陛下啊......你要拿方大人做棋子试探妖魔和朝中的某些人,方大人就坦然做了这個棋子,而且他还要做到最好。 陛下,能有如此忠心的臣子,这盘棋您其实已经赢了一半。” “国师说的是,这方宝帧当真是一个大大的忠臣。 可惜啊,那曾阿牛竟似无意功名,他若是能为朝廷所用,朕哪里还需要如此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也不需要方爱卿如此冒险了。 说到底,我大贞朝还是缺少高人相助啊!” “呵呵,陛下口口声声说什么曾阿牛不能为朝廷所用,本座倒是想要问问陛下,曾阿牛不能为用,难道就不能为朝廷所敬吗?” 大贞国师轻笑一声,这位当朝女帝终究还是做皇帝做得太久啦...... “为朝廷所敬......太好了! 国师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朕要多谢国师点拨...... 噫?国师......” 商清薇一愣,向来淡定从容、令人莫测高深的国师居然走了神,不仅没有回答她的话,还盯着面前的战场画面呆呆出神。 自此她认识国师以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 半盏茶前,白水寨前的战斗已经到了高手相交的关键时刻。 伴随着一声尖锐长啸,一道灰影卷起滚滚尘土,仿佛一条乌龙般直接撞向首当其冲的白马双煞。 “小心!” 公孙娘子脸色一变,手中的云雷锤瞬间布下三丈方圆的防御索网,内力灌注下,锤索交叉摩擦,竟带起阵阵雷音。 雄煞公孙武手中的风雨锤则如藏在阵中的毒蛇,骤然吐信,射向疾弛而来的白蛟王!就像是满天云雷之中的狂风骤雨,令人无处躲避。 夫妻两个配合默契,一攻一守,天衣无缝。 “好!凡间武者中,你夫妻二人也称得上是一流好手了。 只可惜,在本座面前,终归无用!” ‘白蛟王’哈哈大笑,右臂忽然暴伸数丈,一只黑气缭绕的右掌硬生生从云雷锤阵的缝隙中钻了过来,在掠过公孙娘子咽喉的那一刻,变掌为抓,一爪便将公孙娘子的喉咙撕裂! “娘子!” 见妻子身死,公孙武惨叫一声,就欲提锤反击,忽觉身上仿佛被压了一座山岳, 以他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功力,竟然无法瞬间挣脱,眼睁睁看着一只巨掌向自己当头拍落,眼前红光一闪,就此陷入了无边黑暗...... “哈哈!你居然杀了这对江湖闻名的恩爱夫妻、狼狈为奸的捉刀杀手,好,真是太好了! 来来来,我早就不想活了,干脆大家一起死了吧,哎......” 见这原本只是二流高手的白蛟王居然一个照面就杀死白马双煞,冲入白水寨的江湖人先是一呆,随即非常有默契的转身飞逃。这他娘的就不是人,打个屁啊! 偏偏伤心剑客这家伙与众不同,别人逃命,他偏偏挺剑上前,一招‘黯然神伤’,斩向白蛟王。 顿时一股黯然悲伤、生无可恋、人如行尸走肉的剑意笼罩了白蛟王。 ‘嗯?’ 此时的白蛟王可是佘直那条伪蛟,虽然未现妖魔之体,实力不过只能发挥出三成,毕竟还是个妖魔,却在这招‘黯然神伤’的剑意下呆了一呆。 剑光一闪,伤心剑客的剑锋已经掠过他的咽喉。 ‘当!’剑刃竟被弹开,白蛟王的喉咙上只是现出一道白痕。 “刀枪不入?这怎么可能!” 伤心剑客一招走老,对方居然刺喉不死,就知自己终于可以求仁得仁,追随亡妻去了。 ‘噗嗤!’ 白蛟王的一只右爪已插进他的胸膛,左右一扯,掏出人心,送入口中大嚼。 “轰隆!” 嘴边的鲜血还没擦净,一只赤红色的手掌已经闪电般拍至,正中白蛟王右胸。 掌落处,爆发出霹雳之声。 天下捉刀人排名第一,‘霹雳掌’文江莱! 白蛟王足有九尺高的身躯,居然被这一掌拍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站起。 “哈哈哈,你不是白蛟王,究竟是哪里来的妖魔! 不过没关系,妖魔又如何?文某一样杀过! 今天杀了你,朝廷至少要给一万两赏银!” ‘霹雳掌’文江莱哈哈大笑,提掌再次拍出。 “来得好!” 白蛟王哈哈大笑,抬掌相迎。 “轰轰轰......” 眨眼间两人连拼九掌,每拼一次,文江莱便退后一次,一步、两步......到了第九次上,文江莱连连退出九步,闷哼一声,挺直了身体怒视白蛟王。 一朵朵绚烂的血花,在这位天下第一捉刀人的身体上绽放。 人体共有三百六十五个穴道,就绽放了三百六十五朵血花。 横压天下捉刀人,半只脚已经踏入绝品高手境界的‘霹雳掌’文江莱,战死! 四大高手相继战死的一幕,并没有引起国师的注意,只是他们死后却与普通江湖人不同,残躯上都升起了一道淡淡虚影,正是死后的魂魄! 在这个世界似乎没有阴差收魂,如果不能像张青那般被授予神职,普通人死后的魂魄都是直接消散;这四大高手却是与众不同,死后魂魄还算坚凝,暂时不会消失,而且还保留了部分生前意识。 四道魂魄彼此看了看,像是同时福至心灵一般,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竟然同时转头飞向了君不苟所在的官船。 “难道是......” 哪怕是白蛟王展现妖力国师都未曾动容,此刻却如小儿女般发出一声惊呼。 “武道轮回?” 第41章 执掌‘小轮回\’ “如果真是武道轮回,定是附近有人修成了剑影侠魂! 足足三百年了啊......想不到如今还有这般惊才绝艳的凡间高手!” 国师玉手轻挥,将悬于空中的镜像又拉近了一些,显然是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商清薇疑惑道:“你说的剑影侠魂是什么? 武道轮回又是什么,朕居然不知。” “你武功太低、层次不够,如何能够知道?” 大贞国师一脉传承,每任国师的寿命皆无法超过四十岁,所以这一任国师其实还是个小姑娘;又因为儿时就认识了商清薇这个‘大姐姐’,虽然君臣有别,其实就是闺蜜般的关系。 此刻国师心中激荡,也顾不得什么君君臣臣的规矩了,随口怼了商清薇一句。 商清薇嗔道:“是是是,我们的国师大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是我大贞柱石、朕的依靠行了吧? 现在我这个武功低微的人向国师大人真心请教,这总可以了吧?” 国师道:“我也是听师傅讲述,祖师当年曾言:这个世界是没有传说中轮回之道的,人、神、仙、妖、魔,都有定寿,无论如何用天材地宝延续寿命,也无法永生。 一旦死亡,则无论仙神之元神,还是凡人的灵魂,最终都会烟消云散。” 商清薇点头道:“这倒也公平。” “是啊,本来无论神祇还是仙魔,都认为这是公平的,可是在三百年前,这个公平却被打破了,而打破这個公平的,既非仙神、也非妖魔,偏偏是一介凡人......” 国师笑道:“想必陛下已经可以猜到这个人是谁了吧?” “朕听闻三百年前天地生变,竟然断绝了修仙飞升之道,哪怕是当时已经颇有成就的大修士,也只能随着岁月流逝,渐渐失去真元,变成一介凡人。” 商清薇道:“于是人间那些惊才绝艳之士,就开始转而修习武道;因为传说如果将武道练到最高境界,也一样可以破碎虚空,傲立于九天之上,而且成就还要高过修仙一途。 那位人间武神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吧,难道......” “被陛下猜中了,祖师曾有秘言:那时人类修士的前路断绝,反倒是那些妖魔,或禀天地戾气而成、或凭自身妖魔血脉修炼,所受影响不大...... 凡间武者为了抗衡妖魔,涌现出不少惊才绝艳之士,这位人间武神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传说他的武道修为已达巅峰,随时都可破碎虚空而去,只是还有红尘未了,所以才留连人间。 ‘剑影侠魂’就是他留连在人间时创出的一门神奇功法,就像是仙家元神、神祇金身一般,乃是武家真形,以魂魄为本,剑罡为体,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 而且这位人间武神发现,如果是修为高深的凡人武者,死后魂魄不会立即消散,而是会暂留在世上一段时间,此时若他刚好在场,就会仿佛磁石吸铁般,将这些死者的魂魄融入‘剑影侠魂’中......” 商清薇听得入神:“融入后又会怎样? 哎呀,我的国师大人,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这是要急死谁?” 国师看了看她,伸出一只仿佛雪堆玉雕的小手:“百年的女儿红......你知道的。” “哎,朕的国师大人什么都好,为何偏偏是个酒鬼啊?” “国师一脉逆天地而行,必遭天地反噬,我活不过四十岁你是知道的,当然是要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快拿来罢,我知道陛下定是把这酒带在身上了。” “少喝点啊......” 商清薇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细瓷酒坛,递给了国师。 “这种酒要用黄泥酒坛来装味道才对,下次别用这种酒坛了......” 国师接过酒坛,一口就饮了足足半坛酒下去。 “这些武者魂魄将会在剑影侠魂中凝实坚固,保留部分前生天赋,转世投胎......” 国师仿佛也带着一丝怀疑:“据祖师留言:得到好处的还不仅仅是这些武者魂魄,剑影侠魂也在同时吸收武者魂魄中的先天之气,会变得更加强大。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太过逆天了,等于是说这位人间武神执掌了一个连仙神都不曾拥有的‘小轮回’,成为了这个轮回的主人!” “朕以为此事应是真的。” 商清薇点头道:“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这位‘人间武神’后来会莫名‘失踪’了,而且只怕失踪是假,已经陨落才是真的。 居然拥有这种连仙神都无法拥有的力量,他若是不陨落,仙神们如何能够安枕?” “可是在今天,我竟然亲眼见到了这种力量,难道是方大人?不可能啊......” 望着四大高手的魂魄逃命般向方宝帧的官船飞去,国师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满是迷惑,难道这位方大人竟然修为如此高深,连自己也未能看透? “方宝帧?” 商清薇不觉瞪大了一双秀目,紧紧盯着镜像中的画面。 ----------------- “哪里逃!” 伪蛟余直大怒,他好容易等到几个凡间高手,如果能够吞食其魂魄,便可大增妖力,谁知这四道魂魄居然如此果决,竟然转身就逃。 “居然是逃向那方宝帧的官船?哈哈哈! 四个蠢货,难道以为蛟爷我会给朝廷官员面子不成? 什么四品大员,在蛟爷眼中也不过是一团精致些的血食罢了!” 当下纵身飞起,追向四道魂魄。 “天啊,这白蛟王居然不是人,难道是妖魔!” “当然是妖魔,没看到连‘霹雳掌’文江莱都陨落了? 除非是天下四绝那样的绝品高手,凡间武者谁能如此轻易就杀了他?” “这妖魔飞向了方大人的官船啊......完了,堂堂四品大员,今天竟然要被妖魔所害!” “看来是方大人当有此一劫啊......” 官船上的八名精锐漕吏都吓傻了,他们虽然看不见四道魂魄,却能看到忽然飞起来的白蛟王。 如果来的是人类高手他们还能勉强抵御,可这分明不是人啊...... 甚至就连方宝帧都有些心下忐忑,他不怕死,怕的是被妖魔当成食物吃掉,那死得也未免太窝囊。 “君先生......” 现在君不苟就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四道魂魄,齐齐向我飞来,这是为什么? 嗯?好奇怪的感应...... 等等,我明白了!” 君不苟一直关注着战场,方才也不是没想过出手救人,无奈四大高手死得实在太快,连他也没来得及反应,同时还要顾忌那伪蛟佘直另有别的手段,也只能先保住方宝帧再说。 此刻用武家天眼察见四道魂魄万分狼狈的向自己飞来,本还有些疑惑,忽觉神魂深处一阵悸动,瞬间便明晓一切,已是心中了然。 第42章 神拳无敌君不苟 在无数江湖人的注视下,君不苟起身走到船边,让过四大高手魂魄,笑眯眯地望着追来的白蛟王,似乎还舔了下嘴唇...... 很多人都认为君不苟一定是疯了。 这个青年书生不会真的以为仅凭方大人的官威就能令妖魔退让罢? 书呆子果然就是个书呆子啊,还一脸笑眯眯的表情盯着白蛟王看?喂!那可不是香喷喷的大美女啊,是会吃人的妖魔! 这是在找死吗? 哪知在君不苟的眼中,面前可不仅是一只妖魔,更是一团美味的肉,想必比那黑蛇妖还要更加的美味可口。 遇到如此美妙的食材,当然要仔细看清楚,这是他对美食的诚意...... “找死!” 伪蛟佘直连杀四大凡间高手,正是意气风发,哪里会将君不苟区区一个凡人放在眼中?右手化为黑气缭绕的利爪,直取君不苟胸膛。 这个青年书生看着皮娇肉嫩的,他的心也一定非常可口。 “就看看你这条伪蛟有多少斤两......” 君不苟笑了笑,右掌闪电般推出,青气缭绕,隐藏滚滚雷音。 掌爪相交,发出一声闷响。 这条官船忽然一顿,巨大的冲击波迅速向四面散开,带起的滔天巨浪顿时将附近百米内的船只尽数震翻,无数江湖人落水,冲出水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擦亮了眼睛望向方宝帧的官船。 什么情况,方大人的官船居然屁事没有? 官船上的漕吏和方宝帧本应是首当其冲,却只是感觉方才官船只是在水面上跳了几下便稳稳落回水面,此外再无异常,就连茶杯中的茶水也仅仅只是溅落了几滴而已。 “什么?” 伪蛟接了君不苟一掌,只觉仿佛被一座飞来的大山迎面撞击,更有一股如同九天雷霆般的力量在他体内四处肆虐攻伐、死死压住了他的妖力,大惊之下忙飞身急退,足足退出了数十丈,才感觉稍稍好过些。 抬眼看去,只见那个青年书生依然稳稳地站在船头,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半分,就连那艘官船也没有半分损伤。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佘直都快把一双妖目瞪出血来了,也没看出君不苟身上有一丝仙气或神光,面前这個青年书生打扮的家伙分明就是个凡人而已。 凡人? 他娘的这大贞朝什么时候出了个如此厉害的凡间高手? 他可是蛟龙血脉、百年修行,寻常两三百年修为的妖魔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如今居然被这个凡人一掌击退,此刻都还在隐隐心悸...... 而且那四个死鬼的魂魄是怎么回事?佘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欢喜跳跃着向君不苟的怀中投去......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融入了这个青年书生的身体。 “我是君不苟,是一个捉刀人。 我的职业是杀恶人,自然也可以杀恶妖。” 君不苟笑道:“你的头很值钱啊......嗯,我是说啊,无论是白蛟王刘凯的头,还是你佘直的头,都很值钱。” 说着又舔了下嘴唇,其实还想说你这妖魔的肉也很香,只是这话太过惊世骇俗,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说。 “什么?这书生居然就是天下排名第九的捉刀人君不苟,兄弟,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不过这个排名就是狗屁啊!排名第一的文江莱九招被妖魔所杀,这个排名第九的君不苟却一掌震退了妖魔,这排名还有个屁用?” “未必啊,这妖魔刚才应该是未出全力,这才吃了个小亏。” “看着吧,今天没白来,这场戏足够老子吹上半辈子牛了,就是豁出性命也得继续看下去......” 观战的江湖人议论纷纷,这位君大侠以凡间武者之身对战妖魔,这场大战可真是太有看头儿了,甚至比天下四绝去岳山论剑更有含金量。 “你也是个捉刀人,居然只是天下第九?” 佘直郁闷的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却也知道眼前这位凡人武者绝不简单,竟然已经一眼看破了他的真身。 “就让本座看看,你这个捉刀人究竟还有多少手段!” 佘直顶着白蛟王刘凯的身躯飞起,周身妖力鼓荡,就见这白蛟王身躯暴涨,竟然化为一尊两丈多高的巨人,周身衣物尽碎,一道道黑气盘绕全身,如同魔神临世,一声怒吼,激起江面如山峰浪,卷向这艘官船。 一只狰狞巨掌忽然从峰浪中探出,狠狠抓向君不苟。 “居然还不肯现出真身? 我是该说你托大呢,还是该说你蠢?” 君不苟摇摇头:“也罢,就让君某先拧下这白蛟王的脑袋,到时不怕你不出来!” 说着右袖一挥,带起青霞片片,将整艘官船护住,任凭是怎样的狂风巨浪,撞在这青霞上,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伴随一声清啸,君不苟犹如一枚炮弹般冲天而起,右掌合并为拳,瞬间连出数十拳,拳拳打在巨掌掌心处,每一次拳落,便是一声震耳雷鸣,仿佛天公行雷,要碾杀人间妖魔。 ----------------- “原来是他!” 国师弧形优美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谜底终于揭开了。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谁能想到修炼出‘剑影侠魂’的竟是此人? 居然是天下排名第九的捉刀人......此君隐藏实力的本事怕是比他的武道修为还要高些......” “武道? 国师是说他已经修入了武道!” 从君不苟方才一掌击退佘直,女帝商清薇便双目放光的一直盯着这个青年书生,真是越看越想看,越看越爱看,心里美的简直都要笑出声来。 这可真是天助大贞朝啊......那个被国师称为‘人间剑神’的曾阿牛不爱名利,连妹妹亲自上门都请不动,这就出了个神拳无敌的君不苟? 他可是个捉刀人,捉刀人最爱的不就是金银么,这次总不用担心再被他拒绝了罢? 所以现在国师越是夸君不苟,商清薇就越是开心。 “这还能有什么疑问啊,拥有可以吸引武者魂魄的剑影侠魂,修炼的也不是普通内家真力,而是武道罡气。 而且他这门武道罡气应该还是至刚至强的一种,正是妖魔邪祟的最大克星。 陛下难道没有看出,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戏耍这只妖魔吗?” 国师确实没有看错,君不苟就是在拿这佘直练拳。 要借其测试自己在不用‘诛神’一剑和‘剑影侠魂’的情况下,仅凭一双肉掌,能否压制百年修为的妖魔。 毕竟遇到个妖魔还挺不容易的,更何况这还是一条伪蛟,多少也算沾了个蛟字,非寻常妖魔可比。 ‘嘭嘭嘭嘭嘭.......’ 大江之上,拳掌入肉声不时响起,声声入耳! 第43章 一剑截江曾阿牛 方圆千丈的江面都被一层淡淡的青色气劲压制,先前被伪蛟佘直掀起的如山浪峰此刻早已平息。 风平浪静、丽日暖阳,犹如一张青色镜面的洛川江上,只见一条青衫身影满空盘旋,围着身高足有两丈的白蛟王巨躯拳掌相加, 原本是妖气缭绕的巨躯现在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惨叫声不绝于耳。 君不苟完全就是把佘直这只妖魔当成沙包来打。 乾元真罡为《武藏真典》记载的至阳罡气,脱离人间真力的范畴,乃是武道真罡,正是妖气的最大克星, 每一记拳掌打中白蛟王巨躯,都会震散部分妖气,起初佘直还能勉强做到有攻有守,中了几下拳掌后,妖气渐渐被克制,甚至连闪避都难,此刻真是后悔不及。 只怪他自恃龙蛟血脉,不肯轻易现出丑陋妖身,毕竟妖的审美也和人类没有多大差别,否则还干嘛辛辛苦苦修炼人形? 何况他从来都是自称龙蛟血脉,其实就是条伪蛟,真身头上连个肉疙瘩都没有,若是现身出来,平白遭人耻笑。 现在却是想要现出真身都难了,君不苟越打越是顺畅,拳掌如雨点般落下, 佘直好不容易凝聚出一丝妖力,就被瞬间打散,连妖力都凝聚不起,哪来的机会脱离白蛟王的肉身? 包括峰顶观战的女帝商清薇和国师,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的嘴角微抽,设想若是自己就是那白蛟王,真是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君不苟,你该死,啊啊啊......” 佘直破口大骂,委屈的想哭。 身为妖魔,他居然被一个人类欺负了,而且还是当众虐打,拿他做了练习拳掌的工具, 傻子都能感觉到啊,姓君的这就是故意的,拳掌的力道刚好够打散他的妖力,让他疼痛无比,却偏偏不肯打碎这具肉身。 “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取了这价值千两的人头!” 君不苟嘴角含笑,这一通虐打,让他对真罡运用之妙更进一层,掌控精妙、心有所得,说起来还得感谢佘直这个‘沙包’。 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君不苟长啸一声,脚尖轻点江面,身体拔空百丈,双掌如轮推出,空中顿时现出八张大有丈许方圆的青色巨掌,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向白蛟王巨躯狠狠拍去。 “真罡离体,化为实质,这个君不苟啊......我本来以为已经足够高估了他,原来还是低估了。” 见到君不苟如此轻易就拍出八张真罡巨掌,国师也不禁心神微震, 之前还只是听师傅说起过祖师留言,武道真罡源于人身小周天,不受天地所限,是如何如何的神奇,终不是亲眼所见,如今亲眼见到传说中的武道真罡,当真了得。 “难得我们的国师大人也会吃惊啊,不知君大侠的这一招国师大人能否接得下?” 商清薇笑得更甜了,已经开始幻想君不苟被朝廷用重金招揽,成为大贞朝又一支柱的美妙场景。 “陛下也太小看我们国师一脉了罢...... 国师一脉代代灌顶传功,再加代代积累,所以我的实力甚至还要超过了祖师她老人家。” 国师笑道:“陛下拿我和君不苟相比,实在是太欺负他了。 不过武道修炼者的上限实在太高,若假以时日,我或许不如他......” “哈哈哈,如此说来,朕便明白了, 君不苟此人,朕志在必得!” ----------------- 一团血雾,在江面上空爆开。 经历了千般苦楚、万种虐待的伪蛟佘直终于解脱了,他用来隐藏真身的白蛟王肉身被八张真罡巨掌从四面八方一挤,生生成了一团肉酱。 只剩下白蛟王刘凯的头颅从空中落向江面。 青影一闪,君不苟已将人头抓住,以罡气封住血流后,非常熟练的系在腰间。 这可是一千两白银,等回到承京后就去领赏;毛丫他们就会有很多肉和糖果吃了, 孩子们不是喜欢吃金水桥畔卢大爷卖的冰糖葫芦吗?这回一家送一车,让孩子们吃个够! “嘎嘎嘎,太好了,本座终于可以离开这具肮脏的人类身体! 姓君的小狗,你错了! 你错就错在不该放本座出来,如今见到本座的真龙之躯,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在白蛟王刘凯肉身被毁的同时,一条香线粗细的黑色小蛇从刘凯口中迅速飞出, 落入江水后,便暴涨千万倍,化为一条长达十丈、水桶般粗细、双目如灯、遍体覆盖了黑色鳞甲的蛟状妖物,巨大的妖躯在江中微微翻动,就掀起如山巨浪。 “这白蛟王的体内竟然藏了一条恶蛟? 不对,没有蛟角啊,不过就算是伪蛟也是非常难缠的妖物了。” 峰上观战的商清薇轻轻皱眉, 她还是少女时候,曾亲眼见到师傅‘东海红颜’在东海深处斩杀伪蛟, 以师傅的盖世武功,也是缠斗了小半個时辰、手段尽出,最后才将其斩杀,不禁暗中为君不苟捏了把汗。 “不过是一条连角都没有的小蛇而已,也敢称自己是真龙? 真龙答应吗?” 君不苟踏波而立,挡在方宝帧的官船前面,如山浪涛到了他周身三丈开外便无声平息, 笑着看了一眼佘直,这妖魔刚才已经被他打散了至少四成妖力,竟然还敢狂言? “算啦,玩儿也玩够了,也该是时候结束。” “仓啷!” 一道清越无比的剑鸣声响彻天地。 这一刻,除开站立峰顶的国师依旧淡然观战、仿佛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一道剑光。 这道剑光也不见如何凌厉,却仿佛是从他们的心上流过,此时此刻,为他们所见到的唯一画面。 天地齐失颜色,唯有剑光冲霄。 当再次看到熟悉的洛川江时,所有人都狠狠瞪大了双眼,堂堂大贞女帝亦是芳容失色。 奔腾咆哮了不知几万万年的洛川江,此刻已被拦腰截断,现出了一条宽有丈许,深达河床的甬道。 足足停了十几个呼吸,这条甬道才又复合,江水继续东流。 一剑,截江! “原来是他。” 国师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人间剑神,曾阿牛!” 第44章 这样的好东西,当然是拿来吃了。 “怎么还是他啊...... 缉凶捕盗、用人头换银子的捉刀人君不苟居然就是那个视名利为浮云的人间剑神曾阿牛?” 商清薇只觉心中一阵憋闷,沉吟良久才道:“不愧是一代奇人,行事果然也是令人匪夷所思...... 嗯......他又在做什么?” 江面上飘浮着被齐齐整整斩为数截的蛟尸,君不苟似乎无意罢手,满空随手乱抓,就有十几只青色巨掌出现,抓着蛟尸向水中没去。 这可都是些好东西啊,望着被蛟血染红的江面,君不苟一阵心疼。 如果有机会让这些蛟血凝结,统统切成小块儿,再配上五谷杂粮,熬成一锅香喷喷的蛟血粥,早餐喝上几碗,那得多美? 如今都浪费了啊......这‘诛神’剑法用来杀敌对战固然是犀利无比,一剑斩出,妖魔神形俱灭;可是在处理食材方面就不怎么行了,上次狼妖是如此,这次的伪蛟佘直也是如此,简直暴殄天物。 至于剩下的这些蛟肉、蛟肝、蛟皮,虽然占了个‘伪’字,却也是非常珍贵的材料,绝不能再放过! 当下也顾不得与方宝帧客套,只传声道:“方大人,有缘再见,君某告辞了!” 话毕,转身投入江中,隐隐就见一道青色身影在水下疾如奔马般滚滚前行,上方是十几只青色巨掌抓着数截蛟尸,不过盏茶光景就消失在东方水天交接之处。 国师不禁莞尔,这个君不苟也当真有趣,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这是生怕有人抢他的战利品嘛? 真是的,你一个修行武道的人,知道怎么处理这条伪蛟吗? “陛下,回吧......这条伪蛟被斩,‘那些人’当有顾忌,短时间内是不敢在两河漕运兴风作浪了,只要漕税得以稳定,陛下手中有了钱,做起事来可就方便多了。” 国师笑道:“可是有件事本座还是要提醒陛下......” “无需国师提醒,君大侠是曾阿牛这件事,朕会为他保密的。” 商清薇望着君不苟消失的方向,目光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明白就好,大贞如果能够招揽到这位奇人自然是好,纵然招揽不到,也不可轻易得罪了他。 像他这类奇人,脾气多半古怪......” 峰顶忽就起了一阵白雾,雾气消散后,国师和商清薇已是不见了踪影。 ----------------- 君不苟这次没有麻烦当地的土地公,反正来时已经交代过张圆圆,那匹承京驿的五花马会由两河帮代为归还,他干脆运起乾元真罡,沿着洛川江一路东行,到了青州时,沿济水而上,再进入济水支流,便已距离承京不远。 因为一路都在水底,又用乾元真罡在外遮掩,水上讨生活的渔民也最多只是看到有青色光影在水下快速移动,也看不出究竟,倒是不用担心会惊世骇俗。 距离十里坡还有不足五十里的时候,君不苟从水下探出脑袋观看,果然见到张青夫妻正在约定地点笑嘻嘻地望着他;他与张青这位土地公有结义之情,彼此联络倒是不用什么骨符,只需要在骨符上滴上一滴鲜血,就可瞬间将消息传递到张青的土地庙中。 “哈哈,兄弟你这次可真是扬名立万了,知道不知道现在大贞至少有上百名土地都在议论你?大家都在谈论你一剑截江、力斩伪蛟的绝世风姿。 大家还说了,有了你这位人间奇侠,以后再遇到这类麻烦的妖魔,就无需头疼了。” 张青夫妻边说边将蛟尸收起,神灵果然就是神灵,两人只是轻轻抖动袍袖,就将那一段段的蛟尸收了进去,收取完毕后,居然也不见他们的衣袍鼓起。 见君不苟瞪着眼睛看自己和老婆的袖子,张青笑道:“方便吧?这叫乾坤袋。只需要藏在衣袖内,需要收取任何物品时袖子一抖就可收入,内里别有乾坤,空间不小。 兄弟你也不用眼热,你斩杀的这条伪蛟虽然不是真正蛟龙,却也算蛟龙旁系,可比哥哥我杀的那条黑蛇妖强太多了。 蛟皮正可用来做乾坤袋的材料,虽然品质较低,做出的乾坤袋空间也有限,内里一两间房的空间还是有的,哥哥我回头就去找这承京城里的‘匠神’,让他帮你做一個。 只是需要给他些香火,你斩杀妖蛟的百两赏银购买香火该是绰绰有余了。 对了,还有颗香火凝丹,却需要发布悬赏的洛州龙岩山土地提供,兄弟耐心等待几日就是。” “那就太好了,多谢哥哥安排。” 张青说的百两赏银是土地公联盟‘缉妖书’上所出任务的赏银,除此之外,还有一颗香火凝丹;此外他腰上还系着一颗白蛟王刘凯的人头,只要拿到承京的总捕衙门,就可换取千两银票。 有了这千两白银,只要不胡乱挥霍,就足够他在大贞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以后也不用苦哈哈的去接什么朝廷的任务;毕竟如今的君不苟眼光变高,哪里还有心情去斩杀那些凡间高手?偶尔接些土地公联盟的任务、斩妖除魔还差不多。 “可惜‘叔叔’没有乾坤袋,未能第一时间收取蛟尸,这一路沿水而来,蛟血都被浪费了......” 春二娘一脸惋惜地道:“待我回去处理一下,蛟皮蛟筋是为叔叔做乾坤袋的材料,这些蛟肉却也是好东西,可以拿来炼制‘补气丹’,此丹神仙吃了无用,对叔叔这种修习武道的人却有不小的补益。 若是给常人吃了,更是可以益寿延年、祛病强身。 只是要炼这丹,需要请山林中的草木神灵协助,他们平时得不到香火,所以对香火最为贪婪,怕是叔叔要为此准备三五百两白银...... 当然,这些蛟肉也可以拿来蒸包子、做食材,不知叔叔准备做何用啊?” 这可真是神灵也要钱啊?君不苟微微皱眉,一下就去了三五百两,自己岂不是过段时间又要去做捉刀人了?想了想道:“那就少炼制些补气丹罢,这蛟肉嘛,自然是拿来吃了最妙,我看烤着吃就很不错。” “那就依叔叔,先炼上一百颗补气丹,一颗需奉献给草木神灵一两银子的香火,叔叔只需花费百两白银。 剩下的蛟肉却是不可直接烤了,让我先寻些珍贵草药,替叔叔腌制好了,以后是烤、是炒、还是拿来蒸包子,都看叔叔的喜欢。” 春二娘轻轻舔了下香唇,她也馋啊......像她夫妻这种神灵,也是魂体成就,平日就靠香火维持,如果能够多吃些妖魔血肉,也有凝固神祇金身的效果。 君不苟看了眼张青和春二娘,哈哈大笑:“那可就麻烦嫂嫂了,这蛟肉太多,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下,到时自然是请哥哥嫂嫂共享。” 春二娘听得大喜,‘叔叔’就是知道疼人呢,娇笑道:“我再去酿些百花酒来,春天到了,这天赐的百花可不能浪费......” 第45章 指点往生之法 君不苟发现这才几日不见,常威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打开院门的常威一见到他眼睛就红了,像个娘们儿般冲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抱得挺用力,声音中带着哭腔,‘老大,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自从上回桂王微服来访,常威这货就坚持要叫他大哥,其实若论年资,明明还长了他几岁。 “你确定没生病?两个大男人说什么想不想的,容易被人误会,还以为我有什么毛病呢。” “你不在的日子,我怕......” “滚!” 君不苟只觉胃中一阵翻腾,有种想吐的感觉。 常威其实没说谎,他是真的怕。 君不苟离开的这几日,他可没少了被‘请’到桂王府‘做客’;桂王千岁每次都面带微笑、说话时也极是温柔,可那些话却让他左右为难,真恨不得从没认识过君不苟才好。 总捕衙门的总捕头可是个好差事,虽然还是吏身,却是承京外城九门手握实权的重要职位之一,哪怕是朝中的那些‘大人们’也会对其另眼相看;桂王说了,如果他能够说服君不苟为朝廷效力,这总捕头的位子可就是他的! 桂王千岁还说,这是他证明忠心的好机会。大贞朝对忠心的臣子自是恩深情厚,对不忠的臣子可也不会姑息...... 真是软硬兼施啊。 他可不比君不苟这种又有‘手艺’,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高人’,有一大家子人要养的。 前几日被送去乡下避祸的老婆还让人捎了话来,说娘家的兄弟要讨媳妇了,盖新房办喜宴可都要钱...... 他是真的很怕失去这份差事,若是没了皇粮可吃,一家大小怕是都要拉饥荒了。 君不苟离开了几天,常威就进行了几天激烈的思想斗争。 桂王千岁交代的事情若是不办,自然是没个好结果,可若是让他劝说君不苟为朝廷效力......他都想狠狠抽自己的耳光,这他娘的跟卖兄弟还有什么区别,姓常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哎,我就开個玩笑嘛......我滚就是,刚好也该去总捕衙门上工了。 最近京西路地龙翻身,许多灾民涌入京城,其中自然也少不得许多城狐社鼠,若是被他们在京城内闹了起来,兄弟我这身公服估计都要保不住了。” 常威叹息道:“你这几日不在承京,是没看到那些灾民的惨状啊,青壮的男子倒也罢了,最可怜就是那些老弱妇孺。 有些女子为了口吃的,两文钱就肯去钻桥洞......” “地龙翻身?” 君不苟皱了皱眉,这可是严重的天灾,以大贞朝那聊胜于无的救灾能力,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从怀中点了几张银票递给常威道:“这里有三百两银票,拿去买些米面散给灾民们。 记住只散给那些老弱妇孺,他们可没本事挤进朝廷开设的粥棚......没吃没喝,真会死人的。” 以大贞的物价,三百两白银可以购买足足三百担大米,若是购买麦面则是四百担,就算是上万灾民也足可支应几天时间。 帮帮这些苦人是应该的,但是君不苟也有节度,并不会倾囊相助然后把自己也变成灾民;民间捐赠终归不是什么法定义务,赈济灾民本就该是朝廷的事。 常威接过银票笑道:“就知道那白蛟王遇到你,立刻就会变成一张银票......老大你就是神。” “少拍马屁,下工的时候记得到城北的花草店买些肥土来,我有用。” 君不苟摸出怀中那根雪桃树妖遗下的残枝,听春二娘说,雪桃这玩意儿还挺稀罕的,在承京城经常是有价无市,拿了钱都未必买得到。 “虽然不是柳树,好歹也是有些修为的木妖残枝,若是种在院子里多半也能活?” 君不苟心里琢磨着,他这个小院儿里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正适合栽种一棵能看又能吃的雪桃树...... “老大......你要肥土该不是准备栽种这根树枝吧? 你这可就是外行了啊,这也不是柳树枝子,哪有插上就能活的道理? 哎,我又说错了,老大你本领通天,你说能活,那就一定能活......” ----------------- 其实君不苟也不知道这雪桃妖枝能否成活,却知道孩子们最爱的冰糖葫芦,是城北卢家的。 这件事就不能假手常威了,总捕衙门的副总捕头去花草店买肥土算是闲情逸致,跑到街上拉一大车冰糖葫芦就可能被人当成是欺凌商家的公门恶霸,君先生什么时候让朋友难做了? 城北老卢家的冰糖葫芦名气够大,但也是小本生意,君不苟一家送一车冰糖葫芦的构想很不现实,于是就买了整整一板车的冰糖葫芦,老卢的儿子亲自帮着拉回来的。 当这一大车冰糖葫芦拉回归人巷的时候,这里就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毛丫狗剩铁生他们都乐疯了,一群孩子围着君不苟又蹦又跳,他们个个都希望‘曾叔叔’能够永远住在这里,最好是住上一万年。 分完了糖葫芦后,君不苟也感觉心中说不出的平安喜乐,孩子们的笑声仿佛可以帮他洗去一身的血腥味道,这几年杀人夺命的事情做了许多,修习武道时却从未遇到过任何瓶颈,孩子们的功劳不小。 回到自家小院,泡上一壶清茶。 君不苟每次杀完人回来,总是喜欢这样静静的一个人呆着,呆得闷了,就开始着手杀下一个...... “真是位好心的大侠啊,怪不得能让我们如此心定魂聚。” 在君不苟的灵魂深处,暂时还保留着生前记忆的公孙娘子娇声笑道:“好心的君大侠,是否也轮到指点我们该如何炼魂投胎了?” “哎,还投的什么胎,死了干净......”这是伤心剑客那家伙的声音。 “先前都没你逃得快,现在装什么洒脱,真是的。”公孙娘子反唇相讥。 “我那是不想便宜了妖蛟,岂是贪生怕死? 不过说起那妖蛟,还是要感谢君大侠帮我等报仇雪恨。” “正该如此,君大侠武功盖世,侠义心肠,我等拜服。” 霹雳掌文江莱洪亮的声音响起:“如今还请大侠指一条明路。” “各位不必担忧......” 君不苟这才想起还有四道魂魄在自己体内呢,笑道:“我已成剑影侠魂,各位也都是武人出身,彼此相融,不必担心有任何冲突。 各位只需静心等待一两日,自可魂魄坚凝,那时就可离我而去,自行寻找怀胎妇人转世投胎去了。 只不过在这一两日间,各位的此生记忆将会渐渐消失,只余魂魄本能与前生部分天赋,虽然有些美中不足,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剑影侠魂一成,君不苟手掌小轮回,自然明晓一切,但是这四大高手并不清楚,还需要他来解释一番。 “哈哈,怎敢痴心妄想,还要保留前生记忆? 我等能遇到君大侠,已经是福缘深厚,多谢!” “我夫妻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下辈子若是还有机会记起今日恩情,当结草衔环以报!” “哎,虽然转世投胎继续活着也没多大意思,却似乎还挺有趣,也是谢谢君大侠了......” “哗哗......” 四大高手齐齐称谢的时候,君不苟在手中把玩的雪桃妖枝也抖动着仅剩的两片残叶,发出轻微的哗哗响声,也不知道是被风儿吹动,还是又要作妖了? 第46章 春秋冬夏 剑意无双 毛丫昨晚牙疼了一夜,可是一大早起来,还是悄悄拿了娘亲藏在锅台下的冰糖葫芦溜出门来。 不能在家里吃啊,被娘亲见了要打屁股的。娘亲说了,冰糖葫芦也不能吃多,牙齿会坏掉的;剩下的她准备拿去送给从京西路逃难来的小朋友们,那些小朋友的家里遭了灾,一个个可怜生生的。 毛丫也很同情京西路的那些小朋友们,可就是舍不得曾叔叔送的冰糖葫芦,多吃一根就赚到一根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君不苟的院门前,毛丫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看到了春天...... 春天已经来了很久,归人巷的孩子却从未感受过真正的春天,哪怕是冰糖葫芦和香喷喷的卤肉也只会给孩子们带来短暂的快乐,因为只要回到家中,他们就很难见到娘亲和爷爷奶奶发自内心的笑容。 春天的感觉应该是步伐轻松、充满希望,就算置身荒漠眼中也有满目春色、鸟语花香...... 毛丫终于感受到了,不仅仅是她,她的小伙伴狗剩儿、铁生、毛蛋,路过的王爷爷、赵奶奶、瘸了一条腿的何伯伯,他们此刻都站在曾叔叔的门前,露出轻松的笑容。 毛丫知道,此刻他们也一定像自己那样,看到了满目青绿、鸟语花香。 她的感受一点都没错,蓬勃的春意和无限生机,此刻就像汩汩流动的山泉水一般,正从君不苟的小院中喷薄而出,向四面延伸,渐渐覆盖了第八条归人巷。 ----------------- “我以剑影侠魂容留四大高手的魂魄,原来还有这样的好处......” 雪桃妖的残枝已经被栽种在小院西南角的位置,仿佛要流出油的肥土覆盖在残枝上,远远望去还挺像样子的;君不苟这一剑带起的浓浓春意,让这个小院变得生机盎然,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土砾、每一条砖缝,都有生机显现、有生命在萌芽。 此时四大高手的魂魄皆已离去,他们都忘记了前生记忆、回归魂魄本来,仅保留部分天赋,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丝先天之气和前生的武学境界、心得修为。 这个世界没有阴曹地府、六道轮回,魂魄皆由天地自然而生,带有最为纯净的先天之气;君不苟的剑影侠魂为他们的死后生魂提供了短暂的保护,帮助他们回到原始状态、得以坚凝。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魂魄留下一丝先天之气,就仿佛是对君不苟的报答。同时,也留下了自己前生的武学领悟、修为秘法。 这些凡间武者的武学心得对君不苟而言并不十分稀罕,更无需去修习,但也有例外。 就如这白马双煞的流星锤法、文江莱的霹雳掌,虽然也是一等一的武学,君不苟却不怎么看得上眼。 但是‘伤心剑客’的剑意却让他眼前一亮。 这‘黯然销魂剑意’,是伤心剑客在痛失至爱,心如枯槁时所创,隐隐已入剑道,超脱了凡间武技一流。那日对战伪蛟佘直时,甚至令身为妖魔的佘直也受其影响,竟然呆了一呆。 黯然销魂的剑意不好,这是性格决定武学修为的最终结果,但是‘伤心剑客’留下的这道剑意却让君不苟举一反三,创出了属于自己的剑意。 《武藏真典》上记载的‘诛神’一剑至阳至刚,讲究的是勇往直前、一剑封喉的爽快,算是化繁为简的代表;君不苟融汇‘黯然销魂剑意’创出的剑意就是随心所欲、千变万化、剑意泼洒,是先以繁花乱敌眼,而后才一剑斩之,这便是化简为繁。 雪桃妖枝上仅存的两片叶子在这股剑意下发出‘哗哗’的响声,就像是毛丫她们得到冰糖葫芦时开心的样子,君不苟甚至在这根残枝上看到了几個初生的嫩芽儿...... 看来这雪桃树是活了,以后就有免费的雪桃吃了。 君不苟心中欢喜,手中剑势微变。 于是毛丫她们就仿佛看到了一轮红日从这个小院中冉冉升起,阳光充沛、大地尽赤、滚滚烈阳之下,归人巷多年来积蓄的戾气、污垢气、肮脏不洁之气纷纷消散。 她们看到了火热的、至阳至正的夏天。 夏之剑意! 不知何时,君不苟的剑意又是一变,‘归人巷’的苦人儿们分明嗅到了四野田间的稻米和麦子的香气,他们看到的是生存和希望...... 秋之剑意。 冬天不是残酷的,这从来都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时节,动物休眠、人类憩息,藏本归元、留待来春...... 对于‘富人们’而言,冬天是最美好的,这是一个享受的季节,有数据证明,高质量的人类繁衍活动,大约是在冬季。 或许是因为有‘曾阿牛’在,‘看到’了冬天的第八条归人巷的苦人们个个都感觉自己就是小康人家、就是大贞朝的‘富人’了。 冬之剑意。 春秋冬夏,剑意无双! ‘仓啷!’ 君不苟收剑入鞘,嘴角溢起一股笑意。 “毛丫、铁生、狗剩,还有各位邻居,总站在外面做什么?曾某又熬了些‘糖水’,若是不弃,大家一起喝罢?” 伴随着阵阵欢笑声,归人巷的邻居们带着孩子走进了君不苟的这个小院。 毛丫一眼就看到了栽种在西南墙角的雪桃残枝,扑进君不苟的怀中道:“曾叔叔,你家种树了,是什么树啊?” “是雪桃树,如果快的话,说不定今年秋天就能吃到了。” 雪桃树已经活了,而且君不苟还十分大方,昨晚张青送来的一百枚补气丹被他吃了十粒,取出一粒用水化开浇在了这枝雪桃残枝上。‘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看着这就是根残枝而已,秋天就能吃到雪桃? 这样的大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只会被大家耻笑,从君不苟的口中说出来,就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自从上次喝了君不苟的糖水,‘归人巷’的好多老人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新牙、添了不少黑发,已经七十岁的王爷爷居然瞒着老伴儿跑到城外的大车店帮人卸了一天的大包,结果被老伴儿足足骂了三天...... 大家都知道‘曾哥儿’一定不是普通人,可这是第八条归人巷最大的秘密,每个人都把它深深的藏进心里。 不用说,今天的‘糖水’也一定不简单,现在就连孩子们也明白这一点,可是却没有人会说破,记住曾哥儿的好处就行了,他能住在咱这条巷子里,就是大家的福气啊...... 第47章 你不是妖木,你就是一株奇葩啊? 只需要将五粒补气丹扔进水缸,用巷口处打来的井水化开,再加入适量的糖霜,这一缸‘糖水’就成了最好的补药。 君不苟初来这个世界时,受恩于十里坡土地张青、弄玉楼的苏小手,这两位都算是他的恩人,却还不算是家人。 住在这里久了,渐渐这‘归人巷’中的老弱妇孺就像是他的家人一般,有了这些人,就有了人间欢笑、烟火人家,让他感觉自己活得还算真实。 哪怕他后来认了张青为义兄,这位正职土地在他心中还是与‘归人巷’的家人有些区别。 所以,给家人一些好东西,就是理所应当。 龙精虎猛的王大爷连喝了三大碗‘糖水’,赤红着一张脸向他展示胳膊上的疙瘩肉。 “曾哥儿你瞧瞧,我这身子骨哪里差了? 尤其在喝了你的糖水后,我感觉自己都能推倒一头牛!老伴就不该骂我啊......我去大车店还不是为了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曾哥儿啊,大爷我年轻时做过镖行的伙夫,也算半个江湖人,这双老眼看的清楚着呢,你可不是普通人...... 我们这些人老了,巷子里的孩子们还小啊,这帮孩子长在归人巷,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大爷看出来了,你是真心疼这些孩子,所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算大爷替这些孩子们求求你,传他们些防身的本领。 这个世界啊,当官的不像当官的,神祇不像神祇,若是没有些安身立命的本领,这些孩子日后就会像地里的甜菜一般,被人不停收割,不当人看......” 君不苟看看王大爷,老人家心里什么都明白,要不怎么说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呢? 其实他私下里早就替毛丫这些孩子悄悄摸过骨,其中有几个还真是修习武道的材料,或许王大爷的提议可以考虑,在自己的引领下,让这第八条归人巷变成武道之乡? 毕竟他未必会一直留在‘归人巷’,传给孩子们一些‘防身’的本领,也算没让他们白叫了一声‘曾叔叔’。 ----------------- ‘归人巷’的邻居们個个饱经苦难,最是知道进退,孩子们也懂事的让人心疼,热热闹闹喝光了一大缸‘糖水’后,生怕过多打扰了君不苟,便纷纷找个理由离开了。 “这里可真好,谢谢你啊,带俺到这里来......俺也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 西南院墙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是有些中气不足。 “雪桃妖木?” 君不苟望着居然高出了一截的雪桃残枝,多少有些意外。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这截残枝居然长高了一尺有余,只是他方才忙着招呼邻居们喝‘糖水’,竟未留意。 “先生为俺浇灌的丹水太香了,若是能多浇几次,俺可以早些发芽、早些开花,让先生能早些吃到俺的桃子。 先生,俺不是什么坏妖,那日拦截方大人的夫人,也是被那头恶蛟逼迫,俺没想过要伤人啊……” 雪桃妖木恳求道:“俺是不会让先生失望的,俺的桃子又大、又圆,水儿又多、又甜......俺还是一棵灵树,可雄可雌、可男可女、可咸可甜......” “住口!你倒是贪心,是想骗我的补气丹吃吧,一棵妖木而已,也敢自称灵树?” 君不苟皱眉,斩杀这妖木时,也没见他如此巧舌如簧啊,这是跟谁学的? 而且还很贪心,自己将他栽种在这院中,不过是看院子里没什么植被,勉强让他凑个数罢了,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人参果树了? “先生斩杀俺前,俺只修炼了二十年......” 雪桃妖木期期艾艾地道:“不信先生可以去问那青皮坡的土地公, 俺认得他......他是看着俺一步步修炼、化形的,俺化形之后,他常常来摘俺的桃子。” “你化为人形,居然只用了二十年?” 君不苟大吃一惊。 哪怕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妖魔,只靠常识也知道这太逆天了, 植物成妖可要难过动物百倍千倍,那些豺狼虎豹可都是比较高级的哺乳动物,就算如何天才,要修成人形也要百年甚至是几百年的岁月。 这雪桃妖木居然自称只用了二十年便化形成功? 如果他没有撒谎,那就是青皮坡土地撒了谎......怪不得这老家伙会对这雪桃妖木睁只眼闭只眼呢,原来经常去摘人家的桃子。 君不苟走近雪桃妖木,上下打量着它,你这不是妖木啊,你简直就是奇葩。 “俺说的可都是真的,只要那香甜可口的丹水管够,一个月......不不不,最多半个月俺就能开花结果,让先生吃到又大又圆,水又多、又香甜的大桃子。 先生若是喜欢女身,俺还可以变身美女,在月亮下陪先生聊天儿......” “当真?” 君不苟蹲下来拨弄下它的叶子:“若敢骗我,我就拿你当柴烧了。” 还在月亮下聊天儿?真没看出来啊,这雪桃妖还懂得浪漫。 “俺不骗人的,先生!” “好吧,姑且就信伱一次。” 水缸里的水已经空了,为了这雪桃妖木,君不苟又到巷子口打了两桶井水来,化了两粒补气丹进去,用来浇灌这株妖木。 两大桶丹水瞬间被吸的干干净净,雪桃妖木发出一阵呻吟:“舒服啊......先生请继续,不要停......” “你太贪心了,今天就这么多。” 君不苟发现这雪桃妖真是很能做妖,这还没变成雌木呢,就学会撒娇了? “老大,你一个人对着这根烂木头念叨什么呢?” 常威手里提着些熟肉米酒走进了院子,有些诧异地望着君不苟,他刚才分明看到君不苟在对着那根烂木头自言自语。 “这烂木头......怎可能,这才两天时间啊,居然就变高了这许多,还抽出了新芽?” 常威拼命揉着眼睛,昨天他还坚决不信这根桃木枝能活呢,这才过去两天时间,居然都抽芽儿了?这也太神奇了! “没什么奇怪的,这是一株妖木,不过既然进了我的小院儿,也可以变成一棵仙木。 总之,我们很快就有雪桃吃了。” 君不苟皱眉看了看常威手里提的熟肉和米酒道:“今天又偷懒?” 当初常威可是说好了的,他来这里蹭房住,每日的晚餐由他负责来做, 还别说,这位家中藏了头河东狮的常捕头厨艺还挺不错,让君不苟吃得十分满意。 君不苟在‘某个世界’时就是个爱吃会吃的人,有常威来做临时厨子,还挺满意的。 只是这家伙勤快了几天,就开始学会了偷懒,开始用一些现成的熟肉熟菜来应付他,这让君不苟多少有些不满。 常威讪讪一笑,扬起手掌做立誓状:“老大,明天!明天我一定下厨,做几个小菜给你尝尝。” “不必了,这几日我心情不错,明天我来罢。” 君不苟笑道:“不能让你白叫一声老大,也让你看看老大我的厨艺!” 算计着时日,春二娘腌制的伪蛟肉也该差不多了,这次却是不可瞒了常威,毕竟都是自家兄弟了...... 第48章 香火凝丹的正确用法 张青夫妇不仅带来了腌制好的上千斤伪蛟肉,还带来了君不苟心心念念的香火凝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君不苟还从未见过传说中的神仙丹药,所以对这香火凝丹极为好奇。 见到土地公现身,常威居然没有多少惊奇。 总捕衙门的副总捕头也算消息灵通,现在君不苟于洛川江上一剑截江、力斩妖蛟的事迹早已轰传江湖,自家老大有这样的手段,结交个把土地爷算得什么? 彼此都是老熟人,这几年常威可没少了替老大去十里坡土地庙奉香,张青夫妻见到他这个老熟人,也丝毫没有神祇的架子,反倒一口一个‘常总捕头’叫得亲热。 “这就是那条伪蛟的肉?土地奶奶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啊,这才只是腌制过后,就已经香气扑鼻了,我看都能直接吃了......” 上千斤伪蛟肉是装在乾坤袋内一并给君不苟的,君不苟只从中取出十几斤放进面前陶盆中,只见这蛟肉肉质细腻,经春二娘腌制后,更是透明如琥珀,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色。 常威凑过头来看,看看蛟肉,又看看君不苟手中的香火凝丹,满脸好奇。 这粒金黄色的神丹不过龙眼大小,浑圆通透,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稍稍吸入一丝,都有说不出的美妙感觉。 “哈哈,常捕头说笑了。这蛟肉若是直接生吃,凡人的肠胃可无法承受,就算君兄弟并非寻常凡人,也会因此影响吸收的......” 张青笑道:“还有这粒香火凝丹,君兄弟可知要多少香火才能凝成一颗? 那龙岩山土地庙也算是香火旺盛了,可那龙岩山的土地老儿为了凝成此丹,也足足消耗了半年的香火呢。 他拿出这颗香火凝丹的时候,可是一脸的肉疼呢,哈哈哈。” 君不苟问道:“哥哥,这香火凝丹是如何用法,有何神效?” 张青笑道:“兄弟,这可是好东西啊! 此物为香火凝聚,其中蕴藏了无数信众的愿力,所以在不超越某个限度的情况下,只要兄弟发出心愿,此丹便可用于多处,例如:可为人疗伤救命、可用来助长自身修为、也可用来增进各种神兵、法宝的威力...... 若不是这样的好东西,那龙岩山土地又怎会肉疼? 如果让为兄建议,那自然是直接吞服、助长功力才为正道,毕竟兄弟你是武道中人,自身功力可比任何外物都更靠得住。” “原来这香火凝丹还有这许多妙用,真是多谢哥哥了。” 君不苟心中大喜,这颗蕴含了香火愿力的神丹都快赶上小号的七龙珠了,可惜只有一颗,如果听张青的建议直接吞服了,未免有些可惜。 想了想,将掌中的香火凝丹举至鼻端,笑道:“那就化成这世上最美味的调料吧,要孜然基味的......” 这個世界不缺辣椒,所以今天一早君不苟就买了一大包辣椒粉回来,还顺路到巷外的铁匠铺让铁匠们按照自己的要求,打制了数十根铁签子,顺便还弄了一个烤炉回来。 只可惜他走遍承京,也没找到孜然。 听杂货铺的老板说,孜然这东西只在极西之地有产,承京人不爱吃,因此京城的商铺是很少会进货的。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吃过辣椒孜然味道的烤肉串,本来烤肉串若是没了孜然是个遗憾,如今听到张青说这香火凝丹居然有如此妙用,那就太好了...... “化为这世上最美味的调料?” “............” 张青夫妻两个顿时呆住。 这可是珍贵无比的香火凝丹啊!龙岩山土地庙香火旺盛都要凝聚半年方得一粒,若是换了十里坡土地庙,只怕要一年时间才能凝聚此丹! 竟被这家伙如此的糟蹋? “兄弟,你这是疯了吗?” 无奈君不苟语速太快,张青想要阻止都来不及,眼见得这粒香火凝丹光华一闪,冒出了一股奇异的香气,隐隐正是极西之地孜然的味道,却又胜其十倍百倍。 春二娘急的直跺脚:“叔叔,你......你就为口吃的? 疯了,真是疯了!当家的,我忽然心口疼......” 君不苟看着张青夫妻暗暗摇头,堂堂的土地正神也不懂生活啊...... 提升功力这种事着什么急?自从修习这乾元真罡,他的功力无日无夜不在增长中,再说吃了这蛟肉还怕功力不涨? 左右都是吃,自然是要追求最为极致的美味,否则都有些对不住被自己斩杀的伪蛟佘直。 笑吟吟地取过一个水桶,将香火凝丹抛入其中,转瞬化为一桶弥漫着孜然基味,却分明比‘某个世界’的孜然粉更美味百倍的丹液,这就算准备齐全了。 “老常,帮忙穿串儿。 哥哥嫂嫂,这些铁签字是用来穿蛟肉的......你们也帮个手。 等回头吃上了香喷喷的蛟肉串儿,你们就会知道小弟的选择是何等正确了。” 张青夫妻叹息着在石桌旁坐下,一起帮助穿串儿。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好好的香火凝丹硬是被他给弄成了一味调料,城隍老爷听到这件事只怕都要跳脚罢? 还有啊,要吃蛟肉非得用这种吃法吗?直接大块儿煮了,或者拿来做包子馅难道不就成了?君兄弟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会变得古古怪怪,不听人良言相劝。 君不苟也不解释,看看十几斤蛟肉都串上了铁签字,便将烤炉摆开,点燃了木炭,等到火势渐渐平稳了,才将蛟肉串在烤炉上一字排开, 先洒上香火凝丹所化的料水,等到蛟肉稍稍见了些熟色,再洒上精盐,再等到开始有油脂滴落时,大把的辣椒粉洒上去,顿时一股诱人肉香在空中蒸腾。 这蛟肉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常威这种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或许还可一试,归人巷的老弱妇孺却是万万尝试不得,弄不好会出人命。 所以君不苟和张青先后用罡气和神术封锁了这个小院儿,免得香气泄露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结果就是蛟肉串的香气在院中回荡不散,更增几分诱惑。 “来来来,大家来尝尝我的手艺......” 君不苟笑着分发手中的肉串,分到常威时,只给了他一串。 “老大,就给我一串啊?这也太少了......” 常威一口就咬下了足有二两多的一块蛟肉。 “太香了......明明很有嚼头儿,却不塞牙,油脂充满口中的感觉实在是...... 呼呼呼......” 一串蛟肉刚下肚,常威忽然脑袋一歪,直接趴在桌上睡了,不多时鼾声大作。 果然以他的身体,也只能承受一串蛟肉而已。 “好吃......” 肥瘦适中的蛟肉串在辣椒粉和凝丹液的提引下,彻底爆发出了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美妙味道,春二娘一双美目微微眯起,檀口咀嚼个不停,边吃还边从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 张青更是左右开弓,一撸就是一整串儿,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口中实在发不出声音了,就只能边吃边点头,表达自己的赞美之情。 好吃!真他娘的好吃啊! 君兄弟没说错,这才是香火凝丹最正确的用法,比起这无上的口福,增强功力修为什么的算个屁啊? 两尊神灵吃撑了...... 哪怕是香火神躯,三四斤蛟肉下肚后,张青夫妻也感到有些承受不住;夫妻两个只得静坐调息,运转体内香火神力消化腹中蛟肉,很快便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君不苟的肚子却仿佛一个无底洞,一个人手持烤蛟串,喝着春二娘特酿的美酒,一直吃到月色降临,被这春日的凉风一吹,酒意微微上涌,真是说不出的快活。 忽听北面天空传来一阵衣袂破空之声,凡间高手掠空而过带起的气流清晰入耳;最前面那人似乎气息不稳,已到了强弩之末,被后方数名高手紧紧追赶。 而且前面那人一路奔逃,正是向他的小院而来。 “嗯?这里可是大贞都城、女帝脚下,谁敢在这里追逐厮杀,难道就不怕惊动九城禁卫和金凤营的高手?” 君不苟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烤串,起身走出了院子。 第49章 半神半妖之身 君不苟抬头向北方天空望去,只见几个身影兔起鹘落、一纵五六丈,在夜幕下飞驰而来,转眼就要进入第八条归人巷。 前面那人一袭白衣,形容有些狼狈,之前数次纵跃还能落瓦无声,渐渐每次落地起跃,脚下都发出轻微声响,显然是内息运转不灵,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花落庭?” 哪怕是在夜晚,君不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前面狼狈奔逃的正是昔日白马寺的故人花落庭。 还记得这位天下第一浪子风姿绝世,哪怕对战狼妖也能力撑数十回合不落下风,轻功更是一流,不知为何会变的如此狼狈? 看了眼紧紧追在花落庭身后的几人,一马当先的是个身着灰袍的白面老者模样,一时倒是看不出来路, 后面四人是两男两女,两个男子和那老者一样身着灰袍,两名女子的穿着却十分熟悉,正是大内近卫金凤营的标准装束。 “朝廷的人?这就是了......” 君不苟暗暗冷笑,绍惠郡主这个熊孩子真是害死人啊......花落庭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而且还事关大贞未来女帝的脸面,朝廷能轻易放过他才怪。 自己那日若不是展现出一剑斩狼妖的绝对实力,结局只怕比这位浪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此事有些古怪,传说花落庭素来行踪飘忽,一日夜间奔赴千里会佳人、而后便飘然而去的事情他都不知做过多少回了,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蠢的跑到京城来自投罗网,落得个被朝廷高手追杀? “曾兄,江湖救急!” 花落庭逃进第八条归人巷的范围后,那名带头追赶他的灰袍老者似乎犹豫了下,待到再次发力追来,花落庭已经距离君不苟的小院不足五丈。 “帮我......” 拼尽最后一口真气呼救后,花落庭身子一软,从空中坠落。 君不苟脚下一动,已闪身到了他身体下方,一把接住了他。 “是朝廷....的人......” 月光下花落庭的一张俊面惨白如纸,像個活死人,鼓足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便在君不苟怀中昏迷过去。 君不苟有些尴尬地抱着个大男人,抬头望向追来的几道身影,眉宇间隐现怒气。 或许那位大贞女帝也有苦衷,不得不如此行事,君不苟还是无法赞同她的残狠手段。 绍惠郡主的脸面重要,难道江湖人就该是随时可以抹杀的烂命一条? “停!” 追在最前面的灰袍老者一眼看到君不苟,连忙停下脚步,同时喝住身后的几名朝廷高手。 “秦公?” “撤! 曾大侠既然出面,我等不可冒犯,速退!” 这老者的声音古怪,非男非女、似男似女,很像是一只夜猫子在叫。 几名朝廷高手转身便走、身法简直比来时更为快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逃命...... 君不苟一时无语,他本来还想义正词严的痛斥这几名朝廷高手,居然都没有机会。 “那几个是大贞朝廷的人,所以兄弟你救的这人应该是朝廷钦犯了? 嗯......这不是那姓花的小子吗? 哈哈,我明白了......难怪他会被朝廷的高手追杀,禁城中的那位女帝果然是够狠啊。” 张青不知何时站在了君不苟的身后,一只手还在肚子上揉来揉去,看来刚才真是吃撑了。 “呵呵,古往今来做皇帝的有几个是善男信女?” 君不苟笑着转过身来:“我只是好奇,这位花浪子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为何会跑到京城自投罗网,最后还要到归人巷求我庇护。” 曾阿牛是君不苟的明牌身份,花落庭这种老江湖要查到他的居所也不算什么难事,对他能找到自己家君不苟倒是没什么疑问,只是奇怪花落庭来京目的。 “这件事确实有些古怪,恐怕只能等这小子醒来后问他自己了,来,我看看这小子的伤势如何......” 张青知道君不苟是武道中人,说到治病救人可就比不上他这位土地公了,当下便用神力探查花落庭的伤势。 “不可能,这小子居然......不是人?” 香火神力一放即收,张青忽然脸色大变。 “花落庭不是人?” 君不苟愣了愣,再次运起武家天眼观察,如果这花落庭身上有妖气,应该是逃不过他的双眼。 “别看了,我如果不是用香火神力入体探查,也无法发现他的秘密。” 张青摇头道:“真是稀罕啊,太稀罕了!这小子居然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神......” 君不苟奇道:“哥哥,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他是魔?” “都不是......” 张青皱眉道:“如果我没判断错误,这小子的血统混杂,乃是半妖半神之体! 也就是说,他竟是神与妖所生。 他娘的,这究竟是哪一尊神灵做下的风流事,简直是丢了我们这些神祇的脸!” 君不苟愣住了,心说你确定没看错?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灵竟然私生活如此混乱? “奇怪了,既是半妖半神之体,又怎会被凡人武者所伤,难道这凡间武者中又出了一个君不苟? 待本座细细查看......” 张青这次查得非常仔细,足足用了半柱香时间,才摇头道:“越来越奇怪了,这小子居然是被香火神力所伤,并非伤于那些朝廷高手之手。 而且这还是旧伤,若不是他有旧伤未愈,就凭朝廷的那些高手还真无法奈何他呢。 君兄弟,你这位故人可是藏了一身的秘密啊...... 我估计他这次来承京就是为了找你,否则也不会身带旧伤冒险入京了。有趣,有趣......” 君不苟皱眉道:“被香火神力所伤该如何施救?依哥哥看,他要多久才能醒来?” 张青分析的应该没错,花落庭这个半神半妖的家伙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是何等聪明机警的人物? 他当然不会蠢到带着一身旧伤跑来承京送死,而且分明是在来前就已经查清了自己的居所。 估计是他的运气不够好,一入承京就被朝廷中人发现,这才被苦苦追杀,若非是自己刚好在家,估计就要把这条命丢在这里了。 能让花落庭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进京寻找自己,只怕不是寻常小事,此事背后,只怕大有隐秘。 张青皱眉道:“他是被神力所伤,就算那颗香火凝丹还在,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补气丹是用妖蛟血肉精华炼制,倒还有些效用,无奈他受伤太重,只怕还未等补气丹生效,他就要没命了。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我和你嫂嫂先用香火神力护住他心脉,你以武道罡气为他维系生机,至于他能不能醒来、多久才能醒来,那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第50章 百姓总是最苦的...... 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会知道一个馒头、一碗粥是何等的珍贵。 只有在灾难面前,才会知道人性是如何的卑劣,如何的毫无底线,比起这种来自本源的恶,为求生存的恶、可怜可叹的恶,京城那些肮了心的大煤商在烟煤中掺沙子这种强取豪夺的行为就会变成纯洁的小白花...... 毛丫眼泪汪汪的抓着娘亲的手,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强壮的大男人会来抢夺她这个小女孩儿的冰糖葫芦。 这些冰糖葫芦都是她从口中一点点省出来、要送给京西路那些受灾的小朋友的。 因为有了曾叔叔的帮助,家里现在已经可以剩下些口粮了,好心的娘亲带着辛苦攒下的一口袋粮食来到北城,是想帮助那些挤不进粥棚的老人和孩子,可现在粮袋却被人拽到了地上,粮食也撒了一地,就这样生生的糟蹋了。 “坏人!” 毛丫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夺走她冰糖葫芦的男人正在抢夺她家的粮食,于是小丫头便出离的愤怒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小小身形一闪就到了这个男人面前,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被毛丫这脚踢飞了足足一丈多远。 参与抢夺粮食的人全都吓傻了,呆呆地望着这個才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毛丫自己也愣住了,小嘴一扁,叫了声,‘娘,毛丫不是故意的......’然后就一头钻进了娘亲的怀里,她无法理解小小的自己为什么可以一脚踢飞一个大人。 “仓啷啷!” 数十把雪亮钢刀同时指向这帮哄抢粮食的灾民,十几名黑衣红绶、头戴抹角濮头的捕快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常威冷笑道:“陛下有旨,将会在北城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老实排队领粥的,老子保你们不会饿肚子,有敢趁机生乱的,在老子眼中就不是灾民,而是乱民,杀无赦! 张五陈七,将这几个家伙给我锁了! 他娘的,一个个细皮嫩肉的,以为在脸上涂抹些灰泥就是灾民了?借灾情故意生乱,显然是居心叵测,统统给我抓回总捕衙门审问清楚! 看看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乱我大贞天朝!” 张五陈七答应一声,带着几名捕头将常威指出的十几名‘灾民’锁了,哪个敢哭嚎叫冤,就是一记刀柄招呼在脸上。 他娘的,真当咱们这些捕快是吃白饭的,分不出你们这些存心捣乱的家伙? 见到那个抢夺自己冰糖葫芦的坏人也被抓了,毛丫开心的连连拍手:“好啊好啊,常大叔真厉害。” 常威在君不苟家蹭住多日,早就跟‘归人巷’里的孩子们混熟了,是他们眼中又和善、又爱笑,还会给他们讲好多故事的常大叔...... 常威走过来摸了摸毛丫的头,笑道:“毛丫也好厉害啊,刚才那一脚好大力道,就像个小小的武林高手呢。” 毛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好像最近她的力气莫名其妙的变大了,娘亲和隔壁的何叔叔也一样。 刚才那些坏人来抢粮食的时候,娘亲轻轻一推就推倒了三四个人,然后娘亲就把双手放在了背后,说什么也不肯推人了...... “毛丫娘,北城现在是鱼龙混杂。有很多灾民,也有许多心怀叵测之徒,总归是不安全,还是带孩子回家吧。” 常威笑道:“朝廷已经开设了粥棚,更有许多善心人捐赠银两粮食,开设了许多私家粥棚,你不用为他们担心。” 今天是京西路灾民涌入承京的第三天,朝廷也从手忙脚乱渐渐建立了秩序,九城兵马司和总捕衙门的人在明里暗里派出了上千人手,已经控制住局面,官家私家设立的粥棚也是越来越多了。 这其中还有君不苟那三百两所设的五家粥棚,有常威亲自看着,秩序井然。 ----------------- “呵呵,看来我们这位女帝陛下还是有些手段。 不简单啊......足足几万名灾民涌入承京,这才过去三日而已,居然就被她稳住了局面?” 承京北市最贵也是最出名的‘凌云楼’上,一名身着锦衣的白面老者站在五层雅间探出的花台上,俯视着混乱的北城。 “没想到啊......佘直这条百年修为的伪蛟亲自出手,竟然被那方宝帧如此轻松就平定了,看来两河漕运短时间内咱们是插不进手去了。 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捉刀人君不苟也就罢了......那个叫常威的,可是总捕衙门新晋的副总捕头?看着倒也是个精干的模样,老夫听说纵横青洛一带的大盗白瞎子,也是他带人诛杀的?” 身旁一名文士打扮,面容俊秀的中年人笑道:“爹怎么关注起一个小小的捕头了? 白瞎子确是这常威诛杀的,但也不过如此。那瞎子就是个无脑的蠢货,早晚是个死,死在谁的手中都不算意外。” “哎,世常啊......如今朝野上下都尊你一声‘小阁老’,可你还是火候不足......” 锦衣老者摇头道:“一剑截江、斩杀佘直的竟是位人间武者,像这样的人间高手有多少年未曾见过了? 总捕衙门是什么地方?那是老吏酷吏横行之处!你再看看如今,这个常威居然自掏腰包,拿出了几百两银子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这些是什么? 这些便是气数!咱们这位女帝陛下气数未尽啊......” “爹,您未免......也太瞧得起那个女人了吧? 大贞女子当朝已传三代,能够到她这一代已属万幸,难道她还想着千年万年一直传下去? 爹这次的计划就足够她手忙脚乱了,京城中的几万灾民算什么?京西路、乃至京东路的粮价只要继续上涨,早晚带动天下,到时看她如何应付?” 中年文士笑道:“粮价不稳,天下必乱,到时再有‘妖神盟’的那些‘朋友’出手,还怕她不手忙脚乱? 嘿嘿,牝鸡司晨本就是违背天道,现在也是时候该正本清源了。” “世常,不可大意! 那君不苟是个捉刀人,钱财可动其心,你派人继续寻找,无论他要多少钱,只要能为我所用便好。 他毕竟是人,比起那些妖魔来还是更得老夫之心。 另外,你明日就去一趟云州,京西路的粮价给我立即涨起来,在目前的基础上至少再涨两倍!” 锦衣老者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别忘记了去的时候带上百万香火......” “爹放心,孩儿明白的。” “还有,我严家的粥棚要继续增设,数量只需低于官家粥棚,却要超过所有的私家粥棚。 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严家关心灾民、力挽国难、心中有天下、有百姓!” “爹,要花很多银子的......真有这个必要吗?” “按我的吩咐去做! 花些银子算什么,你爹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第51章 这场天灾涉及妖魔? 放置在御案上的一碗雪莲芙蓉羹已经反复热了三回,商清薇却没有一丝食欲,这位年仅三十二岁的芳华女帝,已经熬了整整一个通宵,眼中有着深深的倦意。 “陛下......” 秦健拱手站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是看着商清薇长大的,知道陛下从不低头的刚强性格,更知道让陛下低头是何等困难的一件事。 “你是想说,要稳定京西路的粮价,朕就要向严阁老低头?” “陛下,这只是权宜之计......” 秦健小心翼翼地道:“如今涌入京城的灾民大多得到安抚,官私粥棚与日俱增,陛下不必为京城稳定担心。 只是......” “只是京西路地龙翻身带来的后果可不仅仅只是几万灾民涌入京城,而是粮价飞涨!” 商清薇冷笑道:“官仓中的粮食要应付战争和可能的巨变,不能用来平复粮价。 那严贼布局数十年,当年母皇在位时,君弱臣强,是他一力主张开放粮市......结果这几十年下来,我大贞的粮市八成都已开放。 如今天下粮商都有朝廷承认的经营之权,他们与朝廷等同有了契约,所以各地粮市实际上是把持在他们的手中。 地龙翻身必引发粮价飞涨,但这背后也少不得是他们在推波助澜! 朕知道,站在他们背后的是一个个利益均沾的各地官员,而站在这些官员背后的,则是咱们那位三朝老臣的严阁老! 所以他们就认为朕无论如何都不会动他们? 哈哈,他们当真以为朕就不敢吗!” “陛下不可莽撞,万万不可! 天下粮商无不与当地官员勾结,这是严老贼数十年苦心经营的结果,势力盘根错结,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陛下要对那些粮商下手,恐怕要下决心罢黜大贞六成的地方官才可! 若如此,朝廷必然生变,岂非正中了那严老贼下怀!”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从御书房外传来,守护在御书房门前的两名金凤营高手竟然没有通禀,就主动为此人打开房门。 走进来一名臣子。 紫袍玉带、身高八尺、腰阔两围、长髯飘洒! 正是大贞定国公、龙渊阁大学士、知承京事、太女太傅、赐御前行走、不禀直入的荻瑞荻刚生。 如果说秦健是商清薇的内庭第一亲信,这位荻大人就是商清薇在朝中的第一股肱之臣。 “臣荻瑞,参见陛下。” 说是御前行走、可以不禀直入,那指的也是御书房、后花园这样的地方,不是金銮殿,走进御书房后,荻瑞一样要大礼参见。 起身后,荻瑞就瞪眼望着秦健,好像要吃了他一样。 “荻大人刚才所言,正是老奴心中所想,有道理啊......” 秦健笑眯眯地道:“狄大人这是怎么了,老奴难道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您?” “你自己还知道?” 荻瑞怒道:“你是内庭总管,可不是九城兵马司、不是总捕衙门、更不是我承京府所属,你在承京可没有侦捕之权! 前晚是怎么回事?你这位内庭大太监带着两名金凤营的高手,还有两名身份不明的江湖人,竟然在京城内高来高去,从北城追一个江湖客追到了南城? 若只是追杀江湖人也就罢了,你手下胡乱发射暗器,伤及三名无辜路人,其中一人重伤垂危! 老夫司职承京府,责无旁贷,今天就要抓了你去,按我大贞律法治罪!” 秦健不由一呆,苦笑道:“荻大人今天风风火火的来到御书房,就是要抓我去治罪?就是因为我的手下昨晚不小心伤了一个路人?” “不然呢?” 荻瑞一瞪眼:“难道你这位御前近臣伤了人就可无罪? 在我荻刚生这里,可没有什么内庭总管不内庭总管,老夫就知道你这個太监头子前晚扰乱了京城安治、还伤了人,按律就该抓去承京府受审!” 秦健怒道:“荻大人请注意身份,什么太监头子不太监头子的?你堂堂朝廷的二品大员,为何说话如此难听?” “啊呸!更难听的话老夫还没说呢! 你不就是个太监头子吗,敢割还不敢让人说了?” “荻瑞!你......” “好了!朕的御书房是伱们两个吵闹的地方吗?” 商清薇一阵头疼,这大贞朝究竟是怎么了?奸臣让她心烦,忠臣也让她心烦,荻瑞你是嫌朕老的还不够快吗? “秦健,这是怎么回事?” 商清薇这几日忧心京西路地龙翻身的灾情,根本无心顾及其它,秦健也没敢禀告那晚追杀花落庭一事,她对此事并不知情。 “陛下,是那江湖第一浪子花落庭,前日他竟敢潜入京城,被老奴追杀,眼看得手,却不想归人巷的那位曾大侠出面救下了他。 事关曾大侠,老奴不敢擅专,只得带人撤离。” “你做得很好,花落庭既然被‘曾大侠’所救,此事就暂时搁下。 荻爱卿,秦健是依朕的旨意行事,你这次就不要抓他了罢......” 商清薇暗暗皱眉,花落庭固然要杀,可若是因此得罪了君不苟,那可是得不偿失。 “陛下,你们说的花落庭可是那江湖第一采花贼? 这个人倒是该抓!可那‘曾大侠’又是什么人,难道他一出面,连这采花贼都不抓了?” 荻瑞越听越是迷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内庭总管居然跑去抓一个采花贼......你抓就抓吧,怎么又出来了一个‘曾大侠’,而且似乎陛下对此人还十分顾忌。 “荻卿,此事你无须关心。方才爱卿说得很好,朕此时确实不能贸然对那京西路的粮商和官员下手, 可这京西路的粮价近日来不停暴涨,若听之任之,不久就会影响到京城、京东路,甚至是天下各路州的粮价,此事非同小可,不知爱卿有何良策?” 你反对朕的时候倒是振振有词,那就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吧。 荻瑞嘿嘿一笑:“自然是擒贼先擒王。” “如果可以直接杀了那严贼,朕早就杀了,还会等到今日?” 商清薇摇头道:“那严贼布局朝堂多年,党羽无数,早已与他利益相关,朕除非将这大贞的官员除去六七成,可那样做天下必乱! 更何况那严贼与妖魔有所勾连,朕如何不知?如今也确实没有万全把握能够将他除去。 除非朕请动国师,但是......” 商清薇摇了摇头,国师的力量已为如今的天地不容,若是动用力量太多,就会遭受天地反噬,加快她陨落的速度。 所以不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国师是不可轻动的,她是大贞朝最后的底牌了。 “臣没说过现在就要除掉严贼啊......” 荻瑞笑道:“臣说的是先除去这场灾难的直接发动者,陛下不会认为京西路地龙翻身真的是天灾吧? 臣查阅了天下堪舆图,也察看了百年来各地发生地龙翻身的记载。可以肯定,京西云州不在地裂带上,所以就算再过上一百年,也不应出现地龙翻身这种大灾。 所以,这一场地龙翻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幕后人极可能就是那严贼,毕竟当初开放粮市就是他一力主导、天下各路州的官员也多为他的门生故吏,各地粮商所得利益至少有三成纳入这老贼囊中...... 但是这场天灾的直接发动者,还需彻查!以臣所见,能形成如此大的灾难,恐怕涉及妖魔,甚至是...... 臣以为,若能将其除去,当可敲山震虎,令那严贼有所收敛,也可震慑严贼一党,到时朝廷再出面稳定粮价,那帮粮商没了后台支持,还能翻天不成? 如此,则粮价可稳、灾情可平。” “荻卿此言大善! 朕果然不能没有荻卿啊......既如此,这查明云州地灾一事,朕就要拜托爱卿了。” 商清薇闻言大喜,自己也是忧心过重、失了睿智,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呢? 荻瑞笑道:“臣领旨。 所以......陛下啊......那位‘曾大侠’究竟是谁?” 商清薇顿时无语。 秦健看了一眼荻瑞,暗暗摇头,心说你是个傻子吗,陛下明明不想说,你还问? 第52章 君大侠其实是个美食家? 白鼠不是一个妖怪,而是白盛在江湖上的绰号。 能得此‘美名’,靠的不是武功,而是白盛将专长发挥到极致的结果。 在承京的城狐社鼠中,白盛就是站立在金字塔塔尖上的那个人。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衙门,甚至能叫出总捕衙门每一个捕快的名字。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下水道,甚至知道在哪一条下水道的污水中可以淘出黄金。 他熟悉每一位王公大臣,只要某位青楼姐儿挂起了‘免战牌’,他就知道今晚眠花宿柳的是哪一位大人。 所以他这位京城‘名鼠’,就顺理成章的被朝廷招揽,成了有资格领取‘暗俸’的朝廷眼线,如果把他放在君不苟熟悉的‘某个世界’中,就是真正的‘线人之王’。 朝廷遇到一些不便出面的‘麻烦事’,也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才。 可即便混成了城狐社鼠的祖师爷,白盛也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日可以朝见女帝芳颜,一路跟着内庭侍卫走到御书房门前的时候,他的双腿都在打颤,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站在狸猫面前的老鼠。 听到女帝宣他晋见的旨意后,白盛干脆一头栽进了御书房,口里一迭声的叫着陛下万岁万万岁。 “白盛,你也算半個朝廷的人,此番辛苦了,抬起头来吧。” “谢陛下,秦......秦公公好,荻......荻大人好......” 白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秦健和荻瑞,连忙问安。 秦健冲他微微点头,陛下要安排人每日观察‘曾先生’的日常行踪、为人好恶,他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让白盛去做最为合适,既然这只‘小老鼠’是受他之命,总是要搭理下的。 荻瑞见这人嘴尖腮瘪,一双鼠目,分明就是个下九流出身,这样的人居然进了御书房,还认出了自己?顿时心中有气,冷哼一声,看都懒得多看白盛一眼。 白盛干笑一声。这位荻大人两袖清风,是一位从不去青楼、洁身自好堪比太监的好官,被这样的人瞧不起他也会甘之如饴。 “白盛,朕听秦总管说,你这几日在‘归人巷’中辛苦了,朕想知道那位曾先生这几日行踪如何,有何好恶?你需细细道来......” “白盛遵旨。” 白盛想起自己在第八条归人巷的遭遇,忽然心中一酸,险些在御前流下泪来。 不堪回首啊..... 当初他接下这个任务时,本以为轻轻松松,不就是到第八条归人巷暗中监视一个姓曾的人吗? 虽然不明白秦公公为何会重视此人,却知道要在归人巷这种管理混乱的贫民区做这件事太简单了,对他来说,简直毫无难度。 这分明就是一场泼天富贵落在了他的头上,只要事情办的漂亮,说不准他以后就不用再领什么‘暗俸’了,到时秦公公一高兴,赏他件皂衣穿还不是轻轻松松? 于是他就大摇大摆地跑到第八条归人巷,说是要租间房子,归人巷的那些苦哈哈见到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还不得把他当成祖宗一样敬着? 于是他就被赶出了归人巷...... 自从发现了‘曾哥儿’并非常人的秘密后,第八条归人巷早就变成了警惕性高、组织性强、大爷大妈明察秋毫、人民战争一片汪洋的‘禁地’, 警惕性极高的邻居们早就将保护‘曾哥儿’的秘密当成了至高使命,有人来租房?可以啊,那必须要经过一层层的严密审查! 像白盛这种獐头鼠目又不肯出示身契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想逃过人民群众雪亮的双眼? 结果自然是连第一轮审查都没通过,白盛就被瘸了一条腿的何伯踢出了巷子。 不甘心放过这场泼天富贵的白盛第二次扮做了一名年长的富商,还伪造了全套的商人身份,以要租仓库为名走进归人巷。 这回眼看就要成功了,却不幸遇到了曾在镖行做过伙夫的王大爷, 当王大爷得知他来自‘扬州’时,便问他可知三十年前最出名的那位‘扬州瘦马’的闺名是什么?青楼的名牌又叫做什么?能知道这位美人儿闺名的,必是扬州那批年长的富商。 白盛傻了,这不属于他的业务范围啊,他哪里知道人家的闺名?于是他第二次被何大爷踢出了归人巷...... 坚决不能再租房了,这第八条归人巷简直比九城兵马司还要可怕啊,白盛再也不想面对那些眼明心亮的大爷大妈了,于是他决定扮成比归人巷的苦人们更为悲惨的叫花子。 而且还是一个花了脸、瘸了一条腿的哑巴叫花子。 归人巷毕竟不是什么天皇禁地,更没有拒绝一个叫花子在屋檐下乞讨的权力;相反,这里的大爷大妈和孩子们还对他十分同情,在这里的日子,白盛真正感受到了人间温暖,每天都会有人将残羹剩饭悄悄摆在他的面前。 终于成功了,白盛就这样在距离君不苟小院不远处做了几天叫花子,他一无内家真力、二不是妖魔神祇,就连君不苟和张青夫妻也未曾发现任何异常。 “陛下问你话呢,还不速速回禀?” 秦健不觉皱眉,这白盛发的什么颠,在陛下面前演戏呢? 白盛期期艾艾地道:“陛下,草民在归人巷呆了数日,发现那位曾......曾先生......他其实是一个好吃的人......” 商清薇面色微变,轻轻皱眉道:“此话如何说起?” “草民亲眼看到曾先生买了一大车的冰糖葫芦儿,然后分给了归人巷的孩子们,他自己好像也挺爱吃的,留了不少,对了,还给了草民一根呢......” “买了一大车的冰糖葫芦儿?” 秦健和荻瑞的表情顿时都有些不自然,商清薇更是有些不耐烦,道:“继续说,说些有用的!” “曾先生还弄了一种叫做‘糖水’的东西分给归人巷的邻居和孩子们,这糖水似乎很好喝,只可惜草民这次没喝上......” “朕让你拣有用的说!” 商清薇彻底不耐烦了,看了秦健一眼,心说你替朕找的这是个什么人? 白盛都快哭了,天爷啊!这位曾先生每天就是做些吃吃喝喝的事情,不说这些我说什么啊? “陛......陛下,若说曾先生有什么爱好,真的就是吃啊...... 就在今日,曾先生还亲自出门买了两块豆腐和几条泥鳅呢......” “曾先生买豆腐和泥鳅做什么?” 听曾先生与邻居闲聊,他说是要试做一道新菜,叫做什么‘泥鳅钻豆腐’的...... 陛下,草民真的尽力了,可......可曾先生只做了这几件事啊?” 商清薇冷冷看了白盛一眼,见他不似在撒谎,皱眉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朕自会有赏银赐下。” 白盛千恩万谢,拜了又拜,双腿颤抖着退出了御书房。 “陛下、秦公公,这位曾先生当真就是在洛川江上,一剑斩了妖魔的当世奇人?” 荻瑞一脸的疑惑。 “应该称他君大侠,曾阿牛应不是这位大侠的真名。 两位爱卿,君大侠托名隐居在第八条归人巷中,定是不愿表露真实身份,此事必须保密!” 商清薇右手轻轻托着粉腮,皱眉苦思道:“泥鳅钻豆腐...... 朕都没吃过这道菜啊,听来似乎十分的美味。 两位爱卿啊,难道说奇人必有奇行,这位君大侠真的是一位美食大家? 他除了一身神魔莫测的高深武道,最大的爱好就是......吃?” 荻瑞深深点头:“很有可能......陛下,如此说来,这位君大侠与臣倒是知音。” 商清薇奇道:“此话怎讲?” “臣也十分爱吃豆腐......” 第53章 女妖 对于白盛这样的‘朝廷暗线’,商清薇倒不会杀了灭口。 因为像他这种靠消息吃饭的人非常清楚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出了御书房,他就会将关于君不苟的事情彻底烂在肚子里。 所以白盛不仅安全离开了大内禁宫,还得到了百两赏赐,白花花的银子揣进口袋,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弄玉楼要一桌下等席面, 再找个最便宜的姐儿通宵畅谈人生,一直折腾到五更时分,才哼哼着小曲儿回到自己的‘鼠窝。’ 像所有的城狐社鼠一样,白盛至少有三个‘鼠窝’,每一个都十分简陋,比叫花子搭的窝棚强些有限。 毕竟做朝廷暗线非常危险,随时可能被江湖人追杀,这些‘鼠窝’丢了也不会心疼。 小屋中没有常明灯,白盛走进房间后才摸索着找到油灯,擦亮火石燃起一豆灯火。 昏黄朦胧的灯火中,出现了一张美人脸…… 还是个风情万种的中年美妇,那双桃花眼转啊转的,转出了眼底的一点绿光...... “救......” 白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第一时间呼喊救命。 他可不是那种魅力无限的小白脸,会让这种级别的美女主动跑到房间里等他点灯。 而且人间美人儿的眼睛里是永远不会冒出绿光的。 以白盛丰富的江湖经验,知道自己这是到了生死关头,眼前这女子恐怕不是人! 呼救声嘎然而止,中年美妇只是轻轻冲他吐出一口如兰香气,白盛便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哑巴。 “乖乖听话,本仙姑只是来问你一個问题,没心情伤你性命。 听明白了没有,本仙姑放开禁法后,若是你敢胡乱呼喊,便一口吞了你!” 中年美妇娇媚一笑,张开红唇,满口如雪贝齿变为森森白牙。 白盛拼命点头,生怕这女妖不信自己,脑袋直接磕在了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咯咯,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好啊,聪明人通常能够活得更长久一些......” 中年美妇娇笑着收回獠牙,又冲他喷出一口香气,如兰似麝,就是后味中略带了一丝腥膻。 “仙姑,白盛可没有得罪过您啊,求仙姑饶命。” 白盛发现自己又可以开口说话后,磕头如捣蒜。 “不是说了嘛,只是问你个问题,本仙姑还懒得吸你这种人的精气呢......” 中年美妇看了眼獐头鼠目还有一口大黄牙的白盛,只觉一阵恶心。 “仙姑请问,白盛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我不知道的,我帮仙姑去查!” “少废话!本仙姑问你,你这几日是否呆在那第八条‘归人巷’中?” 提起归人巷,中年美妇如今还是暗暗心惊, 那日她一路追查‘庭儿’留下的气息到了君不苟院外,却发现院墙上隐隐有神光闪烁,竟是有神祇布下了禁制。 难道庭儿是被神祇抓去了?有心冒险入院探查,却实在是畏惧这院中神祇。毕竟她的对头冤家也是一位神祇,思来想去,这个险还是冒不得。 本想等那院中神祇离开后再去探查,偏偏几日来院中都有神光隐现,那神祇竟似在这里常住下了。 这两日她用隐身法躲在远处暗中观察君不苟的小院,却不敢冒险进入,倒是发现了扮成叫花子的白盛比她来得更早。 这个叫花子鬼鬼祟祟的,似乎也是在暗中观察这间小院。 果然,这个叫花子今日离开归人巷后,竟然去了大贞内庭.....于是她才一路尾随,看着白盛离开大贞皇宫后跑到弄玉楼风流快活,看着他醉醺醺的返回这个‘鼠窝’...... 听到这女妖居然问起了归人巷的事,白盛心中一惊,真是欲哭无泪。 早知如此,就算得罪了秦公公,亡命天涯,我也不接这个差事啊! 天爷啊!这可是陛下交代的差事,打死也是不能说的,可面前这位好像比陛下更可怕...... “不说?你就不怕本仙姑一口吞了你吗?” “别别别,仙姑千万不要啊! 我的肉不好吃,酸的。 我......我还经常流连青楼,还特别喜欢找便宜的姐儿,染上了一身的花柳病。 我说,我说便是......” 白盛一横心,说了可能是日后死,不说眼下就要没命,他不傻,知道该如何选择。 “我是奉了大内总管秦公公之命,去那‘归人巷’中监视一位姓曾的先生......” “果然!” 中年美妇双眼一亮,她那日不敢擅闯小院,却化身为一名婆婆用几块酥糖从小孩子口中套问过,知道那院中住的人正是姓曾。 “白盛,三天前的晚上,你可在那曾先生家的附近? 可曾看到有一名白衣男子进了他家的院子?” “您就问这个?” 白盛心中一松,长出一口气道:“仙姑您早说啊,可吓死我了。 仙姑所说的可是一名俊俏潇洒的白衣相公? 那日晚间他被朝廷几位高手追杀,到了曾先生门前时已是重伤昏迷,却是被曾先生救下了。” 他如何会不知道花落庭这位天下第一浪子,不过在不清楚面前这女妖与花落庭的关系之前,可不敢说什么浪子不浪子的。 大贞朝虽然很少见到妖魔现身,平民百姓甚至不敢肯定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妖魔;却从来不少有关妖魔的传说,其中可有不少美女蛇恋上了小书生的故事。 大贞的书生也很喜欢在夜晚读书,据说这个时间读书很容易招来漂亮的狐狸精。 花落庭又是个小白脸儿......这可就难说了......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庭儿竟是被那曾先生所救,怪不得院中会有庭儿的气息。” 中年美妇心中暗暗思索:“可那‘曾先生’家中分明有神祇所布的禁制,此人也难说是敌是友...... 罢了罢了!庭儿此次身受重伤,万万耽误不得,就算那曾先生真是个力能降妖除魔的高人,我也要去闯上一闯了!” “仙姑,可怜我上有......” 白盛见这女妖眼睛乱转、低头思索的样子,不觉一阵心寒。 正要扮可怜恳求饶命,忽然嗅到一股淡淡幽香,顿时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中年美妇向第八条归人巷的方向望了望,身体忽然化为一团灰雾,等到再次现身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面容憨厚的老年妇人。 “我旧伤未愈,无法完全掩盖天生的体味,看来还需找家香店买个香囊带上才稳妥......” 第54章 不问天地 不求仙神 “呼噜噜......噜噜......噜噜噜......” 最近常威的呼噜声是越来越响亮了。 若是遇到君不苟运转体内乾元真罡,他的呼噜声不仅响亮,还会与君不苟体内的小周天形成微妙的共振,仿佛是在彼此慰籍、彼此抚摩,达到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 张青夫妻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件神奇的事,夫妻二人却没有挑明, 他们担心一旦说破,反倒令君不苟和常威变得‘有心’,那就难免会失去了这种‘无心无为’的默契...... 花落庭还在深度昏迷中,这小子生得确实漂亮,一个昏迷中的大男人居然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张青发现老婆变得温柔了许多,有几次居然亲自为这小子擦去额上的汗水,还试图替换自己帮这小子保住心脉? 于是春二娘被他严词拒绝了,‘二娘,我还行!一直都行!’ 张青轻轻挪动了一个身位,非常巧妙的将妻子挤向身后,抬指点出一团香火神力,在花落庭的心脉间萦绕不去。 这团神力当可保留十二个时辰,时时按压花落庭的心脉,让他的心跳保持在一个健康的数字。 真正辛苦的还是君不苟,花落庭分明是被神力所伤,因此张青的香火神力只能护他心脉,却无法将他体内四处肆虐攻伐的神力迫出, 只有靠君不苟的乾元真罡一点点将其迫出,这个过程有些漫长。 在治疗花落庭的过程中,君不苟收获颇丰,这是他第一次全力运转体内周天,乾元真罡如涓涓细流,从他的手指流向花落庭身体的每一处穴道、每一条细脉。 与花落庭体内的混乱神力正面交锋后,微显溃乱的乾元真罡会被他收回体内加以凝炼,而后再次出击, 如此周而复始,乾元真罡变得更为凝实,犹如无数根丝线,深入自身每一处穴道的最深处。 在这短短数日中,君不苟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空...... 这不是他被花落庭掏空了,而是他体内的武道小周天正在不住膨胀、爆炸、然后形成一個更为广袤的‘新宇宙’。 要填满这个新生的武道周天,他需要更多的能量来补充…… “嫂嫂,我还是饿!” 这几日君不苟就没停过口,蛟肉包子一笼笼端上来,然后就进了他那个仿佛无底洞一般的肚子;春二娘早就不是什么土地奶奶了,她现在就是专业蒸妖肉包子的‘大师傅’。 洗肉、配菜、剁馅、活面、包包子、上笼、看汽、出锅...... 一切都是亲力亲为,绝不施展香火神力,每一个妖肉包子都承载着春二娘浓浓的情意,‘叔叔’真是好啊,能吃就是有福,这才是真男人! 哪像家里这个老东西,吃上三四个包子就抱着肚子揉上小半天,还不如她一个女人呢。 张青这几天算是开眼了,他的人生和神生中就没见过如此能吃的家伙。 君不苟就靠吃包子,每天就要消耗几十上百斤的蛟肉下去,这也太吓人了,难道说修习武道的家伙个个都是吃不饱的大肚汉? “开眼了吧,当家的?” 春二娘美目放光的看着边吃包子、边为花落庭输送真罡的君不苟道:“看来传说不假,武道修士不靠香火神力、也不像三百年前那些仙修般需要吸收天地灵气, 他们靠的是打磨自身小周天、淬炼无上肉身,步步行来,皆是荆棘。 武道之途如此艰难,自然消耗极大,不能吃还成? 哎,比起我们这些香火神灵,他们的力量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不用受香火所限、也不受天地变化的影响。 说着说着我都要开始羡慕他们了......” “羡慕也没用,我当年也是江湖豪客、一流高手,如何不知武道艰难? 这条路不问天地、不求仙神,等同是没有了任何外力相助,能有所成就者,哪一个不是有着大毅力、大机缘? 传说当年那位人间武神虽然踏临巅峰,却终究未得圆满,自身小周天还是无法比拟天地宇宙,否则他又怎会无故‘失踪’呢?” 张青望着君不苟,目光闪动,满是希冀:“二娘,我真的很想看一看,我们这位君兄弟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 春二娘笑着指了下正在房中呼呼大睡的常威:“还有那一位,好像也不一般呢。” “此事你我夫妻心知即可,不需说破......” 张青忽然见到双眼半睁半闭的君不苟睁开了双眼,笑道:“看来那株雪桃仙木又有‘口福’了,二娘,君兄弟要去方便,你暂且回避吧。” 春二娘白了他一眼,红着脸消失在一团金色神光中。 ----------------- 看来不用等到秋天了,或许是夏季,或许就是这个春天,现在已是‘仙木’的雪桃树就会结出累累硕果。 这几日君不苟吃的好,所以这雪桃树也就跟着吃的好了...... 君不苟解决问题的速度很快,当他走回房间继续为花落庭输送乾元真罡的时候,雪桃仙木也跟着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吃饱喝足的雪桃仙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几日前还只是一截残枝的它如今已是一株高有丈许,开枝漫长的‘年轻’桃树。 ‘哗啦啦......’ “啊,主人的五谷轮回之物可真是人间美味啊......” 暖暖的春风吹进这个小院儿,雪桃仙木伸展枝条,发出阵阵舒畅的低吟声。 春风中忽然就荡起了一阵花香,那是枝条上开出了一个个花苞, 它们显然不肯焦急的等待,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绽开了花蕾,朵朵桃花盛放,顿时将这个小院装扮的如同一幅上佳画作。 有树、有花、有人、有神。 还有瞪圆了双眼的张青。 算准了时间的春二娘在君不苟刚刚解决完生理问题后就回到了院中,恰好赶上这满树的桃花开,顿时开心的像个小女孩儿般在院子里又蹦又跳。 “青哥,桃花开了,我要你替我摘一朵......” 张青呆住了。足足两百年了啊,这一声青哥已经有两百年没有听到了吧? 自从夫妻两个成神后,二娘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差,经常与他争吵不说,昔日的‘青哥’也变成了‘老不死的’‘杀千刀的’‘作瘟的’,也就是到了君兄弟这里,才会给他面子叫一声‘当家的’。 张青一个神术瞬移到了院中,也不管雪桃木大声抗议,摘了两朵最大、最美的桃花下来,一朵插在春二娘鬓边,一朵插在自己左耳上方。 于是,他又看到了两百年前那个媚眼如丝的二娘...... 第55章 吃了泥鳅钻豆腐 皇帝老子不及吾 “花落庭体内的香火神力十分霸道,每日只能驱除部分,否则难免立生激变、导致前功尽弃,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君不苟收回乾元真罡,肚子又是一阵叽里咕噜的乱叫,不觉皱了皱眉。 自己真就变成一个饭桶了?希望只是这几日治疗花落庭造成的偶然现象,否则就算自己不怕,早晚也得‘撑死’了那棵傻桃树...... 可是真的不能再吃蛟肉包子了。 这几日他足足吃了有上百个蛟肉包子,就是再好的东西也难免生厌,这会儿馋的是人间烟火食。 比如他在‘某个世界’的时候,最爱吃的泥鳅钻豆腐,也是他这个很少下厨房的人会做的几道看家菜之一。 “花落庭这个浪子能遇到你,也真是他的幸运......” 张青走过来又替花落庭把了把脉:“不过是一面之缘的‘故人’,兄弟你如此大力帮他,是因为好奇他半神半妖的来历,还是因为他体内的那股久久无法驱散的香火神力?” “两者皆有......” 君不苟道:“对了,哥哥也是一方神祇,可能凭借这股香火神力判断出打伤花落庭的是哪位神祇?” 花落庭被神祇所伤,却还要冒险来见自己,君不苟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可他也同样好奇打伤花落庭的究竟是哪位神祇,如果这個浪子真的做了神灵难容的恶事,他也不会包庇。 “我们这些神祇的香火神力虽然有强有弱,本质上却无太大分别,我也无法判断伤他的是哪一尊神祇。” 张青摇头道:“恐怕也只能等他醒来了,兄弟,你这是肚子又叫了?蛟肉包子倒是还有几个......” “不了不了,辛苦了嫂嫂多日,也该让哥哥嫂嫂尝下我的手艺。” 君不苟笑着走到放在院中的水盆前,数日前购买的十几条泥鳅已经吐尽腹中污泥,巷口孙家的锅煮老豆腐也在盆中泡去了豆腥气,这道美食的基本材料已经处理完毕。 “嗯,嫂嫂吊的蛟肉汤火候刚好,正合这道美食所用......啧啧,不行了,说着说着我都要流口水了......” 春二娘有些好奇地跟着走了过来:“叔叔,你不会是要用这些泥鳅做菜吧?” 她对君不苟的厨艺深表怀疑。 泥鳅这种只有最贫穷的人才会吃的东西怎么看都跟美食联系不到一处。 叔叔几日前就请自己吊了一锅蛟肉汤,原来是用来做这道什么泥鳅钻豆腐,该不会糟蹋了这一锅好汤罢? “嘿嘿,吃了泥鳅钻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哥哥嫂嫂,你们就等着流口水罢......” 君不苟哈哈大笑。 “说错了说错了,大贞朝只有女帝陛下,哪里来的皇帝老子? 这话也就是老大你敢说,换了别人可是大不敬之罪,要杀头的。” 常威伸着懒腰从房间内走出来,抬头一看都快到午时了,今天又误了去总捕衙门上工。 不管了,老常我如今可是副总捕头,谁敢说三道四? 他就是想不明白,为啥每次老大一运功,他就跟着犯困?是因为咱老常是个天生的废物吗? 走到水盘前好奇的看了眼,犹豫道:“老大,你确定要用这泥鳅做菜?咱不至于......我还是去买几条又肥又大的鲜鱼来罢,怎么能让张大哥夫妻吃这种低贱的东西呢?” 君不苟摇摇头,也不多做解释,生火燃柴、架起铁锅,先用热油爆了葱姜,而后迅速将葱姜捞起扔了,倒入大半锅奶白色的蛟肉高汤。 看着高汤渐渐冒出热气,估算着如果按‘某个世界’的计量标准已经有了四十摄氏度左右,便暂时压了火。 泥鳅钻豆腐,讲究的就是一个钻字。 要让泥鳅乖乖的钻进豆腐里去,就要利用好温度,此物好凉厌热,只要环境温度控制好了,它们就会成功钻进豆腐里。 处理泥鳅就得靠春二娘那快如电闪的刀功了,等她按照要求迅速将泥鳅开腹、去除内脏后,趁着泥鳅还活着,君不苟迅速将凉水中浸泡的豆腐一一丢进锅中。 豆腐都已提前切成三寸见方的大块儿,而且经过几日浸泡,其上孔眼微微变大,可以较为完美的吸收鲜美的蛟肉汤汁。 凉豆腐块放入锅中后,十几条处理好的泥鳅也被一一丢入锅中,此时蛟肉汤的温度刚好令泥鳅不适,却又不会直接烫死它们,痛苦万分的泥鳅四处一通乱钻,忽然发现豆腐内阴凉舒适,便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豆腐分块的大小也是刚刚好,每一块豆腐只能容纳一条泥鳅,不多时,十二块豆腐中都多了一条摇头摆尾的泥鳅。 君不苟右手食指轻点,一股罡气催动炉火,火舌猛烈地舔着锅底,锅内温度急升。 这是做泥鳅钻豆腐的关键,泥鳅一旦钻进了豆腐,就必须用猛火迅速煮杀了它们,否则它们在豆腐里钻来钻去最容易弄碎豆腐,那就不是泥鳅钻豆腐了,会变成泥鳅豆腐汤...... 眼见豆腐中的泥鳅渐渐不再挣扎,君不苟改为文火闷煮了一盏茶时间,掀开锅盖后,顿时豆香、泥鳅的嫩味鲜香、蛟肉汤的醇厚之香,顿时形成了一股多层次的奇异香气,让站在一旁等待的张青夫妻和常威暗流口水。 虽然这道菜有些残忍,却是奇思妙想,令人称绝,似乎味道也很好。 反正春二娘和常威都忍不住了,已经开始撅着屁股往碗里捞豆腐。 “还是这个熟悉的味道.....有了蛟肉汤,更上一层楼。” 君不苟一口下去,同时咬断了半块豆腐和半条泥鳅,豆腐的嫩滑和泥鳅的细腻肉质就是食材最完美的结合,瞬间就在舌尖化去,同时淡淡的豆香又很好的掩盖住了泥鳅天然的土腥气。 这个时候再含上一口蛟肉汤,嫩、鲜、甜.....层次丰富的美味真就令人不禁感叹......皇帝老子不及吾啊! “哎呀!” “哎呀!” 常威和春二娘忽然惨叫出声。 他们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张青的脸色有些古怪,他都咬了三次舌头了,只是顾及身份,没有叫出声来罢了。 这个君兄弟啊,他究竟是什么人?武道修为惊天也就罢了,随便做道菜居然也是前所未见、而且还无比的美味? 张青眼中好像出现了一个挥舞着长剑的厨子...... “当当当!” 天下的事就是这般奇怪,通常家里做了些好吃的,邻居就会来串门儿了。 只不过这回敲响院门的并不是第八条归人巷中的邻居,一道陌生的刚劲声音在门外响起。 “相逢何必曾相识,门内可是豆腐香? 老夫荻瑞,此生第一大爱好便是吃豆腐。 既然是知音,不知可否向曾先生讨一块来吃?” 第56章 问责城隍? 荻瑞? 荻青天? 常威一溜小跑进了西南墙角处的简易茅房,无视雪桃树用两轮树结弄出的鄙夷眼神,决定在这位大佬没有离开之前,他是打死也不出去了。 荻青天是出了名的刚正,爱闯祸的绍敏郡主就因为女扮男装跑到戏园子听了出艳情戏,结果被这位荻大人三天内上了九道奏折,严正要求陛下剥夺小郡主‘太女’身份,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陛下不得不打了屁股,据说小郡主都哭惨了。 要是让荻瑞看到他玩忽职守,还不得一道奏折上去剥了他的公服?只怕这还是轻的,说不定还得加罚几十刑棍。 摸着自己的屁股,常威忽然感觉尿意如崩...... 张青夫妻也皱了皱眉,相继隐去身形,正职神祇不便与朝廷高官交往,该避讳就得避讳。 君不苟是做主人的,自然不好拒客,何况这还是一位天下有口皆碑的‘青天’,该给的尊敬还是要给的,亲自打开院门,将这位荻青天迎进了院中。 “好好好,果然是大隐于市、贤遗于野啊,只是这第八条归人巷因此生辉不少、朝廷却失去了一位大贤……” 荻瑞一身便服,没有随从,也没带什么贵重的礼物,只用竹篓提了两块色泽厚黄的豆腐来。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才是荻刚生的作风。 “初次登门,带两块拙荆亲手做的豆腐来,还请曾先生不要嫌弃啊......或许,老夫该称呼您为君大侠?” “名字只是个符号而已,荻大人随意。” 君不苟笑着接过竹篓,转身为他盛了一块泥鳅钻豆腐,顺手倒了杯清茶,请荻瑞在石桌旁落座。 朝廷中藏龙卧虎,查到他的底细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反正只要不将这个秘密公诸于天下他就无所谓;从上次桂王登门的态度判断,朝廷应该没有这么傻。 “好吃,嫩滑无比、入口鲜香,最妙的是这汤底,只喝上一口就全身发热,好像十万八千个毛孔都开了,畅快得很呢!” 荻瑞倒是个识货的,吃了一口泥鳅钻豆腐就伸出大拇指连连夸奖,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 放下碗,荻瑞四处打量了一眼君不苟的小院,赞叹道:“居院不大却整洁如新、花木不繁却有桃花盛艳,君大侠身怀绝技却视富贵如浮云、身处京城常怀农家之雅意,真乃令老夫钦佩啊。” “哗啦啦......” 雪桃树的每一片树叶都在欢呼雀跃,表示这位狄大人说得太好了。 文化人要是拍起马屁来,真是能直接拍进马批眼儿中,让你心痒痒的还感到特别舒服。 君不苟笑道:“荻大人此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夸奖我的吧?” “荻某喜欢开门见山,最不喜欢绕圈子,此来不为别的,一为亲眼见识君大侠你这位当世奇人,二为求贤。” 见君不苟要摇头,荻瑞抢先道:“君大侠无需误会,荻某可不是要你身入官府、做朝廷鹰犬, 因为荻某知道,君大侠定是志不在此,荻某只是因京西地龙翻身一案,向大侠求援。 还希望大侠能助我一臂之力,就算大侠不帮荻某,也请大侠垂怜那些可怜的灾民......” 君不苟看了看荻瑞,能看出这位荻青天表面沉稳,内心却是万分焦急,堂堂一位朝廷大员来恳求自己这个江湖人,倒不似在搞道德绑架。 想了想道:“京西地龙翻身应为天灾,朝廷自有应对之策,君某也去北城看过,发现朝廷设立了许多粥棚,民间也有不少私立粥棚,如果这还不够,那也该由朝中各位大人和陛下来解决,君某一介布衣,也是无能为力啊?” 天灾一来,苦的自是百姓,但君不苟也不是神仙,并没有回天之力,灾后救抚灾民,自然是朝廷的事。 如果朝廷遇到这种事就要求助民间,那便是没有建立起一個健康的制度,只能证明朝廷无能。 对此,君不苟是不惯着的。 荻瑞苦笑道:“若只是天灾,老夫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会来打扰君大侠。 只是此次京西路地龙翻身,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啊,甚至可能有妖魔作祟。” 君不苟一愣:“妖魔?荻大人,各地神祇就是再如何的尸位素餐,也不可能放纵妖魔做下如此大案罢? 地龙翻身影响的可不仅仅只是一州一地,几十万灾民因此受害,什么妖魔如此胆大?” 这个世界的神祇虽然问题很多,应该也没有胆量这般放纵妖魔,因此就连君不苟也从未把京西路地龙翻身一事与妖魔联系起来。 “所以荻某才想要与君大侠订下一个约定......” 荻瑞笑道:“如今陛下已将彻查地龙翻身一案交予老夫,老夫将会同通天司请神祇查明此事;也会亲自调查京西路粮价飞涨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操控! 若最后真的证明是妖魔做祟,老夫可信不过那些神祇,想请君先生出手,为京西灾民讨回一个公道,不知大侠可能应允? 当然,荻某知道君大侠捉刀人的身份,该有的赏银自然会准备丰足,不会坏了捉刀人的规矩。” 君不苟笑了,看来这位荻青天不止是个清官,还是一个干吏呢,似乎很清楚该如何与江湖人打交道。 正要应下这个约定,耳边忽听到张青的声音:“兄弟,此事关连不小,或许涉及妖魔,也可能涉及朝堂之争,你先不要应了这位荻大人。 待我和你嫂嫂联络京西路的诸位土地公后,再做决定。 这件事太古怪了,如果真有这般胆大包天的妖魔,京西路那边的土地们早该发出‘缉妖书’才是,甚至不等土地们有所行动,城隍老爷也该出手。 毕竟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搪塞过去的事情,涉及几十上百万的灾民,哪一位神祇敢视而不见?” 君不苟听得暗暗点头,张青说的很有道理啊。 “荻大人,既然如此,就等大人查清此事后,君某再做决定罢。 而且君某认为,如果真有妖魔做下这等泼天大案,何止是要斩妖除魔,大贞通天司还应该问责那京西路云州城隍,他这位城隍爷可是失职啊!” “好,君大侠所言,正中老夫下怀。” 荻瑞深深看了君不苟一眼道:“若果真如此,老夫必定要问责这位城隍,办他一个为神不力、放纵妖情!” 第57章 大胆妖孽,你往哪里走! 君不苟发现毛丫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孩子。 如果在那个他熟悉的世界,只要稍加培养,毛丫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女高音歌唱家。 “嗨嗨,哈哈......” 在君不苟的小院中,毛丫、狗剩、铁生、大军等十几个小孩子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一个个吐气开声,挥舞着小拳头。 毛丫喊出的声音最为响亮,甚至压住了好多男孩子。 这些孩子没有君不苟的大机缘,要修习《武道真典》中的武道功夫,就必须从最基础的打熬筋骨做起、不可偷减半分苦功。 君不苟为他们选的是一套‘神机拳’。 这套拳法不讲究克敌制胜的法门,不讲究锻炼内力,却可以在人身三百六十五处穴道中寻找‘先天神机’,激发肉身潜力,令他在为这些孩子伐毛洗髓时可以事半功倍。 这些孩子们就是第八条归人巷的未来,比起那些筋骨已经老固、硬胳膊硬腿的大人们,他们有着无限的可能。 当君不苟发现这個世界有妖魔乱世、各地神祇又多半是些‘神浮于事、尸位素餐’的神灵时,就开始计划为第八条归人巷留下些立身根本, 哪怕日后他离开这里,也不用为这里的苦人们担心了。 这些苦孩子一个个聪明的让人心疼,见到明显违背植物生长规律的雪桃树时,他们就知道跟着曾叔叔一定能学到真本事, 然后他们就可以像曾叔叔一样好像有用不完的银子,每天都可以买肉给娘亲和爷爷奶奶吃。 所以就算再苦再累也没有一个孩子叫苦,汗水渐渐湿透了孩子们的衣服,一个个的小脑袋上都有白雾升腾。 常威被张青逼着吃了一个蛟肉包子...... 他发现自己每次吃过这包子后就想要睡觉,然后就会误了公事,本想到了晚上再吃来着,可土地公的要求必须满足啊,不然就对不起辛苦蒸包子的土地奶奶。 于是常神捕又睡了,不多时就响起了富有节奏的呼噜声。 君不苟此时正在运转体内小周天,乾元真罡喷薄而出,经他再次凝练的罡气与常威的呼噜声相互呼应,在一种玄而又玄的节奏中,轻轻抚摸着孩子们的身体。 每一丝、每一缕,都带着这种玄奇的节奏,缓缓进入穴道深处,先是为孩子们壮大经脉、稳固穴眼,而后开始冲击任督二脉。 “啊!” 毛丫忽然打了个激灵,发出一声舒爽的叫声,两条小腿轻轻一蹬,竟然飞身而起,冲起了五丈余高。 第一次‘飞’的这样高,毛丫本来有些恐惧,忽然想起曾叔叔传授的身法,腰肢轻轻翻动,竟如一只灵巧的小燕子般翩然落地。 “继续打神机拳,稳固你体内的真气!” 听到曾叔叔的声音,毛丫点点头,又开始挥动那一对小小的粉拳。 跟着是狗剩、毛蛋、铁军、大军...... 孩子们欣喜地望着曾叔叔,他们知道,梦想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他们总有一日也会成为曾叔叔的。 “君兄弟这是要传授武道,让这第八条‘归人巷’成为大贞的第一个武道之乡?” 春二娘有些吃惊地望着院中的孩子们:“这才半日时间而已,他就帮这些孩子打通了任督二脉?” “我当初学武时,可是用了足足三十年才打通任督,成为一流高手的......” 站在一旁的张青满脸苦涩,人比人气死人啊,哪怕如今已经成神,他还是难掩面上羡慕之色。 君不苟很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于是乾元真罡便渐渐漫出这个小院儿,缓缓覆盖了整条归人巷...... 毛丫的娘抬头看了一眼初生的朝阳,忽然感觉今天的阳光似乎更加温暖,竟然可以透过她的粗麻衣直接温暖她的每一寸肌肤。 好痒啊,但是也好舒服,她开始感觉到一股股暖流从身体的某些隐秘部位溢出,最后汇聚成了一条洪流。 她能够感觉到体内某些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东西被这股暖流渐渐冲刷干净,她也因此变得像二十岁时那般生机勃勃、对生活、对爱情充满了憧憬。 隔壁王大爷开心的跳了起来,一不小心就将房顶撞出个窟窿,完蛋了,这次肯定要被老伴儿骂死了啊......然后他就惊喜的发现老伴儿一脚踹断了门闩。 瘸了一条腿的何伯伯正在用一条腿在巷子里奔跑,速度快的像个飞毛腿...... 瘫痪在床的仇大爷忽然就翻身坐了起来,激动下一掌拍塌了炕...... “呼!” 君不苟收回乾元真罡,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第八条归人巷将变得不一样了。 ----------------- 再次捏了下自己精心挑选的香囊,胡飞烟壮起胆子走向君不苟的小院儿。 玄狐一脉的天赋就是隐藏妖气,但也有天然短板,就是很难掩饰那股与生俱来的骚气,如今有了这个香囊,胡飞烟相信就算这院中真有神祇在,也很难一眼看破她的妖身。 “卖枣子咧,又脆又甜的大青枣,一咬一泡水儿......甜啊,一文钱就能买十个......” 变化成一个卖枣子的老妇人,胡飞烟故意在君不苟的小院儿前多叫了几声,才硬着头皮敲响了院门。 “请问,要买枣子吗?” 院内的孩子们刚又练了三轮‘神机拳’,哪怕是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个还是累的汗出如浆,忽然听到门外有大青枣卖,顿时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君不苟。 “孩子们都累了,就该奖励他们吃几个枣子......” 张青和春二娘一直在旁边笑着观看孩子们练拳,春二娘也是心疼这些孩子,俏步上前打开了门,上下打量了胡飞烟几眼,笑道:“老嫂子,枣子怎么卖啊?” 胡飞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妇那般低着头:“一文钱十个,买多了还能便宜。” “倒是不贵。老嫂子进来罢,让孩子们挑一挑,不会短了你的钱。” “哎......” 胡飞烟一眼就看出春二娘脑后隐现的神光,见这尊神祇果然没能认出自己,顿时心中大定,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 “有枣子吃喽......” 孩子们欢呼一声,拥过来将胡飞烟团团围住,也顾不上枣子还没洗,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哥哥,麻烦你以神术遁走孩子们......” 君不苟笑着看了胡飞烟一眼,暗暗传音张青。 张青一愣,深深看了胡飞烟一眼,暗中施展神术,孩子们正吃着枣子,忽然眼前一变,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当家的?” 春二娘看看消失的孩子们,再看看眼前的老妇,粉面骤然色变。 胡飞烟暗叫不好,正欲施展遁法逃走,忽然眼前青光闪动,就仿佛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泥沼,一时竟是动弹不得。 “大胆妖孽,你往哪里走!” 第58章 玄狐洞天 君不苟最近修为暴涨,小周天孕育自身武道宇宙,修为稳稳超过张青夫妻,却是一眼就看破了胡飞烟是个妖身。 妖中自然也有善类,但是眼前这个变化为老妇混入他院中的妖还能是什么好东西了? 乾元真罡困住胡飞烟后,君不苟右手食中二指一并,已现出森森剑意。 洛川江一战后他又有进境,如今哪怕只用剑指,也能令百年修为的妖魔心惊胆寒。 胡飞烟只觉一股凌厉剑意扑面而来,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也顾不得探查眼前高人究竟与‘庭儿’是敌还是友了,尖叫道:“仙人手下留情,我是紫竹岭玄狐洞天的胡飞烟!” “兄弟且慢......” 张青忙道:“若是紫竹岭玄狐洞天的狐仙,倒与普通妖魔不可等同,还需听她说些什么。” 狐仙? 君不苟看了胡飞烟一眼。 人生而不平等,妖又何尝不是? 若是豺狼虎豹成妖,九成九不问情由诛杀了就好,更没人会称他们为‘仙’,可是狐妖却不同。 狐妖们必须要感谢这个世上的读书人。 掌握了舆论阵地的读书人在各种笔记、杂谈、曲剧、小说话本中塑造了无数个千娇百媚的狐妖形象,然后非常亲切地称她们为‘狐仙’,其中虽然也有些是坏狐狸,正面形象的却还是占据了多数。 可见得到‘笔杆子’们的肯定,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有了舆论的支持在关键时刻是真的可以保命。 “既然是‘狐仙’,我就给你机会解释,说,你乔装人形混入我家,意欲何为?” 虽然未出剑指,君不苟却未散去真罡,乾元真罡依旧将胡飞烟死死困住。 “多谢仙人,多谢尊神......” 胡飞烟道谢后把心一横:“贱妾此来是探寻侄儿的下落,因为有人看到,他被带进了这个院子。 我侄儿的名字叫做花落庭......” 君不苟一愣:“你是花落庭的亲人?” “禀上仙,贱妾正是花落庭的姨母,他小姨......” 胡飞烟偷眼看了看君不苟,见这位‘仙人’听到自己是庭儿的姨母后面色缓和,顿时心中一松,知道自己赌对了。 太吓人了啊......她就没见过如此厉害的剑仙,剑都没出呢,仅仅只是两根手指一并,就让自己生出万难抗衡的感觉;不是说人类中已经很久没有修士了嘛,眼前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她就从没想过君不苟是一位凡间武者,只当面前这位青衣高人至少都是一位‘人仙’,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的‘地仙’级存在。 “不用称我上仙了,我不是什么仙人,我姓曾,你可以称我为曾先生。” 君不苟甩了甩衣袖,消去了笼罩胡飞烟的乾元真罡,见眼前老妇摇身一变成了個千娇百媚的中年女子,看其眉眼,果然与花落庭有几分相似。 再想起张青说过,花落庭是半神半妖之身,心里就相信了几分。 “你侄儿与我也算是故人,这次他身受重伤,来我处寻求庇护,是我救了他。 不过他如今还未曾苏醒,还无法确认你的身份。” “原来是曾先生救了庭儿,紫竹岭玄狐一族,齐感先生大恩啊!” 胡飞烟敛衽为礼,对君不苟连连三拜。 心中更是万分喜悦,庭儿可真是太会交朋友了,居然就攀附上了一位‘人仙’。 这个天大的机缘万万不可放过,自己要是能讨得这位仙人的欢心,玄狐洞天可就多了一个大靠山。 想到这里,胡飞烟轻轻抛个媚眼,娇声道:“曾先生今后就是紫竹岭的佳客了,玄狐洞天三百姐妹,个个都会尊先生如上宾......” 春二娘咳嗽两声,冷冷瞪了胡飞烟一眼,同时狠狠踩了下张青的脚背。 “胡飞烟,收起你那一套狐媚玩意儿,我家叔叔岂是你能够随意勾引的!本座劝你好自为之......” 说着又踩了张青一脚,自从这只骚狐狸化为美人,这个杀千刀的就没少偷看,这还是当着老娘呢,若是老娘不在,你还不得反了天! 君不苟看得肚里暗笑,却也不好说破,好在他有很多关于花落庭的疑问,随意就可岔开话题:“胡飞烟,既然你是花落庭的姨母,想必知道他的父亲是哪位神祇了?” 怪不得花落庭漂亮的天怒人怨,原来是有一半狐狸精的血统...... 如此说来,他的父亲就一定是位神祇了,胡飞烟这个做小姨子的自然应该知道‘姐夫’是谁。 听到君不苟询问花落庭的父亲,胡飞烟咬牙切齿道:“曾先生,飞烟本不想提及那个人! 他枉为神祇,却是一个负心薄幸、狠心毒辣的混蛋! 不过既然是先生问起,飞烟只能实言相告,他......他就是大贞朝京西路云州城隍,顾年生!” “什么!” 吃惊的不只是君不苟,还有张青夫妻。 这两尊神祇忽然一阵金光闪动,当场变成了奥斯卡小金人儿,这是控制不住体内香火神力的表现,过了半晌才勉强恢复常态。 大贞京西路四州十三县,以云州为中心。 云州甚至就是京西路的代名词,神祇排位当然也是依据所在州县大小,这位云州城隍等同就是京西路的‘大城隍’,可以节制另外三州十三县的城隍、土地和山神等下级神祇。 这位云州大城隍,居然是花落庭的爹? 不能怪张青夫妻失态,这个消息也未免太过惊悚了。 胡飞烟忽然望着君不苟,眼中满是希冀。 “曾先生......先生乃当世人仙,修为高深,庭儿能与先生相识,可见是天意。 必是苍天也看不过那无情无义、害死我姐姐的顾年生! 飞烟大胆,替庭儿恳求先生为他枉死的母亲仗义平冤!为我玄狐洞天主持公道! 如此,玄狐洞天的三百狐女,愿为先生奴仆,从此生生世世伺候先生,为先生当牛做马。” ‘我这位君兄弟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张青看了眼君不苟,想笑却又不敢笑,怕被二娘再踩一次脚。 心说兄弟啊,这可是三百个千娇百媚的狐狸精,不知道你能否消受的起? 君不苟也是苦笑,心说我要三百个狐女做什么,我又不开动物园? 就我这小院儿要是挤进来三百个狐狸精,承京城还不得天下大乱啊? 皱眉道:“胡飞烟,伱先细细道来,那云州城隍顾年生为何会与你姐姐通婚? 为何又会害死了你的姐姐? 你这没头没脑的一通陈说,曾某也无法分辨真相啊?” 第59章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神! 云州城隍顾年生和花落庭母亲的故事,前半段是老掉牙的人妖之恋,而且颇为令人感动...... 那还是在三百二十年前,大贞朝尚未建立,如今的云州城隍顾年生还是一个落魄的旧朝书生。 深知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的顾年生简直就是勤奋求学的典范, 头悬梁锥刺股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经常破开墙壁偷隔壁家的灯光结果被人打破头也是常事, 无奈旧朝腐败,就连科举取士也是黑幕重重,所以他到了二十六岁时,还只是一个穷书生, 顾年生却没有因此气馁,干脆跑到山上找了间破庙,日日秉烛夜读。 在他二十六岁时,这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书生终于迎来了命运的转折。 日日夜读的他,终于盼来了一只狐狸精,还是特别温柔漂亮,会暖床会做菜的那种狐狸精,比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强上一百倍。 就连顾年生自己都忘记了他在六岁时做过的一件善事,偷了母亲的银钗,在菜市场救下了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 更不会知道,这只小狐狸是紫竹岭玄狐洞天最具天赋的‘圣狐女’,二十年后,已成玄狐洞天狐主,法力高强可比当世地仙一流。 这只狐狸叫小薇,也就是花落庭的母亲了。 为了报答昔日救命之恩,再加上顾年生又是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小薇自然是将他爱到了骨子里,每日为他红袖添香,日理三餐,照顾的无微不至。 又怕他与自己亲热时被妖气所伤,常常去盗取那些修仙大派的仙药仙草,虽然每次都带着一身伤痕回来,但是只要见到顾年生吃得香甜,她就感觉一切都值了。 此时人类修士之路尚未断绝,那些修仙大派虽然渐渐式微,底蕴尤在, 一次小薇被修仙者围杀,重伤濒死归来,被顾年生以自身精血喂养相救,从这次之后,她对顾年生更是死心塌地。 为了顾年生能够高中,小薇不惜以身犯险以妖法威胁主考官,只为顾年生求一个应试公平, 顾年生也果然不负她期望,当年高中状元,授职云州常平县知县。 主政一县,顾年生也是以清官自许,官声颇佳,可惜他做了不到两三年知县,大贞朝便取代了旧朝, 他这個知县为旧朝臣子,却偏偏要做铁骨铮铮的旧朝忠臣,那便不得不杀了。 顾年生也不愧是个才子,在刑场上竟然急就一篇‘万言自白书’,痛陈朝代更迭不过张李交替,怜惜民生多艰人间多难。 在这篇自白书中,他陈说为臣之忠,不弃旧朝犹如子不弃丑母;肯定新朝也有惠民之策,只是杀伐太重。 在结尾更是写出一句千古佳句。 ‘是以王朝更替,不过张李换冠,周而复始也。是以兴,百姓苦,亡,亦是百姓苦。 问:有何所进乎? 答:无也!’ 一首万言自白书罢,刽子手痛哭流涕,竟然不忍下刀,刑场上万民为其感动,令满天神祇侧目,不得不插手人间事。 当时便有金光天降,香氛阵阵,顾年生肉身成神,直接受封为云州常平县土地! 潜身在刑场的狐主小薇当时可是感动的涕泪纵横,她感觉自己真的很幸福,爱侣对自己有恩有爱、对人间百姓有情,又英俊、又有才。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哪怕顾年生已经成神,她也不顾玄狐洞天的规矩,宁肯放弃紫竹岭狐主之位,也要千年万载陪伴在顾年生的身旁。 “若只听这故事的前半段,倒是一个堪比牛郎织女的动人故事......” 君不苟摇了摇头,故事的前半段真的太美好了,他甚至有些不忍继续听下去…… 张青夫妻和胡飞烟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牛郎织女是什么? 是一个放牛的男人和一个织衣服的女子的爱情故事吗?估计是某个话本小说中瞎编的故事罢? 胡飞烟继续道:“我姐姐放弃了狐主之位与那顾年生相守在一起,前几年倒也算得恩爱。因为那顾念生是肉身成神,竟还与我姐姐诞下了一个孩儿,就是庭儿。” “原来如此......” 君不苟看了一眼花落庭所在的房间,原来这家伙居然是个接近活了三百岁的‘老妖怪’? 奇怪的是他既不姓顾、也不姓胡,倒不知是为什么。 “我姐姐说,庭儿是神与妖所生,一无神光,二无妖气,日后应该有他自己的路,为了他不受神妖之争的影响,最好不让他跟随父母姓氏, 那天诞生他的时候,刚好秋风过庭,各种花都落了,却有一树红梅含苞待放,所以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花落庭。 其实这个名字还有一层隐藏的意思,是说花落满庭,却还有红梅暗香、生机处处,就算天地之威也是不能完全断绝的。” 胡飞烟道:“他们夫妻两个有了孩子后,又过了十几年恩爱的日子,可是姐姐却发现顾念生开始变了,每天都在长吁短叹,姐姐问他为什么,他起初不肯说,最后终于说出原因。 原来他做了近二十年的土地,却一直不能升迁,就是因为被上峰神祇知道了他有一个狐妖的妻子......” 张青冷笑道:“所以他认为是你姐姐拖累了他? 只怕就是从这一天起,开始心生变意了罢?” “尊神说的是,但这只是原因之一,真正让顾年生不顾夫妻恩情,对我姐姐痛下杀手的,还是因为玄狐洞天。” 胡飞烟道:“在这二十多年中,满天神祇渐渐失了本来,变得整日胡混渡日、一个个尸位素餐......两位尊神见谅,我可不是说你们呢。” “反倒是我们玄狐洞天在京西一路经常帮助那些贫苦的百姓,被他们尊为‘狐仙’,百姓们甚至开始奉献香火,尊我等为神......” 张青夫妻彼此对望一眼,那时他们两个还未成神、甚至都还没有诞生为人,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因为神祇们尸位素餐,不理民间疾苦,居然让玄狐洞天的‘狐仙’们成了百姓眼中的神...... 这可是与神祇抢夺香火啊,而且抢夺香火的居然还是一群狐狸精,神祇们能忍下这口气才怪。 君不苟叹息一声:“玄狐洞天与神祇们有了利益之争,只怕是麻烦不小啊。” “曾先生说的是,那时天地生变,人类修士无法吸收天地灵气,升仙之路断绝,妖类修炼其实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我们这些妖只能靠吸收天地间的阴邪暴戾之气,或者靠自身血脉传承修炼,前者更是居多。 可是这般修炼,哪怕是我们这些性情温和的‘狐仙’,也会因为长期吸收阴邪之气而渐渐走入魔道,所以如果有人类敬奉香火,就可以消除魔性,保我们本性不失。” “原来如此......” 君不苟暗暗点头,这就怪不得神祇们会如此重视香火了,既然无法吸收天地灵气,香火就会变得更为重要,哪怕对妖来说也是一样。 不过这也说明玄狐洞天的‘狐仙’们还有善念未泯,不肯沦入魔道,若换了那些凶残的妖物,才不会担心入不入魔道呢。 “所以在京西路神祇与玄狐洞天之争中,顾年生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抛弃神位,做一个与妖魔勾结的神,或者是背叛你姐姐,彻底与妖魔划清界限,结果他终究还是背叛了你姐姐是吗?” 胡飞烟长叹一声:“人心善变,原来我姐姐一直错了,她只当顾年生是个忠义之人,却不知这个世上的薄情男子能够忠于朝廷,却未必就会忠于他的妻子...... 顾年生这个禽兽,终究还是踩着我姐姐的尸骨走上了云州大城隍的高位。 他......他正是用我姐姐的头颅,换来了锦绣前程!” 张青夫妻听得心头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的云州大城隍,城隍老爷啊,居然是个背信弃义、心狠手辣之徒、不惜用妻子的性命换取前程!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神!” 君不苟双眉微扬,背后青锋剑在匣中自鸣。 仓啷! 仓啷啷! 第60章 灰云岭 花落庭终于醒了,比君不苟预料的时间还早了一日,这或许是因为他半神半妖的体质非常人可比。 第一个发现花落庭醒来的是常威, 呼呼大睡的常神捕醒来后发现与往日不同,感觉自己的七窍浑然一体,如同在其中开辟了康庄大道,而且一股气流自下身两窍上冲百汇,仿佛在头顶开了一个肉眼难查的伞盖。 全身上下十万八千毛孔暖洋洋的,还有些痒,尤其是鼻子,痒得都不行了,让他忍不住就想哼哈几声。 “哼!” “哈!” 顿时有两道白气从常威的左右鼻孔中射出,一左一右相逆转动,形成了一个旋风,将这个房间的门窗齐齐刮开,一直飞到空中百丈处才缓缓消失。 “哎......”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花落庭发出低低的呻吟,缓缓睁开双目,有些无力的望着常威。 “天爷啊!你可算是醒了,这要是再不醒来,还不得累死老大?” 常威转头看见苏醒过来的花落庭,兴奋大叫:“老大、张大哥,姓花的小子醒了,刚才还看我呢!” 几道身影瞬间闪进房间,胡飞烟冲到花落庭床前,柔声道:“庭儿,庭儿,你还好吗?” 常威都看呆了,老大家里最近很热闹啊?这个大美女是从哪里来的,看她身材凹凸有致、眉眼如画、风韵多情,好像一枚熟透了的大桃子?这也太合我老常的口味了? 然后就看到花落庭有气无力地道:“姨妈......” 太可惜了,这美女跟自己差辈儿了。 胡飞烟着急问道:“庭儿,伤你的人可是那個猪狗不如的顾年生?” 她是接到花落庭临危时发出的玄狐一族特有的传讯,一路探查而来,心中早有猜测。 花落庭勉强点点头,目光望向君不苟:“曾兄......云州城隍顾年生......地龙翻身......” 君不苟目光一凛,抢上前道:“你是说伤你者是你的生父云州城隍顾年生,京西路地龙翻身也与他有关?” 花落庭奋力抬起右手,指向自己左胸衣襟:“鳞片......取出来......” 君不苟探手从他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囊,打开后,里面是两枚成人手掌大的灰色鳞片, 只是看这鳞片样子古怪,不像是来自蛇虫,也不知道花落庭给他两枚鳞片是何用意。 “持此鳞片......灰云岭下......寻找......” 花落庭忽然剧烈咳嗽了几声,双眼一翻,再次昏迷了过去。 “老大,我明白了! 依我判断,花落庭必是探听到了京西路地龙翻身的内幕,结果被那个什么姓顾的打伤,因此才来京城求你相助。 这两枚鳞片应该就是线索。 如何,我这个总捕衙门的副总捕头可不白给吧?” 常威有些得意,关键时刻还得靠咱这种专业人士吧? 众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常威,这样明显的事情,还需要你来分析,傻子都想到了啊? “这位哥儿说得没错。” 胡飞烟走过去查看了花落庭的伤势,发现侄儿只是愈后虚弱,也就放下心来, 娇笑着给了常威一个醉人的媚眼:“刚才可多谢这位哥儿了,奴家是玄狐洞天的胡飞烟。” “哦,是胡大姐啊,幸会幸会。” 常威心情大好,这位胡大姐原来还是位狐仙,他刚来可是对我笑来着? 莫非我老常也有机会享受那些读书人的待遇了?啊嘿嘿嘿...... 胡飞烟这种几百年的老狐狸是什么眼力? 一眼就看出常威和那两位神祇不同,乃是君不苟的心腹之人,她若是能交好常威,就等同是攀附了这位‘曾先生’一般。 当下又送给常威一个甜甜的微笑:“常神捕,我家侄儿乃是发现了那云州城隍顾年生的罪行,才会冒险去京西路探查,如今被那恶神所伤,还请您为我侄儿做主。 他毕竟也是大贞朝的子民呢。” “放心放心,这件事包在......” 常威兴奋之下正要拍胸脯,忽然想到此案可是涉及一位传说中的城隍老爷,岂是他能应付的? 只得望着君不苟:“老大......你说这件事我们管还是不管呢?” “如果真如花落庭和胡大姐所说,顾年生不仅私德有亏,还犯下弥天大罪,光凭他害苦了京西路百万灾民,我等也不该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君不苟皱眉道:“只是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毕竟花落庭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词...... 哥哥,京西一路的土地公们可有回信?” 毕竟胡飞烟花落庭都是玄狐洞天的人,说白了都是妖,用他们的证言来指证一位城隍,还是稍显不足。 君不苟痛恨故事中的顾年生厚颜无耻是一回事,但是就凭胡飞烟的讲述为一位城隍定罪,证据明显不足。 狐狸精可是出了名的狡猾,他和花落庭也只有一面之缘。 “已有回信,只是......” 张青摇头道:“京西一路的所有土地都是众口一辞,说这次地龙翻身只是天灾,既无妖魔作祟,也无什么幕后黑手。” 常威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胡飞烟,冷笑道:“云州城隍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张哥问他们估计也是白问。 老大,看来只有找到这两片灰色鳞片的主人,才能揭晓一切。” 君不苟点点头道:“查是一定要查的,不过这件案子如今是荻瑞荻大人负责, 据荻大人说,他将会同通天司查办此案,还是等他有了结论,我们再决定下一步行动罢。” 张青点点头:“兄弟说得对,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如果这云州城隍顾年生真与地龙翻身有关,可不仅仅只是斩杀就可以了事的,那可是一位大城隍! 就算君不苟有能力杀了他,也要大贞朝明正其罪,经通天司告知上峰神祇, 否则一个凡人杀死正职神祇,难免会招来上峰神祇不满,惹来无边麻烦。 张青做了两百年的土地爷,对这些神灵的肮脏事真是太清楚不过了,可不希望君不苟本来是仗义出手,最后反惹的一身骚。 “荻大人那边应该不久就有消息传来,胡大姐,这段时间你就在此耐心等待,无需太过焦虑。” 君不苟又拿出那两枚灰色鳞片道:“胡大姐,你可识得这鳞片的来历? 还有,花落庭说的灰云岭,又在何方?” “灰云岭在云州和幽州之间,只知道是一个终年不见天日、阴暗诡异的所在,就连我们这些妖也很少会去这种地方。” 胡飞烟仔细观察着灰色鳞片道:“至于这两片灰鳞,好像是穿山甲一类的妖物所有,只是比普通的穿山甲鳞片大多了......” “穿山甲?” 君不苟陷入了思索之中,如果是穿山甲,倒是跟这个案子有可能联系起来。 第61章 民可欺之以方 荻瑞素来以‘端正’自期,一个端正的君子在看人的时候当然是目不斜视,但这一定不包括通天司祭香林清云。 荻瑞斜眼望着他,嘴角微撇、肚里骂娘。 头戴一顶玉梁冠的林清云非道非僧非俗,号称天赋异禀,能通仙神,可在荻瑞看来这就是个江湖骗子,偏偏还是那种他不得不打交道的江湖骗子。 实话实说,荻瑞就没对他抱有多少希望,无奈通天司是朝廷机构,但凡要与神祇沟通就必须经过这家伙,否则官员私结神祇,那可是重罪。 狗屁的重罪啊! 荻瑞来到通天司的唯一目的就是准备利用京西路地龙翻身一案,揭破通天司这帮江湖骗子,也让陛下和朝中诸公看清楚,遇事还得看承京府的作为。 这叫一举两得!本官早晚有一日要废了通天司! 荻瑞斜眼望着林清云,越看越是心中有气。 “大贞通天司祭香林清云,香请开天门,求问九州帝官!” 林清云一脸的庄重肃穆,站在六根青云柱围成的‘通天台’上,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沉喝一声:“燃香!” 价值千金的龙涎香和虎胎油烛好像不要钱般被纷纷点燃,一道笔直香柱冲天而起,据说这道香柱将会叩开天门。 香柱升起不久,高空中有微微金光闪动,一现即逝。 林清云立即将一张写满了金色字体的黄绢纸扔进火中,很快化成一团飞灰,被香柱顶向了高空。 “荻大人,天门已开, 本官已查询神祇谱系,这京西一路份属九州、乃是北夏州帝官该管,方才就是向北夏州帝官请查。 哎,这次为了帮助大人查询此案中是否有神祇失职,本官可是不惜动用了价值千金的香火啊。 如今天门已开,想必不久就有回音......不如本官请荻大人喝一杯清茶?我通天司的清茶,那可是......” “不必了,老夫从来只是喝酒,不喝茶!” 林清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荻瑞打断了,跟你个江湖骗子喝茶,你有这个脸吗? “林大人,你确定天门已开?” 荻瑞是不怎么相信的,就是道金光微微一闪,这就算是天门开了? 展护卫挥舞金翎剑的时候弄出的金光比这还要强烈呢,老夫可是亲眼见过。 “哈哈,林某难道还会欺骗荻大人不成? 我大贞通天司代表人间王朝,‘香请’一起,别说是九州帝官,就是五岳老爷也要回应,只是五岳老爷耗费的香火更多,林某这是为朝廷精打细算呢。” 荻瑞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那老夫就静候佳音了?” “荻大人放心......大人,帝官有回应了!” 林清云手指天空道:“大人请看。” 荻瑞皱眉望去,只见原本是笔直升空的香柱忽然曲折盘旋,竟然在空中写出了一个‘无’字。 “无......看来荻大人判断有误啊,帝官回应,查无此事。想必是京西一路神祇恪尽职守,绝无牵连此案。 而且也不是妖魔做祟,否则帝官必有提示。” 林清云叹息道:“荻大人,可惜了我这价值千金的香火啊......这笔耗费......” 荻瑞根本没接他的话,冷冷道:“告辞!” “哎,荻大人,您不能转身就走啊,您得在耗费单上落印,否则下官如何去户部销账?荻大人......” ----------------- 承京府四品带刀护卫展绍云已经在书房中等待良久, 见一脸不爽的荻瑞推门走了进来,恭身道:“大人神算,属下此次联手总捕衙门调查京西路粮价,果然有了发现......” “呵呵,本官早就知道,那通天司就算不是個骗子窝,这狗屁的满天神祇也是些贪神、恶神、无能之神!” 荻瑞笑道:“京西路所有粮商近两年来的买卖出入,可是都查清了?” “查清了。” 展绍云恭身道:“属下按大人密令,与总捕衙门副总捕头常威联手暗中调查, 动用我承京府在京西路的密探一百零三人,总捕衙门暗线三百二十七人,密查京西路所有粮商,共计一百一十六家......” “结果如何?” “正如大人所料,京西粮商中至少有八成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从各路州收购粮食,其中包括了我大贞粮库扬州、湖州等地。 他们收购粮食的手法如出一辙,先是在当地以陈粮低价倾销,压低粮价,而后再低价收购当季新粮......” 荻瑞怒道:“岂有此理,各地官仓也有稳定粮价的职责,他们在做什么?” “朝廷缺钱......而且官仓是备粮应乱,官仓中的粮食平时不会动用,有多少仓格也要满了, 最多只是每年低价卖出三年前的陈粮然后购入新粮,可这一点购买力,并无法稳定粮价。” 展绍云道:“而且那些粮商的收粮范围遍及天朝,每次都是如蝗虫般卷过一地,方才吞噬下一地,他们财雄势大、团结紧密。 那些粮民却都是一个个孤立的个体,彼此信息不通,一旦粮价被打压,就只能无奈低价卖给他们......” “老夫早就说过,开放粮市必毁我天朝根基,可惜先帝不听啊......” 荻瑞重重叹息,若不是几十年前那严老贼力主开放粮市,光凭这些作为便可判这些奸商一个囤积居奇。 强压怒火道:“展护卫,你接着说。” 展绍云道:“京西路地龙翻身后,这些粮商也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抬价,而且他们的手段极为高明。 例如:他们在云州将粮价抬高两倍,可是在云州郊区只抬高一倍半,于是云州城内的百姓就会跑去郊区购买;若是到了下面县城,就只抬高一倍,郊区的百姓就跑去县城购买。 结果明明是他们抬高了价格,百姓却觉自己抢到了‘低价粮’,一个个还要欣喜不已,还要感谢各地官府控制粮价有方, 在某些小县,感激涕零的百姓们甚至还送了‘万民伞’给地方官员......”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些贪官污吏,竟敢勾结粮商,玩弄百姓于股掌之上!” 荻瑞气的面红耳赤:“民可欺之以方,民可欺之以方啊! 这些官员粮商,分明就是提前知道京西路地龙要翻身! 还说不是有妖魔作祟,神祇放纵?” “大人所言正是,可是要坐实这些贪官奸商之罪,就必须将发动这场灾难的幕后妖魔、神祇先行定罪,否则这些证据就只是猜测......” “说的好。” 荻瑞看了看展绍云,忽然笑道:“展护卫,你可惧怕妖魔,畏惧那些神祇?” 第62章 狂丐 比起传说中可以腾云驾雾、御剑飞行的仙人,君不苟更喜欢骑马,五花马、青锋剑、处处风光无限。 人如果站得太高,就会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最终变得自高自大。 君不苟喜欢的是融入这个人间,而不是俯视这个人间。 展绍云望着前面五花马上的青衫背影,目光有些狂热。 代表承京府最高战力的他就算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中的顶尖人物,哪怕入了公门,依然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江湖事,如何不知君不苟一剑截江力战妖蛟的事迹。 原来凡间武者也是可以斩妖除魔的啊?素来以冷面示人的展绍云自从见到君不苟就一直在笑,那是‘某个世界’的追星族见到偶像才会有的反应。 “哒哒哒......” 两骑直接从承京府调拨的快马已经弛出了承京范围,一路向北,踏上了通往京西路的官道。 有展绍云这个头戴双角濮头,身着红绶黑衣的公门中人相随,路上少了很多麻烦, 开黑店的老油条见到他们会直接挂出客满的牌子,剪径的小毛贼立刻变成了羞涩的黄花大闺女,躲在草丛内说什么都不肯抬头。 一路晓行夜住,多在居安老店、避开了不知多少‘海海的迷字’,君不苟回头看了眼满面风霜的展绍云,有这位展护卫随行还真是方便, 自己幸亏没有一意孤行坚持单人独往,就如张青所言,如果此行真的查出案涉妖魔,有承京府的人在旁见证会方便许多;毕竟此案可能涉及一位‘大城隍’,在下界神灵中,这可是中高职级了。 有人间王朝备书,就算他当场斩了这位城隍老爷,上峰神祇也不好说什么,就算真有什么麻烦,那也是荻刚生这位青天来背锅。 “涿州已过,没想到啊,这场灾难居然波及如此之广,连这里都受到了影响......” 展绍云催马赶了上来,与君不苟并肩而行,望着眼前的景象,剑眉紧锁。 过涿州北行八十里,原本还算平坦的官道已经变得歪七扭八,经常会遇到近丈宽的断裂带,路两旁的山坡上常有泥石滚落。 路边偶尔会见到搭设的粥棚,每個粥棚旁都有几百上千的灾民盘桓难去;朝廷已经下了严令,各州需自行安抚灾民,敢放灾民南行的,地方官第一个要被砍脑袋。 这道严令可是由内阁签发,严松严阁老亲自落了印的。 可见这老贼已经起了杀心,违令者哪怕是他的党羽,也一样难保性命。 鹰犬走狗在必要时也是可以拿来杀一杀、烹一烹的。 “这里距离云州震源不过千里,自然是会被影响到......” 君不苟点点头,加快催马前行。 “君大侠,那灰云谷真有此案的关键线索?此案当真可能涉及妖魔甚至是神祇?” 展绍云从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可是自从遇到了君不苟话就变得多了起来,他其实还想问,传说中的武道是否真的存在? 终究还是问不出口来,武道秘籍岂是可以轻传的?别说武道罡气、通神剑术,区区一个‘五虎断门刀法’都被某些人当成‘镇派之宝’概不外传。 “或许吧,一切都要等找到了那只穿山甲再说。” 两人一问一答,渐渐绕过一道山梁,到了两条山脉间的平原地带。 京西路上最多这种地形,刚翻过了万夫难开的绝险山脉、就会看到千里沃野的广袤平原,所以才有‘得京西者得天下’的说法,当年大贞太祖就是先据京西,然后从这里一路杀入旧朝中原,最终得了天下。 只是眼前这片平原已变得一片狼藉,种下不久的庄稼东倒西歪、田地扭曲变形、大块大块的肥土翻了上来,四处田舍不是变成一片瓦砾,就是变成断壁残垣。 居住在这里的百姓死得死,逃的逃,早已不见人烟。 君不苟的目光停留在一片宁静的湖泊上。 这个湖不大,湖岸种植的丝柳、杨槐多半已是东倒西歪,在一株摇摇欲坠的歪脖树下,正坐着一个人。 是个蓬头垢面、鹑衣百结的乞丐。 这个乞丐的年龄不大,看样子也就是四十岁出头,一脑袋黑发乱糟糟的团在一起,竟没有一根白发。 他沾满污泥的双脚前方铺了半张草席,草席上摆着一壶酒、一只烧鸡、还有一大堆水煮落花生,自斟自饮,美的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右脚在地面上不时惬意的轻轻叩击。 在常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乞丐,君不苟却看到这个乞丐的破衣下隐隐有光华闪现, 他的破草鞋在地面上每点击一下,就有一道玉色涟漪散发出去,散到了附近的草地,好多被震波拔出根系的小草就缓缓沉回地面。 散到了旁边的小湖,湖中原本肚子翻白的鱼儿就又开始游动;散到了远处的田野,那些原本已经断绝了生机的庄稼便又焕发了生机。 这些展绍云自然是看不到的,见君不苟忽然停下马望着这个乞丐,便笑道:“这个乞丐倒是会享福,居然有酒有肉,可比那些灾民强太多了。” 他和君不苟明明距离这个乞丐还有两三百尺,乞丐却远远望着展绍云一笑:“哈哈,是啊是啊,丐爷我有肉有酒,你有意见?” 展绍云顿时打了个冷战,只觉眼前一黑,就要从马上栽下来。 君不苟一把扶住展绍云,见他虽然已经昏迷,却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如常,知道那乞丐并未加害他,便将展绍云抱到旁边的草丛内放下,抬头看向乞丐。 “看啥,我这一双‘眯眯晕晕眼’没晕倒你,你很厉害是不是?” 乞丐冲君不苟嘿嘿直笑:“知道你本事大,通常像你这样本事大的人啊,就都喜欢管闲事......当然啦,这也不算什么毛病,丐爷我还不是一样? 喝酒不?” 君不苟看了眼他手中那个脏兮兮的酒壶,没回答。 乞丐摇头道:“怎么,嫌丐爷的酒壶脏? 不喝拉倒!别人想喝我还不请呢。” 君不苟笑道:“没嫌你脏,我是看你的酒壶小了点,怕是不够我喝啊?” 乞丐顿时哈哈大笑,手指君不苟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 尽管来试......还有啊,你先不必担心这壶里的酒够不够你喝,你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够不够资格喝我的酒。” 君不苟不觉笑了。 这还是个狂丐。 我喜欢...... 第63章 无敌是多么......多么的寂寞...... “阁下很会选择地方,这一面湖水虽然不大、也不深,四周青山虽不高、甚至因为这场灾难有些萧败,却是令我想起了两句话......” 君不苟笑着走向乞丐,心中暗暗猜测对方的身份,究竟是敌是友,只是一时间毫无头绪。 对方表现出来的力量不似张青夫妻的香火神力,更不似妖气。 难道是传说中三百年前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仙? 不应该啊,按说‘大陆神仙’早该绝迹了才是,怎么可能自己随随便便出趟承京,就遇到一位? “哪句话?” 乞丐看了眼君不苟,不再似先前般托大,缓缓站起了身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君不苟脚下不急不缓,渐渐走近乞丐,体内小周天急速运转,武道宇宙在不停的膨胀中。 “哈哈,这里的山不高,水也不深,可惜我既不是仙也不是龙啊? 不过这两个句子真是不错,难道说大名鼎鼎的君不苟除了剑法如神之外,还是个才子?那倒是失敬了。” 乞丐咧开大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牙缝中隐隐还有几丝肉屑。 君不苟停下了脚步,只觉一股足以称为霸道的彭湃生命力已经开始影响自己, 他的每一寸毛发都在疯狂生长,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这股力量牵引,要把他整个人融入到对方的力量中。 生命代表的可以是希望,也可以是吞噬,而高阶生命吞噬低阶生命则是宇宙间的根本法则之一。 除非有一种足以抗衡的力量,否则他就会被这名乞丐的力量彻底俘虏。 “大灾之后,万物凋零,阁下能以一人之力唤醒生命,真是不简单啊。” 乾元真罡覆盖在君不苟的青色长袍上,顿时青光隐隐、犹如仙神。 同时这记载在《武藏真典》上的第一等至阳至刚、至正至纯的功法,也迅速割断了乞丐的力量侵袭, 野蛮生长的发丝从君不苟的头上掉落,一根根竖立在空中,随着他的话语呼吸,发尖直指乞丐,每一根都射出森森剑气。 “果然是武道真罡,看来那条‘小蛇儿’死的不冤枉啊。 好!你这位人间剑神果然名下无虚!” 乞丐咧着一口大黄牙笑了,难掩遇到一名合格对手的兴奋心情。 “阁下的力量很惊人,只可惜还是有些不足。” 君不苟摇头道:“你刚才的力量关乎生命,可惜太过于霸道,也过于苍白......” 乞丐愣了愣:“苍白?” 除去总喜欢藏在天门后的那帮家伙不提,放眼下界,无论神祇妖魔,谁敢说他的力量过于苍白?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认真的吗? “是的,苍白。” 君不苟的手已经摸上了剑柄。 ‘仓啷!’ 一剑平平斩出,以这神秘乞丐的修为,竟也忍不住微微一滞。 他感受到了一股浓浓春意从心头掠过,‘亲眼’看到一阵新春的暖雨‘染绿’了他引以自豪的力量。 “生命也需要春的引领、春的萌发,否则就太过苍白了。” 君不苟淡淡一笑,再次斩出一剑。 夏日炎炎似火烧的景象在君不苟的剑下是万万不会出现的,此刻流过乞丐心头的是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夏日, 他‘看到’了一轮金黄色的太阳,射出的是孕育万物的生命之能。 “生命是需要孕育的,无端出现的生命就太唐突了,难道不是吗?” “生命是需要收获的,阁下的力量虽强,我却没有看到收获的喜悦,难道这不遗憾吗?” “生命是需要蕴藏的,阁下只知道释放,却不知收敛藏锋,难道这还不够霸道吗?” 君不苟一连挥出四剑,他和乞丐就连续走过了四個季节,乞丐强横霸道的生命力量依然存在,却被他在无声无息间改良。 从这一刻开始,乞丐的力量再也不能‘俘虏’他,二人的力量平等相交,并无上下之分,算是难分伯仲。 “叫花子应该谢谢君先生顾全我的颜面啊。” 乞丐忽然笑了,虽说他是今日在这湖畔偶坐时才忽然福至心灵参透了这生命之力,刚才的交手并不能代表他的真正实力,但还是被君不苟以四季剑意赢了半筹, 君不苟刚才如果继续以剑意相逼,如今便不是看似平手的结果了。 这份人情他如何不知?因此口吻大变,君不苟成了君先生,丐爷也变成了叫花子。 “阁下是仙?” 君不苟笑问,他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个世界为何还有大陆神仙存在。 “想知道的话,叫花子说不得还得请教先生一招。” 乞丐嘿嘿一笑,右掌翻出,掌心中出现了一座山岳虚影, 虽说只是虚影,其上却有千沟万壑,银泉跳涧、盘虬松龙、肉芝茯苓,隐隐还可见到有白鹿苍猿在山中跳跃,发出清晰可闻的鸣叫声。 君不苟脸色微微一变:“掌中托岳!” 这乞丐的掌中竟然托起了一座山岳,这可不是凡间武者的手段,且不见一丝妖气神光,更像是传说中的仙人手段。 “君先生,接叫花子一掌如何?” 乞丐哈哈一笑,右掌微微摆动,这座擎天山岳便向君不苟迎头砸下。 “来得好!” 君不苟双目一睁,抬掌便迎,掌中青气盘旋,一清一浊、一重一轻,犹如太极图转, 在这幅清浊二气形成的太极图后,隐隐还有一片未能完全成形的宇宙,目前还只是个雏形,无日月、无星辰,黑沉沉一片,无始无终。 乞丐惊得大睁双目:“武道宇宙!” 两人右掌已轻轻碰撞在一处。 “波——!” 山岳崩塌! 宇宙破碎! 两人的身子先是微微一晃,跟着就像是两个喝醉了酒的人一般,东倒西歪,同时向后方连连退出十几步,地面上竟然露出了两行深及半尺的脚印。 君不苟抬头望着这个神秘的乞丐,自他修习《武藏真典》以来,斩杀无数江湖恶人、一剑斩狼妖、截江杀佘直、谈笑斗赢土地公,可以说是未逢对手, 不想刚踏入这京西路,就遇到了一位能够与他平分秋色的高人! 真是有一种遇到对手的喜悦啊,毕竟无敌太久也是会寂寞的。 “哈哈哈!妙,妙极了! 好一个君大侠,君先生,遇到你,叫花子再也不怕寂寞了!” 这乞丐似乎比他更是兴奋,望着他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畅快之意! 第64章 我有偷天法 两枚石片在湖面上空急速飞行着,忽上忽下、各种角度变换,仿佛两只穿花蝴蝶一般。 它们不仅要时不时在湖面上打出漂亮的水花,还要躲避另一枚石片可能从任何角度发动的撞击,其控制精妙之处,令人叹为观止。 “啪!” 在分别打出上千个水花后,最终还是以其中一枚石片被另一枚石片以坚棱部位击中底腹平面告终。 乞丐望着属于自己的这枚石片粉身碎骨没入湖水后,轻叹一声:“一刻钟内,你我分别用石片打出一千二百五十三个水花,但我的石片碎了...... 说到对力道控制精微,果然还是你这个武道高手更胜一筹,罢了罢了......叫花子认输。” 君不苟笑道:“所以丐兄可以说出你修炼的是何法门了?难道当真是仙道?” “君先生说笑了,如今这个世上哪里还有什么仙道? 若问叫花子我啊......修的不是武道、神道、仙道、当然也不是妖魔道。” 乞丐笑道:“我这一条路,可算是歪门邪道、旁门左道,乃是以前身修今生的法门。” 君不苟奇道:“这个世上应该没有轮回转世一说,所以丐兄的修炼法门,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转世投胎、借尸还魂之类罢?” 自从有了张青这個义兄,君不苟对这个神魔世界了解渐深,哪怕是神仙妖魔,也无转世之说;若一定说有轮回,那就是武道中人凭借剑影侠魂执掌的小轮回。 至于借尸还魂,也从没听张青说起过,如无意外,当属他这个穿越者的专利, 而且他当初也是经历了五感被困、险些丧命的危机,若不是得了机缘、以乾元真罡重炼肉身,就算不死估计也是个残废,这条路显然也是走不通的。 “自然不是,借尸还魂就不能算是什么修炼法门,甚至连旁门左道也算不上,一旦借用他人庐舍,先是修为十不存一,五感还要被新庐所困,不死都是侥幸了,还说什么修炼?” 乞丐摇头道:“我这个法门乃是一种偷天秘术,要施展此术,光是准备就要耗费几十年光景。 首先要寻找灵石灵木等类为日后庐舍,每天都以自身真元和各种灵药淬养,七七四十九日后,才算初成,这时就开始每日将这‘灵舍’带在身边温养,无论吃饭、睡觉,都不离身。 这个温养的过程,又需要七七四百九十个月,这‘灵舍’才算大成。 此时便要用秘传阵法蒙蔽天机,暂时切断天地与本身的联系,将自身的记忆、天赋、功力修为,在四十九日内转入灵舍, 如此,就可以避开天地之变带来的影响,不会像那些修仙大派的弟子般缓慢流逝真元,最后变成一个凡人,活活衰老至死......” “这就怪不得了。” 君不苟恍然大悟,怪不得乞丐明明不似神灵、妖魔,却有仿佛仙神的手段,原来是用了这种偷天秘术。 “丐兄这偷天法听起来倒是非常好用,只是自身功力转入‘灵舍’后,会不会打折扣呢?” “何止是要打个对折!而且在转入灵舍后,就要及时撤去偷天大阵,原身立即烟消云散不说,借灵舍‘新生’的我还要经历足足半年的虚弱期,这半年中就如常人一般孱弱,甚至还不如凡人。 最惨的是,为防‘新生’后的自己被天机感应,前身所有的一切,无论是法宝还是金银,甚至连旧时的一件衣物都要彻底毁去,直接就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乞丐叹道:“可怜啊,凡人至少还有谋生糊口的手段,叫花子我可不懂啊...... 所以‘新生’后的我只能做个叫花子了。 嗯......好像我做叫花子的时候正是大贞开朝,那时的大贞太祖皇帝还是个男人,他的眼睛很小,肚子很大......” “好家伙。” 君不苟看了看乞丐,原来这又是个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这位倒也是个趣人,当初是为了解决‘半年生存期’的问题做了叫花子,估计是后来做得习惯了,就一直做到了今天。 虽然很想知道乞丐‘前身’究竟是何方神圣,可乞丐能说出这偷天秘法已是因为比斗输了给他,如果再次追问,那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此法虽能偷天,却着实麻烦,而且极为危险,叫花子‘新生’后是真的险些被饿死啊......” 乞丐叹息一声:“若不是当初吃了人家的一顿饭,今日叫花子也就不会为了报答当初的‘一饭之恩’,为他的后人千里奔波了......” 君不苟闻言暗暗点头,果然这乞丐也是有为而来。 不过这乞丐能为三百年前的‘一饭之恩’念念不忘,报恩都报到了‘恩人’后代的身上,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用‘某个世界’的话来说,这种人可以交。 “丐兄事隔三百年,仍不忘昔日一饭之恩,果然是位性情中人,君某佩服,敬你一杯!” 乞丐的酒壶里好像有喝不完的酒,就像君不苟的乾坤袋中有吃不完的风干伪蛟肉一般,所以用乞丐的酒敬乞丐,君不苟没感觉到有任何不妥。 “我姓黄,君先生叫我老黄就是了......” 乞丐将酒一口干了,接过君不苟递来的伪蛟肉丢入口中大嚼,口中嘟囔道:“伪蛟就是伪蛟,味道差了些,有机会叫花子抓条真正的蛟龙给你尝尝,那才是大补的东西呢。” “对了,君先生你来京西路,莫不是为了那地龙翻身的事?” 在黄乞丐眼中,这个世上有资格做他对手的人可没几个。 以君不苟的武道修为跑到京西路来肯定不是为了杀几个小毛贼;那个与君不苟同路的家伙又是一身公服、头戴双角濮头,若不是大贞总捕衙门的人,就是承京府的人了。 君不苟与公门中人同行,多半是与京西地龙翻身一事有关。 “君某毕竟是做捉刀人的,要赚朝廷的银子换饭吃......” 这黄乞丐虽然修为高深、人也爽快,毕竟是初次见面,君不苟还没傻到将灰云岭的线索和盘托出,那可不是老江湖做事的风格。 “倒是黄兄你,难道也是来调查京西路地龙翻身一事?” “哈哈,君先生说笑了,你又岂是会为几两银子折腰的人? 你做这个捉刀人,莫非只是因为兴趣?” 黄乞丐哈哈笑道:“大贞朝的兴亡盛衰与我叫花子无关,叫花子才不管大贞是男人做皇帝还是女人做皇帝,就是大贞变成了大艮、大盛、大唐、大宋,又与我何干? 所以京西路究竟是地龙翻身还是地狗翻身,叫花子可没兴趣知道。 我此来不为别的,只是受昔日‘恩人’的后代托付,要为他解决一个麻烦。 这件事做完,叫花子就算还了昔日恩情,从此红尘事了,再无任何拘束......” 第65章 祖爷派我来‘巡山\’ 江湖相遇、萍水相逢,相互投缘的呼儿将出换美酒喝个痛快,彼此看着碍眼的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血流飘杵,江湖事从来就是这般的简单粗暴。 君不苟和黄乞丐彼此惺惺相惜,但也只是江湖初遇,虽然彼此相互敬重、但也都有提防警惕的心思。 如今两人架也打了,酒也喝了,便是到了告别的时候,至于下次相遇是朋友还是敌人,一切皆看天意。 所以黄乞丐不会主动说出他要帮‘恩人’后代解决的麻烦究竟是什么,君不苟也把灰云岭的秘密烂死在肚子里, 两人笑着分手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互道一声‘珍重’,因为以他们这等修为,需要珍重的往往是对手。 一百斤风干的伪蛟肉换了黄乞丐一百斤好酒,这就算是两人江湖初遇的友谊见证。 ----------------- 君不苟弄醒展绍云后,这个老江湖没有多问一句话。 以他的江湖经验根本不用如何回忆就知道自己是遇到了‘高人’,再抬头看看天色就什么都明白了,君不苟不开口,他就只当自己是半路上走的累了,躺在草丛中睡了一觉。 两人重新上路,傍晚时分就到了幽州治下的‘宁安县’。 宁安县就是名字起得好,却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到了这里就算是进入了大贞的‘边疆’范围,县中品流复杂,有准备北逃的江湖盗、有南下的北地‘野人’,有六扇门的侦缉探子,甚至还可能有混迹在人类中的妖魔...... “君大侠,灰云岭就在宁安县西北八十里处。 有总捕衙门的暗线告知,灰云岭幽深莫测,凶险万分,进入前最好带足水粮,否则里面多是毒雾霉水,连树上的果子多半都是有毒的,能活活把人饿死渴死......” 展绍云没福气消受伪蛟肉,之前尝试吃了块,肚子疼了整整一日,所以他的干粮是一定要备的,水也要备足,宁安县西城外的驿站就可以提供各种干粮和清水,拿着承京府的腰牌就可以挂衙门的账。 “要最好的干火烧,酱牛肉条子、腌蛋......另外再备上四皮囊清水,要快!” “这位兄弟,敢莫是要去灰云岭?” 驿卒看了眼穿着一身公服的展绍云,好心提醒道:“两个人去怕是有些危险啊,灰云岭可不是什么好耍处。 而且就算要去,也应该等到明日白天再起程,有了天光,路还好走些。” “君大侠,您看?” 展绍云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荻大人的命令是越快查清灰云岭的线索越好,毕竟这线索是君不苟提供的,在承京府看来或许就是查清此案的关键;此案涉及妖魔甚至是神祇,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 “那就听这位驿卒大哥的,在这里住上一晚再走罢。” 君不苟笑着看了一眼驿站旁边的小树林...... 这个世界没有跑到小树林里宣誓爱情的痴男怨女,没什么春光好看,倒是灌木丛中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这双‘大眼睛’不知已经在这里多久了,君不苟可以肯定的是,这双眼睛一直盯着进出驿站的人,而这个驿站则是前往灰云岭的最后一個补给点。 “对嘛,看两位都是六扇门中的兄弟,我挑间干净的上房给你们。” 驿卒心里乐开了花,一看展绍云的筋骨就知道这是公门中的高手把式,这种人可比那些文人小吏痛快的多,看来今天一两吊赏钱是少不了的。 在小县城做驿卒苦啊,稍有些身份的过路官吏都是去城里馆驿落宿,来这里的都是些普通公人,一年到头儿也没多少油水可捞。 “那就多谢兄弟了,要楼上的房间,最好是带天窗的,敞亮。” 展绍云直接丢出一两白银,还是雪花银,可以换十吊铜钱。 “两位请进。” 驿卒将两位大豪客请进了二层最好的房间,足够宽阔的天窗直接引入月光,照得房间内银白一片,连灯都可以不用燃了。 “我去拿些酒肉,两位边饮酒边赏月,回头要是想洗澡就请招呼一声,我给两位烧热水......” 有钱好办事,酒是陈的、肉是新卤的,甚至还有一种君不苟从没见过的水果,说是这宁安县的特产,叫做‘最留人’。 “能协助君大侠办理此案,是展某的荣幸,我敬君大侠一杯。” 展绍云很开心,能和君不苟这样的武道传奇同坐共饮,他只觉与有荣焉。 亲手为君不苟倒了杯酒,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却发现君不苟没动。 展绍云不免有些尴尬:“君大侠......” “展护卫勿怪,我只是看到有客人来了……” 君不苟挥了下衣袖,天窗向外打开,就见一个小脑袋出现在窗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最终停在了君不苟的脸上。 “嗯,是个小妖,但是妖气不显......” 君不苟暗暗点头,眼前这张胖乎乎的小脸蛋儿还挺可爱的,尤其是一对大眼睛十分灵动,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聪明孩子。 也确实是聪明,这个小孩子身上的妖气极淡,若不是自己有武道天眼,就算是张青春二娘那样的神祇,如果不是存心查看,也未必能一眼看出他是妖。 而且从那对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来看,这小妖修行岁月应该极短,却能得成人形,估计在它这一族中也是非常出众的天才。 展绍云脸上一变,伸手就欲拔剑。 他虽然没有武道天眼,却有足够的江湖经验,大半夜的跑到天窗上,这能是普通的小孩子? 君不苟笑着:“展护卫不必紧张,这小妖此来应无恶意。 小东西,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是吗?......祖爷爷说......” 小妖盯着君不苟看了好半天,才开口答话,一张嘴伸出条足有一尺的细长红信。 只是他开口人言还有些艰难,说话吞吞吐吐的,发音也不够标准。 君不苟暗暗点头,果然是个妖中的小天才,估计那个什么祖爷爷派他来这里,就是看重了他为妖日短,妖气不显,不怕被‘高人’轻易看破。 “不着急,慢慢说,你祖爷爷说了什么?” “祖爷说......找他的人......会经过......你身上有......我闻得到......鳞片......味道......” 第66章 污点证人 见到君不苟取出的两枚鳞片,小妖那两颗乌溜溜的眼睛顿时变得更亮了,兴奋之下就连语速都加快了很多。 “是鳞片......小甲等你......很久了......祖爷说......你来了......去见......” “你在这里等了我们很久,就是要带我们去见你祖爷?” 君不苟道:“你祖爷还说了什么?” “漂亮的人......不坏.....狐狸......帮我们......祖爷......不会有罪......我们......回家......” 君不苟暗暗点头,狐狸应该就是花落庭了,看来他果然和这老穿山甲是朋友,不过这小甲说什么有罪没罪,回家什么的,便不知是何意了。 展绍云道:“君大侠,难道说这京西路地龙翻身,与这老穿山甲有直接的关系?” “展护卫,你说穿山甲最擅长做的是什么事情......” 君不苟边说边笑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又肥又嫩,还在不时扭动的白蚁来, 这东西在土地公张青眼中可是要多少就有多少,既然那两枚鳞片可能是穿山甲的,带些‘见面礼’来当不至有错。 见到这样肥大的白蚁,小甲顿时眯起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口中红信不住伸缩,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 “吃吧,不够我这里还有。” 君不苟笑着将手伸到小甲嘴下:“吃完了就带我们去找你祖爷爷,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 看来那两枚鳞片是老穿山甲的没错了,花落庭与老穿山甲是朋友,同时又被那云州城隍顾年生所伤,这些线索已经足够君不苟联想到很多...... 目前看来,这只老穿山甲成为本案‘污点证人’的可能性极大。 君不苟一把又一把的掏出白蚁喂着小甲:“展护卫,押书可带来了?” 押书是公门特制的纸张,专供犯人和证人画押所用,每一张表面都有水印暗押,因此每一张都是绝无仅有、无法伪造。 若果如君不苟猜测,这老穿山甲不仅要带回承京府,还要当场画押为证。 展绍云点头道:“带了。” “那便好,有展护卫代表承京府执法、有证人画押、再加上我这个见证,如果那顾年生真的有罪,别说他只是一尊城隍,就算是九州帝官,也一样要伏法!” 君不苟又掏出一大把白蚁喂进小甲嘴里,等他再次吃光了,摸摸它的小脑袋道:“乖,先带我们去找你祖爷爷,回头让你吃个饱。” ----------------- 灰云岭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名字叫岭,其实只是一座深陷于凹陷谷地的小山脉,滚滚地阴之气上冲,终年被云雾遮掩。 又因为四面缘壁笔直刀削,生满了青苔厚癣,别说人类,就算是猿猴都难攀爬,这种地形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君不苟和展绍云看了都皱眉。 小甲这个识途小马带他们走的是一条捷径,从西南面缘壁上找到一个被草木掩映的下行洞穴,沿着这里一路滑下,就可以直达谷底。看这洞穴的样子,应该是穿山甲们自己挖出来的。 一路滑下不知用时多久,出了洞穴时,君不苟和展绍云已经站在了谷底,抬头看去,滚滚灰云将月光遮挡去了足有九成,只隐隐见到一座山峰耸立,峰壁上似乎有密密麻麻的孔穴,都像是来时所经的洞穴模样。 “你们穿山甲一族该不会都到这灰云岭居住了吧?” “是......大家一起住......有几百......小甲的......爸爸妈妈......也在。” 足足有几百只穿山甲住在这灰云岭? 君不苟有些奇怪,据他所知,穿山甲并不是群居动物,别说是几百只,就算是几十只居住在一起都是非常罕见。 或许是因为小甲的祖爷爷已经是‘妖怪’级别的族中大能,所以这些穿山甲都聚集在这里受其庇护?这种可能倒也是有的。 “小甲,那就快带我们去找你祖爷吧。” 君不苟心中暗叹,老穿山甲既然涉案,说不得要带他回承京府听审,哪怕他能够将功折罪做‘污点证人’,也未必能完全无责。 那时这灰云岭的穿山甲失去他的庇护,恐怕就只能各寻生路去了。 小甲点点头,一马当先带着他们向灰云岭而去,君不苟和展绍云刚到山脚下,忽然听到灰云岭上方被云雾遮挡处传出一声厉叫:“小妖苦苦修持四百年才有今日,只求带领族民托庇于此,并不曾与人类相争。 上仙究竟为何要赶尽杀绝,难道是小妖无意中得罪了上仙吗?” “啊......是祖爷......是祖爷......坏人......伤害祖爷......救救。” 小甲停下奔跑,转头来到君不苟面前,急的又蹦又跳。 “求求......救救祖爷......” 祖爷对他说过,手里有那两片鳞片的人就是来帮助他们的;眼前这個人类的本领他见过,似乎身上有掏不完的美味白蚁,这样神奇的本领就连祖爷都没有呢。 “有人要杀老穿山甲? 不知道是过路的高人随手除妖,还是另有目的? 不好,老穿山甲是本案重要‘证人’,万万不能有失! 展护卫,伱保护小甲,慢慢上来,我先去救这老穿山甲!” 君不苟右脚重重一点地面,身体已如炮弹般冲起数百丈高,空中双臂一展,仿佛大鸟般折向声音来源处。 灰云岭峰顶处,一只身长足有两丈,周身鳞甲放射幽幽铁光,两个海碗大的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的巨型穿山甲,正仰头望着空中。 满空灰云中,有一片方圆五尺的玉色祥云,云上站立着一名鹑衣百结、头发乱糟糟的乞丐,正也斜双眼,望着穿山甲冷笑不止。 “好妖孽! 果然是天生能钻山破岭、陷地一方、伪装地龙翻身,害苦了无数灾民的妖孽,本丐爷岂能容你?” 巨型穿山甲身子盘缩,周身鳞甲微微扬起,口中却在连连求恳:“上仙容禀,小妖本性良善,只是为人所逼,且小妖并没有直接发动地灾啊......这件事......这件事玄狐洞天的花仙人可以为小妖作证。 求上仙明鉴,明鉴啊。” “玄狐洞天?哈哈哈,真是笑死丐爷了,一群骚狐狸罢了! 真以为那些酸腐好色的读书人为他们写几个话本,就是狐仙了?仙人?他们也配! 妖孽,休要废话,拿命来罢!” 乞丐冷笑一声,就欲扬掌拍落。 “且慢! 这才一日未见,怎么黄兄的脾气就变大了?总要给这穿山甲一个解释的机会罢,怎能说杀就杀?” 第67章 此妖你杀不得 乞丐皱着双眉降下云头,看着面前一身青衫的君不苟,不觉苦笑。 叫花子想要还个人情怎么就这么难啊...... 三百年前那一饭之恩都快成了他的心病,好容易找到个还清人情的机会,而且还是反手间就能解决的小麻烦,如今看来,只怕这个小麻烦要变的十分棘手…… “君先生?你如何会出现在灰云岭上?” “当然是为了阻止你了......” 君不苟挡在老穿山甲身前,笑道:“这穿山甲是京西路地灾的重要‘证人’,我要带他回承京,所以你杀不得。” “君先生,你可知道这一天我等了三百年?” 黄乞丐苦笑道:“三百年前,我又冻又饿,就要倒毙在风雪之中......七日!只需要再过七日,我便可以恢复前身修为,君先生你可知我当时是如何的绝望? 就在我近乎绝望之时,有人给了我一碗热粥,还有一个烧饼,让我可以饱餐一顿。 这一饭之恩,却也是救命之恩,君先生,若换了是你,当如何回报?” “......祖爷......” 此时小穿山甲已带着展绍云攀上峰顶,见到瑟瑟发抖的老穿山甲,小穿山甲想都没想就挡在了祖爷的身前,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乞丐:“不许......伤害我祖爷。” 展绍云也亮出承京府的腰牌道:“这位高人,这穿山甲为我承京府重要人证,还请手下留情。” “承京府?呵呵......” 黄乞丐看都没看展绍云一眼,只是望着君不苟道:“君先生还没回答我呢?” 君不苟道:“如此大恩,自然要涌泉相报,否则岂非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说得好!” 黄乞丐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道:“救我的人是一个穷书生,他姓严。” 展绍云心中一惊:“姓严?” “你没猜错,这位严姓书生的后代正是如今大贞朝内阁首辅严阁老严松!” 黄乞丐笑道:“这小子很出息啊……严家世世代代都是平民,到了他这一代,居然做到了如此高位。 不过他身份如何并不重要,我叫花子看重的只是他严姓后人的身份。 三百年了,叫花子一直寻找机会报答严家昔日恩情,否则便无法红尘事了,念头如何通达?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那严家小子只不过是请我除去这只穿山甲而已,如此小事,不过翻掌可成,君先生你何故要来阻我?” 黄乞丐真是无法理解,他和君不苟早就是超脱世间的高人,不说视凡人如蝼蚁,也不应在意什么王朝兴衰、凡间恩仇,更别说是一只小小的穿山甲了。 君先生究竟是怎么想的?什么大贞朝,什么承京府的‘人证’,这些关你我何干? 更别提让你我因此为敌,他们配吗? “君先生,今日你只需不理此事,就算叫花子欠了你一個大大的人情,如何啊?” 心里埋怨归埋怨,黄乞丐也知道君不苟的实力,真要翻脸动起手来,胜负难以预料,他虽然也有底牌未出,君不苟却也有那惊世一剑。 “小妖穿山甲,求仙人搭救,我......我愿跟随仙人去承京府,我愿说出知道的一切......” 老穿山甲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变成了一名身材粗壮面色灰沉的老者,小心翼翼地躲在了君不苟身后。 他这会儿也看出来了,那个令他感到威压如山的乞丐显然非常忌惮这位青衫仙人,现在能救他性命的就只有这位青衫仙人了。 君不苟笑道:“黄兄可知道伱那恩人后代虽然官居内阁首辅,其实却是一个奸臣? 难道你这样的世外高人会甘心为奸臣做事,为报私恩却不顾公义?” 就算不在朝堂,君不苟这个久居承京的人也知道严松是个什么货色,百姓在背后可没少议论这位大贞首辅, 严家控制下的九城兵马司也没少抓胡乱说话的人,只要一个‘滋事生非’的罪名扣下来,就能直接送到京西大狱去采石头。 认识了荻瑞后,这位荻青天更是在他面前直骂严松是个‘老贼’‘国虫’‘硕鼠’‘生儿子没批眼儿’的王八蛋! 可惜荻瑞再骂也没用,人家严松生的儿子不仅有批眼儿,还是个才子,为人精明干练,素有‘小阁老’之称。 严家的气运可旺着呢,严松主政多年,党羽遍布朝堂内外,女帝商清薇也要担心万一逼反了他,大贞的天下因此祸乱。 “哈哈,君先生说笑了,什么奸臣忠臣的,像你我这样的人如何还看不透这些? 都不过是朝堂政争、指摘对方的托词罢了。” 黄乞丐哈哈大笑:“咱们就从大贞的开国太祖算起,有一个算一个,到当今那个做皇帝的女娃娃,又有哪一个是好东西了? 不过是鱼肉百姓、极权独治之徒,也配斥责他人是奸臣? 君先生啊,你明明也是位当世高人,怎么就不明白呢,可愁死叫花子了。 我对你说啊,像你我这样的人,就该纵横四海百无顾忌,了结自身恩怨才是天上地下最大的事! 至于什么公义...... 呵呵,这个世上什么时候有过公义了? 叫花子只知严家于我有恩,哪怕在你们眼中严家再如何十恶不赦,又关叫花子屁事?” 展绍云越听越气,忍不住道:“连公义都不认,定要与奸党为伍,天下哪有你这种眼盲心盲的高人。” “区区一个小吏也敢指责叫花子我,真是找死!” 黄乞丐冷笑一声,轻轻弹出一点玉光,转眼大如冰轮,向展绍云击来。 “黄兄要伤我同行之人,这是不给君某面子了?” 君不苟挥动衣袖,一片青色罡气将玉光击飞。 “君先生,你这是定要阻我了?” 黄乞丐摇头道:“叫花子本不想与你交手,这可是你逼的。 也罢,那日在小湖边没能见识你那惊世一剑,叫花子深为遗憾,就借今日机会见识下君先生的精妙剑法罢。” 说着右手一扬,发出一连串的金光霹雳射向天空,满天灰云顿时如漩涡般迅速搅动起来,涡心处传出隐隐雷声,内有电蛇舞动。 黄乞丐的右手已变为一张巨掌,从云层涡心处一下抽出几十条电蛇,手腕一抖,合并为一根粗有数丈的闪电之鞭,霹雳一声,向君不苟狠狠抽来。 “哈哈,君先生啊,先吃叫花子一鞭如何?” 第68章 灵犀妙指 无物不克 “这叫花子真是够狠,竟全不念故人之情......” 君不苟暗暗摇头,果然在黄乞丐这类‘高人’的眼中,我行我素百无顾忌才是最重要的,哪怕自己苦口婆心相劝,他还是拿定了主意要杀老穿山甲。 这些‘高人’管这个叫做‘顺应本心’,说白了,就是老子拳头够大,老子说了算。 分明就是价值观有问题啊...... 体内武道周天迅速运转,君不苟袍袖连连挥动,在身前布下十几道真罡屏障,同时不忘挥出一道青光将展绍云、老穿山甲祖孙送出百丈开外。 看起来黄乞丐是要拼命了,这一战非同小可,万万不能殃及了池鱼。 “那日我没看错,果然是乾元真罡,可惜,你还是挡不住!” 黄乞丐连声大笑,巨掌手腕急抖,将这条粗达数丈的闪电鞭抖得仿佛标枪一般狠狠刺向真罡屏障, 只见电花四溅、青霞片片,乾元真罡结下的屏障竟被他一层层穿透,闪烁着电光霹雳的‘枪尖’直指君不苟眉间。 “来得好,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君不苟笑着看了看连穿十几层真罡屏障,已经缩小了百倍的闪电鞭,右手化作巨掌抬起,十根手指仿若青玉,指间涌现出片片青霞,朵朵翠焰。 其中尤其以食中二指最为粗壮,指上的每一条皱纹、每一个萁斗、每一个毛孔中,都在放射青霞翠焰,尤如两根青色玉柱,指天而立。 这一刻君不苟的五感全数转移到了这两根手指上,食中二指就像是他的两个化身,察微入幽,能够感应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丝风、每一個物体的运行轨迹、每一粒灰尘、每一个分子乃至原子的内核运行...... 于是这两根手指就变了......变成了无物不夹、无物不拿、无物不克、无物不可摧的灵犀妙指。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正是《武藏真典》上记载的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宇内无双的‘灵犀妙指’! 这两根手指轻轻一伸, 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将闪电鞭夹住了。 “什么!” 黄乞丐现在就是条金鱼成精的样子,而且还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个头儿最大的那条金鱼,一双眼睛险些瞪出了脸去。 他这一击可是动用了体内足足六成仙力,还在小范围内借用了天地之威,这一鞭抽出去,五百年以下修为的妖魔立即就要烟消云散,就算是有香火金身的正职神祇也未必敢硬接。 结果竟被君不苟用两根手指夹住了。 黄乞丐猛然想起了三百年前的那位‘人间武神’。 虽然他当年为了准备‘灵舍’,无暇与这位武道高人交手,却也听过关于此人的传说。 那个家伙据说就是强的蛮不讲理,每次出手都能惊掉无数仙神的眼球。 “破!” 君不苟低喝一声,双指轻合,顿时电火熄灭、霹雳停歇,闪电之鞭已是无声湮灭。 灵犀妙指最可怕的地方还不是无物不夹,而是无物不摧。 任何东西一旦被夹住,就能瞬间了解其结构特点,而后攻其缺陷,瞬间破灭之,黄乞丐的闪电鞭自然也不能例外。 “黄兄,你也吃我一剑!” “仓啷!” 灰云岭上,一声剑鸣响彻云霄。 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黑,唯有一道剑光闪耀如初生大日,掠过自己心头。 “君大侠出剑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一道剑光,那一刻我恍惚以为,这个天地宇宙都是被这一剑劈开的......” 展绍云的眼睛很疼,疼的很想流泪,而且无论他如何瞪大双眼,还是无法看到这一剑的运行轨迹,却还是倔强地睁大了双眼。 “原来......青衫仙人叔叔......不止会变出......白蚁......” 小穿山甲望着从自己心上流过的那一抹剑光,口中红信狂舞, 他好想成为像这位青衫叔叔一样的人啊,那样他就可以保护祖爷不被‘坏人’们伤害了。 “果然厉害!” 黄乞丐当然不比展绍云等人,他看到了剑光的来处。 君不苟拔剑的瞬间,这一道剑光竟似不是从剑鞘内发出,而是自天地相交之处奔涌而来, 但他也只是刚刚看到天地相交处忽然出现了一抹亮线,就已到了他脖颈前。 “原来如此! 想不到武道中人修炼的剑法,竟然也能与天地相合,这剑光中甚至还带了一丝先天之气! 休说是人,就算是三百年前修仙者的后天法宝,只怕也禁不起这一剑之威! 不过斩别人可以,要斩叫花子我,还差了些火候!” 念头如闪电般在脑中掠过,黄乞丐虽然心惊,却丝毫不惧,一指点在自己眉心,开出一只菱状法眼,大片玉光从这只法眼中射出,迅速影响着整个峰顶。 “定乾坤!” 灰云岭峰顶范围内的时间、空间,顿时就有了长达三个呼吸的凝固期,在这三个呼吸内,时空皆被黄乞丐用法力封锁! 君不苟的诛神一剑,骤然降速,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束缚一般。 “又是个玩眼睛的,简直像是个大号的白瞎子。” 黄乞丐的定乾坤能定住展绍云和老穿山甲他们,让他们的生命中直接少了三个呼吸,却定不住已成剑影侠魂的君不苟。 上次君不苟帮助伤心剑客他们‘轮回转世’,剑影侠魂成功汲取了四大高手魂魄所留的先天之气,如今又怎会被黄乞丐这种后天术法所困? 青影一闪,身高足有两丈的剑影侠魂出现,手中的青锋剑足有九尺。 “仓啷!” 君不苟二次拔剑。 “武道真形,剑影侠魂! 难道君先生竟然是当年那人的传人不成? 麻烦了,叫花子要玩儿完!” 黄乞丐心头如遭重击,耳边响起一阵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就知道自己的‘定乾坤’被破了。 这个君不苟简直可怕,不仅炼就了武道真形,剑影侠魂中居然还有一丝先天之力。 “啊呸!” 黄乞丐迅速低头,打了一个极响的喷嚏,直震的展绍云和老穿山甲耳朵嗡嗡直叫,脑袋几乎裂开。 随着这个喷嚏,黄乞丐两个又黑又粗又大的鼻孔中伸出了两条晶莹剔透、玉光四射的筋状物,向下一卷,撞在了君不苟的剑光上。 君不苟两次拔剑的重叠剑光竟然被撞的微微一顿。 “这次算你赢,叫花子走了,后会有期!” 黄乞丐闷哼一声,借着剑光微顿的机会,‘嗖’一声收回两条玉筋,化为一片玉色霞光向天空遁去。 “好一个君不苟啊,竟然让叫花子动用了本命真元才得脱身,算你狠......” 不知遁出了多远的黄乞丐从玉霞中现出身来,回头望望下方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灰云岭,脚下忽然打了个趔趄。 第69章 小阁老 如果从空中俯瞰幽州城,就会明白这场地灾对百姓的生活影响有多大。 经历了‘北伐蛮王’的战争后,幽州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渐渐恢复民生, 可是这场地灾一过,平时人流不息的主街两旁都只有很少的商铺还在经营,而且几乎都是门前冷落,街上的麻雀倒是比人还多。 反倒是附近的小县城人气不减,在这场灾难中幸免于难的幽州人辛苦跋涉数十上百里,就是为了买到‘便宜’的粮食。 幽州城郊的粮食价格上涨了一倍半,县城内却只涨了一倍,这样的‘便宜’可不能轻易放过啊,拼了老命抢到一两袋‘低价粮’后,百姓们就会露出幸福的笑,交口称颂这里的地方官是青天大老爷。 黄乞丐这种‘世外高人’自然看不懂京西路粮价的奥秘,看到百姓们欣喜的样子,再想到此刻就在城中的‘恩人后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严家后代还不赖啊,严世常那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只可惜如今天地生变修路断绝,否则自己只要稍加指点,以这小子的才智不说混个地仙天仙,一个人仙是稳稳当当的,人仙好歹也有五百年的寿数,自己也算是报了严家的恩情。 “咳咳......” 黄乞丐轻轻咳嗽了两声,君不苟的那一剑实在太过霸道,他动用了本命真元、连玉筋都现了,这才勉强脱身,但还是伤及了元气。 “按说不该输给他,看来还是大意了,不过那家伙强行突破我的‘定乾坤’,想必也不会轻松。” 终于找到了心理平衡的黄乞丐才感觉好过了些,看看已经到了幽州主城上空,忙用个隐身法诀,暗中降下云头。 这幽州也算京西路上的大城,有一尊城隍坐镇,黄乞丐可不想自己被城隍发现,到时又是请见又是礼拜的好不麻烦,若是万一被看出自己受了轻伤,这张老脸更是挂不住了。 一直走进幽州馆驿的上品院落,黄乞丐才现出身形,这里是三品以上朝廷大员和家眷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一旦有大员入住,别说是闲杂人等,就连这里的馆丞都不敢擅入。 如今这院落中就等同是严家的宅院一般,光是身手高明的严家护卫就不下三十人。 “黄老,您回来了?” 着一身白色常服的严世常正坐在水榭凉亭内读书,手上这本诗集中有他最喜欢的才女苏小手的新作。 苏小手的诗是写的真好啊,可惜如此一位才女佳人,却偏偏身在风尘之中...... 严世常正看得入迷,眼前人影一闪,黄乞丐已出现在他的面前,陪护在他身旁的四名严家高手则是脑袋一歪,坐在地上呼呼大睡。 严世常连忙放下手上诗集,恭敬下拜,眼前这位黄老可是神仙中人,更是严家最大的底牌。 父亲曾经说过,严家若有一日遭遇灭顶之灾,只要有黄老在,就没人能动他父子两个,否则严家又怎敢轻易与那‘妖神盟’来往? 这次之所以会牛刀杀鸡请动黄老去斩杀那只穿山甲,也是因为此事不便假手‘妖神盟’的那些妖魔。 而且又是严家与朝廷的一场‘决战’,只要让那女帝查无实据、对严家无可奈何,等到天下粮价一乱,这天下恐怕就要换個姓氏了。 想到这里严世常就越发的看不起那云州城隍顾年生,什么东西啊...... 又想借严家之手聚集百万香火凝聚‘大城隍金身’,又瞻前顾后的各种疑虑,就连解决一只穿山甲都要借严家之手,如此没有担当,也配觊觎更高神位? 若非那顾年生太滑头,严家何必要请动黄老出手? “嗯,回来了,那穿山甲吗......没杀成。” 黄乞丐老脸一红,连忙用法力掩盖过去,没让严世常看出来。 “没杀成......世常明白了,听那云州城隍顾年生说,这只穿山甲狡猾的很,又最会打洞,想必是感应到了危机,躲到不知哪里去了?” 严世常虽然没见过黄乞丐出手,却听父亲说过这位奇人乃是三百年前的一位修仙界大能, 如果不是自家先祖走了狗屎运施恩于他,这位高人估计正眼都不会看严家,那穿山甲若不是躲避得法,如何能逃出这位高人的手掌心? “你小子倒是够机灵,还知道顾全我的脸面。 不过我叫花子有一说一,从不作谎骗人。” 黄乞丐摇头道:“不是那穿山甲躲了,而是承京府有高人相助。 嗯......此人实力还算不错,勉强能与我叫花子打个平手,有他拦阻,杀这穿山甲不得。” 严世常双眼一亮:“世上竟还有如此高人? 小子听家父说过,黄老在三百年前便是纵横天下的仙人,此人究竟是哪一位,竟能与黄老对敌?” 有高人好啊,别看严家与妖魔交往,却从未真正信任过这些妖魔,像黄老这样的人类强者才是严家拉拢的对象,严家要成大事,正需要这样的高人襄助。 “你小子还是别想了,这人估计不是你们严家能够请动的......” 黄乞丐摇头道:“他如今的名字叫做君不苟,是一位捉刀人...... 不过,天知道他是不是某个用秘法转世的老怪物?否则如此年轻,哪里来的惊天修为?” 这一路上黄乞丐都在琢磨此事, 不对,肯定不对,君不苟分明就是个朝气蓬勃的人类青年,三十岁不到的年龄就能与几百年修为的自己抗衡,那丐爷我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定是某个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老怪物,与丐爷我一般用了某种偷天秘法转世,然后又来扮猪吃老虎? 真是越想越气,黄乞丐都快气炸了。 “君不苟?是那个一剑截江斩了伪蛟佘直的捉刀人君不苟?” 严世常面色微变。 两河漕运的事也是严家与妖神盟背后操控,眼看方宝帧已是无法应对,两河漕运衙门就要彻底失去威信,却偏偏被一个捉刀人破坏了大事。 为此严家的密探和妖神盟的人一直都在暗中调查这个叫做君不苟的人,可惜无论派出多少人手、暗中出动多少妖魔,最后都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了,其中甚至包括了几个数百年修为的大妖。 为此严家和妖神盟不得不中断了对君不苟的调查,却没想到,此人竟然对上了黄老,而且居然有与黄老分庭抗礼的实力。 “正是这君不苟。” 黄乞丐看了看严世常:“听我叫花子良言相劝,你小子立即返回京城老实呆着, 万一惹恼了此人,你有几个脑袋恐怕都不够他砍的......” 第70章 麒麟儿 “觉智大师没有死,救他的人是我,我是严世常。” “他不该死的理由有两个:第一,他非常有才华,还是一个敢于换上便服带上伪发跑到弄玉楼和你对诗的妙和尚,算是你的诗友。 第二,我也是你的诗友,你的每首新诗我都读过,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如果知道有人要杀觉智大师,一定想要救他,所以我救他,就是在帮你,而能够帮助苏姑娘,是严某的荣幸。” “父亲待我十分严苛,我三岁开蒙、六岁入室、八岁可以诗文、十一岁能写锦绣文章、十三岁明经、十五岁考中秀才、二十一岁成为大贞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二十二岁入翰林、二十三岁任知青州事、二十七岁为工部侍郎...... 我能有这些成就,完全是靠自身的努力,与我是严阁老的儿子没有半分关系。 所以我应该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至少可以成为你的文友?我是有诚意的。 苏姑娘,希望能收到你的回信啊...... 收到信后我会去看你,去的时候会带上蔷薇花,有人说苏姑娘最喜欢的就是蔷薇,真是巧啊,我也喜欢。” 严世常很听劝,黄乞丐既然要他走,他就知道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在离开之前,严世常写了一封信给苏小手,还顺手做了一些事...... 他这次来京西路的最大目的就是将百万香火带给顾年生那个滑头城隍,这件事他已经做到了,足足装满了一百条商船的香火被分散到无数人手中,在五日内就统统烧给了云州城隍庙。 这些人中有农夫、有小贩、有普通的铁匠、有退伍的老兵、甚至还有未满十二岁的少年郎,他们只知道有一位心存慈悲的富商从京城来,免费提供香火给大家,让百姓可以去京西路最大的城隍庙烧香祈福。 大灾过后,心思惶惶的百姓们太需要这样的精神安慰了,更何况每个领香火的人还可以得到二两白面...... 在严世常看来,这些百姓就像是傻子一样,他们在这片苦难深重的大地上被一個又一个王朝奴役了上万年,就像是一群愚蠢的小鹿,被人赶来赶去,偶尔可以停下来吃上几口青草,就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 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位京城富商为何不把购买香火的钱直接换成粮食分给大家? 因为那二两白面就足够让他们感恩戴德了,燃香求神也一直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 天下若都是这样的百姓,皇帝由谁来做还不是一样? 严世常认为如果换了父亲或者自己来做这个皇帝,一定会强过禁城中的那个女人。 严世常走的时候,京西路上最大的三个粮商死了...... 据说是他们在奉献香火时忽然良心发现,无法饶恕大发国难财的自己,于是就义无反顾地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请一定要相信人的良知,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刻;这三个京西路上最大的粮商虽然死了,他们勇于自问自责的精神却非常值得天下人学习...... 为此严世常不惜往返数百里,分别去了三个粮商的家中安慰他们的家人。 ‘天灾’无情人却不可无情!这次代表内阁来京西路巡查的严世常在临行时将京西路官场彻底翻了个底儿朝天。 这次粮价飞涨的幕后黑手必须被朝廷追责! 内阁的态度非常明确,有一个算一个,有责担责、无责警惕! 短短一个月不到,京西路的粮食价格居然上涨了这么多,这不是天灾,这是可怕的人祸!必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若是没有几个人头落地,如何向天下的百姓交代? 严世常可是拍了桌子的,如果不能查清此案,不用你们动手,我严世常自己就砍了自己的脑袋!诸公食君之禄、君食百姓之禄也,如果你们对不起百姓,我严世常可就要对不起伱们了。 “给我查清楚!尤其要查一查你们手下的那些恶吏! 这些人不为官身、实为大贞朝的‘临时官差’。因为难有晋升阶梯,所以他们最容易变得贪婪...... 各位‘大人’,你们可要查仔细了,若真是这些恶吏在暗中扰乱粮市,断然不可放过! 大贞内阁等着你们的回复!” 严世常离开京西路的时候,‘小阁老’威名更甚,一时震慑京西路各州官员。 才二十八岁啊......京西路上所有的官员都相信,如果再给严世常十年时间,内阁恐怕就要换一位阁老了。 老严退,小严上。 京西一路的官员们心服口服,只恨自家没有如此‘麒麟儿’! ----------------- 灰云岭原来没有传说中那般可怕,虽然外部环境恶劣,就连妖魔都懒得多看一眼,可那被穿山甲们掏空的山腹却是别有乾坤。 已经化为人形的老穿山甲‘甲武’满脸都是憨厚的笑容,像个爱炫耀的娘们儿般向君不苟和展绍云不停介绍自己的‘宫殿’。 中心山腹位置已经被穿山甲们掏出了一个巨大的广厅,面积足有两三个足球场大,上方穹顶还有非常巧妙的取光点,从外面是看不到的,却可以引入一些日光和月光。 这个广厅似乎不是用来会客的,穿山甲们一般也没什么朋友来访,但是它却让几百只本来不习惯群居生活的穿山甲组成了一个大家庭。 广厅四周的石壁上连接了一个个孔穴,每一个孔穴中都是一小家穿山甲, 据甲武说,小穿山甲长大后就会离开父母组建自己的新家庭,所以这里的穿山甲人家就会越来越多,组成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现在灰云岭下已经有了一百二十九户穿山甲人家,他们都应该感谢君仙人,如果不是仙人搭救,他们就会失去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了。 虽然君不苟已经再三说明不要叫自己仙人,老甲武还是执着的认为君不苟就是一位大陆神仙,他活了快四百年,可是亲眼见过大陆神仙的。 君不苟已经懒得再纠正他,目光望向广厅内的无数个白蚁巢。 数不清的白蚁正在巢中爬进爬出,穿山甲们为了饲养这些‘美味’,还在广厅内堆放了无数的烂木头,那种木质腐败的味道简直无法形容。 展绍云可能是患有密集恐惧症,也可能是不习惯这种味道,自从走进这里脸色就是苍白的,偶尔还会干呕一下,君不苟倒是不受什么影响,但心里也是麻麻的很不舒服。 “啊,都是小虫的错......小虫该想到上仙不会喜欢这些白蚁的。” 甲武连声告罪道:“还请上仙与展大人移玉‘雅室’,小虫还有待客的清茶。” “你还有雅室,清茶?” 君不苟望着忽然变得‘文绉绉’的甲武,对他的评价顿时又高了些,这还是一只见过世面的穿山甲啊。 “带路吧,我和展护卫也想听你说说京西路地灾的事......” 第71章 读书人真是太可怕了 妖一旦得成人形,就会开始学习人类的行为、爱好、思想、文化,这是低级文明向高级文明过渡的必然结果。 甲武也是如此,在他眼中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高级的,所以当他的‘族人’们在广厅中大口吞吃白蚁的时候,他更喜欢摆上几样茶点,给自己泡一壶清茶,渡过悠闲的小资时光。 当看到几样堪比江南茶点的精美点心摆在面前,甚至还有明前龙井的时候,君不苟和展绍云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 还真是一间雅室啊,四面墙壁上居然还挂了几幅山水图画,墙角的书架上居然还堆着不少书籍,若非知道面前坐着的是只穿山甲,君不苟会以为对面是个读书人。 “上仙不要笑话小虫啊...... 小虫得成人形后,也曾经游历天下,在青州郊外曾经遇到过一位种葫芦的老爷爷,是老爷爷教会了我识字,从那以后,小虫就爱上了读书学习......” 甲武憨憨的笑着,好像还有些脸红。 原来还是个穿山甲中的学霸。 君不苟笑道:“读书好,读书使人进步。” “哎,其实如今想来,若是小虫没有学会识字、不爱读书,或许也就没有今天的麻烦了......” 甲武长叹一声:“就因为读了书,有了见识,小虫才会想着把不爱群居的族人聚集起来,又因为我聚集的族人太多了,才会引起那云州城隍爷的注意,才会惹出后面的麻烦。” “哦?” 展绍云双眼一亮,望着甲武道:“请说出你的故事......” ----------------- 衣锦还乡是人类爱做的事,同样也是妖爱做的事。如果这个妖还能够识文断字、还看了很多书,那就更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甲武就是如此,非常羡慕书上的那些帝王将相、英雄豪杰,他发现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被同类崇拜。 可是那些应该来崇拜他的同类呢?这些家伙不爱群居,一个個没事儿就藏在土里,若是找到个不大不小的白蚁窝,就能美上半个月。 必须把它们聚集起来! 穿山甲一族中天纵奇才的甲武必须拥有自己的宫殿!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灰土岭、就有了广厅中数不尽的白蚁窝,就有了这间雅室。 为了雅室中的画作、茶点和龙井茶,甲武更是费尽心思,曾经多次去人类世界想方设法赚钱,甚至还跟君不苟做过几天同行...... 终于他拥有了想要的一切,灰土岭就是他的王国、族人就是他的臣民,甲武每天享受着被族人崇拜的快乐,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第一个来访甲武王国的就是花落庭,这位半神半妖的浪子除了遍会天下佳人、处处留情之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结交奇人、奇妖。 穿山甲们原本比不得狐妖、猴妖天生聪颖,更比不上鹿妖、鹤妖天生气质清冷高贵,却偏偏出了个会喝茶、懂生活、能够识文断字甚至还看过几本书的甲武,这就让花落庭非常感兴趣了。 一来二去,花落庭与甲武就成了朋友。 玄狐洞天内别的不多,就是美人儿和藏书多, 甲武对美人儿没有多大兴趣,他这辈子钻过的洞太多了,早已审美疲劳,却对玄狐洞天的藏书爱不释手,几十年下来,俨然已是位学富五车的妖怪。 有了学问的甲武就有了更高的追求,花落庭生得是很漂亮,却不是正经的仙神啊? 这让甲武感到有些遗憾,他这种读过书的妖就是不一样,对‘上流社会’的追求是刻在骨子里的。 或许是上天都被追求上进的他感动了,花落庭走了,灰云岭却降临了一位神祇。 当甲武穿上自己心爱的儒衫来迎接这位神祇时,惊喜发现来者竟然是京西路上第一尊大城隍,云州城隍顾年生。 顾年生本是无意中发现了‘孽子’的气息追踪花落庭而来,却在穷山恶水的灰云岭见到了一只穿着儒衫,出口成章的穿山甲妖,倒也感到有些新鲜。 原本还琢磨着要不要出手除了这穿山甲的顾年生犹豫了,这只妖不简单,说不定就与玄狐洞天的那个‘孽子’有什么牵连,倒不如留下做个线索。 再加上甲武十分恭敬,请他喝了明前龙井,吃了哪怕在大贞皇宫中都能算是精美的点心后,顾年生就对甲武更加好奇了, 他本就是前朝状元,几句话就试出这只穿山甲何止是识文断字,简直是个博闻强记的饱学之士。 上峰神祇现在越来越是昏庸,若是他的管区内出了妖,就要被上峰问责,可如果是出了一个能通人类礼仪、倾慕人类文化的博学之妖呢? 顾年生认为这应该算是自己的‘政绩’。 于是,这一神一妖居然相谈甚欢,其后更是多次往来。 “顾城隍的学问可真好,他写的文章令小虫惊为天人,小虫甚至曾经妄想过要拜他为座师......” 甲武仿佛沉浸在过去的美好中,轻轻闭上双眼,用非常抒情的语气道:“真希望这一切都不会变啊。” “你是不是太啰嗦了?” 展绍云快疯了,忍不住打断他道:“快说地龙翻身的事啊!” “哎,哪里有什么地龙翻身啊......” 甲武叹息道:“有一天顾城隍找到我,说是想让我带领族人帮他做一场土木工程。 他说京西一路近些年来也时常遭遇水灾,每次灾后久久难以排尽洪水,他本想出手,又怕上峰说是干预天地自然、为人间朝廷做走狗。 所以,他需要我带领族人在京西地下开凿出无数孔道,说这样做了以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若是再遇到洪水,就可以很快被引流出去。 我还看了他给的图纸呢,这些地下孔道就像一张大网,可以连接京西一路的州县,最后连接到济水和洛川江的支流......” 君不苟皱眉道:“你太傻了,本来挖掘地下孔道用来疏通水患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设计不合理,只要再加上一些人为手段,就会引发大范围的地灾,最后追究起来,便是你们穿山甲一族的责任!” “仙人说得是啊......” 甲武跺脚道:“小虫就是被他骗了,我们这些穿山甲就知道打洞,哪里懂得什么是设计? 本以为是在做好事,谁想到却引发了这场巨大的灾难。仙人,还请您为小虫做主啊。” “呵呵,读书人真是太可怕了,偏偏这位顾城隍还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 这场灾难明明就是他的谋划,他却没有动用半分神力,京西路粮价因此飞涨,有人因此得利,他则少不了香火孝敬......” 展绍云冷笑道:“他甚至不需要亲自来杀你灭口。 若是上峰神祇追查此事,自可托词害人的是你们穿山甲一族,他只是云州城隍,灰云岭又不是云州直管,他自然没有多少责任。 若是大贞朝廷追查下来,朝中也会有人帮他斡旋,就算斡旋不了,也自然会有人来解决你们,他一样不需烦恼。 若不是那花落庭找到了君大侠,我们只会以为京西地灾是朝中奸党与妖魔勾结,哪里会想到还有神祇参与其中!” “对对对,展大人说得太对了! 花落庭也是这样对小虫说的,他说要去承京找一位高人来帮忙揭穿顾城隍的阴谋,他还要走了我的两枚鳞片...... 小虫现在终于知道,原来这位高人就是上仙。” 甲武听得一头都是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上仙,小虫现在究竟该如何做啊?” 君不苟想了想道:“展护卫,就先让甲武画押落案吧,我亲自护送你们回承京府......” 第72章 毛丫杀人事件 没有君不苟的日子里,第八条归人巷果然出事了。 毛丫杀人了,而且还是组队杀的...... 第八条归人巷西面的杂货店是孩子们最向往的‘圣地’,这个做‘苦人’生意的杂货店利润微薄、出售的商品质量也不高,却是归人巷的苦人们购买日常用品的地方, 店主是个非常和善的白发老奶奶,姓刘,归人巷的孩子们都亲切地叫她刘奶奶;她亲手做的麦芽糖、捏的糖人儿在孩子们眼中就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那天是毛丫七岁的生日,最近毛丫娘的身体是越来越硬朗了,在外面接了好多针线活儿,再加上之前君不苟的馈赠,毛丫家已经有了余粮。 做娘的心疼孩子,就给了毛丫一吊钱,让她随意去刘奶奶的杂货店买些糖果零食,爱吃什么就买什么,不要想着给娘省钱! 这可是足足一吊钱啊!俺周毛丫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 完全就是暴发户心态的毛丫胸膛挺得高高的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毛蛋、铁生、大军、狗剩、板凳儿、栓子......十几个孩子浩浩荡荡排开长龙,一大早就‘杀’向了刘奶奶的杂货店。 今天刘奶奶的杂货店有些奇怪,门板是半掩着的,孩子们心心念念的麦芽糖车子也没停在门外。 门内还有人冷冷的笑着,说着一些孩子们似懂非懂的话,什么‘归人巷怎么了?苦人怎么了?老子专收你们这些苦人的钱!’ ‘你个老邦子也不打听打听,从朱雀街到正阳门,这承京城的买卖家谁敢拖欠咱‘四海帮’的钱?’ ‘再不给钱,今天就砸了你的店!’ 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啊,又收钱又砸店的? 听着可不像什么好话。 孩子们虽然年龄小,却也知道事情紧急,刘奶奶的店要是被砸了,以后不就没有麦芽糖和糖人儿吃了? 这可不行啊! 于是一群流着口水的孩子就冲进了刘奶奶的杂货店,毛丫跑在最前面,手里提着一吊品质上等的‘大贞通宝’,叫着刘奶奶我要买糖人、买麦芽糖,还要买米花团子...... 忽然冲进来十几個孩子,倒是让门内的三个城狐社鼠愣了下,其中一个看到毛丫手中的铜钱,顿时就是眼前一亮。 他们三个就是没遮拦的混混儿,在‘四海帮’中也是底层中的底层,所以才被安排来归人巷这种地方收取‘保费’,为了在帮中表现,哪怕是刘奶奶这种本小利薄的杂货店,也要榨出些油水儿来。 比起真正的黑道大豪,他们三个其实也算是‘苦人’、经常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这可是一吊钱啊!而且还是拿在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手中...... 三个混混儿看得清楚,进来的都是小孩子,最大的也就是七八岁样子,并没有身强力壮的大人跟着。 见到送上门来的好买卖,为首的混混心里都要乐出一朵花儿来:“小丫头,刚才你叫她什么?”说着指了指刘奶奶。 毛丫愣了下,看着对方不像个好人,可她是个好孩子,见问话的是个大人,想了想还是答道:“刘奶奶。” “那就对了。” 混混笑道:“小姑娘,你奶奶欠了我的钱,那就由你来还吧?” “她是杂货店的刘奶奶,不是我的奶奶,而且刘奶奶不会欠你们的钱,你们看着都不像好人。” 毛丫摇头,还瞪着一对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三个混混儿,好像在说我很聪明的,你们骗不了我。 “对,这三个大人都不是好人!” 这帮第八条归人巷的孩子都被君不苟暗中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个不仅体质强悍,智商更是远远高出同龄人;这也就是在大贞被耽误了,要是在‘某个世界’,那定然是北大科技班的好苗子。 这群智商至少在150以上的聪明孩子一眼就看出了这三个大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臭丫头,欠债不还,还敢骂老子?拿来吧你!” 领头儿的混混狞笑着,伸手就来抢夺毛丫的钱。 于是他就飞了起来,一直飞到杂货店外,仆倒在街上,‘嗷嗷’叫了两声,便没了声息。 毛丫有些委屈,这个大人也太不抗揍了?自己刚才只是在他的小雀雀上‘轻轻’踢了一脚而已。 而且毛丫敢向曾叔叔保证,她真的没用全力,因为曾叔叔说过,学武的人要有武德,要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 “孟老四这是昨晚嫖的过了头吧,居然会被个孩子一脚踢晕过去?” 剩下的两名混混怎么也不相信区区的一个毛丫头能有如此战力,冷笑一声冲上来,这次没等毛丫动手,铁生、大军、狗剩他们几个一拥而上,眨眼间就放倒了他们。 有毛丫的前车之鉴,孩子们都学聪明了,这次不打要害,拆胳膊的拆胳膊,撅腿的撅腿,倒是没要两个混混的命,倒地哀嚎的两个混混一眼看到旁边的孟老四脸都白了,人也僵了,才知道已经出了人命。 “杀人啦! 出了人命啊,还有没有人管啊!” 赶来处理‘毛丫杀人案’的是张五和陈七,两位捕头听说是归人巷出了人命案,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听了几个孩子和刘奶奶的陈述,张五和陈七当场就带走了毛丫她们。 半个时辰后,毛丫和孩子们被安全送回家,张五陈七担心四海帮来人报复,还特意安排了总捕衙门的捕快守护在归人巷中,只说案情还在调查,不许任何人骚扰当事者和证人。 “总捕衙门的捕头是疯了吗? 杀人者居然被放回家中不说,竟绝口不提赔偿之事? 这可是杀人重罪,按照大贞律法,十岁以下的孩子杀人,父母家人当代其受罚! 总捕衙门不说去捉拿这些孩子的父母家人,居然还派人在门前守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四海帮杀了他们家的人呢!” 承京毕竟在女帝脚下,当街杀人可是捅破天的大事,更别说‘四海帮’在承京根基颇深,当时就有一位香主带了几十个手下找上了总捕衙门。 平常都是百姓告他们横行不法,为了平事他们可没少给总捕衙门送银子,这次总算是倒过来了,四海帮也做了一回苦主,还不得把这‘冤’叫破天? 听说是‘四海帮’的兄弟们来叫冤了,常威不敢怠慢,亲自迎出了总捕衙门、笑眯眯地将他们请了进来。 上门就是客啊......每人安排一百大板是绝对不能少的...... 半个时辰后,四海帮的几十个人被抬出了总捕衙门,完美演示了什么叫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各位美女帅哥,读者大人,从明天开始,每天更新的两章都放在晚上20点左右连更,怕大家看不见通知,所以发在这里了。) ----------------- 第73章 曾叔叔回来了 君不苟一路护送展绍云和甲武回到承京时,才知道毛丫杀了人。 现在京城都传疯了,‘四海帮’在第八条归人巷折戟沉沙,连跑去总捕衙门叫冤的某位香主都被打了。 这个世界如果有热搜,毛丫指定可以登上头条。 “杀得好!” 这次去灰云岭办案,最憋屈的就是展绍云, 忙也帮不上什么,回程还得君不苟一路保护,展绍云感觉自己就是个代表承京府见证案情的工具人,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 此刻忽然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当真比君不苟还要激动。 他早就看‘四海帮’不顺眼了,只是这‘四海帮’背景不小,背后有不少朝中高官的身影,只要他们不扯旗造反,就连陛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君不苟笑着看了看有些激动的展绍云,点头道:“确是杀得好,毛丫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嗯......这可是个好孩子啊......” “君大侠的意思展某明白,您尽可放心,荻大人明镜高悬,这件事就算闹到承京府,也绝不会让咱归人巷的好孩子受了冤屈。 闲话不多说,展某先向君大侠告辞了。” 展绍云说着还动了几下胳膊,一副谁敢动毛丫这孩子老子就跟谁干一架的样子。 “只是这几日甲武还要暂时留在大侠家中,以防再有厉害的对头要伤他性命,我只带供押回去向大人覆命。 嘿,明天的朝会只怕要掀起一场风暴了......” 哪怕是展绍云这种武人都能想到明天的朝会将是何等激烈的场面,京西路地龙翻身一案居然涉及云州大城隍,这可是大贞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朝廷要不要追责一位神祇?通天司这回肯定要傻眼了...... 还有咱们那位女帝陛下,自登基以来便是处处隐忍,对奸党忍让、对尸位素餐的神祇忍让,这次还会继续忍让吗? “呵呵,展护卫尽管放心,甲武在我家中,自是无人能够伤到他。” 君不苟笑着点点头,他其实并不在乎女帝商清薇会如何应对顾年生这位大城隍,只要荻瑞能将顾年生的罪名坐实,他就有了出手除去顾年生的理由。 江湖人讲究快意恩仇,聪明的江湖人却懂得师出有名的道理,禀‘公义’出手斩神,强如张青口中的九州帝官、五岳老爷也无话可说。 若只是帮助花落庭斩杀他这个厚颜无耻的父亲,那便是‘私仇’。 顾年生好歹也是一任城隍,这样做很容易惹来上峰神祇的报复,就算君不苟无所谓,玄狐洞天只怕要有覆灭之险, 他们这些‘狐仙’说到底也是妖魔,神祇们要斩妖除魔,到任何时候都能扛起‘正义’的大旗。 “甲武,随我来罢......” 君不苟走进归人巷的时候,就已经换成了曾阿牛的那副面容,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几声甜甜的呼喊,‘曾叔叔!’ ‘是曾叔叔回来啦!’ ‘曾叔叔,毛丫不是故意杀人的,毛丫就轻轻踢了他一脚啊......’ 一群正在花落庭的监督下练习‘神机拳’的孩子看到君不苟归来,顿时拳也不练了,一個个欢天喜地的冲过来,围着他七嘴八舌陈说那天的事。 “放心,有曾叔叔在,毛丫不会有事的,不就是杀了两个小毛贼吗?杀了就杀了。” 君不苟笑着安慰孩子们,大贞朝那位女帝只要没有失智,就不可能动第八条归人巷的人;倒是那个什么‘四海帮’,只怕是一帮‘牛二’般的家伙,等自己腾出手来,还是顺手灭了罢。 西南墙下的雪桃仙木挥舞着枝叶,仿佛是在欢迎主人归来,还顺便掉了两枚又大又圆的桃子下来。 一枚桃子是给主人的,一枚桃子是给那个好像也是妖怪的客人的,至于花落庭和胡飞烟他们就算了,雪桃树可小气的很,这些桃子在他眼中跟自己的儿孙没有本质区别...... “就小气!” 胡飞烟白了雪桃树一眼,抢上去拿了桃子,一个自己吃了,另一个才递给君不苟。 这桃子可不简单,连她这种几百年的老狐狸吃后都感觉大有补益,胡飞烟甚至认为这桃子有美容的作用,太适合她这种大美女了。 这才离开几天啊,雪桃树都结出桃子来了? 君不苟开心的接过雪桃咬了一口,甘甜的果肉汁液顺喉而下,虽然没有夸张到直接助长他的功力,却令他神台一清,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这东西只怕是有延寿的效果啊? 人寿之长短见于灵台,灵台清明则寿数绵长,这是《武藏真典》上说的,以他的修为尚且有感如此,若是换了凡人呢? 怪不得胡飞烟当着甲武这个‘客人’,宁肯脸面不要也要抢了桃子来吃,这东西是真好啊。 甲武当然不会在意,他如今正在感慨,上仙就是上仙啊,你看看这大隐隐于世的小院?有仙、有妖、有灵根,还有估计是正在跟随上仙修炼的‘仙童’。 那些仙童刚才所练的拳脚看似简单,只怕却是上仙秘传,并非我这个蠢妖所能参透,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在跟随上仙学文啊? 不学习可是万万不成的啊,只可惜甲武我是戴罪之身,否则倒是可以厚着脸皮求为西席,为这些仙童开蒙讲学,日后他们一个个都成了仙人,我可是仙人的老师...... 哎,这些仙童真是太幸福了,可怜我那灰云岭的儿孙,不知何时才能得此仙缘。 甲武离开灰云岭的时候与儿孙们挥泪相别,他记得小甲哭得很惨,追着他们走了很远很远...... 像小甲这样聪明的穿山甲,如果能拜在上仙门下...... 想到这里甲武摇了摇头,自己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如此仙缘,岂是小甲一只穿山甲可想的? “老甲!” 花落庭显然已经大好,大步走到甲武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力的拥抱。 “你来了就好了,有你为证,那顾年生死期不远矣...... 你放心,我知道你是被顾年生欺骗,灰云岭的穿山甲们都是无罪的。 现在有曾大哥和荻青天办理此案,一定会给你们个公道。” 花落庭当初为了揭破顾年生的阴谋,被他打成重伤,却还要冒险来京城寻找君不苟,便是因为已经判断出一剑截江的君不苟便是昔日在白马寺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曾阿牛, 这件事如今对一些人而言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对更多人而言,却依然是个秘密,所以在这个小院中,大家还是会非常默契地称呼君不苟为‘曾先生’‘曾大哥’...... “曾?” 有文化的妖怪就是反应快,甲武顿时明白过来,连忙道:“曾上仙,甲武和灰云岭的孩儿们,全靠上仙维护。灰云岭穿山甲一族上下,皆感上仙大恩。” 君不苟微微点头:“荻大人号称青天,你这案子到了承京府自然会有公正判决,无需太过担心。这几日就在我这里安心住下罢。 对了花兄,此事你们玄狐洞天不可置身事外,甲武来了京城,他的那些儿孙没人保护,安全堪忧,这几百只穿山甲恐怕还得你们玄狐洞天作些安排才是......” 第74章 大贞封神令 荻瑞又疯了,这可不是什么稀奇事,荻青天如果不隔段时间疯上一疯,朝中诸公甚至会怀疑这个世界是否已经变得不够真实。 反正他每次疯起来不是被金殿力士架出去,就是哭天抢地的说要撞死在金殿上,偏偏说了还不算,每次磨磨蹭蹭走向庭柱的时候就会被力士们拉住,然后就在陛下的柔声安抚中渡过了慷慨激昂的一天...... “陛下,京西地灾一案铁证如山、乃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若不能严查涉及此案的朝中奸党,臣......臣就撞死在这金銮殿上!” 荻瑞怒目瞪着严松父子两个,显然这朝中奸党是意有所指的。 严松耷拉着眼皮,没有看他,严世常盯着父亲的后背,似乎正在出神。 满朝文武都差点笑出声来,荻刚生又来了...... 天下都知道你是青天、是直臣,可也没有像你这样一出班就说要撞死自己的啊? 铁证如山,你倒是把证据拿出来啊? 商清薇也是含笑看了一眼荻瑞,荻卿的戏真是越来越好了,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荻卿啊,京西地灾一案若真有铁证,朕必重办涉事之人,嗯......不过爱卿说的证据何在?” 严松终于抬眼看了看商清薇,黄乞丐这次没能除去那只老穿山甲,这名‘证人’必是到了京城,呵呵,什么证人啊,不就是一只妖魔? 大贞铁律,妖魔之言不可信、甚至根本就没有做证的资格! 荻瑞在朝堂上如此装疯卖傻,一开口就说什么要撞死在金銮殿上,不就是要为这老穿山甲争取一个当庭做证的机会吗? “禀陛下,证人此刻就在金銮殿外候旨,因此案关连太大,甚至可能涉及一位神祇,仅凭承京府‘堂审押书’尚嫌不足,臣请陛下恩旨,允许这名证人入朝为证!” 荻瑞说着将甲武的供词押书连自己的奏折一并呈上,秦健走过来接了,送给商清薇御览。 “幽州灰土岭人氏甲武......首次作供,承京府四品带刀护卫展绍云在场;承京府三推六问,再做供词,真实无虞......” 商清薇不觉动容,好个荻瑞、好个君大侠,居然真把证人给朕找来了? 她原本以为这個案子不过是朝中奸党勾结妖魔所为,没想到居然还牵连到了云州大城隍! 顿时精神一振,如今的大贞朝不比太祖开朝盛况,面对这些神祇,她也是软弱了太久,这次真是天赐良机,合该大贞朝一振雄风了。 不是总有些人说她是什么‘牝鸡司晨’吗?这次她这只牝鸡也该一声出、天下惊了! “既然是展护卫亲自调查此案、找到关键证人,自然不假,朕特许这位证人上朝为证,也让各位爱卿都听一听......” 商清薇虽然知道君不苟也有参与此案,却不准备当众揭开,见荻瑞也很聪明的没有在奏折中提及君不苟,心中也是暗暗的欢喜。 “多谢陛下!” 荻瑞大喜。证人到金殿作供可是大贞自立朝以来从未有过的,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仅凭此事就足以令他这位荻青天之名再次轰动天下。 奸臣爱利、忠臣要名,各有各的追求。 “且慢!” 严松还是耷拉着眼皮,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站在他身后的严世常见父亲轻轻点了点头,立即出班启奏。 “陛下,金殿做证可是我大贞朝从未有过之事,就算因京西一案牵连太大,陛下特许,是否也该首先查清这证人的身份? 否则万一是个伪证,岂非令天下人耻笑我大贞君臣昏庸? 再若是证人冲撞了陛下,也是我等之大罪也......” 众臣闻言纷纷点头,哪怕不是严家一党的,都觉严世常考虑周到。 这话说得有道理啊,不能因为荻瑞要撞柱子,就随便允许证人上金殿吧? 要是以后都这样办案,朝廷还要承京府做什么?要三法司做什么?直接都上金銮殿得了...... 商清薇微微皱眉道:“严爱卿有何见解?” “陛下,臣这次代内阁巡视京西一路,知道这灰云岭是个什么地方。 此地根本没有百姓生活,终年笼罩在灰云毒雾之下,能活的怕不是只有蛇虫?” 严世常笑道:“荻大人啊,你能否告诉大家,这证人甲武是否我大贞百姓啊? 你素来都是百姓口中的青天,是清流、是君子,想必不会有所隐瞒罢?” “君子坦荡荡,老夫为何要隐瞒?” 荻瑞上前奏道:“陛下,这甲武本是生活在灰云岭的一只穿山甲,只是他修行数百年,如今已得人形,且为本案最重要的证人......” 此言一出,金殿群臣顿时大乱。 “妖魔?开什么玩笑,妖魔之辈如何能上得金殿为证!” “荻大人,莫非你这次是真的疯了?我知道有一位神医......” “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若是允许妖魔上殿,那我大贞朝堂岂非也变成了妖魔之地?” ............ “什么?” 商清薇也愣住了,狠狠瞪了荻瑞一眼,心说你是真的疯了? 就算要这妖魔上朝为证,起码你也要事先告知朕啊? 忽然见到荻瑞冲自己连使眼色,用手指向奏折背面,心中一动,翻过奏折一看,只见背面写了一行小字。 ‘陛下,若甲武不能在金殿陈说恶神之害,如何轰动朝野? 陛下又如何有机会发出‘大贞封神令’?’ 大贞封神令? 商清薇一愣,想起那日荻瑞会同通天司‘香请’上神、那北夏州帝官完全是‘官样文章’的回复,顿时明白了荻瑞的苦心。 是啊,这次可是神祇做了错事,占足了道理的是大贞。 朕正可借此机会发下‘大贞封神令’,若成,则大贞将一改多年来对神祇软弱退让的形象。 “都给老夫住口!” 荻瑞忽然大喝一声,犹如在金殿上打了个霹雳,正在议论纷纷的大臣们被他唬了一跳,有些身体差些的险些就犯了心病。 太粗俗了,太无礼了,这个荻瑞啊,就是个神经病! 群臣肚里暗暗骂娘,却也拿荻瑞没办法,惹急了这家伙他可真敢拿起玉笏砸人脑袋。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这甲武虽然是妖,却素来秉性良善,从不害人。 而且.....他曾潜心学文,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乃是一只知礼仪、明廉耻的饱学之妖。 臣以为,这样的妖可以金殿为证!” 众臣都听傻了,饱学之妖?还诗词歌赋无所不通?荻瑞,你怎么不上天啊? 正欲继续反对,忽听商清薇道:“荻卿公正清明,朕实信之。 既如此,朕特许甲武上朝、金殿作证。 诸位爱卿不必多言,我大贞律法虽有禁止妖魔为证,但朕为大贞皇帝,亦有特许之权!” 第75章 金殿试妖 站在金銮殿外的甲武有些激动,虽为妖魔,他也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啊,而且非常坚定的认为这就是读书人的本份。 如今却成了待罪之身,甲武有些委屈,心里真是恨死了那云州城隍顾年生。 “不用太紧张,大贞朝的皇帝是个女子之身,想必会心软一些, 你这次是被那云州城隍顾年生欺骗,不能算是他的同谋,理应无罪。而且你以证人身份揭穿这尊恶神的阴谋,甚至还有功劳......” 天知道严家的底牌究竟还有多少?要是再来个黄乞丐一般的‘高人’,这禁城内也难说安全,所以今日君不苟穿了一身承京府的公服,荻瑞还弄了面假的身牌给他,与展绍云一起,贴身保护甲武。 这种事也就是荻瑞敢做,反正是荻疯子嘛,疯子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的?而且他知道君不苟在陛下这里也是地位超然,别人混入禁城自然是大罪,换了是君大侠那便叫做贵客临门,这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甲武顿时来了精神,一脸期盼地道:“曾仙人,展护卫,既然小虫有功劳,陛下会封小虫一个官职吗?” ...... 君不苟和展绍云都没搭理他,这就是读书人的臭毛病,动不动的就想做官,哪怕是只妖怪也有走进‘围城’的念头。 “陛下有旨,宣证人甲武觐见!” “灰云岭人氏甲武在此,进殿参驾!” 穿了一身青色儒衫的甲武整了整衣冠,轻轻提起前襟,半弓着腰,一溜小跑迎上了前来传旨的秦公公。 展绍云和秦健也是老熟人了,上去打了个招呼,君不苟却早已一跃百丈,自高空中轻轻一个翻折出了禁城。 甲武进了金殿就算安全了,就算是黄乞丐也不至在皇帝面前杀人,他此行任务已经完成,多留无益。 ----------------- “草民灰云岭甲武,虽耽于乡野、耕于田园,时时却有报国之心,今日得见陛下,不胜惶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甲武真是给荻瑞争气,走进金殿后便三拜九叩、山呼万岁,妖魔怎么了?甲武认为自己从识文断字的那一天开始,便不再是妖,而是一個堂堂正正的读书人。 有道是‘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读书人当然是要尽忠朝廷,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这才不枉费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 这便是那灰云岭的穿山甲妖?可以啊,看着倒像个读书人的样子,还知道穿一袭青衫,既表明了读书人的身份,且不逾矩,不错不错...... 金殿群臣见了甲武都是暗暗点头。 大贞治国以礼、法并用,礼尚且还在法前,这甲武叩拜的方式方法都是深合礼经,可见他虽为妖魔,书却是读了不少的。 商清薇也是十分欣慰,若是这天下的妖魔都能如甲武一般读书学礼,大贞朝也会少去很多麻烦啊...... 这个甲武倒是可以利用,若是用的好了,说不定可以成为天下妖魔的表率。 妖魔若是能对朝廷忠心,又哪里不能用了?反观这朝中诸公,又有多少是真心忠于朕的?他们还未必及得上肯对朕忠心的妖魔呢...... “甲武啊,你今日是证人身份,无需长跪,起身罢,让朕看看你这个良善之妖是个什么样子的?” “草民遵旨......” 甲武小心翼翼地站起,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位龙袍玉带、冷艳威严的女帝正望着自己,绝丽容光竟令他这个几百年的老妖也不敢逼视,连忙又低下了脑袋。 商清薇淡淡一笑:“倒是个腼腆的妖魔...... 甲武,荻爱卿说你可证明那云州城隍顾年生便是发动京西地灾的祸首,你......” “陛下且慢!” 见到父亲点了下头后又把眼睛闭上了,严世常顿时心领神会,立即出班奏道。 “陛下,荻大人说这甲武读得圣贤书、知礼仪廉耻,陛下才破例允许他上殿为证,可见他‘读书人’的身份直接关系到他是否有资格做证人...... 如今看来,这甲武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但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读过书,却不可以表面观之,臣请陛下准许让臣一试,若为谎言,臣请陛下治荻瑞之罪!” “朕准了。” 商清薇点了点头,她也好奇这甲武究竟读过多少书,是否真如荻瑞所言,是一只饱学的妖。 严世常看看甲武道:“甲武,你选修的本经为何?”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一样有必读经典,选读的本经不同,决定了读书人的流派和思想,甚至是朝中诸臣区分‘敌我’的标准。 甲武微微昂首道:“回大人,甲武的本经是王阳先生的《心经》。” “哦?你修的居然是心经,好得很,本官的本经刚好也是《心经》......” 严世常笑道:“问君何事日憧憧?烦恼场中错用功。 莫道圣门无口诀,良知两字是参同。 这首诗正是王阳先生所做,不知你有何心得解释?” 甲武不慌不忙道:“回大人,这首诗是说向外寻真必为徒劳,因为方向错了,只会带来烦恼和痛苦。 只有内心的良知才是成为圣贤的秘诀,我们绝不可被烦恼见闻迷惑,陷入求理于心外的迷惘,应该直指《心学》的真髓,即良知!” 可以啊......这只妖不简单! 听了甲武的回答,荻瑞固然是拈须微笑,连连点头,群臣也是一阵议论。 多少人类学子都未必能够参透的道理,居然被一只妖参透了? 荻疯子这次竟然没有吹牛,这甲武还真是一只饱学的妖魔啊? 严世常微微一愣,深深看了一眼甲武:“还算不错,只是王阳先生的《心经》博大精深,若只知其理、不擅其用,却也算不得真正的读书人。 本官再来问你,五千年前,庄周先生曾言‘上如标枝,民如野鹿。’此言大善,然此言与王阳先生的《心经》是可容哉、当斥哉?” 意思是说,我们这些修习《心经》的人,该如何理解庄周先生的这句话?这句话与王阳先生的理念是可以相互包容呢,还是会相互排斥呢? 听了这个问题,荻瑞不觉皱眉。 严世常你这是不讲文德啊?这已经不是考较甲武的本经,这是要求他博学诸家还要活学活用啊? 你是大贞朝出名的才子,状元郎,出自书香世家,竟然如此为难一只野学自修的穿山甲,伱他娘的还要不要脸了? 正要出班阻止,顺便狠狠挖苦一番严家父子,却见甲武淡淡一笑道:“大人问得好!” 第76章 第一条天规! 此时甲武这只妖竟如一位当代大儒般胸有成竹,轻轻挥了下衣袖笑道:“上者,君也。 君如标枝不言不动,是为施法自然;自然之道,休养生息、万物复苏,由此,民得以如野鹿。 野鹿快乐逍遥,不需圈养,寻水草而自肥、沐天地得自由,则天下无乱无患,循自然规律而得发展,如此,天下可定!” 见陛下和群臣都听得聚精会神,甲武更是挥洒自如。 “大人适才问甲武,其与《心经》是可容,或是可斥?甲武回答,当可容也...... 上者本有威权,得拥四海,却能禀本心行事、用法自然,正合王阳先生所言‘当秉承本心,不为外物迷惑’, 此外物者,当为天下权柄,施行如雷霆,臣民无不遵守,如此大权,当为外物之最也!” 顿了顿又道:“可是啊......庄周先生说的‘上者’,却连这样的大权都可以割舍,都可以遵循心中的自然之道,这难道不是贴合了《心经》所论? 所以,两者可包容,不可斥也! 大人,草民的回答可能令大人满意乎?” 一说到读书上的学问,甲武就立刻变成了这个世上最为自信的那只妖,胸膛挺得越来越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满口的之乎者也,到了最后,居然反问起严世常来。 “哈哈哈,小严大人,本官找来的这位证人如何,通过了你的考核没有啊?” 放眼朝堂,敢把严世常叫做‘小严大人’的,也就是荻瑞这个疯子了。 此刻荻瑞笑的眉毛胡子都快挤到一块儿了,爽啊,就没这么舒畅过! 啧啧......这甲武硬是可以,如此‘妖才’可谓难得,承京府好像还缺一位整理案犊的师爷?本官看他就很合适啊。 想起甲武曾对自己说过希望可以留在承京,荻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严爱卿,你可还有疑问?” 商清薇也是暗暗点头,一只妖魔能读书读到这种程度,说是胸中有丘壑也不为过,满朝文武也不过如此了。 朝中诸公或许都认为妖做不得大贞官员,这却也是未必呢,想当年太祖立国,麾下的‘玄武军’中不是也有效力的大妖吗? 大贞如今求神不得、朝中又是结党成奸,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似乎也该有些新的举措了...... 只是如今时机不到,甲武还只是个证人身份,一切都要看最后能否为那云州城隍定罪。 “臣无疑问。” 严世常看了一眼甲武,默默退回班中。 商清薇点头:“甲武,你现在可以说了,那云州城隍顾年生是如何发动京西地灾的?” “草民遵命。 陛下,各位大人,那顾年生起初是草民的文友......他的文章写得可真是好啊......” 甲武将那日对君不苟和展绍云说过的话,又重新讲述了一遍。 “岂有此理!这云州城隍竟然如此胆大,纵然他是神祇,也定要为此担责!” “正是如此,若按这甲武所说,灰云岭的穿山甲们在地下开凿无数孔穴,顾年生要发动地灾简直再容易不过,而且此事极易查证,就算神祇们‘神神相护’,也无法替他隐瞒了......” “除非是这甲武扯了个弥天大谎?” “怎么可能......此妖‘心学’精深,如你我一般都是王阳先生的后学,这样的妖是不会撒谎的!” 朝中有不少是严松一党,却也并非都是严松心腹,真正知晓此事机密的没有几人。 此时听了甲武的证词,就连一些严党也是义愤填膺。那顾年生可是一位大城隍,他不说庇佑凡人,竟然发动地灾害人,这已经触及了人类的底线。 他们也是人啊! 荻瑞再次出班奏道:“陛下,臣得到甲武的证词后便专门赶赴十里坡土地庙,‘香请’十里坡土地公代为查证,京西一路共有二十名土地可以证明,甲武带领穿山甲们开凿孔穴乃是事实! 结合甲武证言,那云州城隍顾年生发动地灾已是不可推卸的事实,他虽为神祇,犯此大罪,也需担责!” 这段话的信息量就太大了,因为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大贞通天司将此事告之管辖京西路的北夏州帝官,由上峰神祇处置那顾年生,荻瑞自行去寻找十里坡土地从旁查证,就等于是绕开了北夏州帝官。 这几乎是在打脸这位京西路的上峰神祇...... 商清薇也是皱眉:“荻爱卿,你为何不循正途?” 荻瑞大声道:“禀陛下,承京府会同总捕衙门副总捕头常威查明,京西粮商中有八成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从各路州收购粮食,其中包括了我大贞粮库扬州、湖州等地。 他们收购粮食的手法如出一辙,先是在当地以陈粮低价倾销,压低粮价,而后再低价收购当季新粮...... 显然他们早就知道某地会有灾难发生,并且早早就做了准备! 据此,臣有理由怀疑,那云州城隍顾年生发动地灾的目的就是帮助这些粮商,甚至是粮商背后的奸党获取利益! 甚至可能是有人要借此乱我大贞粮价,对朝廷和陛下心存不轨! 是以此案不可经通天司‘香请’那北夏州帝官,必须由我大贞自行抓捕那云州城隍顾年生、独力完结此案!” “这件事那总捕衙门的常威也有功劳啊?不错不错,朱元也老了,朕看这常威可以做总捕衙门的总捕头了。” 商清薇点头道:“荻爱卿所言有理,确是该我大贞抓捕那顾年生。” “陛下万万不可!” 这次严家没人站出来,跳出来的是一脸激动的通天司祭香林清云。 “陛下,满天神祇自成系统,就算那云州城隍当真有罪,也该是上峰神祇查处。 我大贞乃是人间皇朝,怎可越权处罚一位神祇? 更何况顾年生还是一位大城隍,他镇压云州多年,被无数云州人信仰啊! 陛下,神人有别,万不可逾越! 荻瑞他疯了,他这是在冒犯神威,将会带给我大贞无穷的祸患啊。 此人分明就是居心叵测,要乱我天朝,臣请陛下立诛之!” 在林清云看来,荻瑞这种做法等同是间接砸了通天司的饭碗! 若是连神祇都可以被定罪、甚至是被抓捕、斩杀、都可以神威扫地,那还要通天司做什么?他干脆卷铺盖回家卖白薯算了...... “哼,老夫看你这通天司祭香是混混噩噩的日子过多了罢? 神威不可冒犯?” 荻瑞冷笑道:“那就请林祭香告诉老夫,这神祇必须遵守的第一条天规是什么?” “第一条天规......这......” 林清云顿时一呆。 “说!” 商清薇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林祭香,朕命令你说!” 第77章 再启封神! “臣遵旨...... 这第一条天规是说:神祇享受人间香火,庇佑凡俗,份所当为。若弃凡俗不顾、其行若妖魔者,当斩!” 林清云见陛下似乎动了真怒,哪里还敢有丝毫犹豫,再不说什么冒犯神威的话了。 “原来林祭香还没有忘记啊?” 荻瑞大声道:“朝中诸公啊......昔日太祖立国,我大贞猛将如云、修士如雨,且有国师一脉镇压气运,大贞虽为人间皇朝,遇事却可与满天神祇定议! 这天规,既是神祇执掌,也为我大贞可依之律条,若有神祇违逆,我大贞一样有权将其定罪追责! 如今才只是过去了三百年而已,难道大家就淡忘了? 林祭香,你身为大贞通天司祭香,竟然忘却我天朝威严,口口声声只说什么神威不可犯,老夫倒是要问问你,你究竟是拿的朝廷俸禄,还是那些神祇的香火!” 林清云脸色铁青,一时竟无言以对。 金殿群臣也是一个个面色复杂,是啊,荻疯子这次倒是没说错,这才过去三百年而已,难道我们都忘记了大贞昔日的威风? 只是,荻疯子这话说的虽然没有错,只是如今的大贞还有这份底气吗?定罪城隍,追责神祇,这可不是在金殿上随便叫上两句就行的。 荻瑞看了看殿中群臣,心中暗暗冷笑,继续高声道:“陛下,那云州城隍顾年生枉为神祇,竟对我大贞子民犯下如此重罪,臣请下旨捉拿!” 商清薇笑道:“荻爱卿所言有理,只是我朝除国师外,怕是无人可拿下这顾城隍啊? 爱卿当知国师不可轻动,哪怕是出了顾年生这般恶神,也还不配国师亲自动手。” 荻瑞道:“陛下的担忧,并非没有解决之法。 臣请群臣动议,陛下恩准,发下封神令! 我大贞四海八荒、城乡野地,无论是将领文臣、江湖在野、蛮荒异人、向善妖魔,只要能够抓捕或斩杀这顾年生、且无恶行劣迹的,均可为我大贞‘人间神’! 臣记得在武宗皇帝时,大贞曾经册封过一位名为钟馗的秀才为‘人间神’,钟馗在的时候,手执金鞭银剑、专打无为之神,只是后来朝廷势微,这位‘人间神’才莫名失去了踪迹,也不知是否被那些恶神所害...... 臣以为,我大贞需要钟馗这样的神灵! 彼时朝廷可在天下各路州县为其建庙,享受香火供奉,便如那昔日的钟馗一般,既为神祇,也为我大贞忠臣!” 商清薇十分满意地望着荻瑞,谁说荻爱卿是疯子,他分明就是满朝除严松之外最聪明的臣子。 他这是看出了朕心中所想啊,‘封神令’一下,若是君大侠出手斩了那云州城隍,岂非便顺理成章做了我大贞所封的人间神? 只是那君大侠淡泊名利,只怕也未必看得上这人间神位......朕也只能寄希望于运气了...... 这个荻瑞,原来打的是如此主意,居然是要陛下发出封神令! 金殿群臣到如今才恍然大悟,荻疯子这分明是早有计划啊? 这是大贞太祖定下的规则,上天可以封神,人间皇朝何以不能? 不要说武宗时就有钟馗这个例子,历代前朝也不乏有人间封神的事迹,而且人间朝廷封下的神灵,得位最正! 只是人间封神兹事体大,不能由皇帝一人决定,必要经过金殿讨论、过五成的大臣赞同方可通过。 这也是为了避免万一遇到个昏君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加封人间神,会有损人间皇朝的威望,以后若是再想封神,那也是得位不正,无法得到百姓的真心拥护。 “荻大人所言有理,我大贞这次却是不能再忍气吞声了! 老臣附议,请陛下圣旨,发出封神令!” 第一個表示支持荻瑞的,居然是一直微闭双眼、半梦半醒的阁老严松。 他娘的......荻瑞皱眉看着严松,‘这严老儿究竟是抽的什么疯,居然会支持老夫?’ 严松这一表态,殿中群臣立即纷纷跟着启奏,金殿上一阵山呼海啸,皆是要求商清薇下旨的声音。 ----------------- 大贞德祐七年,五月初五,女帝商清薇颁下圣旨——大贞再启封神! “今有大贞京西路云州城隍顾年生,为神不慈、为祇不厚,身外正职神灵,不思庇佑凡人,反与奸人勾结。 京西地灾,非为天灾,乃为人祸,戴罪者,顾年生也! 此神祇祸及人间、杀生万数,已犯天规! 朕怒之,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朕依第一条天规,行旨天下:我大贞臣民、四野贤士、良善妖魔、江湖草莽,如有成功抓捕、斩杀此恶神者,大贞将通传天地,封其为‘人间神灵’,配享庙宇、享受天下香火供奉!” 女帝这次是真的怒了。 封神令下,无数快骑从承京驰出,只用了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大贞女帝下旨捉拿云州城隍顾年生的消息便已轰传天下,就连最普通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惊天消息。 已经有两百多年了吧?距离武宗封神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家都险些忘记了人间皇朝才是封神的正统,忘记了被人间皇朝封授的神灵得位最正! 这可是肉身成神的绝好机会啊......一旦成神,立刻就可脱离肉体凡胎,而且是‘一人成神鸡犬升天’! 只是这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要成人间神除了必须有朝廷加封,也要有惠及百姓的大功德;这云州城隍顾年生害死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只有成功抓捕或者斩杀了他,才能得此功德。 全天下的人都在拭目以待,要看看究竟是哪一位‘高人’能够得此人间神位。 ----------------- “我的好徒儿真是明瞭为师心意,这人间神位,不就是为我安排的吗?” 东海深处的舞凰岛上,一股罡气冲天而起,直直上冲数百丈,将空中云雾生生迫开,一道婀娜身影跃至百丈高空,望着云州方向,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数年苦修,终入武道!这人间神位,就该是我师若萱的!’ 南疆毒龙峰有金刚之坚,却有一只水桶般粗大的拳头从峰顶轰出,带起的土石一时遮蔽了天日,一名身躯足有两丈的巨人出现在峰顶,脚踩巨蟒、颈系毒蚺,望着云州方向嘿嘿狞笑,一口獠牙外翻,犹如在世妖魔。 “哼,老祖我可得先行一步,免得那三个老不死的与我争夺。 这顾年生必须是我的,人间神位非老祖我莫属!” 极西之地万年冰寒,一名拄杖老者光着双脚在冰面上行走,每走一步,冰面就是一声霹雳暴响,万年积厚的寒冰竟然被生生震破,水下鱼儿被巨大的冲击波带上高空,只是跳跃了几下,就被冻成了一条条的冰雕鱼。 “哈哈哈......这次闭关足足十年有余,老夫终于成功踏入武道,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与我争夺这人间神位? 还有谁!” 第78章 人间神位 “又下雨了,常威你知道为什么在下雨天睡觉最是香甜吗? 因为这是刻在动物基因深处的记忆,下雨天的时候猛兽们会停止狩猎,所以雨天就代表着安全,可以放心入睡。” 君不苟笑眯眯地望着常威,循循善诱。 如今他修为更深,虽然张青夫妻没有说出这个秘密,他也发现了常威的呼噜声实在是这个世上最美妙的旋律,不仅能够令他修炼乾元真罡事半功倍,就连毛丫这些孩子也因此受益匪浅。 今日有几个孩子已经到了突破生死玄关的重要时刻,一旦突破成功,体内小周天便可初步运转,内家真力源源不绝,为日后凝炼罡气打下一个扎实的基础,所以常威很有必要再睡上一睡。 “君老大,陛下隆恩,我现在已经是总捕衙门的总捕头了,肩上的担子不轻,若是每天酣睡,似乎有些对不住朝廷给的俸禄啊......” 常威有些警惕的望着君不苟,他发现每当归人巷的孩子们到了练功的关键时刻,老大就总是督促他去睡觉,最近他可能是睡的太多,人都胖了,张五和陈七说,下面的兄弟都开始亲切地称他为‘肥威’了。 “衙门里的事情是做不完的,何苦为难自己?如此美妙的下雨天,不睡上一觉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那.....那成吧,被老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了些睡意......” 常威眨了下眼睛:“老大,你最近把心思都放在毛丫这些孩子的身上,展护卫亲自来传消息,你为何都不在意? 这可是大贞时隔两百年,再启人间封神啊! 以老大你的本事,拿下那云州城隍顾年生应该不难,那可就是人间神灵了! 一步登天,脱凡骨为神祇,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的美事,为何老大你却是一付毫不在意的样子?” 已经将自己定位为‘强者挂件’的常威比任何人都希望君不苟成为人间神灵,到时他可就是‘神的挂件’了。 “君兄,我也正有此疑问。” 刚刚在外面巡视了一遍孩子们的花落庭此刻也走进房间,望着君不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让人难以拒绝。 “呵呵,人间封神? 被谁封,被大贞朝的那位女帝封吗?” 君不够摇了摇头:“如此一来,我岂非是成了大贞的臣子?只不过普通臣子是拿朝廷的俸禄,我拿香火而已。 人间神灵啊......听起来似乎很不错,终是不得自由。 老常啊,睡吧睡吧......” 常威被他这样一说,只觉睡眼惺忪,脑袋一歪,不多时便鼾声大作。 “老常是个聪明人,甚至聪明都不足以形容他,应该说他智慧超群......” 花落庭望着常威淡淡一笑,犹如百花盛放,就连这個房间都因此变得明亮了许多。 君不苟微微皱眉,花落庭什么都好,就是生得太美了些,孩子们现在天天都盼着他来监督武课,然后就可以多看这位美丽的花师傅几眼,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修为进度! 孩子们学东西是最快的,他们日后将会成为归人巷的骨干力量,甚至可能担负起教导娘亲、爷爷奶奶的责任,他们可耽误不得。 大贞女帝如今再启封神,满天神祇能开心才怪,只怕是变数将生啊.......在这个拳头代表一切的神魔世界,归人巷的苦人们能多一份力量,就是多了一份安全。 “其实老常早就发现了自身与众不同之处,我曾经见到他悄悄练习,只是从鼻中发出哼哈之声,喷出的猛烈劲风便令雪桃木叫苦不迭..... 但他却只作不知,也不来问你,每天乖乖的睡觉、乖乖的打鼾,你说是为什么?” 君不苟笑道:“他是怕一旦说破此事,就与我失了默契。如今他虽然感觉有异,却不明其理,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与以往一般,遵循自然即可。 一旦有心询问,若是能够在我这里找到答案当然是最好,如果找不到,就会成为他的心结,影响他继续变得强大......” “所以啊,我才会越来越看不懂你, 就连老常这个看似每天都在混日子的家伙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变强的机会,君兄你为何对人间神位都毫不在意? 难道真如你刚才所言,只是不想因此变相成为朝廷的人?” 君不苟点点头:“老花,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就这么简单。”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花落庭明显松了口气:“顾年生现在是很多人眼中的登天途径,可是他却只能死在玄狐洞天的手中、死在我的手中,既然君兄不争,玄狐洞天就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姨妈前日就回了玄狐洞天,这次对付顾年生,玄狐洞天将会高手尽出,我今日也要离开了,只是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 常威和花落庭不能理解君不苟,就像是严世常也不能理解自己的父亲一般。 “父亲,荻疯子主张大贞再启封神,将不利于顾年生,亦是不利于我严家,您不反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支持他啊?” 严世常很是郁闷,。 他从来都是别人眼中的才子、能臣、严家麒麟儿,可是在父亲面前却总是像个傻子一样,总是看不懂父亲行事,这让他曾经一度怀疑自己的智商。 “荻疯子?呵呵,难道有人叫了他几声疯子,伱就真以为荻瑞是个疯子了?大错特错!” 已经年过七十的严松保养得法,腰杆依旧挺拔,此刻正站在严府后花园的凉亭上,静静地望着湖面,只留给儿子一个讳莫如深的背影。 “两百多年了,满天神祇尸位素餐、大贞急待中兴,人间封神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你以为荻瑞疯了,其实那是他心思玲珑,善于体会上意......。 傻孩子啊,真正想要再启封神的,其实是咱们那位女皇帝,京西地灾一事,只是刚好给了她一个借口和机会。 所以,我就算反对,又有何用?” 严世常皱眉道:“父亲,如此说来,我们辛苦绸缪,岂非是反倒帮了那个女人? 这......这也太憋屈了些!” “你憋屈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随便就能成功,那岂非人人都成了我严松?” 严松转过身来,满眼都是笑意:“你啊,还是火候不足......聪明是有的,却还是少了些机变。 难道你就看不出,这人间封神固然对咱们那位女帝有利,对我严家也未尝不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严世常愣了愣,左思右想,还是不得其解,只得恭身道:“父亲,儿子愚钝,还请父亲指点。” “哈哈,痴儿,痴儿呀......” 第79章 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云州城隍顾年生是为贪图百万香火才肯发动京西路地灾,本来他得香火,我严家则暗中推动粮价上涨、自京西逐渐波及天下,获取巨大利益,同时还令大贞陷入乱象,以便成事。 若事成,则皆大欢喜,事败,以我严家底蕴,谁又能奈我何? 常儿,你在京西路做得很不错,现在推动粮价上涨的是那些无良奸商,与这些奸商勾结的多半是那些贪渎小吏,与我严家何干? 不过,若事止于此,那便还远远不够。 记住爹的话,若遇计划失败之时,首先要想到的就是如何将危机转化为机会,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严松向湖中撒了一把鱼食,顿时有许多五颜六色的鱼儿来抢夺。 他笑着指了指这些鱼儿道:“你看这些鱼儿,有大有小,有最普通的草鱼,也有尊贵的异种金鱼,可是当它们见到食物时,还不是一样的忘形争抢?哪里还有贵贱之分? 鱼儿如此,人又怎能例外,神又怎能例外?” 严世常道:“父亲是说,就算有高人将顾年生抓捕或者斩杀,被朝廷封为人间神灵,他与顾年生也不会有什么本质区别, 一样会贪恋香火,就像这些鱼儿一般,见到了食物,也要争抢?” “哈哈,孺子可教也,不枉为父对你多年的教诲......” 严松拍了拍手,在石桌旁坐下,示意严世常在自己身旁落座。 “正是此理,朝廷就算封了这人间神灵,最终这位人间神是朝廷的人还是咱严家的人,那可不一定呢, 说到比拼财力,捉襟见肘的朝廷又怎能与我严家相比? 可你若是只看到这一节,还嫌不够。你可曾想过,商清薇再启封神,无异于抢夺神权,这让那满天神祇如何想? 还有那北夏州帝官,他才是顾年生的上峰神祇,大贞如此作为,那便是令他丢尽了颜面,岂非是狠狠得罪了他?” “父亲说得是,这个女人太愚蠢了,一心只想中兴大贞,却不想想她配吗? 她是太祖皇帝,还是武宗皇帝?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严世常听得双目微亮,父亲大人就是父亲大人啊,否则怎能权倾朝野数十年而不倒,自己还有得学呢! “说她蠢倒也未必,她不过是死中求活、不得不为罢了...... 如今北蛮南越蠢蠢欲动、朝廷财政入不敷出,小小一个京西地灾就险些令她手忙脚乱,你让朝中诸公如何能服? 这时封一位人间神灵,就有凝聚臣民之效,也算是一记妙招。” 严松淡淡笑道:“我料她若能成功封神,下一步就是笼络满天神祇,方可稳定局面。 常儿,你若是她,又该从哪一位神祇入手?” “无须多想,自然是那北夏州帝官了。” 严世常笑道:“这次她以人间皇朝之名判定顾年生有罪,并借此再启封神,直接得罪的便是这位北夏州帝官,间接得罪的怕不是另外八位帝官和五岳老爷? 毕竟兔死狐悲,这些神祇一定会想,这次被重重打脸的是北夏州帝官,下一次岂非就是自己了?” “很不错,这才不枉为我严家麒麟儿......” 严松笑道:“所以啊,要破咱们这位女帝的计划,我严家就当先行落子,这一子,就在第九条归人巷!” 严世常一愣:“归人巷?” “归人巷虽是苦人所在,意义却是非凡,毕竟是安抚阵亡将士的家眷所用。 当初建立时,朝廷为示恩德,不仅将七十二条归人巷规划在京城之内,而且地势不偏,又不会碍及王公贵族的居所,其中尤其以第八、第九两条归人巷的位置最佳! 所以啊,如果要为北夏州帝官在京城兴建一座神庙,这两条归人巷就是最佳选址。” 严松轻轻喝了口明前茶,笑道:“只等咱们那位女帝封了人间神灵,老夫便立即奏请建此神庙,以便安抚北夏州帝官。 这可是为她着想,也是为大贞着想,莫非她还能反对不成?” “哈哈,父亲太高明了!她怎敢反对? 若是重重得罪北夏州帝官后连安抚都不肯,那便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到时这建庙的钱是朝廷来出,人情却是咱严家的......” 严世常大笑道:“早就听闻到了九州帝官、五岳老爷这一级神祇,反倒没有那些土地公、山神更为百姓熟知, 他们虽也有神庙,香火却未必及得下级神祇,他们用来修炼的香火多半还要靠下级神祇上缴,终是不如自己香火鼎盛来得痛快。 若是父亲力主为那北夏州帝官在京城建庙,这份人情可就大了,他还不得将咱们严家看成最好的朋友? 只是......父亲刚才提及,第八、第九条归人巷位置最佳,为何却只落子在第九条归人巷,难道其中还另有奥秘?” “原本那第八条归人巷才是最佳选择,只是出了些意外......” 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严松此刻竟也皱起眉头:“前段日子有个第八条归人巷的小女孩儿打死了四海帮的人,你可曾听闻?” 严世常点头道:“这件事京城都传开了…… 四海帮的人居然会被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打死?简直令人无法理解。 而且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总捕衙门不到半个时辰就放了这女孩儿,也不提追责其家人, 四海帮的香主到总捕衙门讨说法,竟被打了一百下板子,据说四海帮又告到了承京府,荻疯子却只是将这案子压了下来。 父亲,难道说......” “你猜得没错,你从京西路返回时,老夫便秘嘱工部周侍郎,由他出面,借四海帮之手,准备迁移第八和第九条归人巷的居民......” “父亲谋略竟如此深远,孩儿从京西返回时您就想到为北夏州帝官建立神庙了?” “朝廷是什么地方?在朝中为官犹如行棋,你多看一步,便能多一分胜算,这個道理你不懂吗?” 严松道:“那归人巷是什么地方?虽是些苦人窝,意义却不凡,若非老夫有意,谁敢去打秋风收保费? 也怪那周侍郎是个庸才,未曾对四海帮交代清楚,这帮人以为有了工部支持,便动了贪念,想着左右是要迁移居民拆除归人巷的,还不如提前收些保费。” 严世常冷笑道:“死得好,该死! 父亲,我早就说过,这些江湖人是成不了什么事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像是动迁归人巷这种脏事官府不便出面,正需要这些城狐社鼠来做。” 严松把剩余茶水倒进湖中,从石桌旁站起身来:“说起来四海帮这条人命倒是送得好…… 若非如此,我又怎知这第八条归人巷中居然藏龙卧虎,随便出来个七岁的小女孩儿就能打死一名厮混亡命? 又怎能知道总捕衙门和承京府竟会如此维护这第八条归人巷? 常儿,伱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孩儿明白了,怪不得父亲会改变主意,改为落子在第九条归人巷中。 这第八条归人巷太过神秘,乃一大变数,如非必要还是不去招惹的好,免得误了父亲大事。” 严世常皱眉道:“只是,这第八条归人巷却让孩儿有些好奇了......” “好奇? 那便去查,查清楚!这第八条归人巷中究竟藏了何方神圣……” 第80章 武道宇宙,星辰变! 一只粉嫩的小拳头轻轻翻转,在肋下划了半个圈子,然后猛然发力,迅速打了出去。 ‘砰!’ 毛丫这一拳又准又狠,内力强劲,直直打在了雪桃木的树身上。 “嗷!” 雪桃木发出一声惨叫,在孩子们看来,就是树身一阵剧烈抖动,枝条乱颤,树叶哗哗做响。 晃动了,雪桃树晃动了啊,而且还摇晃的非常厉害! 围在树下的孩子们齐声欢呼,反应最快的大军把那只独眼瞪得老大,一个箭步冲到树下拣起个掉落的雪桃,满脸羡慕的递给毛丫。 曾叔叔说了,谁有本事打动雪桃树,今天就可以吃香喷喷的肉包子,若是有人能打落雪桃,这桃子就是他的奖励! 曾叔叔家的雪桃可好吃了,记得还是上月三十那天,曾叔叔摘了几个桃子切成片分给他们吃,那滋味......给多少个冰糖葫芦也不换啊! 在孩子们的认知中冰糖葫芦就是这個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可是自从吃过了曾叔叔家的雪桃,立场不够坚定的孩子们就纷纷移情别恋了。 “我成功了,曾叔叔说过,能打动这棵雪桃树就表示我的玄关通了,就可以跟随曾叔叔学习更厉害的武功了,太好啦!” 自从打死了人,毛丫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来说一条人命断送在自己手中还是太残酷了,哪怕这个人明明就是该死的。 这段时间‘美丽’的花师傅没少为她做‘心理建设’、用他的美貌抚慰着毛丫的心,尽管如此,毛丫脸上的笑容还是消失了许多,她很多次问娘亲和曾叔叔,毛丫真的没有错吗? 虽然每次都得到同样的回答,毛丫还是不开心。 今天毛丫终于开心的笑了,笑的声音很大,阶段性的成功带给了她暂时的欢愉。 “毛丫,花叔叔要离开一段时间了......记住叔叔的话,在这个世界上任何道理都是虚假的,只有实力才是最真实的。 毛丫打死了那个混蛋,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如果当初被打死的是毛丫,你的娘亲该有多么伤心?曾叔叔、花叔叔也会伤心的。” 花落庭悄悄出现在毛丫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所以啊,你要继续努力练习武道,要做一个让坏人伤心、不让亲人伤心的人,明白吗?” 毛丫用力的点点头,这一刻她终于摆脱了心理阴影。 从前的她是一只没有多少力量的小兔子,现在的她已经是一只即将展翅飞翔的雏鹰,雏鹰的心态又怎么可能与一只兔子相同呢? “大军,铁蛋、狗剩儿......大家一起来吃这只雪桃吧......” 毛丫开心的笑着,小手轻轻用力,一只雪桃已经被她整整齐齐掰为数块,分给了每个参与这次测试的小伙伴。 “该我了,我一定也能得到桃子,到时候也分给你们吃。” 大军用力抡了几下胳膊,用那只独眼‘不怀好意’地望着可怜的雪桃木。 ‘沙沙沙......’ 雪桃木无风自舞,枝叶一阵乱晃。 ‘我好可怜啊......’ ----------------- “想不到啊,我帮助这几个孩子打通任督二脉、叩破生死玄关,自身武道宇宙居然有了如此变化。” 正在室中静坐运转小周天的君不苟发现,在小周天武道宇宙中,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 ‘遥远广袤’的‘宇宙深处’,隐隐出现了几颗小小的星辰,虽然没有标记、没有名字,他却能感应到有一颗是对应毛丫的,有一颗是对应铁蛋的、有一颗是对应大军的...... 这几颗小小的星辰虽然还不够明亮,却在他的武道宇宙中隐隐发散着某种力量,似乎要帮助他撕破某张难以准确感知的‘膜’,进而跃入一个崭新的天地。 君不苟有些惊喜。 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成就‘剑影侠魂’之前;所以他基本可以判断,如果没有意外,自己距离下一次突破已经不远了。 这个世界的武道和神道修为境界完全与‘某个世界’修仙小说中描述的不同,他最近听张青说起,在仙道断绝前,这个世上的修仙者若论成就也不过五种,分别为鬼仙、人仙、地仙、天仙与神仙。 神仙就是如今的香火神,大贞如果这次封神成功,封出的人间神也应该归入此类。 鬼仙也是有的,没错,这个世界没有轮回之说,就算是满天神祇也有寿尽之时,无人可得永生;人类死亡后魂魄将会重归天地、烟消云散,按理说是不该有‘鬼’这个概念的。 但这与传说中的鬼仙并不矛盾。鬼仙者,以秘法闭塞肉身五感、仅保留维系一息所需的消耗,通过这种降低消耗的方法令肉身得以长生。 虽然不能得到永生,却可以凭借肉身长存、令魂魄不散,然后专心修炼魂魄,一身的本事都在魂魄上,最终魂魄成‘鬼’,一样法力高强,可以纵横天地,所以可沾上一个‘仙’字。 至于人仙、地仙、天仙,则是三百年前修仙者的境界划分,成人仙者寿五百年、地仙者寿数千年、天仙者可破碎虚空飞升而去,或转为香火神灵、或在天界一世清净,渡过无数悠闲岁月后才寿尽陨落。 君不苟认为这个世界的修为境界才是神魔世界中应该有的,‘某个世界’的修仙小说中动辄就是十几、几十个境界等级,说白了不过是作者们脑洞大开的产物,他亲自来到神魔世界后才知道之前都是被这些作者君忽悠了...... “不过,我周天宇宙的变化却是没有前车可依,就算是询问哥哥张青只怕也得不到任何答案,除非是能够遇到三百年前的那位人间武神,否则就只能靠自己摸索前进了啊......” 看着武道周天宇宙中又有一颗小小的星辰被点亮,君不苟立即感应到那是属于狗剩儿的。 狗剩儿这孩子在一众孩子中资质算是最差、却也是最用功的一个,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君不苟嘴角边现出微笑。 算上狗剩儿的这一颗,不多不少一共是十三颗星辰被点亮,这便是说归人巷的孩子们已经全数叩破了‘生死玄关’,若只论内力修为,他们已经堪比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是时候奖励孩子们吃些蛟肉包子了,也当是给花落庭践行,反正我的蛟肉还有几百斤呢......” 君不苟大步走出房间,以骨符传信张青:“小弟又要借嫂嫂妙手一用,包包子了!” 第81章 可雌可雄的花落庭 张青和春二娘来的很快,有的吃当然不会犹豫了,那可是有着一丝龙蛟血统的伪蛟肉啊,哪怕是他们这对土地公土地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吃到的。 对于忽然从地下冒出对土地公婆以及君不苟挥挥袖子就能变出一大堆肉这种事,孩子们早就见多不怪了。 可别小看孩子们,他们纯真、善良、简单,也正因为足够简单,往往能够预感到很多大人都看不透的事情。 在他们眼中,曾叔叔早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如果曾叔叔不是神仙,院中的雪桃树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结出桃子来,而且那桃子一茬一茬的,简直比韭菜生得都快! 而且这雪桃树居然还会挑食! 孩子们原本是非常热心的,无论小肚肚有多疼,都秉承着‘肥水要留曾家田’的朴素想法专门跑到雪桃树下解决,可是到了第二天一看,那些‘东西’还端端正正地摆在树根下...... 每次只要换了是曾叔叔的五谷轮回物,这棵雪桃树就兴奋的不行,满树枝条扭啊扭的,像是在舞蹈,又像是在做饭前运动......每次它都‘吃’的可香了。 香喷喷的包子熟了,孩子们早就排排坐在石桌旁,一个个馋得直流口水,每到这个时候,春二娘就会母爱泛滥,她会精心的为孩子们把包子切开,配上按照君不苟要求制作的‘糖蒜’,醋碟、用一个个小碗盛了放到孩子们面前。 只是不许多吃,哪怕是这些已经叩破了生死玄关的孩子也只许吃四分之一個包子,上回贪吃的大军偷偷多吃了几口,结果肚子鼓了足足两天,疼的在床上直打滚儿。 四分之一个包子已经不少了,就连花落庭也只是这个量罢了,当然他主要是怕腻, 这包子虽然包的还不错,说到底也还是粗食做派,没有摆盘,没有陪衬花朵,不够浪漫......这样的东西怎么可以吃太多呢? 至于提升修为什么的,在他这个美男子眼中修为这种东西可没有生活情趣来得重要。 在得到君不苟的首肯后,花落庭再一次不顾抗议、把手伸向了雪桃树。 还是这入口芬芳甘甜的雪桃才符合他的人设嘛......当然在吃桃子的时候,花浪子会选择性遗忘这桃树的肥料来源。 花落庭认为孩子们也一定会腻,所以为了孩子们,他一次就摘了整整六个大桃子,为此尽展身法,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无数次来自雪桃枝条的疯狂袭击。 “真好啊,难怪花兄弟爱这桃子、孩子们也爱,记得我还是有次参加承京老爷的四百岁寿宴才有幸吃过一枚据说是东岳老爷赏下的仙桃,那味道虽然不错,似乎也没比君兄弟的雪桃强多少......” 张青拿起一片雪桃慢慢嚼吃着,美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跟花落庭、春二娘一样,如今这小院中最能吸引他的就是两样东西,一是君不苟的伪蛟肉,另外就是这雪桃了,可怜的雪桃木在他们这几个贪心的家伙手中不知折损了多少‘子孙’...... “土地公联盟传来了消息,这次事情可是闹大了。”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来白吃,张青当然要揽起传递情报的责任。 “时隔两百多年人间再启封神,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觊觎这人间神位呐,谁不想成为另一个钟馗? 如今那些自命高手的凡间武者自不必说,天下四绝已经相继出关,现在都向云州赶去...... 还有最渴望香火的妖魔,现在知道的除了花兄弟母亲一方的玄狐洞天,还有已经上百年没露过头的几尊大妖,似乎也对这人间神位虎视眈眈。 说来也是难怪,自从三百年前修路断绝,无论人、妖、魔都无法汲取天地灵气,妖魔只能转而靠阴戾邪祟之气修炼,如果没有香火中和,哪怕是妖魔之身都无法长期承受。 大贞的这位女帝厉害啊!只怕人间封神还只是她迈出的第一步,接下来她怕是要启用那些‘良善之妖’了......” “倒是热闹。” 君不苟笑了笑,他对这人间神位没什么兴趣,倒是对这些觊觎人间神位的妖魔有些好奇。 “居然有这么多人要杀那姓顾的?” 春二娘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些佩服那顾年生了......” 说着看了一眼花落庭,见他只是低着头大吃雪桃,对这个名字毫不在意,就知这对父子已经形同陌路甚至仇深似海。 “身为云州城隍,他自然也是消息灵通,如今居然还能稳坐云州不思逃命,他这尊城隍就算神力再强,难道还能应付如此多的对手不成?” “哈哈,嫂嫂这就不明白了啊,顾年生可是旧朝状元郎,何等的聪明智慧?他不逃,是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逃了,才是真的会没命。” 君不苟笑道:“如果他逃了,就等同是认了京西地灾是他所为,上峰神祇就算想要继续装聋作哑也不成了,恐怕不用这些凡间高手和妖魔来杀,上峰神祇就要先行诛杀了他。 而且就算上峰神祇继续维护他这个罪神,一旦他离开经营多年的云州就会变成丧家之犬,被一路追杀至死,反倒不如留在云州稳坐钓鱼台。 嫂嫂你想啊,这些意在人间神位的‘强者’知道他没有逃走,又会怎样做?” 春二娘愣了愣,她又不是那些‘强者’,如何能知道他们的想法? “这些‘强者’只会自相残杀,恐怕不等到云州,就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 花落庭终于吃完了手中的雪桃,摇摇头道:“顾年生那老狗太聪明,太了解人性之恶。 他早就算到这样的结果,毕竟‘人间神位’只有一个,这些‘强者’个个都想夺取,所以他们一定会自相残杀。” 春二娘这才明白过来,用手轻轻拍着胸口道:“可怕,太可怕了!当家的,幸亏你我夫妻已经成神,否则说不准也会像这些‘强者’一般,来个你杀我,我杀你的,血流满地啊。” “君兄......” 花落庭忽然一脸期盼地望着君不苟,眸中眼波欲流,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情人。 “君兄啊,你都知道要杀顾年生是如何艰难了......所以......那件事你考虑的怎样了?” 君不苟被他看的心中一阵恶寒,皱眉道:“花兄,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 你知道被一个男人这般看着,我会不舒服吗?” “君兄......” 花落庭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该知道我是半狐半神之身,我可以是个男人,也可以是一个女人。 可雌可雄,正是我狐族特有的天赋......” ‘扑通!’ 张青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还紧紧握着小半个没吃完的包子。 这花落庭也太过分了,院中可还有十几个孩子呢! 第82章 狐狸窝中走一遭? 刚刚落了一场春雨的紫竹岭上竟看不到有多少紫竹,青竹倒是有不少,竹林中也冒出了一些春笋,只是稍大些的早被附近山民挖去了。 君不苟暗暗点头,看来玄狐洞天的狐狸们倒是当得起一个‘良善之妖’,至少它们不会阻断山民生计,哪怕因此令紫竹岭变得名不符实。 “多谢君兄答应我的请求肯走这一趟,你是玄狐洞天最尊贵的客人,若是你不来,我会被老祖宗责骂的......” 花落庭终究还是没有变成一个女人,毕竟以男儿身浪迹江湖多年,他已经习惯了浪子身份,之前的那些话不过是玩笑罢了。 不过这种玩笑开多了,也让君不苟感受到了他的诚意。 人家为了请你做个客,都能付出如此大的牺牲,若是再不应允,那就太不给面子了,怎么说也是昔日白马寺的故人,而且花落庭为人还算不错,这些天没少了在毛丫她们身上下功夫...... 君不苟笑道:“花兄不必客气,你说玄狐洞天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我也是十分好奇,想要领略一下这洞天内的风光呢...... 再说那灰云岭的几百只穿山甲也是我安排暂住在玄狐洞天,也该来看看它们在玄狐洞天生活的如何。 花兄,小甲它们可没给玄狐洞天惹出什么麻烦来吧?” “它们乖得很,不仅没有惹出什么麻烦,而且还非常受大家的欢迎,现在玄狐洞天已经离不开它们了......” 花落庭俊面微微一红。 惹麻烦?怎么会啊,玄狐洞天忽然多了几百个擅长穿洞过窍、灵动不息的穿山甲,他的祖奶奶、奶奶、阿姨、姐妹、侄女儿孙女儿们可是乐坏了。 有哪个狐狸精会拒绝这些可可爱爱的穿山甲?按大家的说法,这几百只穿山甲当真是有助她们修行! 是的,有了这些穿山甲,动不动就能打通地下温泉、创建洞天别府,这不是有助狐狸们的修行又是什么? ----------------- 两人一路说笑着,不觉走至了竹林深处,眼前渐渐有云雾升腾,景物迷离,君不苟在花落庭的带领下在竹林中绕了几個圈子,忽然眼前一清,景物变幻,却不是先前那个紫竹岭了。 眼前是一片好大紫竹林,根根紫竹都有碗口粗细,晶莹剔透仿佛是用紫玉雕成,远远望见在紫竹林的远处有五色岚云盘绕的好大一片湖水, 湖边错落有致的建了无数栋雕梁画栋的精美房屋,偶尔有五色云气将房屋半遮半掩,乍一看上去这哪里还像是狐狸精住的地方,分明就是神仙居所啊? 花落庭见到君不苟赞叹的表情,心中有些得意,笑道:“怎么样君兄,花某没吹牛吧? 这就是我玄狐洞天的千年底蕴了。 你来看啊,这些紫竹是从外面岭上移来的,只是近来十几年咱们为了不影响山民的生计,已经不会再用法力隐藏紫竹,通常还是青竹的时候就被他们砍去了。” “还有这五色岚云,人间可是难得一见。 是我那些奶奶们、阿姨们、姐姐妹妹们不惜耗费先前得到的香火,硬生生用香火愿力化成。 哎,当年若不是与那些神祇争夺人间香火,我娘亲也不会......” 说着说着,花落庭有些黯然神伤,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微微有些发红。 “哎,是庭哥儿来了啊,这些日子没见,庭哥儿越发的俊俏了。” “看你说的,咱玄狐洞天的人物,哪个不是迷死人的狐狸精,还有个丑的不成?” “咯咯咯,飞烟姐说得是呢,我看咱洞天中最迷人的就是飞烟姐了,你这次去承京不就险些迷死了那位君先生?” “君先生在哪里君先生在哪里咯咯咯...... 飞烟姐有没有迷住君先生我可不知道,云红我可是快被君先生迷死了呢,光是听了他的事迹,就把人家迷得不要不要的......” “你个小浪蹄子,看你骚的那样,真就是只骚狐狸。” “呸呸呸,难道飞烟姐你就不是骚狐狸啦,大家都是骚狐狸哦,咯咯咯......” 君不苟刚才还心有不忍,准备安慰花落庭几句,忽听紫竹林中传出阵阵妙语莺声、醉人香风扑面而来,十几个婀娜身影莲步款款,从竹林中现出身来。 领头儿的就是昔日闯入小院被他当场镇压的胡飞烟,后面跟了十几个看似妙龄的美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集体跑完了马拉松,一个个粉面潮红,狐狸眼转啊转的望着他,看那激动的表情,仿佛就要当场高歌‘今天是个好日子’...... 看着这些身材玲珑、肌肤胜雪、全身上下只以小物略遮羞处,披着各色轻纱的狐狸精,君不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不该轻身‘犯险’,误入花丛。 “阿姨,你们这是...... 君兄,她们......她们天性活泼、直爽无邪,都是天生的狐狸性子,实在是没有别的心思啊,抱歉,抱歉了......” 花落庭无比尴尬,他游戏人间多年,算是玄狐洞天中唯一知道礼法的,怎么就忘记了洞天内的奶奶阿姨姐姐妹妹们久不经人世,都还是些狐狸性子? 这都是什么装扮啊,简直比承京青楼上的那些姑娘还要露骨......分明是摆开车马诱惑君不苟。 你们也不想想,君不苟若是这般容易就被诱惑,那千娇百媚的大贞女帝和桂王可比咱们这些狐狸精高贵多了,还不早早就被她们得手? 君不苟笑了笑道:“倒也无妨。” “咯咯,我就说嘛,咱们玄狐洞天内就数庭哥儿的规矩最多,人家君先生都不在意呢......” 胡飞烟娇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抄住君不苟的右臂道:“也不知道为什么,飞烟发现君先生到了咱玄狐洞天就不似先前那般可怕了呐,还是说先生之前的冷酷都是装出来吓唬人的?那日飞烟可是被伱吓得心肝儿砰砰直跳......” 叫云红的那个女狐狸也凑了过来,轻轻抄住君不苟的左臂,娇笑道:“飞烟姨太夸张了,人家看君先生才不可怕呢,分明就是一个俊俏的小书生......” “是啊是啊,小书生!” “好俊俏的小书生呢!” “咯咯咯......” 十几个女狐狸齐声娇笑,轻纱飞扬,美景无限。 “你们这几个死妮子可是越来越大胆了,怎敢如此轻薄先生,还不快请先生来我湖畔香居?” 君不苟正感头疼,玄狐洞天内忽然响起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滚滚回荡,似近似远,转折不定。 “先生勿怪,老身闭关方出,未及亲迎,倒让这些小蹄子惊扰了先生......” 惊扰? 君不苟暗暗摇头,怕不是骚扰吧? 第83章 千年老妖 君不苟见到了小甲,很神气的小甲。 昔日那个躲在驿站外探头探脑的‘穷孩子’现在打扮的像个地主羔子,一身红色锦袍,头上还戴了顶金冠,金冠上还镶嵌了好大的一颗明珠。 小甲站在最大的那艘画舫上,冲君不苟拼命招着手,又蹦又跳。 “君叔叔,君叔叔!” “小甲现在可是咱玄狐洞天的大红人呢,老祖宗对他宠爱有加,姐妹们都羡慕得紧......” 老祖宗可没让胡飞烟她们上船,十几只狐狸精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开君不苟,望着他与花落庭登上画舫。 玄狐洞天中的这面湖水隔开了紫竹林与后方精舍,除了这条水路,其余通道皆被妖力封锁,君不苟远来是客,倒是没必要冲破妖力禁制、坏了主人的面子。 “君叔叔......祖爷还好吗,小甲很想他......” 果然是穿山甲一族中最具天赋的后代,这才小半个月没见,小甲说起话来已经流利了许多,这‘孩子’倒是一片赤子之心,见到君不苟就着急打听甲武的消息。 “放心吧,你祖爷书读的好,被大贞女帝看重,说不定还会封他一个官职. 你祖爷说了,等他在承京安顿下来就会想办法接你们过去同住。” 君不苟轻轻揉弄了几下小甲的脑袋:“你小子成啊,在这玄狐洞天内倒是混得不错。” 不用听胡飞烟那些女狐狸说什么,看这小子一身金冠红袍的富贵样子就知道,这是混成玄狐洞天老祖宗的心肝儿宝贝了? 只是之前倒没听花落庭说起过这位老祖,适才只是听她一道传音,就知是个妖力高深之辈,按说玄狐洞天有这样的大妖坐镇,不该被顾年生如此坑害欺凌啊? 难道说花落庭娘亲被害时,这位老祖还在闭关之中?如今看来,也只有这個解释了。 “嗯......老祖宗法力通天......对小甲好的很,像是......亲奶奶一样......” 小甲的这张小嘴儿就跟抹了蜜一样,背后也不忘记拍老祖宗的马屁。 “君兄,我家老祖闭关五百年,直至上月方才出关,只是不久便又闭关,今日老祖提前出关,多半是为了君兄。” 花落庭低声道:“还有,老祖最不喜我游戏人间,见了定要训斥,我是能躲就躲啊,待会儿就不陪君兄进老祖香居了。” “嗯,花兄请自便。” 君不苟点点头,这就是了,按花落庭的说法,玄狐洞天的这位老祖是在五百年前就开始闭关,难怪花落庭的娘亲被顾年生欺骗加害都不见她出头。 而且光是闭关就五百年,这位玄狐洞天的‘老祖宗’就算不是一只千年老妖,只怕也差不许多,玄狐洞天有这样一位靠山,倒也称得是底蕴深厚。 自己出道以来,斩杀过狼妖、伪蛟,但那不过都是百年修为的小妖,遇到的最强对手也就是黄乞丐,因为没有对比,也不清楚黄乞丐比起千年老妖来孰强孰弱,今天或许有了验证的机会。 正琢磨着,忽听小甲叫道:“君叔叔......老祖宗的香居......到了。 噫....好奇怪啊......香居被遮住了......” ----------------- 玄狐洞天这位老祖的‘香居’并不在对岸的精舍从中,而在位于湖心的一处小岛上。 这个小岛并不大,也就有三五间寻常房舍的面积,被一层层香云笼罩,朦朦胧胧看不清岛上的景物, 君不苟用武家天眼扫了扫,见到香云背后有冲天妖气,就知玄狐洞天的这位‘老祖宗’终究是难掩心中好奇,这是出了题目来考自己呢。 “庭哥儿和小甲不必入我香居,只在船上等待即可。 君先生,胡舒贤为迎贵客,焚香沐浴方罢,如今正为先生煮茶,奴家这香居小岛布有禁制,一旦撤去,再要布置便需花费好多功夫,麻烦得紧。 所以还请先生在画舫上稍待片刻,待舒贤亲自出迎......” 层层香云中传出一道柔媚入骨的女子声音,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嘴上说的客气,分明就是在变着花样的考较君不苟。 当然了,君不苟远来是客,若真是无法突破这笼罩小岛的香云,估计只需稍待片刻,这位‘老祖宗’就会非常客气的迎出来,绝不会伤了彼此的颜面。 君不苟哈哈一笑:“君某就不等了,这岛上禁制分明是以香火愿力与妖力结合而成,一正一邪、一阴一阳,倒是非常奇妙。 君某正想试一试这禁制有何威力。” 说着一步跨出,脚下青霞闪动、再一步跨出,从青霞中生出一朵青莲,就这样步步生莲一般,悠然走入那层层香云中。 “咔嚓咔嚓!” 花落庭和小甲瞪眼望着香云妖气重重笼罩中的那条青色身影,只见到青霞明灭、香云妖气阵阵摇动,听到了几声仿佛旱雷落地的巨响,就再也没了动静,青色身影也消失在了小岛的深处。 “这......这该是老祖宗说过的‘二气阴阳晦明小列阵’,虽然不是真正的杀机大阵,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进入的啊......” 花落庭心中震动:“为何君兄的修为好像没有止境一般,就像是一口深井,永远令人莫测高深。 难道我玄狐洞天的老祖宗也要弱他一筹了吗?” 君不苟踏上小岛后,眼前景物顿时变得清晰起来,各种花草盛放的小岛上只有两间竹壁茅顶的小屋,一名花信美妇坐在屋前的石桌旁,正看着一个红泥小炉,炉上放了个砂壶,阵阵茶香正从壶嘴处喷吐出来。 花信美妇望着他笑道:“你看,我可没骗你吧,正煮着茶呢。 知道君先生是京城来的,见过大世面,舒贤专门为您准备了百花茶,还跑到江南买了些精美的点心,先生看看满意不满意啊?” “玄狐洞天的‘老祖宗’居然为在下跑了趟江南,这怎么好意思呢?” 君不苟看了眼石桌,还真是江南的点心,千丝银酥卷、绿豆芙蓉糕、初乳梅花酪、水晶芝麻片,一看就是出自人间巧厨手笔,可不是用妖法就能变出来的。 她倒真是用心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君先生对玄狐洞天有恩,舒贤为你跑一趟江南又算得什么?” 胡舒贤笑道:“而且啊,舒贤这一闭关就是五百年,出关后只听闻三百年前那位武道高人的传说,却还不曾亲眼见识过武道高人的手段。 如今就有一位武道高人来了咱玄狐洞天,我又怎能不用心款待呢?” 说着,一双狐狸眼转啊转的,上下打量着君不苟,一副见猎心喜的样子。 第84章 求先生襄助 百花茶原来真是取了百花之蕊泡制而成,与上等的明前茶同煎后,一层层花香便掩盖住茶叶本身的苦味,却不会盖住茶叶本身的清香,君不苟含了一口,在舌尖上微微打了个转,顿时香醇满口。 赞了一声好茶,君不苟又取了块初乳梅花酪吃了,只觉奶香浓郁,甘甜爽口,令他心中说不出的舒服。 “先生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交手,舒贤等待这一刻可是等的心急了。” “吃好了。君某也很好奇千年大妖的实力究竟如何,你就是不提,君某今天也要与‘老祖宗’切磋切磋......” 君不苟笑着看了胡舒贤一眼,双目中隐现青霞,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道中隐隐有雷音滚过。 在如今的大贞想要找只千年老妖可不容易,他也是见猎心喜,有些按捺不住了。 “既如此,先生请了......” 胡舒贤拿起一双竹筷,轻轻夹起一块绿豆芙蓉糕,手腕一缩一伸,向君不苟口中送来。 绿豆芙蓉糕在空中急速掠过,竟带起一个个白色云环,糕体从云环中穿过后,才爆发出巨大的音爆,犹如低空掠过的飞机在耳边压过! 她与君不苟对面而坐,彼此相距不足一丈,硬是用一双筷子,一块软绵绵的绿豆芙蓉糕击破了音障。 “客气,‘老祖宗’也请!” 君不苟几乎是与她同时发声、同时起筷,只是夹的却是一只银丝千酥卷,‘银光一闪’,同样带起白色云环,爆发出巨大的音爆声! 瞬间击破音障的绿豆芙蓉糕和银丝千酥卷在空中相触,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僵,巨大的冲击波从两道江南点心处向外翻卷,小岛上的无数花草顿时被卷飞,一直遇到笼罩小岛的香云妖气,才被缓缓卸去。 “武道罡气! 好厉害啊......” 胡舒贤的身子晃了两晃,满目惊疑地望向两人的筷子尖处,发现君不苟所夹的千丝银酥卷还是完整如初,自己夹的绿豆芙蓉糕却掉了两粒煮熟的绿豆下来。 要知道这绿豆芙蓉糕原本就比千丝银酥卷更为‘坚固’,这一轮交手她输了何止一筹。 “‘老祖宗’不愧千年修炼,君某也是佩服得紧呢。” 君不苟笑了笑,筷子收回,将这只千丝银酥卷自己吃了,心中也有些侥幸。 若非是他的周天武道宇宙中点亮了星辰,对乾元真罡的控制更见精微,只怕很难赢下面前这只千年老狐。而且他也听张青说过,妖魔多擅蛮力,说到运转力量精微入幽,原本就不是妖魔所擅长。 “君先生就莫说什么千年修炼了......” 胡舒贤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亲手为君不苟斟满茶水,苦笑道:“出关后我才知道,原来天地早就生变,我这一身修为都在缓慢流逝中。 无奈之下,我只得汲取这天地间的阴邪毒戾之气维系修为,只是如此一来,就需要香火愿力中和方可,否则就算以我千年修为的心性,早晚也必成心魔。” “这话倒是不假。” 君不苟暗暗点头,天地生变,妖魔也需香火愿力,这话他听过多次了;想想‘某个世界’也有‘出马仙’的传说,那些出马仙不正是渴望香火的妖魔? 胡舒贤望着他道:“香火愿力太重要了,所以玄狐洞天对这次大贞人间封神极为看重。 而且就算抛开人间封神不提,玄狐洞天也绝不许那云州城隍顾年生被他人抓捕或斩杀,可以说是志在必得。 奴家听庭儿回报,君先生似乎无意这人间神位,这可是真的?” “呵呵,‘老祖宗’不必为此事担心,君某天性不喜束缚,自然不会去争这大贞所封的神位。” 君不苟心中暗笑,怪不得人人都说狐性多疑,看来果真如此,这位玄狐洞天的‘老祖宗’原来是担心自己会来抢夺神位。 “玄狐洞天既然如此看重这人间神位,想必‘老祖宗’这次是要亲自出手了?” “先生猜错了......” 听到君不苟果然无意神位,胡舒贤心中一松,露出娇媚笑容。 “奴家如今出关不久,一身修为还不能完全适应这方天地,还需要以香火愿力凝练数年方可。 而且那云州城隍顾年生薄情无义、害死我的薇儿,此仇必需要庭哥儿亲手报还、才算为娘亲血恨;否则他难以去除心结,会影响日后修为......” “也是这個道理。 只是......” 君不苟暗暗点头,花落庭聪明绝顶,而且还是半神半狐之身,恐怕是玄狐洞天资质最高的弟子,却不见他有多高的修为,一直以‘浪子’身份游戏人间,多半就是因为心结未解。 只是以花落庭如今的修为,他能对付云州城隍顾年生吗?那可是一位正职神祇、而且还是位大城隍。 “奴家也与先生一般担心庭儿的修为,除去为他传功速成外,这次玄狐洞天也会尽遣高手相助。” 胡舒贤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双水汪汪的妙目望着君不苟:“只是这次争夺人间神位者不知有多少,除去人间高手外,只怕还有些多年遁世不出的大妖。 就算是再如何周密的安排,也难保会有万一,所以...... 先生请看。” 纤手一指,石桌上已经多了个霞光阵阵的雕花玉盒。 “这盒中有十枚朱果,服用之后,可以在数日内百倍吸收天地灵气。 此物还是天地生变前奴家冒险去仙宗大派取得,对妖魔和修仙者皆是助益良多。 如今虽然天地生变,这朱果的效用大打折扣,但是对先生这样的武道修士而言,却依然有着淬炼肉身的无上神效,可助先生早日成就武道传说中的‘不灭真身’。” 朱果? 君不苟目光微凝,这可是好东西啊...... 《武藏真典》上也有记载,朱果乃是天地灵气汇集而成,对武道中人助益极大。而且如今天地生变,灵气断绝,这种东西就像是82年的拉菲,用一粒就少一粒,属于不可再生资源。 见君不苟意动,胡舒贤顿时心中一松,心说你喜欢就好啊,我最怕的是你看不上。 “舒贤欲将这十枚朱果送于先生,除此之外,还有玄狐洞天的一份浓浓情谊,愿与先生结为百年、千年之好,今后先生但有所命,无不遵从......” 这是要与自己联盟? 君不苟笑道:“‘老祖宗’如此慷慨,只怕多半也有交换条件吧?” “玄狐洞天上下,求先生襄助。 先生能与庭儿相交,便是有缘。 舒贤只求先生能助庭儿一臂之力,夺取人间神位,从此玄狐洞天皆感先生大德。” 胡舒贤紧紧望着君不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第85章 四条眉毛的花落庭 再次见到花落庭的时候,君不苟在他的喉咙上发现了一处微微的凸起。 当一个男人的身体上有了足够的凸起后,他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如果这个男人的嘴唇上方还能够再多出两条‘眉毛’的话,那就称得上是男人中的男人了。 君不苟确信,自己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花落庭、拥有着四条眉毛的花落庭。 “你变了,看来玄狐洞天的传功秘法确是不同凡响,你的‘老祖宗’成功改变了你。” 君不苟冲他伸出了大拇指。 这才对啊,男人嘛,就该有些阳刚之气,没有胡子还成?虽然我也没多少胡子,但是我足够英武啊,老花你不能和我比。 花落庭望着他:“你可能还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知道吗,现在我就算想要变成一个女人也不成了,你一定很后悔吧?” “这個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相信我,如果你敢变成女人,我会第一时间踢爆你的屁股......” 君不苟摇摇头,他向来说到做到。 “老祖宗说你答应过的,传功之后,我可以找你试招,如果能接下你全力一掌,我就有了去杀顾年生的资格......” 君不苟摇头:“大贞最想要的还是抓捕,真杀了他谁来供出京西地灾案的同谋?” “反正都差不多......君兄,接我落梅扇!” 花落庭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幻起满天扇影,阵阵妖气纵横,君不苟只觉周身冰寒彻骨,仿佛陷于极西寒境,却有朵朵红梅近在眼前,于绝地中脉脉传香。 君不苟的心思因这红梅稍有松懈,就见那红梅轰然炸开,片片花瓣犹如最上等的神兵利刃,竟似要将他护体罡气切割开来。 “好一手落梅扇!真中有幻、似幻实真,居然被伱领悟了意境妙用? 你家‘老祖宗’传给你的不过是妖力,你却能运用至此,那就是天赋了。” 君不苟暗暗点头,花落庭的天赋实在太好,竟能将这手落梅扇运用到如此境界,就连他也只能以力破之,右掌闪电般吞吐伸缩,顿时有八张青色巨掌从四面八方向花落庭挤去。 空中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过后,八张青色巨掌消失不见,花落庭则是退出数丈,一只紧握折扇的右手软软垂下,面色微见灰白。 虽然有些狼狈,终究是接下了君不苟的这一掌。 “君兄,你刚才可是全力施为?” 望着君不苟,花落庭多少有些紧张。老祖宗为了成全他可是耗费了足足五百年的妖力,若是连君不苟全力一掌都接不住,还说什么报仇雪恨,云州他也不用去了。 “应该是吧......玄狐洞天的老祖宗果然不简单啊......” 君不苟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敢完全肯定,毕竟自出道以来,还没遇到过要让他全力拼命的对手,就连自己也不清楚全力出手的感觉究竟如何,不过刚才那一掌八成力道至少是有的。 玄狐洞天的底蕴当真不可小视,这一手传功秘法让他都是暗暗心惊。 花落庭先前只不过是凡间武者中的一流高手程度,玄狐洞天的老祖宗只用了两日时间传功,居然就将他推到如此实力,已经可以接下自己这最少八成力道的一掌,普通三五百年修为的妖魔估计已经不够花落庭打的了。 花落庭很开心,一笑起来四条眉毛都在同时耸动。 “君兄,这次......真心的谢谢你。” “不用谢,十枚朱果已经算是很重的礼,别忘了我是个捉刀人,‘受人钱财、捉刀办事’,没什么好说的。” 君不苟笑了笑,十枚朱果还在其次,真正的原因是他看顾年生也非常不顺眼, 堂堂一位正职神祇啊,为求升迁背叛妻子这是私德有损,为求香火愿力勾结奸人发动地灾害苦苍生,这是不顾公义,遇到如此‘恶神’如果还能袖手旁观,他就不是君不苟了。 ----------------- “京西路传来消息,就在这几日间,天下高手风起云涌齐聚云州,一日大小数十战,凡间武者伤亡无数。 就目前知道的,排名前五十的捉刀人除了君先生外,已经全数陨落。” 夜色苍茫,十几骑快马奔驰在通往云州的官道上,豆大的雨点从胡飞烟的面颊两侧掠过,被妖气迫开,沿着娇躯两侧滚滚而落。 自从三百年前天地灵气断绝,各类飞行法宝齐齐失效,若要腾空飞行全靠自身妖力,而且妖力一旦损耗,补充极为不易,因此就算是她们这些几百年修行的狐狸精,遇到长途奔驰,也还是要靠脚力。 玄狐洞天的‘老祖宗’胡舒贤为了给君不苟购买江南茶点,不惜动用妖力飞天遁地、半日间便即往返,也是令君不苟颇为感动,连一只狐狸精都知待客之礼,不容易啊。 “死了这么多? 如此说来,大贞大理寺在册的捉刀人不是要死绝了?’ 他们都是被顾年生杀的?” 骑在五花马上的君不苟既非本尊样貌,也不是一脸憨厚的‘曾阿牛’,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男子, 玄狐洞天的‘易容丹’当真是一绝啊,用了这东西不仅可以改变样貌,就连妖力真气都被掩盖,按胡舒贤的话说,不是大陆神仙一级的高人都休想看破。 大陆神仙,也就是鬼、人、地、天、神五仙中的地仙,主打一个游戏人间贪恋红尘,个个都是扮猪吃老虎的行家,修为也未必就比昔日那些破碎虚空而去的天仙低了, 放眼如今的大贞,都不知还有没有这种高人,所以他们这支队伍,看上去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商队。 “不是顾年生......” 扮成商人婢女模样的胡飞烟摇摇头:“杀他们的人同样是争夺人间神位的家伙,其中有凡人武者,甚至有妖魔...... 顾年生只有一个,现在简直就是个宝贝一样,人人都想得到,所以在此之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竞争对手。 不过这些捉刀人也是有取死之道,就不想想凭他们也有资格对付一尊大城隍?真是为了人间神位,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了...... 君先生,飞烟说得可不是您呢。” “是啊,老祖宗猜得没错,如今的京西路早已血流满地啦,可笑的是都没等顾年生那个畜生动手......” 扮成商队歌姬的胡云红娇笑道:“要不怎么说老祖宗有先见之明呢,咱们扮成商队去云州,路上就可以少了很多麻烦。” 君不苟心中暗暗叹息,果然被张青说对了,这些人啊、妖啊,一旦起了贪婪之心,半只脚也就踏入了死路。 一个人间神位而已,就让他们陷入了疯狂。 “咔嚓!” 忽然一道厉闪从天空劈落,大雨倾盆而下,天地瞬间被照亮,也照亮了路边的一座客栈。 客栈的招牌上有四个黑漆大字——‘你也来了’。 第86章 东海红颜 “店家,有肥鸡没有,有多少都拿上来,如果有黄牛肉也要些,其余的酒菜有什么上什么,酒要好酒!” 花落庭一把推开店门,十几人带着一身风雨走进了这家名字古里古怪的客栈。 狐狸精也是要休息的,养精蓄锐才好应付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而且他们现在扮的是商队,商队哪有只赶路不打尖住店的? 而且大家也都饿了,别说是他们,就是三百年前那些大修士们该吃也得吃,食用香火的神祇都会嘴馋呢。 花落庭一叠声点了好多酒肉,望着站在柜台内满脸微笑的掌柜道:“掌柜的,还有上房没有了?” “替客人们准备肥鸡、牛肉.....” 掌柜的看上去倒是个正常生意人的样子,就是目光有些幽深,自从君不苟他们走进店来就盯着众人看,此刻才露出一丝笑容,招呼小二端上酒菜后笑道:“客人说笑了, 咱们这种乡野小店哪来的什么上房?就只有几间通铺,住不住随客人的意,一晚只收您半两纹银。” “这鸡倒是不错,还真有黄牛肉啊?” 狐狸精个个都是吃鸡的行家,花落庭定睛看了看送上来的肥鸡,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家客栈的名字虽然古怪了些,酒肉倒是对,没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坑害客人。 “通铺就通铺吧,既然做了商户,就得遭这份罪,掌柜的不错啊,酒肉都对,酒里也没有‘海海的迷字’......” 花落庭一身黑衣短打,扮的是个镖师,君不苟却是一身商人装束,扮的是这商队中的商人主顾,端起酒碗向掌柜的照了下,笑道:“咱们都是本本分分的买卖人,今晚可要掌柜的照顾了。” 任凭这掌柜的如何擅长掩饰,还是躲不过君不苟武家天眼的观察。 有妖气! 在他眼中这位看似普通人的掌柜可是妖气冲天,是一尊大妖无疑。 两名身材高瘦,走起路来却总是忍不住蹦蹦跳跳的‘小二’也有妖气,比他在白马寺斩杀的那只狼妖似乎还强了些。 君不苟暗暗摇头,这大贞的人间封神令一出,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只是这店中妖物的妖气纯而不杂,不见血光,应该是手上没有人命的妖。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天地生变后妖魔也要香火,他们或许会与朝廷争利、如伪蛟佘直那般扰乱两河漕运,却不会轻易杀伤人命。 说白了,这都是出于利益的选择,若是他们中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唐三藏,这些妖魔估计就会第一时间露出獠牙。 既然这店中妖物身上没有人命官司,君不苟也懒得降妖除魔,何况这里的黄牛肉还真是地道,居然连脂肪都是黄色的那种,让他十分满意。 “看客人说的,什么是‘海海的迷字啊’啊,咱可听不懂。” 掌柜的盯着君不苟看了半天,面色才缓和下来,笑道:“咱店里的酒都是十年以上的烧刀子,来往的客人都夸好呢。 客人既然要住店,这酒就当是奉送的,不另外算银子了。”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君不苟将手中的酒一口干了,打了個响指。 扮做商队歌姬的胡飞烟立刻从行囊中拿出琵琶来,五指轻拢,顿时大珠小珠落玉盘。 胡云红扭动腰肢,口中轻吟身上曼舞,玉臂飞扬长腿翻飞,一时解锁好多的高难动作。 “一呀摸,摸到了姐姐妹妹的......” 两只狐狸精太诱人了,顿时看得店里的三只妖物直流口水。 ----------------- “奇怪,这样的乡野小店怎么会有这般靡靡之音,我还以为是到了承京的青楼。” 客栈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三名黑衣女子裹了一身风雨走了进来。 领头的女子身材娇俏,面容娇嫩的好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生了一头披洒至肩头的白发,走进客栈后,一双秀目便盯着掌柜的和两名小二看个不停,白发蓬起,发尖微扬,仿佛是在向四外搜寻着什么。 “嗯,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我却看不出异常,小心些也就是了,这一日赶路赶得太急,肚子实在是饿了。” 鹤发童颜的女子心里嘀咕了一句,才将目光转到了君不苟一行人的身上,微微皱眉:“商队?” “我们是去京西路的粮商。” 君不苟笑道:“京西地灾,那些奸商趁机高抬粮价,如今虽然都被官家问责,粮食还是缺啊。 做生意得讲良心,要做事,先要做人,所以咱们就带了些平价粮过来,不求赚钱,只求积德。” 白发少女左侧的高挑女子暗暗传音道:“师尊,刚才我暗中察看过了,地面上的车辙很深,他们的大车上应该是放了重物,而且有足足十几辆的大车呢,多半是粮食一类的东西了......” “嗯,那便是了,他们应该只是普通的商人。” 白发少女传音道:“这个时候京西路最好做的就是粮食生意了,他们也算是在为朝廷分忧,既是对薇儿有助,我等可在暗中相护。 这家客栈名字古里古怪,为师一时虽看不出什么,却也要小心,所有入口之物都要用银针试过,再用真力探查,毕竟江湖凶险,如今又是非常时期。” “放心吧师傅,谅也无人敢对咱们东海一脉不利,除非他们是不想活了。” 高挑女子看了眼掌柜的和两名小二,娇声道:“我们饿了,快拿酒菜上来。 另外,我们不爱吃猪肉牛肉,还有肥鸡没有?有的话拿三只来。” 掌柜的深深看了白发女子一眼,笑道:“抱歉,肥鸡都给了先来的客人,如今却是没有了。” “没有了?” 高挑女子看了看君不苟他们面前的桌子,见到这十几个人的面前居然摆了足有三十多只肥鸡,顿时有气:“这么多的鸡,他们吃得了吗?” “哈哈,这位姑娘说得也是......” 花落庭看了眼白发少女,笑道:“咱们这是一路上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的,肚子饿怕了,刚才确实是点多了些。 这样吧,我们桌上还有没动的肥鸡,就送于三位吃如何? 嗯,在下是幽州‘大行镖局’的镖头花勇,见过‘东海红颜’前辈。 江湖偶遇,在下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东海红颜?她居然也来了,看来这人间神位对她也有莫大的诱惑啊。 君不苟闻言看了一眼白发少女,东海一脉与大贞朝渊源极深,这位东海红颜更是大名鼎鼎的天下四绝之一,代表着凡间武者中的最高战力,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相遇。 ----------------- (提前通知各位读者朋友,后天周五上架,20点更新上架章节。谢谢你们一路的支持。) 第87章 猴子,你可是姓梁?(上) “你是大行镖局的人?不错不错,五十年前曾在山东路与你家总镖头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呢......” 东海红颜顶着张少女的脸,说出话来却是老气横秋,这也难怪,东海一脉是出了名的驻颜有术,别看她面容娇嫩,其实已经是个年近百岁的老妪了。 君不苟看看东海红颜,再看看花落庭,心中暗笑。 大行镖局的总镖头在这位‘东绝’眼中就是个年轻人,岂知她在花落庭这只‘老狐狸’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个小姑娘? 如今在这间客栈中,恐怕被花落庭一口一个‘君兄’的他才是最年轻的小伙子......这個老怪物扎堆儿的世界太疯狂了。 既然是遇到了殷勤后辈,东海红颜也就不用客气了,示意弟子接过三只肥鸡,抓了一只在手中慢慢吃起来,她虽然也是江湖人,却是当今女帝的师傅,行住坐卧自有贵气,哪怕是吃东西也是要讲究仪态的。 鸡不错,东海红颜和狐狸们在这件事上有着共同的观感,吃得痛快了,越看花落庭就越是顺眼。 “大行镖局的小子,如今京西路不太平,你家的镖旗若在平日自然是天下皆去得,如今却是未必。 这样罢,反正我们也要去云州,大家就同路而行,有我在,保你们一路平安......” “真的,那就多谢前辈了,果然如江湖传说一般,东海一脉乃是名门正派,前辈更是义薄云天。” 花落庭闻言连连称谢。 说到哄女人开心他可是个大行家,无论老女人还是小女人,江湖女侠还是女魔头,在花爷面前就没有不立刻化为绕指柔的。 哪怕易容成了一名面容平庸的镖师,花落庭这双眼睛还是能勾了女人的魂儿去,哪怕是东海红颜这种绝顶高手也要对他油然生出些好感来。 ‘哗啦啦......’ 花落庭的马屁刚拍完,就见到两名小二不知从哪里提了几条又粗又长的铁链来,将门窗先后紧紧锁住了,东海红颜不觉一愣,皱眉望向了掌柜的。 这间客栈有问题,掌柜的来路不正是一定的了,可这直接拿铁链锁门窗的手法还真是少见。 “呵呵,是不是很奇怪? 猴爷爷我聪明吧?就算是天下四绝中的东绝被锁在一间通体用玄铁打造的房间内,恐怕也是无法脱身了罢?” 掌柜的放声大笑,身躯迅速暴涨,全身生出金色长毛,一对赤睛中满是得意之色的望着众人。 “买卖粮食的商人不用怕,如今我还不想伤害凡人,毕竟猴爷爷还是要成神的。 就是你这个小丫头不懂事,你都已经是那女皇帝的师傅了,有多少荣华富贵,为何还要来抢夺这人间神位? 不行了,简直越说越气,气的猴爷爷想用棍子打你......” 说着右爪一伸,现出了一根水碗粗细的镔铁棍,棍端指向了东海红颜。 “大王,不能打!” 先前那两个小二也早就撑破衣物,变成了两只一身黄毛的猴妖,见状忙叫道:“她是女皇帝的师傅,打了她就怕那女帝耍赖不肯封大王为神了。” “对啊,你们两个提醒的对,不能打不能打......可是她也要去云州啊,她可是皇帝的师傅,那女帝必然偏心她,猴爷爷我要吃亏啊。” 金毛猴妖紧皱双眉,一阵的抓耳挠腮。 “大王怎么忘记了,我们把她锁住了,她出不去的。”一只黄毛猴道。 金毛猴妖顿时豁然开朗,大笑道:“哈哈,对啊,猴爷爷我只是锁住皇帝的师傅,又不曾打杀她,那女皇帝总没话说了罢?” 另一只黄毛猴看了看门上的玄铁链,又看了看窗上的玄铁链,抓了几下猴头道:“大王,好像我们也被锁住了......而且这玄铁链一旦扣上就无法打开,我们好像没有钥匙。” “哈哈......说得好,我们也被锁住了,我们也......” 金毛猴妖忽然愣住,仔细看了看锁住门窗的玄铁链,忽然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北邙老鬼,你敢骗猴爷爷! 猴爷爷跟你没完!” 君不苟和花落庭摇了摇头,东海红颜皱眉看着这只金色猴妖,也是半晌无言。 这就是只傻猴子啊?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猴子分明是被人诓骗,对方还特别为他准备了这间玄铁打造的客栈和玄铁锁链,为的就是将前往云州的‘高人’困住。 这猴子一心要抢夺人间神位,只想着锁住最有力的竞争者,却没想到给他铁链的人真正目的恐怕不仅仅是要锁住竞争人间神位的高人,最重要的其实是锁住他…… 只是先前看他对答,倒像是个多年开店的老江湖,难道说方才那些对答的话语也都是那个什么‘北邙老鬼’教的? 东海红颜仔细望着一脸暴怒的金色猴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猴子,你可是姓梁?” 金色猴妖顿时一愣:“你怎么知道?” 还真姓梁? 君不苟和花落庭大感疑惑,别说君不苟了,花落庭行走江湖多年,也还是第一次听说猴子居然有姓氏。 君不苟倒是知道曾经有只著名的猴子也如人类一般有姓氏, 不过那只猴子可是经历了千难万险、访遍天下大洲才得高人赐名,而且人家虽然姓了个‘孙子’的孙,却见人就自称外公,可比眼前这只笨猴子聪明的多了。 东海红颜又看了猴子一眼,淡淡笑道:“我不仅知道伱姓梁,我还知道你父亲是谁,他可是旧朝大名鼎鼎的人物呢......”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金色猴妖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东海红颜放下手中的鸡腿骨,继续说道:“你爹叫梁有德,自称南海先生。 本是旧朝末年的一个落第书生,因为多次科考均是榜上无名,他为求晋身,就想出了一条捷径......” 东海红颜理都没理猴子,自顾自说了下去:“他虽然读书的本事不大,眼光却十分独到,看出旧朝制度腐败,若不改良,必遭灭亡。 于是他就以爱国为名,广联同道,结社纳言,提出了‘变法’的主张,结果竟因此被旧朝皇帝看重,他也一跃而成朝廷重臣。 可惜啊,随意变更祖宗之法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因为老太后和一众旧臣反对,梁南海的变法终于还是失败了......” “梁南海?” 君不苟有些纳闷地看了一眼东海红颜,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花落庭却是十分好奇,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 变法失败后,这位南海先生是跑的最快的,他的同道好友不是被充军发配,就是被砍了脑袋,唯有他成功跑到了北蛮国。” 东海红颜笑道:“因为南海先生的名气太大,他到了北蛮国后竟被北蛮国主待为上宾。 可能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罢,这位不甘寂寞的南海先生居然做出了一件奇事来......” 说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笑,显然是想起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 第88章 猴子,你可是姓梁?(下) “不要说了,都告诉你不要再说了!啊,啊!猴爷爷我头疼啊,疼......” 金色猴妖尖声哀嚎,将手中的镔铁棍都丢在了一旁,抱着脑袋大呼头疼,显然这‘梁南海’的故事就是他的魔咒。 让你锁我?活该! 东海红颜暗暗冷笑,不仅要继续说下去,而且声音比先前更大了。 “这位南海先生最大的喜好就是女色,在旧朝得势时,要夜御三女才能尽欢,可他在逃亡的路上却偏偏伤到了‘子孙根’...... 这件事啊,就让他非常的痛苦。” 这就尴尬了啊,该不该说这位梁南海是活该? 君不苟、花落庭和众狐狸们个个都是脸色怪异,有些想笑,看了眼痛苦无比的金色猴妖,却又有些不忍。 同时心中无比好奇,这梁有德连子孙根都伤了,又是如何生出这只金色猴妖的? “于是,这位南海先生就想出一个妙法,他找了一只据说可以日御十只母猴的公猴子,然后把......把那公猴的子孙根割了下来,装在了自己的身上......” 说到这里,以她这样的老江湖居然也粉面微红,略略停顿了下才继续道:“结果他居然成功了,这位南海先生从此就有了猴子的子孙根,简直比当初没有受伤的时候还要威猛!” 还有这种事? 花落庭都听呆了,还是这位南海先生厉害啊......江湖人个个都说我是浪子,可要比起这位南海先生来,我简直望尘莫及。 “不要......你不要说了......” 金色猴妖双手抱着脑袋,一张猴脸惨白如纸,手下的两只猴妖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大王。 “不过啊,这位南海先生成功倒是成功了,却从此落下了一個病根儿......” 东海红颜看了眼金色猴妖,眼中满是狡狯之色,再次提高了音量道:“他发现自己从此不再喜爱人类的女子,却爱上了漂亮的母猴子、母猿、甚至是母猩猩...... 终于,他与一只最心爱的金色母猴结成了夫妻,还在北蛮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典,婚后两年,这只金色母猴为他诞下了一只猴儿子,我看应该称之为‘人猴儿’。 三百多年过去了,南海先生死活成谜,只知道他在北蛮国内乱中失踪,可是这位‘人猴儿’却因为天赋异禀,居然成了一尊大妖。 或许这尊大妖以为自己的身世永远是个秘密......可是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北凉山啸聚一帮猴妖,自称大王。 大贞朝再没本事,要调查清楚你这只傻猴子的来历还不算什么难事罢? 巧得很,我那徒儿是个孝顺孩子,知道我这个做师傅的最在意天下妖魔,早就将你的履历呈到我的面前了......” 刷刷刷——! 客栈中的君不苟、花落庭和一众狐狸精齐齐侧目,十几双眼睛都看向了金色猴妖。 这个世界简直是无奇不有,若非是东海红颜说破,谁能想到眼前这只傻乎乎的猴妖居然还是前朝‘名士’之后? 更无法想象那位颇有文名的‘南海先生’居然能做出这种让妖听了都会脸红的事情来? 这真是现实比故事还要没有底线啊。 “啊,啊!我不是......你胡说!” 金色猴妖已经倒在地上,一双毛手抱着脑袋滚来滚去,手下两只猴妖想去搀扶,却被他一脚一个直接踢飞了出去,撞在玄铁铸就的客栈墙壁上,顿时脑浆迸裂。 “好妖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东海红颜冷笑一声,玉掌翻开,一道针形红光飞出,迅速射向金色猴妖眉心。 ‘以气御剑,这东海红颜竟入了武道?’ 君不苟一眼就看出这针形红光是根分水峨眉刺,乃是被罡气驱使,虽然这东海红颜修炼的罡气品质一般,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乾元真罡,却也算入了武道。 武道中本来就有以气御剑的法门,如果修炼到绝顶,就是某个世界传说中的‘剑仙’了。 只是这门功夫过于倚重神兵利器,比不上诛神一剑更注重本身功力修为,哪怕手中只是一柄平凡的青锋剑也一样可以遇神斩神、遇妖杀妖,因此并不被他看重。 而且看这东海红颜应该是初入此道,还没本事御使飞剑,只能运用峨眉刺这种轻便的武器。 不过就算如此,这金色猴妖此刻几乎是毫无防备,若是被刺中眉心,只怕非死即伤。 “东海红颜前辈,下手太狠了些罢?” 君不苟叹息一声,飞身拦在猴妖面前,右手食中二指一伸,已将这道针形红光牢牢夹住。 “这猴妖身世也算可怜,今日又未伤人,我看他妖气中亦无血光。 就算他设伏困住前辈,却也罪不至死,何必要取其性命呢?” 金色猴妖是有错,可是君不苟也实在看不上东海红颜的做法。 你堂堂的东绝,家长里短揭人身世也就罢了,用这种手段取人性命未免过分,难道说你是女帝师尊,就可以不问善恶、随心行事了? 若是这都可以,你与那云州城隍顾年生还有什么本质区别,还有什么资格来争夺这人间神位? “你!” 东海红颜连连催动罡气,却见自己珍若性命的‘地珍钢母峨眉刺’无论如何挣动,却似被两座大山压住一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君不苟的双指,顿时大惊失色。 她这次闭关足足五年,领悟武道,得成真罡,本以为已经是天下无敌,就算遇到了几百年修为的大妖也有信心斩除,哪里知道这还没到云州呢,就被一个‘贩粮食的商人’压制了? 惊疑不定地望着君不苟:“伱......阁下......究竟是谁?” 花落庭忽然笑道:“你既是当今帝师,就该知道洛川江上的那一战,就该知道捉刀人君不苟的名字罢? 君兄,这位东绝先前对我等也有几分善意,虽然对这猴妖下手狠了些,却也是人之常情,就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归还了她的武器罢。” 东海红颜顿时大惊失色:“你......你就是那位君大侠?” 她出关后耳朵中就灌满了君不苟的名字,本以为那伪蛟佘直不过是条百年修为的小妖,就算君不苟斩杀了此妖也不过如此,今日面见真人,才知对方竟如此可怕。 “东海红颜,你为当今帝师,又是天下四绝中人,为无数江湖人景仰。 听君某一句劝吧,揭人阴私暗中偷袭这种事今后还是少做的好.......” 君不苟弹动手指,一抹红光向东海红颜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