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天诀录》 第一章 义仆护主 应天皇城,一架马车向着宫外缓缓行进,车旁一名公公紧步跟随,当马车快行至宫门,一名守卫赶紧上前拦住。 “停车!何人出宫?” 车夫立即勒马将车停住,一旁的公公快步上前原委道: “官爷,我家主子想出宫去庙里烧香拜神,求个平安……”说着从怀中掏出几锭沉甸甸的银子塞在那侍卫手中,那侍卫听罢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直接扔在地上,喝道: “为谁求平安?少啰嗦,不得出宫!” “范公公,怎么回事?”车厢内传出一个女子声音。 紧接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将头微微从车厢内探出,见被侍卫挡住去路,便回头对着车厢内用蒙古话说了几句后轻身下车,待她缓步上前很是恭敬对那侍卫说道: “这位大哥,我们只出宫进庙烧香拜神,还望大哥与我们行个方便……” 那侍卫打量了一下少女,见她一袭翠衫,衣着打扮虽是普通,可举止间落落大方,颇有礼数。 侍卫看她一眼没有理会,而是上前将车厢的遮帘掀开,见里面还坐着两名跟这翠衫少女年纪相仿的侍女。两名侍女中间则坐着一名大腹便便神色严峻的妇人,见她衣着华丽雍容华贵仪态不俗,想必这就是那前朝王妃了。侍卫见那王妃右侧侍女怀抱着一个颇大的香盒,心里泛疑。 “来,把这香盒拿来让我瞧瞧。”这侍卫见香盒雕花镂空做工精美便想瞧个仔细,说着伸手去拿。却见那侍女双臂紧抱香盒,神色慌张,唯唯诺诺不肯给他。 一旁的翠衫少女见了赶紧将这侍卫拉到一旁,轻声怪道: “大哥万万不可,不要为了这区区一个香盒触犯了神明……” “胡说八道?看一眼香盒能触犯神明?瞎扯!” “大哥有所不知……这香盒内放着供奉神明之物,我们准备的时候都是要提前一天沐浴斋戒,换上素衣,拿取前都先要净手……大哥你……”说到此处翠衫少女突然凑上前窃声私语道: “几位大哥昨夜可有饮酒?” 这侍卫一听也立马慌了神,值守宫门期间饮酒被查到可是重罪。他下意识用手掩了口鼻,见少女抿嘴一笑,忙将手抵在鼻头闻了一下又在自己身上闻闻,没任何味道。心想:没闻到酒味啊!她怎会知道难不成是在诈我? 翠衫少女见他这番举动也猜得他几分心思,悄声说道: “刚才我一走近,便闻到大哥身上酒味,你们自己饮酒,这味道自己又岂能闻到?” 听罢少女之言这才自知理亏,也不想再提昨晚饮酒之事便哼了一声,对翠衫少女道: “这烧香拜神可是咱们汉人做的事,她一个鞑子……再说,你们带那么大一香盒,这烧的什么香,拜的哪路神明?” “大哥,这俗话说入乡随俗,到了咱们的地方自然拜的是咱们的神了,我家主子也是不懂,所以就多带了些,见庙就拜,多拜几路神明总是好的……” “这……你们这不是胡闹吗?” “大哥,这常言道‘礼多人不怪’吗,这神明估计也是一样。所以这出了门一来二去就耽搁的时辰会多些,不如别在这浪费时辰,早早放我们出宫去吧……到时候也能早些回来……” “你这小丫头,在这等着我呢?别看我等只是区区守卫,可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走走走,趁我还没气恼,赶紧回去……” “别啊大哥,您刚才也查看了,就我们主仆几人。难道您还怕我们几个弱女子给你使什么诡计不成?” “管你有没有什么诡计,在我这里行不通,况且你家主子身子不便,倘若有什么闪失,皇上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我们哥几个,说白了也就是个看门的,我劝你们还是快回去吧……” “这……这可怎么办,今日是专门挑的吉日外出进香,就此返道回去……恐神明降罪不单对我们对大哥也是不吉利……” 这侍卫听了愣了一下,还没等说话却见翠衫少女附耳低声道: “也不知怎的,我们这主子近来性情多变,对我们这帮下人不是打便是骂,若此番就此回去,我们这些下人不但受到责罚,而且近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求大哥可怜可怜我们姐妹,与我们行个方便……” 这侍卫没想到这姑娘如此难缠却也没有办法,翠衫少女见他没有允诺以为不行,失落间垂头啜泣,接着啜泣就变成了低着声嘤嘤哭泣。 见少女楚楚可怜,若不予放行累她们回去受主子打骂斥责自己实在于心不忍,心想这马车上就这几个女人跟一个公公,况且那蒙古女人确实有孕在身,不如行个方便让她们出城算了。 “既然这样,不如……” “哥哥,不可啊……”这时旁边另一个侍卫赶紧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让他登时猛然醒悟。对啊,这万一要真生出什么麻烦岂不是要连累自己和一帮兄弟吗,不可,绝对不可!可一见那少女哭的梨花带雨不觉又心生怜悯难以拒绝。一时间不识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那侍卫犯难之际,一阵马蹄狂奔车轮轰隆声由远及近,一架马车从宫外疾驰而来,后面八匹快马依次跟进。虽即将入宫,可那驾车之人丝毫没有放缓速度,仍催马狂奔。 “闪开,给老子闪开,驾……” 几名侍卫谁也不敢上前阻拦,那名车夫更是一脸得意。从宫门进来后却见前面还有一架马车正好在道路中间挡住去路,这车夫丝毫也没有避让的意思。眼看两架马车快要迎头撞上,先前停在路中间那架马车依然丝毫未动,这车夫见状只能勒住马缰将马车逼停。 几名侍卫这才顺势上前拦车。 还没等他们靠近马车,那车夫便抄起一根马鞭从马车上纵身跃下,厉声呵斥:“也不看看这是谁人座驾,还敢上前阻拦,真是一帮瞎眼的奴才!不要命了?” 众侍卫开始见这车夫这般无礼,准备先擒了再说,结果当那车夫提着马鞭瞪着眼珠到了跟前,才发现这车夫竟是大明镇守西北的和将军,此人性子鲁莽耿直,是出了名的‘有理不留情面’,别说是他们这几个,就算是当今皇上他气急了也敢骂。几名侍卫登时一个个吓的六神无主,赶紧道歉放行。 “原来是和将军,卑职一时没看仔细,望和将军赎罪。” 当他们正准备给和将军放行才想起前面那马车还堵着路,这才转身冲翠衫少女等人喝到: “赶紧回去!给和将军把路让开!再不走,让你们把香拿到六扇门去烧!” 和将军也不耐烦了,几步上前一把扯下那马车上的车夫,将其一脚踢翻在地。车夫正要求饶,却被和将军迎头狠狠抽了一马鞭,只得赶紧抱着头跪下,口中连连求饶。 眼看和将军还要举鞭再打,却见翠衫少女上来挡在那被打的车夫前面。 和将军一看,是个侍女,这才将举起的鞭子收了回来。厉声斥道: “一帮不要命的奴才!赶紧滚开!” “堂堂将军,无故在此行凶打人,是何道理!” 翠衫少女不但丝毫没有退后,反而一番话字字如刀,让和将军一时竟没了法子。 自己乃堂堂将军,眼下竟被一个侍女喝住,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可自己也不能动手打女人啊。这要是传出去其不被人笑话。无奈也只能满脸窘态地呆住,紧紧捏了捏手里的马鞭,再看这翠衫少女仍是原地站定神色凛然。和将军心里不由暗暗嘀咕:这女子好生大胆! 众侍卫开始见这车夫这般无礼,准备先擒了再说,结果当那车夫提着马鞭瞪着眼珠到了跟前,才发现这车夫竟是大明镇守西北的和将军,此人性子鲁莽耿直,是出了名的‘有理不留情面’,别说是他们这几个,就算是当今皇上他气急了也敢骂。几名侍卫登时一个个吓的六神无主,赶紧道歉放行。 “原来是和将军,卑职一时没看仔细,望和将军赎罪。” 当他们正准备给和将军放行才想起前面那马车还堵着路,这才转身冲翠衫少女等人喝到: “赶紧回去!给和将军把路让开!再不走,让你们把香拿到六扇门去烧!” 和将军也不耐烦了,几步上前一把扯下那马车上的车夫,将其一脚踢翻在地。车夫正要求饶,却被和将军迎头狠狠抽了一马鞭,只得赶紧抱着头跪下,口中连连求饶。 眼看和将军还要举鞭再打,却见翠衫少女上来挡在那被打的车夫前面。 和将军一看,是个侍女,这才将举起的鞭子收了回来。厉声斥道: “一帮不要命的奴才!赶紧滚开!” “堂堂将军,无故在此行凶打人,是何道理!” 翠衫少女不但丝毫没有退后,反而一番话字字如刀,让和将军一时竟没了法子。 自己乃堂堂将军,眼下竟被一个侍女喝住,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可自己也不能动手打女人啊。这要是传出去其不被人笑话。无奈也只能满脸窘态地呆住,紧紧捏了捏手里的马鞭,再看这翠衫少女仍是原地站定神色凛然。和将军心里不由暗暗嘀咕:这女子好生大胆! 这时,马车里有人说道“和将军,休要动粗……” 话音刚落,车上下来一个青年,衣着朴素,和京城那些富家公子都没得比,可见他眉目清秀端庄儒雅,气质高贵反倒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和将军一见也不再和那少女理论,赶忙上前扶住那青年从马车上下来,就在他躬身下车时众人注意到青年头顶上的束发玉冠做工极具考究,白玉发冠边缘用黄金包着这就本已奇了,再看那玉冠上穿着的玉簪,簪头上雕的是一只蟠龙。此人便是大明皇太子朱标。 众侍卫赶忙上前说道: “卑职们眼拙,不知是太子殿下回宫……望太子赎罪!” 朱标忙上前说道: “刚忘了让和将军打个招呼,是我之过……” 众侍卫一听以为朱标生气故意这样说,一个个脸色煞白如惊弓之鸟,赶忙跪下。 “卑职不敢,恭迎太子回宫。” “快起身说话。”朱标不料自己一番话反让这些人心生误会。也就没敢再说。 “臭丫头,还不快让开!此乃我大明皇太子……” “和将军,不得无礼……我在车上一醒来就听见你在训人。你应该给人家姑娘陪个不是……” 和将军刚已领教过,自知这女子性子刚毅,招惹不得,便对翠衫少女敷衍地说了一句:“姑娘,得罪了!” 刚一说完还没等姑娘说话便赶紧逃回去跳上马车,略带暗示地对朱标说:“太子,还是赶紧回宫面圣吧……” 朱标被他这一举动逗得笑了一声,冲他点点头,便要上车。正当他抬脚上车之时,却听见另一架马车上传来一阵阵嘤嘤的啼哭声。心里一惊于赶紧从马车上下来,对那侍卫道: “谁在啼哭?宫里是不是出事了?” 那侍卫被朱标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到了,赶紧说到:“没,没有……回太子,无事,一切安好。” “无事便好……”他转而对和将军说“似乎宫里没什么大事发生,应该是父皇的重疾已经治愈了,我便安心了……”自得到密报说皇上龙体患疾让他速速回京,朱标几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时那架马车里的哭声又起,比刚才更明显。 他又赶忙问那侍卫:“谁在啼哭,那马车里究竟是何人?” 那侍卫忙回道: “回太子,那马车上所乘之人乃前朝王妃。” 朱标走近那架马车,询问那翠衫少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回太子,我们是随王妃出宫进香为她腹中婴孩祈求平安,可……” 朱标见那少女泛着眼泪怯怯地看一眼那侍卫不敢再说也大概猜出其中缘由。朱标本就生性善良,更何况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泪水连连更是不忍,于是转而对那侍卫道: “放他们出宫!” “禀太子,这,这卑职也做不了主啊……这,这回头万一要是让皇上知道了,那……” 朱标忽然被这侍卫的话点醒,父皇性格暴戾别说这些侍卫了,就是他这个太子见父皇发怒也是心有余悸,可知晓那车上妇人怀有身孕不由想到自己也已成为人父便动了恻隐之心,稍加思量后随即对那侍卫说道: “这样,众位切莫声张,只管让那王妃出宫,即使回头父皇知道了不过是将我一顿训斥,也无大碍……” “皇兄大可不必,只管放那侍女代她出宫进香,让那王妃回去,如此一来即使父皇知道了也不会有事,如果回头父皇怪罪下来就说是代主子出宫采办才放他们出宫的……” 众人一听皆不由暗暗称赞,闻声看去只见马车上跃下一名身材雄健的少年。从面容上看颇有些老成实际上他还幼朱标几岁。说话间透出的机智和气势也是朱标所不能及的。此人正是朱元璋四子大明朝燕王朱棣! 朱标听罢大喜,连声说道: “妙啊,不愧是四弟,此法甚妙!” 说罢不由分说忙命人将那妇人扶上自己的马车,自己与和朱棣和将军三人各牵过来一匹马骑上往宫里去了。 翠衫少女一上马车急忙抱起那个颇大的香盒,等马车缓缓行进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当马车出了宫门已了到郊外,范公公叫停了马车,塞给车夫几锭银子让他自行离去。 车夫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刚走出几步却见范公公快步跟了过来,他以为范公公有什么事情忘了交代,便迎上前去。可话还没出口就被范公公当头一掌劈下,可怜那车夫登时七窍崩血命归黄泉。 待范公公上了马车,猛一甩马鞭,啪啪几声,马车伴着一阵马嘶飞快奔驰,一声婴儿的啼哭从翠衫少女怀中的香盒里传出。少女见状忙揭开盖子,从香盒内抱出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麟儿乖,麟儿不哭……”她将那婴儿紧紧抱在怀中轻轻哄了一阵那婴儿才止住了哭声。 她充满怜爱地看着孩子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婴儿的额头,发现婴儿额头上湿了一片,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满脸泪水。 第二章 龙颜大怒 当朱标一行三人行至大殿门口,正准备进殿,忽听殿内一声大喝: “棣儿,在殿外等候,不得入殿!”朱棣忙将已经跨出的脚收回,随即退后站于殿门外等候。 朱标见此不知何故,只是诧异地看了一眼朱元璋,等朱元璋的目光扫过来时突然惶恐地低头道:“儿臣携四弟前往陕西,一路询查,可依然没找到天诀弑月之下落,又得到密报说父皇身染重疾于是火速回京,今见父王龙体无恙心中稍安……” “哟,这不是我大明皇太子,未曾远迎……请太子殿下莫要斥责……” 朱标一听便立刻跪倒在地,俯首惊恐道: “父皇折煞儿臣了……” “你了不得啊,当朝太子,驾车冲门,辱骂侍卫……你好大的胆子!” 后面的和将军听了赶紧说道: “哎呀!皇上,此事错怪太子了,这……全都是臣的错,和太子无关……臣愿领罪!” 朱元璋一听,这才怒气稍减,却仍强装厉色道: “你这泼皮,你也脱不了干系。今天罚太子不说,先砍了你这莽夫的草包脑袋!” 和将军一听,一脸正色道: “皇上,臣就不明了,那左丞相纵子行凶皇上都视若不管,却为何对太子这般严厉,难道我大明堂堂皇太子比不上他老胡家一个纨绔子弟?” “住口!这番话是谁让你说的?” 朱元璋听罢大怒正要责骂,却听和将军继续道: “臣自己想的!我老和这臭毛病皇上应该清楚得很,好听的话臣不会说也说不出来,净说些个惹人不讨好的话。皇上要臣的脑袋你尽管拿去。不过,臣这草包脑袋,要掉也要掉在为我大明守疆征战的地方,即便是让贼子乱刀分尸,或是尸身让禽鸟啖食干净,也算是臣死得其所。但若要在这皇城砍臣的脑袋,臣不答应!” 和将军这人虽莽,却率真耿直,说话敢于仗义执言从无顾忌老是得罪人。这点朱元璋早就知晓,不但不生气反倒很喜欢。也便不再追究,便说: “你这莽夫平日满口乱腔,今日此番话倒让朕听着喜欢。既然如此,你那草包脑袋朕暂时不用,就先让你用着。” “那就多谢皇上了……” “行了,赶紧出去,别在朕这儿碍眼。 可他刚一转身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转过身走上前来。 又有何事? “臣告退……” 朱元璋一听便不耐烦地说:“赶紧走吧,回头别忘了去领二十军棍!朕还差点忘了……” “哎……好……” 和将军一听狠狠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便应了赶紧离开。怕再慢点又要领到什么责罚。 待他离去,朱元璋心里怒气渐消,便对朱标道: “起身吧!这些时日,你母后不曾见你,甚是挂念……” “幸得母后挂念,儿臣这便前去探望。” “且慢,你母后不知你今日归来,早些时候带着一行人去城西的寺里给你求平安去了……” “儿臣这便前去。” 说罢便辞别父皇,出殿去了。 等他出来却不见了朱棣。这时,有人过来说刚燕王得知近期开封、济南等地都出现了蒙古武士,而北方前哨也发现了大股骑兵,恐北方或有战事,燕王便不等辞别就先急着赶回去了。 朱标仰头向着北方的天际看了看,叹了一声道: “四弟年纪尚轻,已数次为我大明领兵抗敌,替父皇解忧,而我身为太子,竟不能替父皇解忧。每每思之,甚感惭愧……” 西市 临近正午 天色却显得暗淡,乌云在空中如同锅里的沸水聚成一团一团,纠结缠绕。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在诺大的刑场里打着旋儿。 刑场中刽子手持刀赤膊而立。刑场左右两侧皆是整齐列队的守卫,兵刃丛丛,铠甲鳞鳞,后面是监斩官行刑官等一帮官差。一十八名穿着囚衣的人犯在刑场中站成一排,这些人中大多是都是些精壮的汉子,只有其中一人是一个年纪稍大的精瘦老者。老者身上不但负着重枷,还被穿了琵琶骨。 这一十八人,有人神色凛然,有人面带恨意,有人已经瑟瑟发抖。精瘦老者闭着眼睛,面色坦然。他背上插着的牌子上赫然写着“贼首铁心”。 前来看热闹的一帮民众早已将刑场正前的路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是来专门看砍头的,有些人是来见识传说中的铸刀名匠铁心。人丛中有个樵夫打扮的年轻汉子,挤在围观人群中。头戴的斗笠围着一圈黑幔遮着脸,背负着一捆柴。待他在人群中站定,微微收起斗笠上的黑幔,将柴捆竖立在地上。两眼一直盯着那刑场中的老者。 这时,刑场中一个官差快步跑过去对那监斩官耳语了几句,见那监斩官不语只是点点头,便又回到场中央,厉声喝到:“众刑犯,跪!” 没等他的话音落毕,就有几个已经瑟瑟发抖的刑犯顺势跪倒,而多数人仍然直立着不肯跪,只见此人上去一人一脚直踢得众刑犯纷纷跪了下来。唯独那名老者仍站立着。 “嗬,这老家伙骨头还挺硬……”人群中有人说道。 那人又踹了几脚,老人踉踉跄跄几下,依然站立着。那人恼羞成怒直接喝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这老东西加点料!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话毕,两名官差一人提了一根哨棒冲过来冲着老者的腿弯奋力一击,只听得咔嚓一声,筋骨断裂,老者断裂的膝盖骨冲破了皮肉,外露了出来。只见老人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脑门上挂满汗珠,忽然他那昂着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栽倒在地。 此时吵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人闭起了双眼,嘴里喃喃道:“这帮孙子,太他娘的狠了……太他娘狠了……” 此时人群中那挑着柴的汉子双眼圆睁,暴起青筋的拳头紧握,只听得关节咯咯作响。 他正要伸手往那捆柴里时,忽然一只手搭在肩上,指尖蕴含内力。他的手臂已使不上力,人定是武功高强之辈,登时心里一惊。 “谁?” 他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身形瘦长,头戴斗笠。 那人一摇头。 “余掌门……” “不可……你且看看四周,别说那官府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还有多少人都是武林中人乔装打扮的,你看有多少和你一样乔装樵夫却挑着柴不见柴刀,还有身上无半点鱼腥味的渔夫,更有穿着官靴假装看热闹的的市井小民却不看刑场,只顾着刑场周围的动静,甚至毫不掩饰身份的人也夹杂其中……” 青年汉子仔细一看果真如此,人群中有四个人最为显眼,其中一个人一副书生打扮,青衣素面,手中却是一把精钢打造的折扇。还有一个人,戴着一副铁质面具,黑衣铁面。 “岭南四鬼!” 岭南四鬼一直注意着刑场上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对那书生打扮的人说道: “大哥,这铁师傅虽说是铸造兵器的高手,可是从不参与俗事纷争,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啊?” “唉,此事说来还得从天月双刀说起…… 元朝末年,朱元璋率领义军推翻元朝,并剿灭各路义军,最终称帝成立大明王朝。 称帝之后,朱元璋将自己和陈友谅张士诚的兵刃,欲取其中精铁合铸成一柄利器。遂召天下以铁心为首的一批铸刀名匠铸造护国神兵。 据说当三件兵刃化成铁水时竟分成两股,众匠皆为之惊异,询问此中缘由。 铁心称铁取自矿中,而矿则产于山脉之中吸天地之阴阳,初成兵刃亦承了所使之人的正邪善恶。再融重铸,铁水自成两股各分阴阳。 铁心遂将两股铁水分铸成二刀,再耗费心血将二刀锻造成惊世神兵:其中一把刀身直且宽柄特长,造型别致;另一把刃似游龙,夜间皓白如雪。见血不沾,二刀皆堪称极品。 双刀一出,天下震动,武林各派都想争得弑月执掌武林,其中包括铁心的儿子铁衣。铁依竟趁众人不备将弑月盗走。 而趁着铁依盗刀,众人势乱之时,武林各派遂出手盗走天诀。 消息传到朝廷,朱元璋大怒,下令将铁心及众工匠处死。同时派出锦衣卫混入江湖,追查天诀弑月下落。即使这样,两把神兵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没有消息…… “呸,竟有此等逆子,真是死一千遍都不足以解恨!”那络腮胡子啐了一口愤愤骂道。可他皱眉一想又疑惑道: “大哥,这,为何武林中,人人都争弑月,不贪天诀?难道这弑月竟胜于天诀?” “三弟有所不知,听说得弑月者可执掌武林,而得天诀者可图天下!‘称霸武林’试问我们武林中人谁人不想,可这偌大的天下若非当世真龙谁人敢图?你想想那陈友谅张士诚等人,再摸摸自己肩上有几颗脑袋!” 那络腮胡子听了下意识摸摸自己脖颈,不再多问,只哀声叹道: “可惜了一代名匠铁心师傅……” 铁衣只顾着着父亲安危,已无心听那人之言,见那监斩官肃然起身,拿出一道圣旨朗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贼首铁心,深负圣上重托;理应处磔刑、诛九族。因念其曾有功于我大明,天恩浩荡,免其磔刑,赐毒酒一杯,赦其九族不诛……钦此 铁心听了知父亲今日难逃一死想要出手无奈被身后之人所制,挣脱不得。一时情急道: “余掌门,我父……” 不想刚开口只觉一道内力顺着那人指尖灌入,一时竟口舌难开,说不出话来。背后之人低声言道: “此地人多耳杂,勿要多言!” 忽然,人群外侧一阵急促的脚步,有人在外围大声呵斥:“让,都让开!”一帮官差用哨棒将人群从中隔开,腾出一条道,遂即一架马车过来直接往刑场驶去。 在座的监斩官一下愣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驾车的车夫跳下来,过去给那监斩官说了几句,那监斩官神色一惊,连忙点头一个劲地说是、是、好……好。只见那车夫说完就疾步过去向马车内说: “公子,已经给吩咐过了……”也不知车内之人说了什么,那车夫转过头来向那监斩官说道:“记着,切莫先要动手,否则拿你们吃饭的家伙是问!” 说完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那监斩官回过神来,站起来躬身对着马车连连说道:是、是…… 场上众人都心生疑惑?这车夫是何人物,竟如此蛮横。 随后对手下官差说道:先等会,赶紧,先把铁心弄醒了。旁边一人听了赶紧拎了一桶水对着铁心当头浇下,铁心打了个激灵,缓缓苏醒。 原来,朱标的马车一到城西,却听见外面吵闹非常,便问和将军缘由。和将军拦住一个路人一问才知,原来是皇上要诛杀铁心为首的一帮铸刀师傅。 朱标赶忙赶赴刑场,让暂时切勿行刑,以免错杀无辜。 此事还需禀明父皇,望查明真相再做定夺。遂命人又赶紧掉头回宫面谏父皇。 当他们二人再回到奉天殿,见殿外有十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列队肃立,杀气腾腾。朱标见状自知不妙便让和将军在外等候,自己一人前去。 不想父皇已经在殿外等候。一脸杀气 “父皇,何故诛杀铁心一众铸刀之人?” “何故?你说何故?此等贼子其心可诛!” “父皇,铁心师傅等人万不可诛……” 朱元璋听罢便问: “朕来问你,你此番为何回京?” “此事儿臣早已禀明……是因得知父皇身染重疾才火速返京……” “哼,幸亏朕只告诉你朕只是身患重疾,要是说朕已驾崩,你是不是即刻便要登基夺位……” “父皇何出此言?儿臣自幼识人伦读圣贤之书,深知孝悌之义,岂敢有半分天地不容之念!” “不敢?而今你还有何不敢!那法场可是你堂堂太子去的地方,此事与你有何干系?” “父皇,容儿臣一言,此事仍未查明,儿臣以为铁心等人罪不当诛……” “罪不当诛?好一个‘罪不当诛’,你且说说看!” “天诀弑月遗失实属大罪,铁心等人不可能冒着祸及全族的风险有心藏匿,其中缘由仍旧是谜,将铁心等人当即处死……恕儿臣直言,实属草率……” “住口,朕处置此事草率与否轮不到你来说!你可知晓,如今我大明虽立,可仍有不少前朝余孽在虎视眈眈!你今日放那出宫之人,便藏匿着前朝孽种!……我大明朝皇太子,竟私放那侍女出宫,让她将那孽种偷送出宫,你眼里可有朕这个父皇,心里可有我大明江山?” “这……儿臣不知其中有诈,可即便儿臣知晓其中有诈也依然会这么做,父皇,元朝已灭,残党余孽已灭,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有何威胁,这乱世纷争与他何干,那孩子既已出宫,何不由他去呢?” “由他去?让他留于人世好让他将来成事再覆我大明江山?” “父皇,治国安天下乃需父皇勤政爱民,政令严明,而不是凭着严刑酷吏对无辜之人诛杀屠戮……” 朱标一番话让朱元璋当即震怒,口中骂道“逆子!”一记耳光,朱标应声倒地。朱标本就体弱,这一巴掌打得他口鼻冒血,一时难以起身。 “朕要让你亲眼看着这帮前朝余孽是如何被诛!来人……命殿前锦衣卫速速出城,捉拿前朝余孽,切记,务必要留活口!” “诺!” 第三章 主仆落难 范公公和翠珠逃出应天后躲避了几日没有遇到危险。到了次日,他们换了便服乔装成一对普通夫妇打算到前面那城里吃点东西稍作休整,快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口乱糟糟,似乎人们在围观着什么。 范公公心感不妙立即勒马准备掉头,却发现守城了一名侍卫早已经注意到他们,见他远远就指着他们喊道:“快上前拦住那架马车,仔细盘查!” 范公公一听急忙扬鞭催马驾车急奔。 “范公公……快,后面好像有人追上来了……” “翠珠,抱好少主!” “前面马车上甚是可疑,万不可让他们逃了……” 范公公一听心里惊恐万分,他俩万死都不足惧,可这孩子绝不容有失。眼下既已安全出宫,逃出了朱元璋的监控,绝不可前功尽弃让这孩子命丧于此。 刚跑出没多久,范公公只觉得肩头一痛,马车也顺势猛地一慢,这才察觉左肩中箭。当此关头却也无暇顾及,只能奋力挽住马缰催马疾驰。范公公只听后面喊杀声越来越近,回头一看,见后面已经有几匹快马追了上来。其中最前一个人急命催马可仍旧差了些许,不料此人猛地站起身用两腿夹着马身,掏出一把匕首一下扎进马背。马吃痛受惊,往前一跃,那人正好借势腾空跃起,一把抓在马车的右侧,范公公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人手中兵刃已刺进窗口。 只听“啊呀”一声,那人刀已见血,情急之下范公公一只手紧挽马缰,右手甩出一条长鞭抽在那人抓在马车的那只手上,当即皮开肉绽,直接被远远甩飞出去。 “翠珠,少主没事吧” “没事,啊……” “你受伤了?” “刚被那鹰犬伤了胳膊,只伤到皮肉,不碍事……” 范公公一听稍稍心安,继续催马狂奔。 “使铁爪!” 只听身后之人一声厉喝,当当两声,两道带着钢爪的铁索射过来勾住了马车。范公公心头一紧,暗想:糟了! 随着后面两匹马尖声鸣叫着马蹄急收,哗啦一声,马车车厢被应声扯裂。拉车的几匹马本来就被狠命急催,突然车厢散架猛地卸力,更加拼命飞奔。 翠珠和那怀中婴孩猝不及防,猛地被向后甩出。范公公强忍疼痛急甩出长鞭卷住翠珠腰身借势一拉,将翠珠和那婴孩抛上马背。自己也急忙跃上另一匹马,抽出一柄精钢短匕割断了断拉车的绳索,马车远远甩出去撞翻了最前面的追兵,和后面紧追之人拌在一起。 直听得人喊马嘶,那几人断手断腿蜷缩在地上痛苦挣扎重伤不起。 这时,三名衣着华服之人一前两后策马踏着地上斑斑血迹缓步上前。前者鲜衣怒马,年岁虽长却打扮的白面朱唇。这人轻拈马缰,微微侧脸瞥一眼地上之人,见地上人仰马翻一片狼藉,不忍一声嗤笑。 “一众莽夫,朝廷俸禄拿着养着一窝子饭桶……” “大人,这逆贼也着实勇猛,堂堂锦衣卫竟落得如此狼狈……” “不是那逆贼厉害,而是这帮人整天借着圣上天威不学无术。只会抄家、拿人,遇上的全是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或是已到残年无力反抗的老将罢了。不想今儿个碰上这三脚猫便漏了底,着实可笑……” 后面一骑轻声探询道:“大人,那咱们追还是?” “不急,杂家早早儿的给他们设了宴,想这会功夫好酒好菜早已用上了。再说,那余孽负伤前行,定走不了多远,咱们就如伴圣上打猎一般,只需跟着,寻着这血迹定能将他们逮个正着……” 翠珠范公公两人弃了马车策马飞奔,反倒快了不少。不用多时,后面的锦衣卫和一行追兵已被甩开,二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伤口作痛,也不再死命催马,稍稍放缓了速度。 “前面有条小路,到了前面就走那条小路,一直往北走……” “好,范公公,你胳膊没事吧?” “没事,这会都忘了疼了……哈哈,腾格里庇佑啊……” “范公公,那崇八老贼阴险狠毒咱们仍不可掉以轻心。” “翠珠姑娘大可放心,这里不比官道,这条小道只能容两三匹马并行,他们……小心!”突然道路旁边的落叶松动,里面窜出十来个拿着大刀的人,他俩还没反应过来,胯下骏马一阵长嘶,连人带马滚了出去。只见两匹马各贴近道旁一侧的马腿竟被齐齐砍断,两人也应声摔落马下。 “哈哈哈……”其中一个像是头领的大汉大笑着走上前来。 “哇……哇……”翠珠怀中的婴孩也尖声哭叫起来,夹杂着马断腿疼痛不止的悲鸣声,在此声声回荡。翠珠放声痛哭,一旁的范公公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范公公见那帮人已逼上前来,翠珠刚刚摔下马时伤了腿不能走动,自己肩上又有箭伤。只能挡在前面强忍疼痛执长鞭迎敌,保护着翠珠和那婴孩。 那几人都手持长刀,范公公手中长鞭如长蛇般在众人间自若游走,不多时已有两人都毙于范公公长鞭之下,其余众人见状纷纷后退一时不敢上前。 那领头的也有点惧怕,赶紧退后道:咱们斗不过,可等会自有人来收拾他,先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就行! 于是众人上前都只是将他们困住,不敢上前。 一名喽啰凑上前在那头领耳边说了几句,没想到那领头的听了非但没高兴起来,反而给那喽啰当头一巴掌。 “你他娘的,就你聪明!用箭射,人家赏脸给咱这桩买卖,咱们只是给人家出力打下手的,逮到这三条大鱼就行,要是成了三条死鱼说不定赏钱没有,小命倒给搭上了!” “是、是、是,还是大哥想的周全……” 不一会儿,只见那三名鲜衣怒马之人一前两后策马走近。范公公一见登时如临大敌,握着长鞭的手微微发抖。 后面两骑中一人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走上前对着翠珠和范公公看了几眼赶紧跑回,向那年长之人回道:“没错,大人,就是他们!” 那人听了没有出声,而是一脸气定神闲,翘指从怀中勾出一方巾帕,用手指挑着轻拂脸上尘灰,马下众人皆是一脸诧异。 “为何还不抓人?一个个在这杵着……” 那头领陪着笑脸上前道:“大人,他的长鞭……我们、我们近不了身啊……” “哼,一帮废物!果真是上不了台面东西!” 只见他话音刚毕,随行二人正准备上前出手。不想那人收了巾帕急声道:你二人暂且退后……这余孽手中长鞭既然厉害,杂家听了也是心中痒痒,不如活动下筋骨! 二人一听赶紧过来准备扶那人下马,不想那人眉眼一挑,搭在马背的手微微一震,瞬时如风掠起。借势而下时只听那腰间玉坠叮叮当当,声如环佩;身后飘带哗哗作响,宛若鬼魅。 这一起一落,已逼近范公公当前。 范公公已是惶恐难安,一急之下匆忙出鞭攻敌。却见那人起手打出一物,似是铁珠,待与长鞭相击,啪的一声,那物被长鞭击得破碎。寸寸巾帕从二人眼前飘然落下,那人嘴角微翘,面露讥讽之色。 范公公惊魂未定,只得把心一横,一声咆哮,手中长鞭飕飕作声,势若一道闪电直袭那人面目。不想那人没有躲避,只见他双眼冷光一闪扬起手中马鞭直接和范公公手中长鞭缠绕在一起,猛一发力直接将范公公噌地拉起径直飞了过来。不料范公公快到跟前即刻丢了长鞭腾出手再袭。那人侧身一闪,轻身跃起,未及落地右腿已如弓弦般绷紧,随着他顺势一劈,力沉势猛。范公公一口鲜血如雾喷出,借着风势染了那人侧身一片暗红。范公公只觉胸内疼涨欲炸,整个人直砸在地上,口中鲜血直流,一时昏死过去。 待那人收手站定,猛瞧见身侧一大片血污,大惊失色,连声嚷道: “哎呀,这、这杀千刀的,害的这狗血溅了杂家一身,杂家得先回去收拾一番,你们随后带这双余孽和这小贱种回来领赏!”话音未落便已一个飞身上马,狠命催着马狂奔而去。 其余众人对这刚才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目瞪口呆,纷纷向两名锦衣卫打听此人是谁。 “此乃我们东厂厂公,身手着实了得,这几下算什么……好了,赶紧把人捆了好回去交差拿赏!千万别惹出什么事端!”说完也翻身上马追那厂公去了。 一个喽啰趁翠珠不注意,悄声从背后凑过去一把将孩子从她怀里夺走。等翠珠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几名大汉也已经拿了绳子上前准备绑她。她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 那头领闻声一看,心中大喜。 “老子今天可真是撞了大运,既得了赏钱,还在东厂厂公面前露了脸不说,眼下还有个妞呢……” “怎么了怎么了?”这头领上前打量着一番眼前这翠衫少女,见她生的粉脸鹅颈,一对凤目泪珠涟涟,更是惹人,果真是个尤物。自己已有夫人和几房侍妾,虽不是倾城之色可也个个容貌过人,不想与此尤物一比都黯然失色。登时色心大起,赶紧几脚踢开那几个大汉。 “一帮兔崽子,老子平时怎么教你们的,这么漂亮的美人,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滚开!” 然后又向翠珠和颜悦色道:“姑娘,他们不懂事,让哥哥来心疼心疼你好不好?……”说罢脸色一变,已经捏住了翠珠的一条手臂。 翠珠见状,惊的忙失声大呼。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头领见她死命挣扎顿感无趣,瞧那两名官差早已走远便立即松手退了几步。翠珠见他松手知他心意已变,可还是满脸惊慌,一双玉臂交错护在胸前,指尖深陷入肩。 “姑娘,这样就无趣了,老子最不喜欢强迫别人……” 说着一把抓过那婴孩,高高举过头顶。身后众人齐声喝彩,翠珠惊惶万状,苦苦哀求要他把孩子放下来。 “老子最讲道义了,要把这小崽子放下来,容易,只要你从了……” “你快把孩子放下来,我、我答应……我答应你……”说完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你看,这不就对了吗……”这头领说完将孩子塞给旁边一个喽啰,急上前拎起少女拖进了林子。 第四章 公孙长罡 一个满脸麻子的喽啰过来看看这孩子,自言自语道:“这娃子生的好看,一脸富贵。他娘的,要是我那女人能给我生这么个娃子就好了……”不想旁边另一个矮胖的喽啰接过话茬道:“得了吧,还想得美,就你那女人和你估计得生一窝麻子……”这麻子听了气急骂道“我们就算生一窝麻子那也好过生一窝窝瓜!” 那矮胖喽啰正要还嘴却听到林中传来一声叱喝。 “畜牲!” 那头领听了心里一惊,止住了已经伸向姑娘衣带的手,然后立即转身环顾四周,却发现连个人影都没,不由心生奇怪:没人啊,难不成是见鬼了? 当他再看翠衫少女时发现她已停了哭声,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去,只见一名中年道长借着轻功飘然而至,在空中借势而下的时候,空气灌满了袖袍,形似仙鹤,待到他行至附近,道风仙骨,气势凛然,背负四尺乌鞘长剑。步履稳健,每步之间竟几乎不差。 那头领一看是位道士,便怒声骂道:“他娘的,还以为真见鬼了,原来是个牛鼻子……老道,别坏了老子的好事,你可知道我们是给东厂和锦衣卫做事,不想惹上麻烦就赶紧滚开!” 那道士没有说话,随着他双臂横自平伸,噌地一声背上利剑被内力自鞘中逼出,他喝地一声向空中跃起,出手接住空中长剑,落地如平沙落雁之势。 那头领心头一凛,心想这回真碰上硬茬子了。 “兄弟快来啊,有人要坏大哥和大伙儿的好事!” 先前那两个还在相互揭短斗嘴的喽啰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见形势不妙,忙喊人来帮忙。 可当他们再回头见那道士手中的长剑已经洞穿了那头领的喉咙。 “妈的,和这贼老道拼了,给大哥报仇……” 众人虽然都高声叫嚷着,可都怕先送了性命一个个在原地摆开阵势不敢上前。 不料那道士唰地一声将长剑回鞘,神色鄙夷地说道: “这帮恶贼,杀你们还怕脏了贫道的剑!” 众人见道士收回长剑心中大喜,立马提刀冲上前将那道士团团围住。 只见道士话刚说完竟向空中腾地跃起,在空中猛地俯身如猎鹰般冲下去直接抓住其中两个人的后颈,那两个人双手乱抓双脚乱蹬乱踢,那道士一怒之下将两人如同拍巴掌一般合力一撞,随着那两人几乎同时“啊”的一声,只听得“咔嚓”作响的筋骨断裂的声音,随即那两人在他手中如同两块软泥。 其余人一见更是恐惧,忙收住前冲的脚步随即慢慢后退,那道士大喝一声抡起手中那两个人向众人打去,啪啪腾腾几番声响过后,那些人都变成了死尸,而他手中那两个人虽有呼吸却已不能动了。 行了,你两也跟他们去吧,说完用力一甩,那两人被腾空掷起,紧接着几乎是同时“咔”的一声却见那两人均是头部着地颈椎折断而死。 那道士拍拍手,转身正要走向翠珠,只听得不远处一声凄惨的叫声。 “道长爷爷!” 那道士一惊,回头看到还有一个贼人双手托着一个婴儿,直直地跪着。 这人眼看着地上姿态迥异,死法不一的一堆尸体,寒风吹过,这风不仅阴冷,而且还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心中想起自己会是哪种死法,刹时面若死灰。 “道长爷爷饶命,小的家贫,实在活不下去才被迫跟着这帮贼人为恶,我家里……” “回去吧,休再继续为恶!” “谢道长爷爷,还请爷爷告知名号,小的定要在家烧香供奉,报爷爷不杀之大恩……” “莫非记住我再来寻仇?” “小的不敢……” “小贼,你记住,贫道‘公孙长罡’!他日寻仇莫要找错了仇家!” “小的万万不敢……” “既然都知道了还不快滚!” 那人听罢,放下手中婴儿,连滚带爬没命似的逃了。 公孙长罡上前托起那婴儿还给已经丢了魂的少女,待她看到婴儿平安无事这才回过神,惊慌失措地艰难往前探着身子忙接过婴儿失声痛哭。公孙长罡起初不察,这才发现少女双腿负伤,心里也突然犯起了难。 公孙长罡行走江湖多年,何种场面不曾见过,可给一个涕泪满面的少女接腿治伤着实不便,一时间竟手足无措,可此处再无他人,最终只得硬着头皮侧着脸给姑娘接好了腿。得知还有同行之人此刻生死未卜,便赶紧扶她出了林子。 看到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范公公,公孙长罡上前探了探他的气息知道只是受伤过重,立刻运功给他疗伤。 半晌之后只见范公公已缓缓苏醒。公孙长罡赶紧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让他吞下,再给他打入一道真气。范公公只觉腹中如同生起了一团火,而且这火势越来越大,随着注入体内的真气往上游走,直抵咽喉。公孙长罡用内力一催,那团火从范公公喉咙迸出,咳出一大摊淤血。 翠珠见范公公渐渐苏醒可吐血之后又瘫倒在地,公孙长罡也收手不再运功医治,翠珠以为他不能活了,抱着孩子赶紧过来,双眼含泪。 公孙长罡见她不知便宽慰道: “姑娘莫要惊慌。幸亏他是习武之人,所幸筋骨未断只是受伤过重。方才体内淤血已被我用丹药和内力逼出,已无大碍。不过他体内仍有残存淤血,不能再逼,否则会伤及五脏六腑只怕救活了也是短命。只要安心调息,过些时日便可自行恢复……” 范公公休息了一会感觉身上已经有些气力了,见那道长在闭眼打坐调息,知道定是刚才为救自己耗损了太多真气,他便拼命似的缓缓挣扎爬起来半跪在地上,右手搭肩。 “今日我们主仆三人多亏道长搭救,齐天大恩,请受一拜……” 公孙长罡正闭眼打坐恢复元气,听见范公公说话不由暗暗吃惊,心想这人刚刚还如垂死之人,此刻便能起身说话,体魄竟如此强健。等他睁眼一看,只见他们二人抱着婴儿对他答谢。而这公公竟是以蒙古之礼,更是吃惊。 “你有伤在身,不可如此……” “道长,老奴可否拜托一事,望道长务必答应!” 范公公见这道士身手不凡,心中便想若是有他保护,定可以逃脱锦衣卫和六扇门那些人的追捕。虽自己也明知这道士若是答应定是引火烧身,无奈眼下他和翠珠二人自保都难,还有什么办法保护少主。 不想这道士也是个侠义之人,听了范公公之言,没有迟疑,反而爽朗一笑道: “贫道平生素爱多管闲事,这事你不求贫道,贫道也定当送你们去一个安全之地,再说,你身受重伤,现在别说是这些人了,就是碰上普通山贼你们也难以活命。让你们自己走,岂不是让你们白白丢了性命……” 范公公和翠珠一听二人皆如释重负不由满脸欢颜,范公公一时激动无以言表,右手搭肩再给公孙长罡行了一礼。起来后望着天空放声道:腾格里庇佑! 这道长一听登时脸色大变,眉头微皱,面色凝重,二人不知原因以为他心中变卦。 他们哪里知道这道长开始见范公公对他行蒙古之礼知他左肩有伤,还以为是怕伤口崩裂所以拿手去捂。再看他行礼仍是右手搭肩,就已经起了疑心,见他高呼“腾格里”已然识破他是蒙古人,心中暗暗叫苦。 原来这公孙长罡也是个身世可怜之人。当年还是幼童之时,亲眼见双亲惨遭蒙古士兵无端杀死,所幸蒙古弯刀刀身不长,而父母临死都以血肉之躯为他挡刀,才使得他只被伤到皮肉,这才逃过一劫。之后流落街头四处行乞,行至武当被师父收留,也因此学得一身本事。他一直牢记父母惨死的情形,便一直以除暴安良为己任,不知所救之人到底有多少,但命丧于他剑下的蒙古恶徒也是难记其数。 今日虽然也是救人,可救的是蒙古人,被他所杀的皆是汉人。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时,翠珠怀中婴儿不知为何咯咯直笑,公孙长罡心里一动,见那孩子漆亮的眸子看着自己不时咯咯一笑,心头一暖。他上前扶起二人,在衣衫上擦了擦手,轻轻抚摸着孩子柔嫩细滑的脸蛋,心中只觉如沐春风。 公孙长罡长吁了一口气继而说道: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竟引得锦衣卫和东厂合力追捕,这孩子身份绝非一般吧?” 范公公一听面露难色,正要出言却被道士抢先说道: “罢了罢了……你不用说我也猜得一二,你我虽族姓不同,可这天下之人,皆是血肉之身,父母生养。蒙汉异族又有什么区别?如今暴元已灭,想再光复终是幻梦一场。还是让这孩子去过平常百姓的日子,岂不更好……你们若是暗藏祸心,那贫道真成了这天下的罪人了。那时,别说这大明百姓,就是贫道便第一个与你们为敌!” “道长玉言,老奴定当谨记于心……不敢有违!” 公孙长罡见这二人不是孩子父母,猜想这孩子定如自己一般身世孤苦,再看这男女二人能舍身救主忠义感天,自己还在纠结这种族之别呢。想到此,不由一丝惭愧。心头的纠结也渐渐散去。 “如此甚好!咱们四人便一同前行吧……” 公孙长罡忽觉拇指一热,低头一看,竟是那婴儿的一只小手握住他的拇指,张着嘴空做着吮吸的动作。公孙长罡见自己手上染有血污忙轻轻抽出手指,慈眉悦色逗弄着孩子幼嫩的小手道: “小家伙,老道这手满是污血,你等会,老道这便去给你找点吃的……”说罢让二人跟着自己进了丛林深入。 范公公和翠珠二人抱着这婴儿跟着道长进到林中深处走了一会见有一块空地,赶忙过来坐下歇息。翠珠看看怀中婴儿咂吮着小手,甚是怜人,可再一抬头却不见了道长。急忙环顾,只见四处草厚林深,不见道长踪影,心里焦急难安。 二人逃出宫后每当孩子饿了也是先找有小孩的人家,给了银子才让人家给孩子哺乳。眼下这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人家,即便是有,可这道长又哪里能一时寻得到呢?二人心中也是懊悔。 忽然远处有一声猛兽的怒吼声传来,二人大惊,范公公赶忙背过手臂护着翠珠和那婴儿。又是一声低吼,翠珠只觉得浑身汗毛竖立,急的睁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忽然前面草丛有动静传来,而且伴着这低吼声传来一阵沙沙的相声。 “翠珠,要是一会出了什么意外,你带着少主快逃,千万不要管我……” “范公公,要不此刻便逃吧,或许还来得及……” “不行,道长不在,我又有伤在身,我逃不远的,你听我的,带少主逃出去,我便是被野兽啃食干净也算值了!” 只听沙沙声已逼近身前,忽见草丛里探出一只豹头。见那豹子忽然张开大口,四枚巨齿凛凛生威让人背后发凉,二人四目相顾惊恐失色。 范公公大喝道:“别管我,快逃!” 只听一人笑道:“要逃往何处?” 只见公孙长罡说着探身从深草从走出,背上负着一只花斑母豹。 范公公和翠珠二人一愣,深出了一口气,遂即瘫坐在地。 公孙长罡仍是负着那只母豹,亮出肚皮,让翠珠抱着婴儿上前。 翠珠有点胆怯,看看那母豹,再看看怀里婴儿,不敢上前。范公公见了便过来要自己抱孩子前去。翠珠不放心,瞪着眼睛斥了一声,便抱着孩子凑上前去。 刚开始翠珠还怕吓到孩子怕不肯喝,不想刚让孩子凑近那母豹肚皮,却见那孩子张嘴便叼住母豹(汝)头,奋力咂吮。 那母豹感觉腹部有异,一声低吼,翠珠心怯,正要退后,却见婴儿没有理会,仍是只顾咂吮。 范公公笑道:“翠珠姑娘,你这胆量倒不如我们少主一个婴儿,哈哈……” 翠珠听了,白了他一眼道:“我是怕这母豹伤到少主,我有什么怕的!” 正说着不觉那母豹盯着自己又一声低吼,翠珠赶紧闭眼缩头,面目扭曲,打了一个冷颤。 不多时,这婴儿似是吃饱了,吐出母豹(汝)头便蜷在翠珠怀中沉沉睡了。翠珠如释重负,抱着孩子赶紧躲到一边窃声道: “道长,我家少主吃饱了,赶紧放了它吧……”。公孙道长活动了一下脖颈说声“不急”,接着让范公公拿出水囊倒掉水,将母豹的(汝)汁挤满了水囊,这才将母豹放开。 待他将那母豹一放开,却见那母豹呲牙低吼,死死盯着自己。公孙长罡笑道:“今日实属无奈才借你孩子口粮一用,抱歉得紧!” 那母豹自是不懂人话,仍是盯着公孙长罡,见他不动,这才慢慢退着侧过身子,接着猛回头一蹦,一头扎进丛林不见了踪影。 第五章 牛家村 公孙长罡他们一行三人这日正在一家店里准备吃饭赶紧赶路,饭菜刚一上来那店小二便鬼鬼祟祟偷看了他们几眼立刻走开。翠珠一见怕他们在饭菜里动了手脚,赶紧拿出一枚银簪将桌上酒菜一一试过发现并无异样,三人这才放心吃喝。 范公公和公孙长罡二人假装喝着酒闲聊,范公公伺机悄声道: “道长,我们似乎被人盯上了……” 公孙道长“无妨,贫道早已看穿,哪有店小二穿官靴的……休要管他,吃饭。” 三人仍假装无事地吃着,这时门外一阵匆匆的脚步传来,只听见点门外有人高声喝道: “朝廷奉命捉拿前朝余孽,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叫声,店内的众食客连同店家和那伙计也都逃出了店外。 “里面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莫要惹恼了我们兄弟,等会儿进去给你乱刀分尸!” “有胆的进来一个试试!” 公孙长罡用餐已毕,将手中筷子折成数断扣在掌中。 随着一声喊杀声,几名身着官服的人已经跃入店里。 随着公孙长罡将扣在手中的数段筷子打了出去,几人几乎是同时惨叫一声纷纷倒地。 外面有人小声问:“这老道是什么人?怎会如此厉害?” 此人乃太极宫道长公孙长罡,他与其他道士不一样,他人都以修道为业,而他却以行走江湖,惩恶锄奸,专好管天下不平之事。 这时,听外面一声冷笑,一个尖声细气的男性声音道: “公孙道长,素闻太极宫公孙道长剑法独步武林,没想到也打的一手好暗器,让杂家对道长更是钦佩得很呐……” “不……”公孙道长听这人声音虽是男性,可强调又像女人,听着感觉反胃,本想骂一声‘不男不女’,结果一想范公公也是男根已无之人,着实不妥,遂立即改口道:“说这些何用,嫌命长只管进来!” “呦,公孙道长好大的脾气,杂家若不是奉圣上之命,也着实想领教道长高招……”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大人,莫怕。这老道刚使了内力,这下量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了……”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机灵,这次逮到这三条大鱼,你小子可算是头功!” 那道长听了心里一惊,赶忙拿起长剑。不知是没拿稳还是怎的,咣当一声,长剑却掉在地上。 他赶忙伸手去拿,结果脚下一软,直直载倒在地。 范公公情急之下正要起身只觉身子一软瘫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翠珠见这二人都无法应敌,自己一时也无能为力。 正当她起身准备抱着那婴儿先逃跑时见那厂公捏着巾帕踱步走进,后面跟着几人。身旁一人正是那日树林里公孙长罡放走的那人。 “道长,没想到吧。别来无恙……” “老道眼拙,不识你这真黄盖……”公孙长罡现在说话都感觉使不上力,只能硬撑着。无奈话音未落便支撑不住了,即刻瘫倒在地。 “贼人?哈哈,真以为我是个小喽啰?,实话告诉你,我可是六扇门专门安插在江湖中向东厂和锦衣卫报信之人!” 那道士便不再说话,赶紧挣扎着依墙打坐,却见那人走上前来将刀搭在他脖子上得意地说道: “还想运功,别妄想了,你们喝的酒里放了我们六扇门的‘酥骨化功散’,无色无味银针也测不出,用过之后感觉也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一旦你运功,这毒便会慢慢发作,不长时间便让你软成一滩烂泥一般……这药是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些武林高手的,你越是运功毒性就越猛,别最后让你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范公公和神情瑟瑟的翠珠道: “还真能逃啊,着实让杂家好找,这次杂家便跟着你们,看你们还怎么逃!” 说罢,便命一帮官差进来将几人锁住后拖了出去。 “哇……哇……哇……” “大人,这可怎么办?这娃娃饿了……” “这差事着实难办!你还不去找找,看这附近村子里哪家有生了孩子或者能喂养孩子的女人,快去,这哭声烦死人了!” 没过多久,只见那几个人回来时,手里的铁链栓着几名女子,极不情愿地挪着脚步,胆小的已经哭出了声。 这厂公一见,怒斥道: “你们这几个蠢货!杂家让你们找个能喂孩子的女人,你们怎么找人变抓人了,还抓了这么多!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吵杂声,结果是一帮农夫,手里拿这菜刀和农具喊叫着冲过来。 那几个人瞬间慌了神,哀求道:“大人,赶紧走吧,那帮不要命的人追过来那就麻烦了……” “先把人带过去让这小贱种止了那要命的哭丧声!杂家脑袋都快被他吵炸了……” “大人,那这些村夫可怎么办?” “不就是一群刁民,怕什么,让开!”然后催马走上前去。 一帮村夫冲过来却见他们还不放人就只能将这群官兵层层围住,挡住他们的去路。 “一群刁民!怎么?要造反?这几个人都是前朝余孽,你们胆敢上前,让那几个余孽逃了,你们整个村子老的小的都别想活命!” 众人一听都不敢上前,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年长的老汉上前给那帮官差跪下。 “大人,求求您了,我们都是这里的寻常百姓。你把我们村里这些女人带走,那些正待喂养的孩子们可怎么办……望大人开恩,放了她们吧……” “你们听着,这些女人我们要带着他们回应天,她们一路上要帮着喂养那个小贱种。等我们回京交了差,自然也就将她们放了,不用担心……” “大人,按理说为朝廷出力是我们这帮草民的荣幸,可她们一去,这丢在家里的孩子们怎么办?孩子们吃不了别的,总不能眼看着活活饿死吧……” “你们自个儿瞧着办,杂家可管不了这么多……赶紧让道!不然将你们全当作反贼一并抓了去!” 这时一个女人趁看押她的官差不注意,将其猛地推开,转身便跑。其余几个被抓的见势也拼命反抗着要跑,眼看局面越来越乱,那厂公眉头怒竖,出手将马鞭扔出去直接打在那女人后心,那女人口鼻喷血,酿跄了几步,倒地不起。 “狗儿他娘、狗儿他娘!”一个农夫冲上去呆呆看着地上已经气绝的女人,一松手,当啷一声,手里的锄头掉在地上。遂即哭喊着抱着那女人试图想将她摇醒,只见女人只有口鼻不住流血却气息全无。 这男人如同野兽般咆哮着,脖颈上条条青筋暴起,怒睁着眼睛盯着那厂公。见他仍悠闲般骑在马上一脸无情。 “跑啊,还有谁要跑的?一帮刁民……” 其他几个女人见此情景便也不再挣扎了, 刚还拼命挣扎着要逃跑的女人看着眼前情景也遂即安静下来,只是看着人群中的家人不住地抹着眼泪,不敢作声。而围观众人反倒是一个个红了眼怒吼起来。 “阉贼!我跟你拼了!” 突然只听见一声怒吼,刚才丧妻的农夫双眼血红,缓缓放下妻子尸身顺手拿起地上锄头发疯似得叫喊着冲过来。两名官差见状赶紧急呼道:“保护大人!”不想那厂公兰指一挥,众官差赶忙退回。 待那农夫已到了十来步远的时候,只听呼啦一声那厂公拉下身上绣着大幅朱雀图案的朱红色披风抱在怀里,双脚一蹬马镫,旋即跃起,在空中借势而下,一脚踩在农夫肩上,另一只脚提在空中,只见他猛一用力,脚下之人直接跪在地上。 这农夫胡乱地出手想要抓那厂公的腿,这厂公见他双手染血,眼中一惊登时杀气立现。只见他踩在农夫肩上的脚一用力顺势而起,瞬间另一只脚在那农夫额头上用脚一磕,在空中跃了两步回到马上。怀中披风已重新披上,再仔细瞧瞧见自己身上滴血不沾,一脸得意。 有人见那农夫仍是跪着不动,有人赶紧跑过去拍了他肩膀正要问他,却见他的头忽然后仰,只听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那农夫的头倒吊下来耷拉在背上,七窍流血。死状异常恐怖。 公孙长罡闭了眼不忍直视,只见眉头微颤双拳紧握。 “牛二哥!牛二哥” “村长,和这帮畜生讲什么理,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大不了都不活了!” 官兵们不想没吓退这帮人反倒激怒了他们,全都拿起兵刃,警觉地紧盯着众人。 “村长,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跪在地上的老汉没有言语,待缓缓站起身,看着苍天。仰天叹道: “天哪,我只当是前朝拿我们百姓如若猪狗,从不当人,本想着前朝已灭,我大明子民可以安居乐业。却不曾想到而今我大明朝也是如此。前朝残暴,虽如此,却还能给条活路,如今朝堂之上虽是汉人,仍视我等百姓命如草芥将同族之人逼上绝路,既如此,这大明朝和前朝又有何区别!” “好啊,老小子,竟敢出此逆反之言,也真是活够了!” “老朽早已活够,我曾有三个儿子,从军抗元身死疆场,而我们村里不知有多少人的父亲兄弟和老朽一样,只盼诛灭暴元为家乡父老争一条活路,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 “然是忠良之地,就更应该按照朝廷的旨意行事!而不是在此无故与朝廷作对!” “既是朝廷,更应该爱护百姓让他们不受欺辱,更不应肆意屠戮!” 只听人群外围有人大声说道。众人闻声看去,见人群外不远有二人骑在马上,身着常服头戴斗笠脸上分别用黑白布蒙着面。二人背后各挎一物,用粗壮的竹筒装着,分不出刀剑。 “放肆!何等鼠辈,竟在此妖言惑众!” “我等若是鼠辈,请问阁下枉杀无辜百姓可算的好汉?” “连个脸都不敢露的鼠辈还敢在杂家跟前放肆叫嚣,小心呐,别把话说大了闪了舌头?这公孙道长是武林中何等人物如今也栽在杂家手里,二位……既是好汉可否现出真面!” 那二人一瞧暗暗吃惊,果真公孙道长也在车上的囚笼里,见他身上锁着重枷,手脚全被粗壮的铁锁链着。 二人中黑布蒙面之人重声喝道: “真面现与不现有何干系,只要除暴安良,人人皆是英雄好汉!”话一说完,左手在背后竹筒一拍,唰地一声,一把钢刀从竹筒飞出,同时起身站在马背右手接住钢刀。 第六章 中计 “嗬,这次出来碰见这嫌命长的可真不少,怎么?你这匹夫也想来会会杂家?” 村长见这二人已亮出钢刀,可刚才那厂公的身手他已经见识了,若是打起来了这二人若是不敌,岂不是连累这二位好汉白白送上性命。 “好汉,今日我们村里遇此劫祸,我们只当以死相拼,不敌,即便身死也不足惜。你二人与此事无关,当次关头你们能仗义直言老朽也当感激不尽,不能再让你二人白白搭上性命!” “习武之人,若是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那还习什么武!练什么功!” 那厂公听了阴冷一笑道:“话说的好听,杂家只怕你二人本事不够,倒真应了这老东西的话,白白送了性命!” 只见他正说着,忽然语气一转,呼啦一声起身跃起如猎鹰之势落在马头,只见十指如鹰爪般屈起,上身前倾双臂后展,右脚抵于左腿之后。身上披风缓缓落下,搭在马背。 马下一众官差一见,赶紧助威叫好。翠珠见他们略有松懈趁机恳求离她最近的一个女人帮忙给怀中婴儿哺乳,这女人见翠珠眼下也被囚着,虽不知她是何人,见她楚楚可怜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不像是坏人,便蹑手蹑脚上前接过婴儿便蹲在囚笼边给婴儿哺乳。 翠珠见她就在当前给孩子哺乳,想是已经习以为常竟也毫不避讳,倒是翠珠羞得满脸红霞,赶紧背过身去。 却发现范公公盯着那厂公,满脸错愕。 这群村夫已见识过那厂公的狠毒,见这架势知他此番定是亮出看家本事,不禁为这黑面之人的安危担心起来。 却听那白面之人讽笑道: “畜牲就是畜牲,果真装不来人样!” 那厂公一听登时怒火中烧,只见左脚一沉,噌然飞身而起。那黑面之人也如箭射出般腾起,那厂公一见吃了一惊,见这人轻功好生了得,竟在自己之上,心中一紧。只见白光一闪,刀尖只逼当面,赶紧侧身一爪掏向黑面胸口,不料刀锋急转横向一斩,那厂公遂即收手躲过。 二人刚一落地,那厂公即刻欺身上前,只见双手宛若利爪,指尖带风,每一招都透着杀机。那黑面也是招招躲过,忽然黑面一刀避过,侧露背身,那厂公一喜,双爪分袭黑面后心和头颈。忽然却见黑面手腕一翻刀尖急转,出招向后一挑,那厂公见势忙一个侧转,只听咻的一声,刀锋直逼当面。当下大惊,忙侧头要躲。可那刀锋以抵耳尖,哪里能躲。 只见一片刀光掠过,遂即唰地一声刀已入鞘。黑面之人赤手而立。 这厂公兀自站定,已从怀中抽出一条精钢打造的蛇骨软鞭,手腕一甩手中软鞭如蛇般抖动唰唰作响。却见空中落下一物。定睛一看,自己的官帽带着些许头发落在脚下。这才感觉耳边凉风直袭,慌忙用手一摸,心中骇然。 只见那厂公一侧耳尖之上一道光秃。 在场之人无一人出声,人人只觉耳中呼吸可辨。 “师兄,何必饶这阉贼性命?” 人群中传来一声断喝,众人一惊,见是白面之人。 没等那黑面出声,那帮官兵突然全都围了过来,只见那厂公抬手一挥,那帮人便护着厂公慢慢退回。那厂公悻悻地回去,见一个女人已经在翠珠央求下给那婴儿哺过乳,那婴儿也早停了哭声在翠珠怀里睡了。于是命众官差放了那帮女人准备上马。 不想却被那黑面之人一声喝住。 “慢着!这便要走?” 那厂公回过头一脸羞愤,问道:“杂家已放了这帮刁民,还要怎么着?” “麻烦大人将公孙道长他们三人一并放了!” 那厂公拿下搭在马背上的手,突然转过,凶光毕现。 却听那白面嘲讽道:怎么?还敢上前,定叫那披风变成你这阉贼的裹尸布! 说罢,已持刀翻身下马。 “大人,放……还是……不放?”一名官差上前悄声问那厂公。 “放!” 说罢翻身上马。 那厂公骑在马上,朱雀绣花披风搭在马上,完全没了之前的神气,只见他催马走了几步,忽然勒马道: 今儿个咱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日后定当重重来还! 众人见这帮官差将所押解之人全放了,一阵欢呼。那老汉忙让村民给二人行礼道谢。翠珠也赶紧抱着婴儿冲那刚刚给婴儿哺乳的女人行了一礼。 黑面之人赶紧过去扶起公孙长罡,公孙长罡只瞪着那黑面之人不语。 那黑面之人脸色一变怒道: “你这老道,老夫救你连个谢字都捞不到!”却见那老道闭眼道: “老道平生树敌无数,如今栽了也是劫数,烂命一条何须你救!” 那人一愣脸色缓和下来,朗笑一声: “能救得威名赫赫的公孙长罡,也够老夫日后向人吹嘘的资本了!” 忽然听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不好,那人又回来了!” 众人一听,散开的人群又立刻聚拢起来,将被救的女人和公孙长罡他们一行人护住。 只听马蹄声急响,见一少女着粉色衣衫蒙着面纱骑着快马匆忙赶来。 这黑面之人一看,登时眉头一皱,恨声道: “坏了,在此耽搁了时间,不想竟误了大事!” 众人见是一少女,这才收起手中农具给她让开。 那少女快到跟前一勒马缰忙下马向那黑面之人抱拳道: “师父,出事了……” 黑面一听赶紧上前,忙问道: “怎么就你一人?他们二人呢?” 少女喘了口气忙凑过去附耳悄声说道: “大师兄和林师兄没找到人,跟丢了……我们见皇城戒严,知他定是逃往别处了,他们二人分头四下寻找都没找着,结果还把林师兄给丢了……” 说罢,便记得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滚。 “师父,怎么办啊?要是林师兄遇上歹人怎么办啊……” “别急,你林师兄遇事灵活鬼点子又多,如果他有线索定会沿途留下暗标给我,若真是没找着,他也有办法自己回去。这样,我去找他,你和你师叔去找你大师兄汇合。你们去之前那客栈。若是你林师兄一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可先行离开……” 说罢三人赶紧上马疾驰而去。 再说那日铁衣随余掌门远离了人群可余掌门仍是大步疾走,快到了城门口也不说去往何处。铁衣知父亲之事定有变故,性命暂且无忧。想必余掌门或许另有其他法子搭救父亲,便安心随他出城。他见城门口重兵把守,仔细盘查过往行人,铁衣将斗笠往下拉了拉,将背后的柴捆暗暗地紧了紧。等他二人到了城门口,几名侍卫赶紧上来,一个人正要出手检查他背后的柴捆,铁衣正考虑要不要出手。只见余掌门亮出一个腰牌,那几名侍卫一见,不再多言即刻放行。 二人出了城,行了几日去往别处,见这城外也有官兵把守,对出入行人盘查询问甚是严谨。便沿着一条近路又走了好些时候。见已无危险,铁衣这才追上去问余掌门:“前辈可另有良策救我父亲?” 余掌门见四下无人也站定脚步,他没有回答,而是摘掉斗笠,反问铁衣道: “你父亲我自然会想办法搭救,可是你今后作何打算?” 铁衣这才明白余掌门并没有想到搭救父亲的办法,他好不容易混进城。如今再要进城怕是没有可能,心中不由感到气恼。 “没有,晚辈先想办法救出父亲再说,倘若失败,也不枉我七尺男儿在这世间走了一遭。晚辈就此别过……”说罢便转身要走。余掌门听出他这话中有责怪之意 “万万不可!如今朝廷的眼线到处都是,你若乱闯,定躲不开朝廷那帮鹰犬的眼睛,不如随我去皓蛟山暂行躲避。搭救你父,你我之力断不可行,要有稳妥之策还需从长计议……” 余掌门一番话也让铁衣冷静下来,知是自己或是误会了余掌门好意,便略带歉意说道 “晚辈鲁莽,望前辈莫怪……不过余掌门好意,晚辈心领了。这弑月乃是引祸之物,若是为此皓蛟山被牵连其中,晚辈……” 余掌门一听到‘弑月’二字,立刻问道: “贤侄,那天诀弑月现在何处?” 铁衣不觉一时不慎说漏了嘴,见余掌门若有所思,又见此处只有他和余掌门二人,而且对方武功极高,若起歹心,顷刻间便可掌毙了自己。人常道:‘财不可外露’,自己怎能一时轻信于人,心中暗暗懊悔。遂即改口说道: “武林中人人说我盗刀害父,侄儿实在冤枉,那二刀铸成之后便由我父代管,他怕居心叵测之人前来盗刀,早已将那二刀不知藏在何处,我都不曾得见,即便二刀在此,也不认得……” 余掌门一听便暗暗道:“着实可惜……” “确实可惜,那二刀所藏之地恐怕只有我父一人知晓,如若朝廷将他枉杀,二刀岂不永不见天日了……可惜了我父亲的心血,那二刀着实罕见……” 余掌门听了忙道: “贤侄刚才不是说未见过天诀弑月吗,你怎能知晓这二刀之罕见?” “父亲说起铸刀提起过,只听他一说便知道这二刀不是寻常之物。毕竟跟我父亲多年,虽然铸刀技艺不及他老人家,可也远胜过一般的铸刀匠!再说,若是一般之物,那昏君能如此番大动干戈吗?” “这话倒是不假,这样,今日刑场有变你也见了,你随我去,那人或许可以救你父脱身……” 铁衣见他这才吐口答应搭救父亲,心中感激: “倘若真救得我父,侄儿便将那弑月神刀求父亲私赠与你,决不食言!” 余掌门听了,脸色一沉,斥道:“这孩子,休得胡言,此次不远犯险前来便是设法搭救你父,你这样一说,显得我余非则倒像是为了贪图那天诀弑月二刀……日后传出去让天下之人如何看我” “此处不宜久留,你先随我离开这里再说。”说罢带铁衣到了一家小客栈,门口栓着两匹马。 店里小二见二人进来赶紧迎上来低声向余掌门道: “马已经喂好,日夜可行,房间在楼上临路一侧,外面有何动静一看便知……” 余掌门应了一句便带着铁衣上楼。 铁衣看了心想,这余掌门想的着实周到,一切安排的甚是妥当。不想却忽然被那小二拦手挡住,正当疑惑,却见那小二笑道: “背着一捆柴来住店,难道这捆柴是少侠行走江湖的兵器?” 铁衣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心挂念父亲安危,竟都忘了还将这捆柴背着。只能冲小二尴尬一笑。 那小二刚过来伸手帮忙,见铁衣忽然退身喝道: “干什么?” 这小二被他一吓也是往后一退。见此人如此木讷,便不再理,听厨房有人招呼,赶紧将手中毛巾搭在肩上往后厨去了。 铁衣见这客栈虽小,可后院挺大,也堆着几件柴捆,心想不如就扔这里算了。这时,铁衣似乎感觉有些异样,猛一回头,却发现背后无人。想想或是因自己今天太过焦急,精神也有所恍惚也许是出现了幻觉,便不再多想便将柴捆取下扔到后院。 第七章 神兵现世 是夜,一个人蹑手蹑脚悄声走到余非则屋外,蜷缩着身子,隔着窗户偷偷观察房中动静,听里面传来阵阵鼾声,正要转身离开,只听得嚯嚓一声,一道闪电,这人一惊,赶紧俯下身子。又是几声低沉的雷声,轰隆隆作响。这人猫着腰两手两脚慢慢挪开,等查看了一下见并无异样,赶紧起身往楼下走去。 余非则见那黑影消失了好一会,半晌之后见无人闯入这才睁开眼。余非则并没有睡去,而是翻来覆去想着白天一切,正想着忽然察觉到门外有细微响动,可因天黑加上雷雨声难知屋外动静,便故意侧躺在床上打鼾假装睡去。 不想一道闪电伴着一声惊雷闪过,余非则借着电光看到一个人影一闪。心里一紧悄然提手运功,想着或是白天被人识破,便在晚上前来偷袭,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闯入。余非则心中起疑,忽然一想到隔壁顿感不妙,遂赶紧起身,提神运气走到隔壁门外。 他耳贴门缝,却因为雷声滚滚听不到里面任何动静,于是把心一横,直接推门进去,却发现铁衣早不见了踪影。余非则登时心胸中怒气难平,正要转身离开,却转念一想,赶紧将手伸进被窝,一摸仍有余热,赶紧发足追了出去。 铁衣冒雨出去在那柴堆里找出白天伪装身份用的柴捆,赶紧背起往客栈的后门去了。 出去后走了不远便到了一片树林,看到一个枝干扭曲的大树,铁衣长舒了口气卸下柴捆,当他正准备打开柴捆,又是嚯嚓一声,一道闪电,一个黑影出现在面前。 铁衣一惊,跌倒在地,借着电光,看清那人正是余非则。 铁衣正准备向他解释,却被余非则抢先道: “为何这么晚还不休息,冒雨出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余掌门,不要误会……”说话间已悄然挪动脚部挡在那捆柴前。 余非则一见更是心中狐疑:这小子白天一整天都不离这捆柴,莫非这捆柴里另有玄机。便故意试探道: “将这不世神兵藏在这一捆破柴里,真能想的出!贤侄是防他人还是防老夫啊?” “余掌门,千万别误会,我见这白天人多眼杂,总不能背着它招摇过市……” “好啊,你小子一开始就在骗我……” 其实余非则并不知道,本想试着出言一诈,看他能不能中招,果然,铁衣这时候还想着怎么向他解释,见他已经知道,便急忙应了。 余非则登时心中狂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小子功力我之前已经试探过,平庸之极,当下仍是深夜一片漆黑,何不…… 一想到此,不由心生恶念。可见铁衣并无觉察仍顾着解释。 余非则叹道:你父往日与我颇有交情,不想一生得意之作竟成了索命之符。老夫久闻天诀弑月之盛名,可从未有缘一见。敢问贤侄能否容老夫一观? 借着一道电光,铁衣见余非则凶相毕现,右手微提显然已暗暗运功。 铁衣这才醒悟:自己刚刚还懊悔地认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想竟被他诈言谎骗。 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起先自己真以为这老匹夫是为了救父亲性命,此刻竟想夺刀,奈何自己哪里是他对手,可眼下无计可施,只能坐以待毙。 余非则见他迟疑并不知其心思,仍假装慰道:“贤侄大可放心,老夫只是借刀一观,别无他念,奈何这天诀弑月乃不世之神兵,习武之人,爱刀剑甚于性命,还望贤侄能体谅老夫之心……” “余掌门,可否待他日……” 余非则一听登时语气大变,怒道: “哪日?少在此诓骗于我!‘天诀弑月’天下谁人不知,武林中谁人不想?今日你已落入我手,我皓蛟山执掌武林的大业便在当下,老夫岂肯罢手!你自己拿与老夫还是要老夫亲自动手?” 铁衣听罢心中震惊,堂堂一派掌门为得神兵竟能如此下作,实在难以想象。苦于自己武功低微只怕是拼死也难保弑月不失。 “余掌门,我之前已允诺过,只要救得我父亲,这弑月自当归你……” “你父亲?哈哈哈,这弑月已是我手中之物,他的生死还与我何干?” “你……你一代宗师,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吗?” “怕,老夫岂能不怕……” 不料余非则刚说完“怕”字竟已如迅雷之势一掌打在铁衣胸口,铁衣原以为这余非则也算当今武林一代宗师,享有极高声誉,只是逼迫自己交出弑月,绝不会加害与他。不想竟实实受了一掌,登时胸口疼痛欲裂,只觉天旋地转。 “不过,眼下若是取了你性命,不就没人传出去了?” 说罢又要出掌,只听咔嚓一声,一支如臂粗的树杈应声落下,挡在他们二人之间。一个人大笑着从暗处走出,将铁衣挡在身后。 余非则见状赶忙收手,盯着这人却因为天黑再加上电闪雷鸣一时也看不出底细,一时也不敢上前。怒声道: “你是何人?” 余非则本以为此番定能将那小子瞬间毙于掌下,不料竟被这人坏了好事,着实震怒。刚刚见这人竟能徒手隔空将这粗枝劈断,如此掌力定不在自己之下。再听这人声音气力充沛,如同壮年。难不成真是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心中忐忑想逃,可眼看梦寐以求的神兵弑月即将到手,他又岂肯善罢甘休! 借着一道闪电余非则见此人身着常服,脸上头上被黑布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目光如刀。实难看出此人身份,心里正恼。却听那人高声喝道:“身为一代宗师,竟对一个武林后辈下此重手,不感惭愧吗?” 只见铁衣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那黑面之人稍一分神脚下一动,不想竟被余非则听到,趁势一掌打出,那黑面之人见他出掌带风,赶紧躲身回避。余非则见势准备再次出手却听那人“哇”的一声吐了血。 不想这时雷雨已经散去,天色也微微泛亮,余非则一看,怒火冲冠。 这哪是什么不世高手,就是一个青年,刚刚听他受伤吐血也是骗他,再一看地上那被他用掌力劈断的树枝,断口处有一片焦黑,这才明白这树杈是被雷电劈断。这青年借着天黑装模作样,险些中了他的诡计。 青年一看这下装不了了,赶紧扶着铁衣要逃。余非则见自己被骗,怒火正盛,见这青年见诡计败露便想逃跑,哪里肯依,一个飞身上前照着青年便是一掌。不料青年竟接了这掌,这一掌却是内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正感疑惑,却见人影一动,又出现一个黑面之人。 那黑面青年正要说话却被这另一个黑面之人止住,转而说道:“先带他赶紧离开,马在路边……” 余非则暗暗叫苦,这一晚上跟逛灯谜会一般,一个谜接着一个,让他着实上火。正苦于不知此人身份,见他说话本想凭他的话音或许能大概辨得此人身份,谁知这番话竟出自那人腹部,这腹语更是难辨。 “阁下可否露出真面?” 那黑面之人不答,直到不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远,这才说道: “好一个杀人灭口,你这‘素面阎罗’的名号果真名不虚传!” 余非则见恶行败露不说还被这人出言讥讽,岂肯罢休,正要出手却见那人抢先出手,一掌袭来竟让他不及招架,忙一个飞身躲过。而那黑面之人欺身上前又出一掌。余非则连连叫苦,仍是飞身躲避。那人顺势急起身跃起,余非则向后一跃在空中两个空翻准备拉开距离好出手再战。结果等他站定回过神准备出招,这才发现,那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余非则心中甚是懊悔:要是早先一掌先结果了那小子性命,哪会生出这番事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见铁衣伪装身份用的那捆柴还立在地上,心里一喜,忙上前一掌击下,只见枝杈乱飞,踭的一声,一把刃似弯月的大刀刀身已入地尺许。 余非则即刻上前提刀在手细细端详,见此刀用精钢所铸,造型奇特,刃似弯月,刀的背端铸有一条游龙,栩栩如生。 余非则试着拿刀使出一招“蛟龙岀渊”,直觉刀沉势猛,威力极大。再看旁边有块巨石,便出招砍去,铮的一声,巨石碎裂,而刀刃完好无缺。 “弑月,果真是弑月!哈哈……神刀弑月已入我手,我皓蛟山今后之声望,定会力压少林武当诸派,天下无出其右!” 第八章 福祸难测 那黑面之人带铁衣逃出余掌门之手后,见铁衣已全身瘫软气如游丝,伤势极重,此刻急需救治。之前那客栈已经不敢再回,只能先找到一个安全隐蔽之地,沿途留下暗记等师父来寻。便赶紧扶着铁衣坐下,出手打出一道真气灌入铁衣体内。铁衣似想挣扎,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只听黑面之人一声“别动!”继续运功为他疗伤。铁衣微微抬眼看着他,一丝苦笑挂在脸上,心里知道,自己没死只是这些人想从他口中撬出天诀弑月的下落。 “别忙活了……我、我已是将死之人,别想从……从我嘴里……半点消息……” “我要那天诀弑月干什么?不想死就先别说话……” “你这贼人,倒不如那余老匹夫恶的光明磊落些,把你那裹尸布拿下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好让我到时候死也死个明白,也方便日后化成厉鬼寻你索命……” 那人听了,恨了一声,收手扯下脸上的黑布。铁衣一见,竟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这青年用黑布擦了擦脸将那黑布往地上一扔,过来和铁衣面对着蹲下。仔细打量着铁衣。 “唉,我说……你有那能耐夜里还需要我来搭救?要不你现在就化个厉鬼让我先瞧瞧,就你这怂样,连我都奈何不了就更别说余掌门了……” “别在这儿假仁假义了,你我素不相识,若不是有所企图,你怎会好心救我?” “你这死小子,小爷刚刚没让余掌门一掌给劈死,这会儿能被你给气死!小爷我给你输真气是遵从师父之命救你,而不是让你在这给我一通臭骂!真不识好歹……小爷昨夜为了救你被淋了个落汤鸡,还差点让雷给劈了,一个好没落下不说还被你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想刚说完就看这人又沉沉欲倒,这青年只好又出手运功给他疗伤。 刚一上前,不想被铁衣拼命甩开,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这青年蹭地站起身眉头怒竖,正准备出言却听有人说道: “楠儿,休要放肆!” 这青年一怔见另一和他之前一样蒙着黑面那人找到他们,便收了声不再说话。只撇过头用鼻子喷出一声怒气。 倒是铁心见昨夜出手救他的另一个黑面之人也赶到了,知此人和余非则一样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自己已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黑面之人过来扶着铁衣又运功给他疗伤,同时问那个还在生着气的青年道: “我让你救人,你不救人在这傻站着干嘛?” “他说他能化作厉鬼,这不,我就在这儿等着他化做厉鬼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做这口舌之争!给他服药了没有?” 昨晚为了救他我身上银子和药都给丢了,马也落在那客栈了,刚刚在这还被这死小子一通乱骂…… 黑面之人单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扔给青年,青年见他虽没说话也知他何意,赶紧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捏住铁衣鼻子,等他一张口便给塞了进去。 青年心里正感得意却瞧见那黑面之人瞪着双眼盯着自己,赶紧装笑道: “没事,这小子刚硬得很……” 黑面之人无奈只好说道: “行了,你先回去找你师兄他们,和他们汇合后先回山门。” “师父,那你……和这小子呢?” “他受了重伤,不宜赶路,我在这附近找地方先给他医好伤再说……” 他一听也是如释重负正抬脚要走,突然回过身冲铁衣吼道: “小子,刚才骂小爷小爷忍了,要是再敢出言骂我师父让我知道了,即便他老人家救了你,我也大耳刮子抽死你!” “你回山门之后先去看看后山上桃子长的如何……” 青年一听登时一脸惊慌,还没等黑面之人把话说完就腾地起身,在空中两个跟头之后便已不见了人影。 “唉,真是伤脑筋……” 这人说罢继续为铁衣疗伤。过了一会儿,发现效果不大,铁衣心脉也是越来越弱。 正感疑惑,见铁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人登时双眉紧蹙,目光中透着严峻。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赶紧扯开铁衣衣衫,见他左胸间赫然印着一处青乌色掌印。这人立刻抓起铁衣左手,手指搭在铁衣左手手腕,片刻之后便松了手,怒睁双目。 铁衣见他神情沮丧,便得胜似的说: “嘿嘿,我都说了,别白费功力了,我这心脉已被震伤,别说你了,便是大罗神仙也是无能为力……” 楚掌门看着铁衣胸前的掌印,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慢慢合上他的衣衫。 “别假惺惺了,你再装模作样还不是和那余老匹夫一样,什么正派掌门名门大师,为得神兵不惜用上各种卑劣手段,皆是虚伪贪婪之辈!” 话还未毕,只见这人叹道:“神兵神兵,哪有什么神兵,还不都是世人胡编乱造出来的!余掌门为得神兵,竟能不顾身份下如此毒手,实在枉为一代宗师……唉,人人皆认为拥有双刀便可武林称雄,却不见你父子二人终为其所累,这天诀弑月与其说是神兵,还不如说是祸害……你父曾料得他被囚之后你定会孤身犯险,求老夫到时前去搭救与你,不巧途中遇故人落难,不得已出手延误了时间,这才让你遭此横祸,实在是有愧于你父重托……老夫惭愧……” 铁衣这才明白,原来这人救他是受父亲所托,并不为夺刀。自己之前因那余老匹夫诓骗,让他误以为这人也是为了夺刀这才救他。自己因之前被骗过于警觉这才一时误会,之前对他们师徒言语上多有得罪。刚才见这人神情也猜得自己恐怕命不久矣,苦于弑月估计也已落入余掌门之手,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法子让弑月复归?幸好天诀已被他藏匿在一个妥善之地,这才稍稍心安。 “前辈,不要再白白耗费真气了,我自知命不久矣。苦于无法救父亲脱险,我……我死不瞑目……”说罢便凄惨悲号,听得这人也感到心里极为酸楚。 “贤侄,天诀弑月双刀关系重大,我等只是一介武夫,怎能奈何?你父亲安危只能听天由命了,你我自知这其中缘由,你又何故为此耿耿于怀呢……你若能安好,你父即便日后在天有灵也能心安,不想今日竟是此番情形,老夫愧对你父重托……” 铁衣没想到这人言辞恳切,句句话里透着真诚。可还是不知此人身份,正想询问,却见这人竟自己拉开蒙脸的黑布,铁衣一见,激动万分。 “前辈,果真是你……我父亲曾有遗言于我,‘天诀弑月铸成之日,也是我等工匠断头之时’,起初我不明白,结果双刀铸成当晚便有人前来夺刀,幸亏我父亲早有准备,才免于双刀落入歹人之手。可最后查验夺刀之人的尸首后才发现,这些人不单有武林人士,还有乔装打扮的锦衣卫……父亲便让我托付你将双刀妥善藏匿,日后献于贤君……不成想我因一时大意,误中余老匹夫圈套,以致弑月落入他手……” 不想楚掌门听了,恼道“你父亲糊涂啊……如今双刀流落在外,整个武林也会卷入这场争端,今后定会引起更大的祸事,他自己还将背负一生的罪名,他岂能不知!如今各大门派人人自危,但又想据双刀为己有,这场腥风血雨又将会有多少人无辜遭难……” “前辈,我自知命不久矣,我死之后,请你拿回天诀……日后若有机会夺回弑月。将二刀妥善保管,待得……待得贤君继位,可将双刀献于朝廷……只盼双刀可以再见天日,也可为我父等众匠正名……” 说罢,便颤巍巍从怀中拿出一张图,上面画着藏匿天诀之处。 “前辈……妥善保存,为我父……正……” 铁衣说道此处嘎然而止,只见他双目怒睁,手里仍紧紧攥着那张图。 第九章 孤胆侠心(上) 那青年听师父说的话知道是要罚自己回后山面壁思过,他哪里肯受这活罪。不及师父说完便施展轻功便逃似的离去。 正好见师父的马就在附近,赶紧牵来先自已骑着走了。 回到和师兄师妹初到的客栈,没想到师叔也在。可这不见倒好一见这三人便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发现了余非则的踪迹,只好一路跟随,饥寒乏困不说,还差点让雷给劈了。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差点连小命都搭上了。这三人倒好,酒足饭饱后就坐这儿聊着天,好不自在。 可见师叔也在不好发作,只上前问候了一句直接上桌,开始大口吃喝。 “楠儿,这……等会吧,菜还没上呢……” “行了,我这会儿饿的能活吞下一头牛,你们也不说等等我……再说还有师父呢……” 说着仍是狼吐虎咽。 却见一旁的小二赶紧上来道: “你这哪里来的叫花子,赶紧滚出去!” 青年听了眼睛一瞪,一掌拍在桌上,吼道: “我们一起的!叫谁叫花子呢?” 却见那少女侧身悄声道: “二师哥,你这会儿说不是叫花子说实话我都不信……” 青年听了,赶紧咽下口中饭食盯着师兄,见师兄也是憋着笑,心中更怒,又赶忙问师叔道: “师叔,我像叫花子吗?你说……” 说着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酒。 师叔突然憋出一声笑,然后正色说道: “哪里能说像,这分明就是个小叫花子吗……哈哈哈” 说罢几人都笑了起来,周围食客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纷纷侧头回身来看。 却见那小二端着一碟叫化鸡过来放在桌上,青年一见赶紧上手就抓。那小二一见没好气地说: “这叫花鸡果真成了叫花鸡!真配!” 青年听了,赶紧拉住小二问道: “你呸谁呢?真把我当叫花子了?” 那小二瞧了瞧,再看看其余三人,惊声问道: “这叫花子……不对,这人和你们是一起的?” 三人止住笑都是一脸严肃没有出声而是点了点头,小二一见登时一脸尴尬赶紧拉住还在残羹剩菜里挑拣着东西吃的青年,苦声赔笑道: “这……客官,这,这不是他们几个人点的菜……” “就是啊,这叫花鸡不是我们点的吗?” “是,这叫花鸡是,可这其余的都不是,这、哎呀,这是前一桌客人吃剩下的,这不,今天人多,平时和我一起招呼客人的兄弟,他今天有事来不了,就我一个人一时忙不过来,忘了收拾这桌,你这……” 这青年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碟子,再看看三人,三人又是不说话点点头。 青年赶紧吐出口中饭菜,满脸委屈道: “你们怎么都不拦我啊?” 三人不语,却见那小二说: “客官,别说他们,就我都没拦住,你这吃相……太让人害怕了,我感觉这菜再不及时上,你都能把这三位给活吃喽。” “行了,赶紧走赶紧走……” 青年听了赶紧催小二离开,免的自己尴尬。 一会时间,他们这桌的菜全上齐了,可这青年却已没了胃口,只闷声看着他们三人吃喝。却听见门口一声马嘶。遂即探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刚才进来的急,马没栓好,那马竟自己跑了。 这时,那少女看见那是师父的马也是一惊,忙问青年道: “二师兄,是师父的马,师父呢?他老人家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师父正忙着当‘七级浮屠’呢?” 少女一时没听明白还以为师父遇到棘手的事了,赶紧扯住青年的胳膊忙问道: “当什么‘浮屠’?” 青年不耐烦道: “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浮屠,懂了吗?” “那你直说师父在救人不就行了吗?什么时候也学会和大师兄一样还时不时丢几个酸文……” 却见一旁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打趣聊天的大师兄猛然听到师妹也讥讽到自己,登时脸色一沉,瞪了少女一眼。 “人常言:‘好女应笑不漏齿,食不出言’你这……”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竟脸色一红,抵埋着头不再说了。 却见少女眨巴一下眼睛吐了一下舌头,一脸坏笑。 “哎呀,那你骑了师父的马,那师父呢?” “师父这马灵性得很,这不是刚才自己回去找师父去了吗……” “你这混小子,怎么每次做事老是这样!” “哎呀,好了,从此刻起,之前的都算是老黄历的,既然过去了就别再提了,不过这次我可是真真做了一件师父都满意的大事,不然师父怎会让我骑马先走呢……” “不就是找人吗,找条好使的狗都行啊。” “别打岔,骂谁是狗呢……再这样不说了啊……” “好好,我不打岔,你说……” “那日咱们分开之后我发现了余非则……” 不想却见师父脸色一沉,斥道: “不可没有规矩,那余掌门之命可是你直呼的?” “哦,对对,是‘余掌门’,都是那个死小子说多了,我竟给听进去了……” 三人一听忙问: “什么,哪个死小子?” “不就是那铁师傅的儿子铁衣吗……” 三人一听‘铁衣’赶紧凑上来悄声问: “你见着铁衣了?” “嘿,哪是见着了,我还救了那死小子……结果还不领情,对着我一阵骂。” “他为何骂你?” “起先余掌门带他去了我落脚的客栈,我不认识他,只见他和余掌门二人同行进了客栈,我怕那余掌门认出我来,便赶紧躲了,结果那死小子一直背着一捆柴,寸步不离。” 少女一听疑惑道:“一捆柴有什么好稀罕的?” 却听大师哥悄声道: “莫不是将那天诀弑月藏于柴捆之间,以掩人耳目?” 青年一听,笑道: “果然是大师兄,说的正是,那死小子把那柴捆一时不知道放哪里,最后到后院见四下无人就和客栈里备的柴堆在一起。我本想着白天不好动手,晚上偷偷打开看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不想到了晚上下了好大的雨,电闪雷鸣的,等我出了门,那死小子和那柴捆早不见了,幸好发现余掌门竟也跟出来了,我便瞧瞧跟着余掌门这才找到了那小子……” 我本以为这是二人发现了我,故意将我引开,不想原来这二人各有心思。? 你怎么会知道? 我亲耳偷听到的,幸亏那晚下雨打雷,我这才瞧瞧上前偷听不至于被他们发现。 最后这余掌门竟从这小子嘴里套出话,你们猜怎么着,原来武林中所传的弑月神刀就在那小子背着的柴捆里!我说这小子怎么会把一捆柴当个宝贝一样……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余掌门竟连老脸都不顾了,直接逼那小子交出弑月,还什么‘可否容老夫一观’……呸,这话我都说不出口,他这哪是一观啊,这分明是强要吗,那小子自然不肯,不想余掌门竟趁那小子不防出手打了他一掌…… “卑鄙无耻!枉为一代宗师!”只见师叔听了捏紧拳头用拳背面在桌上一震,不想桌上几个碟子轻声碎裂。 “那小子没有防备,登时便吐了血,眼看着第二掌就要袭来,我一看这要是打死了我怎么跟师父交代啊……于是我赶紧挺身而出……” “师弟,这余掌门的深渊怒涛掌可着实厉害,你岂能抵挡!” 青年一听瞪了一眼大师哥继续道: “我不是还有脑子吗?正好一声惊雷劈断了一颗粗壮的树杈,我一看,有了,我就大笑一声走了过去……借着天黑余掌门他不知道我真实身份也一时不敢上前……” 只见少女一对凤目睁得溜圆,一脸惊讶。 “二师兄,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你都不怕吗?” “怕啊,我当时心里怕的要死,刚开始腿都有点打颤,幸亏天黑他也看不见,我一见也一时胆子大了起来。故意提高声音,一是假装高手让那老家伙知难而退,二是想着你们或许能根据我留的暗号找到我……” “可不想最后这余掌门竟借电光看见那枝杈是被雷电击劈断的,识破我这个假把式后准备和我拼死一战……我一看这下糟了,见他一掌打来,我趁着天黑赶紧躲过,然后又假装受伤好拖延时间,不想这老家伙又是一掌,我一看这掌是躲不过了,只好替那死小子受了这掌……” 三人一听赶紧都大量了青年一番,见他除了身上满是泥污,头发蓬乱之外不像是受伤之人。青年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便赶紧道: “没事,我当时一看那小子已经被一掌打掉了半条命,再受一掌绝对是必死无疑。幸亏这时候闪出一人和那余掌门对了一掌……” 少女惊呼一声: “是师父,肯定是师父!” 少女见自己此话刚一出口周围食客全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自觉失礼,于是赶紧歉然一笑,将头压低,悄声问青年道: “二师兄,你说我猜的对吗?” 第十章 孤胆侠心(下) 只听这青年当即斥道: “废话,傻子都能猜出来!” 却听师叔一怒,斥道: “你这死小子,我正想是哪个高人呢,还没想到师兄,岂不是你师叔我连傻子都不如了?” “哎呀,师叔误会了,我是说这两傻子呢……您老认识那么多武林中的高手,他们两个除了你和师父二人和我之外再哪里能见到过其他高手?” “那师父后来再和那余掌门交手了没?” “还交手?余掌门那傻子……一晚上见了两个蒙面之人,估计也被吓的着实不轻……” “师父一看那铁衣身负重伤,需要赶紧医治,可他们两人谁也不敢先走,就在那僵持着,师父便命我带了那小子先走,谁知道那死小子被我救了不但不感激还对我一通乱骂,要不是我看在师父面子,真想一掌劈死他……” “胡说!” “是,是,我是说着玩的,最后师父到了,就让我先走了……” 青年把师父对他说的那句话故意略了没说,只盼师父忘了这番话。 “师父让你骑了他的马,那师父怎么回来?” “这……哎呀,我当时一急也没多想就赶紧骑了马找你们了,说是让咱们先回山门,等他回来……” “你这小子,山门不说离那里远了,就是从这里回去,也是不近,你让你师父走回去啊?” “那,那我马也丢了,银子也丢了,当时师父也让我赶紧走,我能怎么办?” 三人一听几乎同时惊道: “银子丢了?” 青年一听窃声道:“都说了那晚天黑,也不知道丢哪了,我还要跟踪他俩,要是把人跟丢了,那可真真是丢人了……” 师叔怒道: “这可怎么办?听他俩说你们出来银子全在你身上,你可倒好,把银子丢了,别说这顿酒菜钱了,你们住店的钱都还赊着账呢!不是我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替你们付了房钱,我们给早被人家给轰出去了!” 青年一听也慌了,忙问师叔道: “师叔,那你……” “我,我哪儿还有银子我和你师父出来的急,没带银子我身上的散碎银子也已经付了店钱。这可倒好,你师父在那儿有银子花不了,咱们花得了却没银子付账!” 青年扭过头看看门外,恼道: “师父这马也真是的,自己倒先跑了,不然还能拉出去当几个钱先把这顿酒菜钱付了再说……” 一回头却见三人怒目而视。 这时候突然看见有人给小二打赏,这青年登时灵机一动,悄声对师叔道: “师叔,素闻你这掌中刀出神入化……” “有话直说,又要打什么鬼主意,啊,想让我去门口和你杂耍卖艺讨几个钱?我告诉你,没门!” 只听师叔说完大师兄和师妹也是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原来这青年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次师父带着他们师兄弟二人出门,师父去拜会老友。不想这二人觉得没趣便偷跑出来在街上闲逛,看到糖葫芦,二人买来吃完觉得太好吃,想要再买却发现没钱了,正好师父也不在。这青年看到有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卖艺赚钱,便鼓动大师兄,两师兄弟趁人家吃饭时,偷拿着人家的工具也来表演,想赚点钱再买串糖葫芦拿回去给师妹。 结果钱没赚到,害的大师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自己也被师父罚在后山禁足三个月。 “你们这样看我干嘛,最后不是都吃着糖葫芦了吗……” “是,是吃着了,可大师兄也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习武之人,这点小伤算什么……你说呢,大师……” “闭嘴!每次跟你出来就没有过好事!” “好、好、好,都对我这种态度,那既然这样,咱们就给人家干活来还吧……大师兄,你去给人家跑堂上菜,师叔你去给人家劈柴喂马,师妹你就去给人家刷锅洗碗……” “那你呢?”三人几乎同时问他。 “我,我去搬救兵,找师父……” 却见师叔突然出手,将他穴道点住,说道: “少侠足智多谋,岂会让这区区一顿酒菜钱给难住,如此大任师叔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回山,你自己想办法回来吧……” 说完三人赶紧往门外走,却见师叔回来悄声道: “放心,师叔下手轻,稍微一会就自行解开了,多跑几步便能追上我们……自己保重!” 青年一看这三人起身要走,连忙喊住师叔: “师叔留步!等一下……要走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再走不迟……” 师叔见他盯着桌上一个酒盅,然后再让师叔凑近给他悄声说了句话。师叔一笑,笑道: “还是你鬼点子多……”说完,只见手掌发力,轻抚过酒盅,然后把一个东西放在青年衣服里,便故意高声道: “我们先去买点东西,你一会把账结了再来找我们……”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店里的食客已经陆续走的差不多了,等那小二收拾完其他桌子,见这青年半晌也不动这才上前看看。过来见他仍是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小二觉得奇怪便上前悄声问道: “公子?请问是要结账吗?” 忽然青年惊呼道: “干什么?”说着赶紧按住怀里,紧紧盯着小二。 这小二被他一声惊得莫名其妙,见他双手掩怀,想必是怀中藏有贵重之物。恰好此事已过用餐时间。店中食客除了这青年,基本没人了。这小二见也是闲着便凑上来挤着笑脸问道: “公子?你这揣着的是什么宝贝?” “没有,没什么宝贝……别瞎说……” 这小二每天在店里见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哪种没见过,一看青年神情就知道这人肯定揣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物件。本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开开眼,可这青年别说给看了,连声说没有,这小二便更是奇了,上来顺手拉开长凳和青年坐在一桌。 青年见这小二确实执着,只能假装从怀中掏银子,口中连说: “赶紧结账,我还急着要走……” 不想那小二按住他的手道: “公子,你这怀揣之物可是下面的东西?” 青年一听故意惊到: “你这眼睛好刁,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昨晚下着大雨,你看你这一身泥污,怀里揣着宝贝,这宝贝不是从下面来的还能是从哪里来的?” “行啊!小二哥,行家呀……” 那小二一听便得意道: “兄弟,实话跟你说,你别看我是个小二,实际上我主要的营生便是倒斗……” “哎呀,这今天碰到你这行家,我就说实话吧,这东西吧,我本打算去当几个钱,去赌一把,我这人一提到赌便手痒痒,平时什么都不喜欢,就只好这个……” “既然这样,让我瞧瞧,要是成色品相不错,我便买了……” “看你这人也是个爽快人,再说了,在这人来人往之地咱哥俩既是同行,也是缘分,这样吧,此刻我便觉得这地方好运正盛,干脆这样,咱两在这赌一把,赢了,东西给你我分文不要,输了,你把这顿酒菜钱给我付了,怎样?” 这小二一听登时喜上眉梢,这既是宝贝,再不值钱还能不抵这桌酒菜,这一不小心便捞着天大的便宜,看都没看,直接溜过去从柜台下面拿出两个筛盅,过来摆在青年面前。 “兄弟,会玩筛盅吗?” 这青年面露难色,咬了一下嘴唇,突然把心一横说道: “虽然不怎么会,可正感鸿运当头,岂能不玩,来吧!” 三局过后,青年捻捻手中的银子,对那一脸哭相的小二道: “风水轮流转,兄弟,后会有期!” 说罢便跨出酒楼,扬长而去。 那三人出了酒楼,行了不远见有一茶摊,便点了一壶茶,在这里边喝边等那青年。不等一壶茶喝完就远远见一个卖糖葫芦的骑着马过来。众人都奇怪到:这卖糖葫芦的见的多了,骑着马卖糖葫芦的还是第一次见。那卖糖葫芦的快到茶摊,下了马扛着一个粗壮的木棒大摇大摆走了过来,上头是稻草扎成的捆,插满了糖葫芦。 等那人走近,这三人一脸愕然。 却听少女咯咯一笑,问道: “请问这位少侠,你是给人家洗碗刷锅、还是劈柴喂马、或是跑堂上菜才给人还的酒菜钱?” 青年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圈递给少女,少女一见忙问道: “这什么啊?” 说着便拿过来一看,竟是刚一只酒盅被拦腰削断,切口也是整齐。便捂住嘴笑道: “你可真是厉害,师父当年没让你出去跑江湖也是屈才了……” 青年笑道: “这还得感谢师叔啊……” 师叔一脸无奈斥道: “少侠自学成才,老夫不敢贪少侠之功……” “来来,吃串糖葫芦,师妹。” 少女一笑伸手拿了一串,青年又到师兄旁边。 “呦,大师兄……也来一串?” 却见大师兄扭过头冷冷道: “不吃,吃这玩意儿感觉胸口作痛!” “不早好了吗,多少年了还记着这档子事呢,不吃我吃……”说着又抽了一串。 行了,赶紧回去吧,别到时候反倒让师兄比咱们先回了。 青年一听,赶紧放心手中扎着糖葫芦的棒子,塞给旁边一人,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便已跃上马背。 三人便立刻策马疾驰而去。 十一章 托孤 黑面之人见铁衣已经没了气息,本想买副棺材再找人将他葬了,可现在朝廷布防严密,无法,只能在附近找个地方将他葬了。 葬了铁衣,那黑面之人从树林中出来却见自己的马又返了回来。知道弟子已经和其余三人汇合。便不再挂心。正准备先回山门,和师父商量之后再说,突然想到那日救得公孙长罡一行三人,应该还在那村里,仔细一想便赶紧调转马头催马前去。 自那日那帮官差离去之后,村子里人人提心吊胆,生怕那帮官差再杀回来,这次没有那黑面好汉,村子里的人也不知道这道长身手如何却仍是将他们三人藏在村子里。大家相互约定,不可对村里以外的任何人提起。不想朝廷那帮人也没有再来,公孙长罡便在此地安养了几日,一是待元气恢复,再者就是等那黑面之人。 翠珠和范公公也趁此好好休养了一阵,二人身上的伤也已基本痊愈。只是一时不知去往何处,只待公孙道长元气恢复再做打算。那婴儿因生的漂亮,在此深得人们喜爱,各家有生了孩子的女人轮流着喂养这孩子。村子里也如往常般宁静。 这天,一个人正打算去亲戚家串门,刚到村口,见一骑快马飞奔着向村子里来。 这人心中一慌,赶紧要逃,却见那骑马之人越来越近,等到了跟前,这人偷偷回身一看,竟是那天出手击退朝廷那帮人的黑面好汉,大喜过望,大叫一声“恩人”,说完便撒腿往村子里奔。 公孙长罡正在晒着太阳打坐,见一人急忙从村口方向没命似的奔来,心中暗想: “难不成是那帮鹰犬仍不甘心,又回来了?” 赶紧拿起长剑,大步向村口奔去。 那黑面之人见公孙长罡提剑赶来,二人快要相遇,却见公孙长罡将长剑立即负在背上,纵身一跃已逼近那黑面之人。那黑面之人见状也是腾地跃起,二人在空中缠斗了几招,待到落地,见村长和众村民都已经赶来。众人见这二人刚一见面就是一番缠斗,都是满脸疑惑,难不成这两人有什么仇怨?村长正想要上前劝阻,却被范公公拦住,告诉他这二人是以招会友。众人这才“哦”了一声纷纷说道: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道长发现救错人了,想起来又回来捉他……” 二人已赤手几招斗罢,相对而立。村长见二人不再相斗,以为以武会友已毕,正要上前,却见黑面一拍背后竹筒,钢刀飞出,这黑面顺势飞身接住钢刀便攻向对方,公孙长罡,起身一跃,噌地一声利剑出鞘。刀剑相交,铮铮作响。村长大惊,这刚才还只是赤手过招,不想此刻已经刀剑相向。人常说“刀剑无眼”,这二人既是熟识又都是习武之人,这道理岂会不知。 刀光剑影,喝声阵阵。几招之后,刀剑声已毕,而众人见二人之势,更是胆战心惊。 只见公孙长罡手中长剑抵在那黑面面前,另一只手竟如拈花一般捏住那黑面手中钢刀,而黑面也是一手拿刀,一手钳住公孙长罡长剑剑刃。 村长赶紧问范公公,这二人不会有事吧。 范公公向村长低声说‘无事’又立刻高声道: “二位,莫要再战了,乡亲们不知,都吓得够呛……” 二人闻声一看,只见村民们一个个都提心吊胆观望,恐二人有人受伤。 这才收手。 却听那黑面说道: “公孙道长这‘无极拈花指’果真名不虚传,今日得见,让人果真佩服……” 公孙长罡收起长剑笑道: “夸贫道呢还是夸你自己呢?” 黑面一听,也是一笑,忙收刀上前,拱手道: “见道长元气已回复大半,这才让老夫能逞逞威风,要是道长元气恢复,老夫就再没这机会了……” “这倒是实话!” 说罢便拉着黑面之人向村里走去。众人见二人收起刀剑,已然和解,欢呼雀跃迎着二人进村。 二人寒暄了几句,公孙长罡问黑面救人如何,却听黑面之人一声叹息,道: “终是未能完成故人所托,惭愧惭愧啊……” “逝者已矣,人之生死自有天命,非你我之力所能改变,老友切莫过于自责……” “道长不知,此次弑月现世,实属武林之灾啊……” “非也,贫道倒是认为,这二刀现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道长何出此言?这二刀现世,这武林中定是腥风血雨,人人都为得二刀不择手段,当时候武林各派必是纷争再起,难见安宁,怎会如道长所言的‘好事’?” “老友莫虑,贫道倒是认为,这二刀正如试金之石,让这武林中平日里那些个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蛇虫鼠蚁之辈让这二刀全给他勾出来!” “道长不愧乃真人传人,境界非凡……” “那我问你,若是武林将出灾祸,老友可否愿出手除祸?” “此乃武林中仁人义士之职责,老夫岂肯袖手旁观?” “好!老道再问你,若是天下将起祸事,生灵涂炭……你又如何?” 这黑面之人一惊,神情大变,忙问: “而今大明已扫平四处,江山稳固,道长何出此言?” “依贫道之见,只一人便可挑起这苍生之祸……” “道长莫要谨言,还请明示……” “老道思前想后,这武林诸派,不为名便是为利,少有阁下慈悲之怀、大道之心。贫道自问也是不及,今日有一事相求,只望老友成全!” 公孙长罡说罢起身竟对黑面之人行跪拜之礼。 黑面之人赶紧去扶,不想这道长如同千斤之躯,竟难以扶起。 赶紧道: “道长可否再说得详细些?” 公孙长罡立即起身,疾步走出门去,待得片刻,返身回来,怀中多了一个婴儿。 “老道求阁下的正是为了此婴……” 黑面之人看着这婴儿,再看公孙长罡,想了一下刚才所说之言。忙问道: “这……婴孩之身世……” “贫道在此不便明示,想必阁下心中也略有一二,贫道又何须再言……你我二人我知你身份,你定已知他身世,又何须再问?” 黑面之人,看看这婴儿,思虑了一番,正色道: “道长放心,老夫定当将他培养成仁义正直之人……不让道长失望……” “老道拜谢!” 忽然只见翠珠和范公公二人冲进来,跪在黑面之人和公孙长罡二人当面。 范公公恳求道: “少主所去之处,我二人亦当誓死追随!” 公孙长罡眉头一皱道: “这是作何?有你二人跟着,别说这孩子,便是我这老友也将祸厄难逃……” 范公公一听,忙到: “我二人装作农夫农妇,只求能见少主长大成人,也不负我家主上托孤之厚望……还望义士成全!” 翠珠听这三人之言着却没有说话,咬着嘴唇想了想便对范公公道: “让我跟随少主,我可以让他们认不出我……” 三人听罢都是不解,她能有什么办法。 却见翠珠说罢,从头上拔下发簪,在那粉雕玉琢的脸上用发簪划下…… 三人见状都是大惊失色,虽都是有过刀口舔血的经历,可眼下这一幕,让他们惊恐万状。 只见鲜血顺着翠珠的下巴上点点滑落,刚才还是一张秀美无暇的脸,顷刻间已经布满道道血痕。 翠珠握着发簪的手颤抖着笑道: “义士、道长,这下谅他们谁也认不出了,这样我就能……” 却见翠珠话还没说完,便疼痛难当,昏死过去。 范公公忙抱住翠珠,悲声叹道: “翠珠,你这又是何苦呢……” 公孙长罡扶起范公公,对二人语重心长道:“我们四人皆应严守这婴儿身世!日后万不可向旁人透露……老友,这孩子便托付于你了,只希望他成人之后不求声名显赫顶天立地,只求他作人能够堂堂正正……让他作个普通之人好好活着吧……也算是对得起这翠珠姑娘忠心护主的一番苦心吧……” 黑面之人一脸正色,重重说道: “一个花颜少女忠心护主,不惜毁容,如此胆魄,衷心佩服,老夫自当允诺……诸位放心,道长之言老夫谨记于心,定不负诸位重托!” 翠珠还是昏迷未醒,这三人帮翠珠敷了药,包扎完毕。范公公见她性命无碍,而这黑面义士也应了道长之托,自己已身无牵挂,再上前看着那婴儿,眼含热泪道: “少主,平平安安,一生无祸无灾,老奴即便是刀山火海,便也去了……” 说罢便辞了二人,再看了婴儿和翠珠,缓缓退着出门,出了门自顾去了。 公孙长罡看着这婴儿对黑面之人道: “老友,替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黑面之人沉吟一会说道: “天降麟儿,唯愿正直,不如叫他林正吧……” “好名字!”公孙长罡说罢上前摸摸婴儿小脸,笑着说道: “不知想抓你之人现在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十二章 微服出察 “纵子如杀子……惟庸,你怎能如此糊涂……” 朱元璋一手拍在龙椅上的龙首上。 和将军随朱标面圣那天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朱元璋这几日辗转难眠。和将军这人虽平时不会说话容易得罪人,难得性子耿直,即使是与自己交恶之人受了冤枉也能不顾个人私怨敢于仗义直言,也因此与众人交往不错。其他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而一旦他犯了过错也往往求情之人比比皆是。 此番他能说出此言也定是朝廷官员对此事私下议论,看来这件事影响甚远。自己平时一再要求朝廷官员治下须政令严明,不得枉私。如今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为左丞相之过袒护。 越想越是烦闷,便命人叫郭顺来陪自己外出散心。 郭顺一见皇上上便是一脸惶恐,不敢作声。 朱元璋看着他问道: “怎么今日跟哑巴了似的?” 却见郭顺赶紧跪倒在地。伏地叩首道: “奴才该死,没把皇上上交待的事情办妥……罪该万死……” “起来说话,今日朕叫你来不是向你问罪的。” 郭顺一听这才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又赶紧伏在地上。 “朕说过了,起来吧,况且你们东厂之人虽说身处皇城,却终究是棣儿部下,即便是责罚也不该朕管……此番让你们协助捉拿逆贼余孽,朕是怕这让锦衣卫一闹,皇城之百姓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再生出什么事端……” “还是皇上想得周祥……” “人既没逮到,留心以后再找,今日天气甚好,朕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就你陪我去吧……” 郭顺一听这才起身。 “奴才荣幸之至自当遵从,谢皇上……皇上是换便装还是?” 朱元璋听了,哈哈一笑道: “还是你想的仔细,快去给朕找件便装让朕换上……你也得换。” 说罢便命人拿了两件便装。 二人换了便装出宫去了。 朱元璋出了皇宫见应天城人来人往,商贾小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想着自己一心操劳,今日得见这应天城一片祥和,心中深感安慰,之前郁闷也减了不少。 只听一阵喝彩,朱元璋瞧见街边围着一群人正在看杂耍,心感好奇,带着郭顺也赶紧凑上前去。 见人群中几名赤膊大汉正在表演铁枪刺喉,只见一人手持一杆长枪抵在另一人的喉咙,另一人穿着粗布马甲赤着双拳,扎着马步乍着胳膊,一对结实有力的拳头握得嘎嘎作响。随着一声劲喝,见他牙关紧咬,脖颈上青筋条条暴起。 朱元璋瞧了一眼,对郭顺道: “这肉体凡胎,岂能抵挡铁器兵刃……” 话音刚落,那持枪之人大喝一声,手臂发力,随着枪身一挺,枪头在那人喉咙似乎进了半寸,周围众人一见,一阵惊呼。朱元璋看了也是心惊。 持枪之人又一声大喝,见他侧身将枪尾抵在掌心,回身之时顺势发力,那枪身猛地一弯,却见那赤手之人仍是不动,身稳如钟。再看那持枪之人将另一只手也赶紧压在持枪的手后,双臂发力,只听得‘咔嚓’一声,枪身应声折断。 围观众人惊声直呼: “好、好、好功夫!” 说完只见那持枪之人扔下折断的长枪,拱手向众人吆喝道: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兄弟二人借此宝地为大家表演一出‘铁枪刺喉’,小小把戏,只求大家一乐,诸位要是觉得好看,看的兴起,还请在场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我兄弟二人谢谢各位大爷大娘兄弟姐妹了……“ 刚刚那赤着双拳扎着马步的汉子也收了马步,径直朝人群走来,仰头露出脖颈,向众人展示着走了一圈。 人们见他脖颈黝黑,颈上褶皱却是白色,喉咙中间刚才抵着枪头的地方只有微微泛红,有人忍不住在那泛红之处轻轻一摸再摸摸自己喉咙,除了汗水,也和自己没什么不同。一时惊得睁大眼睛,慌忙从袖中摸出几个铜钱扔进场中,奋力拍手叫好。 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朱元璋不屑道: 升斗小民,没见过什么稀罕,这些都无非只是遮耳障目的江湖把戏罢了…… 却见那仰着脖颈向众人展示之人已回到场中,那个吆喝的人将场中的赏钱捡拾完毕,揣进怀里,又高声说道: “在下也知道这应天城卧虎藏龙,诸位也都见多识广,我兄弟二人刚才这表演或许还入不了一些看官的法眼,不过,接下来这招双枪刺喉诸位可得看仔细喽……” 说罢又提了两杆枪过来。 这下刚才摸过那汉子喉咙的人叫道: “这不对啊,我刚刚明明摸过,这汉子和我这脖颈子一样,都是肉长的,怎么能枪头刺不进去……哦,莫非你们这长枪有问题……” 旁人一听也假装明白,众人纷纷喊到: “把那枪拿过来让我们瞧瞧!” “对,拿来瞧瞧……” “别被这假把戏给骗了……” “对,拿来!” 那持枪的汉子一见,一脸无奈,便将两枪合拿在一手,枪头扫过众人眼前,众人纷纷避让,都怕伤着自己。 “哎呀,这他娘的是真家伙!” 最先起哄那人喊了一声,只见他空着双手,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双手。 这人提起双手,似乎手上捏着东西。他旁边人一看,惊呼道: “哎呀,仇老大,你这是不想活了?” “啊,啊?滚你的蛋去吧,你他娘的才不想活了……谁不想活了?” 人常说‘以发代首’,你这手上头发被那汉子手中长枪切断,那不是都等于砍了你的狗头吗?哈哈哈…… 众人一听也都跟着笑起来。 “老子是想看看这人手中长枪到底是真家伙还是假的,这才拿头发一试,难道还要老子真拿这吃饭的家伙去试试真枪假枪?他娘的……” 这仇老大说罢赶紧闭嘴,心想:刚才好险,幸亏是拿头发去试,刚才一冲动差点拿自己的脖颈去试了,好险好险。想着不由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喉咙,只觉得背后一丝凉意。 朱元璋也被这人给逗乐了,不由笑出了声。 却听一旁的郭顺轻笑了一声,朱元璋一听突然想到刚才自己还振振有词说那二人是障眼之法的假把式,也是略显尴尬,便斥道: “笑什么,老爷我开国之初征战僵场,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等把戏老爷我自是不放在眼里……” “圣……不、老爷,您老误会了,奴才是笑这二人……” “你笑这二人?笑什么,人家这应该也算是真功夫,有人刚刚试过了,你不是也都瞧见了吗……” 朱元璋说完又看着场中,那赤拳之人又是站定,扎着马步。大喝一声,紧握双拳深深吸了口气。围观众人也是一个个屏气凝神望着场上二人,不敢出声。这时不知人群中哪位过于紧张,放了一声响屁,众人都是一阵哄笑。却见那赤拳之人眉头一抖,哧一声笑了出来。持枪之人见状忙放下手中双枪,向众人拱手示歉。随后二人对打了一会拳脚,之后又是喝水,又是调整呼吸,不急着表演双枪刺喉。朱元璋一看登时没了兴致,便转身离开。 等二人远离了人群,朱元璋摸着自己喉咙,自言自语道: “这世上真有刀枪不入之人?不会吧……可这也没有作假啊……” 忽想起郭顺身手不凡,便问: “你会武功,你来说说……” 郭顺一听赶紧道: “哎哟,老爷莫折煞了奴才,奴才这三脚猫的功夫岂敢在老爷面前卖弄?” “你就别诳言骗老爷我了,你不是一等一的好手棣儿怎会让你作这东厂的厂公?老爷我当年虽征战僵场杀敌无数,可也不是说和人过招对打,个人主要是靠这‘勇’和‘猛’,用兵靠的主要是兵法谋略,我这几下在你们这些真正的高手面前也就是所谓的‘三脚猫功夫’……实在是不懂那人怎就能以肉体凡胎能抵挡铁枪不入呢……” 郭顺一听,赶紧道: “老爷,这二人虽说是江湖把戏吧,的确是,可要是说施障眼法骗人吧,也不能……皇上注意到刚才那二人见周围人大笑那二人的反应了吗?” “嗯,怎么众人一笑他们却停手,又是喝水又是练练几下拳脚,这是为何啊?” “老爷您有所不知,这二人虽然说身手平平,可也的确是真功夫,这功夫他们练的是外家功夫,也就是说练的是筋骨皮肉,确实可以一时刀枪不入,可这却只是一时。” “果真有刀枪不入?那要是我大明的兵士都练了这个岂不是上了疆场连铠甲都成了多余吗?” “老爷,这外家功夫有个很大的忌讳,就是不能受外界干扰,尤其是被惹得一发笑泄了气,那可就真成了长枪穿喉了……” “原来如此,我说这二人刚刚怎么又不表演了,原来是假装休息为表演争得时间重新运功?” “老爷圣明!” “唉,刚才一见还真以为这天下真有刀枪不入的神人……” 二人边走边说,只听得前方一阵吵杂,街上众人纷纷避让。随着一阵轰隆声越来越近,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闹市横冲直撞。郭顺一见,忙将朱元璋护着退在街边。待那马车驶过,朱元璋眉头紧皱,盯着那辆马车迟迟未动。 一个小女孩失声叫道: “爷爷,爷爷,你没事吧……” 二人循声一看,见一个小女孩扶着一个老汉,老汉跌坐在街边,旁边倒着两个竹筐,里面还有几只梨。剩下的梨滚落了一地。老汉刚才只急着护小孙女躲避马车,来不及拿那两只竹筐,见自己两筐梨要被马车撞到,赶紧返身去拿,不小心被马车撞到筐子,老汉也顺势倒地,不仅衣服被蹭破,脸上也有擦伤。 老汉见自己的梨滚落了一地,加上刚才众人躲避马车,不小心将滚落在地的梨多数踩烂。赶紧扑在地上,边检边喊道: “我的梨啊,全都给踩坏了……” 祖孙二人将好的梨全捡起来,发现能再拿来卖的就只剩下这大半筐了。 看着一地被踩坏的梨,祖孙二人都是落泪,并不敢言语。 朱元璋上前蹲在筐前,从筐里拿起一只梨,却听小女孩忙喊道: “爷爷,别吃,这个也有伤,你放下,我给你重新挑一个好的,我家的梨可香可甜了……” 朱元璋一看,果然有一处伤疤自己没有看到。轻笑了一声,咬了一口,汁多肉鲜清脆香甜。 不想却被小姑娘伸手拿走,将另一只完好无伤的梨放在他手里。 “爷爷,这个好……” 朱元璋看着小女孩,小脸大眼,梳着两条不长的冲天小辫,看着乖巧可爱,只是看着有点瘦弱,衣着也显单薄。 “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梨儿……我五岁了!” “多好的孩子……” 朱元璋摸摸小女孩的头,问老汉道: “老哥哥,怎么你出来带孩子卖梨,你家里其他人呢?” 老人一听,表情显得略有惊慌: “老爷,别问了,你要是想买梨,那便买几个回去,若是不买,便不要再问这多余的了……” 郭顺听了正想出言却被朱元璋挡住。 十三章 欺君罔上 老汉见此人只一抬手旁边那人便不敢出声,只觉着此人不像是普通之人,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求道: “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老汉和小孙女二人吧……我那儿子也是无心冲撞了公子,绝不是有意,请大人饶恕……” 那小女孩一见,也赶紧和爷爷一起跪下,不敢说话,只哭着说: “大人爷爷,饶过我爹爹吧,他整日躺在床上,也是可怜……” 朱元璋一听觉得奇怪。忙问道: “你儿子还在?” 老汉一听,更是害怕,扶地的手臂微微颤抖,不敢再说。 朱元璋大惑不解,见也问不出个名堂,便看了一眼郭顺。郭顺一见,赶忙扶起老汉道: “误会了误会了,我家老爷刚刚尝了你家这梨,香甜多汁,觉着好吃,想再买一些回去。这样,你这半筐梨我家老爷全要了,还付你一筐的钱,还不赶快拿着梨跟我们走……” 老汉一听,这才和孙女缓缓起身,拉着孙女背着半筐梨跟着二人去了。 走了一会,街边有个捏糖人的,周围聚着一帮小孩。小女孩一直盯着看,走的甚是缓慢。老汉赶紧道: “梨儿,看看就行了,这糖人就看着好看,哪有咱们家的梨甜啊……” 小女孩懂事的点点头,抬头冲爷爷一笑说: “就是,我们家的梨最甜了……” 小女孩刚说完便又偷着回头看了一眼别的孩子手里的糖人,垂着头继续跟着爷爷走。 朱元璋走着听见“骨碌”一声,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肚子。却又是“骨碌一声”,是从后面传来的。 听到小女孩怯生说: “爷爷,我有点饿了……” 老汉将背上的梨筐换了个肩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 “爷爷也知道你饿了,刚好,咱们给这位大老爷把梨送去,一会爷爷给你买个烧饼吃,好不好?” 小女孩听了,点头“嗯”了一声,一跳一跳地嚷着道: “噢,有烧饼吃喽……有烧饼吃喽!” 朱元璋听了心里一酸,站定脚步。 老汉见这老爷停下,以为他要变卦,心里一紧。却听那人道: “出来好些时候了,有点饿了,走,去吃点东西……” 老汉呆呆站住,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 “走吧,老哥哥,正好孩子也饿了,想必你这会儿也是很饿吧?” 老汉正想说不饿,结果刚说出个“不”字,腹中又是“骨碌”一声。 郭顺见状一笑不由分说拉着祖孙二人径直进了旁边的一家酒楼。 小女孩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吃饭,显得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不一会就见小二端着菜上来了,一条醋鱼,一盘卤鸭,一碟酱牛肉,素菜若干。 小女孩砸吧了一下嘴,却不动筷子。朱元璋奇怪道: “这孩子怎么不吃?” 小女孩一脸委屈道: “爷爷平常告诉我说,大人先动筷子后小孩子才能吃……爷爷您还没动筷子呢……” 朱元璋一脸惊愕,没想到这小小孩子还如此有礼数。便拿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小女孩一喜,赶忙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不想刚一吃完,却见小女孩哭了起来。 三人正感疑惑,却听小女孩哭着说道: “爷爷你骗人,你告诉我说这里最好吃的就是烧饼,这是什么竟比烧饼还要好吃得多……” 爷爷也是一脸无辜。 “这是你今天饿极了,才觉得这比烧饼好吃……” 小女孩一听,似乎觉得爷爷说的有理,便住了哭声。 老头面含歉意的一笑,让朱元璋深感心酸。 给老头说道: “刚才在那里老哥哥为什么对我如此惧怕?” 老汉一听,见这二人不像是要为难自己,便叹了一声道: “我还以为你们是丞相府的人……所以……” “你就一普通老汉,能和丞相府的人有什么过节,还有,你儿子怎么了,怎么一提到你都闭口不言?” “老爷,您有所不知,本来,这卖梨的营生是我儿子一直张罗的……” “那你儿子呢?” “这事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那日我儿和往常一样进城卖梨,不想刚进城就碰上那左丞相家公子的马车,我儿他挑着两大筐梨,没来得及躲闪,冲撞了公子的马车……我儿断了一条腿,可那公子责怪我儿没给他让道,骂他长着腿不知道给自己让道,一时怒气难平,便让随从直接将我儿子另一条腿给打断了……如今我儿子只能躺在家里,这孩子他娘见惹到了左丞相家,吓得连夜就逃了,丢下这苦命的孩子……眼下为了生计,这卖梨的营生就只能老汉来做了……老汉我苦点累点也就罢了,可怜了这孩子,这么小每天跟着我吃苦受累,一想到这里,老汉我……” 老汉话没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朱元璋听罢呼地起身,却见一众巡街兵士呼啦啦呼喝着从门前疾奔过去。店里一人喊道: “前面街上死人了……” “那快去看看……” 只见几人忙付了饭钱,急忙跑出店去瞧热闹。朱元璋看着郭顺,郭顺知道这是让自己也去看看究竟。可让皇上一人呆在这里他也不放心。 “休要啰嗦,赶紧去,看清了马上回来就行……” 郭顺一听,先是仔细看了看周围,这才急忙冲出去。 这时,只听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几匹快马又从门前冲了过去。朱元璋一看,那最前的竟是左丞相胡惟庸。 不一会儿,郭顺气喘吁吁地回来,在朱元璋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朱元璋听罢一手拍在桌子上,低声怒气道: “活该!纵子行凶,这回算是报应来了!” 老汉看着二人,问郭顺道: “这老爷,发生了何事?” 朱元璋笑道: “老哥哥,你儿子的仇有人替你报了……” “啊?”老头听了一惊,筷子掉在桌上。惊魂未定道: “谁人如此大胆,连左丞相的公子也敢杀?” “上天!” 二人见祖孙二人用餐已毕,郭顺去付了账。而老头还跟着二人,要前去送梨。朱元璋给郭顺道: “带钱了吗?” 郭顺一听,赶忙掏出自己钱袋,朱元璋连同钱袋塞给老汉。 老汉不要,见这老爷执意不准,只好收了,刚接过钱袋,不想手上一沉,正要打开,却被郭顺拦住,说这里人多,小心歹人。说罢便跟着朱元璋去了。 老头将钱袋揣进怀里,却见小孙女拿着一个糖人高兴地雀跃着跑过来,一脸兴奋地举着糖人对爷爷说: “爷爷,看,糖人!” 老头皱眉怒道: “你哪里来的钱买糖人,莫不是偷拿人家的?快给人家还回去……” 小女孩一脸委屈道:“是那个姓黄的爷爷让那个爷爷给我买的……” 老汉诧异道: “什么黄爷爷黑爷爷的……” “就是,那黄爷爷说他的名字叫‘皇上’,爷爷,这名字好奇怪啊……” 老头一惊,忙从怀中拿出那人刚给他的钱袋,打开一看,这哪是铜板,竟是两锭金子和几锭银子。老汉忙将钱袋塞入怀中,在人群中找寻二人,却已难再寻见。 便赶忙拉着小女孩向那二人离去的方向跪下。 颤声道: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二人再行一阵,见街上出现一伙衣着打扮与常人不同之人,嘴里也说着异邦语言。随行车队装着皆是稀罕之物,诸如硕大粗壮的犀角,光洁如玉的象牙,四尺多高的牛血红珊瑚树,还有各种散发着异香的名贵香料。便是朱元璋和郭顺二人也是喜欢。二人正在旁边观看,却见车队里一人过来将二人向后推搡。郭顺赶紧斥道: “干嘛呢?占你家地了?” 那人一见眼睛一瞪,蔑然斥道: “看什么看,这些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岂是你们这些平头百姓可瞧的,赶紧走开,一个个贼眉鼠眼的,要是敢生歹心,小心左丞相大人扒了你二人的皮!快快快……” 朱元璋问他: “这些奇珍异宝似是异国番邦进贡之物吧?” 那人听了将朱元璋全身上下瞧了瞧,嗤笑道: “呦,这儿还有个识货的,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这乡巴佬还算有点见识……没错,这些是占城国特使向当今圣上进献之礼……” 说罢凑过来一手挡着脸侧向朱元璋悄声道: “这些东西虽说是进贡之物,可还是先得让左丞相大人过目,至于哪些能送入宫,咱们就不得知了……” 郭顺一听忙道: “这左丞相好大胆子,这可是欺君的大罪,他不怕皇上治他的罪吗?” 那人笑道: “这些东西皇上他又哪里见过,其他人即使知道,谁又敢说,敢说的谁又敢告诉皇上,再说,皇上即使知道了又能奈何……” “此话怎讲?” “那左丞相大人是何等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就是朝廷官员都有着生杀大权,就更别说咱们这些个平头百姓了,这也是给你们二位提个醒,别到时候惹上祸灾怪老弟没提醒你们二位……” 郭顺见朱元璋神色凝重,知道定是这人刚才一番话触怒了龙颜,便假装说道: “老爷,我听说前面有家酒馆里有这应天最好的酒,趁老爷出来,不如请老爷前去一品……” “哦?朕怎么不知?” “老爷平日事务繁忙,难得出来一回,这酒好与不好,老爷您尝了便知道了……” 朱元璋的思绪不觉被郭顺一番话给引开,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于是怅然道: “好,那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引路?” 郭顺一听,虽说是引路,可不敢走在朱元璋身前,只在他身后一侧边打趣闲聊边引路带他前去。, 二人走了一会,在途中见有一颗大树,树下有几个大石墩,供人们安坐歇息。朱元璋只觉得平日在宫里都是坐着轿子,今日走了这会功夫,便觉着有点累。朱元璋见这树下无人休息只有几个小孩子玩闹,便喊住郭顺,准备在大树下坐着休息一会儿。 朱元璋忽然闻到一丝酒香,环顾四周,却找不到挂着卖酒标志的幌子,忙问郭顺: “你小子,不会记错了吧……这酒家在哪啊?怎么还没到?” 郭顺忙上前擦拭了石墩让朱元璋坐下,见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也深感自责,正准备给朱元璋捶腿却被朱元璋制止。便赶紧道: “老爷,就这里,从这巷子里进去,再行几步,便就是了……” “这就奇怪了,一般店家都是将铺子开在临街繁华之地,这才容易引来客人,而这酒家藏于深巷之中,谁人知道啊……” “这不正应了那句话吗……” “唉,又是那‘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话人人都说,不腻吗,既然是你引朕前来,那朕就命你作联来说一下这酒,做不好,待会儿朕喝酒你就只能看着……” 郭顺一听,想了一会,摇首吟道: “莫怨佳酿藏深巷,只引真龙落龙涎……” 朱元璋一听用手一摸,不想自己竟有口水盈出,不但不恼,反倒哈哈笑道: “这联虽不算佳句,却让朕听了觉得舒坦自在,好、好……哈哈,怪不得你名里有个‘顺’字,确实听你之言,让朕感到心清气顺……” “能得老爷夸赞,也是深感荣光……” “哈哈哈……” 不想此时只听一句“可真是没脸没皮,你算什么皇上?皇宫外面都是我这丞相说了算!” 二人听了皆是一惊。 十四章 事发 二人一听登时愣住,闻声一看,竟是几个小孩们假装皇上和大臣嬉戏玩闹。朱元璋见了只看看这几个孩子,不再理会,反倒是郭顺气愤难平。 “大胆!” 郭顺怒斥一声,上前揪着那孩子耳朵斥道: “无知小儿,这皇上乃真命天子,当世真龙,你这粗鄙贱种还敢装作皇上,你这小兔崽子脖子痒痒了是吗?” 不料那孩子却把头上一个假装冕冠的东西扔在地上,挣脱开来,反对郭顺嚷道: “谁愿意做的,我要当的是丞相,是他非要让我当皇上的……” 不想那孩子反问道: “你忘了昨天当的丞相?……是你!昨天就是你当的丞相,今天该我当了, 最先开口那孩子耍赖道: “我不想当皇上,我要当丞相!” 朱元璋正疑惑,这孩子怎么抢着当丞相,而没人愿意当皇上? 不想有个孩子唱了一句歌谣: 剩下的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这两孩子见了过去嘲笑道: “这么简单都不会,你可真是笨到家了……”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弟弟拜庙门,弟在地来香在上……” 那个孩子一脸高兴地说道: “我记得了……” 弟弟拜庙门 弟(帝)在地来(相)香在上, 出了庙堂门 猴(胡)是真来猪(朱)是假。 朱元璋和郭顺觉得好奇,也跟着念叨了几句,却见郭顺一脸惊慌,忙给朱元章悄声道: “皇上,这……童谣……” 朱元璋见他支支吾吾,斥道: “咋了,连个话都不会说了?” “这……这孩子唱的歌谣,是……是……逆反之言……” “”一个歌谣怎是逆反之言? “皇上莫急,容奴才细禀……” 这第一句‘弟弟拜庙门’这倒没什么,而是第二句……这‘弟’说的是帝王的‘帝,’暗指皇上您啊,这句中的‘香’暗指丞相,意思说皇上是地,丞相是天……接下来,这‘庙堂’二字暗指的是皇宫,最后一句‘猴暗指的是‘胡’,而猪就是我大明皇姓啊,这两句是说……’ “不要怕,说!” “意思就是……只要出了宫门,他这丞相才是真,皇上您是假……” 这么说这朕出了这皇城,还没有他左丞相大? 郭顺一听不敢言语,见朱元璋坐在那仍皱着眉,应该是还在想刚刚这些孩子们念的歌谣。 郭顺唯唯诺诺道: “黄口小儿之言,皇上莫要往心里去……” 朱元璋一手拍在腿上,厉声喝道: “不去,不去才怪!哼,左丞相!朕倒要这天下人看看,我大明朝到底是我朱元璋说了算还是他胡惟庸说了算……回宫!” 次日,当众臣行至金水桥,听值班太监传皇上口谕,今日不必早朝,命中书省左右丞相、礼部尚书入宫面圣,其余各部官员各司其位…… 胡惟庸一听,心中打鼓,赶紧和二人一同往太和殿去了。 三人进殿,见朱元璋已经等着他们,赶紧上前朝拜,却见朱元璋一挥手道: 免了,朕前几日偶得几件珍宝,奈何朕不懂得鉴赏,今日召三位爱卿前来帮朕一起品鉴。 三人见朱元璋身着常服,态度温和,便安下心上前细观。 只见殿内摆着犀角、象牙,还有一件牛血红珊瑚。胡惟庸一见,吸了一口凉气,偷瞄皇上,见他脸色自若,心想应该无事。也赶紧上前几步假装鉴赏。 只见礼部尚书和右丞相端详了一会连连叹道: “珍宝,难得的珍宝……” 右丞相看着那象牙,喜道: “皇上,这象牙整根通体如玉,完整无暇,牙心一点,纹理规整,质地纹理细致,形如玄月,难得一见的珍品……” 朱元璋一听满意道: 右丞相既懂得此物,定是深爱此物,今日朕就将这象牙赐于爱卿…… 右丞相一听当即跪倒在地,惶恐不安道: “蒙圣上垂爱,臣何德何能受此珍宝……” “起来,朕不懂得品鉴,赐于爱卿比搁朕这儿方能显其价值,快快起身!” 右丞相这才心安,起身看着那象牙,喜不胜收。 朱元璋见礼部尚书已经盯着那犀角看了好一会,便问道: “说说看,有什么名堂?” 礼部尚书见右丞相一番话竟使得皇上将那象牙赐于他,忙出言道: “这犀角根肥尖长,切面浑圆,纹路如同粟米,天沟地岗,有着淡淡清香,也是难见的珍品……” 朱元璋一听,点点头道: “好,同样,朕将这犀角赐予爱卿……” 礼部尚书已见皇上将那象牙右丞相,这结果也是早就料到,仍是装作受宠若惊般一脸惶恐,赶紧谢恩。 却见胡惟庸只站在一旁,并没有像二人一般上前端详,朱元璋一见,问道: “爱卿可识得这珊瑚树?” “臣虽不如二位大人深谙此行,却也略知一二,这珊瑚树品相极好,色泽乃是上好的‘牛血红’,这便已经少有,一般极好的珊瑚树高过二尺也是难见,更何况这棵高三尺有余,如此稀罕之物,臣今日托皇上鸿福有幸得见,实乃眼界大开……” 朱元璋一笑,上前摸着那珊瑚树,问道:“既是罕见之外,左丞相为何只远观而不上前细观呢?” 胡惟庸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朱元璋脸色大变,目光如刀,出手奋力将那珊瑚树一推,这罕见珍宝应声落地,整棵珊瑚树化成一地断枝碎玉。 三人一见,当即失声伏地。 朱元璋斥道: “这些普通平常之物,在你左丞相眼里哪算什么奇珍异宝,爱卿怎么瞧得上眼?” 胡惟庸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你左丞相府各类异宝奇珍恐怕比朕这宫中更多更好吧……异国番邦进献之礼恐怕是你胡惟庸挑剩下的才能轮到朕吧?” “皇上,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如此恶毒诽谤之言,其心当诛!臣岂敢有克扣私压贡礼之心,纯属诬告,还望皇上明察……” “明察?哼,朕亲眼所见岂能有假?好你个胡惟庸,若非朕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你胡惟庸有这么大的胆子!” “回皇上,那日的确有占城国使节来访,臣只是暂且安置,中书省已告知礼部,不巧那日犬子驾车坠亡,臣因丧子过于悲痛因而未来得及奏明皇上……” 朱元璋一丝冷笑,转而问礼部尚书道: “此言可信?中书省可有告知礼部?” 礼部尚书听罢大惊道: “回皇上,礼部未曾得到中书省告知……” 朱元璋大怒。斥道: “早前便纵子行凶,不但不知悔改,更是变本加厉!你那儿子驾车在闹事横冲直撞,屡次惹祸,你身为丞相,不但不予约束,反而纵子肆意妄为,不分青红皂白,当街处置旁人性命,尔等胡作非为,藐视当朝律法,这大明江山是朱家的还是你胡家的!” 胡惟庸听罢浑身颤栗,俯首在地,不敢言语。 “锦衣卫何在?” 只见一人急身进殿回道: “臣在!” “命你负责左丞相为子当街杀人和占城国使节贡礼,联合兵部、大理寺,两案并查,一定要查个仔细!凡涉案人等,无论何人,官居几品,一并扣押,宁枉勿纵!” “臣领命!” 那人领旨退下,这三人一听都是不敢作声伏地不起。 是夜 左丞相府宴客厅里一片灯火通明。胡惟庸坐于大厅之上,太仆寺丞李存义、御史大夫陈宁、御史中丞涂节、都督佥事毛骧等人列作其次。 都督佥事毛骧见胡惟庸神色凝重,知此事绝非寻常,便试着问道: “丞相,皇上这次是真要对你动手了?” 胡惟庸喝尽杯中残酒无奈道: “君让臣亡,臣亦能如何……” 却听那太仆寺丞李存义说道: “丞相为大明鞠躬尽瘁,有何过错?今日皇上竟能为了一个平常百姓为难与你,大人与当年岳飞那‘莫须有’之罪又有何异?” 陈宁也跟着说道: “皇上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咱们费心费力为了大明,可皇上哪里领情,咱们这日子越来越难喽……” 涂节听在座之人一番之言,无奈道: “我等身为人臣,只得忍受,不忍,又有何法?难不成还反了不成?” 这人话刚出口,便觉得不妥,赶紧闭嘴不语,其余人也是不敢应声,只看着胡惟庸。 胡惟庸听了这番话眼神一亮,自斟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重重拍在案上,正色道: “自打入朝伴君,胡某这条命就是大明的,皇上说拿去便由他拿去,我无话可说。胡某不才,虽无天大的功劳不过也无天大的罪过,试问在座诸位胡某可曾怠慢过……”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 胡惟庸见状话锋一转道: “胡某不敢与岳武穆相比,可总不能落个秦桧之名吧,如今圣上如此待我,胡某心有不甘!胡某如今已成待宰羔羊,可在座诸位,望今后各自珍重。日后若胡某身死,你们可向朝廷告发于我……也许尚能自保……” 众人一听,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知丞相如此一说。胡惟庸见众人疑惑,便叹息道: “在座诸位,哪个和胡某交情尚浅?朝廷之人谁人不知,倘若日后胡某不幸被圣上抄家问斩,只盼莫要牵连到诸位,胡某也算心中稍慰……” 这几人一听,目瞪口呆,互相观望。 却听李存义握拳捶在案上,起身向胡惟庸道: “丞相往日待我等不薄,今日丞相蒙冤恐将受难,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都督佥事毛骧也遂即起身喝道: “丞相,既然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不如,我等起兵举事,干脆反了!” 陈宁见几人都已表态,只剩自己,心想,今日在此饮酒,席间谈话涉及逆反之言,已是诛九族的死罪,即使自己现在不说,若是这些人谋反之事败露,自己怎能脱得了干系,同样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这左丞相权倾天下,朝堂之上,除了当今圣上,谁人能及,而出了宫门,谁人敢触怒左丞相? 于是也赶紧拿起酒杯,走过去站在大厅中央,向众人道: “往日丞相待我等重恩,今日也便是该报的时候了,愿誓死追随丞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胡惟庸听罢,见众人之言情真意切,甚是感动,端起酒杯过来。 “既如此,胡某还有何话说,诸位,待日后举事成功,封侯拜相锦衣玉食,胡某自当与诸位同享……” 说罢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其余人也举杯同饮,却听门外朗声一笑道: “大人贵为大明左丞相,掌管着天下军政要务,而在座诸位哪个不曾受过丞相恩惠,只怕丞相到时候一呼百应,起兵举事大业可成!哈哈哈,此等大事怎么能少得了老夫……” 众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正当疑惑,见一人说着跨进厅内。 十五章 惟庸伏诛 此番在座之人虽已决定共同举事,可眼见这人如此放浪形骸,朗声高喝着逆反之言,陈宁只觉脚背一湿,低头一看,自己握着酒杯的手不觉竟微微颤抖。再看其余几人,虽强装镇定,可也是一个个面容失色看似仍心有余悸。 见这人走近,这才看清此人面目,见他身着浅灰长衫,瘦脸长眉,背后负着一个包裹甚严之物。此人正是皓蛟山掌门。 众人见是余非则,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却见胡惟庸忙闪身离了众人走上前来。悄声问道: “余掌门,那物可到手了……” 余非则微微一笑取下背后之物。胡惟庸急着便要打开,却见余掌门道: “不急……敢问大人,余某所托之事……” “掌门放心,老夫答应日后一定做到!” 余非则一听脸色大变,将那物重新负在背上,冷冷说道: “那便请大人做到了再说……” 说罢正欲转身,却见门口一众兵士已经堵在大厅之外,一个个持刀紧盯着余非则,似乎只等胡惟庸一声令下,登时便可将他乱刀分尸。 余非则回身问道: “大人,这是何意?” 胡惟庸冷喝道: “余掌门,人可以走,但这东西得留下!” “倘若老夫人一样不留呢?” “那就由不得你了!” 只见一声令下,众兵士涌进厅内,将余非则团团围住。 起初胡惟庸还怕这余非则殊死一搏,因而在大厅外布防了大批好手,不料这余非则非但没有反抗,反而束手被擒。 “为擒老夫,大人竟在这大厅外安排了这么多人手,想必这身手也都不错吧……多谢大人如此高看老夫,老夫感激不尽……” 胡惟庸听罢一声长笑,上前从一个兵士手中拿过长刀抵在余非则喉间,厉声斥道: “敢跟老夫讲条件,余掌门太看轻胡某了……” 说罢出手扯下余非则背上之物,正要打开,却听见一阵杀声从外面传来,胡惟庸一惊,瞅了瞅门外,见余非则一脸淡然,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却见大批锦衣卫从外面杀进来,已至厅外。后面跟这两人,一人是那人在奉天殿领旨之人,另一人身披铁甲,挎着长剑,杀气腾腾往这里奔来。 “蓝玉!你来做什么?” “丞相,今日得知你与好友在此叙旧,蓝某不慎打扰,还望左丞相宽恕……” 胡惟庸听了知道这二人是有备而来,见蓝玉披甲持剑领着重兵,想必逆反之事已经败露。所幸今日在席间早已和几位商定举事,再有那物已是自己囊中之物,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反了! 当即喝道: “惟庸今日与诸位共同举事,也属身不由己,暴君无道,残害忠良,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惟庸自入朝以来,自认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 “可你愧对的是委你重任的朕,还有大明那些被你枉杀的臣子和普通百姓!” 胡惟庸一听大惊失色,只见两人一前一后气势汹汹向这大厅阔步走来。登时双腿一软,口中暗暗说了一句“皇上”便要跪倒。却见后面几人虽是一脸惧色,却无人服软,全都从侍卫手中接过兵刃,操刀而立。胡惟庸一见周围屋顶,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登时一想:刚刚差点坏了大事,逆反之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成败就在此一举。便挺了挺腰,把心一横道: “沐猴而冠的钟离贱贼!你眼里有你的江山,你的臣民,你可曾想过我儿坠车惨死,我这当父亲的不过是为了替子报仇而已,我有何过错?” 朝廷之臣,犯罪服刑,哪一个不是你的默许,如今朝廷人人自危,都是你这当世明君的功劳啊……哈哈,今日竟将这些无端的罪责加在老夫身上,借机铲除老夫……如此心肠,恐怕这天下没人比你朱元璋更狠! “委你重任,赐你锦衣玉食,权倾朝野,到头来全成了朕的不是……” 这时,只见毛骧持刀凑上前对胡惟庸道: “大人,我们四处被困……如何是好?” 胡惟庸听罢心中升起丝丝凉气,额头豆大的汗珠点点落下,正凝神苦思脱身之法,只觉颈后一凉头皮发紧,回身见毛骧手中长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肩头。围着余掌门的兵士们一见又把刀全都指向毛骧,余非则借机一个飞身提起毛骧和胡惟庸二人,落身已到了朱元璋等人面前。厅中兵士见状冲出大厅正要上前却被胡惟庸喝令退后。然后冲毛骧喝道: “毛骧,你……这是何意?” “哈哈,丞相,你也太不小心了,你可知这毛骧是何身份?” 却听蓝玉笑道。 “不就是个小小的都督佥事吗……小恩小惠便见利失义,当真实实的小人!” “难怪你还未能举事便已经败了,这毛骧乃是锦衣卫指挥使……” 胡惟庸一听,闭眼痛声道: “步步为营,终因棋差一招落得满盘皆输……” 忽然,只听空中礼花一响,胡惟庸睁眼微笑道: “你能防了我这丞相府里的伏兵,可皇城外的兵马看你如何抵挡!即便是此刻你杀了我,到时候大军入城,你那整个皇宫里的人都要为我陪葬!” 朱元璋笑道: “那可未毕……你还不过来,真等着要跟他造反?” 胡惟庸听了心里一惊,却见涂节疾步跑过来跪在朱元璋面前,胡惟庸急喝道: “涂节,你要干什么?” “你这谋逆弑君的反贼,我已经搜集了你犯上作乱的证据!” 涂节说完赶紧从怀里取出几封密信,呈给朱元璋道: “皇上,这些密信都是那反贼让臣送与各处与他密谋造反之人的证据……皇上请过目……” 朱元璋接过密信,只看了看信封,便将这些密信直接扔在胡惟庸脸上。 “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明州卫指挥林贤……就你们这些人也想造反!可笑!” “毛骧,按这密信上的提到的人名将他们即刻收押,不得延误!凡有违抗者,格杀勿论,诛其九族……” 毛骧听了接过密信便往外奔去。 “涂节,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胡惟庸见大势已去,手指涂节大喝一声跌倒在地。 大厅里其余几人见状纷纷放心手中长刀,一个个跪地求饶。 朱元璋见胡惟庸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之物,不觉好奇,便问: “你这怀里包裹里面是何物?” “天诀!” 朱元璋一听,心里更是震怒,却见郭顺出手将那包裹拿过来呈给朱元璋。 “原来你这贼早就起了逆反之心,竟想图天诀弑月二刀……你……这‘得天诀可图天下’的谣言也是你背后使人造谣?” “是,是我让人造谣,可即便我不造谣,那帮铸刀工匠你能放过他们?罢了……今日一败涂地,惟庸无话可说,只恳求你放过其他人,他们都是被我威逼利诱才不得不反……” 涂节急声道: “皇上,臣也是为了暗中搜集证据这才说了一些逆反之言的,皇上……” 朱元璋冷冷斥道: “那倒是朕冤枉你了?” 却听蓝玉忙说道: “皇上,这涂节本来参于阴谋,见事情不成,这才将变乱上告,此人已生异心决不可留!” 涂节登时脸色大变,赶忙扯住胡惟庸求道: “胡大人,求你了,替我们说说情,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却见胡惟庸一脸淡然,喃喃说道: “老夫这官场一生如履薄冰,做事小心翼翼,生怕哪件事不和你意,结果到头来仍是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既如此,那就鱼死网破!别怪我无情……”说罢只见他怒喝一声“放箭!” 在场之人一听纷纷盯着四周,忽然,只听箭声如雨,向这边射过来,胡惟庸面含笑意冷冷盯着朱元璋,却见朱元璋和郭顺等人不为所动正觉得奇怪,却见那箭雨竟全部射向大厅门口那些胡惟庸的亲信兵士,只听得惨叫声在厅外声声回荡。片刻过后,地上全是黑压压一地尸体。胡惟庸一脸惊恐还没反应过来却听朱元璋淡淡说道: “郭顺,让他早前埋伏的弓弩手都下来吧……” 只见郭顺双手拍了三下,骨碌碌的声音从屋顶响起,无数黑衣人从屋顶滚滚落下,摔在地上,众人纷纷吃惊。不到一会,地上尸体落成几堆。 胡惟庸一看,登时瞠目结舌,发现那些黑衣死尸人全是自己早前趁夜色将黑埋伏在各个屋顶的弓弩手,不知何时竟都顷刻丧命。心里暗想:难道是早前就出现了奸细,早已告知了朱元璋?可今晚与他密谋的这几个人他们也是今晚才得知,而且一直都在这大厅不曾有机会离开通风报信? 这时,他一看余非则再看看怀中包裹,便全明白了。 在场逆反之人皆已被蓝玉命人拿下带走,朱元璋松了一口气道: “还以为这这些人能翻起多大浪,顷刻便全军覆没了……蓝玉,此次你平反有功,朕应重重赏你,不过,今日这胡惟庸一案,你们也应当引以为戒,万不能重蹈此辙……” 蓝玉一听,忙跪地俯首道: “臣誓死效忠皇上,效忠大明,定不负皇上天恩!” 余非则见逆反之人皆已被捕,没自己事了,便向皇上行了一礼正要走开,却被蓝玉喊住。 朱元璋觉得奇怪,便问蓝玉,蓝玉跪地回道: “皇上,此次能顺利平息这帮逆反之贼,多亏余掌门提前告知,这才使得臣能及时禀明皇上……” 朱元璋听了便问蓝玉: “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封赏这‘余掌门’?” 蓝玉正待开口,不想余非则急道: “老夫乃一介武夫,封地赏银全都不要……” 朱元璋一听觉得奇怪,便问他道: “那余掌门想要什么?说与朕听……” “只求皇上将这神兵弑月赐予我皓蛟山……” 朱元璋听罢没有回答,沉思了一会正色道: “人人都欲得天诀,你却不提天诀偏要这弑月,为何?” “江湖传言‘得天诀可图天下‘,老夫又不图天下,可这弑月……” 朱元璋一听,当即说道: “这样,若是余掌门能将那天诀带来呈与朕,朕便将弑月赐予皓蛟山,并亲笔赐名‘武林至尊’……余掌门意下如何?” 余非则听罢,赶紧上前行礼,颤声说道: “老夫誓将天诀替皇上找回,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朱元璋一听龙颜大悦,将从胡惟庸手中拿来的包裹递给余非则。 余非则一惊,正要出言,却听郭顺急道: “余掌门,这天下恐怕除了已服毒酒的铁心,只怕再没人能比皇上更识得这天诀弑月二刀了,你骗得了胡惟庸那贼,岂能骗得了皇上……” 余掌门听了也是一笑,从包裹里拿出弑月。刚一拿出,只见白光闪闪,便是那月亮似乎也显得稍暗了一些。 蓝玉和郭顺一看,惊呼一声: “好刀!” 却听朱元璋说道: “形似游龙,光弑明月……这,便是弑月!” 十六章 文武双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左丞相胡惟庸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私扣异国贡礼,密谋造反,有负天恩,罪不可赦!处磔刑、诛九族。其余人等押往大理寺彻查……钦此 …… 正月,宣国府内,李善长蓝玉二人正坐于府中花园处烹茶赏雪。 李善长看下纷纷而下的雪花,暗自感慨。蓝玉一见,叹道: “这雪下的好……” “何以见得?” “这大雪铺地,肮脏秽物全被掩盖,难以寻觅……” 李善长听了没有回应,而是端起茶品了一口。放下茶盏,微微起身道: “惟庸此刻应该已赴刑场了,即便相关人等皆已伏诛,就连右丞相等人也牵连其中,却不见得皇上就此罢休……永昌侯,这日后朝堂之上,你的责任重了……” “蓝玉只是奉旨行事,哪有什么功劳,宣国公言重了……” 李善长叹气一声道: “善长自卸了左丞相一职后,估计这也是永昌候首次来我府上品茶叙旧吧……” “蓝玉武将出身,只懂得领兵打仗,无有宣国公这般智谋,往往回京也是进宫面圣,在京也无多时可留,不想竟让宣国公觉得疏远了,蓝某惭愧……” 李善长笑道: “老夫只是有感而发,别无他意,永昌候切莫在意……只是,老夫只想劝永昌候一句,万事须得都留的一线,不可把路走死,他人今日,说不定便是你我明日……” 蓝玉一听,知他何意,心中颇有怨气,便端起面前茶盏一饮而尽,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宣国公此话蓝某不明,逆反之贼,罪不容诛?蓝玉食皇上之禄,自当听皇上之命,替皇上解除忧患!宣国公之言,蓝某不敢苟同!” “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思人之事……话虽没错,永昌候又岂敢保证这其中不乏冤枉之人,屈打认罪之人?” 蓝玉听了一时语噤,无法反驳。便一拳捶在桌上,茶盏也应声而倒,在旁烹茶之人见了也是一愣。 李善长见下人准备上前收拾,便出言拦住,对他轻言几句,那人便放下茶具,转身朝内堂走去。 蓝玉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具,没有理会。 李善长淡淡一笑,出手扶起茶盏,重新斟满。递给蓝玉道: “永昌候切莫动怒,这清茶能消火顺气,再吃一盏……” 蓝玉见李善长亲自斟茶,虽然心里仍有怨气,可还是伸手接过,又是牛饮一口。 李善长出言道: “想必永昌候来此不单单是为了找老夫喝茶叙旧吧,老夫猜想定是和惟庸一案有关,永昌候不妨直言……老夫必坦诚相待……” 蓝玉一听,见李善长话已至此自己也没必要再绕弯子,便问道: “惟庸此前可有和宣国公在之前有过来往?” “我二人都任职中书省,同属臣子,岂无来往……” “那你二人可曾有过谋逆之言或曾商量过谋逆之事?” “我二人虽都曾任过这左丞相一职,却不曾有过谋逆之言,想我李善长在得皇上启用之前,只不过一介小民。皇上大业已成,我等托皇上之鸿福才有今日,每每思之,都对皇上感恩戴德,无以复加。更何况,老夫也曾位极人臣,如今虽风光不及以前,可也子孙萌阴,老夫还有何奢求?” 蓝玉一听觉着善长之言不无道理,方才愁容渐展,便自己出手倒了一盏茶细品一口,只觉心中清爽不少。 这时,却见那下人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 李善长接过木盒一打开,见里面是一张免死金牌。蓝玉不知何意,疑道: “宣国公,方才一番言论,忠义之心蓝某已明,又何必再把这宝贝拿出来现眼?” 李善长拿着那张金牌,笑道: “这‘免死金牌’,乃是对我等随皇上灭元开国的奖赏,我等早年与皇上尸山血海里拼出来,才有眼下这般荣华富贵,之前有再大的功劳那已成往昔,如今便要事事当心,若真是惹上祸事,这小小金牌岂能抵皇上一言!因此,老夫便将这金牌悬挂于屋顶,他人以为老夫是在炫耀,实为提醒老夫时时告诫自己,万事决不可背皇上意愿而行,否则,这金牌将用之时便是门户之祸……倘若真仗着这金牌挟功自重,那这金牌岂不成了赐死金牌?” 蓝玉一听若有所思,见李善长将免死金牌放回紫檀木盒。又对蓝玉道: “我们在朝之人,为朝廷为皇上殚精竭虑,实属分内之事,应尽之事。但皇上虽为天子也不可能事事周祥,有时之过我们做臣子的虽不好阻拦,却也应将皇上之过……” 不想话音未毕,只听一声“皇上驾到!” 二人一听赶紧起身迎驾,却见皇上已到了花园这里。二人一见,忙上前行礼,却听朱元璋斥道: “二位难得的雅兴……” 二人一听,正要忙着解释,却听朱元璋怪道: “怎么不叫上朕呢?哈哈,你二人与朕又不是旁人,赶紧起身,陪朕一同吃茶赏雪聊天,岂不美哉?来,坐、坐……哦,今日棣儿回京,听说你二人在宣国府,朕便带了标儿棣儿一同来了,莫要怪朕扫了二位雅兴……” 说罢便自己坐了。 这二人刚一起身却见朱标朱棣也跟着来,又赶紧上前给这两兄弟行礼。却见朱元璋笑道: “他们两个娃娃应该给你二人行礼才对,你二人反倒对他们行礼,胡闹……” 朱元璋话音刚落,就听朱标上前欠身道: “标儿给二位叔伯请安……” 这二人一见赶忙回礼,蓝玉却见朱棣看了朱标和这二人一眼,并无理会。 一别几年,再见朱棣见他本就成熟老练,如今燕地封王,几年历练更显得老气横秋。再看他鹰眼浓眉虎背熊腰身后还挎着腰刀,连他这个老将看他也是觉得这人气概过人。再看朱标,虽为太子,举止谨慎谦恭,虽为储君却显得过于文弱。若是这二人争位,只怕…… 蓝玉想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甚虑。 这几人围茶桌坐了,三位长者闲聊叙旧,朱标朱棣二人就在一旁坐着。朱标倒是偶尔应付几句,朱棣却是盯着四处查看。 朱元璋一见,斥道: “怎么,马背上坐太久了,坐不惯这椅凳?” 朱棣也是一笑,回道: “儿臣此番回京,听那傅友德将军说这京城有处全京城最好的酒家,于是便去吃了几大碗,不想此刻有点内急……” 几人一听都是一笑,见朱元璋笑道: “既如此还在这儿说什么,那便快去!” 朱棣一听赶紧逃似的出来拉着管家带路前去。 等朱棣出来见一个比他年长的青年向府里走来,二人一见,都是一惊。 几乎同时喝道: “什么人?” 却见管家上前对朱棣道: “王爷,这便是我家公子……” 朱棣大量一下,心想,听说临安公主便是下嫁给了李善长的儿子李祺,莫非这人就是?只见他手中拿着剑,身着劲装,想必也是习武之人,便拔出腰刀。 李祺刚进府就见这人竟敢在府中跨刀出入,本就心惊,见他竟敢对自己拔刀,心中更是恼怒。 也急忙提剑在手,不由分说,一个剑花便攻向朱棣,朱棣见这人持剑攻来,便不急上前,等他近身,拿刀一挡,顺势出腿横扫,李祺不防,被脚踢得一个酿跄,差点跪倒在地,忙用剑在地上一撑,借势在空中一个后翻,舞着剑再攻向朱棣,却被朱棣几招化解 管家一看这刀光剑影,怎能拦得住,便赶紧往府内花园跑去。 这几人还在这坐着闲聊,突然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管家脚步匆匆赶来,几人一见,还没来得及管家开口,却听李善长一惊,忙顿足失声道:“哎呀,坏了!” “皇上,想必是犬子回来了……或是与燕王二人误会了,这不,打起来了……” 其余几人一听,赶紧起身,刚一出花园就听得刀剑声当当入耳。 朱标正要上前,却被朱元璋一拦,李善长和蓝玉一见也不敢上前。 只听李善长颤声道: “皇上赶紧让他们住手吧,犬子这剑法是武当山谭方道长所授这刀剑无眼,万一……” 却听蓝玉劝道: “宣国公不要过虑,这二人一个是燕王,一个是长驸马,皇上心里自有分寸。” 这时,李祺手捏剑诀另一手划着剑招,再次攻向朱棣,却见朱棣持刀上前一声怒吼,李祺一惊,却见朱棣一刀劈在剑身,只觉手心一麻,利剑向围观众人飞去。 朱棣一见,忙起身跃过挡在朱元璋身前,一刀将那利剑劈成两截。 断剑落地,众人大惊失色,李祺一见登时跪地请罪。 朱元璋急道: “棣儿,没事吧?” 朱棣赶紧跪地急声道: “儿臣无恙,刚刚不想差点伤到父皇,还请父皇赎罪……” 朱元璋见他无事,便赶紧扶他起来斥道: “你这小子,小瞧你父皇了啊,问问你二位叔伯,为父当年可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这能吓到你父皇?” 李善长和蓝玉一听赶紧连连说是。 朱标一时面色惨白,吓得半死,连连道: “幸好无事,幸好无事……” 朱元璋道: 都起来!朕恕你们无罪…… 众人一听这才起身。 “四皇兄!许久不见,你一来就欺负我家相公……父皇可要重重罚他!” 众人闻声望去,见是临安公主。 朱标一听忙劝道: “皇妹,四弟和长驸马刚才只是以武切磋,不曾欺负于他,刚才父皇已出言饶恕四弟,皇妹就不要再惹他受罚了……” 朱元璋一笑道: “看见没,都说你这四哥疼你,可你倒不如标儿关爱于他……棣儿,朕都替你委屈……” 朱棣一听快步走到临安身旁悄声道: “看来你这般刁蛮任性你这驸马也管不住你……父皇怎么给你找了这么一个软蛋?” 不想临安怒道: “再敢出言骂我相公,我就把你小时候顽劣成性被父皇打得屁股开花之事说给所有人!” 朱棣一听忙道: “看来皇妹还是对四哥我嘴下留情了,好吧,既然这样,这软蛋妹夫皇兄便认他了……” 转而对李祺道: “刚刚绝不是故意戏弄你,只是想看看你身手如何,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那李祺一听也赶紧道: “不敢不敢,久闻四皇兄自幼便征战疆场,勇猛彪悍,今日能向皇兄讨教深感荣幸……” 蓝玉不禁叹道: “气概过人,勇武彪悍,颇有皇上当年之风啊……” 说罢突然一惊,不再言语。 却听朱元璋说道: “这棣儿确实有朕当年的气概,年岁不大却也是几番征战疆场,朝中武将都对他赞誉有加。朕碍于身份,却不可对他赞许使他骄躁。时常觉得作为一个父亲,自己都觉得对他太过严苛。而他这些年似乎也是习惯了。看来燕地几年,对他的磨砺是对的,听人说燕地被棣儿治理得井井有条,那北平,除了应天再没其他可比了……” 说罢见兄妹几人还在斗嘴,朱元璋斥道: “一个个都为人父母了,一见面还和小时候一样,只有标儿让为父省心……行了。临安,你已经都嫁做人妇,不可再刁蛮任性……标儿棣儿,快随为父回宫吧……” 说罢便别了众人,带着朱标朱棣离开。 十七章 峨嵋山下 蓝玉目送皇上带着朱标朱棣离开,见李祺过去捡起断剑感叹道: “这四皇兄着实厉害,竟将我这长剑生生断成两截……果真之前过招都让着我,若是真与他打斗,恐怕我这人已如此剑了……” 蓝玉赶忙问李善长道: “宣国公,太子和燕王你觉得这二人如何?” 李善长道: “太子谦恭贤良气质儒雅,朝中文臣莫不交口称赞,都盼着皇上能早日传位给太子,如若太子登基,这大明将会是另一番盛况。而这燕王,勇武过人,刚猛彪悍,凡是武将都个个对其赞赏有加,实如皇上所言,少年老成,有其父当年风范,有他坐镇北疆,大明江山如磐石般稳固……这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皇上也真是好福气……” 蓝玉上前悄然道: “如若这兄弟二人争夺帝位……” 李善长听了一脸惊愕,看着蓝玉。 “永昌候可是听到有什么风言风语?这话绝不敢乱说……” 蓝玉忧思一阵,叹道: 众多皇子中,皇上最看中这兄弟二人,虽说太子众臣拥戴,可这燕王绝不可小觑。 诸多封王中就数燕王势大,虽说是皇上四子,可除太子以外,秦、晋二王合力也不及一个燕王。燕王所封之地虽属边疆之地,可曾是前朝大都,位置险要,燕地富庶,兵强马壮,虽可在危机之时拱卫京城,可再这般任其发展下去,唯恐萧墙之祸啊…… “既然蓝公提及,善长便与你再说些更让人匪夷所思之处吧……诸多藩王里,燕王势大这人人皆知,恐怕有一事蓝公还有所不知吧……燕王所处的北平燕王府,规格与皇城无异,再有,皇上又将魏国公之长女许与燕王,魏国公这长女幼时我曾见过,人常道‘将门虎女’,可这女儿面相生的着实不凡,凤目柳眉,唇红齿白,一看便是不屈于人下之相。这话我曾说与皇上本想替太子说媒,不想皇上听了竟将此女许与燕王。让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前日曾听说云南将起祸事,燕王之前曾提起付友德将军,莫非此番燕王回京是为了去云南之故?……定是为此!” “这燕王屡立战功,如今更是得皇上重用,如此以往,这太子……日后即便登基,怕也是对燕王难以驾驭。” “唉,你我之忧虑皇上难道不知?” “身处庐山,难窥其貌……你我做臣子的又能有什么法子?” “行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与皇上吧……蓝某回了……” 蓝玉一人走在街上,仍想着朱标朱棣二人。却听身后二人说道: “哎呀,这堂堂左丞相怎能想到这磔刑用在自己身上……真惨,我现在都心里发毛……” “就是……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是我,就是给我个右丞相当我都满足了……” 蓝玉心里斥道: “你们这狗东西也配!” 只听那人还说:“这胡惟庸也是,你说你都是左丞相了,竟还想得天诀图天下……这不是活腻了吗?” 听到天诀,蓝玉突然定身站住,想起一个人。见他暗下决心,发足往府里奔去。 春节已过,街市上仍透着浓浓的年味。摊贩商贾市井小民,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街边房屋和树枝上都是压着厚厚的积雪,街上行人虽缩手掩怀,不时搓着双手,却依然在街上逛的不亦乐乎。 这人群中一名老者带着几名随行弟子,一行人都骑着马,见街上行人太多,难以骑马行进,便全部下马,牵马而行,看这几人衣衫不厚,似是南方汉子,手中所牵之马也像是赶了远路而来,只见每匹都是马鼻圆睁,打几个响鼻,凝成团团白气。 其中一个青年开始不觉,等下了马走了几步,竟掩了掩怀,学着街上行人那样,搓手哈气,脸色红白。 “师父,这地方怎么也有点冷啊” 那老者身着长衫,更显得单薄,却面色泛红。见徒儿这一副窘像,便问其余几人道: “你们几个冷不冷?” 不想老者话一出口,那几名弟子也是连连点头。 老者笑道: “出门之前就给你们叮嘱过了,衣服应多带,宁可厚重,不可单薄,谁让你们不听……冷啊,那就冷着吧……” 几名子弟一听,都是唉了一声,不敢多言。 一行人行至一家客栈门口,店小二立即迎上来招呼,却见那几名弟子赶紧扯住小二问哪里有棉衣可买。 那小二一脸无奈道: “这时候啊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买衣衫的……” “怎么会没有卖衣衫的?看你们这地方不是店铺这么多,怎会没有卖衣衫的?” “年前大家的衣服都已经置办好了,这大过年的,谁还出来买衣服?人家裁缝回家过年了……回来就是年后了……” “什么?年后?” 这几人一听都是一脸愁容,纷纷说道: “这可怎么办,就这样下去,非给冻死在这鬼地方不可……” 这小二一听不乐意了 “说什么呢,什么鬼地方?既是鬼地方你们还来这里找个鬼啊?” “诶……你这小二,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你们怎么说话呢?” 却见那老者出来道: “先过来吃碗热茶再说,不想吃的就在外面继续吵嘴去!” 这几人一听这才不再和那小二争论,赶紧进去围着师父坐下,一人一碗热茶大口喝着。 只听背后一人说道: “余掌门……” 这老者一回头见是麒麟门掌门楚阔天,赶忙拱手礼道: “呦,楚掌门,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两人便寒暄了几句,各自归位坐下。 和楚阔天同行的还有两名身着劲装的青年,一名青年看看余掌门对另一名说道: “这余掌门大冷天穿这么单薄,也不怕冷?” 另一名青年接道: “这不是显摆自己功力不俗吗……装模作样……” 说完一看师父盯着自己便将头低下,偷偷再瞧一眼师父,却见师父仍是怒目盯着自己。 “你看哪儿像咱们师父,这一看就深藏不露……” “闭嘴!” “唉,好的……” 余掌门看着几名弟子喝了热茶仍是觉得冷,就给一个稍微年长的弟子说道: “一平,去帮他们把那棉衣拿出来,你看一个个冻成什么样了……” 几名弟子一听赶紧围住这个人,要他快些将棉衣取来。 那名弟子一笑,便出去从马上取下一个包袱,里面是几件棉衣,那几个弟子赶紧抢来穿了。 “木师兄,你也真是的,知道带了也不早说,害我们白在这挨冻……” “师父出来的时候让我准备的,我不也陪你们挨冻吗?” “好了好了,这下感觉暖和多了……” “麒麟门也来了,也真是的,这大冷的天,非要挑这天气让人出来,就不会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或者等天气好了也不迟啊……” 那老者无奈道: “你们以为为师想出来,这地方是峨眉掌门断妄师太定的,岂敢不来?” “这老娘们……师太也真是的……非让人受这活罪!我再去要一壶热茶,再暖暖身子……” 这青年见他们人多也喝的快,便转身准备去再要壶热茶。 刚一转身,却听嗤的一声,这青年见刚换的棉衣应声划烂,仔细一看,竟是一个书生揣着一杆铁笔。 那书生一见,并没有理会而是和另一个身着青黑色衣衫的人对坐着喝茶。那人怀中揣着一物,只露出一个角,像是铁架之类的,这青年正要说话,却听书生自语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说罢和对面之人对饮一杯。 这青年见自己还没说呢倒显得自己无礼了,岂有此理!正待发作,却见木一平过来接过手中茶壶,给那二人赔礼一笑,拉着青年赶紧过来坐下。 “师兄,这人也太过分了!你还给他们赔笑脸,我恨不得……” 这青年正说着,却被师父打断道: “你恨不得什么?你师兄让你免了一祸你还不知!” 青年再回头看看二人,不屑道: “不就一个酸书生和那一个人吗,也看不出来像是什么武林高手啊……” 木一平赶紧扯了师弟一下,悄声道: “你第一次出门,不认识的人多了,不可在此由着性子胡言乱语……追命算盘听过没?” ‘追命算盘!’青年一听瞪了眼睛赶紧点头。 你看那怀中揣着一个像是铁架的东西便是算盘,那就是他的兵器…… 几个师弟一听都惊到: “啥,真有人拿算盘当武器啊?这可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听人说起过还以为是假的……” 木一平见师弟们都不知道,便眉飞色舞道: “听说那算盘是由奇门高人打造,里面有各种机关暗器……” “都有什么啊?” “不知道,好像是每一种都能置人于死地,听说没活人见过他算盘里的机关,凡是见过的都死了……” 众师弟一听都赶紧问: “师兄,那你怎么知道?” 结果师父说道: “木一平,好像我这师父是假的,那街上说书的倒像是你师父……” 师弟们一听轰然大笑,木一平一见面露难色,便说道: “让师父说,师父知道……” 却见师父说道: “那追命算盘听说确实厉害,为师也不曾见过,倒是这书生……” 说道这里,师父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见弟子们都竖着耳朵凑上来等着他说。 便不慌不忙道: “这书生江湖人称‘铁笔书生’,为师也不曾与他交过手……” 众弟子一听都是唉了一声便退回座上。不想师父又道: “不过这铁笔书生却是个怪才,竟能以铁笔化枪,一般人甚是难以招架,拿手之作便是‘满江红’……” 一名弟子细想后问道: “不对啊师父,这满江红乃是岳武穆所做,和他有何关系?” “这书生能以笔化枪,出招却又能以枪代笔,出招如同书法,一句诗词便是一招,从没人见过这书生能写完这首‘满江红’……” 众弟子看看那书生,暗自叹道: “这武林中竟有这等奇人……” 十八章 上山 楚阔天一名弟子见不远处皓蛟山那几名弟子举动,便问师父道: “师父,皓蛟山那几个傻子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不想师父斥道: “林楠,出门在外,莫要与人作口舌之争,还有,就是不能出口伤人……” 林楠一听,对师兄道: “是、是、是,还是师父提醒的对……” 林楠见皓蛟山弟子不时盯着那不远处的书生,觉得奇怪,探头一看,连忙回身道: “哎呀,,那边也有一个书生,那书生好生奇怪,竟拿着一杆铁笔……” 说着突然盯着师兄笑道: “郑浩珣,我突然有一个不错的想法,你听不听?” “有也定是什么馊主意!” “哎呀,听我说,你看人家那书生,持一杆铁笔,那架势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高手,不如咱们回去后求师父也给你搞一把,这出门拿手里多威风!你说呢?” “我要有一杆铁笔,得先找座山,把你的那些丑事全给刻下来,让人看看你的累累恶行!” “哎呀,师父,你看你看,整天说我这人记仇,你看这郑浩珣比我还能记仇……” 却见师父不语,微微低头沉声道: “下次为师再也不带你二人出门了?” 这二人一听忙问道: “师父,为何啊?” “每次带你二人出来都只会给老夫丢脸!” 这二人一听便只喝茶不再言语了。 忽听得门外朗声一笑,三名道士和五名和尚进了客栈。 领头的便是武当山青松道长带着谭方、孔正两名弟子,后面是少林慧能方丈和‘空、真、幻、灭’四名圆字辈的弟子。这几个人中,最为惹眼的便是圆灭,这人身高九尺,手握一柄伽蓝降魔杖,带四十二颗菩提挂珠。走路带风,大冷天竟赤着双脚,气势着实逼人。 这几人一进店内,在座众人纷纷仰头观望。尤其是这圆灭,最惹人注目。 一时只听店内众人纷纷议论,慧能方丈向在座掌门一一问候之后,却见圆灭压着喉咙一声闷喝,议论众人便纷纷住口。 林楠见这圆灭生的威武,小声向师兄道: “师兄,幸亏当年师父收的是你我二人,要是收的这顶天柱,非一年不到先把咱们麒麟门给吃穷了不可……” 郑浩珣不解,问道: “为何?” 林楠用目光一示,郑浩珣惊道: “这大冷天这人竟连鞋都穿不起了……” “为师要是早知道你如此顽劣不堪,早应该把你仍大街上让你当小叫花子去……” 林楠不屑道: “那既然这样,师父现在就把我扔出去,我呀,先给大家表演一个麒麟门神功……胸口碎大石,还有那些猴子戏,油锅里捞铜钱的……嘿,到时候,就算是师父你,看我也得先给钱……” “那我这老脸丢尽还不如当街撞死算了,省的丢脸!” “还是师父血性……要是师叔在这儿,我估计第一个就是说……‘你小子还能要师叔的钱啊……’师兄你说呢?” 郑浩珣正要发笑却见师父一脸严肃,便赶紧喝住林楠道: “别不正经了,惹师父生气……” 却见师父叹气道: “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已成了这样子,我也没办法……只希望到时候别教坏了林正就行……” 林楠一听,一脸不高兴道: “林正这小子,一看就聪明伶俐,师父你这么早就把他许给师兄当徒弟,也不怕到时候把他教成郑浩珣这样的木头疙瘩,那就无趣了……” 楚阔天长舒一口气道: “若是这样,师父倒也心安了,也不枉……” 说到这里觉着一时失言,便喝了一口热茶,不再说下去。 林楠见师父话没说完,急道: “师父,不枉什么” “这么多话,学学你师兄……” 林楠看一眼郑浩珣,撇着嘴学了师父一句,便顾着喝茶也不再说了。 半晌之后,客栈里一时武林各大门派掌门宗师都基本齐了,热茶也喝的差不多了,便有人提议一同前往。在座众人欣然应允,大家便相约着一同前去。 这客栈就开在峨嵋山脚下,不长时间,众人已到了峨嵋派山门。 众人到了峨嵋,却不见有峨嵋弟子前来引路,只感好奇。这时,崆峒派掌门吴震山出言道: “这断妄师太好没礼数,这大冷的天,邀我等共聚峨嵋,这可倒好,到了这里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先给咱们吃了个闭门羹……” 众人一听也跟着抱怨,却见余非则出言劝道: “各位稍安勿躁,断妄师太不来或许有事耽搁了,不如我们自行上山吧……” 慧能方丈道: “阿弥陀佛,不请自来,实在颇有失礼之处……” 武当青松道长附言道: “慧能方丈言之有理,峨嵋派皆是女弟子,我们贸然前去似乎多有不便,不如再等一等吧……” 众人一听想着在这里等也是白等,不如就自行上山吧。 这时,却听一人道: “不如,我们边走边等,倘若途中遇到峨嵋弟子,向她说明再随她前去,也不失为一个折中之法……” 众人一听见是麒麟门掌门楚阔天。 “唉,楚掌门这个提议不错,咱们边走边等,总比在这干等着要强吧……再说,也顺道欣赏一下这峨嵋山难得的雪景啊……” 慧能方丈和青松道长也觉得这提议不错,看着众人已开始上山,便也跟着随行。 慧能方丈和青松道长楚掌门同行,三人一路上看着这雪中的峨嵋山奇秀险峻,美不胜收。 “贫道自恃武当山景色绝佳,可今日到此一观,也是心中称奇。你们看这峨嵋山,山势险峭,风景秀丽,难怪素有“峨嵋天下秀”之称。” 楚掌门一听言道: “不错,此季的峨嵋山云雾缭绕,仙气飘渺,云海雾凇宛若仙境。” 慧能方丈叹道: “阿弥陀佛,惭愧惭愧,方才二位不说老衲竟误以为此番已踏入仙境,看这脚下皑皑白雪和这山景连成一处,老衲还以为已上了云端……” 三人正说笑之时,却听人群中几人嚷道: “快看,太美了这地方……这冬日里也有这美景……就跟看画一样……” “草,这山可真是高啊……” “这鬼地方……这雪可真大!” 只见这几人都边走边瞧,见一处美景便叹一声: 这几人高声嚷着不是说这山高便是雪好大,也就基本就是这几句。同行众人见这几人高声喝喊甚是无礼,正感厌烦,却听一人作诗吟道: “崇岭雾雪如烟云,半若仙境半若尘,玉枝舒展银针颤,冰山一挑入九天” 慧能方丈一行三人听了都是一惊,叹道: “好诗,这书生好文采!” 追命算盘称道: “贤弟手中铁笔如枪,以书法化招,不想还有如此才学,才武双绝,让庞某好生嫉妒啊……” 众人见铁笔书生竟能出口成章,一个个都万分惊讶。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 “这书生好才学,这把人心里想的都给说了出来,难怪叫铁笔书生……” 又有人说道:听说这铁笔书生本就是个读书人,可惜…… 却听有一人抢道:那有什么用,我们这些武林中人干嘛学那些个没用的……我小时候也上过几天私塾,不过那先生太老,眼神又不好,我就把街上买的武林秘籍和书本偷换了,不然,我也能做几首的…… 却听旁人问道: 师兄,你还有武林秘籍,什么秘籍? 少林伏虎拳…… 周围人听了一惊,忙问:真的假的? 废话,我要练成了还用拜师父门下!老子被那孙子给骗了,卖我的是《三字经》,我就说怎么先生见了也不说,最后先生教我三字经的时候我才知道被骗了…… 你傻啊,《三字经》三个字‘少林伏虎拳’五个字呢…… 别提了,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可那字是什么体我也不懂,反正就是扭扭斜斜,那孙子骗我说是梵文,我当时不懂也就信了…… 这人正说着却听书生一笑,便不再说了。当书生从身旁走过,这人自顾道:不就会几句酸诗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想这话被铁笔书生听到,书生却也不恼,待他行了几步便抬首朗声道: 峨嵋雪境美如画,粗言鄙语难成话,只惜少时诗书假,唯叹山高雪好大。 众人一听轰然大笑,这人脸色一沉,本想发作,却看看书生手中铁笔也是心中畏惧,只能作罢。 青松道长行了几步对二人道:若是和这书生刚作的诗一比,咱们刚才一番话竟也觉得成了粗言鄙语,惭愧惭愧…… “如今天下已定,不想在当今武林仍有这藏龙卧虎之人,也是难得……” 这三人正边走边说着,突然有人喊道: “不好,前面有个峨嵋弟子……” 后面这些人奇怪道: “定是守山弟子把师太交付的这事给忘了,这会才想起来便急着赶过来了……” 却听前面的人喊声显得急切不安,楚阔天沉声道: “不好,像是前面有人受伤了!” 几人听了赶紧疾步上前,一看才发现这峨嵋弟子竟身负重伤,昏死过去。前面上山的路上还留有斑斑血迹。 几名掌门让随行中有女弟子的留下来照顾那受伤的峨嵋弟子,他们几人急忙施展轻功快步往山上赶,其余众人跟在后面。只见一会儿功夫,几名掌门便只能看见个身影,这些弟子也赶紧快步急着往山上赶。 待几名掌门宗师上了山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是一脸惊愕。 只见峨嵋山紫薇殿前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名峨嵋弟子,都是重伤不起。 慧能方丈合手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旁边一名峨嵋弟子见有人来救,挣扎着爬起身,急道: “快、快救我师父……”说完便倒地不起。 十九章 挡我者死! 青松道长和楚掌门一见赶紧上前,楚掌门抓起她手腕一探她脉搏,摇了摇头。 青松道长看她伤口,感觉甚是奇怪,见这弟子身上虽有刀伤,但这些并不足以致命,却听楚掌门皱眉道: “腹内脏器已被震伤,无法救活了……” 二人正在说着,却见少林方丈慧能大师,抬脚跃过峨嵋弟子,来到紫薇殿前,双手合十,双眼微闭,只见他双目怒睁,开口发声道: “善哉善哉,请高人速速现身,莫再伤及无辜……” 在场几人只听他声如洪钟,附近树上积雪纷纷落下。看着慧能方丈只见他袈裟忽地掠起,眉须徐徐而动。 刚刚才上来的诸派弟子一看,只觉得脚下微微震动,山边竟有石块滚落,忙纷纷躲避。 只听得殿内传出一声怒喝,一个白衣素服之人提剑应声从殿里飞出。空真幻灭四弟子一见,几乎同时起身跃起,待到落地直护在师父身前。在场众人忙起势运功,却见那白衣之人从空中落下之时似乎并没有运功,而是直接重重摔在地上,众人一看竟是断妄师太! 断妄师太,喷出一大口鲜血,登时伏地不起。看似受伤不轻。 众人都在吃惊,却听得一阵狂声大笑,竟也是和这慧能方丈一样,甚至这人的内力更为深厚,慧能方丈心中大惊,不想脚下微微一动。 慧能看着这人突然上前隔开几名弟子,颤声道: “你……你是?” 这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只见他眉须灰白,但身形稳健,声如猛兽。 这人上前一步,手指断妄师太: “我早说过,这笔血仇定要你这老尼拿命来偿!” 这时随着一阵哭腔响起,只见峨嵋众弟子从殿里跑出来,赶紧去扶那师太。却见那人一声怒喝: “谁敢扶她,我第一个要她的命!” 断妄师太听了,连声喝住弟子不让扶她,可那些女弟子哪里肯依。这人一见登时恼羞成怒,飞身过来出掌打去,慧能大师一见也是起身,出掌护着那名峨嵋弟子向那人攻去。不想那人突然收手和慧能大师对了一掌,慧能竟然不敌,一个趔趄,这人见势,一把抓起那名最先扶住段妄师太的女弟子,一掌击飞,直接撞在殿前门口的柱子上,当场毙命。 断妄师太见状赶紧喝退众弟子,怒声道: “当年的仇怨与她们无关,要报仇,找贫尼便是了!休再滥杀无辜!” 这人没有没有说话,微微抬头,山风拂过,一张真面这才露出。 在场众人里稍微年长之人一见皆是一声惊呼,震惊异常。 “慧净……这、这人怎么还活着?” 几位掌门更是急上前惊道: “慧净!” 众掌门一个个面容失色,不想三十年前轰动武林的慧净竟然还活着。 慧能方丈更是吃惊,大行几步站于当面,四名弟子一见,急道: “方丈小心……” 只见慧能方丈双手合十,颤声道:“阿弥陀佛,慧净师弟……三十年,还不能让你放下当年的执念?” 几名弟子一见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此人竟出自少林门下。 慧净双目微闭,只看看这几人并没有理会,两行浊泪顺着灰白胡须点点落下。 眉头一颤,痛声道: “三十年……哈哈……三十年……可当年一幕对我而言,仍是历历在目,如同昨日……” 年轻一辈的弟子虽然不知,可看着各派掌门登时如临大敌,也猜测这慧净绝不是平凡之辈。 皓蛟山众弟子见木一平年长,便凑过去扯住木一平问他: “师兄,你年长,可知道这人的来历吗?” 木一平看着那慧净,叹息道: “可惜啊,真是可惜……我也是听说,这慧净当年可是武林同辈中的翘楚,无人可出其左右,听说这慧净当年不仅相貌英俊不凡,而且过目不忘,悟性极高……十六岁便闯了少林十八铜人阵……” 只听一人惊道: “十六岁便敢闯十八铜人阵?” “想不到吧,更想不到的是他十八岁已是少林般若堂首座……” “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我告诉你,你看慧能方丈这几名弟子,大弟子圆空所使的是少林般若掌出掌大开大合,掌法虽看似平常,实则威力惊人,四人中他武功最高……那个手持伽蓝降魔杖的便是四弟子圆灭,你看他身高九尺,带十八颗佛珠,所使的是降魔杖法。 “那这圆真圆幻二人想比就显得普通了……” “那也是和那圆空和圆灭相比,这二人中圆真的金刚伏虎拳刚猛无比,势大力沉,有断碑裂石之威,常人难以招架。还有那三弟子圆幻,你看他下盘沉稳,他的出名绝技便是罗汉扫堂腿,这套腿法势若疾风,快若雷电……” “难怪这慧能大师出门老是带着这四人,想这四人加上慧能方丈,估计在当今武林无人能敌……这慧净今日是碰上硬茬子了……” “那可未毕,这四人的成名绝技慧净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习得了,而且论精进估计要远胜过这四人……” “啊?一人习得这四种绝技?” “没错……唉……” 只见木一平话锋一转,说道: “可惜啊……造化弄人,也就在慧净一次下山后,在一家客栈留宿,正好碰上峨嵋派法号“断念”的紫涵,二人在同一家客栈留宿。夜里,慧净竟发现了赫赫有名的采花贼浪蝶的踪影,结果当天晚上紫涵被那采花贼掳走时被慧净发觉,便出手相救。这二人有此经历之后不想竟暗生情愫,后来也不知怎么着就下山私奔了……” 当年的峨嵋掌派周掌门带弟子去少林讨个说法,可并无证据在手,反被少林认为是玷污寺门清誉,竟和少林方丈玄引的师弟玄明大师过了几招,周掌门负伤而归,不长时间后便郁郁而终。 而峨嵋的新掌门也就是如今的断妄师太接任掌门之位后,为了向少林讨个说法,便一直派弟子在外寻找紫涵和慧净二人的下落。 结果就在紫涵生子三年后,有一次上街不想被峨嵋派弟子遇上,直接带着上了少林。 当慧净得知赶上少林为时已晚,结果紫涵为了护慧净竟拔剑自刎,少林方丈玄引大师为了代徒受过自断一臂。 可峨嵋仍不罢休,要倾全派之力手诛慧净,。 丧妻之痛让慧净的怒火一下被点燃,终于杀出重围冲出少林逃下山去。听说那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一个可怕的声音: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众人一听,没想到这慧净看着其貌不扬不想竟有如此经历,皆是一阵唏嘘。 再看那慧净,刚刚想起当年过往眼神温情,双眼垂泪。 “涵儿,今日便让这帮当年逼你自刎之人全都下去陪你……” “师弟,三十年前,大错铸成,师父为此自断一臂……之后仍耿耿于怀,不久便已圆寂……” “师父……是我对不起师父,可当年双手沾血之人如今已成了掌门宗师,你们就如此心安理得,难道就不觉心中有愧?哈哈哈……什么名门正派,皆是鸡鸣狗盗之徒……” “师弟,不如放下执念,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慧净眼神一变,目露凶光,仰天大笑一声愤然吼道: “回头?自涵儿死的那天起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难道小师妹的死你没有过错吗?”断妄师太挣扎起身说道。 “你这个淫贼!不守戒律,毁我峨嵋清誉不说,还连累小师妹横祸惨死,也损了少林一派武林至尊的名望……” “戒律?我和涵儿两情相悦,本想着能归于山林平淡度日,可就是这所谓的名门正派、清规戒律,害我家破人亡……就这些个所谓的清规戒律千百年来已不知毁了多少姻缘……” 却听青松道长劝道: “慧净,遁入空门之人,不守清规戒律便是第一大过……” “慧净,当年之事,你要复仇也应寻当年之人,何故竟对武林后辈能下此毒手,你这般滥杀无辜与禽兽又有何异!”崆峒派掌门愤然说道。 “今日,定要让你这峨嵋派上下,一个不留!” “师弟,当年之事,你误入歧途如今成为武林之祸,如若再执迷不悟,老衲便替师父除掉你这武林之祸!” 不想慧净怒道: “挡我者死!” 说着便已欺身向前,一掌袭向断妄师太,只见断妄师太已身负重伤,无力退敌。峨嵋众弟子见状竟立刻上前以身来挡,紧紧护住掌门。 慧能方丈急出一掌打向慧净。 慧净没想到往日与他情同兄弟的师兄竟能出掌袭向自己,也是满脸惊愕。 不想慧净登时收手,挺身上前,竟受了慧能一掌。 慧净身子微晃一下,嘴角有血微微渗出。 “师兄,当年师父因我圆寂,我受你这掌,就当是还师父的!” 慧能方丈出手又是一掌,这一掌更为凌厉,只见他掌中带风,内力级高,而慧天又是用身躯接了这掌。他中掌后被强大的掌力震退了一步,可是却依然无碍。 这慧能方丈乃是当今武林内功绝顶之人,而他的两掌只将慧净击退一步,的在场所有人都开始猜测慧净的功力究竟有多强,也为方丈捏了一把汗。 慧净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微微笑着说道: “师兄,这两掌之后,我便不欠师父和少林了……” 说罢,只见他起手运功,忽然出手。见他脚下生风,转眼已逼至眼前,慧能一惊,出手还击。 慧能的掌法乃少林正宗,每一招看似普通却暗含着深厚内力,竟不能伤到慧净。而慧净拳掌变化无常,出招凶狠毒辣,每一招都含着杀机。 慧能渐渐不敌,连连后退,慧净趁势一拳袭来,慧能见势双掌齐出,不想慧净出拳快至当面竟化拳为掌,慧能不防,胸口中掌。闪身后退,只见退后几步。待他兀自站定,却见身子一晃,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慧净一见,连忙收手,可突然转念一想,又是出掌来袭。 二十章 龙吟咒 只听旁边一声怒喝,人丛中闪出一人已出刀袭向慧净,慧净见是余非则提刀攻来,心中一急,忙侧身翻腾躲过,随后便是一掌打向余非则左侧,余非则往前一闪,回刀向后袭来。只见慧净急身侧卧,拿起地上一名峨嵋弟子的长剑出招攻向余非则,只听铮的一声,长剑应声断开。余非则跟着又是迎头劈下,慧净一惊,忙双手合十,将那刀身徒手夹住。 二人对视,只见余掌门微皱了一下眼睛。慧净一招罗汉扫堂腿直袭对方下盘,余非则闪躲不及,应声飞出,一时难以起身。皓蛟山几名弟子忙上前扶起师父。 几位掌门也过来看他伤势如何,却见余非则暗暗运功,忍伤提醒道: “诸位小心,这慧净好生厉害,不可再像老夫一般轻敌……” “余掌门刚刚轻敌,待老夫前去会会!” 吴震山说罢一甩衣袖,手中多了一对虎爪双钩。 慧净一见顺势拿起余非则佩刀,唰的一声,操刀在手,死死盯住吴震山。吴震山一声怒喝,腾地跃起,势如猛虎。手中一对虎爪双钩白光凛凛让人生畏。 慧净见吴震山已逼上前来,手中双钩直扫当面,忙提刀来挡。却见吴震山身子侧翻一转,双钩由下而上挖向自己腹部,慧净一惊立刻横刀一架,提身后跃。 吴震山见势急步上前,以环抱之势利爪向内一绞,慧净提身一个后翻,手中钢刀直取对方头颈。不想吴震山俯身摆腿直踢慧净期门、鹰窗两穴。慧净一见,趁势反出左手直击对方涌泉大穴,吴震山心中一紧,赶紧收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同时双钩抓向慧净背部。 慧净借机出刀回劈,直削对方双腕,只听铮的一声,一条钩刃应声直飞出去,钉在殿前门柱上。吴震山见状一脸愕然,手中一慢,慧净提刀横劈过来,吴震山不及回挡,见那钢刀已逼近自己胸前,心里暗暗叫苦。 只见慧净一转刀锋,刀身拍在吴震山前胸,吴震山向后一翻向后滑去,直到左手钢爪在地上划出两道长缝,这才停住。只觉双耳一阵嗡鸣胸中气血翻涌,身子前弓,单手撑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吴震山盯着慧净喝道: “士可杀不可辱,吴某不需你刀下留情!” “我慧净与你素无仇怨,何必要取你性命!” 慧净看了一眼手中这刀,只见形似弦月,背有游龙,心里叹道: “如此好刀,甚是罕见!” “你这少林叛逆,以少林之功为祸武林,晚辈圆灭前来讨教!” 只听一声怒喝,慧能这四名弟子中一个身高九尺之人赤足站在当面,这人便是慧能四位弟子中排末位的圆灭,只见他金刚怒目,说着大步上前,待手中近两百斤玄铁降魔禅杖一落地,青砖碎裂,入地半尺,看着这人长身凶面,如一尊铁塔一般站在当面,让人未战先已生畏。 慧净一惊,见这人好生威武,听他一番斥责,慧净应道: “哈哈,好……那就试试我这‘龙吟咒’,看这些年的心血是否白费……” “什么?” 众人一听只觉得匪夷所思,只有在场众掌门都是心里叫苦,以这慧净聪慧过人,再有纯正的少林武学为根基,能自创这“龙吟咒”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这不知底细,到底该如何应对,一时也难住了诸派掌门。 不想慧能上前让圆灭退下。并对众弟子道: “此事乃我辈师兄弟之前仇怨,与你们后辈无关,今日即使为师战死,你四人绝不可因此与他人再生纠葛……众弟子退后!” 圆灭眉眼怒竖,怒道: “师父!” 慧能没有理会,扯下身上袈裟,移步行至慧净对面。 再次双手合十道: “出手吧……” 慧净看着这位曾经情如兄长的师兄,一时不忍闭上眼睛,妻子惨死的惨状又再次浮现,只见他左拳紧握,拿刀的手微微颤抖。 “挡我者死!” 慧净怒喝一声,睁眼竟一脸狰狞,提刀缓步逼进,杀气腾腾。 只见慧净疾身上前,一声断喝,自上而下斜劈下来,慧能急步躲过,双掌并出,慧净顺势便躲不想又一掌袭来,却见慧能一掌接着一掌,如同多出几只手一样。 “千手如来掌!” 慧净见慧能掌掌力沉势猛,心中惊道:多年不见,师兄竟已练成这千手如来神掌,确实不曾想到。原来刚才之前过招竟是念着二人情义谦让着自己。心里又一时想起与师兄二人当年如手足般情义,今日竟到了这般田地,内心不由生出万千伤感。渐渐地出招也杀气骤减。 正想收手突然瞥见有人正在给断妄师太运功疗伤,心中一急,便使出一套龙吟咒中的嗜血刀法,只见刀光急闪,声如劲风,慧能徒手难以抵挡,只听扑通一声,慧能倒地,身上刀口崩裂。圆空一见,疾身扑出,与慧净战在一起。青松道长飞身掠起,赶忙出手准备给慧能运功疗伤,只见慧能睁眼盯着慧净说了一声“师弟……不要伤他……”话音未毕便已倒地不起。 慧净看着这人甚是眼熟,见这人年岁不长,竟能习得这少林般若掌,也暗暗佩服。他自然知道若要习得这少林般若掌必需六根清净之人方可化解此功反噬之害。若心怀杂念,练的越多自噬反应越大,如若强练此功,轻则心智迷乱痴傻疯癫重则五脏具裂经脉寸断,此掌需要慧根皆净之人修炼。这圆空乃是慧能方丈首席弟子,自幼便便拜在慧能座下,一套少林般若掌也是常人难敌。 慧净听慧能挣扎着说的这句话,也不知何意,却见断妄师太挣脱众人,一声惊呼: “住手!不可啊,快住手!” 这二人正战意正酣,哪里肯听,却听断妄师太一声泪下; “慧净,这圆空便是你和我那师妹苦命的孩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如闻惊雷,一个个目瞪口呆,纷纷盯着这二人。 这二人一听更是如雷轰顶,赶紧各自退后,一脸惊恐看着断妄师太。 原来当年断念横死,慧净失踪,便剩下这个孩子。峨嵋不收男弟子,只能将这孩子托付给少林,不想玄引方丈圆寂,慧能便替师弟养了这孩子,并收为弟子,授其武功。 当年知情几人怕让这孩子将来成人心结难解,只好私下约定绝不将这孩子身世透露出去。不想今日慧净归来,父子二人生死相搏,不论哪一方胜,都将背负一生的罪孽。在这生死关头断妄师太无奈只能将圆空的身世公开。 这二人都是盯着对方,神情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断妄师太悲泣道: “此番冤孽,皆因贫尼当年冲动而起,既如此,那就随贫尼而息吧,师妹,莫怨师姐,师姐这便给你还债……” 说罢,起掌照头顶击下,当即七窍崩血,气绝身亡。 慧净一见,当啷一声,手中钢刀掉在地上。 慧净沉沉地挪着步子,上前紧紧抓住圆空双臂,双眼圆睁,微张着口,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圆空看着眼前这人,武林之祸,亲手杀死自己如同父亲一般的师父。而这个人竟是自己多少年来无数次幻想过的父亲。 “孩儿,我、我是你爹……” 慧净也不止一次想过和儿子再次相遇,可不曾想过竟是眼下这般境况。 圆空假装镇定,将慧净抓着自己双臂的手轻轻拂下,却没有说话。 “孩儿,我……” “我知道了……” 慧净没想到儿子竟是这样漫不经心回他,心中一凉。 这时,青松道长提着长剑上前,劝圆空道: “圆空,此人乃你生父,你……你且退下吧……” 圆空听了一怔,神情呆滞,没有答话,点了一下头,便立即返身退下去查看师父伤势。 慧净一见,心若死灰。 “我亲生儿子竟不认我……我儿子竟不认我……哈哈……哈哈哈……” 青松道长上前劝慧净道: “事已至此,莫再强求,如今断妄师太已逝,慧能方丈也是生死难料,你心中仇怨也能放下了吧……” 慧净愣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说着什么。 余非则沉声道: “此人心魔已入太深,难再挽回,何须再与他费这般口舌!” 楚阔天听了只身上前,却见慧净目露凶光,将手中钢刀紧紧握住。左手已然运功,赶紧提醒青松道: “道长小心!” 只见慧净突然出手,一掌打在青松肩头,他猝不及防,连连后退。被楚阔天一把扶住。 “留着此人便是武林之祸,青松道长,楚掌门,快快将这入魔之人铲除,为武林除害!” 青松道长运功调整了一下气息,斥道: “慧净,难道你真要与整个武林为敌,搅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住口!一个个满口仁义的伪君子!就因为你们这些个名门正派,逼死我妻,如今我儿子也不认我……这些全都是拜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所赐!好,来的正好,今日将你们这些人全都灭了,这武林中也就少了这些悲惨之事!” 慧净说完,提起刀怒视众人。 青松道长听罢微微摇头,这才提起长剑离了众人上前。只听唰的一声,青松道长拔出长剑,起身便攻向慧净。 各派掌门一见立即各持兵刃,飞身上前,合力围攻慧净一人。 不想这慧净见众人围攻,不但不惧,反而越战越勇,只见他辗转腾挪,身形飘忽,手中钢刀也是力沉势疾。竟一时与众人战个平手。 青松道长一急,忙使出一套七星剑法,只见剑光阵阵竟将这慧净逼得连连后退。众人一见士气大振,兵刃相交之声、喊杀声顿时响成一片。 突然,听慧能几名弟子急声呼道: “师父……” 圆灭起身,双手合十道: “师父圆寂了……” 众人一听更是万分震怒,出招更是凶狠夺命。不想慧净一声大喝,刀法急变,出招诡异凶狠,势若游龙。有几人不敌竟已纷纷败下阵来。 只剩青松道长和楚阔天二人仍和慧净殊死相搏。 眼看这二人也渐渐不敌,两人暗使眼神道:“分而攻之”。便一左一右,或一前一后。这才渐渐挽回些局面。慧净见这二人配合严密,让自己一时难敌,把心一横,直攻青松一人。 青松道长之前就被慧净袭了一掌,虽能强忍着假装无事,可不曾想这慧净功力如此深厚,青松道长此时只觉体内郁气渐盛,已难以久战。 慧净见他招式渐慢,也看出端倪,更是提刀猛攻。青松道长只能招架,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 楚阔天见状心中一急,忙出招来救。不想慧净突然回头转攻,楚阔天猝不及防,只觉檀中一痛,登时内力涣散,腹中血气急冲,顺势扑倒在地难以起身。 而等青松刚一上前,就见慧净闪转身子,一脚正中青松腹部,青松只觉腹中巨阙穴一阵酸麻,胸腹一热,气血上涌,只觉喉头泛甜,登时眼前一黑吐血倒地。 二十一章 一声唏嘘 见诸派掌门纷纷败于慧净手上,其余人和各门派弟子更是胆怯,没人再敢上前,慧净一见心中只觉痛快。却见圆空面向慧净,跪地拜了三拜。之后肃然起身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衣袖已退至肘弯。 只听圆空怒声道: “众师弟,列法阵!” 圆真圆幻圆灭三人一听,当即上前。 慧净一看,痛声道: “你竟为了这些人与我为敌?” “望施主放下屠刀,也免徒增罪孽……” “罪孽?我隐忍三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天,我要让当年逼死你娘的人血债血偿!这些在你眼中竟都成了罪孽!” “阿弥陀佛,今日你所杀之人,其中多是无辜之人,他们若有妻儿,要向施主报仇,那施主又当如何?” “那又怎样!这些人也是咎由自取,他们的生死又于我何干?” “那你和当年逼死我娘之人又有何区别?” “住口!你……” 慧净一听,当即愣住,看看地上这些人,再看看圆空,怅然若失,只感觉心中一凉,当啷一声,手中钢刀也掉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涵儿,难道是我错了吗?” 清风吹过,慧净长发被风吹起,灰白胡须徐徐而动。破落的衣衫显得他身形更为消瘦。 慧净看着圆空,喃喃说道: “那你杀了我,为武林除害,来,杀了你老子,你就是整个武林的英雄了,来啊!” 圆空不答,仍是双手合十站在原地。 不想余非则突然冲过来,慧净不理,仍是说着这些话,面无表情走向圆空。 只见慧净突然说道: “今日大仇得报,你既不认我,那老夫心里也无牵挂了……来吧,出手杀了老夫,替武林除了这个祸患,来啊!” 慧净边说边欺身上前,到了圆空面前,圆空见他仍是逼近,那三名师弟已经暗暗运功,准备随时出手。 却听一声刀鸣,只见一人提刀照慧净身后劈来,慧净也已听到,便闪身一躲,突然看到圆空出手一指点在自己膻中,只感到一丝恍惚。可见那人提刀劈来,圆空已不及闪避。众人一声惊呼。 嗤的一声,慧净喉间一丝哽噎,左胸已被钢刀洞穿。 圆空见慧净刚才已经闪身躲开,为了护自己又返身回来挡了这刀,而自己刚见他动身还以为他是要再出手伤人,迫不得已方才出手。 圆空扶住慧净,闭眼道: “父亲……孩儿……” 慧净之前见儿子就在当面却不认他,已心如死灰,见儿子终于开口认他,心中欣然道: “孩子……为父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你认了为父……为父去见你娘也有个交代了……” “父亲,孩儿这三十年不曾见过双亲,今日有缘得见,不想竟让你命丧孩儿手中……” “孩子……不必自责,自打为父决心……为你娘报仇……早知是不归之路……只是,你、你一定要记着……日后切莫轻信于人,被人蒙骗利用……为父从没教过你什么,这、……这便是为父……唯一能教给……你……” 慧净说罢,便气绝身亡,脸上挂着微笑,一脸安详。 三名师弟上前劝道: “师兄,前辈已登极乐……师兄莫再被这俗世之感困扰……” 圆空放下慧净尸身,行了一礼,不顾众人,孤身下山去了。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三骑白马伴着风雪在茫茫荒野上奋蹄狂奔,待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脚下,只听最前那匹白马一声嘶鸣,只见那汉子急勒马缰将马逼停,活动了一下双手随后将已经凝结在脸上的一层薄霜用手抹去,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目光中透着丝丝冷峻,旁边一人赶紧递上一只酒壶。 “大人,喝口酒暖暖身子……” 这人没有说话,接过酒壶拔下壶塞,畅饮了一口便将酒壶塞到旁边那人手里道: “你们先回去,等我飞鸽传书……” 说罢随即策马往那山脚下赶去。 在这山脚下,两名少年正在闲聊。见一人身着黑袍,骑着白马过来。二人心里都是惊慌,一个少年赶紧把刀塞到另一名少年手里,话音微颤道: “师弟,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叫人……” 这少年刚反应过来,见只能看见师兄的影子,心里更慌。看着眼前这人虽遮着脸,可他的眉毛上凝着霜,猛地看去黑面白眉,眼神中透着威严,少年便不敢对视,突然听到来人胯下的骏马打了一个响鼻。 少年不防惊得打了一个哆嗦。一不留神,当啷一声,刀也掉在地上。 却听这人说道: “莫要惊慌,贵派余掌门可在山门?” 少年一听这人提到师父,赶紧说道: “师父当然在山上的!你……你要干什么?” “那还不让开!” “凭什么让你进去,你是什么人?” “你不必知道,你师父在就行了……” 却见那少年提到师父便心中勇气大增,只身上前张着双臂拦住这人去路。 不想这人提起马鞭一声怒斥: “闪开,莫要惹恼了老夫,否则别说是你的脑袋,就是你们一派上下这些人的脑袋也不够老夫砍的,赶紧让开!” 说罢便一挥马鞭,骑着马闯入了山门。留下这少年一脸委屈,只盼师父早些回来,急的他赶紧跑远一些看看,师父师兄他们快回来了没有。 过了好些时候,少年远远看见几个人骑着马往这边过来。少年一急正准备追过去,却听后面有人喊他,一回头发现是刚和他一起看守山门的师兄。 少年一见忙回头过去扯住师兄问那人上前之后如何。 不想师兄一脸鄙夷道: “瞧你那点儿出息……没事,这人好像和师父是旧识,已经在等着师父,不打紧的……” 这少年一听这才心中稍安,准备去迎师父,却又是被师兄叫住,斥道: “你干嘛去?赶紧回去……没一点眼力见,要是师父一回来你又准是去告诉师父这呀那呀一些琐事……” 这少年听师兄一番话也不再言语,就在这儿和师兄一起等着师父他们。 可突然又一想,不对,这人也不知是真是师父旧识还是仇家,还是赶紧回去再看看。便把这些告诉师兄。 师兄一听,心想: 确实那人也没说自己是谁,万一要是真的是假装旧识来找师父麻烦的,这就麻烦了。而且今日他俩值守山门,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乱子,他俩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一想到这里,赶紧对师弟道: “哎呀,刚才我怎么给忘了,这人刚说让师弟你回去,他有话问你……” 这少年一听,疑惑道: “找我做什么?刚才我差点惹恼了他,他哪会有话问我……你少骗我!” “不去?好,那出事了你别怨我,反正话给你带到,信不信由你……” 这少年一听,为难道:如果师兄刚才说的是真话,这…… “算了,去就去吧……那你在这里等着师父他们,那会儿我已经看见他们了,应该不多时就到了……那我就先回去看看……” 少年说罢便赶紧回去,师兄见他一脸愁苦,惊慌失措的样子,偷笑道: “还是太过年少啊……嘿嘿” 待余非则刚回皓蛟山,只见已有弟子在山门恭候。见掌门携众师兄归来,一脸欢喜。 看到师父,赶紧迎上来说道: “师父,有人前来找你,说是故人……” “怎么,这人你不认识?” “见他穿一身黑袍,脸也遮着,看不清面目,但是从脚上靴子来看,我猜想这人身份绝非一般……” “哦,那人现在在哪?” 暂且安置在客房,看这人也没多余话,只是说了一句“你师父回来让他先来这里找我,再没说过一句话,问他喝水吃饭,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好生奇怪……” 余非则想了一想,竟骑了马往客房处赶去。 众弟子见师父已绝尘而去,也是呆住,赶紧扯住那名弟子问是什么人能让师父这般急切。 不想那弟子却道: “难得出去一趟,也没见你们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哼,想知道那就去问师父不就行了……” 说罢便转身回去。 这几人一见道: “嘿,这小子,越发没大没小了……” “唉,师弟们很少下山,觉得每次下山就跟出门游玩一般,哪能知道咱们此次下山可是差点就回不来了……” “也是,幸亏最后师父出手,不然,各派掌门定要被那个魔头诛杀殆尽了……” “啊?师兄,师父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快给我讲讲……” 却听木一平说: “行了,没什么说的,快回去看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人,师父身上还有伤,要是和那人动起手来,那就危险了……” 这几人一听,也不再和这师弟逗笑,赶紧跟着木一平上山去了。 一会儿就又只剩这名弟子一人在这儿了,这弟子疑道: “这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神神秘秘的,算了,还是等过几天再问……” 就一个人拿着刀在这里溜达。 二十二章 密谋 余非则刚一回来就听守山弟子说有神秘人来访,遂即骑马赶回去,见蛟龙阁外练功场上一个人都不见,只有一名弟子在打扫院落,见师父骑马赶来,赶紧迎上去,恭敬说道: “师父回来了……” 余非则应了一声,将马缰递给弟子问道: “来人现在何处?” “回师父,那人好生奇怪,本来说安置在大厅等师父回来,可那人就非要呆在客房……” 余非则一听,没有再问,匆忙往客房那边赶去。不想刚到了客房所处的院落,就见几名子弟在客房窗户外探头探脑,又不时交头接耳小声说着什么。 余非则一脸严肃斥道: “不去练功在这鬼鬼祟祟说什么呢?” 这几名弟子一听,回头一看竟是师父,显得惊慌失措。 “师父……我们……我们在外面等着,看这客人需要什么……” “那还不出去,在这等着挨罚呢?” 几名弟子一听,向师父行了一礼,登时如鸟兽状往院落外逃去。 余非则笑道:“这帮小子……” 说罢便推门进去,见一人着带帽黑袍背对着门口坐在房中桌前。 “余掌门别来无恙……” 余非则看着这人,虽是一袭黑袍,但阔肩直背,一身英武之气。 等那人转过脸,余非则一看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拱手道: “……大人……” 余非则见这人一身打扮,知道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可这人也不明说,点了一下头,示意余非则坐下说话。 余非则过去和这人坐在当面,余非则见他没有开口,而是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接过茶杯,这人又自斟了一杯,呷了一口,斯条慢理道: “你这皓蛟山的茶还挺不错……” 余非则这人不急着说话倒是饶有兴致地品着茶,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让自己心里着实着急。 “大人贵体不远千里来我皓蛟山不会是为了喝茶吧……” 这人一笑,搁下茶杯道:“听说这此余掌门在峨嵋山可是出了风头,力盖武当少林啊……” 余非则听了一脸苦笑道: “大人不知……那慧净已成武林之祸,老夫见此也是深感痛心,出手毙敌也实属迫于无奈……” “此番少林方丈慧能大师圆寂,武当青松道长、麒麟门掌门楚阔天等诸派掌门被那慧净所伤,武林诸派豪强此次元气大伤,若不是余掌门出手,这武林犹如灭顶之灾……如今余掌门已得弑月神刀,恐怕日后这天下武林,再无人能有余掌门这般威望了……” “大人言重了……惩奸除恶、匡扶正义乃是我们习武之人分内之事,此次也是为武林尽微薄之力,至于这威望,老夫不敢……” “唉,余掌门不必过谦。此番还有一事,若是余掌门办成了,这这功劳可比那峨嵋山义举强过千倍万倍!” 余非则一听,心中忐忑难安。轻声道: “恕老夫浅薄,还望大人明示……” 这人将身子微微前倾,给余非则使了个眼色,余非则一见,忙侧耳向前微微起身。 余非则听罢,满脸惊恐,眼神飘忽不定。回身坐下拿起面前的茶杯。等他将杯中清茶慢慢喝尽仍是将茶杯停在嘴边。却听这人一笑道: “余掌门……古来成大事者,不但要有实力,还应当有过人的胆识和敢为人先的的魄力……” 余非则听了心中上下打鼓,还是不敢确定。 “大人……这事……” 余非则说着正探身往前,见门外有个人影一晃,当即起身喝道: “谁?在外面干什么?” 这人听余非则之言,赶紧微微低头,将黑袍上的帽子用手往下拉了拉。 余非则见状厉声斥道: “皓蛟山不养鼠辈!进来说话!”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余非则见是大弟子木一平,这才放心,将身后已经运功提起的手掌悄然放下。 “师父,咱们从峨嵋回来,这一路上师父滴水未进,更别提吃饭了。再加上师父您有伤在身,弟子专门给师父带了些饭菜和治伤药……不想惊扰了师父会客,望师父宽恕……” 余非则看着木一平手中木盘上盛着饭菜,还有一些治伤用的丹药和药膏,便上前接过。不想木一平急道: “不可啊师父,弟子给把这些放桌上,您一会自用……” 余非则出手夺过,暗斥道: “你师父没老呢,没你想的那么没用……还有,这位……我这位老友在此,你也不问问客人可曾需要用餐?没规没矩……” “哎呀,师父训斥的对,前辈,请问……” 却见这黑衣人摆手道: “无妨无妨,老夫和你师父说几句话就走,不必劳烦少侠了……” 不想这话一出,那二人愣住不语。这人觉得奇怪,以为这木一平出去了,便回身一看,见这人虽称余非则为师父,可比同门师弟们年长许多,加上面相极老,称其少侠让人觉着尴尬。 忽然,门外一阵大风刮进来竟将这人头上帽子刮掉,三人都是一惊。 余非则见这人登时目露凶光,一脸杀气,赶紧斥木一平道: “还不快出去!” 木一平一听,正转身要走却听师父急道: “慢着……一平,出去万不能多嘴……听到没有?” 木一平赶紧回道: “弟子谨记……” 说罢便赶紧退出去掩上门离开。 余非则见这人脸色难看,便过来劝道: “大人放心,我这个弟子一向安分,加上年龄又长,不比其他弟子,绝不会透漏半点风声……” 这人没有再将帽子带上,而是一脸正色道: “此人已不能再留!” 余非则一听大惊失色,急道: “大人,不可,这弟子跟老夫多少年,一直忠心,望大人……” 这人将茶杯放下,出言喝住:“余掌门!” 余非则看着桌上木一平刚刚送来的的饭食和伤药,一脸为难。 “此事若是露出半点风声,别说你这皓蛟山上下众多人命,纵是老夫……也是死无葬身之处!” 余非则挪着步子缓缓坐下,一脸凝重。 木一平从院落里出来,心想: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不曾见过,可师父对这人毕恭毕敬,这人能是何等身份…… 正想着突然从旁闪出两人,木一平不防,一个哆嗦。定睛一看,见是师弟和文和丘异成。 这儿一脸怪笑,木一平斥道: “赶了一天路,吃完饭不回去好好休息,在这里等着吓我,你俩好没意思……” 却听丘异成笑道: “二师兄,你说错了吧……你看大师兄刚刚被吓成什么样了……” 和文摇头道: “唉,还以为师兄胆识过人,不成想啊,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枉你还是师父大弟子……” 木一平好没好气道: “我看啊,你俩这是闲的,丘师弟,你一到练功就慵懒困乏,可跟着瞎闹,就属你最欢……和文师弟练功勤苦,悟性又高,你跟着人家这般瞎闹,日后若是身手不及那些后来的师弟们。我看你这个‘四师兄’还好意思……” 丘异成一听,一脸失意,丧气道: “那我日后就勤苦一些,免得让师弟们耻笑……” 和文一见,拍了一下丘异成的肩膀,向木一平一脸不服道: “哎呀,师兄……此言差矣!” 木一平和丘异成一听二人都盯着和文,却听和文道: “师兄你说别人的时候先想想你自己……你虽然是大师兄,还是师父的入室弟子,可你的功力在师父这几名亲传弟子中,怕也难是第一吧……师兄你……”丘异成知道和文不服木一平很久了,不想竟在这里就向木一平发难,忙出言相劝: “大师兄教训的是……对吧,二师兄?好了……咱们回去吧,免得师父出来见你们二人吵嘴,那你二人受罚我岂不是也跟着倒霉……” 和文,我知道你一直在心里就没把我当师兄…… 和文急道: “不不不……师兄,您别误会,我哪有不把你当师兄看,我只是不把你当‘大’师兄看……” 和文说着故意将这个“大”的说的很重,木一平知道他这是意在嘲讽自己不配当“大师兄”,登时气愤难当。 “我木一平自幼便跟了师父,我知道我这个师兄天赋不如几位师弟,可我木一平平日里待诸位师弟如同手足,事事都为师父考虑,为师弟们考虑,我自认为自己言行品德还算可以,也算担得起‘大师兄’这三个字吧……” 和文哈哈一笑道:“你这人做事笨手笨脚,师父给你面子不便说你,你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你视我们为手足,那按你所说,我们是你笨手,你这意思我们都是笨蛋喽……” 丘异成二人言语针锋相对,赶紧拉和文要走,可和文站定不走,又听木一平回道: “我木一平即使不讨师父喜欢,可师父对我之信任,你十个和文也抵不上一个笨手笨脚的木一平!” “木一平,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大师兄这个称呼将是我和文的,咱们走着瞧!” 说罢,一甩手将丘异成甩开,狠狠瞪了木一平一眼转身而去。 丘异成看着木一平,一脸为难道: “大师兄,这二师兄这人你是知道的,这脾气……” “丘师弟,和文师弟刚到皓蛟山还对我很是友好,可后来见我这人资质不高就对我开始抱怨了,我也早已经习惯了。以后好好练功,别日后跟你大师兄一样也被人瞧不起……行了,累了一天,赶快回去休息吧……” 二十三章 空真幻灭 圆真圆幻圆灭三人下了峨嵋山,四处找寻,都不见圆空踪迹。这三人一时无法,商量之后只能先带着师父金身回少林再说。 峨嵋山下不远的那条街上依旧是行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似乎都不知这峨嵋山上近几天发生这些事。 有人见街上人群上方竟飘着一口棺材往这边过来,让人觉得晦气的同时又心生奇怪。这人还以为自己一时眼花,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一口棺材。 等那棺材飘近些了才看到棺材前露出一个和尚头,神情肃穆。等再得近了些,见竟是一个大和尚背上负着一口棺材。这背负棺材之人身高远胜常人不说,竟能背着一口棺材行路自若。街上行人一见,纷纷避让。 负着棺材行路的这和尚左右各有一名僧人,三人两前一后,步履沉稳神色庄严。街上行人虽多,各色各样,可这三名僧人走在街上,尤为显眼,尤其是这个身高九尺赤着双脚的僧人。众人看着这人纷纷让路,等这三人稍一走远,人们就立刻指着这三名僧人低声私语。 街边一家茶楼门口坐着两人在这里喝茶,见这三名僧人走过,连连称奇。 “这三个大和尚应该就是少林寺的吧……” “废话,不是少林的,难不成还能是武当山的?诶……你说,这和尚不吃肉不喝酒竟能长得这般威武……” “我也纳闷呢,那个大和尚看着足足身长九尺,从没见过这等身长之人……” “可不是吗……你说这三个和尚一脸苦像,像是死了亲爹一般,难不成那背上装着亲爹?” “那哪是亲爹?那大和尚背上棺材里装的是少林方丈慧能大师……” 这二人一听,见是赶车的‘驴二鞭子’。 这‘驴二鞭子’本姓郭,作赶车拉货的营生,往常生意少了就替人拉尸运棺材,也因此和各个行当的人接触的较多,消息灵通。人们就谣传说他长着一对驴耳,什么事都逃不出他的耳朵,加之他在自家兄弟中排行为二,又以赶车为生,人们便喊他‘驴二鞭子’。 有人干脆直接喊他驴二,这‘驴二鞭子’开始听了生气,不许人喊,可见喊的人越来越多,没办法也就只能认了。 这两人见是‘驴二鞭子’,直接将他拉过来坐在桌旁,给他倒了一杯茶。 “驴二鞭子,这三人你认识?” ‘驴二鞭子’一听得意道: “在咱这里方圆十里,你们说还有我能不知道的事?” 这二人一听忙道: “那是那是,你‘驴二鞭子’大名谁人不知啊……那你还不快说说……” ‘驴二鞭子’喝了一口茶,探头望了一眼那三人的背影道: “这三人是少林方丈慧能大师的弟子,好像叫什么圆空、圆灭、圆……圆什么来着……怎么给忘了……” “哎呀,管他方的圆的,你且说说,那棺材里还有人?” “对啊,我也是昨天听棺材铺的圆掌柜……不对,是年掌柜说的,说是一个身长九尺的大和尚过来什么话都没说挑了一口棺材,还在里面躺着试了一下,结果愣是躺不进去。 这二人一听急道: “什么?给自己买棺材,这可是头一回听说啊……” “可不是吗……年掌柜一见也是心惊,这棺材都是活人买给死人的,哪有自己给自己买棺材的。可年掌柜本就贪财见这好歹也是桩买卖,就给他说,像他这身材这方圆十里都找不到合适的,只能定制。不想这人却问自己刚刚试过的那口棺材多少银子,听年掌柜说了价钱竟直接先给掌柜付了银子。 年掌柜卖了这么多年棺材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么急着给自己买棺材,连价都不还,再说这棺材也不合适啊。 可年掌柜见他这么急也就只能依了,收了银子就赶紧来找我,说把棺材给那人送过去,不想我两到了棺材铺却见那大和尚已走得老远了……” “唉,不对啊,这人又没给年掌柜说是慧能方丈的弟子,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扯谎吧……” “切,年掌柜知道?他知道的话昨天就给你们说了……” 这二人一听说道: “也是,年掌柜这大嘴巴……你看他今天这嘴好像更大了……一直张着嘴,就没合上过……” ‘驴二鞭子’笑了一声道: “能合上就怪了,年掌柜昨天被这人惊得掉了下巴……到今天都没合上……哈哈哈……” “我就说这棺材板板张着嘴,以为这老家伙要吸气儿成仙呢……那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也是昨天一看这棺材没送成,这不闲的没事,就在街上喝口酒驱驱邪顺便压压惊……老子昨天也是被吓到了。正喝着却听身后几个像是武林高手也在喝酒闲聊。说是什么慧净杀死了慧能方丈……慧净又被自己儿子和什么鱼掌门联手除掉了……” “慧净……慧能……你说,这二人是什么关系?名字里都有一个‘慧’字的?这怎么还有儿子和别人联手杀老子的……你这一天都听的什么啊?乱七八糟……” “嘿,你还不信,我可是亲耳听到的……我郭二这耳朵你们还不信吗?” “信……我们是信你‘驴二鞭子’这耳朵,不过这也太离奇了吧……” “谁说不是呢,我开始听也以为听错了,可我听一人说好像是这慧净和慧能是师兄弟,当年好像是慧能和峨眉师太逼死了慧净的老婆……” “唉,等等……” “哎呀,又怎么了?还听不听?” “听,当然听,可是这慧净是和尚啊……和尚能有老婆,还有儿子?” “不就是因为这个吗,所以才逼死了他老婆吗……听说这慧净也是个狠人,等了三十年这才上峨嵋山杀了峨嵋师太和少林方丈……” “那你怎能知道那棺材里装的就是慧能方丈?” “我是听那几人说慧能方丈的几个徒弟,哦,对了叫‘空、真、幻、灭’,圆字辈的,说那身长九尺的大和尚就是圆灭……我一听这才知道,原来那天见到的大和尚不是给自己买棺材,而是给他师父慧能方丈买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慧净也是个可怜人啊……” “能不可怜吗,老婆被人逼死,自己躲藏了三十年……搁咱们这儿,谁能有这尿性?” “确实尿性……那他儿子也应该帮他老子替他娘报仇才对啊,干嘛还要杀他老子?” “你可知道他儿子是谁?他儿子就是那慧能方丈的大弟子圆空……估计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说是这慧净以一人力连战各大掌门,如果不是他儿子圆空最后出手,估计那些门派就得重选掌门人了……” “一人战各派掌门……这、这人……好生了得!” “唉,无奈啊,最后遇上自己亲儿子,人常说‘虎毒不食子’,谁能对自己亲儿子下手……” “这种儿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人道: “连亲爹都能杀……我看这个圆空才是个狠人!” 正当这‘驴二鞭子’急忙喝了一口茶还要说什么时,却外面听有人喊道: “‘驴二鞭子’,你死哪儿去了!还赶不赶车?” ‘驴二鞭子’一听忙应了一声,放下手中茶杯,提了一下裤子抄起靠在门口赶车的鞭子,冲出门一溜小跑扎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这二人听了半晌不语,其中一人给二人重新斟上茶,见这人仍是神色严峻,若有所思,便出言道: “想什么呢?来,再喝口茶……怎么,怕你经常喝花酒被你那儿子知道了也和那圆空一样收拾了你?” 这人一听愣了愣神,端起茶杯刚递到嘴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骂道: “呸,老子最近哪里喝花酒了?……胡说八道!你儿子才是圆空呢!” 那圆空下了峨嵋山一人独行,可他人下了山,却把心丢在了峨嵋山上。见他眼神空洞,步形凌乱,仍想着峨嵋山的发生的种种。 “我杀死了自己生父……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可我杀死了自己未曾谋面的生父……我……我当如何自处?” 看着前路,眼前一片茫茫,和自己的心里一样,找不到去路。 想着自己多年来都幻想着能找到父亲,或是能见父亲一面,每曾想起,心中都是丝丝暖意,可如今,幻想破灭,还是被自己亲手点破。 眼下四处无人,茫茫天地,孤身一人,无尽的悲伤从心里腾起,圆空只觉双膝一软,跪地放声悲泣道: “父亲,父亲……” 无奈只有余音在此声声回荡。 也不知跪了多时间,等圆空起身,身上已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衣,圆空看了一眼少林所处的方向,提退艰难地迈着步子慢慢前行…… 天色将黑,那身着黑袍之人看看窗外,也觉得时候不早了,再次告诫余非则万不能将今日商议之事透露出去,说完便上马辞了余非则而去。余非则看着这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二十四章 麟儿 余非则来到皓蛟山后山,见四下无人,便走到一座石山前,将手伸进一个洞里,只听轰隆隆一声响起,这石山下面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缓缓挪开,余非则进去在洞里拿出火折子点亮一盏油灯,石门又缓缓闭上。洞里几处油灯逐渐点亮。 余非则走近洞内深处,却见山洞的石壁上刻着许多形态各异的小人余非则看着这些小人,抄起地上一根树枝,捋捋胡须说道: “慧净师父,你就安心去吧,你这‘龙吟咒’,将会在我皓蛟山发扬光大……” 一个开满梨花的院落里,一个女人正和带着一个小孩在树下玩闹,这小孩看上去约莫不到三岁,四下里跑着捡拾落在地上的点点梨花。 “林正……来,慢点跑……小心摔着……” 小孩捡到地上的梨花,轻轻拿在手里,咯咯笑着又跑到女人身边,将刚刚捡来的梨花放在这女人手中。 “好、好、那就再捡几个不能再捡了……” “几个是几个?” “几个……”这女人一下竟被这孩子问住,却听旁边一个手拿书卷的素衣青年答道: “几个就是比一个要多,比十个要少……” 梨树上挂着的秋千上,一个身着劲装的青年翘着二郎腿慵懒地斜躺在秋千上,嘴里叼着一株狗尾巴草。 “哎呀,还是咱们师兄有学问呐,不过呀……你这假书生是习武之人,可不是那要去考科举的真书生……” 这青年说完双手十指交错枕在脑后,怀中揣着一支尺许多长的青玉短笛。 “林楠,不练功就去屋子里躺尸去,别在这让林正看了到时候也跟着学!” “郑浩珣,你这就无趣了,我就是怕你这个老木头疙瘩把林正这孩子到时候也给教成个小木头疙瘩,那就白白浪费了这天生的好苗子了……” “有那闲功夫,自己去给自己找个弟子去教,别在这儿影响我徒弟……” 林楠一听正要说话却被师妹打断了。 “二师兄,人家林正是师父允诺给大师兄的弟子,你可别打‘夺人所爱’的鬼主意……” 林楠见师妹都不替自己说话,一急腾地翻身从秋千上跃下,只听师妹急道: “你小心点,别弄坏了这笛子!” “韩英,你、你这丫头,对一个笛子都比对你师兄关心,你师兄我难道还比不上这笛子?” 韩英见林楠急了,抿嘴一笑回道: “当然不能比了……你这皮糙肉厚的小时候被师父打都练出来了,能摔个什么?这玉笛多金贵啊,坏了就没了……” “韩英!你……” 林楠正说着,却见林正急着跑过来赶紧挡在韩英前面,将刚捡来的梨花扔向林楠。 “不许欺负师叔……” 林楠听了一惊,不想韩英和郑浩珣却是捧腹大笑。 林楠一见气道: “你这小东西,忘恩负义,师叔我平日里白疼你了?再敢欺师灭祖,小心师叔我揍你!” 林正抿着嘴憋着小脸,一脸正色道: “林正要保护师叔!不怕你揍……” “小子,你要是要保护你这个师叔,光是跟你师父学可不行,还要跟师叔学才行,学一身好本事才能保护好你这个师叔……” “我师父可厉害了,会飞起来,还会给林正讲故事呢!” “哦,哎呦,就你师父这木头疙瘩还会讲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他都给你讲什么?说给师叔听听。” “有‘三治经,还有‘三海经’……” 韩英一听,这什么经?怎么从没听过。正要问郑浩珣,郑浩珣赶紧纠正道: “三字经、三海经……不对,是山治经和……哎呀,怎么被这孩子给带偏了,一会儿也不会说了……” 林楠听了一笑,问林正道: “哇,你师父可真厉害……读这么多经书,怎么,你们师徒这是要上少林当和尚?” 林正一听,赶紧急道: “不去当和尚,林正不去当和尚……当和尚不能吃红烧肉……这附近那个丑姑姑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丑姑姑?”这三人一听忙问:“什么丑姑姑?” 林正便说每隔一段时间,掌门爷爷带他去这附近一个丑姑姑那里去玩,那个丑姑姑就做红烧肉给他吃,可好吃了,可最近一段时间掌门爷爷似乎给忘了,已经好久没带他去见那丑姑姑了。 林楠听了嘴一撇道: “你掌门爷爷比你这师父还要无趣,你跟他出去能有什么意思?” 林楠说完见这二人突然一脸正色,不敢说话,只有林正听了一脸高兴。林楠一见鄙夷道: “切,一说师父,你两就一脸严肃,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个孩子都不如,是吧,林正……” 林正喜色道: “掌门爷爷……” 林楠听了一愣道: “我是你师叔,这孩子,叫谁呢……我有这么无趣吗?” 只听身后有人说道: “叫我呢……” 林楠一惊,回头一看竟是师父,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后。 林楠假装一笑,对楚阔天说道: “哎呀,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楚阔天没有回他,却听林正说道: “哈哈,师叔才像老鼠见了猫……”转而疑惑看着楚阔天问道: “掌门爷爷,你是猫吗?” 楚阔天笑着回道: “对,掌门爷爷就是猫,专门收拾这些不听话的小老鼠……” 说着出手揪住林楠的耳朵,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刚一松手,就见林楠施展轻功,连连跃起,转眼间便逃得没了踪影。 楚阔天出手拉住林正小手说道: “今后绝不能跟你林楠师叔学,要不你也变成小老鼠……” “哦,那掌门爷爷,小老鼠吃红烧肉吗?” “诶,小老鼠怎么能吃红烧肉,吃不了,吃不了……” “林正一听忙道: “掌门爷爷,林正不要变小老鼠!” 楚阔天一听哈哈笑道: “那就要听你师父的话……好了,好久没带你出去玩了,掌门爷爷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林正一听喜道: “噢,要出去玩喽,可以去吃红烧肉喽……” 却听楚阔天急声吁道: “小点声,别让这几只老鼠听见了,红烧肉就被他们偷吃光了……” 林正一听也赶忙对楚阔天吁道: “小声点……” 林正说完拉着楚阔天就往外走,这祖孙二人刚刚行了几步,林正突然停下,双眼直盯着楚阔天。 “掌门爷爷,你不是说小老鼠不吃红烧肉吗?怎么刚刚又说红烧肉会被老鼠给吃了?师父告诉我,不能撒谎……” 楚阔天悄声道:“掌门爷爷是骗那些小老鼠呢,咱们快走……” 郑浩珣和韩英见这祖孙二人出去了,疑惑道:师父之前将这林正带回来的时候竟对这孩子身世绝口不提,今日听这孩子一说,更觉得奇怪…… 出了麒麟门山门不远处有一条小径,一般无人前去,楚阔天带着林正沿着这条小径往深处走去。 过了许久,见这里有一个木篱笆围成的小院,两间木屋,屋前院落里养着几只鸡鸭。 林正咿咿呀呀哼着韩英教的小调,见已经进了小院,正要喊‘丑姑姑,却被楚阔天捂住嘴。楚阔天听屋内有男人说话,楚阔天示意林正不能出声,林正赶紧双手捂住自己嘴巴点了点头,二人缩身躲在门外。 楚阔天探着身子,侧耳上前正准备听屋内动静,只听屋内有人喝道: “无胆鼠辈,要听进来听个仔细!” 楚阔天一听,一手拉着林正,一手运功,将林正护在身后。上前一脚将门踹开。却听一声“楚兄别来无恙!” 楚阔天定睛一看,说话之人竟是公孙长罡。 不想公孙长罡和这丑姑姑看着门口这祖孙二人,怔了一怔,一阵大笑。 这祖孙二人一见,登时一头雾水,楚阔天疑道:这二人为何一见自己和林正竟一时笑成这个样子,甚是奇怪…… ’公孙长罡笑着问道: “楚兄,这林正满头是花显得甚是可爱,不想楚兄这‘俏老头’满头插花更俏得紧了……哈哈哈……” 楚阔天一听看着满头插花的林正,这才反应过来,一摸自己头上,赶紧出手将头上花用手纷纷拂下来,一脸尴尬。 原来在来的路上,林正玩心大起,一路上追鸟摘花,楚阔天见四下无人也就随着林正瞎闹。祖孙二人没走多久便是头上插满了花,本来准备快到了再将花拿下来,不想听到屋内有男人说话,楚掌门一急,也就将这事给忘了。 这‘丑姑姑’一见林正,赶紧将林正和楚掌门迎进屋内,从锅内拿出一碗红烧肉,将林正拉过来问道: “麟儿,姑姑问你,你是想丑姑姑呢还是想这红烧肉?” 林正一喜,急道: “想丑姑姑,也想丑姑姑做的红烧肉!” “嗯,麟儿真乖,好了,自己坐桌子上去吃,慢点吃,不要急……” 说罢便将红烧肉递给林正,自己过来和公孙长罡和楚阔天聊天。 公孙长罡听林正叫这女人“丑姑姑”,心里一酸,对她说道: “翠珠姑娘,苦了你了……” 二十五章 别来无恙 楚阔天看着翠珠一脸的伤疤蜿蜒散开,每次见她也是暗自神伤。 翠珠看出这二人心思,却是豁然一笑道: “承蒙楚前辈照顾,翠珠才能在此处安身,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带麟儿来看我,每每见到麟儿,翠珠这心里就暖暖的觉着开心,怎能说苦呢……” 翠珠突然想起什么,过去给林正说了什么,林正跟翠珠过来,俯身向公孙道长行了一礼。 “公孙爷爷,林正谢爷爷救命之恩……” 公孙长罡看着林正,摸摸他的小脸道: “好孩子,赶紧起来……许久不见,小林正都长这么大了……” 林正一笑,公孙长罡心中也是舒心一笑。 “楚兄,当年你帮了贫道大忙,却也不亏,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孙……恭喜啊……” “托道长的福,如今啊,林正已是我大弟子郑浩珣的入室弟子了……” “哈哈,小林正,如今都有师父了……” 公孙长罡说罢又去问林正: “林正,公孙爷爷问你,你师父都给你教的什么?” 林正一听说道: “师父教林正的可多了,说小孩子要听话,不能撒谎,要懂礼数,还有‘山字经’,‘三海经’呢……” 公孙长罡一听哈哈一笑,再和林正打趣聊了几句,觉得这孩子善良正直,知道郑浩珣定是严遵师父嘱托——作人比习武更重要! 公孙长罡对林正说: “林正,公孙爷爷有话要和你掌门爷爷说,你先过去和姑姑玩好不好?” 林正一听点点头,便过去拉着翠珠要她给自己讲故事。 随后公孙长罡问楚阔天道: “楚兄,之前,峨嵋山上一役,你可有察觉到什么端倪?” 楚阔天一听,回想了下当时的场景,疑道: “虽说这慧净乃是少林甚至武林难得的奇才,可少林武学多以拳脚棍棒指法腿功见长,这刀法……那日慧净所使的嗜血刀法,说是出自自创的龙吟咒之功,可这‘龙吟咒’也是以少林武学为基石,这让老夫一直难解……” “这刀法绝不是出自少林武学之中,我听说这‘嗜血刀法’着实恐怖,皆是致人死地的杀招,这和少林武学背道而驰,可见这刀法应该是以别派刀法为基础所创……” “难道武林中还有人会这嗜血刀法?” “这倒不一定,只是现在慧净一死,就算是有我们也难以得知了……” “说到此处,我倒想起慧净死前对圆空说的一番话倒是让人猜忌……” “这慧净说以后不能被人利用……如今一想,果真如道长所言,可再想查个仔细,唯有圆空或许能知一二……不过自上次峨嵋一别,再也不曾见过圆空……不知他近况如何?” 公孙长罡一听,摇头叹息道: “听说那日峨嵋山一役之后,慧能方丈圆寂,慧承大师现已继承方丈之位。我来之前去过一次少林,得知圆空也不知去了何处,至今未上少林……估计也是心伤难安吧……” 楚阔天细想了一阵说道: “唉,一切都是孽缘所致,只盼圆空能早日解脱……慧净师出少林,这样,我给慧承大师去信一封,或许慧承大师对此或许能略知一二……” “如此也好,只希望这‘龙吟咒’能随慧净师父而去,不然,遗祸无穷……” 楚阔天听了却朗声说道: “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就赶快下来!” 公孙长罡一听知道这里还有外人,赶忙提剑和楚阔天来到院中,只听呼啦一声,两男一女三人从屋顶跃下。 公孙长罡一看竟是楚阔天三名弟子。 三人同时向公孙长罡行礼道: “晚辈见过公孙道长!” 郑浩珣一脸难色道: “师父……我们……” “无妨,你们听到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荀儿楠儿,你二人明天代师父去少林一趟,将信件送于少林方丈慧承大师……” 二人一听,赶紧领命。 楚阔天说了句“回去等信!”便和公孙长罡又回到屋内。 韩英撇着嘴道: “人常说‘见者有份’,可师父还是只让你二人下山去了……” 郑浩珣劝道: “师妹莫急,以后会有机会的,师父不让你去自有原因……” 林楠跟着说道: “就是,等你再身手好些了,能把大师兄打趴下,到时候就让他专门在麒麟门作个书生,或教一些弟子读书识字,师兄我就带你出去,咱二人出去可比跟大师兄出门有趣多了……” 韩英听了一笑,看着郑浩珣,不想郑浩珣回道: “对,你就听你二师兄的,跟他出去确实有趣,不过到时候你可要小心点,别一出门就让他把你给卖了,你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林楠一听骂道: “说什么呢,这可不行……师妹就这一个卖了就真没了,我哪舍得卖……不像你这木头疙瘩,就是卖了,到时候拿把斧子上山去,能砍一堆回来……” …… …… “唉……唉,你们两个,打起精神干活……” 一个四十多岁身形矮胖的汉子正在呵斥两个年轻的伙计,看他衣着简单但腰间坠着沉甸甸的钱袋,指手画脚显然一副掌柜的模样。 “哎呀,干什么活,你看这都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名伙计叹了口气起身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有客人又坐在凳子上,不再理会掌柜的唠叨。 这酒肆虽然看起来摆设简陋,只有四五张桌子和一些长凳,撑着几张颇大的羊皮大伞,再就是一些简单的酒具和几大缸酒。可食材却也不少,勉强也能弄些个小菜。这里只有两个伙计和一个掌柜的,由于人少闲着无事,这三人都显得无精打采,只有来了客人才上前招呼。 “快,快,有客人来了……”老板忽然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于是刚忙催促两个伙计准备招呼客人。一名伙计听见掌柜的吩咐这才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站起身将手中的抹布顺手搭在肩上,对另一个还趴在桌子上的伙计喊道:“起来了,有人来了!” 不料另一名伙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懒懒说道: “你激动个屁,听马蹄声这么急我看啊八成是路过的,不会停下在咱这儿喝酒……哎哟!”他话刚说完就被掌柜拿抹布扔在脸上,怒不可遏地吼道: “不管他来不来喝酒,你们俩都给我站着,如果谁再在这睡大觉这个月的月钱全扣光,去,都给我出去拉客去……” 两人见掌柜的真急了,只能乖乖往外走,其中一个边走边笑着说道: “出来拉客,咱兄弟成卖身的了,这老东西……” 不料这掌柜的这次还真蒙对了,两人出来就看见远处有两骑快马往这边赶来。一匹马上是一名眉清目秀的的青年,一袭白衣,约莫二十几岁。另一匹马上之人身着青色劲装,剑眉星目,比白衣青年看似年长几岁,看这两人腰间配着式样相同的佩刀想必是同一个门派的。 见前面路旁不远处有一个露天酒肆,那白衣青年勒了勒马缰,对青衣青年道: “师兄,咱们能不能慢点赶路,我知道你着急回去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青衣青年一听这话心想也是,同意了师弟的话,二人便勒马缓缓而行。 眼看快到了那露天酒肆跟前白衣青年又道:“师兄,赶了这么久的路,要不咱们到前面歇息一下。” 那青衣青年道:“我看是你自己犯懒才是。” “我?我无所谓,你看咱们这样赶路,也不歇息,咱们受得了,这马可受不了……” 听了他这番口是心非的话青衣青年笑道:“看来我若是今天不遂你意,你这几天定不会把我这个师兄的话当回事,再说这赶了这么远的路,不下马歇歇也显得太不通情理。那好吧,咱们就进去喝几杯再走……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惹事……”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师弟一勒马,飘身跃下马背顺手将马缰扔给早已迎上来的店小二,缓步走向酒肆。青衣青年深感无奈,只能赶忙下马快步进了酒肆。 这二人进去后要了一壶酒一盘花生和一盘牛肉又烤了几条鱼,两人边吃边闲聊着什么。正吃着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身上有多处血污的汉子过来直接坐在桌子上道:“小二,来点吃的……”那小二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脸不屑地说道:“客官,咱们这里是先付账再吃饭,您看您如果方便的话先把这酒菜钱给付了成吗,咱这可是小本买卖……”没想到这人竟也是个爽快之人,爽朗一笑从怀里掏出银子顺手拍在桌上说道:“一盘烧鹅干,一盘酱牛肉,先来一坛好酒。” “师兄……这怎么会……”白衣青年对着青衣男子说着用眼神暗示着这刚进来的人。 “谁啊,你这么惊讶……”青衣青年说着转头看了一下恰好和这汉子打了个照面。 这汉子微微一笑对着两人拱手道:“哎呀,原来是麒麟门的郑少侠和林少侠,刚才过来得急没注意到二位,失敬失敬!”却不料刚说完突然眉头紧皱忽地吐了口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这两位青年都是麒麟门掌门楚阔天的两个首席弟子,身穿青衣的是亲传大弟子郑浩荀,身穿白衣的是二弟子林楠,两个人都是当今武林青年一辈中的佼佼者,尤其是林楠,虽然年纪轻轻武功却深得师父真传,性格耿直刚毅乐于锄强扶弱抱打不平。而师兄郑浩荀处事虽沉稳恭谦,却少了一种习武之人无所畏惧的胆识。 “木兄,你今日这般是何缘故?”林楠见他满脸狼狈心里很是不解。到底是谁和他有仇竟将他伤成这样。 此人与林楠关系可不一般,他俩虽然年龄相差颇大又非同门,但两人性格直率且都喜好喝酒、谈武论乐,因而私下交情甚好,林楠那支玉笛就是此人所赠。 “师弟,喝你的酒,休要节外生枝!”郑浩荀喝住林楠,他猜想这其中肯定有事。 “没事的师兄,木兄,好久不见,过来一起喝几杯……” 只见这人摇摇头一个人自斟自饮,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二十六章 祸端 这二人正疑惑不解,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个骑马青年赶过来一同跳下马就立刻上前将那姓木的围住。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拔刀指着这人后背冷冷说道: “木一平,我看你这次还怎么逃!” 郑浩荀和林楠看着眼前这一切都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三名骑马的青年也都是皓蛟山的弟子,那刀指木一平之人乃木一平的师弟霍真,看样子木一平的伤八成也是拜他们所赐。 木一平没有理会,又倒了一碗酒旁若无人地喝着。似乎旁边这三个人根本不存在。 众人都被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住了,掌柜和两名伙计赶紧躲到一边惊慌失措地看着外面这帮人。木一平身中内伤而且他一喝酒身上几处刀伤也微微有血渗出,看来他今日定是凶多吉少。 林楠见木一平身处险境不由将手伸向放在桌上的佩刀,不料却被郑浩荀一把牢牢摁住。 “师兄!” 郑浩荀直盯着林楠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妄动。 这时,那个拿刀指着木一平后背的青年忽然收刀入鞘,过来坐在他的对面一脸奸猾地笑着说道:“木师兄,您看您是打算和我们一起回去让师父他老人家处置还是让我们兄弟三人把你带回去……”他说着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和我们一起回去,如果在这里把你弄死再带回去着实不妥……” 木一平听罢淡然一笑道:“噢?你且说说看有何不妥?” “这一来当着外人面将你杀了让人看咱皓蛟山笑话,这传出去会伤了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二来,你看我们三个只骑了三匹马,带着你的尸身不好赶路。难不成让我们把你大卸八块带回去吗,我们几个也念咱们同门之情也于心不忍,你也行行好,念咱们师兄弟一场就与我们行个方便吧……” 木一平拿起手中酒碗喝了一口,笑道: “霍师弟想的倒是仔细,同门之情……哈哈……” 林楠听了登时怒火中烧,这人虽语气和蔼可话中透着丝丝恶毒。 木一平说着却是一阵朗声长笑:“哈哈哈……同门之情?你还知道同门之情?你既然说那么我就和你论论这同门之情!霍真,你可记得几年前你与和文被师父差往北平,回来的途中路遇强人身上盘缠一文不剩,你们两一路乞讨到了顺德被一个姓许的富人好心收留,而你们两个畜生竟然见财起意晚上偷了人家的财物,当时正好被许老爷碰见,你们两个为了不走漏风声竟杀人灭口,我说的是或不是?” 木一平此番话说得这人登时目瞪口呆神情慌张。胆怯地问道:“这,这些……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自以为这样就能没人知道,你们当时偷了人家一尊尺许高的白玉观音回来送给师父,哼,没想到吧,这尊玉观音被许师弟看到,你们这才知道那许老爷竟是许师弟的父亲。最后你们竟不思悔改在师父的默许下设计害死了许师弟。这些都是许师弟临死之前亲口告诉我的,只恨我当时没早点识破你们的诡计,要不然许师弟也不会无辜惨死!” 木一平说着忽然一掌拍在桌上,酒水溅出来洒了一大片。 “许师弟平日里为人和善却被你们残害落得如此下场,现在你们几个还配说‘情义’二字,这字从你们几个嘴里说出来实在是玷污了这个字,你们时常为非作歹也就罢了,连同门师兄弟也不放过,这些个话就是让猪狗说得,你们也说不得!” “好,那我也告诉你,今日我们前来处置你也是奉了和文师兄和师父之命!” “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已明白,师父听信和文之言误会与我,皓蛟山现已容不下我。我见此跟师父说想归隐山林,不成想师父他竟怀疑我有二心……哎,也罢,我今天也不为难你们,你们自己走吧,我可不想让我的刀沾上你们几个人的脏血!” “木一平,我看你还能装到几时,倘若平日里,我们自是敌不过师兄你,可今日你重伤在身,别说我们三人联手,怕是连我们其中一人都敌不过。” 这时郑浩荀正仔细听他们的说辞,不料林楠忽然起身端起一碗酒走向木一平说道: “老木,一个人在这多没意思,陪我喝几碗。” 霍真一听登时不悦道:“姓林的,我劝你别在这儿多管闲事,喝完你的酒赶紧走!” “林老弟,今天这事是我木一平一人之事,你万不敢牵扯进来。” 霍真一听也遂即说道:“林楠,这是我们皓蛟山的家事,你最好识相点滚回去!” “哎呦,你们家事?我说你们家可真够大的,这里也是你家?我看看,那从你们皓蛟山过来到这里连这城都给占了,照这么说那城里那些个青楼也是算是你家,里面的那些姑娘们是你什么人,姐姐妹妹还是亲娘啊……” “他娘的成心找死!”那霍真一听登时恼羞成怒正直接提刀就向林楠劈来。 可还没等他砍到,林楠就将手中的酒全泼在他的脸上。而这时其他两个人合力围攻林楠,霍真的双眼登时被酒水所迷,慌忙用衣袖擦掉脸上的酒水正要拿刀攻向林楠,却见旁边一直坐着喝酒的木一平猛地起身拿起桌上的一只筷子直接插进霍真的喉咙。众人见了无不惊讶,尤其是皓蛟山那两个弟子见霍真登时毙命不由一脸的惶恐,而这时林楠趁机捏碎手中的酒碗用一块残片划破了其中一人的喉咙。 剩下的这名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手中的刀直接就往出跑,林楠正要往出追却被郑浩荀和木一平同时拦住。 “林楠,你还嫌事惹得不够大吗!” “算了,林老弟,他既然跑了就不要追了……” 林楠转身气急败坏地吼道:“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这种恶人须留他不得!”说罢急忙发足就往出追。 二十七章 争执 那青年逃出酒肆跑了一会见前面是个极深的山涧,正要回头却看见林楠一脸杀气提着刀赶了过来。青年无路可逃就往边上靠近,直到再也不能退后,正要出言求饶却见林楠手中的刀直飞过来洞穿他的胸口。 林楠见状大叫一声不好,见那青年连同自己的佩刀一同掉下去,等他追上前一看才发现前面是个深涧,自己的佩刀也跟着掉了下去,这让林楠心疼的同时懊悔不已。 这时,郑浩荀追上来见林楠一个人站在这里自然知道那个人定是难逃一死,见林楠接连闯下大祸他不由怒气冲天。可是林楠却并没有理他,自己径直往那酒肆走去。 到了酒肆,郑浩荀指着地上两具尸体怒不可遏地训斥道:“林楠!你……瞧你干的好事!” “怎么,难道刚才你没看见?这帮人心如毒蝎死有余辜!” “恶毒?他们是皓蛟山弟子,就算再恶毒也轮不到你在这主持公道!”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老木被杀?郑浩荀,见死不救?难道这就是你的处事之道?” “我只知道我们习武之人应该是匡扶正义,而不是像你这样滥杀无辜!” “他们无辜?他们什么货色,老木刚才说的这番话你没听见?” 木一平见这二人为救自己一时吵得不可开交,可也不知道该劝谁该怎么劝才好,站在中间只是干着急。 “老木,他们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赶紧走吧,自己保重!” “这,我……”木一平觉得两人为自己吵成这样自己这时候走似乎有点不妥,可不走好像更妥。这时郑浩荀看出木一平夹在中间很是为难就对他说道: “木兄,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的事就让我们来处置。” “那好吧,既然这样,木某就此别过了,二位兄弟后会有期……”说完从那三人来时骑的马中牵了一匹然后指着剩下的两匹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把这两具尸体埋了,这两匹马归你了,一会赶紧拉出去卖了,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掌柜已经吓得浑身冷汗,只敢连连点头说是。 郑浩荀正向木一平道别忽然听见一声马嘶,出来一看林楠已经骑着马疾驰而去,郑浩珣见状赶忙提了马鞭翻身上马策马急追。 郑浩荀边挥马鞭边冲林楠喊道: “师弟,师弟……” 林楠却眉头紧锁,一脸杀气还未退去,不顾跟在后面的师兄,只是挥鞭猛抽马臀,胯下坐骑受痛尖声嘶鸣着催命狂奔。两人的距离拉得更大了。 “师弟,你听我说!” 林楠似乎没有听见,郑浩荀见状不由大怒,大喝道: “林楠,你忘了咱们此次下山的目的?” 林楠这才一勒马缰顺势左手一拉侧身将马停在路旁,胯下大马鼻孔大张,不住地打着响鼻。郑浩荀这才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你知道自己今天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林楠没有答话,只是满腔怒气,双唇紧闭,眼睛一直盯着师兄腰间的佩刀。 “你看,你只顾打马急奔,这马都让你打伤了……”林楠顺着师兄马鞭所指的地方一看这才吃了一惊,原来他只顾狠命催马,竟不知用力过重,马臀上好多条鞭痕相互交错,有几处甚至微微有血渗出。这才抬眼看了师兄一眼,但还是一脸的桀骜不驯。 “师弟,皓蛟山往常与麒麟门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不是给师父白白添乱吗?” “郑浩荀,你没这胆子你就不要学武,你也别佩这刀,像你这样的谦谦君子应该回去读书识字,或许还能考取个功名……” “这不是有胆没胆的问题,我们这些弟子不能给师父帮忙解忧,可也不能给师父惹上这些麻烦啊……” “那依你之意师父也是和你一样都是见死不救,只顾自身利益之人了?” “住口!我奉师父之命带你下山,如今竟惹出真天大的祸事……” “天大的祸事?好个没胆之辈,这事也与你无关……再大的事我林楠一人担了!”林楠说完这话嘴角一丝冷笑,显然带着极大的鄙夷。 “师弟,咱们下山是受师父之命有事情要办,不是来惹上这些是非的!” “你少拿师父来压我……我怎么惹是生非了?哦,就算你说的‘咱们下山有事要办’可事情不是办完了吗。师父给慧承方丈的信不是已经交给少林了吗……” “是交给少林了,可是咱们还有慧承方丈给师父的信。那天师父和公孙道长之言你也听到了,武林或又要纷争再起,咱们最好还是少生事端。” “这又有什么关系,你刚才不是也见了吗?木一平已经受了极重的伤,皓蛟山那几个恶人……” “什么恶人,今日你不由分说杀了三名皓蛟弟子,假若此事被皓蛟山知道他们岂肯善罢甘休……” “光天化日仗着人多恃强凌弱难道不算恶人?皓蛟山这些人仗着他们人多势众,为非作歹,你怕他们我可不怕,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那你这样算什么?你救人没错,可你不能因救人就取别人性命,而且那几个人都准备逃了,你还是不放过,你这又是什么?你刚才不是也说了‘仗着武功恃强凌弱’,你这样做那和他们有什么分别?” “行,行行,郑浩荀,谈论道理我说不过你,人我已杀了,难道你要替他们抱打不平,那你现在就杀了我。” 郑浩珣一下语噤,心想,皓蛟山与麒麟门素来交往一般,今天林楠强出头杀了三名皓蛟山弟子,这事如果闹起来必生事端,幸好当时除了那酒肆里面三个人也再没其他人看见。哎,这个师弟武功高强,好打抱不平,可这次竟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自己回去怎么向师父交代。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猛地一扯马缰,一脸无奈地说道: “算了,咱们先回再说,不过今日之事不得再提……”说完便催马急行。 二十八章 上门寻仇 “当……当当……”一个极其宽阔的庭院中一阵兵刃相击的声音传来,院中这十几名弟子正在演练刀法。 在大门不远处两名十八九岁的少年在出招对练,这二人都是一身劲装,衣着打扮大体相同,各人手执一把佩刀,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粉衫少女,只见这少女身形婀娜,皮肤白皙,眼睛虽然一般大小可衬在一张瓜子脸盘上却恰到好处。看她手里拿着一根和刀剑一般长短的竹竿,看样子是在督促场上这些少年练功, 忽然这二人中一个身材瘦长的少年一声断喝:“看招,横贯长空!” 这个身形稍微壮实的少年听了正要躲闪,却见那翠衫少女用手中竹棍轻轻在那身形瘦高的少年腰间一戳,那少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见他登时起身一脸怒色,正要发作,却看见那少女正双目怒瞪不由心怯,赶紧嘿嘿一笑。 “丁师弟,你自己都没站稳怎么出招啊?”少女冲瘦高个怒斥道。 旁边那个稍胖一点的少年得意地笑着说道:“韩英师姐,这也不能怪他……” 那瘦高个一听也一脸委屈地说:“是啊……” 韩英一脸疑惑,心想“那怪什么?” 那小胖子得意地说:“韩英师姐,你想,丁师弟头大身子细,本来就不稳,你再一碰,这不倒都算好的了……” 那瘦高个一听原来这小子是在讥讽他,又道:“哎,谁让咱这个姓姓得不好,要是像吴师兄这样,本来就稳,再加上一个大脑袋压着,不更稳了么……” 韩英一听原来这二人利用对方的姓氏来取笑对方,不由笑了起来。忽然一个人影悄然上前从韩英手中抢过竹棍,啪啪两声,那两个少年都捂着屁股,说道: “二师兄,怎么你一回来就出手打人……” “嫌没打够是吗?你们这两个家伙练起功来既偷懒还不用心,是不是该打?”说着就装作又要打的架势 韩英一看是二师兄,笑得更厉害了,同时嘴里还说道:谁叫你们不用心练功来着,活该…… 郑浩荀忽然过来拉了一下韩英的手臂低声说:“你怎么现在就给他们教这招‘横贯长空’,谁让你教的?” 韩英迟疑了一下道:“这,怎么了?” “怎么了?这招现在给他们教还太早了,师父说过,这招杀机太重,定不是师父教的,是不是你?” “是我教的!”他闻声回过头却见林楠手执竹棍施展了一招‘横贯长空’,脸上颇为得意。 “私授刀法,林楠……你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胆子大?是啊,胆小鬼还学什么武,胆小如鼠之人纵使学武也是白费,前怕狼后怕虎,最好去读书……” “你又来了,师父之前教授武功时告诉咱们学武的宗旨是什么……” “呵,郑浩珣,我现在才发现,你倒说起话来越来越像师父了……” “你……” “哎呀,你们两这是怎么了,刚一回来又吵……”韩英见这二人刚回来就又吵起来,赶忙上前劝架。 郑浩荀恨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两个正在练功的少年却收起刀挤到林楠跟前,挤眉弄眼地冲他嘿嘿一笑道:“师兄,这次回来有没有带什么吃的?” 林楠将手中竹棍弯了弯,一脸怒色道:“竹竿炒肉!想吃吗?” 这两个少年一听立即后退几步强挤笑脸道:“这个不吃也罢……” 这时韩英忽然对他俩说道:“大师兄,师父吩咐我说等你们两一回来立刻前去找他……” “嗯,好的,林楠赶紧走。”林楠听了将手中竹棍递给韩英跟着师兄直接进去了。 韩英看着两人好像又闹别扭了,而看大师兄的表情严肃一脸冷峻,似乎他们这次下山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心想:“希望安然无事……”。 快到吃晚饭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五匹枣红大马依次冲进院内然后在院中并排站定,紧接着,六个人抬着三具担架,将担架并排放好然后 二十九章 横贯长空 那掌柜一听一脸委屈,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开始叙述当日的情形: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那天我们等了半天一个客人都没有,最后来了这几个,可没一个是善茬,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那姓丘的提起马鞭抽了那掌柜一鞭子怒斥道:“他娘的,没让你在这扯这些闲淡,挑重要的说!” 那掌柜无缘无故被抽了一鞭子,顿时又痛又怕,赶紧说道:“您别打,我说就是,那天先是这两位少侠前来喝酒,紧接着来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人,最后就是三个骑马的人……” 他指着地上三具尸体说道:“就是这三个人……他们说是要杀那个人,然后那个姓林的少侠就上前和那个有伤的人喝酒,结果不知怎么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手了,一个人被那个有伤的人用筷子捅破了喉咙,另一个被那林少侠用碗的碎片杀死的,最后那个跑了,先是林少侠追出去了紧跟着他师兄也追出去了,最后他们两又回来了……只不过林少侠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的刀不见了……” “那先跑出去的那个人呢?他去哪了?” “这个我不知道,他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那最后呢?” “最后他们就都走了,哎,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好了,这里没你事了,你走吧……”狄彪见他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就放他走了。 狄彪看着郑、林二人说道:“你们不承认没关系,可是这把刀你们应该都认识吧……”狄彪说着取出一把佩刀扔在郑浩荀面前。 麒麟门众人登时愣住,地上的这把刀正是林楠的佩刀。 郑浩荀这才想起那天只顾和林楠争论,见林楠丢了佩刀也就没顾得上问他,不想给皓蛟山留下证据。他也知道狄彪为皓蛟山掌门余非则座下三弟子,武功深得师傅真传,在当今武林中也颇有一些名气。 看来今天这事皓蛟山定然不会轻易作罢,于是站出来向狄彪说道:“狄兄,不必再说了,这事我认了,我跟你回皓蛟山,听由余掌门处置……” “师兄,这不关你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 狄彪冷冷一笑,冲林楠说道:“林兄弟这会儿倒是敢作敢当啊……” “我林楠比不比的上别人不知道,可比起你皓蛟山这帮人就稍稍强了那么一点……” “不知死活的东西!”五人当中一个身形健硕膀大腰圆略显粗鲁的汉子骂道。 “易师弟……”那人打断了师弟的话继续说道: “林兄弟,你杀我师弟又是这般态度,未免有点欺人太甚!” 林楠本来就看不惯皓蛟山这帮人一副嚣张模样,再见狄彪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心里更是鄙夷,不由得怒火中烧便冲狄彪厉声道:“欺人太甚?好,既然你说‘欺人太甚’,那今天我就和你好好说说什么叫做欺人太甚,趁着别人身上有伤趁人之危算不算欺人太甚,仗着人多以众敌寡算不算是欺人太甚……” “当然,这不但是欺人太甚而且是鸡鸣狗盗无耻小人之举,你说这话难道意思是说我们仗着人多趁人之危?” “你自己没做可就不表示你们之中没有人做,只可惜学艺不精已被我一概料理了……” 郑浩荀见林楠话语中极具敌意而且甚是刻薄,遂立刻拉住林楠往后扯了一把道:“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林楠此番话无疑激怒了狄彪,狄彪一听此言不由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一丝凶光,随即翻身下马,逼上前来。 狄彪看了一眼那被扔在地上的佩刀随后盯着林楠,冷冷地道: “林楠,拿起你的刀。” “干什么?” “既然你说我几名师弟因为学艺不精被你所杀,那我这个做师兄的就替他们讨教一二!” “乐意奉陪!”林楠说完上前起脚将地上的佩刀用力一挑窜上空中同时扯下腰间刀鞘迎向顺势下坠的佩刀,只见唰的一声佩刀不差分毫还入鞘中。 众人见两人都是箭搭弦上随时准备出手,于是一个个都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出声。 郑浩荀一见当即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对狄彪喝道: “狄彪,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尔等放肆!”紧接着出手要夺林楠手里的佩刀,却被林楠却一把隔开。 还没等师兄说话就对他说:“师兄你不必说了,既然祸是我闯的,这件事就应该由我自己担当,我不希望其他人插手。”说完又向狄彪道:“那我就来和你切磋切磋!” 狄彪听了林楠这话心想这林楠也算是条汉子顿时稍感钦佩,于是上前道:“好,林兄弟,兵刃无眼,多加小心!” “废话少说,出招!”说话间已经暗自发功。狄彪一见,微微一笑,倒转刀尖,右手握刀柄,左手搭于右手手背,欠身说道:“请!” 林楠见状也是提刀抱拳向狄彪欠身一揖说道:“请!” 两人同时走进几步“唰”的一声两把佩刀几乎是同时出鞘。可是两人还未出招而是手中佩刀都指向对方,慢慢逼近,两派之人都不由屏住呼吸。当两人的刀刃几乎快要碰在一起时突然间白光闪动,铮的一声响,双刀相交,两人各退一步。旁观众人都捏了一把汗。 狄彪连劈三刀,都被林楠一一格开。林楠一声吒喝,长刀从左上角斜劈而下,势劲力急。狄彪身手矫捷,向后跃开,避过了这招。他左足刚着地,身子跟着弹起,刷刷两刀,向林楠攻去。 楚掌门正和师弟裴闻中查正在看少林寺方丈慧承大师的密信,隐约听到外面有打斗声便赶忙出来,却见狄彪和林楠正战在一起。裴闻中不由一脸怒色,对师兄说道: “皓蛟山这帮兔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竟敢跑上门来撒野,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说罢就要上前出手阻止。 不想却被楚阔天出手拦住。 “师弟且慢……咱们和皓蛟山这代弟子虽然曾屡次交过手可都未见对方刀法精要,这次狄彪和林楠过招正好试试林楠的刀法现在到底如何,再者也让众弟子看看皓蛟山刀法招式套路,也不是一件坏事……” “师兄言之有理!” “走,上前瞧个仔细……” 第三十章 狄彪落败 楚阔天说罢便和师弟裴文中二人悄然上前。 狄彪和林楠战了许久,一时胜负难分。 突然见狄彪刀法渐变出招疾攻,步伐也越来越快,身法变幻不定。林楠一时难敌,渐渐方寸大乱,慌忙中出刀直削过去。但狄彪身形飘忽,刀锋所至狄彪早已闪开。 楚裴二人看见狄彪的刀法相视了一下脸色大变,只见狄彪手中长刀逐渐走势诡异无常,每一招都蕴含杀机,幸亏林楠已经熟练了本派刀法不至于即刻落败,可是很明显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出手还击的机会。 林楠知道这狄彪刀法不错,可当下能让他这般难堪他确实没有想到,就在他近乎绝望之际忽然一个飘忽的声音飞入自己的耳朵,慌乱中他目光一扫看见了离他不远处的师父,他见师父稳然站立,额头微微泛红,知道是师父在暗运内力对他说话。只听师父说道: “狄彪这套刀法虽然精妙走势无常,可杀机过重,不要先和他硬拼,先守好自己阵脚,切莫先乱了方寸,只需等机会找他的破绽……” 林楠一听顿时如同醍醐灌顶,慌乱中定了定神,稳稳阵脚。于是不再拼死想法子和狄彪硬拼,而是放快脚步来回躲避,每当狄彪的长刀袭来可总是和他身子差了尺许。 刚开始狄彪明显占尽上风,众人见林楠只能回刀化解,可是半晌之后局势开始大变,林楠慢慢有了反击的机会,再过一会两人势均力敌,等到最后狄彪的刀法开始迟缓,已无刚开始的精妙之气,林楠看准狄彪一个破绽转身反踢狄彪小腹,这一脚蕴含内力,狄彪猝不及防,只觉腹中微微一痛,丹田内血气直冲,胸口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喉头一热只觉口中微微泛甜,出手更慢。等他回过气来,却见一丝刀光。 “横贯长空!” 林楠一出此招,麒麟门弟子不由惊呼了一声。林楠在麒麟门弟子中虽排在第二,可是他的武功却在在众弟子中当属第一,尤其他的刀法深得师父真传,甚至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这招‘横贯长空’林楠练得炉火纯青。众人都想狄彪这下非当即毙命不可。 眼见林楠的刀刃已经逼近自己,狄彪明白即使自己出手还击也为时已晚,心想今日必定血溅当场,心里不由连连叫苦,登时千万个懊悔。 众人都以为狄彪必死无疑之际突然楚阔天疾身飞出,斜刺里冲将过去拦在林楠面前顺势后背一股内力将狄彪震开,同时右手已经捏住林楠的刀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大为吃惊,林楠此招施展的毫无漏洞且力道甚猛,即使是普通金属兵刃也难以化解,而楚掌门却赤手捏住林楠刀刃,这让林楠和郑浩荀都惊诧不已。 林楠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顺着刀身传至刀柄,林楠手中刀柄一震,虎口吃痛,“啊”的一声立即松开佩刀,却见佩刀仍被师傅捏在指间。紧接着一股疾风闪来,‘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打在林楠脸上,楚阔天厉声喝道: “狄少侠身负内伤,否则你小子还有命在!还不退下……” “内伤?”众人一听楚掌门此言都一头雾水。狄彪知道楚掌门是为了不让他难堪而信口编了一个借口,便心领神会不再言语。 林楠也感觉自己胜之不武于是拾起佩刀上前向狄彪抱拳躬身道: “不知狄兄身负内伤,胜之不武,抱歉得紧……” 狄彪见状也赶紧知趣地向林楠躬身回礼道:“林兄弟刀法精湛,不必过谦……”同时向楚掌门深深一揖道: “楚前辈内力深厚,晚辈深感佩服……” “请问少侠为余掌门哪位弟子?真可谓是青年才俊!” “万不敢当,晚辈乃家师门下三弟子狄彪……” “原来你就是狄彪少侠,尊师余掌门可好?” “多谢楚前辈垂询,家师他老人家安好。”狄彪随即又说道: “自上次峨嵋一别后家师对楚前辈您也甚是挂念,时常提起你……” “此番少侠前来所谓何事?” “哎,这个……” “狄少侠有话不妨直说……” “楚前辈,这三位师弟是我带下山的,如今竟不幸惨死,晚辈几人前来只是想请前辈您主持公道还我三名师弟一个公道……可如此一来不但让两派结下梁子,而且也必然损伤你和家师多年的交情,可就这样回去……晚辈不知该如何向师父他老人家交代。”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长笑,众人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浅蓝布衣身形痩削的老者缓步走进,马上那几个皓蛟弟子随即翻身下马和狄彪等一帮皓蛟弟子同时迎上前躬身齐喊道: “师父!” 来者正是皓蛟山掌门余非则。 只见余非则笑容满面,走到楚阔天跟前拱手道: “楚兄,你这‘麒麟爪’可帅得紧哪……” “让余掌门见笑了,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裴老弟,你这几年在武林中倒是很少见了。想必功力又有大成啊。” “多谢余掌门挂念,老弟这几年只知道身居山门,很少涉足武林,武功可是稀疏了,惭愧惭愧……” “余兄,今日之事实属敝派管教不严,劣徒伤了余掌门三名弟子性命,请余兄责罚……” “哎,我们武林众人行走江湖误打误伤之事在所难免,生死本应各安天命,楚兄何出此言。” “本想携劣徒上贵派请罪,既然余兄今日光临敝派,那就在此将劣徒交由余兄处置。” “罢了罢了,狄彪带着一帮师兄弟不是刚才也在此闹过,此事就此打住,休得再提……” 说完只听他打了一个胡哨,一声马嘶,一匹青色劲马跑了进来。余非则提身一跃飘落马上。只见他一扯马缰,对楚阔天拱手道: “楚兄,裴老弟,二位保重,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让六个弟子先抬着三具尸体随即勒转马头对着皓蛟山弟子道: “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