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图之藏腾》 三教图 徘徊在故事的第一张,自诩一如既往的轻狂,惦念起成败过往。 瑟风卷残叶,满目带夕阳,荒芜凄凉的庭院里,除了叶子来回旋转带来的几点生机,连那棵枯瘦的老树都是死气沉沉像鬼。 偌大的庭院,迂回的长桥回廊,有一把摇椅放在了院中老树之下,仿佛上面还坐着故人,伴着风拂柳的温柔,不急不缓一下接着一下摇动着。回廊空旷的只剩下寂寞,幸好,还有不远处愈离愈近的红木拄杖声…… 这个老头已经老得不像人了,满脸覆辙交错的皱纹,延伸出须须缕缕的花白胡,一条惨白的盘口马褂外披着一件丝薄淡金的大氅。若是身旁有清风拂过,隐隐约约还能在脖子见到割喉留下的伤疤。身上盘叠交加的沉痛烙印使全身上下他体无完肤。 每走一步,拐杖点地,铿锵有力,像在诉说着八十多年来的不平,出了廊亭仰望着那棵老树,那棵老树已经凋零了,剩下些枯枝败叶苟延残喘,延伸的枝丫似是细长的鬼手,勾勒着水墨一生。老头一手抚摸着粗大的树枝,手干涸粗糙,仿佛要与那老树合为一体。 他沉重呼吸,轻闭双眸,随着风扬起花白的胡子,露出一片龟裂干涸的两半唇,抽搐嘴角细语,“你……你也老了,要死了吗?” 树瑟瑟不做回声,只剩寂寥回答着老者的问题。 “都走了……你也要走了……也要离开我……”老人低声哼哼,回到摇椅上闭目养神,唏嘘苦笑:“都走了……像羽毛一样飞走了。” “爷爷!你瞧我发现了什么!”五岁的小孙子摇着手中泛黄的日记本跑到老者的身边,仰望着老者伟岸的身躯,拉抽他如羽翼般轻薄的衣裳。 缝隙中跑出来一张褪色的老照片,孙子停住脚步拾起掉落在脚边的老照片,细细端详着,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名堂,趴在爷爷身上,指给爷爷看。看什么呢?老爷子睁开眼睛,浑浊迷乱的眼睛里总算闪过一霎那清澈光明。 “这……这……”老爷子凝噎无语,颤颤巍巍从孙子手里接过照片,一双自带血红色的瞳孔溢出过往情思,润湿了他久违干涸的眼眶。 是一张在雪山断崖之前的合照,一行队员年龄都差不多,各个全副武装穿着冲锋衣登山鞋,头灯雪镐冰锥雪杖工具装备齐全,身后插着六支迎风飘扬的大旗子,上面高挂着六门特殊的标志,分别印上了戒定慧信愿行六个大字。 这是一支浩浩荡荡的百人大队,带头的是六个被称为掌教的年轻人。而正中间,却有一人格外出境,是个像道士模样,盘起柔长的细发的年轻人,他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玄黑的中衣,外披起淡黄色金丝大氅。 孙子凝视着这人的金丝天蚕大氅,又瞅了瞅老者身上的衣服,越发觉得相似,好奇心溢满了他幼小的心灵,满小脑袋瓜子的问号,拉着爷爷问道:“爷爷,这件衣服和您的好像呀!这里面也有您吗?”小孙子抓住老头一把胡子,咯咯傻笑。 老者踌躇几秒,大手包住小手,指向中间一排那个与众不同道士模样的人,又向左移了一格,“这个,就是。” “爷爷好连轻,爷爷扎个小揪揪和现在一样素爱!”孙子含糊说话,眼睛乐得眯成一条长虹。 这张照片里,是老者三十二岁的模样,长得虽不是很出众,但是也奇特的很,敞开着冲锋衣露出的依旧是白中泛黄的短马褂,头顶散乱随意盘起一个几缕头发,血红色的瞳孔异常耀眼,便是从照片里也难掩其中的温柔。 “呵,小东西真会说话。嘴巴这么甜,爷爷以后不怕你找不到女朋友了。”老头刮了孙子的鼻子,欣慰一笑。 孙子依偎在老头怀里:“我不要女朋友,我只要爷爷!” “那可不行,没有老婆你这小子怎么给我们梧塍一家传宗接代?爷爷若是以后离开你了你又怎么办?” “我不要!爷爷可是泰尚老爷!他们都说爷爷是灵根生,有三教图,会法术,是不会死的!” “小兔崽子尽听外面人扯皮?泰尚老爷就不会死?会法术的灵者多得是,也没见几个长生不老日寿恒昌的,你这又是听哪个混蛋说的?” “外边人都这么说,爷爷是天下第一灵元,习得阴阳正邪之法,可操控日月洪荒,扭转天地乾坤。爷爷!这是真的吗?可是三教图又是什么呀?” 孙子有模有样照着外面人的说法依葫芦画瓢,手舞足蹈,稚嫩的动作上手花拳绣腿。 老者招招手过去示意这个玩得正嗨的孩子过去,手指轻拭他嫩滑饱满的额头,“三教图啊……曾经爷爷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有个人和爷爷说过,三教图就是一张藏腾,谁人若得到,可得荒原正邪之法,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张纸,给贤羽你画画用的。倒是被外面的谣言传的神乎其神,至于外面那些七嘴八舌的传言呢,你就他们讲故事,听听就好。咱们呐,要相信科学。” 说完,老者伸出修长的手指,闪出一道红色火焰般的细丝,在空中轻松写上“科学”两个大字,又朝着空气扬起手指,火焰圈成的大字瞬间不见了踪影。 “哇……”孙子被惊得目瞪口呆,拉扯老者的衣衫撒娇说道:“爷爷!贤羽也要学!贤羽也想学!” 老者被孙子乐呵大笑,“等你长大了,爷爷就把这些本事都传给你,到时候啊……”说到这里,老者莫名燃起满心的惆怅,心中打着结,哀叹着人生百态,“到时候啊……爷爷也该走了。” “不行!”孙子惊声大叫,将老者吓得从打顿凄怅中唤醒,“爷爷要是敢走,我就去幽冥界,找那个幽冥神尊拼命!” “你再给我说一遍!” 显然,这个老者对幽冥神尊这个名字格外忌惮,引发起一系列过往的点点滴滴,幽冥神尊这四个字却满目疮痍。 孙子被老者提高的嗓门唬住了 ,含着泪花抱着老头,“贤羽不能没有爷爷,贤羽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和奶奶,贤羽不想要爷爷走!贤羽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老者猛然一阵心酸,抱起五岁大的贤羽,安慰道:“放心,爷爷没那么容易走的……爷爷啊,还在等一个老不死的回家呢!” “等那个照片里的大哥哥吗?” “是啊。他不来,我就不走了” “那他什么时候来呢?”贤羽小心翼翼问道。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贤羽心中居然掀起一阵喜悦,欢呼着,“那!爷爷再也不会离开贤羽了!” 老者一声苦笑,想起曾经的生死过往,踏着尸体一路走上的雪山之巅,争得一张破纸寥寥几字,历年来却要屠戮多少无辜冤魂。一个人独自徘徊,难忍的风刀霜剑,只为两人的正义之诺,何须言丹心热血?徒有身后一句泰尚老爷,却也难挽留多少深爱之人。 “爷爷讲故事!爷爷讲故事吧!” “讲什么?”老者有些困惑。 “讲这个。”孙子晃晃泛黄的日记本。 喔!是三教图啊…… 老者若有所思,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像放映机一般展现出过去的种种。这个梦里,有好多人,好多事…… 墨羽、归一、旸子、谢微尘、公子烛伊、墨失、墨忘,罗阴、张怀玉…… 也曾一人血刃陵阳岗,犯下滔天罪孽;也曾赴宴秦陵迷宫局,初识人心凶险;也曾二人三箭屠戮赢勾,获得芳名百世…… 这些事情,就像刚经历过一样,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这是从爷爷小时候的一个梦说起……还记得……” 还没开始,孙子已经滴着口水呼呼大睡。 “哼,好个臭小子,死猪样。嘚!” 老头也缓缓卧了下去,慢慢摇晃着躺椅。后来,也没了知觉…… “徐泰!你是死猪吧,怎么还在睡!大家都在等你回去呢,就差你了!快起来快起来!” 老头睁开眼睛,已经是另一片场景,四海浩茫,归一穿着曾经的青衫衣裳站在自己面前,愤愤埋怨着一脚踢醒了徐泰。 “归一?你不是……” “什么是不是,快起来!墨羽他们就在前面,还有辰邪,谢微尘……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人,你要不要脸。”归一一把拉起坐在大漠之上的徐泰。 徐泰看向四周,又抚摸自己稚嫩的脸,身上的伤疤尽皆消失,难道说我又回来了? 还有大家……也都回来了? 夕阳中,几个人站在落日之下,一起回过身子,瞧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只能分辨着几人的黑影,他们注视着徐泰,不难想象他们见到徐泰的归来,脸上一定挂着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此刻忘记了什么叫分别。 “墨……尚卿……”徐泰眼眸湿润,蹭着鼻子试图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每走一步都愈发沉重,他不敢靠近眼前的众人,因为怕这只是一场短暂的梦,走近了,梦醒了……心,也会碎了。 “宇定,欢迎回来。” “小二爷,欢迎回来。”众人朝着徐泰招手,他们的笑温柔流转,一尘不染。 小二……爷…… 徐泰低头用手掩着嘴巴失声痛哭,缓解良久,擦干泪水,收起悲伤,面露欣喜之色朝着众人大步奔去。 “我来了!接住我!” (第一卷笑嗤殡仪)第一章—因果 有人说过,人生是五浊恶世,满目凄怆,仓仓皇皇的躲过一轮又一轮的严寒交替,只为最后死的体体面面罢了。恍惚就在眼前的富贵荣华,其实已然化为土灰,散碎的生灵来过又去过,路边互不相识的陌生男女爱过也恨过。这,便是喧嚣尘间。 只有一个人,四周亦只有皑皑白雪,像被世界遗弃,剩下孤独与之脚下的累累白骨,散碎着积起无尽的登顶之路。这是哪里?被四面的神秘雪山围绕,而那个人满身的伤痕加之背负而来地狱中贪婪的鲜血,本是洁白的圣山为什么在此刻因为一人的浸染而变得憔悴不堪,让人窒息的是他罪孽的深重。雪山为之恸哭,颤抖颠簸起无穷的积雪。 唯独他一人浑然不为所动,深沉地迈开步伐,踏上尸体堆起的微微耸动的“天梯”,带着枯骸的阵阵敲打,手中染血而腐锈的利剑在雪地上渲染,带动苍天的深红绽放。他的样子,不疲不倦,是帝王登上龙椅那一刻的君临天下,身后的杀气牵起波涛汹涌,卷起轻薄如羽的鬼魂巨浪。他即将站上最高处,可最后一具骸骨却让他失去了前面所有的无惧,他停滞在面前,呆若木鸡,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些此时不该想起的记忆。他回头看去,一路上的尸横遍地…… 就差一步,他却迟迟不愿踏上最后一级骸骨搭起的台阶,他看见了一生的罪孽,满手沾染的鲜血。他知道,来自地狱的号召即将到来,他颤颤巍巍跪在尸体面前,终于低下了头,掷弃手中的剑,用自己的眼泪滋润腐朽的魂骸。 心脏部位,被他浇灌出一朵冥府之花,悄然绽放。他微微露出嘴角,带着歉意和忏悔,说:“尚卿君。” 人,就像一条蛟龙,强大过,也终将被禁锢于无尽的深渊。蛟龙被打下谷底的那一刹那,就是一条手无缚鸡之力的蚯蚓,他们用贪嗔痴慢疑渐渐凝聚出一股邪恶的信念。孟子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沐浴着朝气的婴儿,被一群贪婪的淤泥之人环绕,灌输自私的思想,成为下一个在淤泥中苟延残喘的——人。 如履薄冰,底下便是禁锢蛟龙的黑暗,冰面如镜,蛟龙看见了自己的人形,那人认识了自己的心性,此后蛟龙越发疯狂,它要逃离这深不见底的黑暗,它冲破最后一丝封印,将那人视为目标,幻化为一股黑气冲上云霄。 山崩地裂,神形俱散,那人堕入了谷底。从此,永世不得超生。剩下凝注的血渍,烙下二字:因果。 因果有报啊,因果有报。如何得此下场? 一切的贪婪,一切的自私!都只是一张破烂的图腾!不过是一张破烂的玩意儿罢了! 这个世上,有五毒,皆曰:贪嗔痴慢疑;亦有六法,所是:戒定慧信愿行。其可通四万八千法门,超脱六道轮回。而三教图,包含着一切净土荒原法门,上可通天下可入地,由神人创始,流传于世,又选定六大门派氏族,组建了戒定慧信愿行六门,谓之——六门藏教。 这个故事,从一个梦讲起。 徐泰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耳畔似乎还响着刚才鬼魅的尖叫! 因果!因果!一切自在皆因果,身负罪孽累累,深重难解脱!活该!你该死啊! 徐泰早已冒出了一头虚汗,刚才那个梦说不出的惊悚,浑身颤抖之余,抱紧自己的被子探望四处无灯时的黑暗……骸骨,血迹,苍山穹窿,还有那个踏着骸骨一路冰冷的“陌生人”……所有画面又重新一一浮现在眼前。 徐泰重又躺下,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惺眼朦胧,徐泰看见天边泛起一丝鱼肚般的白光,苍白无力,就如同梦中的累累枯骨交叠,独自一人磕着趴在窗台之上,徐泰口中碎碎念叨着:因果。 这一家本是生的平淡寻常,父亲叫徐檀,是个高中历史老师,母亲吴诺语,家庭主妇。哦对了,还有一个叫卿诀的孩子,是这对夫妻收养的孤儿。 最近家里来了好多登门拜访的陌生客人,父母一时没了这么多时间陪伴在徐泰身边。只能靠着卿诀早起给徐泰安排早餐,吃完后两人一同赶去学校。这两人的关系,就像是一对儿亲兄弟,有时候,卿诀更像是一个老妈子,事事都在替徐泰打理。 今天,母亲又是闭了门不知道在房间做什么,预先和两个孩子叮嘱了几声路上小心安全就不见了人影,父亲作为一个老师,威严森竣,平常总是和徐泰卿诀一起去学校,却唯独今天没有,相反,他大清早就出去了。 “小二狗子!你快点要迟到了!”卿诀催促道,自个儿先跑了老远。 “切!要面子,大不了迟到被罚,还能逃了几分钟课呢!” 刚出门,徐泰攥紧了袖子,脖子向衣服底下缩了缩,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飘飘然,继续走了几步,那热气并未散去,在其背后成了一个小女孩的脸蛋,五官扭曲,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没了眼珠的空壳,刚要伸出她那像恶魔般的双手,谁料徐泰一回头,便迅速化作一团雾气散了。 徐泰还是毫无察觉,吸引他的倒是头顶上几只盘旋的飞鸟,他用一种气愤的眼光鄙视着这几只呀呀叫唤的飞鸟,低声抱怨:“一早上就见到这几只脏东西,还真嫌我上学人生不够艰苦吗?” 说罢就用从四周捡起的石头,朝那几只飞鸟扔了过去,那几只飞鸟散开四处逃走了。”徐泰得意地笑着,双手叉着腰:“让你再吵着本大爷,下次再敢来,小心我起锅烧油!” 就在这时,徐泰听见屋子里有动静,是母亲,她从房间踱步,打电话,好奇心驱使他,打开家门,伏在露出一条缝隙的门前。徐泰趴在门上,透着门缝,看见母亲很焦急得跟谁打着电话,嘴中时不时带着几声感叹,声音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顿了顿,看见母亲后面出现了一个鬼影,一直跟着母亲,直到那一刻,母亲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开始打扮了起来,后面那个诡异的影子也越发清楚了起来,由于光的反射,徐泰看清了,那是个小女孩,青面獠牙,**子还在头上溢出来,接着爆出的是一只只白色的肥虫,很享受的吮吸着。但吴夫人却是若无其事,就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在纸上记着东西,还带着一丝悲伤的语气。但徐泰没有关注成年人到底有多好的演技,他关注的是那阴魂不散的鬼。 霎时,那个小女孩转过了身,应该说,她只转过了头,徐泰用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叫出来,她的头居然在三百六十度旋转,好像还很开心似得。小女孩看见了徐泰,邪魅一笑,消失在空气中。 徐泰刚松了口气,谁料,小女孩嗖得从门缝中跳了出来,零距离就在徐泰的眼前。徐泰就如刚才那几只乌鸦一般“啊”了一声,被在里面的母亲听见了,害得她扑通一声不小心摔碎了手边那个父亲最宝贝的琼瑶碎花瓶。 “啪”的一声,母亲开了门,徐泰被吓倒在地,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发现母亲一脸阴霾地看着自己,仿佛是在谴责就是因为自己,父亲最珍贵的琼瑶碎才被摔坏了,徐泰心里十分害怕,战战兢兢开口说:“那个,妈,我……我……我……” 一连不知说了多少个我,但还是没有解释出来,徐泰的脑子一下子变得生锈卡顿了,想当年,无论做了多少坏事,灵活的小脑瓜子词库中总有数不尽的借口。今天这是怎么了? 吴夫人隐忍着,可是看得出她在抑制自己的愤怒,“你个小兔崽子,又想逃课?” “没……没!妈,我现在就去上课!”徐泰尴尬一笑,慌忙摇手解释。 “回来!”吴夫人对于徐泰这样随意散漫的学习态度真是恨铁不成钢,一把揪着他的书包拦住他,询问道:“卿诀呢?” “卿诀走得,走得比我快,先去学校了吧。” “那倒算了……跟卿诀也没关系,就帮你请假吧……” “什么!”徐泰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反复复口中两句话,“请假?哇?请假?” 母亲帮忙请假,徐泰一方面是激动得连眼泪水都要流下来了,另一方面又是疑惑和不解,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母亲居然会帮我请假,这时的徐泰连刚才发生的多么可怕的事情都抛至脑后了。 路上,母亲就是不愿告诉徐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声不响地坐着看手机。要知道,你越是不说,徐泰就越是好奇,甚至在路上已经构思出了一部玄幻小说,把后续的事情想得天花乱坠。 刚下了车,一切就已经一目了然了,徐泰在很远处就已经听到了送葬队伍吹哀乐的声音,走在两旁的别墅中央,两边又贴满了“百无禁忌”,让人心眼儿子嗖嗖发凉。 走至尽头,发现最后一栋别墅和其他的比起来是多么的不显眼,但待久了,就会感到一丝凄凉,一丝孤独,不觉间让人毛发竖起。 走进去,里面挤满了陌生人,一片片哽咽的哭泣声混杂,全身颤抖哭得心碎。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啼哭,不过这样的气氛让徐泰很压抑,不舒服。 其实,最吸引徐泰的,还是那张正堂之上的照片,上面的人却只比徐泰大个五六岁,差不多十七八岁的样子,那笑容多么灿烂,可惜以后只能永恒地存在于照片里了,徐泰越看越奇怪,拉着在旁边眼眶泛红,又安慰亲属的母亲,“这人我们是不是见过啊,好熟悉啊!”母亲捂住徐泰的嘴,“这是你父亲远房亲戚,我都没见过,你怎么会见过?这里不要乱说话,梦游了你!”母亲看向四周,确认着话语除了没人听见。 做梦,对,是在梦里,是这个人,她也曾是那雪山上架起的一具白骨,可徐泰清楚得见到了她魂魄的样子,一缕愁伤,全白的衣服,要不是她乌黑的长发,在茫茫雪地上,根本看不出画面上还有一丝漂泊的魂魄人影。想到这里,徐泰冷汗直冒,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但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出丑,又显得一副很镇定的样子,像个小大人一样,对这个年龄相仿的死者表示哀悼的同时,又是对那个一声不吭的尸体瑟瑟害怕。 徐泰今天的心思就在这一刻被完全毁了,他不再觉得这里到底有多气派,他的冷汗不自觉地流下来,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痛他的身体,就好像寒冬腊月就穿着一件短袖衬衫,他拉着母亲的手越来越紧,恨不得把她手拽下来,他冷得发抖,这时一只手向他伸了过来,指甲长尖,手上像是涂了颜料一样盖满了鲜血,徐泰就像看见了今天早上那一只只蛆虫向他扑来,要吃掉他的脑子乃至整个身体,那只手在徐泰脸上来回摩擦着,冷冷的,毫无生气,徐泰总算是醒过来了,做出了反击,像是拍蚊子一样狠狠的拍打着那只手,那只手毫无动静,徐泰受不了了,无论再恶心,徐泰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干什么,疯狗咬人了?” 徐泰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刚才难道都是幻觉吗?” “什么幻觉,我看你八成是疯了,像狗一样咬我!” 第二章—蒋梦琪 站在徐泰面前的,是一位小女生。三千青丝如画,淡然眉目如月,白衣飘飘如仙。而眸中溢出的水光则忧伤得叫人心痛。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诗经中的这句话形容她完全不为过。 “你是谁。”徐泰插着腰质问着眼前的女孩子。 十三岁的徐泰乳臭未干,卷丝蓬发,星目剑眉,让人心生喜爱怜惜之情,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了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白皙的皮肤,对比之下更显分明,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便若隐若现。 对于这样的女生,其实徐泰还有些不知所措,白皙的脸瞬间染了晕红。 “我还要问你呢,好心和你交个朋友,你反倒咬我一口做见面礼?” 这女孩可怜巴巴的看着手上那一处“牙印”,伸手给徐泰看,“你看”说着闻了闻她那稚嫩白皙的手,一脸的苦瓜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徐泰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刚才呀……”好像一个说书先生一样,说的连自己都扭曲了五官。 女孩却还是一脸不屑的样子:“你认为我会信?” 要知道,无论比什么,都不要比变脸的速度,女孩变脸的速度比世界上任何一样生物都快,刚才对徐泰还冷淡淡的女孩,见徐泰有了悔意,一下子又好像刚刚认识一样,主动伸出手:“蒋梦琪,昕可的堂妹。” “小爷姓徐名泰,你说的昕可不会是……”说着徐泰眼神透露着一丝恐惧,看着遗像上的那张面孔。 “你怎么这么看我姐姐呢?”很明显,蒋梦琪生气了,徐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又怎么会知道女孩子的那点小心思,直到蒋梦琪哭了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惹到她了。“你根本不懂得失去亲人的痛苦!” “哎!那个,蒋梦琪,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徐泰不知所以,怯怯说道;“我没有失去过亲人,自然不懂你说的痛苦呀。就算我没了爷爷奶奶,他们也早就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我也没来得及痛苦呀?” “你!你没心没肺!”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徐泰急得跳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哭红了眼睛的蒋梦琪。只能呆呆望着蒋梦琪跑出了自己的视线,躲在了父母的身后暗暗啼哭,摸着脑袋不知所以,“我?我犯什么错了?” 外面,烟炮声直冲云霄,怎么看都像逃不出地狱魔爪的弱弱虚魂,到了那所谓的尽头,自然一声嚎喊,重重堕入钢筋水泥之上。哀乐便是陪衬,如波浪般一阵接着一阵。 两个小孩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连忙捂住耳朵,躲在家里人后面,棺材被绳子绑得紧实,而后高高抬起,徐泰一边忙着捂住耳朵,一边略微转个身,却见到了正在被抬起的棺材。 徐泰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满是恐惧,吓趴在了地上,棺材的内部,是一具娇艳的尸体,小女孩身上就好像穿了一件衣服一样穿着一层人皮,那是她自己的皮,她在动,好像穿着一点都不舒服,邪恶的笑容完全覆盖了它的纯真,她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和蒋梦琪清纯的模样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她挣脱着,连脱带咬撕掉了这层皮,上面还粘着一些没撕干净的血肉,又是这种蛆虫,死死咬住上面的肉,死也不放,充满脂肪的身躯还在跳动,小女孩好像很喜欢她的这层皮,先在脸上来回蹭着。后来,直接露出她那血淋淋的牙齿狠狠地撕咬着吃了下去。 “要了这层皮囊又有何用!你们一个个的都戴着皮囊过日子,这个世界上的活人都是活在皮囊下的恶鬼!”昕可指着徐泰,“你也是,活在皮囊下的寄生虫!为了利益不惜一切的禽兽,我要你们付出代价!不得好死!” 徐泰吓得不敢出声,更何况他还必须要在蒋梦琪面前装出一副男子汉的气概。 一路上,他只能跟着母亲,躲在母亲后面,如果父亲徐檀在场,他绝不会表现成现在的懦弱,在他看来父亲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父亲为何成为了众人口中的伟岸人物,也只是粗略晓得一些六门三教的名字而已。 此时,蒋梦琪再一次调皮地出现在了徐泰的后背,猛然拍着他的背,徐泰就好像一个女生一样,扯起嗓子大声尖叫,引得两旁的人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呢,胆小鬼!”蒋梦琪被他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 “我……切,本大爷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小爷在玩捉迷藏。”徐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脸装出来的淡定。 “哪儿,和谁在玩捉迷藏,我也要玩!”蒋梦琪一下子来了兴趣,四处张望着。 “嘘,我在和鬼魂玩捉迷藏,你别挡我的道,他躲你身后呢!”徐泰装的还算混得过去,探着头,沉静望向蒋梦琪。 蒋梦琪也是一脸的紧张,两双水灵的眼睛就这样好像做贼一样,木木朝身后望去,“哈”徐泰躲在蒋梦琪后面,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蒋梦琪,你上当了!知道本大爷的厉害了吧!” 两个孩子,小打小闹间上了车,踩着上车的阶梯。徐泰猛然回首,依旧心有余悸,他知道没人会信他,他再怎么解释也是白费口舌,默默叹气。 这个故事还不够跌宕,起伏才刚刚开始…… 徐泰坐在车子里,细数闪过转瞬即逝的灌木,看似遥不可及,其实就在伸出手时的边缘徘徊。 “徐泰……” “谁!”徐泰耳边时刻萦绕徘徊着,有个人一直在召唤自己,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徐泰……” 是个女孩子尖锐的声音,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泣声萦绕在四面八方却找不到具体的方向,带着细细柔喘,只感觉到一滴莫名的红色液体拉着丝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的心就像一颗钟摆,来回摇晃着。 缓缓将脸朝向车顶,闪过一具女尸的影子,半截身子倒挂在车顶上,下肢用一种很奇异的姿势扭曲在一块粘附在车顶,跟着车的震动微微摇晃起来。而那血正从她的眼睛中滴落,各自横径留下三厘米的殷红鲜血渐渐腐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没了眼珠子。朝着徐泰妩媚狡黠一笑,手指着蒋梦琪所在的地方。 徐泰发丝根根树立,额头冰凉,眼冒金星,被莫名无知的恐惧捆绑住,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堵得自己呼吸困难不知所措。 “你……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女鬼笑笑不说话。 “什么?谁跟着你?”吴夫人一脸茫然,询问徐泰怎么回事。 徐泰埋头曲颈,颤抖着手指向头顶的女鬼:“她!一直跟着我们!” 众人顺着徐泰所指的地方看去,可是车顶好好的,什么都没有。而吴夫人却从车顶寻得了蛛丝马迹,徐泰所指的地方残留着一滩若隐若现的液体,她弯弯锁住眉头,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却让那躲在暗处的女鬼忌惮了几分。 “哪有什么鬼呀?泰儿?你再看看?” 徐泰悄咪咪抬起头,女鬼不见了。 “妈!我真的看见了!真的!有女鬼!一直跟着送葬队!她刚才还叫了我的名字!她还指着蒋梦琪呢!” 蒋梦琪听闻我的话语,不觉浑身颤抖了一下,缩在父亲的怀中,大声反驳道:“你瞎说!” “真的!”徐泰据理力争,将故事讲得栩栩如生。 蒋梦琪的怀中就像揣着一只小兔子,心脏上下起伏忐忑,跳个不停,面色带些许慌张,不是见了鬼的那般恐惧,倒像是做了错事后的慌张。 吴夫人事感其中另有隐情,严肃皱紧了眉头,询问着蒋梦琪,“梦琪,那女鬼为什么会指着你呢?” 他父亲一意偏袒于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朝着徐泰和他母亲投以不屑的眼神,“切,吴夫人,小孩子过家家,大人也要插进去吗?” “蒋先生,我觉得,这不是过家家这么简单吧……或许,和昕可的死还有些关系呢?” 蒋梦琪的父亲听闻蒋昕可的名字,一时间也慌了神,被堵着喉咙不发一语,只得谩骂道:“你!吴夫人!当着小孩子的面!我劝你不要血口喷人!当心以后遭报应!” “蒋先生,昕可的死本就十分突然,我儿子徐泰天生灵眼,见到鬼魂自然是常事,大家皆是六门中人,也不必说那实的虚的,至于你们蒋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徐门不敢过问,不过这害人偿命的事情……” “行了!一个小屁孩的话!你还扯出杀人案来了?”蒋父气急败坏,拉开蒋梦琪上来就想干架。 “好啦好啦。” 蒋父被众人拦下,坐在座位上气得喘不过气。 徐泰暗暗抱怨,要是父亲徐檀在场,绝对没人敢这么嚣张跋扈。他用瘦弱的身躯挡在母亲面前,时刻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长辈一点教训。 “做人,我劝你善良。” 吴夫人携着徐泰重新坐下,宽慰徐泰刚才的虚惊,并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徐泰的眉心,仿佛是触动了一个机关按钮,徐泰瞬间觉得眼前模糊了许多。 朦胧间,真相似乎触手可及,然而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却又坠入了更深的黑暗。徐泰枕在母亲的腿上陷入了沉睡,隐约间似乎听到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若是他睁眼,必定能发现母亲望向他时百感交集的眼神。然而,他并没有。 车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大人们各怀心事,徐泰沉沉睡去,蒋梦琪在压抑的氛围下也低头不语,唯有车子默默前行。 人吧,就是这样,对于失去的东西,回头去追逐,却发现越追越远;渴望的梦想,伸手去获得,却感知无限的绝望…… 是吗,在座的各位…… 第三章—落花时节又逢君 争艳桃李群芬芳,谁堪较量?偏偏悠然恍惚,佳胜处,樽酒待君起舞。豫游绝境,花茶下,面面相伴私语,永无期,小轩亭,榭道车马行,还盼你,与我相知和一曲…… 待君归来须三世,夜雨江湖不过一杯陈酒,浇消无忧愁。还记那日惊鸿乱,飘零许久,一舞飞絮濛濛,少年两袖白缎拂面,化作菩提一株,与君共坐身旁;割下风尘烦恼一片,陪君洽谈蒹葭苍苍。 而今,独剩一人流落世间孤寂许久,且问!问君归来否? 朝朝夜盼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还不是一袭单薄玄衣高立黑云之下,暗柏森森,高脚琉璃鸱吻之上,居高凌傲,腰配那把亘古不变的辞故神剑,竖封之上一颗紫色的铃铛丁零作响,他面向苍穹浩荡,可是离这个凡尘遥不可及。风吹乱他初留起来并尝试绾起的长发,微冷,冰霜。 看着一车接一车的送葬队痛哭哀嚎,撕心裂肺的模样,他轻蔑哼哧,像是毒蛇攻击前发出的斯斯警告,双腿盘坐,跏趺于殡仪馆高顶之上。神剑敲打得沧桑多年的岩石铿铿作响。这人名叫墨羽,字尚卿,世人口中的护教大人,生有不老不死之身,在尘世间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寻找三教图。 “好啊……回来了……” 只见他口中碎碎念动什么,在嘈杂的人声鼎沸哭喊声中掺杂着,化为乌有。直身站起,凭那背后高山险峰送来的缭绕烟雾拍湿自己黑金薄翼的衣裳。 而徐泰这里,大巴车已经开进由黑色柏树指引到达的殡仪馆,眼前的门很大,整座殡仪馆就像是背靠山丘的一座青鸾玄黑色小宫殿,宫殿青砖琉璃瓦顶,四角高高翘起,像是四只展翅高飞的燕子,眼前正对九扇古铜色大金门,门后便是告别大厅,这古色阴暗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但却在无形中透着一股黑暗阴森的鬼气。 抬头张望殡仪馆后面的高顶青山,弥漫缭绕着山雾,耸立着一人的背影愈发模糊,徐泰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是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临别多年,来自他方的游来客。这一别,或是十年,或是二十年,又或是……上百年。朦胧中,显现出墨羽的身影两人凝视许久,可徐泰并没有对眼前的陌生人感到害怕,反而觉的越发亲切,这个人,真的好…… 徐泰心中五味交杂,真想倒吐孟婆汤,重返奈何桥,只想记起眼前这个芝兰玉树的少年,虽说小小年纪也不懂什么金兰鸡黍,来去红尘,但只可恨当年心生断袖,一朝错,朝朝错。瞬时,不知为何,红了眼睛,湿了鬓角,恍惚掠过一眼,又变陌人…… 小步子跟着母亲,牵着吴夫人的手,头也不回进了殡仪馆的大门。尸体被送去化妆,大家首先进了等候大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个排在展厅里做销售的空棺材,从小被父母护在手心里的他,对于销售也不是懂得特别透彻,更没有看见过棺材的模样,出于孩子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徐泰看得入迷,盯得长久,便像是被空洞的深处吸了魂,忽感到身后有人将他推了一把,棺木里像是加了磁石,把他牢牢吸了进去。 徐泰卧在棺材里,还没起身,棺材板就自动盖上了。任凭他如何敲击木板,都没有回应,这么多人在外面来来往往,哭天喊地面向死者发出沉重的忏悔,可是就不愿倾听一句生者仅有微弱的求救吗? “救命!有人吗!” 一声,没人回应…… 徐泰继续敲击木板,不停蹬着双腿,嚎啕大哭,“救命!救命!” 奏效了!外面他听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粗嗓的声音,还有一个小女孩跟在他身旁,是稚嫩熟悉的味道,徐泰感到自己有救了,他开始重新燃气希望,朝着外面挣扎呐喊:“喂!救命!放我出去。” “师父,世人皆传灵根生是一只勇猛傲气的雪山飞豹,怎么会是一个小孩子呢?”那小女孩问着身边的老人。 “雪上飞豹是上古神兽孟极,那是灵根,万物灵源,而这孟极依附寄生在了这个孩子体内,所以这孩子就是灵根生。”中年男人扯着粗哑的嗓子解释道。 “那师父,既然灵根生都找到了,快带回去吧。” “不急,灵根生对吾等并无用处,带回去且占一席尔。” “那为什么要抓住他!我们时间不多了!” “小子何急!师父要着灵根生别有用处,吾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大鱼?” 这不,来了嘛…… “放了他。”果真,外面出现了第三个人,这次换成了一个男人冷峻声音,隔着木板,传到徐泰耳朵里。 “呦!这不是来自雪域的护教大人墨羽,尚卿君吗?久仰久仰,三教图藏腾还好吗,吾倒是听说墨护教玩忽职守,和冥界二公子一起把三教藏腾图都玩丢了呢?还害得冥界二公子,那威风凛凛的邪冥王辰希被撤了神籍,逐出幽冥界堕入轮回。可有此事?” “轮不到你管。放了他,敢说一个不字,我立刻让你永远躺进那棺材里别想出来。” “求之不得!尚卿君也活了有两百多岁了吧,生离死别这种伤心事也经历不少了吧,还没受够哪?哎,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是早就想入土为安了,从始皇帝那刻起,多少年了?我爱的人一个个离开我,我也想随着那群人一起走啊!你猜怎么着?嘿,我还就死不了。现在机会就在我面前,只要吃了那灵根生的心,我就可以死成了。人啊,你们向往生,总算如你们所愿了,又想到死的高贵,现在,我像条癞皮狗苟活人世,又有何价值!墨羽!你告诉我,实话告诉我,当你看到的王主死在你的面前,看到六门老头被卫军杀得片甲不留,你,想过去死吗?” 墨羽沉默片刻,没有讲话,保持着执剑的姿势。 “尚卿,当年世人要长生不老吃了灵根生,你没有杀了他们,怎么?现在我只是想要死,你却要阻止我?我到底错在哪里!” “错在你当年违逆天命偷学三教藏腾,错在你现在要吃的是幽冥神尊的弟弟辰希,错在辰希是我唯一值得保护的人。” “好个保护,说得轻巧,那怎么堕入轮回受苦的是他辰希而不是你墨羽?也罢!不吃灵根生,那么,你就是要我生不如死,与其这么痛苦活着,总该谈谈交易吧,让我得到些许安慰吧。” “……” “很简单,我只要你道出谢微尘那个老畜生现在藏在哪里,我马上放了灵根生。怎样,一笔好买卖。” “徐霍,你找死。” “墨羽!不要以为你是护教司就有多大能耐,别忘了,我比你多活了至少八百年,和我比修为,你差的远呢。要不这样吧,都是千百年的王八,我也不想和你打打杀杀,谢微尘的事情我也不为难你,不过我要你身上你一东西做交换。怎么样?大家各退一步。” 墨羽收回辞故,问道:“要什么。” 徐霍指着墨羽:“简单的,只要你的一口气。” “除非你从此以后再也不找灵根生的麻烦。” “没问题。” 此时的徐泰已经在窒息的边缘,躺在棺材里和尸体一样冰冷。 墨羽一剑劈开棺材板,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徐泰,“辰希!” 徐泰在墨羽面前太弱小了,他吃力睁开眼睛,遇到了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你,你是谁啊……” 墨羽没有回应,咬破自己手指,任意徐泰躺在自己的怀里吮吸他的血液。 “让灵根生来吸去你的精血可是很疼的。”徐霍还没有离开,带着讽刺注视着整个过程。 “滚!” “行行行,哎,这东西以后死了可怎么办呢?”徐霍领着徒弟,大摇大摆离开了。 醒后的徐泰还是虚弱至极,抬眼便看见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在身边打坐入定,见徐泰醒了,虽说却又不舍,可又挥袖要离开,“等一下。” 徐泰望着他。那位道人并没有小说中所描述出来的仙风道骨,但和那些一般的穿着黄袍,手持拂尘装神弄鬼的道士有很大的区别。虽非一表人才,但眉宇间却透出清秀,虽是风度翩翩,但眉目间却冷若冰霜。剑眉入鬓,丰神如玉,一支玉钗束其浓密黑发,黑色的道袍更像是深山中的一缕苍烟云霄,左配刻有辞故二字的宝剑,右挂紫色驱魔麒麟铃铛。虽是少年模样,但眉目间却透出饱经沧桑之意,与道馆中那些诵经解梦的道士简直是天壤之别。 道士没有因为徐泰的话语而停住脚步,继续向外走去,徐泰生气道:“怎么会有这么没礼貌的道士。”他狠狠地抓住道士的衣角,“臭道士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我说话吗。”从小到大,人人对徐泰皆是唯命是从,这样对他不闻不问的人,几近没有。徐泰看不下去,对着道士耍起了霸道。 “哼,小小年纪就如此嚣张!君彧啊君彧,我们一命抵一命,也算是我还清了上辈子欠你的人情。况且现在,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儿,想和你相认也尚不是时辰,只能说缘分未到,更怕会害了你。” 顷刻间,面前身影化为一缕清风散去,耳畔仅仅回荡着铃铛摇动的发出的清脆铃响。 “喂,你等等,凭什么说我是黄毛小儿?你自己有没有发育都说不定呢,还敢来讽刺我。”说着,徐泰却感到一阵头晕,小小身躯倒在地上,伸出手,迷迷糊糊欲要挽留,“等……等……” 醒来时,徐泰被母亲抱着,便努力从母亲怀里挣脱。母亲见到徐泰醒了,捋了捋他的刘海:“你刚才吓死我了,一直掐着自己的脖子,死死不肯松手,后来就晕倒了,我还以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你的身呢,还好路过一道人,给你喝了一瓶红色的东西你才慢慢平静下来了。作孽的,回去要你老子知道了非唠叨个一年。” “那人呢?走了吗”徐泰还带着一丝虚弱,仍是拍拍身子站了起来。回想着自己刚才的那个梦:“他为什么说我是辰希,又叫我君彧,什么叫缘分未到,我什么时候救过他的命?” “早走了。”母亲见徐泰没事,紧紧握着徐泰的手,怕这么个大少爷再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徐泰随着母亲来到七大姨八大姑在的地方。 “你们知道吗,这小孩子死的冤啊。” “我也听说了呀!可不是吗,要是活着,前途无量,六门铁契都拿到手了,谁知道命薄,无缘享福呗。” “悄悄打听到啊,我听说,本来是六门蒋家的先祖蒋文篱大人托梦是要带走一个祸乱孽子,‘林下夕阳,其中乱王,霍罹六门’,种种迹象都是指向蒋梦琪的呀,连棺材板都准备好,做好献祭的准备了,谁知道偏偏盖在这小可头上。” 徐泰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嘛!可回想起来,今天的事情真的是有些不对劲,先是出现的女鬼,后来又是那三个莫名其妙的高人。但这是大人的无稽之谈,父亲教导过,不能人云亦云! 欲说还休,却现屋外落花飘零,他惆怅凝视屋外,胸口涌出一句,“落花时节又逢君”,苍苍一笑,自讽自嘲道:“太蹊跷了,撞了邪门歪道了,见了一天的鬼!” 醉酒当歌,他难以忘却刚才那个道士模样的少年。 我赋喧嚣人间土,汝唱锦绣万壑云。愿与君共饮红尘浊酒,三盏酒后却是十年相离,辞别各归天涯路,重逢在世已陌人,但泣今朝歌一曲,剑出鞘,护我灵根尚安生。也不知三生石上旧精魂刻着谁的名字,只晓得从此江湖无知音。 “落花时节又逢君,小生不才,让公子久等了……” 第四章—遗像 每个人都是勇士,每位勇士心里都藏着一条恶龙,它时刻凝视着你,时刻引导你一步步走向无尽的深渊。 眼前的你,是要堕入深渊还是去屠杀恶龙?你是正义的骑士还是黑暗的小丑?这是两条不归路,善恶却又如何分得清清楚楚,是善是恶,你?又会选择那一路? 料峭清风吹散着徐泰眼前的短发,还被刚才的噩梦吓得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空气中突然散开了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这让徐泰感到一点也不好受,一阵头昏脑涨之后,那具尸体也补完妆被推了进来。 棺盖被开了一半,是一位少女,十七八岁。整张脸虽然看起来稍显红润了些,但还是死气沉沉,令人背后发凉。红裙妖艳得能滴出血来,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细腻白皙,却又更显苍白。纤纤素指合在一起,身材优美纤长,脚趾涂了蔻丹,大波浪的卷发散在脑后。 群山肃穆,万物静立,平生凄凉万种,从告别悼词中,徐泰知道了蒋昕可原是家里的独子,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生得婷婷玉立,聪慧灵动,是蒋门众子弟中最有希望的继承人。而今,却在豆蔻青春、生机勃发的年纪骤然长逝,把自己所有的光芒,化作了让人瞩目的流星,留下过往悲伤和睹物思人的悲痛作是离别。 清妥余生,徐泰不知什么是死,更不懂何为离别。却被眼前棺材外围的一圈花朵吸引着,伸手欲要触碰这娇翠欲滴的菊花。 “喂,小屁孩,别乱碰!” 眼前,那所谓赫然长逝的蒋昕可正坐在棺材里面,一手拍打驱赶着徐泰伸出欲要触碰花朵的稚嫩双手,而后朝着徐泰亲切贻笑。 “你!你……你为什么睡在里面!”徐泰的手悬停在空中,戛然而止,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指着眼前的活死人,嘴里就像含着一串冰糖葫芦,双腿就像筛糠似的不停颤抖。 “因为我死了呀!”蒋昕可生无可恋,耸了耸肩,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这次葬礼的主角并不是自己。 “那你!你……为什么会死呀?”徐泰惶恐不安的看着蒋昕可的装束,时而恐惧,时而又对她心生怜悯,她本该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本不应该躺在这冰冷的木棺之中。 “还不是因为你。”蒋昕可双眼呆滞,彷徨望着自己已经哭得不成人样的父母,神情越发凝重。 “我?可我不认识你呀?” 徐泰指着自己,惨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说话也越发轻巧,眼前的大姐姐虽然是个鬼魂,但是却让他有一种很强的亲切感。 “我也不认识你啊……可我认识你老爹徐檀呀!”她眯着眼睛,轻巧一笑,但是掩藏不住内心深处的忧伤。 “我爹……怎么了?” 徐泰的心里就像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怎么一会儿扯上蒋门的蒋梦琪,一会儿又扯上了自己父亲徐檀了呢? “行了,说破了我会彻底魂飞魄散的。”她哀哀一声叹息,重有躺回了棺材里。 “……” 忽然!她直挺挺起身,把放松警惕的徐泰好生吓了一跳! “念悼词多无聊啊,你带牌了吗?” “牌?” “就是扑克,扑克,你懂吗?”她手指比划着纸牌正正方方的模样。 徐泰感到十分莫名其妙,挤着一对大小眼,嘟起嘴巴好奇问道:“姐?拜托?我是来参加你的葬礼诶?麻烦您这位主人公能不能严肃点?哪有谁参加葬礼还会和死者打起扑克牌来的?” “我……我这不是无聊嘛……”蒋昕可待在棺材里坐躺不安,一会儿摆弄身旁的花朵,一会又拍拍身旁的棺材板,真实演绎了什么叫棺材板盖不住。 “姐,你能不能严肃点,参加您的葬礼呢……”徐泰为她捏了一把汗,头顶就像是飞过一群乌鸦,实属无语。能把生死看得这么透彻的,除了庄子,也只有蒋昕可了。 “诶?没牌,那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什么呀?”徐泰突然来了好奇心,却又打起十二分警惕不敢靠近。蒋梦琪嘴中发出一声嫌弃的“啧”,招招手示意着徐泰凑近点,嫌弃道:“生为灵根生,你咋还这么胆小呢?连我都怕?”后搁在棺材上牵着徐泰的小手问道:“看过恐怖片吗?” “看过。” “看过现场表演的恐怖片吗?” “没……” “瞧!” 蒋昕可指着挂在墙上的那张自己的遗像,切切偷笑。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倒是把徐泰吓了一跳,本来还坚信世界上没有鬼,可他现在不相信也得信了。在模模糊糊之间竟发现那张照片上蒋昕可的嘴扭成了O字型,五官扭曲,清白照片让她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也是,她本来就是一个死人。蒋昕可发出的声音还算是一个小女生的笑声,那声音表面上听起来是多么的欢乐,可徐泰却听出来,这高八度的笑声更像是叫声,包含了憎恨,一张亦悲亦喜的脸恨不得整个都从照片里爬出来,她貌似看见了徐泰,拍着手很开心的说:“你竟然能看得见我,呵呵,祸乱孽子,罪该当诛,我当不了掌教,你也别想!” “大姐!你变脸要不要这么快!”徐泰久久无法平息自己,两脚哆里哆嗦屈腿几乎站不稳,就像狂风中瘦弱的枯枝败叶。 “哥?你胆子要不要这么小?” “我*****!”徐泰忍不住一顿口吐芬芳,整个人都麻木了,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该干什么,幸好他还拉着母亲的手,就在此时此刻,他多么需要这双手,虽说这双手并不能阻挡一切,但是它可以给徐泰一丝安慰。“我告诉我妈去!” “你告!反正没人会信你喽!” 蒋昕可调皮吐出舌头,装作鬼脸调侃徐泰的胆小懦弱。 徐泰明明知道没人会信他,但他还是要试一把,他摇着母亲的胳膊:“妈!蒋昕可没死,她还活着,她在对我笑呢。” 母亲虽然也对这次葬礼深感怀疑,他更知道徐泰生有慧眼自然不会说什么谎话,可这葬礼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和陷阱,她不希望徐泰卷入这场城府浩劫之中,怕会招那些图谋不轨的小人算计,冷冷一笑,敲了敲他的脑门儿,示以警告,“不要乱说!” 徐泰见到连母亲也不信他,他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生气,赌气地撒开母亲的手。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吧!没人会相信你的。” 蒋昕可趴在棺材边上看着徐泰的好戏,用手指卷动自己的头发,挑起媚眼,嘴角上扬体现出胜利者的姿态,又摇摇头装作是在可怜他的样子。 “糟了!被人发现了……” 远望着远处门外的一个奇怪的老头,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沉重,催促着徐泰赶紧离开这里。 “离开?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快走!”蒋昕可一个劲推动着徐泰的后背,可始终出不了棺材,更推不远他。 徐泰脑子里冒出一串的问号,痴痴傻站在棺材的不远处挠着头好奇望着蒋昕可的一举一动。 “你再不走!我吃了你!”蒋昕可突然变了一个人,冷峻且异常恐怖。她想用自己恐怖的一面赶走徐泰,救他脱离黑暗的陷阱。 等徐泰再看一眼那女孩,半个身子已经爬了出来,披头散发得活像电影中的贞子。若有若无的阴风一阵阵刮过肌肤,阴冷地刺痛了徐泰的五脏六腑。徐泰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寸寸向后退,两腿乱蹬,一直退至后背抵墙,快哭出来的声音透出无助:“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两只手不停地摇着,似乎不愿面对这个恶魔。 两旁的人都惊呆了,有些暗暗讥笑,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说这个小孩有毛病,有些年长的带着迷信色彩说这个小女孩死的有些怨,上了徐泰的身了。蒋昕可的妈妈和蒋梦琪的爸爸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两人靠的十分亲近,蒋昕可的母亲更是站在一边紧张地想要大口喘着气,却又怕被发现,只能见到她的胸口在不断起伏。 此时徐泰被全场所有人盯着,可没有一个人伸出手去帮助他,全场的冷漠在徐泰的童年里留下不可抹去的一段阴影,他难忘此刻所有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发疯,一个小丑在耍杂技,甚至有人在旁边送给了徐泰一声尖利刻薄的讽刺“看这个傻子!” 谢天谢地,母亲从后面奋力推开一切阻挡在前的隔岸观火的嘲讽者,紧紧抱着徐泰。徐泰面容憔悴,头发凌乱,全程胡言乱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四肢又在不停抽动,有点像是羊癫疯的症状…… “你早不跑!等我追上你!我就吃了你!” 此刻徐泰哪有什么力气去跑?只是傻坐在地上,徘徊流浪在大堂之内却找不到出口。 “孽畜……哪里逃……” 此时大堂之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外面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徐泰顾不及回头望去,只见着蒋昕可被一道绿色的光芒笼罩着,映照在她鲜红的裙子上更显幽黑邪恶,她全身痛苦万分,就像是受尽里地狱的烈焰,身受千刀万剐,又被千万道拳头大的钉子死死定在里棺材之内,哀嚎,哭喊,可她充其量只是个冤魂,无援无助,无人可知她此刻被封印的痛苦。 只有徐泰看见里眼前的一幕,他使劲回想,回想那洪亮带些沙哑的声音,是那个人!那个把徐泰锁在棺材中的恶人!等他恍惚回过身去,猛然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蒋昕可四肢抽搐,满脸痛苦,顿顿责骂着徐泰:“快走!” 徐泰总算听进了蒋昕可的话,连滚带爬逃出里众人包围的告别厅。 见到徐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蒋昕可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全身被钉住,眼中充斥着血丝满是愤恨,用一丝支离破碎的魂魄,朝着天空狂啸:“徐霍……还有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六门叛徒……我蒋昕可就是死!魂飞魄散!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倒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突如其来的黑气将她牢牢锁在棺材中,又释放出千万条恶心的螨蠓虫将她的灵魂裹住,渐渐蚕食…… 也许,当你一脚已经踏入屠龙之路,手提宝剑之时,一些无知的人会认为你只是一个神经病,没人会去搭理你,没有鲜花,没有欢呼,只有挑衅,只有背叛。所以,做个小丑吧。面带微笑,活下去。 第五章—菩提阁 蒋昕可闭着眼睛,满身皆是螨蠓腐虫撕咬拉扯,霎时间五官扭打成一团,眉间皱成一个“川”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痛苦中勉强撑起一抹坦然的笑意,是没人援救的绝望,咽下两三口唾沫,从喉咙中缓出一口叹息,作为一丝灵魂反倒是更为孤立无援。 “世人害我,神鬼欺我……”蒋昕可嘴唇下意识蠕动了两下,双眼失了神采,平静听着远处徐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的步伐,她惘然轻笑一声:“他们害我成了这样,将我变成厉鬼,却又害怕我厉鬼的模样,不依不饶要我灰飞烟灭……” 现在的世人啊,为何恐惧我痛割腐肉的伤?蒋昕可疼痛至极,不得不用锐利的指尖划过柔嫩的皮肤,以自己一副血肉之躯化作容器豢养满身贪婪嗜血的螨蠓腐虫。算是她在对心灵深处无限的忏悔,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错在太过卓挑,错在自己的优秀触碰到了一些人贪而不得的利益,让那些生活在臭水沟的阴暗小人望其项背,从而厝薪于火,誓要把她逼入绝境,挫骨扬灰。 此刻,她的心生活于虚无缥缈的拟境,她的思畅游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天堂…… 这所谓的天堂,刹那间变成无极炼狱,蒋昕可就此被束缚在一栊棺材之中,被螨蠓反噬,静静等待死亡后的灰飞烟灭…… 忽然间,告别厅现出一人,又是他,俊冷凛然不可侵犯,芝兰玉树之姿晃晃飞升跃起,行剑在手,横斩眼前破晓,浇尽血污烟光,纵横挥霍行似薄云,驱散蒋昕可全身螨蠓,祛除那道幽绿的封印。 未及蒋昕可谢过此人,腰配间的紫陌清铃哧哧按耐不动,他面无表情,对着蒋昕可淡淡道出几字:“到紫陌里去。” 蒋昕可的魂魄被紫陌铃铛散发出的清香吸了进去,暂时获得了安全。 “是护教大人!” 此刻的告别厅乱成一锅粥,一人高声疾呼望见了眼前清秀的男子,顺带着众人一同敬畏跪下。 不愿拖泥带水,只见着毕露出涉世深久的尖锐锋芒,目光从未触及到脚下匍匐的众人,朝着远处那名叫徐霍的老头梦魂怒视,微步凌波踏出了厅外,与徐霍同消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墨尚卿!你坏我好事!”徐霍怒目圆瞪,攥紧了拳头,身后招出倾世碧波的光芒。 墨尚卿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霜冷,化作千万道冰魄剑魂,“怙恶不悛,连小姑娘都不放过……呵,你……错的可以……” “一错再错,大不了,从头再来。”徐霍吹嘘着下巴边细长的公羊胡,将歪理讲得头头是道 “沆瀣一气,臭味交杂,如何再来?” “我和尚卿君可是一丘之貉,莫要故作清高。你我各为自顾得失,怎么还成怙恶不悛之徒了呢?识相点,把蒋昕可的魂魄交出来。” “你们已经将她害死,目的自也达成,还要将她挫骨扬灰,不让人家往生投胎!是何道理!” “这不劳护教大人费心,我们要她的魂魄自然是有她的用处,便是挫骨扬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歪理邪说……” “哼,墨尚卿,你清高……” 徐霍自起飞跃,布下天罗地网,霎时间外面乌云密布,手中挑起暗黑深绿的藤蔓,朝着墨尚卿的方向如恶魔般张牙舞爪,面前仿佛站尘烟膝胧妖雾的鬼影,耳畔萦绕和尖锐和幽灵的嘶吼。 墨尚卿疾缓应付,挥动手中的辞故剑来去自如,轻巧斩断眼前的藤蔓,一点一绷,一缠一截,步碎身晃,形似醉酒。 绿枝妖物更是源源不断朝墨羽身侧涌来,他眼疾手快,斩杀藤妖千万,铸造狂狞冰魄,手指颤点,结冰魄法印,大喊一声,“敕!” 瞬间,封疆寒冰冻住了四面八方的毒藤。寒气之下,朦胧散去一层薄薄的烟雾,而徐霍也消失在弥漫的冰雾之中。 “中计了!他们的目标是徐泰!”墨羽眉间揉成一团,收起手中的辞故,缓缓落地。 “护教大人!徐泰在菩提阁!”紫陌铃铛中传来蒋昕可急促的话语。 说到徐泰这里,被惊吓崩溃的他爆破出强大的力气,在刚才那一刻涌现出前所未有诧异惊人的力量,他撒开母亲的手。一边疯狂说着“祸乱孽子,罪该当诛逆天改命,篡权掌教,还我命来!”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了告别室,脑子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跑去,想着跟从心中所想随意乱跑。 冷静,他只想要获得片刻的安定和平静,但却凭着自己的直觉跑进了一座房间,亭桥阁楼,屋檐之上居然翻涌着骇浪惊涛,颠倒幻境,上为海下为天,而徐泰,脚踩苍穹,头顶凌波,身处陌生绝境,试图找寻出路,回头却发现,大门死死紧锁。 屋外,又是那两人,不依不饶跟着自己,“师父,为什么要放了那小子……” “答应过墨羽不伤徐泰分毫,古人诚不我欺也。” “可是!就这样放过他了吗!”那个女孩急着直跳脚,揪着徐霍的手臂,哭诉说道:“蒋昕可的魂魄也被墨羽收走了!这徐泰又碰不得!那我们谋划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放宽心……我们不伤他,自有伤他人,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你,快回去吧,免得众人怀疑……”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留下徐泰一人,被锁在这所谓的天壤之境菩提阁中。 徐泰眼见进来的大门死死打不开,又瞧着不远处云里雾里又多出了一扇恶鬼骷髅雕成的褴褛铁门。白沫子堆到了嘴边,又使劲咽下,脸色蜡黄没了生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缓步前行,慢慢靠近了这扇破败不堪的大门。 此刻,一种邪恶的声音一直在呼唤他,“徐泰,过来吧,来吧,我带你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他不敢打开,可是双手还是不自觉摸住了把柄,禁不住鬼魅的诱惑,听闻凄惨的“嘎吱”一声,开了门,黑暗了许久的房间除了尸体腐烂的味道,还有一种太平间特有的阴冷,冷风阵阵,钻入原本就不是很厚的衣服里面,一阵毛骨悚然。徐泰打了个哆嗦,淡色的唇颤抖着,秀气的眉毛紧锁。 “这是哪儿啊?”徐泰嘴中还在冒着热气,这温度冷的恨不得把气体都凝华了。 黑暗中,他无意间发现了一层又一层有规律整齐摆放的抽屉,好奇心再一次驱使他去打开了一个离他最近的柜屉,好像粘了强力胶水一样死死贴着,他两脚贴着其他冰冷的抽屉,用尽吃奶的力气但又轻轻松松拉了开来,柜屉自己就像涂了润滑油一样自动划开了大半。 徐泰不自觉得向里面看去,全省血液沸腾,心脏在胸膛里一阵乱扑,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塑料袋里,是一具全身**的尸体,身上已经风干了一半,四肢呈现着死前挣扎的状态,这具尸体冰冷的可以说是已经冻僵了,没有一点弹性,跟外面这层铁皮没有什么两样,徐泰眼神呆滞地再往前面看去,靠!他的头去哪了!他竟然没有头。 “您是在找我吗,小殿下?”似有阵阵阴风吹过,徐泰的耳垂到脖子仿佛都冻僵了,他哆哆嗦嗦向后面转头。但并不愿意向后回头,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种诱惑的声音如魔幻般将他硬生生扭了过去。一个毫无生气的年轻人眼睛瞪的老大,里面充满了血丝,除此以外没全看不出哪点像是一个活人。 徐泰还在惊讶,年轻人两颗眼珠子就这样直勾勾掉了下来。徐泰顺着眼珠掉下去的弧度看了下去,下面空空如也,只见两颗眼珠像是两个橡皮球,一直在上下跳动,徐泰这才反应过来,跟他讲话的,是一颗头颅。头颅脑子里的一些白色液体还在止不住地像火山爆发一样咕嘟咕嘟冒着泡,流经那张嘴边时,他贪婪地吐出了舌头,把在旁边的乳白色液体舔了进去,很享受似的,眼神却死死盯着徐泰不放。 对着徐泰嘻嘻一笑,吐着舌头说道:“让小殿下见笑了。” 徐泰现在只想要活下去,他不再担心什么上课,与现在的情形相比,上课什么的都不算是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了,若是能活着走出这里,他发誓,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逃课了!现在一心只想离开这里,只想回到大人身边,但他的脚又好像灌了铅了一样死死固定在了这里。 那头颅咬着自己的牙齿发出“嘎吱嘎吱”令人全身发麻的声音:“小殿下,您忘记我了吗?我是伥啊,当年为了护送小殿下安全离开幽冥界,却被神尊知晓,砍了我的头,被囚禁在这菩提阁中啊小殿下!”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过来,滚开。”徐泰不知哪来的力气眼睛一闭,用尽力气就是对朝自己飞来的头颅一记耳光。头就像是一个篮球一样,远远地飞了出去,被扔在了一个小角落,嘴里的白色液体被吐了出来。 那颗头颅还在可惜自己那液体,徐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了出去,如果这是在学校校运会比赛上,说不定还可以拿一个金牌什么的。 “小殿下,小殿下……我是……” 徐泰头也不回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倒是给他窜出了一个出口。顺着出口往外爬,外面的空气虽说还存在着雾霾,但在徐泰的脑子里,现在就是世外桃源。徐泰用尽最后的一点意念,跌跌撞撞回到了告别室。 告别室里面并没有人,“他们人呢,全去哪儿了?”说着,徐泰终于冲破了男子汉的最后一道防线,反正现在也没人,他放声痛哭了起来。 “啧啧,堂堂男子汉竟然在这里哭,可悲可叹啊。”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徐泰回头一看,是蒋梦琪,白眼似乎要翻到天上去。他立马收起了眼泪,红红的眼眶是他哭过的唯一证据。 “谁哭了,你才哭了呢。”徐泰双手不停在脸上擦动着。 “你眼睛怎么红了呢?”蒋梦琪还是一副抓不住你小辫子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我……,我昨天没睡好,我熬夜了,不行啊?” “好好好,随便你怎么解释,我就是看见你哭,你还想耍赖?”蒋梦琪不依不饶。 “切……他们人呢?”徐泰被逼得无话可说,只好引开话题。 “我带你去。”蒋梦琪一把抓住徐泰的手。刚从鬼门关出来的徐泰,手还是冰冷的,蒋梦琪的突发举动使徐泰冰冷的手一下有了些许的温度。然后,这温度蔓延到了脸上,徐泰,脸红了。 第六章—预生人偶,烈焰复仇 每个人,生而带来一具躯壳。就像是打下地基一座又一座拔地而起的房子,这所房子从新砖黛瓦到斑驳陆离,仅仅用了八十年。 这里租着用一生光阴作是交换的长住客,贪欢八十载,一朝踏碎小楼东风,醒来人去,独剩楼空,青苔斑驳,谢了花,褪了春红秋黄,情伤也好,断离亦罢,肝肠寸断泪眼朦胧,到头来空手一挥,皆是无所适从…… 全体哀哀低着头,套着洁白整肃的挽圈,早已完成了告别仪式,虽说中间出现了一丝混乱的小插曲,可整体来说还算顺利。 接下来,便是陪着死者亲人来到了焚尸炉旁。 而徐泰,还带着羞红的小脸,双手冰凉着,被蒋梦琪带进了人群之中。 徐泰唯唯诺诺松开蒋梦琪的手,低头鼓鼓囔囔着两边腮帮子,解释道歉说:“蒋梦琪……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你惹怒我的事情多了去了,我要是追究下来,还不得气死?”蒋梦琪双手插着腰,别过头去嘟着一张樱桃小嘴。 “啊?我……” “噗啦!胆小鬼……我看就是你恐怖片看多了,满脑子咒怨贞子,没一点正经事儿。” “我!我不是胆小鬼!”徐泰据理力争,涨红了脸,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血色河豚。 “那你证明给我看啊?”蒋梦琪吐着舌头,指着远处,“胆小鬼,你敢去看一眼嘛?” 说实在,徐泰来的真是准时,工作人员制动着机器咔咔作响,刚刚完成了一系列操作,而棺材平平整整就放在冰冷的架子上,朝着空洞的深处缓缓移动,仿佛是能吞噬一切的无止尽深渊,进去一具肉身,出来的却是一抔黄土,装进狭小的盒子,葬入拢头化作随风而去的青烟一缕,此生再无跌宕起伏。 蒋昕可的母亲痛哭流涕,死死扒拉着棺材不肯让自己女儿的尸体火化,哭得撕心裂肺,闹得寸断肝肠,心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衷又有谁能深刻体会?当场的一大群旁观者拼命拉着蒋母,对于蒋母的哭喊,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有一丝心软的,渡不过自己,又如何渡救他人?况且?又有谁有庄子鼓盆而歌的勇气和豁达。又有谁?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葬送于火海,对着枯骨一堆,再无归兮。 唱作悲歌,也不知万千忧丝从何而说。想起刚才蒋昕可的温柔可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轻携而来的偏偏风度。她是冤魂,可她不是厉鬼,她恨我们,可是她从未想过要害我们。而苟活在世上的人,一错再错,就是不肯放过她,真是可惜了这么温柔善良的人,本该平淡过完一辈子,偏偏因为自己的优秀从而引人猜忌,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徐泰自然有他自己的悲伤,大家的哭声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浮云。 “蒋昕可,别睡了……教我打扑克吧……” 本还在悲伤氛围中久久不能释怀,他的耳边瞬间传来一声尖刺的高喊,直至传来阵阵使人战栗,毛骨悚然的笑声,不对,是?怎么变成尖叫了,一切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单纯的他自认为蒋昕可只是万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是这场游戏中的牺牲者,更是高级玩家手中的一张玩弄的扑克。 可是,他错了。 徐泰睁大眼睛,那照片上灿烂的笑容已经变成了一张恐怖扭曲的脸,在那张脸上表露出的只有气愤,气愤还有气愤,那个女孩在尖叫,在诅咒,对害死她的人的诅咒。 “蒋昕可!别再玩了!这点都不好玩!” 徐泰指着照片上的脸,后退了几步,觉得这是最恐怖的时刻,刚刚建立的信心土崩瓦解。他再次认为这只是蒋昕可跟他开的一个大大的玩笑而已,至少,这个游戏说明,蒋昕可的魂魄暂时获得了平安。可是,这恶作剧真有些玩过头了。 而大人都哪有时间顾得上徐泰的神情,皆在向缓缓移向焚尸炉的棺材做最后的道别,蒋母更是一记头哭晕在地,被扶出了门外。 “我他妈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徐泰忍耐了这么久,直到现在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前所未有愤怒,大声嘶吼道:“蒋昕可!我不怕你!你出来!我要和你打牌!有本事我们来一局!” 机器依旧“隆隆”作响,像是蒋昕可在拼命挣扎,可是没人看见,只有在徐泰的眼里,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徐泰的哭喊被巨大的机器声奄奄覆盖,没人听得见她和蒋昕可所谓的对峙。 那棺材像是透明的玻璃,不,在徐泰的眼里,这棺材更像是一片冰霜飓冷的封疆,锁困着一只被黑气缭绕的恶魔,在挣扎,在尖叫,在朝着世界无助嘶吼。 蒋昕可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更是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面目狰狞,她手里突然多出了一个缠着毒藤的布娃娃。布娃娃有着一头披肩的长发,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而它的身上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只是大部分都被血给染红了。裙子中有部分已经破损了,露出了它那做工精细的身体,看上去就如同真人肌肤一样雪白诱人,但令人害怕的还是它似笑非笑的神情。 徐泰惊恐着发现,布娃娃似乎在对他笑,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却发现布娃娃缝线的嘴裂开了,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带着丝丝血迹,对着他突然张开了嘴:“有因必有果!” 这……这可是蒋昕可的人皮啊!这是一具由蒋昕可人皮做成的布娃娃,而真正的蒋昕可魂魄早已不知去向,或是化作傀儡,或是挫骨扬灰。徐泰见着眼前的蒋昕可,跟刚才那个温柔中带些灵动的她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他大步移到棺材旁边,隔着一层木板拍打,朝着棺材中挪动的布娃娃呵斥,满眼皆是愤怒的血色,将手拍得红肿,“你把蒋昕可怎么了!” “你放我出去……我告诉你……” 徐泰有些犹豫,才发现着原来棺材的一端,正被墨羽贴上了一张黄色的符箓,死死封印着棺材之中的布娃娃,使它无可作恶。 “放你……” “对!撕了符箓……我就告诉你,我还能复活蒋昕可……怎么样?” 放映机一般的回忆就在跟前,徐泰双手如月色般清冷,他试图力挽狂澜,他想孤注一掷赌命试试,或许,她真的能复活蒋昕可呢? 慢慢踱步至棺材一端,却是一张明晃晃的血红色的符箓,格外耀眼。 “对,那些坏人想要蒋昕可不得好死,永不超生,所以设下此道符咒封印,她的灵魂就在棺材里,一旦烧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移动的架子居然变得格外缓慢,仿佛就静止在刹那风华,等待着徐泰揭开那道符咒。 “打开吧……渡人渡己……” “打开……可是,这是那个叫墨尚卿的道士设下的封印。” “对!打开!相信我!那个叫墨尚卿的怪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要拥有你,然后吸食你体内的灵根生,拥有更强大力量!” “可是……他,救过我的命……” 徐泰想说,他心中已经认定了墨尚卿是个好人,从遇到他的第一眼,那仿佛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是错过千年的不甘,但愿陌路再相看一眼的贪婪。他承认墨尚卿眼神中藏着万年不变的凌厉杀气,这使他不由自主浑身一颤,可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他更希望是愈挫愈勇,就算心神如何冰冷,在他身边,便是遍体鳞伤,也是温暖如春。 他不像是人偶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是一个只为了利用自己,为了获取灵根生从而欲擒故纵的心机之人。棘厉目光下藏着的是他那经久未变的少年气盛。 “这是欲擒故纵!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全部!”人偶见徐泰迟疑不决的态度,狠戾解释着他所谓的救命之恩。 “放了你!不可能!我更愿意相信那个臭道士!” “我是预生人偶!我能预测过去未来!墨羽将我封印,就是怕我将他的阴谋诡计大白于天下!” 徐泰再次迟疑起来,他不是不相信墨羽,只是被人偶所谓的预知谜了眼,“你……真的……知道我的未来?” “是!我看见了你……因为他,死在了地狱烈火之中!” “因为他?”“对!就是墨羽!是他把你害死的!逼得你剖心,逼得你变成了一具尸体!” 徐泰着迷听着,浑身汗毛竖立,视界细细崩动,却再也听不到人偶的阐述,“往下说呀!” “打开……我全告诉你……” 徐泰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就算知道私放出人偶的糟糕结局,可他迫不及待只想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和归宿。一把撕下贴在棺材之上的符箓。 不远处,墨羽飞奔着赶到了菩提阁,却发现徐泰并不在这里,问过伥鬼才知道,徐泰自己跑了出去!突然心感一阵混乱颤动,吐出一口浑血来,朝着远处的焚尸炉眉间锁死,预感到了封印的解除,冷峻一声,“大事不妙。” “墨大人!那群人借我的尸体制成了预生人偶,迷惑了徐泰!” 墨羽擦拭嘴角的黑血,冷冷哼嗤一笑,“傻小子!你中计了!” 只听轰隆一声,门关了,大家也不再聚集在那里,来到了等候室,只有徐泰还在那里呆呆地站着。 “来不及了……”墨羽听着远处大门的紧闭,双手撑着地面跪倒在冰冷的瓷砖上,已然被这群阴险小人来来去去折磨得身心俱疲,以一人之身独挡万千黑暗面,实在是心力交瘁。 预生人偶!浴火重生!孽魇造世! 就在大门被关住的最后一刻,预生人偶化作一团血红色的戾气,从缝隙中悄悄钻出,冲破天际,降灾出世! 没人在意预生人偶的降世,只有徐泰还在等着对他未来的答案,却发现人偶早已不见了踪影! “完了……”他暗暗担忧,自知闯了大祸,却又不敢说出来。 “嘿,还走不走啦!”是蒋梦琪,她在徐泰后面拍了拍他,将他一朝拍回了现实生活中。 “我……我没事!”徐泰尽力躲避蒋梦琪的追问,目光暗淡,舒展愁眉,小步跟上了蒋梦琪。 心思细腻的徐泰对着眼前的蒋梦琪其实还是有几分奇怪:这蒋昕可可是她的堂姐诶,为什么我从蒋梦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 可惜了他心思单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更是被诡局一骗再骗。对刚才那片刻不该有的好奇心十分惭愧:也许,蒋梦琪和我一样也没见过蒋昕可罢了,想这么多干什么?之后两个人又是一阵你追我赶,离开了这里,这个充斥着邪恶,充斥着诅咒的地方…… “你若是能永远这么快乐下去……就好了!”身后,一位穿着黑金龙袍的少年在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头顶金冠宝珠束青丝,一身绒绣黑龙袍,腰束深蓝薄丝带,手持红木白纸扇,纸扇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两个朱砂金粒刻上去的“幽冥”二字,少年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个,越走越远…… “真希望你是个不会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莫要再搅入这三教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