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包国维,我真没想当大文豪!》 第1章 重生成为包国维 民国十九年,腊月廿三。 公历1930年1月22日,星期三。 杭城内,一派祥和的景象,在北伐战争成功两年之后,短暂的和平为这座古城注入了本该有的活力。 繁华的街道之间,时不时有人力黄包车师傅驻足看向铺面上眼花缭乱的广告牌。 但很快会收回视线,对于他们来说所有的繁华都与自己无关,赶在年关多跑些营生,置办点过得去的年货才是正事。 而在城内一处狭窄蔽塞的小宅内,一个青年正坐在书桌面前唉声叹气。 这座小宅被夹在两座奢华大院之间,破败古朴的外墙已经开始脱落,看起来年纪比起民国还要长些。 包国维看着桌子上卷边泛黄的书籍,书页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排铅笔字。 “省立志诚中学,二年级二班,包国维。” 从胸中呼出了一口郁闷之气,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该死,怎么穿越到了这个极品身上了?一个嫌贫爱富的败家穷小子?” 电影《包氏父子》里面的包国维他还是知道的,毕竟人都会对自己同名同姓的电影角色产生一些好奇。 可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这样的开局未免有些过于地狱了。 先不说包国维身上已经叠满了buff,一个老包溺爱的败家子,一個富家子身后的跟屁虫,一个六门成绩挂五门的学渣,一个斯丹康头发油的狂热爱好者。 单单是这个时代背景就不是普通穿越者存活下去的。 这里多的不仅仅是大师,更多的是自然灾害,兵灾匪患所带来的饥荒和死亡。 贫者家破人亡,富者也朝不保夕。 作为一名能力不比包国维好多少的普通学生,倒不是说他不想改变国破山河,实现民族复兴,只是这样的目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过于遥远了。 普通人只是时代的一粒尘沙罢了。 以他浅薄的知识水平,如果能再多穿几百年,或许能骗骗明朝人宋朝人。 但民国?能够记得这个时间段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已经谢天谢地了。 在经历了一番挣扎后,包国维撕开了那本原主极爱的《我见犹怜》,没有丝毫心疼的取下了空白扉页。 从抽屉里面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一把已经见头的铅笔,用菜刀小心翼翼的削尖后,已花了快半个小时,这才长舒一口气坐在了书桌面前。 端端正正的在泛黄的白纸上写上几行简体小字。 “目标......” “终极目标:搞钱!搞钱!还是他妈的搞钱!” 这个时候房门忽的被推开了,灰暗的屋子里顿时亮了一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国维你回来了?” 声音温吞,有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苍老,带着一丝惊讶。 包国维抬眼看去,门口正站着一名身着破旧棉袍,头顶发白灰色毡帽的老头,和善的眼睛眯在了一起。 这不正是包国维的父亲,老包吗? 可当看到老包手里的一张厚实有着整齐折痕的白纸的时候,包国维的内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种质地的白纸只有省立中学的信件才有。 该死!差点忘记了,包国维这个小子留级了! 在六三三学制正式施行之后,如今的中学已经是前世熟悉的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而包国维这个小子以五门不及格的成绩,喜提“五子丁科”,附送的礼物是三十一块钱的制学费和二十块钱的校服费用。 要知道民国时期的大洋,按照物价来换算一块银元可以顶的上300元软妹币,这还没算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 包国维的老爹老包,作为秦府一名资深老管家,一个月也不过是七块银元罢了。 这一学年的学费顶的上老包七个月多的收入了。 想到这里,虽然这一切不是自己造成的,但是包国维的心里还不免有些愧疚。 他顿了顿,下决心似的起身看向了门外的老包说道。 “爹,钱这个事情,我可以自己筹一些。” 老包原本眯着的眼睛睁了睁,不可置信地看向儿子。 “国维你叫我什么?” 老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欣喜之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迈着蹒跚地步伐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包国维的肩膀,将粗糙的大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你这孩子,该不会是害了病吧。” 包国维躲闪不及,听到这话后嘴角顿时一抽。 差点忘记了,原主这个不孝的玩意儿自打小学之后,就没正经叫过爹这个“尊称”了。 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包国维只能找回原先熟悉的人设。 他甩开老包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说道。 “老头子,你才病了呢,我好着呢!” 看到儿子恢复了往日熟悉的跋扈模样,老包担忧地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事什么啊?你找我啊?有话快说。” 包国维双手抱胸,可能是习惯的缘故,在做这个姿势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异常的舒坦。 老包拢了拢自己的袖子,将手踹在里面,这样可以暖一些。 原本想要对包国维说的那些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只要他没事,能继续读书就好。 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没啥事,钱的事情我去想办法,就是你进这个中学可不容易,可得争口气啊!” “知道了,知道了,真聒噪!” 包国维摆了摆手,随后朝着门外走去。 “国维你去哪......”老包话说到一半随即又止住,转而对包国维说道。 “早点回来吃饭,晚上我让胡大给你留些你最喜欢的鸡蛋汤。” 听到鸡蛋汤这三个字,包国维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飞也似的就要逃离这里。 可刚刚走到一半,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对着老包伸出手说。 “哎,给我三块钱。” “啊?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本来心里没底的老包,有些踟蹰地搓了搓手。 “这不是学校要照洋历上课,所以过年也得去学校了,我买些文具。” “这样,哎行,我去给你拿。” 听到是买些文具,老包咬了咬牙,顿时不敢怠慢,走到床头边,从床头的夹层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的布包,乌黑干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开,从里面取出了三个银元。 等不及的包国维过去一把抢过了三个银元,不等老包张嘴说话,就朝着门外跑去。 看着儿子离开背影的老包张了张嘴,过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布包仔细的包裹好,重新放入了床头。 下午他可以休息两刻钟,所以包国维离开之后,他打算收拾一下家里。 可转头就看见了桌上的一张纸,上面似乎还写着几行小字。 ...... 过了不到十分钟,包国维就来到了杭城的大街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没有想到被刺鼻的空气呛得直咳嗽,憋得脸色通红,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包国维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银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包这个爹除了溺爱孩子还真是没话说,这让前世没多少体会到父爱的他,久违感觉到心底的温暖。 不能这样下去了,一定要尽快搞到钱,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过上好日子,也是为了能给老包一点安慰。 可一想到这里,包国维就犯难了。 目前为止脑海里面还没有任何系统的声音,看起来是开启了无系统版本了。 没有金手指的话,自己这个普通三流本科毕业的学渣,最大知识水准是高考结束,文不成武不就,一个没有任何特长的普通人,如何才能在这时代浪潮之中,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呢? 非要说特长的话,自己特能看小说算不算? 要不然写个斗罗大陆斗破苍穹? 这个时代的读者会不会接受不能啊? 要知道,民国可不像是二十一世纪有那么多受过教育的小白读者。 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依旧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大多数的读者都是读过书的富家子弟、学究、学者。 网文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同,恐怕还是有点悬。 最最关键的是,我虽然看了四五遍,但是也不能完全记住每个细节啊! 比如像是斗破苍穹最经典的那一段。 “ ‘斗之力,三段!’ 望着测验....... ‘肖炎,斗之力,三段!级别:低级!’ ...... 周围传来不屑的嘲笑..... ” 诶?! 等等!! 我怎么全部记起来了!!! 第2章 我包国维只爱大方得体 “国维什么时候写了这样一手好字。” 巷子口的大石头上,面容宽大,衣物略显油腻的胡大一只手夹着烟,另外一只手拿着一张黄纸,在阳光下面看得真切。 老包嘴里叼着刚刚从胡大那边分享而来的美丽牌香烟,脸上的皱褶笑出了十纵八横,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隙。 他识字不多,仅限于名字和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再加上近年来得了花眼病,纸张上的字他是一点也认不出来,只是能依稀看出字迹工整,笔锋优美,就像是一幅画一般。 “从前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但我走进门看得真切,国维用铅笔在纸上写着咧。” 胡大是一个会说话的主,跟老包也一直要好,作为秦府的厨子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认得一些字。 “这种字我只在老爷们的书画上面见过,比起寻常的大字可要难上不少嘞,据说叫什么瘦.....瘦肉体?” 两个老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字到底是什么体,这种老爷太太才能涉及到的书法,要辨认出来对于他们着实是有些困难了。 但是不论怎么说,胡大最后为这个字定了性,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牛逼! “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啥呀?” 老包乌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润,拿出手在太阳底下烤了烤,吸收着热量后,感觉到浑身舒坦。 “我看看....好像是.....搞钱搞钱搞钱...” “搞钱?” 老包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胡大觉得有点尴尬,看到下面的字之后顿时眼前一亮说道。 “重点在这里呢!老包啊!你看这里写着......好好学习,目标六個甲上,努力锻炼,每日坚持跑步.......” 念完后面不多的字,胡大拍了拍老包的肩膀说道。 “啧啧,六个甲上?抱负不小,我晓得洋学堂教出来的就是不一般,花了那许多钱不是,我看你家国维今后是要出来做洋老爷,做大官哩。” 听到胡大的夸赞,老包眼睛笑得已经在缝隙里消失了,轻轻的抽噎了一下鼻子。 他想到包国维刚刚入学的时候,坐在书桌面前认真写字的场景,又想到了他今后穿着西装戴着绅士帽的模样。 微不可查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但还是拼命忍住心底的快活,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 “哪里谈得上这个,我只要包国维争口气,不再像我一样,活出个人样就行......不过这学费真不容易啊!胡大你最近手头......” ...... 杭城。 省立图书馆,孤山馆舍。 坐落在静谧碧绿的西湖边,由红楼、白楼、青白山居三幢精美的建筑构成。 这座中国最早的公共图书馆,与周围的景致仿佛身处于两个世界一般。 此刻在图书馆内,脸色有些红润的包国维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还带着几粒汗珠。 从东城一路狂奔到西湖岸边的孤山馆舍,花费了他将近二十分钟,但正好当做锻炼身体了。 保持身体健康才是一切的根本,坚持锻炼也是包国维在这个世界为自己定下的第一个目标。 但就算是看了十几分钟书,他狂跳的心脏也并没有随之平静。 无他。 金手指到账尔。 而手中的这本西游记就是明证,这本成书于明万历年间的名著,在民国之时已经基本上形成了固定版本,与二十一世纪我们所熟知的版本一般无二了。 此刻捧着这本书的包国维,就算是不看这些文字,也能够基本一字不差的复述出西游记的完整内容。 就算是从右往左的读法有些不习惯,有些复杂的繁体字不认得,但这个正确率也足以说明包国维如今的能力。 简单点说,就是超级记忆。 对于曾经看过的一切书籍文字,过目不忘。 要知道桌上所摆放着的四大名著,他仅仅是为了应付学校任务看了一遍而已。 更不要说信息大爆炸时代背景下,每天所摄入的海量信息。 可以说,现在包国维的大脑就像是一个超强力精准且没有广告的搜索引擎一般。 想到这里,包国维的脸上有些潮红,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跑步,还是因为激动的缘故。 先前《我见犹怜》撕下来的纸还剩下半张,没有办法,包国维现在连一本像样的笔记本都没有。 根据记忆,这些纸页应该是被原主用了?PLAY了? 这不是现在关注的问题,他当即取出口袋里面的铅笔,在纸张上面写出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些小说。 “标题:文抄公” “内容:《射雕英雄传》、《活着》......” 小包同志在角落里面奋笔疾书,身着发白棉袍平底破旧布鞋的他在明亮的阅览室内显得格格不入。 孤山馆舍位于北山路附近,西湖边,这里本就是杭城内的富人区,只有收入宽裕的学者、商人、政客有能力买得起这里的宅邸。 西郊的那些“瘪三”想要来这里也要绕上好大一圈,这对于忙于生计的他们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要知道民国的文盲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在这个时代,和后世的阿美莉卡一般,穷人和富人有着天然的沟壑,这不仅仅体现在空间上。 周围时不时路过一些衣着光鲜的少爷太太,朝着小包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大都西装革履,打扮精致,女的烫着最新潮流卷发,男的梳着大背头油光发亮的质地以及飘逸贵气的造型,想必一定是用了斯丹康头发油了。 这时,门外走进来两名身着淡蓝色袄衫的年轻女孩,怀里抱着几本厚实的硬皮线装书,喇叭形状的衣袖和圆弧形状的下摆跟随她们的脚步飘荡起来。 两名女学生有说有笑地在阅览室内找了一处空位坐下,脸上清丽阳光的容颜让路过的一些“绅士”也忍不住驻足观看一番。 “这省立中学的学生证,还是有些用处,来图书馆也甚是方便......唉淑真,你看看那个角落是谁,好像有些眼熟啊?” 刚刚坐下,圆脸女孩就有些惊讶地指着包国维,实在是包国维这身略显寒酸的装饰,在阅览室里显得有些扎眼了。 关键是,这个人好像还在认真读书? 叫做安淑真的女孩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包国维,脸上顿时生出一种看到臭虫厌恶感,瞥了瞥嘴。 “班上的包国维罢,好认的紧。” “包国维?”圆脸女孩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拿了五门丁的留级生,听说留了两年级咧,想不到他还会来馆舍。” 圆脸女孩说得起劲,但安淑真显然对于包国维不感冒,甚至不想要提起他。 随即转移话题,拿起了手上那本《玉梨魂》。 “这本书也是好看嘞,虽是十几年前的书了,这封建伦理的大山实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连白梨影这样的才女也不能够破除。” “嘿嘿,淑真你该不会只看的这些吧,这青年教师和寡妇之间的爱情可实在是让人有些羞了。” 圆脸女孩压低了声音,调笑着名为安淑真的女孩,两个人一时间开始紧贴着脑袋嬉笑起来。 如果有旁人路过,大概会听得什么爱情,什么哪个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八卦。 而两人对于包国维仅仅是谈论了两句话而已,连多的鄙夷之类的评价也没有说。 “得找份最新的报纸看看,了解一下目前国内的大致情况。” 这时,包国维面前的纸张已经写得密密麻麻,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看向了不远处的报刊区。 一般的图书馆都是有提供旧报刊杂志的。 可刚刚抬脚,包国维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两名窈窕身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谁知这一看心却好像漏了一拍。 原主死去的记忆开始作祟。 安淑真......喜欢...晚上......舞会......裙子.......丝袜...... 还有结婚? 一幅幅幻想的画面在包国维眼前跳过,他当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是原主的梦中情人——安淑真。 曾经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女神,包国维热脸贴冷屁股的最佳女孩,看着安淑真那充满胶原蛋白的鹅蛋脸,这是一个学生时代能够让无数男生魂牵梦绕的面容。 但对于最新版本的包国维来说,这沸羊羊的身份他是一天也当不了,况且比起基本上没有什么轮廓的安淑真,包国维从一进来注意到的就是右手边隔着一张桌子的另外一名女孩。 她穿着一身暗紫色的螺纹旗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脖颈间雪白的肌肤,一条精致的腰带凸显出纤细的腰肢,特别是在书桌前那道完美鼓起的曲线。 更别说乌黑长发下面一张成熟而带着一丝纯洁的面容,紧紧皱起好看的眉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书页。 这才是我辈读书人应该喜欢的类型啊! 大方得体! 重点是第一个字!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包国维按下了原主心里的躁动,还是朝着报刊区走去。 这一路就不得不路过安淑真两个人的面前,包国维没有选择躲闪,而是很自然的走了过去。 在视线与两个人交汇的时候,安淑真就如同往常一般瞥过头去,装作没看到包国维一般。 反而是她旁边的圆脸女孩对着包国维传来好奇的目光。 而包国维在后世练就的一身厚脸皮功夫则是浑不在意,反而对着圆脸女孩笑着点点头,就当是打了一个招呼。 圆脸女孩没有想到这个,只是愣了愣神,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微笑。 恍然之间,眼前好像不是一个衣衫破旧的穷小子,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翩翩公子。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比起原主的自卑,来自后世的包国维天然就有着一种混不吝的自信,这种自信是源自于他过往的经历和所处的环境,可在一个30年代的穷小子身上,就好像被放大了一般。 《美利坚华尔街股市崩盘!世界进入大萧条时期?》 《重大发现!北平周口店处发现中国猿人!》 ...... 挑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报刊,包国维准备回到座位,穿越前对于民国历史的了解,他也仅限于历史课本和一些短视频营销号的科普上面,详细的了解一下如今国内的态势还是有必要的。 在路过旗袍女孩的时候,包国维没有将眼神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反而有些好奇的看向了她面前的书本。 微微泛黄的书页的顶端写着三个繁体大字——“几何学”。 一些痛苦的回忆开始攻击包国维的脑子,再一扫下面的题目,每一个符号他都认识,就好像回到的学生时代一般。 “设锐角▲ABC的内角A,B,C的对边分别为a,b,c,a=2bsinA.求B的大小。” 题目并不难,甚至于包国维曾经都做过。 乃至因为开启金手指的缘故,脑袋里瞬间就跳出了这道题目的答案。 “B=π/6” 不咸不淡地声音在旗袍女孩的背后发出,随后包国维若无其事地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旗袍女孩感觉到有个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本以为是又要遭到骚扰,谁知道这个家伙说了一段奇怪的洋文? 等等! B=π/6! 这个好像是? 女孩赶忙翻开了夹在书页后面的参考答案。 上面的答案赫然就是“B=π/6”! 她又抬头看向了刚刚坐下的包国维,谁知道这个家伙一点都没有打算理自己,反而悠闲的翘起二郎腿,惬意地翻开了面前的报纸。 第3章 我可以买好多司丹康! 章念月今天第一次来到孤山馆舍,不仅仅是为了熟悉一下新家周围的环境,也想来这座全国第一所图书馆看看。 老实说她家中的藏书众多,真正想要看书的话犯不着来图书馆看。 只是在父亲的运作之下,她近期就要入学杭城有名的省立志诚中学了,听说这个学校是完全参照洋学兴办的,特别是算术、化学、理学这类学科,比起一般的学校来要难上不知多少。 一心想要出国留学的章念月好奇找了一本最新的几何学课本,想着提前预习一下功课。 章念月也并非完全没有接触过几何学,初高等小学乃至于初中都有涉猎,定义什么的,死记硬背,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可是这些洋文符号组成的题目,她是一题也看不懂,一下子就犯了难,但她又是一个不服输的性子。 在这道题上整整枯坐半个小时,可谁想竟被旁边经过的一个臭小子给随口解出来了。 这下子章念月怎么能不气愤,关键是这本书上面只有答案没有解析! 知道答案的章念月依旧是不知道怎么解出来。 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喂!你这個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 看着报纸的包国维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竟然遭到了兴师问罪。 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栀子花香,刚刚要开喷的喷子本性就给压了下去。 反而觉得有趣,当即想要逗逗这个好看的旗袍女孩。 “我看我们有些误解,这位女士我只是偶然算出了这道题的答案,并非有意嘲讽于你。” 包国维抬起头来,眼睛里面散发着往日完全不存在的干净,毕竟前世身经百战的他,可不是原主那种见到女孩子脸红紧张猪哥样的沸羊羊。 章念月已经准备好了要跟面前这个男生大吵一架,谁知道这个家伙竟然不接招? 甚至还散发出一种跟他打扮格格不入的绅士感。 顿时刚刚提起的气焰降低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服气,撇过头去嘀咕道。 “指定是先前背了答案罢。” 包国维不恼,反而抬了抬眉头,似乎早就等着面前这个女孩说这话了。 他习惯性地推推自己的鼻根,却发现上面并没有眼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既然这样,口说无凭,小姐跟我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 章念月当即来了精神,眼睛放光地说道。 “怎么赌,说说看。” “既然小姐不相信我的可以做出这道题目,我们就讨个彩头,我要是能够写出这题的完整解答,小姐就给我五元钱,反之我给你,如何?” 女孩来到面前时候,包国维脑袋里面就冒出了这个想法了,没有人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有多缺钱! 缺钱到如果面前这个女孩拿银元扔在自己身上,说要包养自己,他包国维也在所不辞! 可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并不想包养自己,甚至想要坑自己一把。 章念月脸上露出了狡黠的表情,她自认为从来就不是一个好骗的女孩,既然这个家伙敢这样提出来,肯定是胸有成竹了。 虽然打心底不愿意相信,但章念月还是要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说道。 “五块钱也太少了,我可以给你二十块钱,但你不仅要解出这道题目,还得解出我另外给你找的一道题目! 反之,你要是输了,钱我不需要,你得叫本小姐一句姑奶奶!” 包国维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但是心底却是狂喜! 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 我可以买六七瓶司丹康头油了! 呸! 我可以帮老包还上借款了! 要不我现在直接叫可不可以? 包国维自然是不能如此的,这个人设可是要保持好,他继续维持不着急的模样。 章念月则是环抱住胸,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等了一会儿,包国维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点了点头。 “我这个人比较老实,你可不能反悔哦!” 见包国维这么没有底气的模样,章念月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跑回自己的座位,将那本可恶的几何课本取了过来,摆在了包国维的面前, 甚至还很贴心的为他准备了一张白纸,随后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眨巴着好看的眼睛,等待包国维的表演。 包国维看着崭新的白纸,以及那把触感极好的钢笔,想起来自己先前一张纸当做两张用的窘态,不由得感慨民国人和人的差距,长长呼出一口气。 见到包国维皱着眉头,章念月差点笑出了声,说道。 “你要是真的不会,只要跟本小姐......” 可话还没说完,就见包国维已经落笔了,沉稳顺滑的笔触,一看就是经常使用钢笔的样子,章念月自认自己是比不上的。 当即对于这个衣着破旧的普通男生高看了几分。 “这可比水性笔差多了,一点都不顺滑。” 使用钢笔的包国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水...水笔?什么笔?” 章念月一脸疑惑,见多识广的她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水性笔,现在的笔不是只有自来水笔也就是钢笔吗? “没啥,我解好了,你看看吧。” 知道失言的包国维赶紧转移话题。 “这就解好了?” 本以为包国维也要像自己一般经历一番抓耳挠腮,谁知道这个家伙就写好了? 章念月差点惊掉下巴,这可才过了不到一分钟啊! 她瞥了一眼包国维,眼神里面好像在说,虽然你看起来不错,但是这个速度我实在没有办法相信啊! 忍不住拿起定神一看,当即捂住了嘴巴,不是因为上面的解答而是因为包国维的字迹。 笔锋犹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玉雕,蜿蜒曲折,刚柔并济,短短的十几个字连绵不断,令人心情舒畅。 “瘦金体!伱学过书法?” 怎么看,眼前这个男孩也不像是一个书香世家。 包国维觉得章念月有些大惊小怪了,不就是瘦金体吗?自己前世的时候,因为觉得好看,跟着书法培训班好好练过一段时间,在民国不是应该很普通吗?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民国能够写上一手好字的,基本上都是家世渊源极深的世家子弟,能够有足够的笔墨,足够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能请到一名书法大家教授。 而更难得的是,包国维的书法是硬笔书法,这在刚刚抛弃使用毛笔的民国,还仅仅只是刚刚起步而已,能够用钢笔写出书法韵味的少之又少。 小插曲过后,章念月认真地看向了重点。 “由a=2bsinA,根据正弦定理得sinA=2sinBsinA,所以sinB=1/2,由△ABC为锐角三角形得B=π/6” “就两行?” 看到内容的章念月气不打一处来,有一种自己被欺骗的感觉。 “对啊!这题就这么简单。” 包国维摊了摊手,做出小熊无奈的表情。 章念月皱起好看的眉头,死死盯着手中那张纸,包国维的字写得很漂亮,英文符号也写得清晰,每个字都是一清二楚。 但是将所有字组合到一起,章念月就开始头大。 “可以了吧,我们做下一题。” “不行,不行,你得给我解释一番。” 章念月当即不乐意了,下意识地抓住包国维的衣袖。 而这一幕被即将离开馆舍的安淑真二人看在眼底。 “他们.......认识?”圆脸女孩有些疑惑地看着疑似打闹的两人,这有些亲昵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对情侣。 可包国维那朴素的装饰在女孩雍容的旗袍下,却异常的格格不入。 “我们走吧!” 安淑真看了良久之后,抿了抿嘴唇,转头离开。 “唉淑真,你急啥呀,等等我,那个包国维好像在讲数学题诶!” ...... 第4章 发型帅气的老师和笨蛋学生 “正弦定理知道吧?” 章念月疯狂点头,并且邀功似的拿过笔在纸张上写出了定理。 她的字迹很清秀,但写出这段定理一笔一划,笔触很重,明显是死记硬背的结果。 “任意三角形中,各边和所对角的正弦值的比相等且等于外接圆的直径,即a/sinA=b/sinB=c/sinC=2r=D(r为外接圆半径,D为直径)。” 可以说,有些女生在背书这一技能上是有着天然优势的,包国维自认为就算自己前世数学成绩不错,但是想要一字不落的背下公式定理,也很难做到。 但前世高考数学140+的他发出疑问——数学这玩意儿还需要背? 章念月背得不错,很棒,但没有用。 “所以你道题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章念月:( ̄△ ̄;) “sinA=2sinBsinA,知道怎么得来的吧?” 章念月:( ̄△ ̄;) “把正弦定理转换一下等于a*sinB=b*sinA,这样可以理解吧?” 章念月:(*^︹^*) “带入计算可以得到sinB=1/2,这样明白吧?” 章念月:( ̄△ ̄;) ...... “啪!”包国维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要不是为了二十块钱,他怎么也不能忍受这样的折磨啊! 此刻他终于明白,当初数学老师为什么指着讲台下的他们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草包! “哎呀!你耐心一点,讲慢一点,我可以的。” 章念月的脸上带着倔强,眼睛瞪得溜圆,好像威胁似得。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包国维安慰自己。 莫生气,莫生气,二十块大洋,二十块大洋,司丹康,司丹康,是我跳步了,是我跳步了...... 耐着性子,包国维决定为这位“金主”从头一步步的讲起。 “因为.....” “所以.....” “这般.....” “懂?” 如同抽丝剥茧一般,包国维每进行一步运算,就为章念月讲解其中原理过程,这才让对方真正的跟上解题思路。 “△ABC为锐角三角形,故而B为30度角,也就是π/6。” 半个小时之后,听到最后结论,章念月愣了几秒钟,脑袋里陈旧的齿轮开始运转起来。 “我成了!” 随着一声欢呼之声,章念月兴奋地从椅子上跃起。 包国维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种遇到前世班上怎么也学不会数学女同学的既视感。 从前每个班上总有那么几个女生,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学会数学。 就算是很简单的公式运用,对于她们来说也如同晦涩难懂的天书一般。 “我们开始下一题吧!” 看了看远处的挂钟,此时已经临近下午四点,他还得赶着去趟商业街置办些文具。 “下一题嘛.......” 章念月此刻已经完全相信眼前这个男生的能力了,就算是死记硬背,也不可能将题目讲得如此清晰。 她自己就是铁一般的证据,就算将答案全部背下,要她讲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望洋兴叹! 二十块钱对她来说并不多,可以说她随身带着完全不止这么多,只是如今对包国维的气愤,转化为了好奇。 新文化运动虽已过去了十多年,但碍于各类遗老遗少的顽固,还有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 几何这种外来的新型算学在学校中的普及率还很低,民国时期的高中学生们学得基本上都是后世初中的内容,甚至于有些学子还将算学定位最难最为之晦涩的学科。 当时国内有名的国立中央大学、西南联大等六所学校开展了一次联合招生考试,全国6000余人报考,数学的及格率竟然不足百分之一,学生群体之间的数学困境可见一般。 这就让眼前的这個男生显得更加难能可贵,看他其貌不扬的外表和破旧的棉袄,竟然能将算学学到如此程度,想必一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想到这里,一个家境贫寒却坚持勤奋刻苦读书的普通男生就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当即,章念月不再为难对方了,不仅是因为自己已经服气了,还有一个原因是。 她已经听不下去数学题了。 “我信你了,下道题下次你再讲给我听听,今天我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章念月拿起了那本几何课本,翻开几页随便找到一题,用白葱一般的手指指着说道。 “喏,你下次给我讲这道题吧。” 包国维瞥了一眼题目,依旧是熟悉的三角函数,甚至于他好像在高中刷题阶段做过这题。 “在△ABC中,角A,B,C的对边分别为a、b、c,且满足(2a-c)cosB=b*cosC。求角B的大小。” 金手指所带来的超强记忆,甚至让他连之前的做题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脱口而出。 “答案是B=π/3” “愿赌服输,这二十块钱给你之前,你得叫我一声......” 章念月非常爽快地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皮夹,但话说到一半就当即愣住了,随即放下手中的皮夹,打开书本的末页,纸张被她翻得哗啦作响。 找到那道题的参考答案之后,章念月抬起头,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看向了包国维。 ...... 走出孤山馆舍的包国维将二十块钱纸币放入里衣的口袋之中,跟先前从老包那里拿来的三块钱放在一起,崭新的纸币和油腻夹杂着黑泥的银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拍了拍怀里的钱,包国维觉得安心不少,果然不论在哪个时代,没有钱都是寸步难行的。 踩上一百多年前的砖石地面,此刻已临近傍晚,金色的夕阳洒在西湖的水面上,散发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光芒。 有几位穿着改良中山装的男生路过,中分和偏分的发型在包国维看来显得有些土气。 女学生大都穿着学生裙和旗袍,这个时代的女学生也是“不怕冷”的。 一时间,眼前的质感令包国维感觉在拍一部民国电影。 要去的商业街就在馆舍对岸的湖滨路上,只要沿着西湖宽阔的马路一路向西就可以看到。 失去心爱小电驴的包国维,只能依靠着两条腿一路跑向商业街。 可当他离开清雅优美的北区之后,所见的就是另外一幅景象。 周围景物的色调突然暗淡下来。 道路也变得狭窄,商贩撕心裂肺的叫卖声冲撞耳膜,街边随处可见七扭八歪躺在墙根的乞丐,他们衣衫褴褛面容土色,无助的眼睛朝着四处张望。 “老总,要坐个车伐?” “到胡家门只要三角钱罢,偶脚力好,比寻常人了还快个十几分钟嘞!” 刚刚踏入这条街道,一股汗臭味就铺面而来,一个光着膀子从额头到嘴唇都是土色的汉子凑了上来,显然是看出了包国维的满头大汗。 包国维还没有从这种转变之中回过神来,就被黄包车师父一声又一声的老总给唤醒。 “不必了。” 他礼貌性的摇了摇头,努力不去看角落里的那些奄奄一息的人,看向了不远处一家叫做“翠民文具店”的店铺,走了过去。 留下了一脸失望的黄包车师傅发出一声叹息。 从文具店出来的时候,包国维的手里多了一袋鼓囊囊的文具,兜里则是少了5块多银元,这已是一名普通长工一个月的收入。 一打四开方格纸1.2块银元,国产钢笔配上国产墨水4.6银元。 去书店和文具店看看,才知道在民国读书真不是一般家庭可以负担的起的。 一下子存款去了四分之一,这让本不富裕的包国维有些肉疼。 没有办法,这都是为了写小说,能够赚更多的钱!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包国维,很想避开视线,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看瞥见对面巷口里一个倒地的枯槁老妇和她身边的孩子。 老妇奄奄一息,孩子面容乌黑惊恐。 叹了一口气,想要离开,但走到半路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在自己的怀里摩挲了一番,从里面取出一个纸包,来到了那个小男孩的面前。 “喂小孩,说少爷你的发型真好看。” 包国维插着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小男孩的面容像是抹上了一把碳,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原本该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干瘪着。 他看到一身棉袍学生模样的包国维,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刚刚脱出口的话随即改口。 “老爷行行好........少爷你的发型真好看。” 熟练的有些让人心疼。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大白馒头就塞到了小男孩的怀里,他的动作很快,甚至周围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随后飞也似得逃离了这条街道。 一路狂奔的包国维眼睛清澈,抿了抿嘴唇,紧了紧腰间从图书馆里面借出来的《新轻年》杂志,朝着城北家的方向跑去。 第5章 包国维发奋投稿 离开秦家公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等到主家的表少爷睡了,老包才终于是下工。 作为秦家公馆的管家,老包都是最后一个下工,他一向老实本分,也是主家愿意给他下人最高待遇的原因。 路上漆黑一片,还好老包置办的小宅子就在不远处,回去要不了多久。 腊月里的晚上还是很冷的,穿了十多年的棉袍也不顶用了,但是感受到怀里面厚实的布包,老包还是感受到了安心。 先前在胡大的公馆里,好说歹说才让戴老七答应跟陈三癫子再说说,当个中人,再给借个二十块钱。 这陈三癫子放的利息是那坑人的九出十三归,这倒是不打紧,自己过年主家还给发十来块赏钱,到时候省吃俭用再多凑凑总能还上的。 老包想起了今天早些时候在理发店戴老七劝自己的话。 “老包啊,咱们是挚交啊,我可真要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还让他上什么学啊,不如让他学门手艺。” 那时他瞥见店里来从嘉兴来的学徒,在店里可乖巧勤快的很,今后学成了开家店,也能混口饭吃。 可当老包想起包国维五岁就死了娘,一直吵着闹着要读书,心里就酸的很,自己能力有限,学校同学有的西装、皮鞋之类的,一直不能给他买。 这学费和校服费一定得给他交上。 这时候怀里揣着钱,还有拖胡大给包国维留得大半只烧鸡,老包感觉安心了许多,推开了自家的房门。 门一打开,老包觉得眼底都亮了起来,但是面前的场景他却不敢相信。 一名年轻人端正着身子,手里握着闪闪发亮的钢笔,低头认认真真地书写什么,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钢笔在纸张上摩擦而出的沙沙声。 见到认真读书的包国维,老包的鼻子突然一酸。 他刚刚走进屋子时,一股子霉味就扑面而来,里面的陈设也简陋,家具只有一个方桌配三个抽屉。 他还记得抽屉里放得满满当当,什么其他物件也再也放不下。 连床铺边的帐子也已经是黄灰色的了。 “爹...老头子你回来了。” 听到包国维的声音,老包才回过神来,搓了搓自己的脸,微不可查地抹了抹眼角。 随脸上露出了一如寻常的笑容,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個油纸包递给包国维说道。 “国维啊,这是我让胡大给你留的,你最爱吃的烧鸡,快还热乎着呢。” 老包打开了烧鸡的包裹,一股浓郁的油香就扑面而来,寻常哪里吃得上这个,也就是年关。 将烧鸡放在包国维面前,老包又拍了拍手里的白色布包说。 “胡大那里借了20块钱,陈三癞子那里借了20块钱,高升借了七块钱......够了五十一块钱交学费了,你的书本还能用,说不定还能剩下许多,给你买些衣服、书什么的。” 包国维张了张嘴巴,他本想将给老包十几块钱,缓解一下家里紧张的经济情况。 但听到老包的话之后,想到这些钱对这五十多快的欠款也依旧是杯水车薪,眼下不是逞能的时候,快点赚到钱才是正确的。 掀开摆在面前的烧鸡,包国维狠狠地撕下一个鸡腿,将剩下的推给老包说道。 “我就爱吃鸡腿,剩下的你吃了,我可不吃。” 包国维知道往常开荤腥,原主都是全部吃完的,不存在分享一点,自己要是直接给老包肯定不吃,不如维持自己的“逆子”人设。 听到这话,老包有些为难,又将烧鸡往前推了推。 “怎么了,你不是最爱吃烧鸡的吗,这可是加了料子的,香的很。” “行了行了,我要读书,你拿着烧鸡吃罢,不要吵我读书。” 包国维摆了摆手,就将鸡腿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干净,继续埋头在桌子上面写着。 老包没有在意,抱着香喷喷的烤鸡,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拢起袖子将手放在里面,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包国维的背影,昏暗的灯光下面仿佛回到了包国维小时候第一次坐在书桌面前读书的时候。 “翠兰你知道吗,我们国维终于是发奋了,知道留级不好,还在认真读书呢。” 这一夜,老包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包国维戴着绅士帽,穿一身带折痕的笔挺西装,就一如经常拜访秦家公馆的高科长一般,在处理着公务。 ........ 第二天,包国维起了一个大早,昨天跑了一身汗,晚上睡得很好,但早晨依旧是睁不开眼睛,这也难怪,原主平常都是不睡到中午不起的,这时差还得倒一倒。 打开窗户,这天才刚刚蒙蒙亮,老包就早已经上工了。 用冷水洗漱一番,顿时精神了不少,来到桌子面前,上面已经摆好了吃食。 将盖着的瓷碗掀开,里面是热腾腾的一个馒头两个鸡蛋,老包甚至还将昨晚的另外一个鸡腿留了下来。 心中顿时一暖,为了身体他自然不可能像原主一样挑食,不吃蛋白,三下五除二干干净净的全部吃完,并且进厨房将这些连带着昨天的碗也洗干净了。 做完这些,乘着街上行人还不多,包国维绕着附近的巷子跑了起来。 腊月里的杭城寒风刺骨,像是有意识一般地朝着人衣服里面钻,冰冷的空气汇入鼻腔之中,让包国维更加精神了不少。 体育也算上原主为数不多的特长了,再加上十七八岁的年纪,没过几分钟,身体就微微发热起来。 出了些汗之后,包国维就决定不再继续,现在的他并不怎么胖反而有些偏瘦,所以无氧运动增长一些肌肉才是正确的。 首先是俯卧撑一百个! 包国维双手撑地,感受着胸肌和背阔肌的拉伸用力,一下一起。 但做到二十个的时候双手已经有那么一些打颤了,三十个的时候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包国维咬着牙一口气做到了五十个之后才停下来,继续做的话他的脸就要摔在地上了。 这种程度的俯卧撑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紧接着就是一百个深蹲!一百个仰卧起坐! 最后继续补上五十个俯卧撑! 等到他回到屋子里面,脸上已经是一片潮红,呼出一口气都吐着白雾,手臂则是在微微地颤抖着,几乎脱力。 琦玉老师的训练方法还是有些强度的,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久了习惯以后就会好上许多。 此刻太阳已经出来了,包国维将桌子搬出来坐在太阳底下,感受着冬日里阳光的温暖。 他没有急着继续写昨天的《射雕英雄传》,手此刻是有些拿不动笔了,特别是背部和肩部的肌肉提不起力气。 拿起了昨天在商业街买到的《申报》看了起来,这要写的小说决定了,但投稿的报刊杂志还是得找一找。 他现在急着用钱,最好得是近些的,投稿方便的报社。 《申报》作为民国数一数二的报刊还是有些分量的,上面的内容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民国时期的报纸比起后世来说少了精致,印刷版面不免有些粗糙,但是其中的内容是一点都不少。 从首页的大部头广告,如南洋兄弟香烟,律师事务所,实业银行甚至是保肾固精丸广告,可谓是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翻了翻,包国维在倒数几个版面找到了一个有趣的影院广告,标题是“珠光艳影”,下有文案“大明星蒙的勃罗新杰作浪漫艳情有声名片”。 看看地点是沪市的静安寺派克路口,时间“九时一刻(夜)”。 包国维觉得有些可惜,如果自己在沪市的话,一定要去好好体验一下民国人民的精神文明建设到了什么样的水平。 只是这个价格实在是不太亲民,夜场的最便宜座次也得是一元半,得是普通长工一个星期的收入了。 可这仅仅只是“老爷”们消遣生活的几个小时罢了。 想到后世那些追捧民国黄金年代的人,包国维就觉得有些好笑,真到了民国,这些人能不能吃饱饭还是两说。 收了收心神,包国维将注意力放在了杂志篇上面,终于在中心的一个板块看到了一个杂志刊物的名字。 《红玫瑰》也叫做《红杂志》! 第6章 这对联可好得很 秦家公馆。 正值晌午,老包和几个秦家的下人在堂内忙活着,秦家如今人不多,为了给少爷求学,秦老爷几乎举家搬到了上海。 这偌大的秦家公馆只有一位禾城来得表少爷。 “老包啊,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可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他了。”说话的是翠林嫂,公馆里面的厨娘。 停下手中的活计,老包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但是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这个我也不知道,得问问表少爷,老爷好像说过得回来过年的。” 这个时候,门外胡大提着一筐螃蟹走了进来,看到满脸笑意的老包,不禁问道。 “诶呦,老包今儿心情可好啊,有啥好事给大家伙说说。” 老包也不避讳,对堂内的众人说道。 “我们家国维懂事了,知道留级不好,昨晚连夜认真读书嘞,写写画画的在纸上写了好多字。” 胡大脸上时刻带着笑意,将手中的螃蟹交给了翠林嫂。 “你就等着吧,将来你一定会享他的福,现在他吃你的,将来你吃他的,你是老太爷嘛,将来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一点也不用担心他伺候你舒舒服服的。” 一旁的翠林嫂没有说话,撇了撇嘴,包国维的情况秦公馆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 上了那个什么洋学堂之后,嫌贫爱富的紧,这秦公馆他没有一个瞧得起的,说话也是抬着脑袋。 也就是胡大会这样说了。 角落里的丁大娘可是一点也听不下去了,但是也不好发作,只能阴阳怪气的在旁边说道。 “高升的孩子高林如今可出息的很,早年当了学徒工,之前苦些,但前日里给家里带了五块大洋,高升的嘴可都乐坏了。 咱们也没有那读书的命,何必花那個冤枉钱,养出个儿子连自己老子都瞧不起,那可太憋屈了。 你说是吧,翠林嫂。” “可不是,我那俩小子等到了岁数,就让他们跟着戴老七学学剃头的手艺,有门手艺就饿不死。”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在刺老包呢,但是偏偏你又不好发作。 老包虽然是这院里资格最老的管事,但平日里与人和善,从来没有发过脾气,这次也是如此,只当没听到。 旁边的胡大脸上还是老好人的笑容,也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堂内顿时无话,只剩下锅碗瓢盆碰撞和冲水的声音。 不多时胡大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对凑到老包跟前,他面带笑意搓了搓手说道。 “老包啊,上回让你们家国维帮我写得条子咋样了。” 上次给胡大看完包国维写得字之后,恰巧胡大刚刚搬了新屋子,正好快过年了,就想要包国维帮助他写两张对联,老包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昨晚才刚刚让国维给你写了两张,揣在兜里这就忘给你了。” 在宽大的棉服里面摩挲了一番,老包从侧边的口袋里摸出两张折好的红色的条子,小心翼翼地展开拿给了胡大。 “昨晚国维读书完让他帮忙写的,现在他也不像从前了,愿意帮我做些事。” “顶好,顶好。” 胡大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老包竟然真的让包国维写了,要之前从前这位可是对儿子言听计从的,但凡有一点不开心,他都会顺着。 难道包国维真的变了性子? 将桌子收拾一番,胡大小心翼翼地将这幅对联摊开,一股淡淡的墨香就发散开来。 “哎呦,这联子看上去挺好,上面写得是啥胡大伱快给念念。” 翠林嫂和丁大娘看到这幅工整的对联,立即凑了上来,也围在了桌子旁。 “气清更觉山川近,意远从知宇宙.......寬!定是宽了!” 胡大一字一句读出了上联和下联,磕磕绊绊的好不容易才全部读出来。 “这是两句诗罢,其他的我也不懂了。” 胡大笑着摇摇头。 “嘿,这写得倒是像模像样,有集市上老秀才的感觉了。” 翠林嫂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道。 “老秀才写得可不比这个好,你看这字好得很,让人看得就好得很啊!老包,国维可以去集市上摆个摊子,写对子赚钱咯。” 胡大费力用蹩脚的形容词费力了夸赞一番,收获了这样一幅对联不仅心里欢喜,脸上也笑开了花,拍了拍老包的肩膀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 嘴上说着不至于,老包揣着手,脸上的褶子多得能挤死蚊子,嘴角差点咧到了耳后根。 “这洋学堂啥时候还教写大字了,不都是新式教学么,老包你们家国维该不会是去集市上买一幅糊弄你吧。” 丁大娘脖子伸的老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这怎么会呢,我昨晚亲眼看他在桌上写的,用得还是去年剩下的墨汁。”脾气温和的老包第一次有些恼怒,反驳道。 看情形有些不对,胡大打着马虎眼说道。 “这对联可太好了,下次国维要吃啥尽管和我说,老包你搭把手我就把这联子挂上去。” 看了眼出门而去的两人,丁大娘撇了撇嘴,将手上的菜扔在了篮子里面,发出一声冷笑。 “切!装什么大尾巴狼,包国维什么德行我们还不清楚吗?” 旁边的翠林嫂拍了拍她,发现两人已经走远了才松口气。 “你少说两句,都是一起干活的。” 胡大和老包两个人刚刚走到门口,胡大突然拍了拍脑袋说道。 “老包啊,我看这联子也别放我那寒碜的屋子了,咱们这厨房不是还缺个过年的联子吗,我看贴那边得了。” 老包笑着说。 “国维给你写的,你做决定就好。” “行嘞,那我去拿些浆糊,你去取个椅子来。” 二人这就忙碌起来,而此刻秦老爷已经在回杭城的路上了。 ...... 孤山馆舍。 比起自己阴暗蔽塞的小房间,显然只有这里适合读书学习了。 早上的阅览室里面还没有多少人,对于北山路的少爷太太来说,来图书馆只是图个新奇好玩,真正想要读书学习,家中宽敞明亮放着熏香的书房才是首选。 更不要说,随时随地都有下人为他们端茶送水,这里多数时候是个社交场所。 包国维也乐得清静,找了一处靠窗子的座位坐下,将包里的小说稿子摆在桌子上。 这种完全不用思考,直接写出来的创作,能够写多少纯粹就是看手速了。 昨晚一回到家就开始写,等到睡前也不过才写了4000多字,《射雕英雄传》的第一回也要将近三万字了。 为了快一点赚到钱,包国维决定这两天就一口气写完,他已经做了一些了解。 比起更加注重时事政治的《申报》、《杭城民国日报》等报纸,专门发表文学、娱乐内容的《红玫瑰》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选择《射雕英雄传》,原因也很简单,比起豆破苍穹、豆罗大陆这种已经进化完整爽文,这本武侠小说创作于1957年,显然从时间上更加契合。 七年前,中国第一本真正意义上的武侠小说《江湖奇侠传》就是在《红玫瑰》杂志上面连载的,形成了一定的读者受众群。 编辑也不会因为太过于超前,不能理解等原因而拒稿。 在安静环境里面,包国维的写字速度越来越快,亏得他前世专门去练过一段时间的书法,要不然就自己学生时代的那个狗爬字,编辑看到怕不是就扔进垃圾桶。 两个小时之后,包国维甩了甩自己发酸的手,数数格子也才写了三千多字,这还是自己全力加速的情况,现在的他无比怀念曾经那个键盘打字的时代。 此刻的阅览室里面已经有一些人,他们大都穿着皮鞋打着油头涂着雪花膏,一看就不是真正来读书了。 但更值得注意的是,那个叫做章念月的女生竟然没来。 说好的风雨无阻耕耘不停的呢? 现在的年轻人一到了假期就这么没有定力吗? 天天来图书馆读书学习它不香吗? 重要的是,你不来,我包国维怎么赚钱? 等到包国维写到了丘处机出场,已经是有了一万多字,到了快十二点,饥肠辘辘的包国维见熟悉的座位还是无人,失望地离开了孤山馆舍。 “女人都是靠不住的,男人只有靠自己才能自立自强!” 包国维为自己打气说道。 可接下来的好几天,章念月依旧是没有出现,包国维终究是断了自己在民国时期当上小白脸的梦想,本来想依靠颜值吃饭的他,被逼无奈只能依靠才华来赚那白花花的大洋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想要得到富婆的青睐,看来我还缺个派克蒙西装和司丹康头油。” 有些怀疑自己的包国维站在孤山馆舍的镜子面前如是说道。 等到了第三天,坐在书桌面前的包国维突然直起身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放下了钢笔。 小心翼翼地吹干了纸张上面的墨水,为了写这些字,这两天手上都生了好几个茧子。 不过成果很不错,有了全能记忆的金手指,将记忆里面的小说内容原封不动的还原,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看时间还早,包国维从自己的布包之中取出了一本破旧的课本。 再过五天,也就是公历2月1日是他开学的日子,虽然说有了金手指,但是包国维还是打算提前熟悉一下课本,他可不想再像原主一样继续做个留级生。 但等到他刚刚翻开书,一个熟悉的充满金钱味道的声音传了过来,立即令他打了一个激灵。 “诶,包国维,你也在这里啊!” 第7章 教书育人是我辈读书人之义务所在 抬头看去,一个身材纤细面容白皙的女子叉着腰脸上带着笑意。 这不是章念月是谁。 脸上那种略带“嚣张”却又有些稚嫩的表情,就算是换张脸包国维也认得。 这叫后世或许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奶凶”。 “怎么了,几天不见不认得我了?” “这倒是没有,只是觉得贵人多忘事,章小姐应该把我忘记了。”包国维笑着调侃了一句,略微表达了一下对于对方前几天爽约的不满。 章念月将手中的小包放好,从包中取出了一本几何学课本说道。 “该死的老头子,实在抱歉了,以后可能要你帮我个忙。” “怎么?” “哎,就是我家老头子不想叫我读那什么几何学、外语之类的,说什么就算是新时代的女性也得学文,学国学,更不要出国。”章念月好看的脸蛋上面咬牙切齿,握紧了小拳头,继续说道。“我就和他大吵了一架,那个老小子竟然把我的家教老师给辞退了,真该死啊!” 原本心不在焉看着课本的包国维听到“老小子”这个称呼后,嘴角顿时抽了抽。 在这個年代,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个观念虽早被唾弃,打进了历史的垃圾桶里,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着很重的影响力。 像章念月这样的家世,她的老爹恐怕也只想让她学点普通的国学,然后同样家世的男人嫁了,安安稳稳的相夫教子。 这在90年代都是不罕见的,更不要说是刚刚才从封建社会脱离的民国时期了。 “如今都在推崇新思想,开设女子学堂,你老爹怕是有些封建了。” 包国维顺着章念月的话头附和了一句,而章念月却是摇摇头说道。 “这倒也不是,我老爹只是不想让我学理,他说学理救不了中国人,只有学文写文章才能开化我国民众腐朽的意识,才能够强国。女子学文才是最好的。” 章念月点了点下巴,回忆起老爹对她说的话,但是不一会儿就变了味,她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说道。 “那个老东西还没收了我的练习册!他怎么敢的呀,那可是我做了好久的练习册,我章念月今后可一定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这个老东西他......” 包国维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生,甚至有一种她是不是小太妹的错觉。 不对。 能有这样家世的女孩,家里的背景一定不普通,甚至于说她的父亲不是封建,而是十分的开明,不然传统的封建礼制不可能允许一个女子这样对父母说话的。 实际上章念月的父亲是对了,这个时期的女子学理确实是很难出头的,更不要说在当下的国内背景下,不如学文做个才女,名满天下令人羡艳。 “要不......咱们还是学学文?” 想想先前章念月做数学题的场景,包国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哎哎哎,你可别这样说啊,我可是要找你做我的家教的。” 章念月柳眉一竖,挥舞拳头威胁说道。 “我的偶像可是出生于波兰的女学者,世界上第一位女性诺贝尔奖得主,居里夫人!” 见到侃侃而谈的章念月,包国维有些惊讶,不像是后世的信息时代,这个时期想要了解一个外国名人还是得费一番功夫。 “......如果我这辈子能见一次居里夫人就好了,成为她的学生,女子也是可以研究科学为人类带来贡献的。” 包国维没有打击章念月的积极性,先不说她成为科学家这个事情的概率。 在他的记忆里面,居里夫人好像会在1934年过世,而死因就是源自于放射性镭引发的恶性贫血症。 章念月想要成为她的学生恐怕是有些困难了。 “包国维,你会帮我的对吗?” 章念月脸上露出了真挚的表情,期待地看向包国维的眼睛。 包国维想起了上次为章念月讲课的经历后一阵苦笑说道。 “我可以拒绝吗?” “你敢!”章念月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活像是一个女流氓。 见包国维根本不吃自己这套,章念月也不恼,从包里面取出了二十块钱拍在桌子上面说道。 “别废话!二十块钱!讲不讲!” “马上就要开学了,我需要复习一下相关的功课,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啊,章小姐。” 章念月二话不说,从包里面又掏出了一张二十块钱的重重拍在桌子上说道。 “再加二十块钱,能不能给我讲!” 老实说,章念月并不是傻,反而很聪明。上一次她就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个男子的不一般,他的举手投足和谈吐都与章念月所见的人完全不一样,甚至对比国外回来的海归来说,这个人身上也透露着一股自信。 而且对于章念月来说,比起那些古板的家教老师,面前这个一脸意气风发的少年讲起课让更加能够让她听懂,所以花这些钱她也不心疼。 可没有想到这小子还是不识抬举。 “害,章念月小姐我这不是忙着的吗,你知道我出生贫寒家里的琐事还得让我照应呢,我这也不是什么算术天才,你要不然找别人吧。” 包国维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 如今他也有了底气,在这个时代,读书确实很贵,但随之带来的是学者作家极高的待遇。 写书作为这个时代最为赚钱的途径之一,包国维有自信《射雕英雄传》的稿子可以为他实现财富自由! 他包国维以后根本不可能缺钱! 听到包国维话语里面的什么算术天才,章念月更加气愤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一咬牙从包里面取出一张棕色大钞拍在桌子上说道。 “再加五十块!如果你会英语的话,我就总共一个月一百块请你当我的家教!” “章小姐啊!不是学生我不愿意.......等等......你说多少!” “100块一个月!” 章念月瞬间硬气起来,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乖乖这可是老包将近一年的收入啊! 果然这个时代,人们的苦难是不相通的!随随便便一个月拿出一百块大洋的章念月到底得是什么家庭条件? 对于薅资本家的羊毛,包国维向来是一马当先毫不犹豫甘之如饴....... 一改刚才的清高,包国维一把按住了桌子上的钱,用同样义正言辞地语气说道。 “传播知识,教书育人乃是我辈读书人之义务所在,就算是课业繁忙,为了民族崛起,为了国民开蒙,我包某义不容辞!” “章念月小姐可说好了,我辅导你算术、外语等科目,伱一个月给我100块!” 第8章 我民众有何等之劣根性? 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包国维脸不红心不跳。 面子? 面子值几个钱? 前世包国维作为一个顶级社畜,信了资本家福报的鬼话,为了能赚到钱买个房子,加班996到秃头,却是杯水车薪。 加班到日渐秃头后,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随即上pdd买了9.9的劣质头油。 谁知道自己竟然对劣质头油过敏? 死的时候面子可救不了他。 该死! 要不是没有钱!买不到优质的司丹康头油,他包国维会穿越到民国吗! 而在这一时期,一百块钱补习费对比起教师学者的工资来真不如何夸张。 民国时期的讲师、学者、教师更是是妥妥高薪阶层。 早在1914年,北洋政府教育部就颁布制定了《教育部直辖专门以上学校职员薪俸暂行规程》,里面明确写到,大学专任教员每月最低180元,师范学校教员每月最低160元..... 而高中阶段的知识,一般在这个时期都得是海归的留学毕业生才能教授的。 当然这也说明了,这个时代读书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事情。 包国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道理,他清了清嗓子将桌上的钱一股脑的收到了自己的兜里,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了一本英文课本。 将英文课本和几何课本都摆在了面前。 “既然如此,章念月同学我们商议一下具体的学习计划吧!” 收钱办事天经地义,小包同志收钱的时候十分的爽快,但办事也要给别人办得利落。 “啊?等等,你怎么连洋文都会啊?”章念月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眼前这個小子竟然真会啊? 如今会洋文的人可不多,国内的洋文教学还处于起步阶段,大部分人连字都认不全,更不要说去学什么洋文了。 可眼前这个包国维也看上去不像是有海外背景的。 “鄙人不才,略微有一些研究,如果章小姐想要学日语的话,也是可以指导一二的。” “切,倭国那帮畜生的话我才不学嘞” 老实说,包国维从前的英语并不好,但如今不同了,有了超级记忆大脑,曾经看过的所有欧美电影电视剧牢牢记在脑子里。 诸如《老友记》、《生活大爆炸》之类的情景剧,他刷过不下三遍。 想要流利使用英语还需要练习,但教授一下章念月应该绰绰有余的。 至于为什么他的日语也很好,谁硬盘里还没有几个T了? 但因此一些莫名奇怪的知识也会了很多,想到这里包国维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包国维你怎么了?” “没......没事,要不然我们这就开始吧?”包国维瞬间恢复如常说道。 ....... “Excusewillalwaysbethereforyou.Opportunitywon‘t.” 比起晦涩难懂的几何学来说,包国维觉得可能英文对于章念月来讲更加简单一点,所以他凭着记忆说出了一句自己印象深刻的英文短语。 “你讲得什么?叽里咕噜的。” 章念月皱起好看的眉头,扭头想了想又说道。 “不过说得倒是挺好,抑扬顿挫的,有洋人说话的那个调调的,比我之前的老师好多了。” 虽然听不懂,但以章念月的家世接触到留学生或者外国人并不难。 “你不是学过洋文吗?” 包国维心底突然升起了危机感,这个女人该不会学英语也拉胯吧?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章念月解释说道。 “从前洋文老师总是让我背单词,他读得那些个语调实在是有些难记。” 了解一番才知道,如今洋文教学大部分还停留在背诵单词、死记音调上面,一些辅助学习的方式,类似于音标基本很少使用。 在里面搜寻了一番,包国维才知道,虽然早在1886年国际音标就已经被英国人发明了,但是真正确定下形制并且大范围普及,已经是1979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个时期的英语学习不能说没有,只是比较少用音标。 想到这里包国维顿时心里有了底,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说道。 “那我们今天还是继续学几何算术,下次我教授你一个学习洋文的新方法。” “真的吗?” 章念月如今对于包国维完全信服了,眼睛里面放出了光来,作为她出国留学终极目标的一部分,洋文肯定是一定得跨过去的门槛。 包国维神秘地点了点头,算是给对方留下一个悬念。 将上次留下来的几何题目讲解了一遍,不出包国维所料,这一遍对于章念月肯定是不够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养一只娇滴滴的小猪,要把所有知识点掰开揉碎,随后制作成极易食用的浆糊,抓住她高昂的脑袋,一股脑的灌下去。 专注的时间过得很快,时间也临近傍晚,当橘色的夕阳照射在桌面上的时候,章念月长吁一口气起身说道。 “今天真是收获良多,本小姐果然没有看错,小包好样的!” 包国维皱了皱眉头,略带笑意地说道。 “是不是该改口了。” “改什么?” “古人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空涨些辈分包某觉得不妥,但是得到一句老师的称谓不过分吧!” “去你的!”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之后,二人收拾一番,一起走到门口。 章念月刚刚坐上小汽车,就从车窗里面伸出头,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显得异常明亮,大声说道。 “诶,包国维,你先前说得那个英文是什么意思?” 章念月想起来先前包国维提到的那句英文句子,忍不住好奇。 “借口永远都在哪儿,但机会不会。” 站在台阶上面的包国维手里抱着几本书,挺着腰板,好像真的是一名老师。 ....... 告别了章念月,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走过挂满明亮红灯笼的大宅院,包国维推开了漆黑的房门。 此刻家里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今天的晚饭,这是惯例。 老包会从府里今天的晚餐之中挑出最好的一部分带给包国维,花个半个小时在家里处理好之后,又要急急忙忙的返回府中,直到深夜才能下工。 掀开锅盖,锅里面是一荤一素一汤,还有一大碗白米饭,依旧还热乎着。 干净利落的吃完饭,包国维按照惯例洗完碗,翻开从孤山馆舍借出来的杂志。 看了一会儿,包国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起身走在老包的床头,十分熟稔的打开床头的夹层,取出那个白色的包裹。 应该是交过学费的缘故,里面只剩下了几块银元,将几块银元揣进自己的口袋,从自己的口袋里面取出了一张五十块的钞票放了进去,然后恢复原样。 第二天一早,包国维已经养成了生物钟,天刚蒙蒙亮就已经起床。 按照往常一样,洗漱,吃饭,锻炼,随后带着自己的稿子一路小跑到孤山馆舍。 “泼...播...特...得......” 早晨的阅览室里面只有包国维和章念月两人,所以包国维教授音标的声音也大了些,章念月则是一板一眼的跟着读了起来。 显然比起几何学来说,英文这种只需要记忆的学科对于章念月来说轻松许多,甚至于体会到了学习的乐趣。 在念了好几遍音标之后,章念月已经将音标记得七七八八,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 “你这个学洋文的方法,我之前的老师还从来没有教过,好用的很。” “这本音标书我可是找了好久,最后到了租界才买到,如今国内倒是不普及。” “那你是怎么学会的。”章念月眨巴着眼睛,里面充满着好奇。 “这个.......偶然在书店看到的。” 包国维打着马虎眼。 在教授章念月的同时,包国维也是为自己巩固复习,虽然几乎所有的知识在他的脑海里面都可以找到,但想要熟练的运用还是得花点功夫。 “包国维,你能不能帮助我写一下一份国文作业啊,我那个臭老爹布置的,我实在是没有头绪,又不能不写,写不好他可说了下次不让我出门。” 在包国维讲完今天数学题之后,章念月皱着好看地眉头,从包里面取出了一张白纸。 “国文作业?!” “对啊!” 上面用钢笔龙飞凤舞地用行书写着一行字,这手一看就是文化人。 接过章念月手中的白纸,包国维打眼一看。 “如今我中华民族民众有何等之劣根性?” 第9章 沉默的大多数 包国维是一个实诚的人,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好好办事,不仅书教的好,文章也可以写得来。 当然包国维更加在意的是,这是自己的第一份稳定收入,可不能让章念月小姐给关禁闭了。 可看到这个题目的包国维顿时眉头一皱。 实际上从晚清到如今,一直都是国内知识界对于中国人民族自我反思最为狠厉的一段时间。 有客观的只是针对于封建愚昧礼教,有极端的直接说中国人从根子上是有问题的,就是个劣等民族。 根本上就是自从满清败给日本伊始,再到签署的不平等条约,已经彻底打破了如今人们的民族自信。 从天朝上国到卑躬屈膝,也不过几十年的光景。 “怎么了,这个题目不好写吗?” “不是。”包国维摇了摇头。“你让我想一会儿。” 看见突然变得严肃的包国维,章念月瞥了瞥嘴继续看自己的书,任由包国维自由发挥。 包国维的脑袋里面首先跳出来的就是一本后世被冲烂的书,《丑陋的东方人》,这本由弯弯省某作家写成的书籍里充满了对于外国人的盲目崇拜,对国人的极度贬低。 例如书里面有这样的桥段。 “东方人现在还没有资格当冒牌的礼仪之邦,而简直是原始的蛮荒之邦。” “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伟大的民族,就是盎格鲁撒克逊。” “美利坚是個礼仪之邦.......我所看到、所接触到的美国,是一个非常快乐、善良、乐于帮助别人的民族。” ...... 这本书将虫豸的下跪侍主行为展现的淋漓尽致,结合包国维穿越前美利坚的各种魔幻操作,包括但是不限于撕毁条约、反复横条、双标明显等行为,可谓是将讽刺进行到了极致。 极度的自信和极度的自卑从来就是不可取的,而想要真正的做成事儿,自信永远是第一要务。 这是包国维前世看毛选的时候体会到的最重要一点。 想到这里,包国维突然明白了自己可以为国人做一些什么了。 他将自己的钢笔吸好了墨汁,拿出一叠纸张奋笔疾书起来。 一旁的章念月抬头看了一眼包国维,却发现这个小子眉毛倒竖,眼睛里面都是坚毅,身上散发而出的气场就好像要上战场打架了一般。 顿时吓了一跳,怎么这小子写个文章,像是杀人一样? “沉默是一种生活方式,习惯了沉默这是当下人的通病之一.......” “对于信得过的人什么都说,对于信不过的人什么都不说......” “......也就是说,一旦什么事被摆到明面上,反而是违背了沉默圈子里的语言......” 真正让包国维自己写一篇文章,他恐怕是做不到的,于是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就成为了他借鉴的对象。 对于这篇文章包国维前世只是走马观花的看过一遍而已。 可现在回味起来,这篇文章对于“沉默”这个行为进行的角度极为深刻的剖析,甚至于很多观点都可以用到如今这个时代的风气之上。 但包国维显然是不能够照抄的,里面出现的很多事例都是还未出版的作品,而且篇幅也比较长,所以他对于这篇文章进行了自己的改编。 包国维先是对沉默这个秉性进行了简单的论述,随后举出了一些例子。 “若有人的物件停放挡了你的路,求助官府或找车主控会被人说你斤斤计较,这让人不禁觉得有些荒诞,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为什么反而有错了呢.......那道看不见却限制着人们行动的边界线,无疑就是属于沉默自己的语言。” 以上的文章洋洋洒洒两千字,可以说是将“沉默”这一劣根描述完整了,旁人看了也会觉得这说得肯定是中国人的劣根性。 但包国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反其道而行之,笔锋一转开始叙述道。 “可这在外国也是屡见不鲜.......” 铺垫完之后,包国维穷途毕现,开始发挥喷子本性了,继续写道。 “所谓沉默的大多数,是指在国家危机存亡之际默不作声的大多数;所谓的沉默的大多数,是指........” “我知道常常有外国人说出这样的言语,黄皮猴子....” “中国人不能....” “一些连历史书都没有的长毛鬼兜着他们独有的傲慢和优越,带节奏嘲笑已经延续五千年之久的文明古国?”写出这句话的时候,包国维划掉之后犹豫了几秒钟又写了上去。 最后,他则是对于全文进行了升华。 “综上所述,所谓的中国人的劣根性是无稽之谈,中国人的劣根白人也有黑人也有棕色人种也有,本质上是人的劣根性罢!” “外人可以的中国人为什么不可以,愿我国人不再沉默,不再卑躬屈膝,挺起我们的脊梁.........” 最终包国维结合自己脑海里面庞大的知识库,对于王小波的原文进行了一些改组和精简后,成稿约莫三千多字。 这实际上已经脱离了《沉默的大多数》这篇原文的本意,但包国维更想将文章的意义直指国人对于侵略压迫的逆来顺受,如此更加符合题意还有如今的大环境。 只是自己这样写的话,会不会有些尖锐? 但转念一想,反正也仅仅是为了交作业什么的,又不会流传出去。 就算是发表出去了,这种程度的文章,常凯申不至于抓了我吧? 主要是写完这些之后,包国维感觉到自己浑身酥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吹干了纸张上面的墨迹之后,他就将这篇文章扔给了章念月。 “这就写完了?” “随手。”包国维甩了甩发酸的手,似乎刚刚那个义愤填膺的不是自己。 “记得别跟你老爹抖出来是我写的。” 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放心吧,我没那么傻,要是被老爹看出来了,我还不得被关禁闭到死啊!” 章念月扮了一个鬼脸,就将看也没看的文章夹在本子里面,收拾起自己的小包,准备回家了。 “怎么不看一下?” 感觉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忽视的包国维,有些不爽。 章念月笑着摆摆手说道。 “不用看了,你闭着眼睛写肯定也比我写得好。” 随即坐上了一辆光洁无比的福特A型汽车扬长而去。 “......” 这让包国维有些无语,但非常好奇章念月到底写成什么样。 ...... 章府,一向温和的章老太爷刚从苏州回来,令人惊奇的是他今天竟然在书房里面大发雷霆。 “我有一只小狗,它一直很凶恶,我出门的时候它非要拉着我陪它玩,我不出门的时候它又拉我出去散步,行为诡谲纠结,就像是我的父亲一样......” “啥啥啥!这写的都是啥!” “我章太炎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Д??○]! 摔! 第10章 一身光鲜亮丽的皮 西湖北区,在民国时期,既是杭城达官贵人们的住宅所在,同时也是独一无二的文化区。 不仅国内第一所公共图书馆座立于此,首届西湖国际博览会也在这条北山街之上召开,甚至与“芝加哥”“巴黎”等国际博览会并称。 自1929年6月召开之后,这条街上就入驻了不少企业商会,一时间整条北山街繁华的就如同穿越了一百年。 而《红玫瑰》的杭州分社就位于离孤山馆舍几百米的街口大楼上,这是包国维问过章念月才知道的事情。 不然他这个南城土著就得顺着杂志上的地址邮递至沪市,其中定是得多出不少麻烦。 走到挂有《红玫瑰》的招牌面前,大门里空无一人,只有柜台有一个打盹的青年人。 青年人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黑色的领口都有些泛白了,直到包国维走到他的面前才回过神来。 “劳烦,请问投稿该走个什么流程?” “嗯......啊?” 青年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伸直脑袋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包国维,最后眼睛停留在他沾满污泥的破旧布鞋上面。 “学生的习作我们杂志社是不要的,这里是红玫瑰杂志社,红玫瑰杂志社知道吧,我们一般刊登小说。” 见到对方心不在焉的样子,若是几个星期前的包国维可能会暴跳如雷,随后雷声大雨点小,生生闷气就继续欺骗自己。 可现在的包国维只是脸上淡淡一笑,狗眼看人低的门神小鬼在哪个时代都有,民国更甚,甚至通过这短衫长衫马褂西装,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 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脑袋一转随即回答道。 “章先生知道吗,章老师的好友,有位老前辈写的小说让我来给跑個腿。” “章先生?章太炎先生?” 青年瞳孔缩了缩,又将他的大脑袋凑了过来。 见青年人的反应,包国维立即接上话茬,随后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章太炎的信息说道:“啊对对对!就是那个章炳麟先生,写出国故论衡的章炳麟先生,章太炎是先生的号罢。” 听到这话,本有些狐疑的青年一脸震惊,因为如今民国世人都知道章太炎不假,毕竟这可是个怼过慈禧,怼过光绪,怼过袁世凯,怼过常凯申,曾七次被捕,三次入狱的民国硬核狠人。 说不知道肯定是假的,但是大部分人都只是知道他的号章太炎,但他的真实名字章炳麟,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 这个时期又没有百度百科,章太炎也没有出过什么人物传记。 还有什么国故论衡,连青年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章太炎的作品,青年又看了一眼包国维。 对方一脸人畜无害的憨憨傻傻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诓人的,可怎么看都不是个能和大师搭上关系的人。 一个穷学生罢? 为了保险起见,青年踟蹰良久还是打算将这稿子留下,回头给主编看看,假的再找他不迟。 太炎先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敢冒充他名头的人怕不是没有好果子吃。 他随即点点头说道:“你把这稿子给我罢,记得写好联系地址或是汇款地址,不然到时候不好联系给稿费。” ...... 离开了红玫瑰杂志社,包国维径直就朝着吴山路的方向走去,那里是如今杭城的高端商业街,无数洋牌子、奢侈品店都开在这个地方。 撇了撇嘴,包国维打量了一下这一身装束。 破旧的布鞋已经变得异常粗糙,针线间夹杂着洗不掉的污渍,裤子皱皱巴巴的,虽然没有像街上大多数人那样打着补丁,但是只有包国维自己知道,里面到底破了多少个洞。 而身上是布满油渍的老旧长袍棉衣,虽说长袍比起短袍来说要高贵上不少,但想要在这世道办事,没有一张光鲜亮丽的皮是寸步难行。 刚才若不是包国维机灵,来了个拉大旗作虎皮,借助着章太炎的名号,恐怕连这稿子都不一定投的进去。 之所以说什么章先生,主要还是想着章念月的家庭身份在这杭州肯定非同一般,拉个他父亲的名号肯定没错。 包国维承认他有赌的成分,要是他父亲是个入赘的,他可就抓瞎了。 结果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拉了一个民国大师出来。 这个时期的章太炎不仅仅是民国学术大家,更是在文化界有着众多门生故吏,就连常凯申也不敢轻易动他,可见其如今的地位。 而杭城是章太炎从小蒙学的地方,虽说他现在常年在苏州开办讲学会,但依旧是杭城文化界的泰斗级人物。 在脑袋里面简单回顾了一下章太炎的相关资料,包国维就收回了思绪,先不想那许多,他目前只想好好赚些钱,先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至于大师什么的,对于他来说差的有些太远了。 踏入这家店的时候,包国维就感觉一股子好闻的布料香气扑面而来,抬眼看过去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白花花的画面上,衣服还没有花草多。 连衣架都是由复古的木质,让人仿佛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伦敦。 这档次跟门口街巷角落里面的恶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派克蒙西装店,这是店里柜台的招牌。 来自英国的派克蒙,下面还有着一行小字。 就在刚刚,包国维决定了,他需要一套派克蒙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几个星期前的包国维,在脑袋里面隐隐作祟,但是他并没有压制这种渴望。 店员是个穿着得体西装的中年人,见到包国维进来就挂上了自己的单片眼镜,只是扫了一眼,随后就坐到椅子上看起了报纸。 要不是包国维穿得还算整洁,说不得要将他赶出去了。 被忽视的包国维也没有在意,在衣服标码上面看了一番,捏了捏衣服的料子,入手滑腻腻,甚至比后世的一些西装店用料还要好些。 时刻警惕的中年店员见到包国维竟然上手了,连忙上前阻止说道:“哎呦小心点,这可是派克蒙,生产自英国的派克蒙,可不是路边货啊!” 中年店员显然不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顾客,继续威胁说道:“这一套可是要个32大洋,弄坏了得全款买回去。” “给我包下来。” “看你是个学生,快点回去.......等等你说什么?”中年店员的眼睛瞪了瞪。 “我说给我包下来。” 直到包国维取出一张棕色的五十元银钞的时候,中年店员才彻底相信了对方是真的想要买下来,态度顿时就好了许多。 接下来中年店员一改刚刚的态度,拿着一把软尺细致入微的为包国维裁量起尺寸。 包国维挑的是较为便宜的量产西装,但店里还是可以帮助尽量裁剪合身的。 在这个过程之中,中年店员的手法温柔的差点让包国维以为他有其他特殊癖好,好在有惊无险地裁量完毕。 挑了一双8块钱的皮鞋,算是彻底齐活了,中年店员将这些全部装在了精美的纸袋里面,堆叠好双手递了过去。 收到完美服务的包国维满意地点点头。 但等到离开的时候,中年店员突然死死盯着包国维的背影,似乎想要将他的容貌印在自己的脑海里面。 等到包国维走远,他突然回到柜台前,在纸张上面写下。 “民国十九年,1月28日,长衫男学生,窄脸高鼻,身材匀称,姓包,疑似来路不正。” ...... 第11章 这联子不是包国维写得! 秦家公馆。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离大年初一还有个两天,府里逐渐热闹起来。 倒不是主家的旁支亲戚来了,只是年底府里活计多,请了些乡下常年合作的短工。 而此刻正值傍晚,忙完的短工们就围在了厨房门口,好奇地伸着脑袋看向大门。 一个带眼镜的短工背着手,为众人讲解起来:“这个字应该念米,这个字念清。” 见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眼镜短工脸上随即露出得意地:“米清更见山川近,意达徒知宇宙贝,定是如此。” 在他身旁的十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觉得有些奇怪,但总说不出個所以然来。 “老魏啊,这啥意思,你给大伙讲讲呗。” 听到称做老魏的短工清清咳嗽,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污渍的衣领说道。 “应该是说大白米白得都能透过去了,堆成像是小山一样,快活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像天一样的贝子。” “哦~” 听到老魏的解释,众人发出连连称赞。 “这个寓意好啊,像小山一样的大白米啊,天一样大的扇贝,那肉,想想就很快活嘞!” “害得是老魏,咱们没一个认识的,就他最有学问。” “是嘞,我看这字写得也顶好看,比村头秀才写得还要好,老魏也给说道说道。” 听到众人追捧的老魏顿时乐开了花,腰板都挺直了好几分,背着手做着教书先生的模样,可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不合时宜的笑声。 “噗呲,么头么脑的土包子。” 短工们顿时朝着笑声的方向看去,怒目而视。 “诶,丁大娘你怎么骂人伐?” “对啊对啊!你才土包子。” 丁大娘丝毫不蹙,叉腰说道:“还不是土包子,对联都读错了,还猪鼻子插葱,装什么秀才咧! 老魏一瞪眼,扬着脖子说道:“你这个老婆子,不可凭空污人清白!你说我读错了,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读。” “这句明明是‘气清更觉山川近,意远从知宇宙’”丁大娘翻了一个白眼。“什么白米啊,贝子的,么头么脑。” “么头么脑”在杭城本地语中实际上跟“脑残”的意思差不多。 杭城乡下的老魏自然听得懂这话,气得涨红了脸,大声回怼道:“你...你才么头么脑,我只是读错几个字罢,就你有文化,你有文化比得上人家包管事的儿子吗?” 短工们先前都听说了,这是府里包管事的儿子包国维写的联子,好得很。 所以他们才过来看看,谁知道竟然会被主家不知名的婆娘给嘲讽,虽是主家,但是一个下人他们怕什么,都大声嚷嚷回怼。 “就是就是,人家包管事会生儿子,你嫉妒了?” “装什么装啊,是不是你儿子没有人家有出息啊?” ...... 短工们不提还好,一提到包国维丁大娘就像是点燃的爆竹一般,瞬间爆炸了。 “他包有田会教儿子?教出个留级两年,花了大把钱连个乙都考不出来,老子都瞧不起的白眼狼!” “入伱娘的,还不知道吧,这幅对联就是他儿子包国维上街买的!” ...... 丁大娘压抑的骂街能力瞬间爆发,什么脏话俚语都蹦了出来。 她与老包同时来到秦公馆,但主家总是厚此薄彼,心底早就有了矛盾。 这下子新仇旧怨一起爆发,平时她在老包面前忍着,维持着一个同事间的体面,今天面对乡下来的短工,她可不想忍着了。 “丁大娘咱们本来赚个辛苦钱,你又不是这家主人,神气啥啊?” 短工们大都是趁着过年来多份收入,平时在主家家里受气也就算了,一个下人竟然也敢对他们颐指气使,顿时就不干了。 “就是就是,知道你瞧不起我们,你个下人装什么太太啊!” 话越说越过分,句句直戳丁大娘的心口。 “老娘跟你们拼了!” 丁大娘长嚎一声,就要撒起泼来,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听到吵闹声的胡大立即跑了出来,拉开了唾沫横飞的丁大娘还有脸红脖子粗的老魏以及众长工,好在他来得及时,双方还没有动手。 “好好说话,大过年的。” 好说歹说,胡大才制止了双方的骂战,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丁大娘你也是,少说点伤人话,老包都说了这确实是国维......” 胡大想着主家总是要让着些,不然大过年的不好看,谁知道这个时候短工的人群里面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克夫命。” 不知道谁将丁大娘的家庭情况透露了出去,这个时候压抑的丁大娘瞬间爆发。 “好啊,胡大你合着伙来欺负我,看我不撕了这破对联,我让你们夸!” 说话间,人高马大的丁大娘就甩开胡大,跳起来想要将面前的对联给撕下来。 众人一拥上前想要阻止,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这个时候,一声怒喝从门口传过来。 “都干什么呢!反了天了你们!!” 一名穿着鎏金马褂头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面容寒霜,身后还跟着一名高大男子。 “老...老爷。” 胡大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去了沪市的秦家公馆老爷秦经年吗?前些日子就听说老爷要回来,本来得到的信是明天大年三十回来,怎么竟然提前了。 胡大看向了秦老爷身后的那个男人,不是府里的高升是谁,看起来是去接老爷了,怎么不提前给自己通个气,他心下底就有些埋怨。 可高升则是站在秦老爷背后对着胡大面露难色,抿着嘴摇摇头。 作为秦公馆的老人,胡大当即知道老爷今天心情怕是不怎么好,这个事情有些麻烦了。 “老爷息怒,没事儿,就是起了些小冲突,都是误会。”胡大立即上前弓着腰解释道。 为今之计就是把事情压下去,要是闹到老爷这里,大家这个年可都不好过。 短工们也机灵,见到了主家纷纷都安静下来,老魏也陪着笑脸说道。 “没...没啥大事主家,咱们跟丁大娘起了一些误会。” 秦老爷板着一张布满皱纹的学究脸,看了一眼低头不说话的丁大娘,既然双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追究,想着就要过年了就说道:“这大过年的和气生财,大家伙都好好干活,把活干好了我们秦家不会亏待各位的。” “是是是。” “全凭主家安排。” 众短工们纷纷点头,不敢对秦老爷有任何的不敬。 秦老爷随即脸上露出和煦地微笑:“都休息去吧,明天忙活一阵,秦家不吝啬赏钱。” “谢谢主家!” “秦老爷大好人!” “秦老爷吉祥!” 对着秦老爷千恩万谢了一番,短工们便准备散去了。 “还好没事。”胡大呼出一口气,生怕再起什么冲突。 “胡大啊,你这门口的联子倒是不错,找谁写得。” 刚刚想要走,胡大的就听到了秦老爷的问话,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也不敢撒谎,只能转头如实说道。 “回老爷话,这是包管事的儿子为小人写的,这不过年了嘛,省得去集市上买了。” “包有田的儿子啊?我倒是有些印象,看起来如今学的倒是不错,这一手书法写得极好,不枉费我前两年帮他介绍进省立中学。” 秦老爷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都是欣赏之意。 “多亏了老爷帮忙,老包真是好福气啊!”胡大笑呵呵地说道,觉得自己脸上也有光。 旁边的丁大娘眼睛一瞪,正打算张嘴,就被胡大狠狠拉了一下,这才忍住。 “胡大啊,老包呢?把他叫过来,这包国维倒是有出息了,过年我定是要见上一见的。” “诶,我这就去叫老包。” 胡大连忙应答,随后就想拉着丁大娘离开,谁知道丁大娘听了秦老爷的话之后脸顿时憋得通红,一把甩开了胡大的手,仰着头对秦老爷说道。 “老爷你可别被骗了,这联子可不是那包国维写的呢!” 第12章 你才事发了呢! “老爷您还不知道吧?自打那包国维进了省立志诚中学之后,就没好好读过一天书。” “不可胡说。”听到这话,秦老爷皱了皱眉头,显然十分的不悦。 丁大娘在府里多年早就吃准了秦老爷的脾气,秦家在杭城内世代经营,有个十几家典当行,但是秦老爷却是个老学究,平日里最喜和读书人文化人打交道,对于冒名顶替这种事情是最为不齿的。 “丁翠花!你少说两句,我们还有活计要忙呢!”见丁大娘将事情都捅到秦老爷这里,胡大顿时是急了,拉着她就想走。 秦老爷摆了摆手,虽没有官身却打着官腔:“胡大,你让她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要治她的罪。” “松开我!”丁大娘一把甩开胡大的手,干脆破罐子破摔,挺了挺腰板说道。“老爷您平时繁忙不知道吧,那包国维已经留级两年了,这次学堂成绩拿个五个丁等,平日里就知道和那些個少爷阔少厮混,当别人的狗腿子嘞。” “竟然有这回事?”秦老爷皱着眉头看向了一旁的胡大。 胡大叹了一口气撇过头去,沉默的结果不言而喻。 “哼!”秦老爷显然动怒了。“老夫好心为他介绍入学,没想到这包国维竟然是个不学无术善于钻营的小人!” “哎呦可不是嘛老爷,您说这样的人如何能写出一幅好字啊,包国维我小时候也是见过的那一手狗爬字谁见了都摇头,我好心提醒老包他还不领情。” 秦老爷冷笑道:“真是‘小人无节,弃本逐末’,没想到那包国维竟是这等人,不好好学习也摆了,还搞出个对联蒙骗老父。” 虽然家里经营着当铺,但他始终自诩是一名“高风亮节”的读书人,对这种行为最为不齿。 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胡大赶忙解释道:“老爷,这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没啥大事,没啥大事。” “你不要为他求情,既然这事发生在我府上,那包国维也是我推荐入学的,这个事情我如今必须管一管了。”秦老爷挥了挥手,对胡大继续说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去将老包叫过来,我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这.....这.....”胡大满头大汗,心下焦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什么,快去!” 见秦老爷眼睛一瞪,胡大顿时不敢怠慢,朝着前院跑去。 不多时,步履蹒跚的老包面露焦急之色朝着后厨赶来。 “老爷!老爷!手头的事情刚刚忙完,我这才得到消息你回来了。”老包一路小跑到秦老爷面前,弯腰拱手说道。 见到老包,秦老爷的脸上明显和善了不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包啊,这半年辛苦你了,这秦家公馆上上下下都多亏你打理得井井有条。” 看着秦老爷熟悉的面孔,老包忍不住抹了抹眼泪说道:“老爷哪里的话,帮秦家公馆干活是我老包的福分。” 胡大见这场景松了一口气,想来以老包跟老爷的交情,应该没什么大事。 一旁的丁大娘则是撇了撇嘴,说不出的不服气。 但秦老爷话锋一转,脸上多了几分严肃说道:“老包啊,虽然你的家室我本不该管,只是咱这做爹的也不能太纵容孩子罢。” 先前在来得时候,胡大就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老包。 听到被秦老爷误会后,老包顿时有些着急了:“老爷,您误会啦,误会啦,这真是我家国维写的。” “嗨!”秦老爷叹了一口气,老包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自从妻子过世之后,对孩子就言听计从,他随即问道。 “听说包国维已经留级两年了,上学年也只拿了个丁的评级,此时当不当真啊?” “这......这倒是真的,但国维如今发奋读书了,前几天晚上还连夜读书呢,这些日子听他说去了北山那边的图书馆。”听秦老爷说起包国维的成绩,老包快将脑袋埋到自己裤子里面了,但还是憋着脸辩解道。 “去图书馆?怕不是去找阔少爷当狗腿子去了。”丁大娘在一旁冷不丁地补上一句。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秦老爷痛心疾首地说道。“包国维娘死得早,你这个老头子又当爹又当娘的,不能这般溺爱。” “老......老爷,国维虽然贪玩了些,但性子是顶好的,不坏。” 秦老爷指着门帘上的对联说道:“还不坏呢?你看看这对联,他是如何来得来的?” “这...这是我家国维自己写的啊,我那天晚上亲眼看见的。” 秦老爷连连叹气问道:“你拿到对联是什么时候?” “隔天早上,国维一早就给我了。” “哦!包国维那个小子学习不行,骗人的手段倒是一流,前天在老包面前装一装,第二天来个狸猫换太子,啧啧这种孩子学坏咯。”丁大娘像是猜测到什么一般,在一旁煽风点火起来。 “丁翠花,老爷面前少说话!”胡大终于是忍受不住,低声瞪了一眼丁大娘。 丁大娘撇撇嘴,扭过头去。 秦老爷没有继续说下去,算是给老包留了一些面子,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包,要不是你是秦家公馆的老人,我不会跟伱说这些话,以后好好管教儿子,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今后如果再发现这样的事情,我保不齐要跟学校说说了。” “这...这...国维他。”老包张开张嘴巴,想要辩解却不知该怎么说,一时间结巴起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又传来一阵喧闹声,本想回房休息的秦老爷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又出什么事情了。” 身后一直沉默寡言的高升立即站出来说道:“我去门口看看。” 包国维站在秦府门外皱了皱眉头,他十分钟之前刚刚从街道上的澡堂子里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过年,也是为了能换上这一身刚刚买下来的派克蒙。 刚刚回家想要给老包一个惊喜,没有想到就遇到了胡小三。 胡小三,胡大的大儿子,今年比包国维还小个两岁,但读了两年书就到了城里的松鹤楼做起了打杂,前年休息两天,年后就得开始忙活了。 见到脸色匆匆的胡小三,包国维不免调笑道:“怎么了胡小三,那玩意儿被老鹰叼走了?” “嗨呀,别开玩笑了,包国维你老爹给秦老爷叫去了,听说是因为你的事情发了。” “什么?入你娘,你才事发了呢!” 第13章 一个父亲的下跪 在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后,包国维就来到了秦府的门口,进入秦府没有经过多少阻拦,虽不常见,但下人们对包国维到还眼熟。 只是在包国维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变得不淡定了。 “哎呦这是谁啊?包国维是你吗?老包的儿子?” “是他是他!我前两年见的时候孩子可乖巧的很咧!” “老包这是发财了吗?这一身好气派啊!” “你不知道吧,包国维上了洋学堂应该是跟了什么富家少爷,人家...” 听到周围或是恭维或是八卦的闲话,包国维没有在意,秦府两三年没来了,但里面的布置结构他还是记得的。 这一身装束也令包国维的身份凭空拔高了许多,周围的那些下人虽然远远看着,但是没有一个敢上来搭茬的,生怕认错了。 刚刚踏入门,就跟急冲冲跑出来的高升撞了个满怀。 “哎呦,高叔这么急去哪里啊?” 高升跨过门,就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拐角走了进来,这时停下已经来不及了,心道不妙怕不是要撞到什么大人物。 可这打眼一看,这不是老包的儿子包国维是谁。 高升惊得都快要说不出话来,好半天蹦出一句:“包国维?你怎么来了?你哪里来的西装?” “说来话长,高叔好久不见啊,我爹在里面吗?我找他。” 包国维轻轻一笑,脸上的表情不卑不亢,换上一身西装之后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揉了揉眼睛,高升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眼前这个人如假包换就是包国维。 “老包?你快别去了,老爷在里面呢,趁现在快回去罢,这個事情就这样了了。” “就这样?不能就这样!” 包国维眉头一皱,大概是金手指的缘故,自从穿越之后他曾经学过的知识和技法就一点点的在脑袋里面巩固深刻,特别明显的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书法,比起穿越前要好了不少多少倍。 所以这才是他敢随意挥洒笔墨的底气,而如今竟然有人冤枉他的书法是买的? 是老包可忍,孰小包不可忍! 这场子他一定得找回来! “我进去看看。” 包国维的力气似乎也提升不少,高升怎么也阻拦不下,更有一部分原因是这身衣服太扎眼了,他害怕弄坏咯。 “包国维你听叔说。” 高升还想要劝阻,不料背后传来秦老爷的声音。 “高升,让他进来!” 原本在厨房边的秦老爷也顺着声音走了出来,站在了厅堂之内。 没了高升的阻拦,包国维径直朝着秦老爷面前走去,他看到了躬身站在旁边的老包,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 “爹,我来了。” 老包张开嘴刚想说话,就见包国维抱拳略微躬身对秦老爷说道。 “学生,见过秦老爷。” 秦老爷皱了皱眉头,自己曾经让包国维读书,老包也是他最喜欢的下人,但是在他的眼里他们始终都摆脱不了下人的身份,所以这一声自称学生,就让他感觉到了不悦。 还有这一身笔挺整洁的西装,太过于扎眼了。 “哎呦呦,这不是包公子吗?怎么发财了?买得起这一身行头。”不合时宜的,秦老爷身后的丁大娘拿着腔调大声说道。 包国维听得这话甚是刺耳,打眼看去是一名身材臃肿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 他记得这个叫做丁翠花的女人,早年间还跟老包闹过矛盾,好像是就是因为老爷帮了包国维读书,没有照顾她的儿子。 从那之后就事事不对付,件件爱比较。 包国维随即笑着回怼道:“包国维只是有了些机遇罢,可比不上丁大娘,虽然丈夫死得早,丈夫死得早也没有气馁,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如今在码头帮工,也算是有出息了。” 他特地把丈夫死得早这个词加重了许多。 丁大娘果然暴怒张牙舞爪,要不是胡大拦着,她就得上来抓包国维的脸了。 “小畜生,别以为你穿得这一身就是少爷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种,下人一辈子就是下人,别白日做梦了。” 丁大娘嘶吼着头发都已经凌乱了,显然包国维那句丈夫死得早,还有码头帮工是刺激到她了。 “丁翠花,你不要太过火了。”胡大看了一眼满地撒泼的丁大娘,转头看向秦老爷,他脸上则是冷若寒霜。 老包看了一眼背着手的秦老爷,期待他能帮助自己说些话,但是他却依旧是沉默不语。 “下人一辈子就是下人.......下人一辈子就是下人.......” 丁大娘的这句话如同绕耳魔音一般纠缠在老包的心口,老包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闷。 他脑袋里闪回了包国维刚刚到府上的那个画面。 那时候包国维才五岁,就已经死了娘,老包在乡下处理完妻子后事之后,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包国维来到秦府。 他带着乡下剩下的一些土特产,央求秦老爷秦夫人能够收留下包国维。 “老爷拜托了,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老包啊,咱们府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不能开这个口子。” “这......” “要不然让他读书吧...” 从此之后,老包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包国维的身上,为的就是期盼包国维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而不是像自己一样一辈子做个劣等的下人。 可如今...可如今...国维难道真的是骗我了? 老包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包国维,他的眼神清澈,腰板挺的很直,这身西装也极其合身,穿起来也是顶好的,跟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丁大娘显然没有打算消停,继续扯着嗓子骂道。 “呵,你这一身衣服怎么来的,怕不是偷了谁的钱,你老爹的?还是哪个阔家少爷的?一个手脏了的人,就算是码头帮工人家也不要吧!”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突兀地出现在大堂中央,所有人朝着中央看去,一个身材挺立的少年站在丁大娘的面前。 此刻的丁大娘是蒙的,她捂着自己的脸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给你脸了是吧!”包国维怒目圆睁地说道。 “包国维伱好大的胆子!想进局子是吧!”久久沉默的秦老爷终于是忍受不住,手指颤抖地指着包国维。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这是丁大娘的声音。 “国维你干什么呢?可不敢乱动手啊!”这是胡大的声音。 “老爷,包国维不懂事哈,可不能抓他进局子,进去了可有污点了。”这是高升的声音。 “打得好啊!打他娘的!早就看这婆娘不爽了!”这是看热闹短工们的声音。 可在老包的眼里这些话都好像没听到一般,他只听到了几个关键字“进局子”“有污点”,随后脑袋就开始嗡嗡作响。 噗通! 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朝着堂内看去,一个佝偻的身子匍匐在地面上,用带着哭腔的话说道。 “老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好面子要国维写的这条子,是我给国维的这笔钱买的洋装,都是我,国维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偷东西,您可千万别让他进局子啊!” 第14章 名声大于一切 国人好面子好名声,在古人看来一个好名声甚至比生命还重要。 对于许多古代文人来说“流芳千古”更是终生的奋斗目标。 这在民国依旧适用,随之而形成的潜规则是,你若坏了名声,坏了品德,在这人情社会上将会寸步难行。 这也是老包失去理智突然下跪的原因。 他害怕,若是包国维被送入警局中,那他所期盼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届时,学校开除还是小事,无法谋生,失去在杭城立足的资格才是最为致命。 包国维预料到冲突,但没有想到便宜老爹会痛哭下跪,一时间有些慌了。 “老爹,你先起来,儿子自有办法。” 包国维想要将老包搀扶起,可老包无动于衷,依旧是对着秦老爷的方向匍匐恳求。 那腰,更弯了。 秦老爷撇开身子,像是躲瘟神一般避开跪拜,从鼻孔里面出气说道:“沽名钓誉还情有可原,偷盗窃取贪慕虚荣实在令人不齿,让你那儿子脱下这身衣服,下跪认错,此事就了了。” “这…这…”听到这个话的老包看了一眼包国维。 包国维皱了皱眉头,一字一句,声音掷地有声。 “敢问秦老爷,你们上面说的这些有何明证吗?” “小兔崽子,还敢狡辩,你哪里写得这一手好字,哪里来得这一身好衣服,还不明显吗?”一旁的丁大娘又聒噪起来。 包国维转头瞪去,丁大娘生怕再挨一下,当即没了嚣张,缩缩脖子,不再言语。 秦老爷眯了眯眼睛,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从前下人间出了些矛盾,只要他出面,一瞪眼一动怒,这些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害怕,事情便迎刃而解。 可包国维却是一点都不蹙,他凭什么?又有什么底气? “国维啊,你少说两句吧,这可是老爷啊!听叔的咱们回家,这个事情叔来解决。”胡大继续劝阻道。 包国维拍了拍胡大的肩,表示让他放心,胡大见包国维的表情柔和,觉得这孩子应该是听进去了,转头刚刚想对秦老爷说话。 “老爷……” “老爷就能凭空污蔑人了?我包国维本不想计较这点小事,但怎奈老父受人欺辱,无论是谁我包国维都要将这场子找回来!” “既然各位不信我包国维能够写出这联子,那我就写出来给各位好好开开眼!” 秦老爷在听到前半句后怒火上涌,口中一声怒喝就要出口,但是听到后半句时候眉头一皱。 “你说什么?” “笔墨纸砚!” 周围所有人都看向了包国维,一身西装显得他正气禀然,更令人惊讶。 在所有人眼里,包国维早已被打上了冒名顶替、偷窃等罪名。 老包下跪向老爷求饶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他一个下人的儿子,卑贱的出生,犯了错竟然还敢跟老爷这样说话? “国维啊!”胡大还想要说话,被包国维摆摆手阻止。 丁大娘有了撑腰的底气,跳将起来说道:“包国维,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敢在老爷面前找场子。” 包国维瞥了一眼丁大娘不予理会,只是看着秦老爷。 秦老爷发白的胡须微微颤抖,面前这個小子的表现实在是让他出乎意料。 这是老包的孩子吗?这个气度谈吐,不像是一个下人的儿子,反像是平日里接触的那些文人学者。 若是自己的孩子能有这般气度就好了。 难道他有了什么机缘? 想到这里,秦老爷越想越不对劲,秦家能壮大到如今,离不开他的小心谨慎,随即摆了摆手,阻止住想要拖包国维走的高升等人说道。 “让他写,高升去我书房取笔墨来,让他现在就写一对联子。” “老爷啊!不能啊!”丁大娘像是死了娘一般嚎着,没有人理会她。 “国维啊!你真的?” 包国维将老爹搀扶住,拍了拍他干枯粗糙的手说道:“放心吧老爹,我有信心。” “好,好,我信你。”老包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不停地点头。 “国维?” 胡大也投来问询的目光,知道包国维点点头,他才叹了一口气前去准备。 众人当即离开了厨房,不多时来到了府里中心的露天厅堂。 这里最为宽阔,能够容纳的人也多,所有人都能做个见证。 此刻已到傍晚,多数人忙完手头工作,见到府里异动后也聚集至厅堂。 特别是府里短工们最为积极,听说事情原委后,纷纷赶到厅堂内,要为包国维加油助威。 “那老婆子欺负我们就算了,连个娃子都欺负,咱们去给小包撑撑场面,主家要是有个偏袒,我老魏第一个不同意!” 老魏在短工人群中大声说道,当即就得到了回应。 “那婆子太不是东西了!” “对!给娃子撑腰!” “我们也不同意!” ...... 不多时,厅堂里面高升和胡大等人忙活一阵,已经将一张方桌摆在了正中央。 看看聚集的人群,秦老爷眯了眯眼睛,这是他默许推动的事情。 今天这是个好机会,人一多就必然会将此事传将出去。 包国维若是不能写出书法,他便秉公办理,包国维若是写得出来,他就来个礼贤下士。 无论如何他秦守权都不亏,甚至可博得一个好名声。 秦老爷转过头来,对着包国维说道:“包国维这笔墨纸砚我可你准备好了,我秦府不冤枉好人,只要伱能写出联子上的书法,就可证明你的清白。” 他顿了顿,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反之,新账旧账一起算,你老爹也得逐出秦府!” 没有理会秦老爷的威胁,包国维问道:“若是我写出来呢?” 顿了顿,他指向丁大娘说道:“若是我写出来了,就将这嚼人舌根子,凭空污蔑人清白的疯婆子逐出去。” 秦老爷看向丁大娘,思量一番,没有什么犹豫地说道:“一言为定!” “老爷!老爷!这...这可不行啊!诶老爷!” 丁大娘对着秦老爷大声嚎叫着,此刻秦老爷终是烦了,对高升摆摆手。 站在旁边的高升当即会意,他早就蓄势待发,一把将丁大娘拉出门去。 四周顿时清净了不少。 “小包好好写!给你爹争口气,让那糟婆子滚蛋!” “对!让那糟婆子滚蛋!” 门外的短工们大多都有孩子,将老包对包国维的感情看在眼里,见到老包受委屈也感同身受。 特别是对方还是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丁大娘。 “国维啊,好好写。” 磨好了墨汁,胡大将毛笔递给了包国维,他读过几年书,磨个墨铺个纸什么的不在话下。 包国维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过毛笔,熟练放在墨盘里面沾了沾。 他轻轻落笔,毛笔的笔尖刚刚触及到纸张,就柔顺了起来,如游龙一般在白色的宣纸上游弋着。 不多时,纸张上面的字句便显现而出。 包国维刚刚落笔,站在旁边的秦老爷便瞳孔一缩,等到句子全部写出,秦老爷则是皱起了眉头,将脑袋凑过去仔细端详。 宣纸上赫然写着。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第15章 吾师章太炎 “好!” “好!” “好!” 接连的三个好响彻整个厅堂,在厅堂的正中央,秦老爷的眼睛快要贴在纸张上,白色胡须略微沾染了些墨汁也毫无察觉。 “要留清白在人间,好一个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书法,这寓意,绝了!绝了!” 先前的怀疑此刻一扫而空,秦老爷的眼睛里放出光来,甚至手舞足蹈。 胡大也忍不住凑了上来,探头探脑,看向桌子上的十几个大字,拍了一下手说道:“嗨呀!我就说国维这个小子有出息,这联子肯定是国维写得没错了。” 秦老爷脸上带着笑意,背起手摇头晃脑地说道:“这瘦金体由宋徽宗赵佶所创,笔触瘦劲有力,优雅而从容,一笔一划犹如舞动的女子一般婀娜。” “国维啊,你这手瘦金体算是精妙绝伦了,跟对联上的并无二致,并无二致呀!” 秦老爷此刻的称呼都变了,拍了拍包国维的肩膀,显得异常地亲密。 胡大在一旁也点点头说道:“对咯对咯,就是瘦金体,我先前还想不出这是什么书法呢,还是老爷有学问啊!” “好的很好的很啊!”高升也读过一些书,但是说不出什么夸赞的言语,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老包啊,你家包国维有出息啦,这回是真真的有出息咯。”高升走到老包身边,一把搂住老包的肩膀,笑着拍了拍他。 老包抬起袖子擦去泪水,他的眼眶已有些发红了,还是眯眼睛笑着说道:“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老魏和短工们伸长了自己的脑袋,恨不得自己是只长颈鹿,当看到秦老爷的反应之后,当即明白了事情的结果,人群内顿时一片欢腾。 “糯子可教也,糯子可教也。”老魏摸摸不存在的长须,老神在在地说道。 “诶老魏,是孺子可教吧?” “啊对对对,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口误口误,这不是高兴嘛。” 场面上唯一不开心也只有丁大娘一人。 扑通一声,丁大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原本她依旧有些希冀,那包国维只是打肿脸充胖子。 可那一连三声好,每一声都像是刀子一般,插进丁大娘的心窝子。 “完了,全完了。” “国维啊,自你五岁到我秦府那天,观你身姿面貌,我觉越发觉得不一般,好在当时抓住了这般机会,让你去学堂读书,要不然今日也见不到如此精妙的瘦金体啊!” 秦老爷握住了包国维的手,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挤到一块了,从先前的颐指气使再到现在的和蔼可亲,改变不可谓不大。 包国维尴尬的笑了笑,但他如今没有得罪秦老爷的动机,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拱拱手回答道:“这还得多亏了秦老爷的一番栽培,若不是秦老爷当初让我去读书,我包国维只能去码头做一份起早贪黑的力气活了。” “老爷!你不能听这個小畜生胡诌啊!定是假的!定是假的!他在背后说您坏话来着!”丁大娘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像是疯子一样冲到了秦老爷的面前。 “滚你妈的!” “啪!” 一声清脆巴掌响彻整个厅堂,丁大娘像是失去力气的陀螺,转了一个圈后无力滚落在地面。 秦老爷愤然出手,一脸正气凌然地怒骂道:“愚妇,真是不可理喻!” “你三番五次的构陷于老包和国维,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其中腌臜思之令人恐怖!如今你还有什么说的?” 这变动着实让包国维吓了一跳,刚刚那声巴掌可比自己扇得大声多了,看起来秦老爷这手没少打啊? “老爷老爷!我错了!我错了!” 一改刚刚的模样,丁大娘意识到了形势,当即求饶。 不管丁大娘将头磕破,秦老爷无动于衷,对着高升说道:“高升啊,把这个婆娘给我拖出去。” “好嘞!”高升拱了拱手,他叫府里一个婆子做帮手,即刻上前,一人一边将丁大娘架了出去。 转身走到一半,秦老爷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对了,大过年的,这个月的月钱给她结了,让她今天就搬出去罢。” 丁大娘不可置信地看向秦老爷,没想到这个惩罚来得会这么快。 她在秦府嚣张已久,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老资格,更是因为老包这个管事是个温吞性子,平时不争不抢。 所以给了她一种错觉,自己才是下人间地位最高的那个。 今天搞出这波动静,更是为了一时之气。 可她千算万算,怎么也不想到会将自己给搭进去啊! 当然她更要庆幸的是,如今已经算是半个民主社会了,若是在早几十年,主家打死勿论。 “老爷!” 丁大娘长嚎一声,可声音渐行渐远,没有人理会她,也没有人为她说话。 更显得平日里不招人待见。 翠林嫂先前匆匆赶来,但只是张了张嘴,随后就躲在人群角落中,努力避开丁大娘的视线。 转过头来面对包国维,秦老爷换了一幅面容说道:“嘿嘿!国维啊!来来来,跟我到书房去,咱们好好聊聊你这幅贴子。” 点了点头,包国维瞥了一眼老包。 出人意料的是,老包没有像从前一般做个老好人,这让他不由得松口气。 老包要是这个时候跳出来求秦老爷放过丁大娘,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热闹永远是这时候人们最重要的娱乐活动,只要不关自己的事儿,就突出一个喜闻乐见。 从秦府的一个老资格,人人见面都要恭恭敬敬说上一句丁大姐,到被人架出去,将一切行李细软丢在大街上,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之间的事情罢了。 期间任何曾经与她关系好的姐妹,都像是死了一般,紧紧地关上自己的大门。 而包国维跟随着秦老爷,穿过厅堂上楼就来到书房。 刚刚踏进秦老爷的书房,包国维就嗅到了一股书香,其中的陈设摆件更是十分的讲究。 可以说比起他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还要不逞多让。 “国维啊!你这个书法造诣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就算是我浸淫这么长时间,自认也是比不上你的。” 一到这书房之内,秦老爷恭维的话就没有停过,包国维皱了皱眉头,开始思索他的用意。 老实说,他的书法水平在前世并不算高,只能说算是小县城训练班优秀生的水平。 但自从开启了金手指后,他的记忆力达到了一个超强的水平,以至于前世的书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抽取个别字临摹组合的功夫,他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所以今天才敢来秦公馆“踢馆”。 可这突然的提升,跟一个星期前的包国维比起来,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 于是,包国维只能跟着秦老爷一来二去,互相恭维打着马虎眼。 “老爷客气客气.....多亏了” “哎,老爷这个书画不错,不愧是‘书法大家’啊!” ...... 一阵彩虹屁之后,将秦老爷说得眉开眼笑,这对于曾经混迹社会的包国维来说,不再话下。 但这秦老爷显然是个人精,三句两句就将话题拉了回来。 “贤侄啊!伱这师承我实在好奇,能不能告知一二啊?” 秦老爷终于是原型毕露,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包国维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看起来就是要打探出自己的“背后”大人物? 这也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父亲是公馆里面的下人,能够有这番水平的,除了受到什么书法大师的教授指点,没有什么其他合理的原因了吧? 包国维心里连连苦笑。 我哪有认识什么大人物啊,有的是新中国的伟大滋养,有的只是一百年后人类精神文明的共同支撑。 但我说出来你也不信啊。 毫无办法的包国维只能继续胡诌。 “这个……不知道秦老爷认识章先生吗?” 第16章 父与子 “唉,你说老包这儿子书法写得好,那这一身气派的西装是哪里来的?我看可得顶上老包好几个月的月钱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府里今晚都传开了,定是包国维遇到了什么大人物,不然哪有这般气度。” “哦~这倒是说得通了,那身衣服也稀松平常了。” “诶,今后咱们对着老包可要......人家今后......” 声音渐行渐远,走在后面的包国维脸上则是苦笑连连。 这下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府里上上下下都觉得自己傍上了大人物。 包国维想起刚才在书房的情形,自己毫无办法之下,只能把这个章先生又给拉出来了。 谁知道包国维甚至还未解释,秦老爷就一脸我懂得的表情,并且拍了拍包国维的肩膀说道。 “贤侄啊!我知道!我知道!章先生可是杭城不得了的人物啊!” “......” “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前日里听好友提起,这章先生月前回杭城过年了,你小子是有福分的人啊!” “......” 两个人当即开启了加密通话,甚至都不确定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要离开的时候,秦老爷搂着包国维的肩膀说道:“贤侄啊,今后有什么困难,不必找那位大人物了,太过叨唠总是不好的,有啥事呢找我就好了,秦叔一定鼎力支持啊!” “那就多谢秦老爷了。”包国维拱拱手,秦老爷这一前一后的反应,实在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诶.......还叫啥秦老爷,叫秦叔。” “秦......秦叔。” ...... 包国维知道,秦老爷如今热情的很,熟络的很,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价值。 不仅仅是一手完美好看的书法,更是因为秦老爷所猜测的他背后的“大人物”,这在得到包国维确认后更甚。 可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终有一天,秦老爷会原形毕露要求包国维达成一些他想要的交易。 引荐?介绍?结交?还是帮助他做一些什么事情? 这都让如今还跟章太炎没有一面之缘的他,感觉到无比的头痛。 包国维拥有前世所有阅览过的记忆,甚至连大街上扫过一眼的妹子有几根腿毛都记忆犹新。 幸好前世喜欢在各个平台看科普视频,作为通辽可汗忠实的信徒,他对历史经济政治突出一個囫囵吞枣,看了就忘。 好在有了金手指后,所有的细节都记了起来。 章太炎,对于民国这个泰斗级人物,他自然是了解的。 记忆里章太炎是一个极其爱憎分明的人,大清还没亡的时候他抨击大清,袁大头上台的时候他抨击袁大头,军阀乱战的时候他抨击军阀,连常凯申也不能免俗。 他是一个妥妥的民国狠人,甚至还怼过孙先生。 但是有人跟他一起怼,他当即给了一巴掌说道:“你算什么东西,孙先生是中国第一等一的伟人,除我之外,谁敢骂之?” 他是迅哥儿的老师,曾被他评价为“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范”。 这样的人物是自己轻易就可以结交的吗? 若是被知晓了,有人冒名顶替他的名号做事,不知道会引来怎么样的后果。 包国维苦笑一声。 “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多了没用。” 回到家中,天已经是完全黑了,巷子口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犬吠。 拉开破旧门栓的包国维心中不由感慨。 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脱离这个破旧蔽塞的房子? 前世习惯了灯火通明热水时刻供应,到了这里实在是不习惯。 想一想。 《射雕英雄传》的稿子刚刚投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收到自己的第一笔稿费。 不过所幸有富家千金章念月小姐这部分的收入,一个月一百银元,但可想而知,这并不是一个长期稳定的收入。 还是得想想其他出路。 思虑着,包国维已经走到了房门口,里面淅淅索索一阵响动。 “国维,国维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随即房门打开,一张粗糙的面容就出现在眼前。 “老爹。” “哎,快进来吃些东西吧,府里剩了些糕点,胡大给你留着呢,桂花糕可香咯。” 说话间,待包国维进入房间,老包则是搓搓手,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面捧出了白瓷碗,邀功似的在他面前打开。 碗里的糕点微微泛黄,上还有芝麻点缀。 见到这包国维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个便宜老爹有着他自身的局限性,从原著再到如今的现实,嫌贫爱富或者是贪慕虚荣,都有着或多或少为人诟病的地方。 但唯独对于包国维是没话说的,这让感受到温暖的包国维也不愿让老包失望。 拿起一个糕点就狼吞虎咽起来,抬头对老包说道:“爹!真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老包嘴笨只会一句话不停地重复着。 吃了一会儿,包国维转头看向了老包,想解释一番今天的事情:“老爹,我最近......” “我知道,我知道,你自己决定罢。” 老包摆了摆手,又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 “秦老爷让我管他叫叔,还说今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他,他都会帮衬咱们。” 包国维笑着跟老包讲述自己在书房内的经历。 老包宽慰道:“老爷心思是好的,但咱们也不能当真麻烦别人,这读书还是要紧的,自个厉害才是真。” 包国维点了点头,老包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能在这秦府混迹这么多年,也并非像是外人看得那么木讷。 只是说到秦老爷对于包国维的夸赞,老包的眼泪又是止不住了。 “国维你出息了,是爹对不起你,没穿过件把讲究的,没吃过好的,一天到晚用功读书,爹先前还怀疑你,如今你是真的懂事了。” 老包用手抹抹眼泪,觉得对不起包国维,鼻尖又是一阵发酸。 “老爹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大男人哭什么罢!” “我高兴,我这不是高兴嘛。” ...... 夜里,包国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喝了一口水,朝着老包的床铺看去,灰暗的光线下面可以看得见,老包棉被破旧的被角露出里面黑色的棉絮。 毫无征兆的,包国维说了一句:“爹,伱睡了吗?” 老包的房间在厅内,声音很容易听到。 厅内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传来老包有些沙哑地声音:“没...呢。” “信我老爹,今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当上老爷。” “好...好。” 黑暗里面一个声音有些颤抖,而在他的床头边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端端正正的摆着,他翻了一个身又抱紧了一些。 第17章 大蒜素与未来 大年三十。 农历腊月的最后一天,自古以来这一天就是每家每户团圆的日子。 经历了昨天的风波,秦府过年的气氛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没有了一个丁大娘,对于大多数人甚至是一件好事。 这多出来的缺儿和赏钱不得重新分配吗?十几块钱的银元可顶的上几个月的工钱了。 但在秦老爷拍板给赏钱的时,原本在底下暗流涌动的下人们就没了声响。 这赏钱被派给了老包的儿子包国维。 钱由老包代领。 这位昨天刚刚出尽风头的小子,没有人敢说他半句闲话。 上一个说闲话的已经被踢出了秦府,更别说现在府里一直流传的,他拜上了某个大人物的码头。 除夕的活计很多,但人多起来也干得快,下人们人人都赶着回家过年,手里也麻利。 到了下午,短工们先领完了赏钱,带着一些特产就准备回家,现在坐上车还能赶上家里的年夜饭,包个水饺,放個爆竹,给孩儿们发发红包。 府外,二人端详着门面上的联子,止不住的夸赞。 老魏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明显只有个半截,想来是抽了许多次。 “啧啧,看这联子都贴到大门口了,我家孩子要有这出息就好咯!” 旁边一个应和道:“这可是主家亲自吩咐的,将厨房的联子贴在大门口,还是读书好啊。” 摩挲着手里的大洋,老魏嘴里不断念叨着:“得读书啊,得让娃读书,才有出息。” “走了老魏,回村过年咯!” 一名大汉肩膀上扛着半根猪腿,脸上洋溢着笑容,对门口的老魏打招呼道。 “诶,可不能叫过年了,14年就改了,老爷们说得叫春节咯!” “还是老魏有学问啊!” “是嘞!是嘞!” 回村的青石板路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包国维今天还是去了图书馆,不是因为他爱学习肯奋斗,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太少了。 失去了电脑手机以及狗儿子们的开黑要求之后,他的生活变得朴实无华且纯粹。 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项目,随后就一路小跑前往图书馆,杜绝在昏暗闭塞的屋子里锻炼臂力,消耗年轻人多余的精力。 好在孤山馆舍今天正常开放,不过没什么人,只有门口一个穿着长衫的老大爷。 老大爷面前摆着一盘饺子,一手拿着本书,一手吃着饺子,神情却是很愤慨,眉头都快挤到一块了,那架势快要把书给吃了。 “大爷,过年也上班啊?” 包国维跟他打招呼,因为是老熟人了,他甚至连学生证都不用看。 老大爷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去罢,去罢,莫烦我!” 看起来,就算是民国的打工人也免不了在除夕这天加班。 四下无人,不出所料章念月今天也是不会来的,这让习惯手机即时通讯的包国维非常难受,一百年后一个聊天框的事情,在这个电话都还未普及的时代,需要跑上几里地。 随意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熟练找到靠窗的固定位置坐下。 打开书,扉页上是用繁体字写的一个标题——《谈有机化学工业》。 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之后,包国维终于是可以流畅的阅读使用繁体字了,天知道他起初时刻拿着字典有多难受。 好在写小说的时候不必这么麻烦,简体字实际上在古代也被经常使用,只是登不上大雅之堂,要不然动辄一章几万字的《射雕英雄传》得给他累坏了。 红玫瑰杂志社那边还没有消息,估计是过年编辑部也休息了,要等到年后? 看了十几分钟书,包国维觉得没意思,这里面的大部分内容在他脑海里面都可以找到。 他甚至发现,或许是脑袋里面庞大数据库带来的裨益,如今自己的记忆力也远超常人,看过的文字不能说是倒背如流,也可以是过目不忘了。 所以先前“不孝子”包国维一学就困的情况他不存在,因为他根本不用看书,里面的所有内容他都背下来了,并且依靠着数据库融汇理解贯通。 随即他拿出纸笔继续开始了《射雕英雄传》的创作。 但脑袋里面却开始飞速思考起来。 就在刚刚过去的1929年,关中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旱灾,百里秦川颗粒无收,饿殍遍地,被人称之为“年馑”。 时有《大公报》记载,“陇县南七新庄柳姓一家......以前报告饿毙者,尚多游手;近日死亡枕籍者,纯系良民。现在各县饿死者,每日二千人以上,且日复日有增加。” 一年之后的九月,奉天事变,东夷人将对华夏东北砍下屠刀。 国际上,彼时的大英帝国发挥传统美德,做着欧洲搅屎棍,美利坚则还依旧深陷大萧条的泥潭之中。 经济上,洋米、洋工业品倾销国内,农民入不敷出只能背井离乡,民族工业竞争力低下奄奄一息。 民生之困顿,未来之危机,局势之波云诡谲可见一斑。 但他现在的能力还很弱,就算知道未来的走向,想要能够影响那些大人物还是难上加难。 饭得一口一口吃,事情得一件一件做。 所以,目前在这个时代我能做什么呢?我能为这个民族做点什么呢? 包国维思索着,脑袋里面跳出一条又一条的科学发现,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太过于遥远。 他如今提出相对论的场面,就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从裤裆里面掏出一个“小男孩”原子弹一般,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甚至可能为他引来祸端。 思索一番。 脑袋里面一条制作大蒜素的视频就跳了出来,比站up主的视频虽然繁杂,但是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用处! 两年前,也就是1928年,英国细菌学家弗莱明就已经发现了青霉素,但要真正提纯应用得到1939年后了。 青霉素已经发现了,但如今人类还处于一个无法对付传染病的时代,病痛感染依旧在夺走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青霉素的提纯自己肯定要做,但现在可以先放一放。 比起制取复杂的青霉素,大蒜素其中的工艺就简单了太多,而且所达成的功效也并不差。 大蒜的原材料获取也简单,显然比起前者要更具有操作性。 想到这里,包国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开了新的一页,在上面端端正正的写上大蒜素制取这几个大字。 脑袋里面回顾曾经看过的视频,将制取方法按照步骤一一记下。 ...... 第18章 除夕 往日包国维总是在孤山馆舍待到下午,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所以早些回家,不然馆舍里面的看门大爷真的该骂娘了。 刚刚过了中午,街面上的铺子大都已经关闭,一路上街道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富贵人家的院子铺满了红色的鞭炮碎屑,穷人家也有零星的一小堆,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对于中国人来说,总归是要好好过个年的。 加快脚步,快些回去还能赶上帮助老包多包两个饺子。 可在巷口拐角处,一个惊讶的声音突然传来。 “呦,这不是包国维吗?” 循着声音望去,是一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公子哥,他身穿一身崭新的西装,裤子也细致的折上几道横,歪着脑袋,脸上是戏虐的表情。 郭纯。 包国维在志诚中学的同桌,这三年以来他羡慕巴结的对象。 他有着显赫的家世,父亲海外留学在政府机构、大学都有着很深的关系。 平生两大爱好,搞女人,搞篮球。 包国维皱了皱眉头,并不是很想理会这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前身为了想要进入他的圈子,千方百计地讨好,为他出头打架,甚至落得被学校开除的下场,充分说明了舔狗不得好死的真理。 人脉很重要,但是自身拥有价值才是建立人脉的基础,否则只是一个硬蹭的小丑罢了。 “诶?怎么回事啊你?” 郭纯见对方爱答不理,顿时有些恼火了,往日的包国维可不敢给自己脸色,跑了两步上前阻拦。 “你走什么?过来我有工作交给你。” 不由分说,郭纯从怀里取出一個包装精致的信封,一把塞到了包国维的怀里。 “像之前那样,把这个情书交给吕等男,我的美事就靠你了。” 郭纯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拍了拍包国维的肩膀说道:“要是这个事情办成了,这个喜马拉雅山正式队员的事情,我可以考虑给你批准。” 喜马拉雅山队是郭纯在学校成立的篮球队,前身在学校中最为期待的两件事,一是和安淑真谈恋爱;二是得到郭纯的认可,加入喜马拉雅山队。 可对于如今的包国维来说,这两件事算个屁。 “要不然......” 包国维没有打算继续当郭纯的狗腿子,但也没有打算像爽文一样将情书甩在郭纯的脸上。 拜托,他现在很忙的,如今只想和郭纯划清界限。 可郭纯习惯了使唤,根本没有意识到包国维会拒绝,将情书硬塞到包国维怀里,转身就跑了。 “你小子可给我办好了,不然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留下威胁的话之后,郭纯就消失在巷子口内。 包国维撇了撇嘴,丝毫没有将郭纯的威胁放在心上,根据记忆郭纯在学校里面谈的女生可有一打,甚至还搞大了一个女生的肚子,最后给了五百块钱才了事。 这样的渣滓包国维宁愿他追不到,少祸害一个女生的好。 转身见到路旁的垃圾堆,随手就将情书丢了进去。 ...... 老包意外的不在家中,包国维将屋子收拾了一会儿,才听到门外的动静。 打开一看,老包身上挂满了篮子,原本灰白的脸上红扑扑的,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嚯!”包国维一靠近就闻到了排山倒海一般的酒气,差点没背过气去。 “老爹.......你这个老头子,竟然喝酒了?” 老包甚至都没将身上的东西放下,包国维有些嫌弃地将他身上的东西卸下,有一篮子鸡蛋,一篮子咸菜,一只大酱鸭,好几串腊肠,甚至还有祭坛子老酒。 府里是不会发这些好东西的,这些土特产应该是府里下人们送的,若不是昨天刚刚出了风头,包国维都会误会老包是将主家给打劫了。 卸下这些东西后,老包顿时失去了平衡,开始东倒西歪起来,嘴巴里面还在不停的絮絮叨叨。 “国维啊,老爷是顶好的人,胡大是顶好的人,戴老七也是顶好的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包有田的今天。” “我老包最对不起的就是国维你啦,小小的就没了娘,跟着我吃苦挨饿,没个吃得好的,没个穿得好的,还平白的让人瞧不起。” “嘿嘿,国维你知道吗?平日子那些亲戚朋友啥的都来找我咯,往日里不见联络,你听见你有出息了,伱猜怎么招?一个个像苍蝇一样赶不走咧。” “读书人管这个叫什么?穷在闹街上.........” 包国维一边扶着老包进入屋子,一边没好气的回答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啊对对对,怎么有点晕啊.........呕!” 接近着房间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吐完之后老包长长呼出一口气,还放肆地大吼了一声。 “高兴!今儿高兴!” 而屋子里面有个人顿时绷不住了。 “高兴你麻麻的,你真是我亲爹啊!” 被吐了一身的包国维怒骂道。 ....... 天色黑了,这个时候老包才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包国维此刻已经在厨房撸起袖子包饺子了。 大年三十其他能少,但这顿饺子可不能少了。 老包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洗了个手,就到了灶台边。 “国维啊,我来我来,你读书去罢。” “没事,这都已经包了一大半了,快来帮个手。” 老包眼角笑出了褶子,撸起袖子捻起一片擀好的面皮,舀一勺子猪肉白菜,熟练的按在面皮中央。 但怎奈于酒还没醒透,包出来的饺子个个歪瓜裂枣,被包国维一阵嘲笑。 但老包也不反驳,只是乐呵呵地傻笑着。 过了一阵儿,有些踟蹰的老包用手点了点桌子。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胡大请咱们去吃个饭,国维啊你看我们是......” 包国维略作沉吟,没有像是从前一样,一脸嫌弃地摆手说不去,而是说道。 “胡叔帮我们极多,这个席我们是该去的。” “好咧好咧!” 老包笑得咧开了嘴。 二人配合没多久,就已经包了四五斤饺子,随即放入早已烧好水的锅中。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还能够赶上一顿年夜饭。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包国维和老包面面相觑,这除夕晚上谁不过年竟然上门来了。 老包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笑吟吟地走出去将房门给打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包管事,今儿可是大年三十了。” 门外一个中年男人戴着圆顶帽子,手揣在袖子当中,长长的脸上布满了麻子。 这不是先前放了自己高利贷的陈三癞子? 第19章 人间腌臜事儿 “啊...是陈三啊!” 老包下意识想要关上门,随即又停住,脸上的皱纹展开说道。 “这大过年的,你怎么有心情来我这?” 陈三癞子眨巴眨巴眼睛,上下打量一阵老包,脸上挤出笑容说道:“听说老包你现在可发达了,儿子可出息了,秦老爷还专门给了独一份的赏钱。” “瞧你说的,都是大家伙们帮衬的好,仅仅是得了些夸奖,算不得啥。” 有人夸自己儿子,老包的笑容就止不住,连忙将陈三癞子请进来。 陈三癞子从门外走到里屋,一进门就开始四处打量,看得老包没了底气,他知道对方今天定是来要账的,不然年三十谁这么没眼力见拜访。 当即有些踟蹰,搓了搓手,弯着腰说道:“陈三啊,你知道的我这回亏空得一塌糊涂,就算是府里给了赏钱, 我跟国维合计也只有个二十多块,这过年的.......” 陈三癞子脚步顿了顿,狐疑地看了一眼老包。 白天听说包有田儿子拜了大人物,秦老爷对他也是刮目相看,叫一句贤侄。 陈三癞子就过来打打秋风,可现在看起来这老包还是像从前一样啊? 他当即不乐意了,自便坐到藤椅上,从鼻子里面出气说道:“你可别开玩笑,大家年关都紧,不止你一家,上次那笔钱按日子也差不多了。” “这......这......” 老包的手指头都拧在一起,屁股则像是坐在了火炉上面,不停地左右挪动,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外面的爆竹又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等爆竹声停了,陈三癞子不耐烦地将腿一叠,脸上的皮肉一动不动,并将声调提了两分说道:“怎么样?请你帮帮忙,早起了清这件事,我还有许多地方要走哩。” “我实在是...” 老包搓了搓手十分为难,重复着这句话。 他倒不是故意不还,只是原先包国维学费的五十块都是各方借的,自己手头已没有了闲钱。 今天府里秦老爷给自己发了十二块,将丁大娘的十块钱给了包国维,总计也才二十二块钱。 “陈三呐,这九出十三归的利息实在是有些高了,你看我这拿到手18块,现在就得还26块钱,实在是没法子凑齐。” 老包试探性地继续说道:“能否先还一点。” “不行不行,说好的二十六就是二十六,大家客客气气的,别年三十闹到警察局去,没有意思。” 陈三癞子一点面子都不给,冷哼了声说道:“我们素来不熟,是戴老七给你作保才借你钱的,说定的事哪有改的道理。” 老包嘴巴里面嗫嚅着,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个时候厨房里面的饺子正在咕咚咕咚的作响,显然快要熟了。 “老爹啊!” 听到动静的包国维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屋内的情形,皱起了眉头。 “诶国维,你读书去罢,我能解决,我能解决。” 老包见到包国维,立即起身笑着说道。 “嘿,这一身洋装可真精神啊!”陈三癞子立即来了精神,上去对着包国维左看右看。 包国维一把推开他,对着后面的老爹说道。 “老爹,你去把那白布包取来。” “白布包?” 老包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白布包,去打开看看。” “这......”老包看了一眼陈三癞子。 后者听到有钱,刚刚被包国维推一把也不恼了,脸上又僵硬地挤出笑容,对老包说道。 “这不是有吗?去罢,去罢。” 陈三癞子不容分说,推着老包往前走,这会儿又像个好兄弟。 老包到了自己的床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在夹层里找到了那个白布包。 入手就有些奇怪,原先里面只有几个大洋的,这是老包留着过年应急用的,可怎么变成纸了? 当下老包就猜到了七七八八,手有些颤颤巍巍地打开包裹,打眼一看。 里面赫然躺着一张崭崭新新的五十元大钞,还散发着纸香咧。 老包手差点都抓不住钱了,还是强行稳住,对着外面喊道:“国维...这...这...” “拿了钱,快点滚,大过年的不让人清净。” 传来包国维不耐烦的声音,显然是对陈三癞子说的。 陈三癞子从刚刚看到棕色大钞的时候,嘴巴就张得老大,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不能够吧......真的发了?” 如今眼前这的钱可是真真的啊!不容陈三癞子不信,除非老包去偷,不然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而且他儿子这一身,可不便宜啊? 所以......这個包有田是真的发了? “陈三呐,伱看这钱你给我找开咯?” 老包拿着这钱有些舍不得,但是他知道陈三癞子的性格,今天这钱不还,他指定要在这闹上一番,那可还怎么过年? 当下里,陈三癞子的眼珠子转了转,脑袋里面飞速旋转。 这富人钱有富人钱的收法,穷人钱有穷人的收法。 不一样的是穷人你逼得紧了对方会求爷爷告奶奶,富人你逼得紧了保不齐跟你闹翻,随后可没有好果子吃。 嘶~而且这秦老爷可是这杭城有头有脸的大户啊,他都尊敬三分的大人物得是谁呢? 人最怕想象,开了头就刹不住了,陈三癞子越想越离谱,随后转头脸上变得“人畜无害”。 他将这五十块钱推开,握住老包的另外一只手说道。 “诶~老包啊,我们俩是什么交情。” “交...交情?戴老七做得中人介绍,我们上月才认识的。” “不瞒你说,多年前我有个哥哥,生得跟老包你可几分像啊。” 老包一头雾水,只觉得是件好事,附和道:“真的吗?” “真真的,比真金还真呐!” “老包你不知道吧,我这家里没啥亲戚了,只有一个哥哥扶持着,可前几年竟走了,我这心......” 说话间陈三癞子用衣角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拍着老包的背,显得异常亲密。 “从今天开始,咱俩就是好兄弟了!” “啊?” 老包还懵着呢,陈三癞子就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来来来,喝口水喝口水,这钱我看就...” “陈三这钱国维的,我不能动,我这怀里还有二十二块钱,你先拿着。” 老包觉得拿着五十块钱手烫,当即放了回去。 随后在怀里摸索一阵,老包将一个纸包递给了陈三癞子。 听到老包说国维的钱,陈三癞子这下子更加笃定了。 他一跃而起,避开老包的手说道:“使不得!包管事这可不行,今后弟弟我还要多靠你们家的照应才是。” “可这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一码归一码,咱们什么交情啊!” ...... 互相“推搡”了一阵,两人竟聊着越发愉快。 “说到这孩子啊!还得是老哥你会教孩子,有出息,我听说连秦老爷这样的读书人都佩服着嘞, 我那孩子就不争气了,今后只能跟着我做这收债放债的营生,没得出息,得让两个兄弟多联络联络,拜托国...国什么。” “包国维。” “对对对,包国维贤侄多多帮衬一二。” 说话间,两个人终于到了门口,陈三癞子将二十二块钱取了二十块,将剩下的两块钱还给老包说道。 “九出十三归?什么九出十三归?我俩什么关系?这二十块块钱收了我已是昧良心了,别说了,这个事儿两清了。” 临走的时候陈三癞子还不忘说道。 “包老爷!以后多联络!多联络!有事您就找我!” 早早的来到厨房,包国维怕自己在场的话,会给陈三癞子来个起点套餐——“装逼打脸”“人前显圣”。 所以来厨房将快要烂熟的饺子出锅。 盛了满满几大盘,末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朝着外面书桌走去。 摊开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个标题。 “人间事。” 第20章 前往志诚中学 1930年2月1号,正月初三。 这是包国维开学的日子,志诚中学并不是什么很严格的学校,如此早开学,也不是因为要将学生的课业抓紧一点。 根据他们的秃头辅导员杨炎的说法,如今新来的校长推崇新式教学,也就是将古代中国的一切习俗摒弃,完全采用西式的教学方法。 过洋节,不过春节,按照正常公历2月1日开学。 观念的好与坏包国维不予评价,毕竟在这个时期,极致的崇洋媚外屡见不鲜。 但从个人角度出发,包国维是认可的。 毕竟这过年两天是有些无趣了。 老包又没啥亲戚要走。 什么庙会集市,对于看过信息时代各种宅舞晚会的包国维来说,简直是枯燥乏味。 早一些开学还更好。 “国维啊!记得带上书。”老包手里挥舞着一个布包,大声对走出门的包国维喊道。 包国维有些无奈地接过书本,他是故意落下的,以如今的记忆书本的作用实在是不大,还累赘。 到达志诚中学时,天空刚刚微微发亮,也就是七点半左右。 无数的鞭炮碎屑将地面铺得红红的,显得十分喜庆。 志诚中学的校门外人头攒动,叫卖声呼喊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金氏状元笔记,算术,国文,物理,应有尽有!一套现在只要五块钱!” “悲惨社会,法国文豪鱼锅的巨著,苏子谷、陈由己同译,只要一块钱!” “册子文具墨汁应有尽有!” “咸口!咸豆腐脑!只卖咸口豆腐脑,一份一毛钱!” ...... 除了那些抓紧商机,想要在这些个少爷小姐身上大赚一笔的书商,这里最多的还是五花八门的早点。 什么片儿川、葱油拌面、生煎包、青团子,这个时代杭城的早餐带着浓郁的地域特色,丰盛美味甚至比起后世来也不逞多让。 在家吃完老包“爱心早餐”的包国维,对于这些美食是无福消受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进到学校去,拥挤的人群实在让他感觉有些不适,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毛病,就喜欢一個人待着,人一多浑身不舒坦。 刚刚挤到门口,一声刺耳的汽笛声就从不远处传来。 “让开让开!” 有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从副驾驶座上伸出头来,对前面的人群大声喊道。 这开车的也是故意的,知道这志诚中学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少爷小姐,所以专门往小摊小贩周围的空地上开。 一时间,本来还在做着营生的小摊小贩鸡飞狗跳起来,有些人匆忙之下甚至将包子菜叶散落一地。 但所有的小摊贩都只是尽力躲闪,最多小声嘀咕两句,没有一个人敢触霉头。 不多时,汽车就开到了校门口,其他学生也没有什么非议,只当做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福特T型车,回头让我爸爸也买一辆。” 人群里面议论车型的反而更多。 包国维皱了皱眉头,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注意到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这不是郭纯和他的死党龚德明吗? 他仔细看去,两人装饰可以说是有些夸张。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脸上的笑容快要扯到后脑勺了,头上看起来用了一整瓶司丹康头发油; 另外一个则是穿着中山装,戴着一副不怎么合适的金边眼镜,手里还故意拿着一本厚实的英文书。 “Recipeforastory” 看到这个封皮的包国维差点笑出声来,但是他是一个有涵养的人,绝对不会当面笑别人。 于是他决定转过身去再笑。 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包国维的存在,快步朝前走去,眼睛四处瞟着,嘴里谈论着这个乃不错,哪个屁股大之类的话。 结束了小插曲,包国维跟着人流朝着校园内走去。 作为整个杭城最好的高中之一,志诚中学的教学条件是没话说的,校园里到处都是高大庄严的砖石建筑,随处可见的绿化甚至比起前世的大学来,还毫不逊色。 最为显眼的是,教学楼前的三联排拱门,从高到低,顶上是四个尖角屋顶,如同皇冠一般拱卫着这里。 看起来贵确实有贵的好处,至少在环境方面没话说。 在原主的记忆里面,好像也只有杭城里面的省立第二中学可以匹敌了? 胡思乱想间,队伍已经排到了包国维,大门前放了一个桌子。 一名戴着眼镜的青年端正坐着,原本面无表情,但看到包国维的一身西装后,随即表情温和地说道。 “将凭证给我罢。” 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学费凭证,青年接过在上面盖了一个个戳戳,将一份收据递给包国维。 “收好了,回头先生要收的。” “感谢!” 刚刚看热闹看得有些晚了,包国维将凭证放在怀里,就朝着教学楼小跑过去。 凭着记忆来到一栋布满爬山虎的大楼,径直跑上了三楼。 刚刚从楼道出来,一个大脑袋就凑了过来。 那人有将近一米八五,黑黑的大脸盆子,活像是一个张飞。 “诶?包国维!” 魏俊明有些惊喜,他看看自己身上再看看包国维说道。 “大变样了啊,上学期你还是跟我一样的破旧长衫,这学期就穿上西装了?” 有些奇怪,包国维便在脑袋里面搜寻着关于此人的信息。 这魏俊明是他的同班同学,勤奋读书但怎么也学不会,以至于跟包国维一样留了两年级。 家里在乡下是个小地主,能供他交上学费,但其他的就不能指望了。 原主对于魏俊明这种人是不会正眼瞧的,如今包国维则是笑着说道。 “运气好,装装门面罢了。” “啥门道......” 魏俊明还想说话,听见一道女声。 “诶,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先生要到了,快进来。” 两人朝着教室看去,一头不过耳的短发,原来是女班长丁海玲。 挠了挠头,魏俊明憨憨地说道:“来了来了。” 跟着走进教室,教室里新刷了白墙显得特别亮堂,整齐排列着老式桌椅,两人一桌与后世一般无二。 特别吸引眼球的是讲台后面挂着孙先生的照片,而左右则是挂着一幅联子。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扫了扫教室,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坐下,要找座位只能去后头。 一打眼,包国维就看见了角落里的郭纯,他翘着二郎腿跟隔壁组的龚德明聊得正开心。 他旁边的空位从前一直是包国维在坐的。 没有多少犹豫,包国维扫了一眼附近,在中间偏后的位置找到了魏俊明的位置。 走过去拍拍了拍魏俊明的肩膀说道。 “我坐你旁边。” 魏俊明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一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没问题,正好缺个伴。” 等到包国维坐下,后排的郭纯才伸出头来,看到包国维竟然坐到前排去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包国维这小子最近吃错药了?” “怎么了?”龚德明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小子最近对我爱答不理了。” “噗,这不正好,省了一个烦人精。” “不知道让他办的事情怎么样了,下课一定把这小子抓起来谈谈。” “吕等男那个?” “对啊,我跟你说......” 眉飞色舞地跟龚德明聊了一阵,郭纯又觉得自己旁边空落落的,很不习惯,随即朝着不远处的庞锡尔招招手说道:“诶,庞锡尔你过来跟我一起坐。” 庞锡尔刚刚坐在了陈诗雨的后桌,这个女生可是他盯了好久的,显然有些不乐意。 “诶,你以前不是跟包国维坐吗?” “别废话,过不过来,不过来抽你!” “行吧行吧!” 受到威胁的庞锡尔,叹了一口气,收拾一下自己的课本,不情不愿地搬到了郭纯的旁边。 不多时,一个身穿长衫的光头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面色古板,眉毛和眼睛合起来又像是一个圈,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 开门见山,他也不废话,清了清嗓子说道。 “各位,假期结束了,可有荒废学业否?待会十点有个开学典礼,照例是不该检查课业的,可为了防止某些同学见着同学了朋友了,就开始偷奸耍滑,所以。” 中年男人顿了顿,对着第一排一名女生说道。 “安淑真你去将所有人的课业收上来,予我检查。” 课堂内一时间,静寂万分。 第21章 有个同学不错 “杨炎这个畜生啊!” ...... 杨炎也就是这高二二班的班主任,据说是德国留学回来的海归,但主修的却是中国文学。 这是一个古板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在志诚中学专领高一高二的学生,前年包国维刚刚高二就是他带的,如今一个轮回又遇到了他。 包国维倒是没有感觉,他现在对于自己的知识水平有着一个清楚的认识,你有见过一个学霸讨厌老师严厉的吗? 没有,学霸只会想老师更加严厉,因为怎么严厉都不会到他头上来。 但是后排的许多男生则是快要炸了锅了,一個个小声嘀咕,那眼神快要把杨炎生吃了一般。 民国时期老师的地位延承至古代,所谓天地君亲师。 从崇尚科学将一切古典封建打倒,再到连皇帝也给拉下马。 在这个时代,人们心中所崇敬的只剩下了亲师这两位,可见老师地位之高。 而且这个时期的教师是极为稀缺的存在,社会地位甚至比起底层官员还要高上不少。 你若是跟同学打架学校可能只是调解,你若是将老师给打了,说不得警察局教育局国民政府都得一起进入调查。 所以,就算是心里很想,但是后排的这些刺头们根本就不敢动杨炎半根毫毛,甚至连骂人都得是偷偷的,尽量不让外人听见。 “一开学就给个下马威,这杨炎真不让人活了啊!”庞锡尔翻开自己的作业本,看到里面一片空白,顿时愁上心头。 旁边的郭纯则是撇撇嘴,抖着腿说道:“怕个啥,不就是检查作业吗?” “诶呦,郭少这次将课业写了?”龚德明转过头来笑道。 “嘿,写写写,写个屁,你看着吧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写作业,指定没事。” “若是先生责罚了怎么办?” 郭纯扯扯嘴角说道:“罚就罚了,届时有人帮我抄罢。” 他努了努嘴,周围几人就朝着前方看去,那是包国维坐着的位置。 众人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往日都是如此的。” 郭纯理所当然地说道。 “郭纯,能不能让包国维也帮我抄一份啊?”庞锡尔将他长长的脑袋凑过来,期待地说道。 “滚啊,你什么东西,自己抄去。”郭纯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收完前排的作业,安淑真将目光放到了偏后排的那些同学,这个时候她就板起脸来,冷冷地说道。 “将课业交了罢,不交的自己在纸上登记,莫跟我说理由,我不听的。” 一时间,后排的男生们唉声叹气者有之,抱头哀怨后悔者有之,怒而摆烂者有之。 但魏俊明却是拍了拍胸脯说道:“还好还好,我昨晚熬夜写了一整晚,终于是将这课业写完了,这么大一本册子,还要写十篇习作,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啊。” 他将课业从包里取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得意地说道:“包国维你没有写吧?课业是学习之根本,是巩固知识之途径,你这样是不行的。” 可魏俊明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包国维缓缓地从包里取出一个册子一叠作业纸,摊开放在了桌上。 “卧槽你写了?”魏俊明差点失声叫了出来,捂住嘴巴小声说道。“嗬~包国维你变了一个人是吧?你是包国维吗?” “在家无事,就写了啊。” 前些日子在孤山馆社实在无聊,帮助章念月辅导学习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有寒假作业这个东西。 于是就在章念月做练习的空档将作业顺手给补了,老实说那些几何算术题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简单了。 就是习作有些麻烦,他也是从记忆里面抽出几篇背过的优秀作文,糊弄了上去。 “包国维,魏俊明是吧?自己写上名字吧。”安淑真冷冷地声音传来,随后却有些吃惊地说道。“诶?你们两个都做了。” “嘿嘿,别瞧不起人啊,我哪次没交课业了。”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安淑真顿了顿看了一眼包国维,他这一身西装同样令她感觉到惊讶。 本来安淑真还烦着呢,原先是高一这包国维就成日阴魂不散的,这高二还到了同一个班,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可如今包国维怎么大不一样了?换了一身衣服不说,眼睛好像也清澈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顺眼了。 而且上次在图书馆...... 想到这里安淑真撇撇嘴,心想道。 我想这干嘛?不关我的事!我又不在乎。 不多时,安淑真就将所有的课业收了上来,遇到郭纯等人自然是登记了名字了事,因为太多还找了一个男生帮忙拿着。 “将未完成课业的名单念予我听。”杨炎坐在椅子上,推推自己的眼镜说道。 “郭纯、庞锡尔、江朴.....” 待安淑真念完之后,杨炎抬了抬眼眸,狐疑地看了一眼台下,又翻了翻班级名单,随即说道。 “将包国维、魏俊明、李祝龄的课业抽出来我看看。” 这个时候台下就传来一阵嬉笑声。 “我说包国维怎么平白交了课业,怕不是一通乱作罢了。”庞锡尔幸灾乐祸道。 “嘿,他包国维的性子我最是了解的,还跟什么魏俊明一起,没啥出息。”郭纯靠在椅背上,将脚高高翘起。 龚德明倒是没说啥,他向来学习就不错,算是这个小团体中的异类了,他打了个哈欠说道:“真没意思啊。” 杨炎坐在讲台上面,将三份作业翻得沙沙作响。 而魏俊明像是上刑场似的,紧张盯着上头,杨炎的表情变化时刻都能影响他的情绪。 没过多久,只听得啪地一声,杨炎将一份作业本摔在了桌子上。 “李祝龄伱给我起来!” “还有郭纯、江朴、庞锡尔...都别在那笑了,全部给我起来。” 班级里面齐刷刷的站起来七八个人,纷纷都低下了头。 “呼~还好还好!”魏俊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可一转头发现包国维也还坐着。 “你小子真的变了?” 包国维转头给他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没有说话。 “你们这些人,八个有六个都是留级的,甚至还有一个留级两年的,国家正是危机困顿之际,尔等父母花费重金将你们送入学堂,为的是你们出人头地,为国效力, 而你们成日里想得偷奸耍滑,想得是吃穿用度,想得是儿女情爱,现在连课业都荒废,简直是不知廉耻!” “还有你李祝龄,作业本上全部都是一个大字,怎么?你是三岁的孩童。” 班级内又传来一阵哄笑声。 杨炎滔滔不绝地骂了十几分钟,将站起来的几个人骂的狗血淋头。 但郭纯几人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先生为何没叫包国维?”郭纯是最先说话的。 “不知啊,这小子使了钱?”接着是庞锡尔。“该死,从前都是大家一起受罚的,凭什么就我们受罚啊!” “那小子还在笑!”郭纯咬牙切齿。 杨炎顿了顿,在桌上喝一口水。 “你们每个人明日内补齐所有作业,并且三日内写一份检讨书......” “啊~”几人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而坐在下面包国维波澜不惊,心里甚至有点舒服,好像找到了前世上课的感觉。 谁知道这个时候竟然听到他的名字。 “说到留级,还有一个同学不得不提。” “包国维!” 第22章 什么第一?第一我全都要! “先生好!” 听到杨炎呼喊自己的名字,包国维麻利地站起来鞠了一躬。 “嗯。” 杨炎点点头,古今不波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似乎在斟酌语句,随后说道。 “你这份作业是否有假手他人?” “回先生,不曾,字迹一看便知。”包国维的回答简短,却给了一个不容怀疑的证据。 杨炎不是一个平白怀疑学生的老师,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让包国维来证明自己。 “你这份作业我只粗略扫了一眼国文习作,字迹还算工整,文章结构还算明朗......” “你或有进步,但一份作业说明不了什么...” “可你要明白做人做事之根本,诚乃我校之校训,今后我会好好看你表现,若是有什么弄虚作假,决不轻饶!” 说完这些,他的表情缓和些。 “你如今比后面那些留级生好些了,也要加倍努力才是。” 杨炎将“后面”和“留级生”两个词念得极重,眼神随即看向了郭纯那一片的几个人。 “谨听先生教诲。” “坐下吧!” 对话很简单,杨炎也没有做表面上的夸奖。 但结果显而易见,杨炎杨先生某种意义上认可包国维了! 一丝不苟,铁面无私,被人称作包青天的杨炎竟然认可一个留级生了? 这個场景当时就在众生的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不起眼位置的包国维。 “包国维?他不是学校那个有名的穷学生,人送外号黄金狗腿子?” “握草,他穿的是西装,好像是派克蒙的西装!” “切,瞧你那穷酸模样,不就是一件西装吗,那样的我爹能给我买十套!” “西装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杨炎竟然没有骂他!杨青天没有骂他!” “这小子过了个年换了一个人了?” 就连安淑真也转过头来看向坐的端端正正的包国维,但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 但后面的几位就将牙咬得咯咯作响了。 人最怕做比较,原本你跟一群人同一个阶层,当你跃升进步的时候,他们不会为你而高兴,反而觉得是你破坏了平衡,对比得他们显得落后堕落。 “包国维要是是自己写的作业我当场将这个桌子吞了。”庞锡尔恶狠狠地说道。 “这个家伙上进,倒显得我们堕落了。”郭纯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金色钢笔。 “怎么样?我们回头找个由头,给他抓起来谈谈。”庞锡尔狗腿子一般的建议道。 ...... 周围的议论纷纷没有影响包国维,他反而在座位上面神游物外,一边听着杨炎没有营养的训话,一边在脑袋里面回想着自己复刻出什么跨时代的科技产品。 《赤脚医生手册》 《民兵训练手册》 还是《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全部写出来会不会太过于张扬了? ...... “好了诸位且先自习,制定好这个学期的个人计划,把握这大好时光。”杨炎看了看身后的钟表继续说道。“十点就是开学典礼了,及时到礼堂集合参加。” 说完这句话之后,杨炎就端着自己的茶水准备离开。 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退了回来,在桌子上找寻了一番,翻出几本册子夹在手臂下,对着包国维说道。 “包国维,你这课业先放我这里,回头批改完再给伱。” “是的先生,我没问题。” “嗯。”杨炎显然对包国维的反应很满意,这样显得他更加坦荡。 随后杨炎便匆匆离开了教室。 杨炎刚刚离开,一石激起千层浪,班级里面像是炸开锅似的。 “握草,杨青天真的转性了?” “怎么回事啊这?” “嘿,你看着吧,杨青天肯定得给他挑个刺。” “不管怎么说,这小子今天算是走狗屎运了。” 所有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但没有人上来跟包国维搭话,一来是他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话,从前没有人愿意跟他扯上关系,二来是这个家伙如今看起来十分的高冷。 实则是包国维觉得自己跟这些少爷千金小姐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也就魏俊明有说不完的话,他乐呵呵的畅想着什么,随后对着包国维自顾自地说道。 “新学期啊!真好!这学期我的目标是找一个女朋友!拿到一门科目的甲上!成立一个篮球队拿到全校第一!并且在学期末顺利升到高三,努力考上大学!” 魏俊明唾沫横飞,说得手舞足蹈。 “你上学期也是这么说的。”包国维冷不丁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在记忆里面去年魏俊明也是这样说的,前年魏俊明也是这样说的。 他如今在坐在这里,就说明了一切。 魏俊明有些不乐意了,回怼道:“那你新学期的目标是什么?” “拿第一。” “什么第一说来听听?我不嘲笑你,有梦想的人总是好的。”魏俊明拍了拍胸脯,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都拿第一。” “.......” 这句话一出来,以包国维为半径的一圈人都将脑袋转向了他,随后用一种看智障一样的眼神摇了摇头。 原本还想畅谈理想抱负,积极向上的魏俊明,这下子活活给干沉默了,好半天憋出一句。 “包国维啊,杨炎先生夸了你,但你也不能膨胀啊,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今后你跟着我魏俊明,一定可以顺利不留级的!!” ...... 上午十点,志诚中学纪念厅也被称作礼堂,两百多名高二学年的学生已经聚集于此。 宽阔明亮的礼堂内,最顶上是国父孙先生的大部头画像,一盏大灯照射在讲台之上。 这样的大灯如今在国内还不太常见,一般都得从外国进口,但对于志诚中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整个开学典礼十分简单,所有学生站起来背诵一遍校训后,就是校长齐凌和各个校领导的致辞。 出乎意料的是,班主任杨炎竟然也在里面,原因是他这一学年当上了高二年段的教导主任。 这让二年二班的全体学生又是一阵哀嚎,就连平素上进读书的白小恬也叹了一口气。 “这今后我们班还不得当做典型来抓啊!” “害,谁说不是呢,杨炎先生可是真正的铁面无私。”安淑真也叹了口气。 “说起来,那个包国维如今一看还是挺帅的咧。”说到杨炎,白小恬就想起今天出了风头的包国维,圆圆的脸蛋又往右边角落看了看。 “比上次在孤山馆舍还要顺眼些。”白小恬继续补充道。 “是要好些。” “诶,这包国维先前是不是喜欢你来着。”白小恬的眼睛瞬间放出光来。 一听这话,安淑真顿时急了,连忙摆手说道:“别瞎说,我跟他没关系,以后也不可能,况且他那种人......” “嘿嘿,偏见!这可是偏见咧,我看那《悲惨社会》里可说了‘偏见便是盗贼,恶习便是杀人犯’。” ...... 而此刻,坐在角落里的包国维都快要睡过去了,这个开学典礼简直跟后世一模一样,又臭又长又没有营养。 特别是校长齐凌,老是说一些什么新式教学之类的话,而只有包国维知道,这个新式教学在民国基本上可以算是失败的。 以至于陶行知都做出这样的评价:“卖尽力气,不过把‘老八股‘变成‘洋八股‘罢了,老八股‘与民众生活无关,‘洋八股‘依然与民众生活无关。” 这个时代的新式教育,只是将原先的八股换个皮罢了,甚至是一股脑子抄袭日本美国的教育方式,与当时的社会格格不入,完全不考虑实际国情。 但如今包国维尚没有力量去改变,所以也不去想这七七八八的,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暖和的课堂,在上课前好好睡一觉。 可刚刚走到一个拐角口,三个身影就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 “这不是包国维吗?穿上一身派克蒙不认识兄弟们了?” “嘿,真真的诶,是派克蒙,madeinEngland。” “包国维,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 等看清了几个人的样貌之后,包国维忍俊不禁,反问道。 “我跟你们很熟吗?” 第23章 教练我也略懂篮球 “包国维吃错药了?你最近怎么回事?” 三个人以一个扇形将包国维堵得严严实实,为首的不是郭纯还有谁。 “郭少叫你也不理,跟着那什么土包子魏俊明坐在一起,还自己偷偷写了作业,这么发奋读书,你要考大学啊?” 庞锡尔顶在最前面,他耷拉着长长的脑袋,歪着嘴,腰弓起来像是个虾米,想要做出嚣张的姿态,又显得十分滑稽。 见几人作态,就知道是搞事情了,包国维瞳孔一缩,冷冷地说道。 “有事说,没事滚,别挡路。” 结交人脉?对于包国维来说,不想和这群人纠缠主要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对于包国维不具备价值。 “嘿~你小子把你的态度放尊敬点!”庞锡尔站在郭纯面前有了底气似的,趾高气扬地说道。 “包国维,咱们可都是朋友,没啥说不开的。”郭纯摊开手,一副十分真诚的模样。 “朋友?兄弟?你们可从来没把我当兄弟吧?”包国维冷笑一声。“有坏事有腌臜事儿我上,好事就让我稍稍?” 若是从前的包国维可能会相信,但如今的包国维可是看过电影的。 电影结局里包国维被退学,就是为了给郭纯出头打架,结果他被打破了头,还赔了医药费。 郭纯先前口口声声说着“打坏了算我的!”临到了却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 以至于老包为了学费被讨债的找上门,最后又得接受包国维退学的双重打击。 实际上他们根本就瞧不起包国维,觉得出生贫寒的他不是和自己一个阶层。 甚至在家里玩的时候都提防着包国维偷东西。 “诶诶,包国维你可别这么说哈,咱们是将你当做朋友的。”郭纯一幅满不在乎地样子,扬着头说道。 “你们说是不是。” “对啊!包国维我们以前对你可够好的。” “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郭纯一句话,旁边两個人纷纷附和。 包国维则是不咸不淡地问道:“既然这样,借我点钱,不多也就是五十块钱,等兄弟我有钱了还给你们。” “包国维!伱不要给脸不要脸!”这下子郭纯是彻底恼了,只口不提钱的事,反而问道。“你小子!我上次让你送的情书呢?” “扔了。” “扔了?”连面无表情的龚德明也绷不住了,好家伙这是他都不敢干的事情。 包国维丝毫不蹙,反问道:“怎么了,你要送情书,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下子郭纯觉得自己的面子是彻底挂不住了,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公鸡一般,指着包国维大吼道。 “打!给我打死这个臭小子。” “好勒!” 话音刚落,庞锡尔像是汽车启动一般,嗷地一声就冲了出去。 “怎么了,你也上!”郭纯推了一把龚德明气冲冲地说道。 “我?不要吧。”龚德明心里一苦。 往日上去打架的可都是包国维和庞锡尔。 你郭纯倒是聪明打人从来不自己出手。 现在让我也上?我又不是傻子,吃了先生挂落怎么办。 在催促下,龚德明无奈只得也扑了上去,心里却打定主意,只是做做样子。 况且庞锡尔可是练体育的,能打的很,自己也不用..... “哎呦!我的屁股!” 刚扑到面前,龚德明就听到一声惨叫,随即眼前一黑,被庞锡尔压在了下面。 “嘿,你小子把臭屁股拿开。” 好半天,两个人才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庞锡尔龇牙咧嘴地说道。 “打不过了,包国维假期学了国术似的,我都没法近身。” 包国维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根本没有用力。 在比站上面学得防身术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特别是经过超级记忆加持后,自己使用出来都是游刃有余,对付几个高中生不在话下。 “上课了,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玩打架游戏。” 绕开几人,包国维朝着教学楼走去,学生时代的这些打架斗殴只让他觉得有些幼稚。 郭纯平日里可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哪里受得这等委屈,当即怒从心起。 “一起上,再厉害也给这家伙打折咯,打坏了算我的。” 郭纯带头冲锋,两个马仔也不敢落后,抡起拳头朝着包国维扑过去。 这个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们不要欺负人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魏俊明从后面跳出来,一把将庞锡尔死死抱住,让他动弹不得。 非常有意思的是,庞锡尔被抓住之后,另外两个人也停了手。 包国维则是眯了眯眼睛,没有想到才刚刚做了同桌的魏俊明会帮自己出手。 如果三个人同时围攻的话,还真有些棘手。 “你们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 中气十足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朝着声音方向望去,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姚建良来了!快走!” 庞锡尔刚从魏俊明怀里挣脱出来,转头就看见了先生。 他一声惊呼,想要招呼其他两个人跑路,可这一回头哪里还看得见郭纯和龚德明。 “唉,你们等等我。” 包国维则是站在原地,看向了那个叫做姚建良的老师。 在记忆里面,这个人好像是志诚中学的体育老师之一。 看他这一米八往上的身高,以及身上壮硕的肌肉,再加上漆黑的面孔,也难怪郭纯他们马上跑路了。 “你们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姚建良就走到了现场两人的面前,面容严肃地问道。 包国维则是不慌不忙。 “我没大碍姚先生,可能是我的问题,同学之间起了一些误会,请先生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我们级任先生,咳咳咳。” (级任先生即为民国时期班主任) 包国维短短的一句话,就将事情给定了性,姚建良刚才远远的就看见另外三个人扑向了包国维,自然没有任何怀疑。 看到包国维有些可怜,还十分懂事的模样,姚建良不由得有些动怒说道:“这个郭纯,远远我就认得他了,成日里无所事事不学无术,不是骚乱女生就是欺负同学,回头一定好好整治他一番。” 转头他对着两人,脸色就缓和了不少,继续说道。 “大家都是同窗,不要因为小事打闹伤了和气,有这身手不如去运动,去打篮球。” 他随即看向魏俊明问道:“最近上篮练习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进步。” 听到这话,包国维有些奇怪,随即想起来这个魏俊明好像是篮球校队的。 彼时篮球这项运动刚刚传进国内,正是风靡的阶段,而志诚中学作为杭城最为顶尖的学府之一,这篮球比赛往年都是垫底。 所以学校领导层对篮球异常的重视,这也难怪姚建良要问这个了。 想到这里,包国维就有些心痒痒,自己前世在篮球校队可是叱咤风云啊! 要不找个机会加入校队? 而魏俊明则是有些猝不及防,抓着脑袋心虚地说道。 “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要练啊,过段时间就是全市比赛了,你这身体是个打篮球的好苗子,回头我们学校能不能打过那个该死的三中,就得靠你了。” 魏俊明被说得一直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突然想起先前好像跟包国维也谈论过篮球,不由得建议道。 “包国维也懂篮球,他今天说得头头是道,要不然拉他一起训练吧。” “包国维?”姚建良疑惑地看向包国维。“包国维你也会打篮球?” 旁边的包国维感觉到正中下怀,随即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回道:“略懂。” 第24章 课堂作业 志城中学,高二教师办公室内。 此刻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所有的先生们都在自顾自地备课。 角落里面有一名戴着金属边框眼镜的青年人,他此刻埋着脑袋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一张册子,另外一只钢笔在白纸上已经写的满满当当。 “缪先生,你还在做这奥数题啊?” 一名眯眯眼的和善老头凑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杯茶水,就像是一个退休老大爷一样。 “林先生啊,这高中教学工作比起理论研究来还有些差距,想我一个留学硕士竟然连个奥数题都做不出来。”缪兴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杂乱的脑袋。 缪兴惯为高傲,也就是在算术学科主任林方圆面前会和善一些。 林方圆拍了拍缪兴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是一个奥数题而已,比起国际数学竞赛来,目前我校的教学状况更值得忧虑啊!” 他这么一说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办公室里面的先生们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体育比不上三中,文化课比不上二中,再这样下去教育部可要降低我校的预算了。” 对于各位先生来说,预算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工资水平,由不得各位先生不重视。 “是极,是极,去岁我校高二年段结课分数虽是全市第一,但平均分数仅仅超了零点零几,而那市二中则是成绩越发蒸蒸日上了。” “那仅是平均分而已,你忘记了去岁全市联考的第一名,出至二中,而我校则在前三名颗粒无收,可悲可叹。” “瞧你说的,仅是无尖子生罢了,这不恰恰说明我校教学一视同仁,未忽视后进生嘛。”见几位先生一直散播着悲观态度,有一名年轻一些的先生看不过去,忍不住发言道。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尖子生,尖子生,国府要的只有尖子生,让这些人出国留学我国家才有希望。”一名老学究模样的先生拍着桌子说道。 这个时候,杨炎手里拿着几本册子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微笑。 平素一直铁面无私的杨炎今天竟然笑了?这不禁让众先生好奇。 ”诶呦,这不是新晋的教导主任,杨炎杨主任嘛,有什么高兴事给大家伙分享一二?”林方圆在这里的资历很老,所以说话也随意些。 “嘿,林先生可别埋汰我了,这不是有個一直以来的差生发奋了,我辈教书育人为的就是学生能有所长进,浪子回头值得庆贺啊!” 杨炎挥了挥手中的课业,刚才在教室里面板着的脸,现在明显舒展开来。 这一下子就触及到刚才众人谈论的热点了。 老学究模样的先生叫做陈师道,他是晚清最后一批秀才,后彻底摒弃四书五经学起了洋学,他虽然没有在海外留学的经历,但这教学资格乃是一等一的老,甚至于对于洋学的推崇还高于其他先生。 他过来取过杨炎手里的课业一看,这封面上的名字却令他皱眉。 “包国维?” “嘿?包国维罢,我倒是知道这个学生,去岁我带他的算术,家中贫寒却还不学无术,留了两级,听说这学费还是老父亲借钱交的,无可救药无可救药。” 另外一名先生作出了评价。 陈师道甚至都没有翻开这份课业,就交还给杨炎说道:“杨先生,听我一句劝,切勿再将精力花费在这种落后生上面了,况且此人品行还不端。” 杨炎也不反驳,只是打着迷糊说道。 “再看些罢,再看些罢。” 随后杨炎拿着几本数学课业放在缪兴的面前说道:“缪先生,本学年的算术课业是否要看看。” 他是班主任,各科的老师都需要协调,学生只道他在教学上铁面无私,实际上他在生活中是一个十分和善的性子。 缪兴皱皱眉头,叹口气说道:“这种难度的作业,不看也罢。” “我早些就说了如今的算术教学实在是太落后,如此程度的课业学生怎么能进步?可教研组那帮老头子就是不听。” 聊起这个,廖兴就有些怒气,长篇大论的吐槽了一番,发挥了愤青本色。 杨炎只是国文老师,对于算术从来一窍不通,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办公室教室的时候,缪兴仍旧埋头在办公桌上写写算算。 “这奥数题实在是难,再给我些时日,我定能解出来。” 他自顾自地说道。 ...... “装腔作势。” “也不知道图个啥。” ...... 教室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声嘀咕之声,包国维置之一笑,也不去追究谁在说这话。 这是个很难惩治的事情,那些人在背地里说闲话头头是道,可你和他当面对质,他便会摊摊手说你听错之类的云云。 穿越前受到社会毒打的包国维早就练就了不受他人言语影响的养气功夫,和小人计较?浪费时间罢了。 他自顾自地将手上的习题全部做完,下节课便是算术课了,听说这老师是个极其心高气傲的主。 自己还是大概过一遍,这样心里有个底。 这个时候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从教室外窜了进来,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动咚地一声巨响,任何旁边人传来鄙夷的目光,也丝毫不怵。 “嘿包国维,好消息好消息,妥了,姚先生说你今天下午活动时间可以参加校队的训练试试。” 魏俊明眉飞色舞地说道。 “下午我一定去,刚刚的事情还要多亏你了。”包国维脸上露出笑容,这个魏俊明虽然有些爱出风头,但是大大咧咧真诚的性子让人交往起来很舒服,比起郭纯那些人要好多了。 “你也别谦虚,我听你上次说得那些,就知道你肚子里面肯定有货。”魏俊明还未来得及擦汗就继续说道。“你上次说的那个防守位以及单手投篮到底怎么操作的,还有篮板是什么东西?” 包国维将后世的一些篮球理论知识简单介绍了一遍,但是后者显然是完全懵逼的状态。 “听不懂听不懂,你这说得像是课本上的知识了。” “下午实战便知。” 包国维知道彼时的篮球技术还处于萌芽阶段,就连国内专门的篮球协会都要明年也就是1931年才成立,加入奥运会那得是1936年柏林奥运会的事了。 他决心给这些人一些后世篮球技术的震撼。 这个时候已过上课时间十几分钟了,算术先生缪兴这才从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本英文封面的册子,时不时地会瞟上两眼,嘴巴里面嘀咕着什么。 等到他一进入教室,所有学生都安静下来,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道。 “缪兴,是缪兴,他出的题目学校里面出了名的难,而且惯为不近人情。” 听到具体情报的学生立即正襟危坐,唯恐自己受到这位先生的注意。 顿了顿,缪兴缓了几口气,才在讲台上慢悠悠地说道。 “伱们的寒假作业我是不看的,先前我就不同意出这么简单的算术题,这在德国可是是初中小学的内容。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做出了这个题目就开始骄傲自满了。” 缪兴的话不多,大都是劝导学生要奋进的话,这也是开学每位老师的例行公事。 但等到说完这些话后,他突兀地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打包好的试卷,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 “现在将思绪收回来,学习委员在哪里,将这叠试卷拿去发了。” “啊~”台下的学生们顿时哀嚎一片。 “不是吧,第一节课就测验啊?” 不知道谁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第25章 包国维你应该靠谱吧? “禽兽!禽兽!志诚中学的老师都是禽兽啊!” 耳边传来魏俊明死了娘似的呼喊。 包国维有些惊奇,这民国的老师都是这么有个性的吗? 先是班主任来个突击检查,现在算术老师又来个第一节课测验,在玩弄学生心理上面,这些老师是有一套的。 不过这对包国维来说习惯了,后世的一些老师做得更过分的也有之。 不多时,身为学习委员的安淑真就将试卷一一发了下去,但是在包国维面前的时候,她却刻意避开了视线。 中学时期女生的心思是最难猜的,包国维也没有心思去搞懂这个女生到底再想什么,只是道了一声谢之后,接过了这份试卷。 卷子很薄,显然是刚刚印刷出来的,还散发着油墨的香气。 在这个时代用纸张印些什么东西是很奢侈的事情,也就是志诚中学这种程度的学校可以负担的起。 毕竟他们不仅有收上来高昂的学费还有教育部每年丰厚的资金支持。 扫了一眼试卷,题目不多也就二十五题的样子,为了节约纸张每道题都挤得满满当当。 包国维从抽屉取出自己的钢笔和稿纸,就准备动笔开算。 而这個时候,教室里面传来一声声吸凉气的声音。 “啥啥啥!这都是啥!”一名山东籍的学生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 引得所有学生哄堂大笑。 而缪兴则是板着脸,坐在台上敲了敲桌子说道:“这都是书本上有的知识罢,专心做题,莫要鬼哭狼嚎。” “定时半个小时,做不完的按照错误论处,错多少题罚多少下教鞭。” 这句话一说出来,台下的学生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想在开学第一天就被先生惩戒的,纷纷埋头争分夺秒地做起了试卷。 “嘿,我起猛了是吗?算术课上怎么看见这么多洋文?”角落里面的庞锡尔将试卷拿得老高,左看右看就是看不懂。 “你懂个屁,那叫做三角函数。”郭纯翘着二郎腿回答道,随即看了一眼庞锡尔有些不满。 “你小子把屁股放下去,抬那么高干什么?” 庞锡尔脸上都快要皱到一块了,抽着嘴角说道:“你们倒是没事,我刚刚可挨了包国维那小子一脚咧,现在腚都肿了。”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啊?你还想闹到老师那里去啊?” 郭纯摆了摆手,他知道这事就算闹到老师那里,自己几个人也讨不来好处,况且庞锡尔腚肿了,关他郭纯什么事情。 “忍忍,回头带你去松鹤楼吃饭。” 听到这个,庞锡尔顿时就不疼了,凑过来说:“当真?松鹤楼我倒是不怎么想,就是...” “就是什么?有屁快放,别太过分啊?”郭纯嘴上依旧不饶人。 “就是郭纯你用的什么头油?”庞锡尔盯着郭纯飘逸的大背头说道。 “司丹康。” “哦~我也用得司丹康,可最近用完了,你能不能给我带一瓶。”庞锡尔下意识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搓着手说道。 “切,我当是什么呢?头发油啊?呐我抽屉还剩半瓶,拿去用。”郭纯随手就将一瓶头油丢给了庞锡尔。 庞锡尔接过司丹康头油,定睛一看上面都是英文,肯定不会有错。 虽然已经只剩下半瓶,但还能用一阵。 他宝贝似的将司丹康收回自己的书包,眼神又看向了前排的陈诗雨,细腻白嫩的皮肤,乌黑发亮的头发扭成了两条辫子,皱起的眉头也那么好看。 听说她最喜欢发型好看的男孩子了。 这下子屁股的疼痛好像彻底消失了。 ...... 包国维有些觉得这个缪兴是不是在哄骗他们了。 因为眼前这些题目在他看来都是很基础的高中数学题目。 几何、数列、三角函数、排列组合这几种题型,其中三角函数是占据大头的,足足有十五道题目。 花费了十分钟包国维就已经将题目做了一大半了,有了金手指他做题省得思考,但包国维知道就算没有金手指凭借着记忆,自己也能将所有题目做出来七七八八。 这边做得行云流水,可包国维以外的同学却做得抓耳挠腮。 “sin我知道,cos我知道,可这cot是啥啊?” “cot?我背过词典这个意思是小床,cot60?小床60块?”一个偏科的女生发出天真的疑问。 “这么多三角函数,这真的不是在学算术,这定是在学英文。” ...... 魏俊明都快要愁哭了,他早上刚刚定下了宏伟的目标,下午就出现了拦路虎?难道梦想的第一步就将要止步于此吗? 但他转头看向包国维,这个家伙竟然已经做到底了,而且前面写得满满当当。 “包国维你知道cot是什么?我们学过这个知识点?”魏俊明将眼睛瞪得老大,看向了那道难住大部分人的题目。 “是啊,就是余切,角的邻边除以角的对边。”包国维简短的回忆了一下定义。 “余切?我们学过这个?”魏俊明也是有读过一些书的,一听余切顿时就明白了是什么。 “我们只学过正弦余弦正切,啥时候学过余切了。” 包国维稍加思索,手上的笔一点都没停,回答道。 “在几何学课本的第一百二十一页,往底下看,在右下角的拓宽方框里面。” “真的假的。” 狐疑地看了一眼包国维,魏俊明翻开了书本,找到了指定位置,上面赫然写着。 “拓展知识:(cot)余切的定义:任意角终边上除顶点外的任一点的横坐标除以该点的非零纵坐标,角的顶点......” “娘咧!你小子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了?”魏俊明捂住差点喊出来的嘴,不可思议地看向包国维。 包国维露出一个微笑说道:“碰巧。” “莫要交头接耳。”缪兴声音洪亮,这下子班级里面安静许多,他转头看了看钟表继续说道。 “还剩下十分钟,抓紧做题,这次的课堂测验将会纳入到期末总评当中,各位好自为之。” 这句话说完之后,台下的学生们脸上连笑都笑不出来了,纷纷埋头写起来,即使不会也要从卷子的某处抄过来充充门面。 魏俊明有些焦急地跺跺脚,这可是要纳入期末总评的啊?自己几乎没有一题会做的,甚至写出来的几题还存在赌的成分。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转头看到了包国维的卷子。 突出一个字迹工整,卷面整洁,这小子就好像是背答案一般背下来了。 不管了,先抄了再说,包国维这个小子如今看起来好像有点东西? “停笔!” 等到先生一声令下之下,所有人也只能乖乖停笔,魏俊明这才停笔呼出一口气,将卷子交给了前来收取的同学。 “包国维你应该靠谱吧?”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话。 而后者在做完作业后,仰着脑袋神游物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26章 怒斥众生 如今的包国维可是号称“中华小题库”,曾经刷过看过的题目都清清楚楚地放在脑海之中。 知识的充沛产生了质变,他的理解及逻辑能力也远超常人。 所以这份让众生鬼哭狼嚎的卷子,在包国维看来跟平常的家庭作业没啥区别。 甚至有些题目他都能直接得出答案,但为了防止不求甚解,他还是在稿纸上写了简单的步骤。 唯有后面几道题稍微有些难度,包国维略加思索也将其全部解出。 “诸位且先自习,叫到的上来同我讲话。” 缪兴绷着一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但不管他情绪如何,台下的学生们是已经颓丧了,他们个个像是上了刑场的犯人一样,在位置上等到着审判来临。 就连一向学习较好的安淑真也叹了一口气说道:“缪兴先生出题难度真是名不虚传,我补习了一个寒假的算术,还是只能做个一大半,接下来的一学年有苦头吃了。” “咦~安淑真你每次都这样说。”前排的女生忍不住吐槽道。 “包国维看起来好像早就做完了,早先在图书馆也教算术来着,他是不是会做啊?”白小恬把玩着自己的钢笔,上面甚至还挂着一个小玩偶。 “你别总是提起那個家伙,这个家伙从前就是个又穷又自大不知分寸的人,哪里会读书了。” 顿了顿,安淑真为了自己的话更具可信,补充道。 “如果他会做,我安淑真就跟他姓!” “说不上来,我就感觉他看起来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说是自习,实际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缪兴的脸上停留着,他每翻打开一份试卷,每皱一下眉头,台下的学生们心就随着他揪起来。 “江朴,你上来一下。” 这声音就像是催命符一般,叫到的人如惊弓之鸟,而没被叫到的人因为暂时的安全而松了一口气。 一名高高瘦瘦,长相颇为白净的男生站了起来,十分没有底气地走上讲台。 他就是江朴? 因为新班级,包国维还未将班上的同学全部认清,但还是有几个耳熟。 在记忆里面,江朴跟吕等男可是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让想要追求吕等男的郭纯嫉妒心起,以至于指使原主将其打伤。 事情如今是不可能再重新上演了。 但此刻的江朴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缪兴一拍桌子怒斥道。 “二十五道题目,你有二十四道题目都没有写,剩下一题还算错了?你已是留级了,如今还想再留一级不是?” 江朴抓住衣角,支支吾吾地说道:“先生,这些题实在是有些难了,学生做不出来。” 不提这个还成,但一提起题目难度的事情,缪兴就大为光火。 “如何之难?尔等翻开书本看看,是否每道题目都在书本有所体现?” 缪兴指着台下的学生说道。 “如此简简单单几道题目,就说难了,将来何如? 就连基础题目你们也跨不过,还谈什么全市联考?更不要说国际数学竞赛了。” 缪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些题目在国外可都是初中基本的,真不敢想象国家会把希望放在你们这群人身上。” “瞧瞧隔壁二中的钱淑眉,人家可是门门满分,你们要是能有人家一半厉害我就知足了。” 包国维看着歇斯底里的算术先生,甚至有一种回到现代的错觉,果然每个时代的老师都一样啊。 “你们是我教得最差的一届。” 随后缪兴就如同恶魔点名一般,将一名名学生的名字给念出来。 “孟庆生,做错20道题目,上来领二十教鞭。” “方学文,做错18道题目,上来领十八教鞭。” ...... “龚德明,做错10道题目,上来领十个教鞭。” 叫到龚德明的时候,后排的男生显然有一点骚动。 “瞧瞧,还得是老龚会学习啊,人家都作对了个位数,就他作对了15道题目。” “龚德明你刚刚应该给我抄抄的!太不够兄弟了。“ 龚德明则是揣着手说道:“我老爹暑假给我请了家教,这些都学过罢,只可惜粗心了一点,还是得挨打了。” 他整理整理衣服,走上讲台却显得异常的愉快。 “郭纯!庞锡尔!别在那里交头接耳,你们俩交了白卷罪加一等,给我上来领三十教鞭。” 一时间教室里面哀嚎遍野,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严禁体罚一说,承袭自古代尊师重道的理念,老师要教训学生,家长非但不会举报,还要让他加大力度。 在铁面无私的缪兴面前,就连班上的女生也不能免俗,虽说对于女生下手还会轻一些,但还是打得部分女生泫然欲泣,眼眶都红了不少。 “该死的缪兴,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挨了打,庞锡尔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眼睛里面冒出火来。 “你小子想死可别拉上我们。”郭纯一巴掌拍在后者的脑袋上,打老师?那可是他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可不拍不要紧,一拍郭纯就感觉到手心钻心的疼,三十教鞭下来手掌都已经有些皮开肉绽了。 他龇牙咧嘴地骂道:“缪兴这个畜生啊!” 听到郭纯的哀嚎,庞锡尔感觉自己的手也开始疼了,看着前面还安之若素的包国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包国维怎么还没挨打啊?” “等着吧,我还不了解这小子,寒假作业那么长时间准备能糊弄过去,这次课堂作业可就不行了。” 郭纯翘着腿,自己打完之后,再看别人被打,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这个时候,缪兴终于是叫到了一个名字。 “魏俊明,做错......” 他迟疑了一下,又忍不住仔细看了一眼,确认了好几次之后,才缓缓地说道。 “魏俊明,做错1道题。”说到这里缪兴就停住了,审视着自觉站起来的魏俊明。 一石激起千层浪,班级里面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魏俊明,这让魏俊明更显得慌张。 “魏俊明?他竟然只错了一题?假的吧?” “我听说他是留级生诶,会不会是以前做过题目。” “留级生?他要是会做的话还会是留级生吗?” “抄的吧。” “伱在搞笑吗?他的同桌可是包国维诶,他抄谁去?” 一时间教室里面议论纷纷,等到缪兴开口之后,众生才安静下来。 “魏俊明,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这个...这个...”魏俊明是说不了谎话的性子,一时间鬼迷了心窍抄了作业,已经是很后悔了。 他如今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怎么抄包国维就抄成快全对了?自己故意抄错一题,那包国维岂不是....... 最终在魏俊明还是泄了气,颓唐地说道:“我...我抄得包国维。” 包国维:“?” 第27章 先生请出题! 缪兴从教十余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一名留级生将自己出的题目完美完成,随后说他抄得是另外一名留级生。 但现实就是这么的魔幻,它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老实说他今天本是要给这群学生个“下马威”。 这在教学中很常见,主要是为了挫一挫学生假期所养出的“锐气”。 可如今一名留级生竟似乎测出满分?这令他实在无法相信。 一时间教室里面也骚动起来,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连学习委员安淑真都挨了五下打,他包国维怎么可能全对?” “这小子假期去洋人那边进修了不成。” “我爹就给我请了洋人先生,怎么不见我全对啊?” “舞弊,指定是舞弊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感觉他定是舞弊了。” 包国维的名声素来很臭,跟同学们相处的也不是很融洽。 就算是没有和他同过班,大部分学生对于他不读书调戏女同学等等斑斑劣迹也有所耳闻,早就给他打上了刻板印象。 没有人相信这会是他自己做的,以至于现在一个帮助他说话的都没有。 “包国维?” 缪兴狐疑地看了一眼包国维,发现这小子竟也是一脸的茫然。 随即他在卷子当中搜寻了一阵,从中间抽出了包国维的卷子。 一看到卷子之后,缪兴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一点。 卷子上字迹挺拔而不失秀丽,不像其他人赶工一般乱糟糟的,甚至连一般同学写不好的英文字母,他也写得格外的标准。 教师总是会对字迹好看的学生多几分好感,这也是有卷面分的原因之一。 打眼看向卷子上的题目,答案早已在他心里记得烂熟,一一对下竟然没有一处错误。 此刻缪兴的表情已经有一些惊讶了,因为他特地在最后一题设立了超纲题。 比起其他的三角函数,这题关键在于能够灵活应用公式,并且将性质烂熟于心才能做出来。 这无疑对于刚进入高二的学生来说是极难做到的,甚至于有些定理书本上都很找到。 况且这题还是他自己出的,基本上不存在舞弊的可能。 随后缪兴的脸色又缓和不少,盯着包国维的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包国维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对着缪兴略微一礼说道:“回先生话,学生假期对于算术这门颇感兴趣,故而私底下作了一些努力。” 这句话出来,教室里面算是彻底炸开锅了。 什么意思? 这个小子在装逼!这小子在装逼啊! 你感兴趣,做了一点点努力就能够拿个满分了? 你曾经是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有一点B数嘛? 那我们这些人是什么? 对于平日里就不学无术的学生来说,包国维的话尚且还能忍一忍。 可一些学生假期里可花了大钱请了辅导先生的,成日里被先生教训认真读书,连年都不能好好过,如今被你个穷鬼差生踩在脚下。 这些学生瞬间绷不住了,转而对包国维不是不满,而是羞愤了。 你小子只是感兴趣努力一下就这样了,那我们这些人是草包吗? “这最后一题是人能做得出来的?” “假的假的,定是假的。” “就是凭什么他能满分啊?那我们算什么?” “先生你继续考校他,他指定答不出来出洋相。” 一时间群情激奋,教室里面原本沉默的大多数学生坐不住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怎么能让包国维这种人骑在自己的头上? “好了。” 缪兴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教室里面全都安静下来。 他转头看向了包国维说道:“包国维你也看到了,大家伙都对你不服气,我现在考校你一二如何?” 若是后排的那些差生起哄,缪兴尚且可以置之不理,但刚刚说话的学生成绩大都不错,这由不得他不重视了。 况且他也想知道,眼前这個曾经的留级生到底学到了什么层次。 “任凭先生考校。” 包国维拱了拱手,没有理会其他人对于自己的嘲讽,你越生气正是他们越想看到的。 只有将事实打在他的臭嘴上,耳根子才能够清净些。 缪兴点了点头,沉吟了良久后,开口说道:“那你说说三角函数的化简公式是什么?” 按理来说,三角函数的化简公式在高一就该学了,怎何如今国内的算术教学实在落后,难度只能一降再降。 这化简公式在志诚中学被排到了高二下学期的学习内容,缪兴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算是超纲了。 包国维还以为是什么呢,张口就来。 “基础公式:sin(a+b)=sinacosb+cosasinb........” “其次还有降次公式:sina*cosb=1/2sin2x.........” 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台下的大部分学生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却有几个学生露出震惊的表情。 “好...好像没错了。” “什么叫好像啊?” “假期的时候辅导先生教过,但是我忘记了,这下子有些印象了。” “笑了!你们快看,这位先生也笑了!” “什么叫也?” 众生朝着讲台上望去,发现旁人说得没错,素来古井不波的缪兴竟然笑了,虽只是微微勾出一个弧度,但足以说明了包国维回答的完全无误! “不错不错,想必你是下了一番功夫,这都是本下学年要学的内容。”缪兴连连点头,转头对着诸生说道。“诸位今后也要好好向这包国维同学学习,不可带有偏见,他一个留级生尚且可以如此,伱们应该感到羞愧。” 他不说不要紧,一说底下的学生又是炸锅了,认可者有之,羞愤者有之,依旧不服气者更有之。 “不是吧?我竟然比不过一个留级生?我爹可是花了200块大洋请的先生!”一个平日里素来学习不错的男生垂头丧气地说道。 “真的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我方继番要开始认真读书了。” “歇着吧您,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他包国维凭什么啊?说破天去我也不能够接受!” “他连辅导先生都请不起,绝对不可能做到!” ...... 包国维环视教室里面的众人,他一边感慨这原主人缘差的同时,也一边看到了这些人千姿百态的嘴脸,并将它们一一记在脑海之中。 “聒噪!” 包国维还未来得及发作,反而缪先生面若寒霜,他指着台下那些说话的学生破口大骂。 “尔等可知,‘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之道理乎?” 缪先生显然对于国学也有很深刻的了解,恼怒之下竟蹦出一句古文来。 “包国维尔等之同窗,本应该和睦宽容待之!你瞧瞧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哪里有一点同窗的样子!” 缪兴仅仅两句话就让所有的学生闭嘴,教室里面一时间鸦雀无声。 过了良久,缪兴的脸色缓和很多,显然对于处理这种学生问题十分的老道。 此刻台下的学生都垂头丧气如同斗败公鸡一般,但咬牙切齿之人依旧有之,甚至有些人眼睛里都冒出了仇恨。 缪兴呼出一口气,打算尽量将两碗水端平,随即略显愧疚地对着包国维说道。 “包国维同学本次你的测验没有任何问题,但希望你不要将同学们的话放在心上,同窗一场终究有些情谊在的。” 他尽量平声静气地继续说道。 “你要知道,同学们对于你的偏见,都源自于你自身,从前你的不学无术才造就了今天的恶果.......你要......” “........” 作为一个穿越者,包国维先前始终以第三人称视角的方式看待这些事情。 教室里面学生形态各异的嘴脸,以及缪先生这看似挑不出毛病的“同窗情谊”。 可事到如今他的心中却有一股郁气如何也无法舒展。 因为他只在先生的言语里听到了弦外之音。 “你要宽容。” “都是同学没什么大不了的,忍忍就过去了。” “同学们也是情有可原,找找自己的原因,是你以前做得不好。” 可是…凭什么? 就像是《英雄本色》里面的著名台词。 “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而他包国维失去的东西,正是尊严和尊重! 这谩骂谁爱收谁收,反正来这世界一遭,他就没有再怕的! 忽的,包国维抬起头来看向了缪兴说道。 “先生请出题!” “什么?”缪兴的声音戛然而止,疑惑地看向包国维。 “先生请继续出题!” 第28章 包国维到此为止? 缪兴错愕地看向包国维,根本没有想到后者竟然会做出这样的表现。 此事不应该就此了结? “好了!包国维到此为止吧!” 身为班长的丁海玲早就意识到了班上气氛不对劲,觉得是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了。 包国维没有理会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刚才台下学生咄咄逼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话,现在来当和事佬了? “你......”感觉到自己被无视的丁海玲恼怒地跺跺脚。 “班长,你先坐下。” 缪兴挥了挥手示意丁海玲坐下,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冒失。 紧接着他神情复杂,似乎是在努力思考措辞,过了不久他抬头面对包国维的眼睛,尽力用温和的语气。 “包国维你可知人若是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重要的不是置气,而是用实力。”他顿了顿加重后面的话。“若是没有实力,少年意气再重也是徒劳,尚且让人耻笑。” “回先生,学生知道。” 包国维对于缪兴还是尊敬的,至少表面上如此。 而他对于自身实力有着十足的自信! 从假期开始,他便每日遵循着健身学习的生活计划,在图书馆里除了帮助章念月辅导作业之外,如今已经将高中过程的所有算术课程都复习了一遍。 甚至连大学高数他凭借着记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张宇老师的《考研数学高等数学18讲》如今也能够倒背如流! “一杯酒一包烟,一道积分算一天。” 张宇老师的经典语录在脑海中魔音绕梁。 所以他丝毫不慌,这是一名穿越者的底气! “噗嗤!” 安静的教室里面传来一声冷笑,本来已不敢说话的学生们朝着后排看去,正是郭纯几个人吗? “包国维,你下来吧,别装什么大尾巴狼了,你什么德行我们还不知道吗?” 说话的是庞锡尔,他刚才见包国维出尽风头,本已是嫉妒万分。 特别是陈诗雨看他眼睛放光的样子,让他瞬间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忍不住出言嘲讽道。 他打开了话匣子,郭纯等人也再无顾忌,笑着说道。 “可以了,可以了,包国维你最牛逼了,你顶顶牛逼了。” 郭纯说着反话阴阳怪气一番,台下的众生们同时发出了哄笑之声。 而在旁边的魏俊明如抽风一般拉住包国维的衣角,嘴里不断低声说着话。 “国维咱们忍了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听到班级里面又吵闹起来,缪兴显然有些烦躁了,他甩了甩手说道。 “行了!我刚刚说得你们都忘记了吗?” “郭纯!庞锡尔!你们俩给我站到后面去!” 缪兴再次动怒,受到训斥的二人竟也不恼,热闹似的老实站在教室后排。 等到周围又恢复安静之后,他转头再次看向包国维眼睛说道。 “你可确定?” “先生出题吧!”包国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缪兴盯着包国维的脸庞,叹了一口气。 随即他打开自己的皮包,将自己一直看的题本扔在一边。 那可是德国大学奥数题本,若是出这边的题目,可真是故意针对包国维了。 从底下抽出一本“国民奥林匹克数学”,书页很新显然是最近刚刚做的。 他紧蹙眉头翻开,良久终于在其中找到一题,随即转身抄录在黑板之上。 所有人都好奇地伸出脑袋,只见得黑板上写着。 “某师将10个苹果分配给4名学生,要求在每个学生至少分配一个苹果的所有分配方案中,随机取1个方案实施,问4名学生中有3個分配名额数量相同的概率为多少?” 缪兴观察着包国维的表情,见他面色如常,这才说道。 “这是去岁国府奥林匹克数学题,虽比不上国外的奥数题,但在国内高中阶段已属难题,你若是能够将此题答上来,今后有人再敢说伱的闲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就算是三令五申,台下还是不免吵吵嚷嚷起来。 “这...这题是啥?” “这回倒是没什么洋文了,但连起来我就完全看不懂了。” “笨蛋那是排列组合啊,求概率的,上学年学了。” “不对啊,怎么跟我们做的不太一样?” “笨蛋,先生都说了那是奥数题了,你要是会那就去奥数班了。” ..... 不理会台下的学生,缪兴看向包国维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眼底里甚至还多了几分期许。 包国维眯了眯眼睛,随后脑袋里开始搜寻题库,却发现高中的题库里面好像从来没有做过这道题目。 但他没有慌乱,则是静下心来去理解这道题目。 这种弯弯绕绕的数学题,分析理解从来都是最重要的一步。 而且这题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有很多陷阱。 看着看着,竟然有点眼熟,不是在高中数学,而是在另外一个领域...... 班级里面学生们见包国维迟疑,又有人蠢蠢欲动起来,可这个时候包国维却令他们大失所望。 只见得包国维大步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书写了起来。 “解根据题意可知........C9取3=84,且通过枚举可知,分配到相同数量苹果与不相同数量苹果有以下几种情况(1,7)(2,4)(3,1),因此可得式子学生C4取1乘以3,得出符合条件情况数为12种。”(符号实在不好打,汉字请自动转化为数学符号) “故答案为7分之一。” 顺畅地写完解题过程,包国维呼出了一口气,朝着缪兴的方向看去。 后者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惋惜地叹口气说道。 “答题格式有些问题,答案也算错了,但是思路没有问题。” “噗~”台下传来了哄笑声。 听到这话,包国维皱起眉头来,又重新看了一遍题目确认一下,摇了摇头说道。 “先生,答案没有算错,就是七分之一。” 缪先生也不恼怒,他自认为教学向来认真,只是近期奥数题做得有些昏沉,随后翻开原先那本破烂笔记本看了一眼。 “C10取4,总情况数应该为C10取4,与符合条件情况数相除,约分可得答案是十五之一,这就对了。” “不对先生,你看这里.......” “够了!包国维!” 包国维话还没有说完,台下当即传来一声怒喝。 本来还云里雾里的众生纷纷朝着声音方向看去,竟是龚德明站了起来。 他一脸正气凛然,指着包国维。 “包国维你不要太过分了!先生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真把自己当成个角儿了是吧?先生抬举你说你思路对了,你竟然还敢说先生错了!你是什么东西!” 他这一怒喝不要紧,台下的学生们当即就如同放出笼子的野狗一般。 “包国维你不要太过分了。” “见好就收吧,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 “虽然我看不懂,但是你包国维难道还有先生厉害不成?” 台下也偶有支持包国维的声音。 “大家怎么都这样啊,包国维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前两次都对了,就这次错了。”白小恬看不下去了,嘟囔着说道。 “他早些就遭人烦了,如今又犯了众怒呗。”安淑真理所当然的回答。 “人多也不能不讲道理啊!哪有这么欺负人的。”白小恬蹙着眉头,愤愤不平。 “行了行了,管好你自己吧。” ...... 见班级里又失控了,缪兴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也越发的烦躁了。 叮铃~下课铃响了。 乘此机会,缪兴赶紧说道:“好了好了,这个事情就此罢了,勿要再提,题目下节课我们再继续评讲罢!” 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包国维安安静静地等这些人吠完,赶在缪兴快要出门之前,大声说道。 “插板法!先生可记得插板法!” 刚刚一只脚踏出门的缪兴听到这个词身子顿时一颤,头猛地看向黑板上的题目。 这个时候脑袋已经清醒了,一见到题目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糟糕!! 第29章 那我们是什么?小丑吗? “该死,我简直昏了头,怎么会忘记了这个茬。” 缪兴一拍自己的脑袋,十分懊恼地说道。 这道题的题干很具有欺骗性,如果按照正常的解题思路,将这个“至少”去掉,那用C10取4就毫无问题,但是这里多了一个至少之后,解题的难度就高了一个层次。 插板法,顾名思义就是在n个元素间插入(a-1)個板,即把n个元素间分为a组。 这才是这道题的真正重点所在! 插板法并非很难的东西,后世大部分的高中毕业生都会使用。 但于如今的高二数学教学来说,算是极难的存在了。 老师做错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就算是数学博士也不能保证每份卷子满分。 可尴尬就尴尬在碰巧遇上了今天这档子事儿。 自己最近沉迷于奥数题之中,几乎都是一个神游物外的状态,以至于简单的高中奥数题都出了错,又被乱糟糟的课堂秩序扰乱了心绪,第一眼根本没有看出来。 作为一名教龄十余年的老师,他并没有什么死要面子的情结,但当下里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顿了顿,缪兴有些不好意思,老脸竟然有那么一些红,转头看向其他学生说道。 “答案确是:七分之一,包国维同学做对了。” 还未等学生们反应过来,他继续装作严厉地说道。 “既然如此,各位都回去好好研究一番此题,下一堂课检查!” 似乎是有些愧疚,他还不忘记拍了拍包国维的肩膀,连语气都变得异常温柔说道。 “国维啊,继续努力。” 抛下这句话之后,缪兴落荒而逃,活像是一个出了丑的小孩子。 寂静~ 教室里面先是安静了十秒钟,随即哄的一声炸开了锅! 包国维对了? 那我们是什么?小丑吗? 刚刚说得话能够收回来吗?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如同吃了屎一般难受,有些人甚至故意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狠狠地看起了课本,虽然一个字也没有看懂。 扑通!龚德明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向包国维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怪物一般。 “你真的不是包国维吧?” “这怎么可能?我不能接受!” 他嘴里喃喃说出的这两句话,正是所有在场学生们内心地呐喊。 庞锡尔苦着脸,有些愤怒地说道:“怎么办郭少,包国维这次好像真的很牛逼了啊?” 靠在墙上的郭纯本来就气,还想着装死来着,一听这话鼻子都快气歪了,抡起手就打。 “牛逼!牛逼!牛逼!我让你牛逼!” “哎呦!哎呦!郭少轻点!轻点!” “我可没招您啊,都是那个包国维不好。” ... “包国维他...竟然全部做对了...而且他还赢过先生了...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白小恬几乎语无伦次了,小嘴张得老大。 “也...也不能算赢过了吧。”安淑真十分没有底气地说着,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此刻意气风发的包国维。 冷不丁的,白小恬想起了什么,有些缺心眼地说道。 “安淑真你现在是不是得叫包淑真了?” 安淑真脸上顿时一僵硬,一时间憋得通红。 ...... 志诚中学的课程表排得很紧。 包国维不知道是这个学校如此,还是这一时期都是如此。 他早上十二点下课后,赶着时间去食堂吃个饭,随后下午一点便是要开课了。 中间可以说是没有什么休息时间。 但好在下午4点后就可以开始一个小时的课外活动,下午5点便可以放课回家。 一天的课过得很快,当然只针对包国维、魏俊明等寥寥数人,教室里面大部分学生都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就好像包国维周身都冒着大火一般,将他们无时无刻不架起来煎烤,甚至连视线都要躲着他。 以至于下午最后一节英语课老师邱正文有些摸不着头脑。 咋地了?前几节课老师给他们整得这么惨?一个个都神经兮兮的? 当下邱正文就觉得不平衡,凭什么其他先生能打教鞭能罚抄? 其他老师有的,我也要有! 于是邱正文一反常态,开始了好几轮抽背,又抓了一些学生罚抄,引来一片哀鸿遍野。 当然这对于包国维来说完全就不是事儿,相反他完美无缺的回答了问题,得到了邱正文的点头夸赞。 “包国维同学先前风评并不好,但我今天见到觉得是个优秀的学生,继续努力!各位同学今后要跟包国维好好学习。” 教室里面:“.......” 此刻早上的风波还未传开,见大家皆是沉默,邱正文有些摸不着头脑。 “What‘sup” 也只有魏俊明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着说道:“好勒!好勒!先生说得好啊!” “好什么好!刚才不会背的单词回去抄一百遍明天交上来给我!” ...... 下课后。 早些就说好了参加篮球队的训练,此刻包国维和魏俊明正在去操场的路上。 可魏俊明还是笑得前俯后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抽风了。 “哈哈哈哈哈!” “哎呦!笑死我了!想起班上那些人屙不出屎的表情,我就想笑。” “哈哈哈哈哈!” “真有你的包国维,能把那些少爷小姐气成那样的也就是你了。” 包国维有些狐疑地看着魏俊明,他今天已经做好被所有人孤立的打算了。 既然想出这口气,就不得不站在大部分人的对立面。 可这个老哥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比我还开心啊? “你不怕得罪他们?”包国维忍不住问道。 “包国维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些少爷小姐跟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伙儿的。” 魏俊明迈着大步,显然特别开心,脚上踩着的是一双崭新的老布鞋。 他这么一提,包国维才想起来,原先在这高二二班就是有着不同阶层的。 如包国维这般的穷学生就被隔绝于班级群体之外。 久而久之的受到歧视,心理也逐渐扭曲,所以原主才会拼了命的想要融入郭纯的小团体,谁知道从始至终都是徒劳。 家世终究成为他们天然的沟壑。 “嘿,今天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少爷小姐,看到咱们这种穷学生出风头,甚至压一头,他们就百般不乐意。” 魏俊明啐了一口,似乎有着什么不好的回忆。 “但如今好咯,有了你包国维,嘿嘿!” 这时两个人到达了学生宿舍门口,魏俊明的脸上又重新绽放出笑容。 “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个篮球,咱们先去球场上耍两把!” “到时候!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撕烂单裤!” 撕烂单裤? 包国维忍俊不禁,好半天才想明白是篮球术语“SlamDunk”的发音。 也就是扣篮~ 这个时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面有六只眼睛鬼鬼祟祟地盯着这边。 “郭少,情况有变,包国维有贴身保镖了,咱们堵不了他了。” “该死,这小子还知道找帮手了。” “他们好像是去打篮球啊?” “走!去球场上蹲他们!” 第30章 你小子也会篮球? 不多时,包国维与魏俊明二人就来到了操场,这里一片黄秃秃的,零星有那么一些杂草,据说刚刚建设不久。 东南角,这里的地面都铺上了一层水泥,四个区域分别都有一个木杆加网兜。 有些简陋,但在这个时代已算是比较规范了。 毕竟篮球刚刚传入国内也才不到四十年。 地面上划有罚球区和罚球线,算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此时是课外活动时间,操场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散步。 “社团活动还没开始,要不你先给我说说那个什么?篮板?还有防守位是什么东西?” 魏俊明在球场上搜寻一番没找到人,回来不禁好奇的问道。 “你们真的...不知道篮板?”包国维有些奇怪。 “那是什么?篮球有板吗?” “那你们怎么打的篮球?” “就...瞎打啊!” 后者很没有底气地挠挠脑袋。 “......” 直到搜寻一番记忆,包国维才想起来,这一时期的篮球连防守概念都没有,就连职业球员也是摸索着打。 学校里打球面对进攻,常常都是消极地应付进攻,没有形成有意识的防守理念。 战术就是等待进攻方犯错,以至于对方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说起读书,魏俊明很认真但是一个字也读不下去,但说起篮球,他的眼睛里面可就放光了。 “诶神了,你怎么懂这么多啊,这些篮球技术我从来没有听过,快跟我说说。” 无奈,包国维只能跟他介绍了一番后世完备的篮球技术,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只不过历时了将近一百年,形成了极大的信息鸿沟。 “篮板就是抢球啊?我懂我懂。” “防守?还需要防守吗?不就干就完事了吗?” “单手投篮,还能这样投吗?我们都是双手推出去的。” 说着魏俊明害怕对方不理解,用篮球演示了一遍,很显然就是抱胸式的投法。 和体育课上女生的投篮姿势一模一样~ 包国维顿时有些无语了,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他没有想到民国篮球技术竟然荒漠至此。 “那胯下脚步切换你知道吗?” “胯下脚步切换?很牛逼的样子啊!快跟我说说。”魏俊明一脸激动地说道。 包国维叹了一口气,正打算给他演示一番,后面就有個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唉!让开让开!不会打球的不要在球场上面。” 转头一看,三个脸上桀骜不驯的青年学生,不是郭纯三人是谁。 包国维顿时有些头疼,这些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啊? “诶?说谁不会打篮球呢?不要在球场上捣乱!” 魏俊明粗壮的眉毛竖了起来,不悦的说道。 “魏俊明你以为校队了不起?你不过是个替补队员罢了,连球鞋都得先生给你买,你怎么有脸还待在校队啊?”郭纯将手插在兜里面,将炮火转向了魏俊明。 “你说什么!” 一向乐呵的魏俊明瞬间就发怒了,说他学习可以,说到篮球可以戳到他的心眼子里去了。 眼疾手快将他拦住,包国维低声说道:“别冲动,他们故意的,先生就在附近的。” 课外活动课是有学校先生巡逻的,包国维刚刚就通过余光看到几名。 若是魏俊明这个时候动手被看见,闹到学校层面肯定理亏。 包国维转头对几人说道:“小人才耍阴招,真正的男人都是用战斗解决问题。” 随后他看了看篮球说道:“来一场?” “来就来!怕你啊!” 本来今天就有些恼火,听到这话,郭纯更是受不了刺激,指着篮筐说道。 “三对三,打十球,谁输谁是孙子。” 包国维一直觉得学生时代的这种斗气有些幼稚,但既然对方送上门来,他正好练练手感。 “好!” 这边缺个人,所以包国维让魏俊明去篮球场上拉个熟人,可临到头魏俊明就有些踟蹰了,嘟囔着说道。 “包国维啊!郭纯可是有好几个校队朋友的,咱们可能打不过他。” “你不是校队的吗?伱也找个啊?” “我...我...”魏俊明一脸为难的样子。 包国维当即就明白了,肯定是那个什么篮球队也有阶级了,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你去随便拉个会打的熟人就行。” 这个时候郭纯已经拉到一个帮手了,显然庞锡尔是没有上场的资格的,他在喜马拉雅山队可也没有转正呢。 “包国维?算了吧。”听到郭纯的话,大个子笑出了声,远远地看向包国维有些瘦肉的身板。“那个家伙根本就不会打篮球。” “嘿林奇,帮我个忙,这次我一定得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家伙,回头好处少不了你的。”郭纯挤了挤眼睛,眼睛里面甚至有了血丝,显然是给气坏了。 不一会儿,魏俊明也带来个帮手。 中等身材,梳一个中分头,穿一身背带裤,面容有些苍白,低着头沉默寡言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会打篮球。 “他....叫什么?” “这家伙的名字叫徐坤。” 听到这个名字,包国维脸上顿时一抽,突然觉得有些不靠谱.... “怎么了?” “没有,我想起了家乡的一位令人惊艳的故人。” “家乡?你家不就在杭城吗?” ..... 准备好之后,双方的阵势一摆开。 包国维这边,魏俊明,徐坤。 郭纯这边,龚德明,林奇。 特别是叫做林奇的男人,他本就是校队主力球员,身高足足有一米九,身材黑壮,活脱脱像是一个黑旋风李逵。 “包国维我们行吗?要不然算了。” 刚刚还是慷慨激昂的魏俊明此刻却是怂了。 “没事,安心打有我呢。” 未战先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包国维知道他的顾虑,无非是觉得双方的纸面实力不对等罢了。 可在包国维看来,魏俊明并不比林奇要差,相反比起林奇那种四肢均等的身材,魏俊明这种臂展长肩膀宽的身材才是最为科学适合的。 这应该是他能进入校队的原因。 只是这个时期的篮球都推崇横冲直撞的“铁球”战术,他自然就很难有发挥的空间。 “老魏,你站好内线,记住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术语,听我指挥。” “内线?” 包国维差点忘记了如今还没有划分出内线外线,三分线要在1961年之后才出现,随即解释说道。 “就是你能三秒到达篮筐的这片区域。” 魏俊明拍了拍胸脯说道:“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简单易懂。” 包国维脸上一条黑线,真不愧是单细胞生物啊~ 这时,一直沉默的徐坤张嘴了。 “那个...我该做什么?” 魏俊明帮他抢答道:“这小子挡住人有一手,特别是扭来扭去的,应该就是你说的那种防守。” 此时没有防守的概念,但是实际上还是会多少用一点。 “那你就帮我看住另外两个人。” 包国维指着郭纯和龚德明,林奇那个身板他肯定是防不住的,而且郭纯这两人肯定安了篮球以外的心思,不能不防。 徐坤也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包国维的第一套篮球班底算是组建完毕了。 “那我们的战术呢?” 走进球场,魏俊明冷不丁问了一句,他自己都不会思考的问题。 “把球都给我。” “......” “诶,好了没有啊!该不会是怕了吧!” 庞锡尔站在球场外面,没有上场就为自己找着存在感,魏俊明转头用牛眼对他瞪了一下,他便缩了缩脑袋。 此时,球场上三对三,双方已经站好位置。 包国维看了一眼林奇说道。 “开始吧。” 林奇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随手将球扔给了包国维。 “嘿,包国维你读书走大运了,这篮球就等着被爷们打回家叫娘吧!” 郭纯觉得已经稳操胜券,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话音刚落,就听见唰地一声,眼前的包国维已经运球朝着林奇冲去。 林奇抬了抬眼眸,对于包国维的运球有些惊讶,随即嘴角露出微笑说道。 “来得好!” 第31章 包国维你是人吗? “这小子疯了是吧?” 龚德明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样包国维都不应该朝着林奇去啊?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场上最强的一个,先不说他在校队的球技,就那一身腱子肉堵在篮板面前都没有人能过得去。 反观包国维这小子,身高平平,普通人的身材,肌肉不是没有但不用力绝对看不出来。 “他凭什么啊?” 脱口而出,龚德明又觉得这句话自己好像说了好多次。 “放心吧!就包国维那两下子你还不知道吗?就只会什么pass,而且每次都传到场外去。”郭纯站在场上显得很悠闲,随后朝着另外两个人努努嘴说道。“你看那俩傻子,一个只会杵在篮筐底下,一个只会挡在我们面前。” “我们赢定了!”不知道为什么,郭纯一想到能赢包国维就无比爽快,要知道从前他天天欺负包国维一点感觉都没有。 “喂,你小子能不能不要晃了。”看到面前的徐坤,龚德明没好气地说道。 但徐坤也不说话,就是记着包国维的话,死死盯住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整個人挡在他们的面前。 为了不让他们逃脱,他的身体左右上下移动,并且呈现一个频率。 左右...左上左下...右下右上...左右... 郭纯这个暴脾气瞬间就恼了。 “不要再跳了!你要跳舞啊!你怎么不唱个歌!” 而此刻。 包国维早已经到达了林奇的面前,在他如同小山一般的林奇自信万分,熟练的封锁住包国维每个突破动机。 看起来篮球队还是有两把刷子,就算是没有体系的训练,也不可能上来就被包国维这种许久未碰篮球的人击败。 包国维事先是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只是执行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具身体实在是有些弱鸡了! 就算是他假期已经开始了规律的锻炼,也不能在短期改变这个事实。 以至于包国维的每个动作都像是掉帧了一般,林奇甚至还以为他害了风湿。 “呦包国维,看起来下了一番苦功夫啊,再练练叫我声大哥,我带你进篮球队。” 林奇以前是见过包国维的,跟他没有啥矛盾,只是单纯觉得菜而已。 现在见他这手运球,竟然还生出了招揽的意思,连语气都变得和善许多。 有实力就能得到尊重! 迟迟不能突破,林奇则是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包国维没有慌乱,他将重心压下,双脚前后一跨,肩膀呈现一个一字,球从胯下穿过也从左手导到右手。 胯下运球。 唰地一下,他整个人竟然也朝着反方向冲击而去,速度足足快了一倍! “什么?” 林奇整个人几乎石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运球动作。 眼看包国维就要突破上篮,但长久锻炼形成的肌肉记忆让林奇很快反应过来。 他借助着身体优势向左一跃,便堵住了包国维的去路。 “你小子哪里学的这些?” 话还没问完,包国维竟然又变了,他甚至还有心情对魏俊明说道。 “魏俊明看好了,这个就叫做胯下脚步切换。” 他先慢后快,将重心压在左脚,随后球从胯下运过,左脚一蹬出,整个人朝着右边飞去。 林奇的反应很快,但正是因为反应快了,整个人的重心已经朝着左边倒去,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等林奇调整回来,包国维已经在他身后冲进内圈了。 “该死!” 林奇怒骂一声,拼尽全力,身体肌肉爆发,顿时转身一跃而起,就想将包国维拦下来。 谁知道包国维就像是料到一般的,停下脚步,紧接着将球捧起,一个标准的跳投。 篮球被抛入空中,越过林奇的脑袋,扑地一声进袋。 落地的林奇脸都僵住,这些动作不能说很华丽,但是极其行云流水,简直像是公式化的模板。 他嗫嚅着嘴唇,还是同样的一句话。 “你....这又是从哪里学的?” 紧接着就是一场屠杀,就算是林奇可以借助身体抢到球,但是只要包国维接触到球,就几乎会得分! 甚至连魏俊明和徐坤都没有出汗,他们的任务只是给包国维传球。 “包国维接球!” “接球!” “啊!我的!没抢到球!” “包国维接球!” 仅仅过了十分钟,战斗就已经解决了。 随着包国维将最后一个球投入篮筐,比分定格在“10-3”。 而另外五人在这之间没有说一句话,几乎陷入到了他的个人表演之中。 “乖乖。” 魏俊明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了。 徐坤:这就结束了? 林奇啐了一口,随后大笑着说道:“好小子!老子服了!” “他怎么又牛逼了?” 庞锡尔牙齿恨得都磨出了声音,恨不得自己现在变成包国维。 龚德明叹了一口气,对着郭纯说道:“郭子要不然算了,咱们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郭纯咽不下这口气,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什么亏,这两天在包国维身上受得够够的,怎么说今天都过不去了。 “来,我让你牛逼!给我揍他!” 但这个时候,旁边的林奇却不领情,一摆手说道。 “诶!我只答应你打球,可没答应你帮你打架啊?” 林奇一点都不蹙郭纯,反而越发的对包国维越发欣赏。 男人的友谊很纯粹,只要跟伱玩得来就是好兄弟,高手更是惺惺相惜。 “包国维,今天已经训练取消了,记得下次来,我一定让姚先生给你加进来。” 说完就将捡起来篮球一把扔到郭纯的怀里。 “嗷!”郭纯感觉到篮球的力道,肚子有些吃痛,指着林奇的背影。“林奇,你他妈...” 骂娘声随着林奇的一瞪眼戛然而止,后者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郭纯还想要发作,却听见龚德明在耳边说道:“忍忍他家里有军方背景。” 他这才狠狠地咽下这口气,转头就将怒气撒在包国维的身上。 “包国维!老子他妈干死你!给老子打死他!” 这次他是真的怒了,新仇旧怨一起算,什么都不管不顾,不等两个小弟动手,甚至自己抡起拳头就扑了上去。 可见包国维竟然岿然不动,不由得有些奇怪,却感觉手臂像是被钳子箍住一般。 “郭纯!你想干什么?” 姚建良方方正正无比的脸庞犹如怒目金刚一般。 “不要你管!” 郭纯先是错愕随后害怕,最后脸上转至愤怒,一把甩开了姚建良手,转身扬长而去。 龚德明和庞锡尔两个人也是慌了,见郭纯都跑了,两个人立即跟着开溜。 “郭纯!今天的事情我会如实告诉你爹!” 姚建良对着郭纯的背影怒喝道。 良久,姚建良才叹息一声,转过头来看向包国维说道。 “国维你应该没事吧?” 包国维摊了摊手说道:“没啥事儿。” “嘿嘿,没事就好,你刚刚那套动作我可看见了,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流畅美妙的篮球技巧,原来篮球还可以这么打啊?” “实际上都是有过的动作,我只是总结完善,将他们组合在一起而已。” 包国维若无其事地说道,他说得也没有错,这些动作在被真正发明出来之前,不可能没有出现过,只是缺乏一个系统的规范归纳罢了。 “你就别谦虚了,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算得上篮球天才了。”姚建良搂着包国维显得很亲密的样子,转而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加入篮球队,经过训练要是能拿下后面的联赛,我有信心你可以进入国家队,甚至全运会也可以试试。” 甚至都没有测试,在看了一场比赛之后,姚建良当即决定要将包国维拉进篮球校队。 “不必了吧。” “?” 姚建良张大了嘴巴,根本想不到包国维会是这个回答。 ...... 回家的路上,魏俊明打算去找个馆子吃饭庆祝一番,不由得问道。 “包国维这么好的机会,你干嘛不参加校队啊!这可是校队啊!正式队员!” 见他激动的样子,包国维笑着拍拍他的背说道。 “本来是想的,但是后面觉得有些浪费时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所以,这就是你答应做我们技术指导和顾问教练的理由吗?” 魏俊明酸酸地说道。 “哎?包国维?你要当教练了?”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包国维觉得十分熟悉,转头一看竟然是章念月! 她此刻正坐在一辆汽车内,车快速朝前驶去,她从车窗探出脑袋,挥着手说道。 “过几天见,我马上就来上课啦!” 待汽车消失,魏俊明猛地转头,那眼神跟吃了五斤柠檬似的,好像在说。 你小子怎么什么都这么牛逼啊?你还是人吗? 包国维歉意地一笑说道:“普通朋友。” ...... 汽车内。 前排一名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念月,他是何人?” 章念月有些心虚的回答道:“爹,那是我同学啊!” 旁边有个中年女人握紧章念月的手,温柔的说道。 “要不是这次去沪市过年怎么会耽搁这么长时间,明天你一定得去学校了,知道吗?” “哦~” “念月啊,你上次说落在杭城的那份作业要记得,回家之后立即拿与我看。”前排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 章念月顿时就心虚了。 “啊?好....好。” 第32章 国学大师 “郭纯!郭纯!诶你等等我!” 龚德明在背后跑出吃奶的劲头,这才终于是赶上了郭纯的脚步。 可刚刚来到他的面前,郭纯脸上的戾气就将他吓了一跳,赤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去,郭子怎么了?入魔了?” “起开!”郭纯撇过头去,不愿意理会龚德明。 见郭纯这个事情好像过不去了,龚德明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劝解道:“郭子不过是斗个气而已,输了就输了,他包国维再强,强得过咱们爹吗?安心今后毕了业咱们就去沪市上大学了,这小子得回土里刨食呢!” “老子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种鸟气!”郭纯丝毫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攥紧拳头说道。“他包国维从前就是老子的一条狗,如今凭什么?过了一个假期他就想骑到老子头上来了?门都没有~” 龚德明如今已经是服气了,他还是留有理智的,冲突归冲突,学习篮球都比不上人家,打架也不如。 “那还能如何?总不能咱们去雇个杀手吧?” 同学之间难道要来点狠的?犯不着。 他老爹是国府的研究员,逞一时之气或许痛快,但对他的前程没有一点好处,犯不着冒险。 这个时候,庞锡尔终于是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哎呦喂...郭纯...你跑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龚德明!” “嘿,累死爷们了。” 他刚刚喘两口气呢,始料不及的郭纯一脚就上来了。 “你这個没用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你这个穷鬼!穷鬼!” 后面那个穷鬼,显然是将从包国维身上受到的气撒在庞锡尔身上了。 “郭少...郭少...疼死我了...跟我不相干啊...” 庞锡尔瘦高的身子在地上弓成了一个虾米,四处打滚狼狈不堪。 “诶诶诶,郭纯郭子,可以了可以了,再打就得给他付医药费了。” 看不下去的龚德明连忙拦住了郭纯,怕他冲动惹出什么事儿来,揽住郭纯的肩膀说道。 “听我的郭子,你去老地方约两个姐么,嗨个一晚上事情就过去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整治那小子的办法,冲动是没用的。” 但郭纯还是一把甩开他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你们俩跟上来。” “什么?”龚德明有些错愕。 “你们俩是兄弟的就跟我来。” 两人则是面面相觑,那好像是郭纯家的方向。 ...... 章府。 自清乾隆中叶伊始,章家便已是杭城内的殷实人家,章先生自己也曾记载过“承累世业绪”、“资产至百万数”的评价。 但尽管如此章家依旧有着勤俭持家的传统,可以说是一等一的书香门第。 有这般家学渊源,到了章太炎这,更是成为了当今国内泰斗级别的国学大师。 可以说就算是杭城市长来了这里,也得客客气气地带上礼物,叫上一句章先生。 此刻章府内热闹非凡,起因就是前往沪市过年的章老太爷一家回来了。 突然得到消息的家中下人不免有些鸡飞狗跳。 “无妨无妨,其他不重要,这带来回来的古籍典史一定给我小心收好咯,书房也得好好打扫一番,我晚上就要用。” 时年已有六十一岁的章太炎此时依旧是精神矍铄,一身朴素长衫。 古板的脸上对起下人来倒是会露出一丝微笑。 旁边章夫人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说道。 “你平日里居于姑苏讲学,这府里的大小事都没过问,屋子都历经百年了,不得好好修缮整理一番啊,光想着你那古籍。” 章太炎也不反驳。 “是极是极,来福啊,这些事情都听夫人的,全权安排就好。” 说着他就背着手大步朝着书房走去了。 章夫人则是无奈地摇摇头。 “回家咯,回家咯。” 回到家中的章念月显得很开心,从车上跳了一下来就要冲进府内。 “哎哎哎,干嘛去。”章夫人当即给她拦住了。 想着我管不了老的还管不了你小的了? “娘,这不是去看看大黄和小白嘛。” 章念月当即有些委屈地说道。 大黄和小白是她在府内养的两只大黄狗,至于另外一只为什么要叫小白就不知道了。 “你就知道大黄和小白,赶紧去把伱的国文作业交了,再出问题你今后的处境还不如大黄和小白呢!” 章夫人瞪了一眼章念月,恨铁不成钢地威胁道。 “哦~” 也不反驳,章念月低着头走进了府里。 “终究是给宠坏了啊!”叹了一口气,章夫人无奈地说道。 章太炎夫妇老来得女,自然对这个小女儿特别宠爱,以至于如今十七岁的章念月养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跳脱性子。 想着回头一定好好整治她一番,章夫人这也才进入了府中。 傍晚,书房内。 “这次你又给我挑了什么好文章看了,别是抄也抄不利落。” 老神在在的章太炎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捧着一本古籍端详着,撇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章念月。 章念月有点心虚,但是表面上还是昂起脑袋,挥了挥手中的稿纸说道。 “瞧不起谁呢,这次我求教了我一个朋友,人家可是顶顶的学霸,这篇文章写出来保准让你惊掉下巴。” 为了不露出马脚,章念月想出用求教的借口更加容易让人信服。 而且她甚至觉得包国维的字迹有些太好看了,重新抄录了一遍。 若是不这样,她老爹看字迹马上就猜出来。 “别是人家全程代笔的。” “才不会。” 可在刚刚接过文章看了一眼之后,章太炎就突兀地说了一句。 “原文呢?” “啊?什....什么原文?” 章念月有些不知所措,内心呐喊,不是吧?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但脸上还要装作无辜的样子。 “没有原文啊。” 章太炎也不理会女儿的反应,推了推自己的无框眼镜,自顾自地看起来。 “这手白话文倒是纯熟的很。” 看了两段之后,他赞赏地说道。 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眼睛竟然一眨不眨的,似乎被纸张吸住了一般。 “爹?你没事吧?” 章念月还想演一演来着,可发现老爹竟然完全不理会自己。 “嘶~” 良久后,章太炎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用力地拍了一下副手说道。 “好!好啊!” “快哉!快哉!好一个沉默的大多数!好一个中国人的劣根是无稽之谈!” 他的神色异常兴奋激动,眼睛里面冒出光来。 这几十年来,国学日渐式微。 如今社会上对于洋学和洋人的推崇,可谓是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令章太炎每每想来都是痛心疾首。 怒其不争,于是在姑苏创办了国学会,为的就是“甄明学术,发扬国光”。 而这篇文章刚刚好就写到了他的心坎里面。 “这小子是谁,我倒是想要见见。” 良久,章太炎突然对章念月说道。 “啊?谁啊?这可不行啊老爹。”章念月顿时有些慌了,有一种自己秘密被发现的感觉,脸蛋都变得通红。 “嗯?你上次求我加五十块月钱我还没同意给你呢。” 章太炎拿起一杯茶细细的品起来,对付这个女儿他可是有着一套心得。 “老头子,你怎么能!” “嗯?怎么说话?” “爹,人家不愿意来怎么办。”章念月声音软了一些。 “不愿意来我就上门去见,我章太炎想做的事情还没人拦得住。” 章太炎不容置否地说道,眼睛里面冒着坚决。 实在拗不过他,章念月只能小声嘟囔道:“这话倒是不错,要不老头子你也不会被抓进去那么多次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找个时日请他到府里一叙。” ...... 郭府。 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聚在书房里面。 “郭纯,你再想想吧,这个事情我觉得不靠谱。” “哼,有我爹的面子,学校那帮子势利眼们定会给个交代,起码也不能让这包国维好过。” 郭纯挥了挥刚刚从抽屉夹层里面取出的印章说道。 “龚德明你帮我写好举报信,老子将他不尊重师长还有这些年的破事全部举报,一封送到教育局一封送到学校。” “怕是效果不大吧。” “放心吧,有我老爹的面子,教育部肯定会重视的。” 他又补充道。 “那就再给他编个什么,总之不能让他好过,到时候你们给我到处宣传起来,让这包国维身败名裂。” “哎,我们上次在那个巷子口,不是遇到了金枝兰么~” 庞锡尔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要不然试试这个?” 听到这个郭纯眼睛立即放出光来,拍了拍庞锡尔的脑袋说道。 “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天才。” 第33章 新同学章念月 今天是星期六,这一时期一周学生们只休息一天,所以这是六天里面学生们最喜欢的一天。 包国维早早就离开了家中,沿着街道前往志诚中学,路程大概需要走个二十分钟。 感受到江南水乡早春的刺骨寒风的时候,包国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买一辆自行车。 跨过了许多叫卖的商贩,刚刚走到学校门口,呼喊声就传来了。 “诶!包国维等等我。” 目前在这个学校能够这样叫包国维的,也就是魏俊明了。 “你不是住宿吗?” 包国维有些奇怪,魏俊明的家在杭城的乡下,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寄宿在学校的。 “嘿嘿,食堂的饭菜吃腻了,来外面换换口味。” 两个人朝着教室走去,这个时候四周都是行色匆匆的学生,但是巧合的是有几名学生比较眼熟,看起来应该也是高二二班的学生。 他们几人似乎也发现了包国维。 “先生说你错了便是错了,就算你是对的在课堂上驳先生就是不对。” “就是,真以为自己厉害了?会几道题而已,我老爹可在国府上班,老子不读书今后都比你有出息。” “先生可是正经德国留学的,你如此驳斥他,今后他可怎么在学校教书?没有一点尊师重道!” ..... 不知道还是无意还是有意,声音恰到好处的让包国维听到。 包国维毫无反应,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倒是在旁边的魏俊明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嘿~这些贱骨头哈,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他的语气有些凶悍,牛眼瞪了那个方向一眼。 那几名班上的同学顿时住了嘴,脚步匆匆地钻入人群之中,随后朝着教室的方向快速离去。 看到他们的反应,魏俊明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感觉到无比痛快。 “嘿嘿,包国维这些人可是有些怕你了,不过你这耳刮子抽的还不够,没几天他们脸皮子又痒痒了。”随后他眼睛里面放出了光,说道:“要不然咱们再打他们一次脸?” 颇有些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包国维则是无语地说道。 “我又不是耳刮子机器?他们脸不疼,我还嫌手疼呢。” 魏俊明听到这话之后脸上顿时一愣,觉得包国维说的这话有些精辟,随后似乎想要找個词来评价一下,最后实在憋不出来了,说了两个字。 “牛逼~” “以后这个话不要再提了,我是个和善的人,素来不喜欢装逼。” 魏俊明黑人问号脸。 ???? ...... 高二二班的教室之中,此刻有一个座位旁边围满了人。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围成一圈,而男生们则是伸长了脑袋一直朝着这边看来。 “章念月同学吗?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做安淑真。” 章念月显然有些不适应,这种欢迎让人浑身长虫子一般难受,略显尴尬地伸出手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 还未等她反应,紧接着周围女生的问题就像是连珠炮一般抛了出来。 “诶念月啊,你身上这身衣服真的好漂亮,啧啧啧,这个牌子应该是Talla的吧?” 章念月有些歉意的说道:“家里给订做的。” “章念月你用得什么牌子的化妆品,看起来真的好自然。” “我没有用~” “章念月......” 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在耳边说话,以章念月的性子往常指定要发疯了,可今天实在不好发作。 毕竟她是第一天来,还要给同学们装出,啊不是,是营造出一个淑女形象的。 她也答应了老爹要好好在这个学校跟同学相处。 教室后排男生同时在积极的谈论。 “啧啧啧,真漂亮啊!”江朴躲在角落里面,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时不时看一眼,发出了简单淳朴的评价。 “诶?这个是谁啊,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 郭纯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 “她来头可大了,章太炎知道吧?文学泰斗!连常委员长都怕几分的文豪。”龚德明有些激动地说道,眼睛始终离不开人群。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郭纯从撇过头去,故意不去看教室中间。 “念月啊,你可要小心嘞,咱们班上有个垃圾,千万不能跟他说话。” “谁啊?”章念月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这个人做了什么,值得这些人这么记恨? “包国维呗!”一名叫做杨丽的女生说话了。“我跟伱说,这个人不仅喜欢骚扰女生,还喜欢顶撞老师,为人一点都不实诚,惯喜欢出风头。” 章念月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反问道:“骚扰你吗?不太像吧?” 杨丽胖胖的长满麻子的脸顿时就僵硬住了,脸上红得像个番薯,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 “包国维来了!” 随后人群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纷纷远离了教室门,原先热烈的气氛也安静下来。 如同来了瘟疫一般。 “他们在干嘛?我很恐怖吗?” “可能是怕再跟你起冲突,你抽他们耳刮子。”魏俊明笑嘻嘻地说道。 一听到包国维的名字,章念月顿时就不困了,原本皱起来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起来迎了上去,脸上绽放出笑容。 “包国维!姑奶奶可算见到你了!” 她丝毫不客气地在包国维肩膀上锤了一拳,大大咧咧的样子甚至不像是一个民国女子。 早知道章念月要来,包国维脸上也露出笑容。 “好久不见,上次布置你给你的作业做了没?” “你这个人,怎么刚刚见面就提作业啊!”章念月气愤地说道。 随后想起了什么,故意压低声音意味深长的说道。 “没想到你干老师还可以啊!” 包国维:“......” “你...你...不是那天那个。”魏俊明倒是惊疑莫名,指着章念月说不出话来。 而教室里面所有的学生,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 “她不是那天我们图书馆看到的那个女生吗?”白小恬发出了惊呼,看到包国维之后就记起了假期时候的画面。“那个时候,包国维还在教她数学嘞,原来......” 安淑真经过提醒才想起来这个茬,原来是章念月,换了一身衣服她竟然给忘记了。 随后将嘴唇抿得紧紧的,沉默不语。 “怎么什么好事都给包国维这个小子赶上了。”庞锡尔如今也不敢大声说话了,说话都是酸溜溜的。 “妈的!包国维!老子跟你没完!” 龚德明怒不可遏,刚刚脑袋里面展开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幻想,瞬间就在这一刻破灭了。 “你懂了吧,这小子就是这么可恨。”郭纯双手插着抱着胸,一脸同情地看向龚德明。 这个时候,先生杨炎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将手头的书籍放在了桌子,审视台下的学生们良久,等到他们安静之后,才继续说道。 “大家都知道,前几天在课堂上发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第34章 咱俩东窗事发了 “那天的事情我已经调查过了,包国维同学顶撞老师或许有错,但我多方了解后,发现确实仅是关于学习的讨论,不存在不尊敬师长的成分。” “缪兴先生也特意叮嘱我,这件事情包国维同学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近来的那些谣言勿要再提了。” 如今在学校里面,包国维顶撞老师的事件已经传的尽人皆知,为此杨炎也不得不出面解释一二。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同窗一场,请各位守好自身操守,偏见与刻薄要不得。” ...... 杨炎的面色沉稳,审视着台下的所有学生,一系列话下来说得干净漂亮,可很明显跟从前的老师训话一般,台下的人或许会听入耳,但绝不会进入脑。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流露出表情,或是不耐烦,或是不服气,但都碍于先生的威严不敢说话。 就像是《乌合之众》里面所说的“群体追求和相信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和理性,而是盲从、残忍、偏执和狂热,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 当包国维崛起之后,这些人高高在上姿态就被粉碎了,只要他在一天,他就是永远是眼中钉肉中刺。 特别是后排的郭纯几人,翘着二郎腿一脸的不屑。 “杨先生怎么老是向着包国维那家伙啊?是不是使了钱。” “算了吧,包国维那小子哪里来的钱。” “咱们先前举报他顶撞先生这条,恐怕效果不太好了。” “看起来我们上次的想法没错,还是得从这个金枝兰入手。”庞锡尔脸上露出兴奋地笑容,邀功似的说道。 “哼,咱们做好安排,最近再找一次金枝兰。” 郭纯咬着牙,脸上露出冷笑。 “嘿嘿,包国维你好像不是很受同学们欢迎啊?” 因为位置刚好就安排在包国维的前面,所以章念月很轻松就能转过来讲话。 包国维正在低头看着一本书,但显然跟课本没有一点关系,那玩意儿他早就背的滚瓜烂熟。 “爱怎么样,那是他们的事情,我现在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的。”他抬头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对于这种群体的“暴政”看得十分透彻。 “你放心吧,要是他们今后敢欺辱于你,我章念月一定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包国维顿时给她逗乐,不禁抱拳说道:“那就有劳女侠仗义相助了。” “没问题。”章念月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魏俊明坐在旁边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忍不住插话说道。 “包国维你这是什么类型的书?我怎么看不懂。” “化工~”包国维翻回到前面的封皮,给两个人看了一眼。 只见得上面写着《工业化学反应工程》。 “嘶,这书比我枕头还厚啊,讲的什么?” 还未等包国维回答,先生已经敲了敲桌子。 “好了,把注意力收回来,我们开始上课。” 章念月只能乖乖地转回去,魏俊明也将视线放在了自己的书本上。 从这一天开始,志诚中学以包国维为首的二人组就变成三人组了。 以他们三个为核心孤立了全班所有的同学。 而新加入的成员对于此没有任何的异议,甚至于有些开心。 “嘿,这些人现在也不理我了啊?真好,不然快要烦死姑奶奶了。” 课间的时候章念月拍着胸脯高兴地说道。 包国维则是有些无奈地挡在她的面前,阻隔住其他男生快要吃人的眼神,这由不得又引来对于包国维的口诛笔伐。 但虱子多了不咬,包国维完全不在乎这些。 上课的时候章念月总是朝着后面看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突然从后面追上来,跟着包国维并排前进。 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包国维突然感觉旁边多一个人,鼻子里闻到一股栀子花的香味,就猜到是章念月了。 包国维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这不是你回家的方向吧?” “那個...那个...你明天有空吗?” 章念月背着手显得有些局促,脸上红了一些些。 眯了眯眼睛,包国维的眼神顿时有些古怪。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章念月有些急了,脸蛋变得更红了。 思索了一番,包国维说道:“我明天有去图书馆,你记得带上课本。” “不,不是这个,我老爹想请你去我家坐坐。”说到这个章念月就有些愧疚,垫着脚避开对方的视线。“这...不是咱俩的事情东窗事发了么。” 包国维:“???” ....... 胡大公馆。 今天是大年初五,一到了今天,杭城四处便都是走动亲戚、拜年聚餐的人群。 府里的下人们大都已经将家安在了秦公馆,所以照例也是该在这里过的。 今年胡大特地邀请了几位府里的好友一起聚聚。 一时间不大的胡家公馆里面其乐融融。 大人们全部围成一桌,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老包啊!这杯你得喝,今后你跟咱们可不是一路人了,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咱们。”胡大显然是有些喝高了,脸上红扑扑的,拉着老包说什么也不放过他。 老包已经喝了好几轮了,整个人晕乎乎的,但是他是个不会拒绝的主,又被灌下去好几杯老黄酒。 “胡大瞧你说的,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国维还是得靠自己好好读书。” “你就别谦虚了,上次我还看见高科长来府里,指着门口国维写的对联问。”高升也眉飞色舞起来,声情并茂地描述起当天的场景。“他说,这是哪位大师写得书法,我一定要好好见一见。” “伱猜怎么着。”高升激动得都手舞足蹈起来。“秦老爷笑得就好像国维是自己孩子一样,拍着他的手说是自己的贤侄包国维。” 这个话一说完,桌上的所有人都是哈哈大笑,老包笑得眯起了眼睛,脸上竟也生出光彩来,整个人最近年轻了许多。 而在另外一桌上面,以包国维为核心坐了一整圈,这些都是胡大高升他们的孩子,跟包国维也差不了几岁,他们大多没有读书,眨巴着眼睛问着包国维一系列的问题。 “包国维,洋人是不是都是人高马大的足足有房梁那么高?”说话的是胡大的小儿子,他还没到读书的年纪,头上扎着两个冲天辫。 “不是,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 “听说外国人每天吃的都是白面馒头诶。”胡大的大儿子在理发店里面做着实习工。 “他们也有吃黑色的面包的。” “唉,比不上外国人的,咱们的东西都是落后的,这洋人的东西都是好了。”这回说话的是高升的儿子,他算是有些出息在一家酒楼做着管事。 “这也不一定吧。” ...... 晚上包国维喝了很多酒,可回到家中的时候他依旧很清醒。 在书桌面前写了一会儿小说,但不知怎么的,越写越是心烦气躁,心里好像有个什么结一直卡在那里。 有些烦躁的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自1842年沪市开埠以来,西方人的文化就入侵了传统中国人的生活。 他们有着宽敞明亮的房子花园,各种各样前所未见的新奇事物,为彼时的中国人带来一个又一个震撼。 当时的人们从天朝上国的鄙夷心态,一直掉落到自卑自怜,乃至于到了“见洋色变”的程度。 但其中更重要的原因是——被打怕了。 一次又一次战争的失利,丧权辱国的条款,就算是一个民国时期的普通人也知道,咱们是落后的,洋人才是好的。 更别说接下来的大厦将倾,民族危亡。 连日来的这些风波让包国维差点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并不是曾经那个和平的年代。 那么,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包国维瞥了一眼墙角有些恶臭的罐子,里面是他制作失败的大蒜素。 看多了网络小说未免对于现实失衡,真正将那些历史上的青霉素、大蒜素实现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1929年青霉素就已经被英国科学家发现,直到1943年青霉素才得以大规模批量生产使用,这还是建立在充裕经费和顶级研究所之下,之间的推进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制造出来就可以实现的。 青霉素、大蒜素、电子显微镜、合成氨...... 自己可以将这思路做法交给专业人士。 但以如今民国科学界的形势,以某些国人对于洋人的盲目崇拜,最后怕不是给欧美列强做了嫁衣。 这让包国维感觉到自己有些无力了,改变一个时代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 思考良久,他从兜里面摸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西大街221号。” 这是章念月留给他的家庭住址,邀请他明天去见见她的父亲,那位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 默默地将其收到内衬的夹层之中,包国维决定明天还是登门拜访。 第35章 章太炎先生 农历正月初六,又被称作“马日”。 民间常常说,年初六送穷鬼,寓意很简单就是送走穷鬼...... 包国维站在章府的门口,脑袋里面胡思乱想着。 还好自己穿越到了民国,以目前的收入已经不算是一个穷鬼了。 但如果换做前世的收入话,保不齐要在这天被送走。 …… 至于这章念月的老爹是章太炎,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些猜测,以她这拿出一百块眼睛都不眨的家世,再杭城里面可谓是屈指可数。 如今算是彻底验证成功了,但想到这个他的内心就有一些复杂。 等了不到五分钟,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戴着瓜皮帽子的管家弓腰对他说道。 “包同学,老爷在书房,你可以直接进去见他。” “劳烦先生带路了。”包国维拱了拱手。 管家没有想到他一身西装革履,会这么客气,这句先生更是叫得他喜笑颜开。 随即对于包国维颇有好感,似乎又觉得他是来接受考校的学生,在一路上还给包国维讲解起了章太炎的一些理念。 大户人家的管家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主家的影响,章家的诗书传家由此可管中窥豹。 “章先生常说,要对吾国之宗教发起信心,增强国民之道德,还要用国粹激发我种性,增进爱国热肠.....” ..... “包同学你要切记,章先生是个率性之人,不可欺骗于他,被他发现的话今后可不能够来往了。” 从文学思想到个人性格,管家七七八八讲了一堆,思路不可谓不清晰,包国维甚至都觉得这個家伙能去做个小学先生了。 到了书房门口,管家将要告辞的时候,包国维忍不住问道。 “那个...怎么不见你家小姐啊?” 管家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半晌才说了一句。 “小姐还未起床。” 包国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睡懒觉或许在这个时代的人看起来很不堪,但是对于他这个后世人来说稀松平常。 怎么了,假期不就是用来睡懒觉的? 走进书房的时候,章太炎正在看着一本古籍,包国维终于得以见到这个民国真正的大师。 此刻他依旧穿着一身古朴长衫,袖口微微泛白,显然已经是穿了很久了。 他理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上面已经挂上了一大片白霜,圆框眼镜下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位62岁的老人。 听到声音的章太炎抬起头来,才注意到走进来的包国维。 他脸上露出收敛得恰到好处的微笑说道:“一直想着写出《沉默的大多数》,让我女儿思思念念的少年人会是谁,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今天包国维依旧是穿着那身西装,烫洗得干净利落,虽然并不名贵,但也显得神采奕奕。 包国维尴尬的笑了笑,听到后面那句让我女儿思思念念的少年人,不免有些心虚,但随后见章太炎神色如常,这才放心下来。 想着要不要也追捧一番,但是想到这位的性格,顿时就打消了念头,转而说道:“先生谬赞了。” “唉~不必过谦,我章炳麟可不会说些客套话,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他摆摆手,示意包国维来书桌这边。 包国维点了点头,刚刚一个照面,他就体会到这位民国大师的气度与不凡了。 “来,你看看,我对于白话文少有涉猎,但你这篇文章还多有不足之处,给你润色了一下。” 接过章太炎手中的稿件,包国维发现上面已经用毛笔字誊抄了一份,足以见这位大师的用心,不免有些惊讶。 好在他最近已经适应了繁体字,不然今天还真不免得出丑。 先前包国维做的这篇《沉默的大多数》,实际上就是意气之作,参考了王小波原作的很多细节和思想,结合了后世的一些文章,东拼西凑构成了这一篇。 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篇文章会被一个大师看到。 好在解锁了金手指,巨大的文字信息充斥他的脑海,极大的加强了他的文学素养,人们常说文学靠的是积累,那他如今的积累已经到顶了,量变总是会产生质变。 但章太炎改完的这篇,在细看之下不免令包国维惊异,因为经过他的修改之后,如今的文章就像是有了血肉一般,起承转合流畅漂亮,结构也是清晰明了。 特别是经过前期的情绪调动之后,最后一句再扔出来更显得自然恰到好处。 “中国人之劣根性本是无稽之谈,愿我国人不再沉默,不再卑躬屈膝,挺起自己的脊梁.......” 结尾之处不免得看的人热血沸腾。 章太炎并未有做很大的修改,但是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堪称精髓。 “章先生?”包国维抬起头来,眼睛里面都是惊异。 因为他在这篇文章里面感受到了他对自己极大的善意,这种感受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也只有在亲生父亲老包身上感受到。 章太炎呷了一口茶,满不在意地说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小子是块璞玉,只是未经雕琢而已。” “小子,拜谢章先生,璞玉称不上,只不过是见这题目,心有所感罢了。” 包国维躬身作了一个揖,他可不会觉得章太炎只是举手之劳,光是抄完这篇文章就得花些功夫,更不要说去逐字逐句的修改了。 关键是,他可是章太炎啊! 章太炎点了点头,算是受下他这一礼,随后又转而说道。 “你小子倒是不喜欢张扬,我觉这文章对国人有益,还是发表见报为好。” “学生觉得不妥。”包国维思索一番,不卑不亢地说道。 抬了抬眼眸,章太炎有些惊讶道:“怎么?” “国府.....” 包国维欲言又止,但仅仅两个字,章太炎就已经明白了。 国府如今对于这种批判洋人和外国人的文章十分排斥,如果刊登的话,怕不是会引来一系列的麻烦。 但章太炎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你且放宽心,有我在没有人敢动你。” 想到这位大佬之前的战绩,包国维狠狠地点了一下头,突然感到自己的背后有靠山了,十分的踏实。 “国府那些人,不想着强国,成日就对付自己人最为擅长。”章太炎愤慨的说道。“别的做不到,发篇文章如何了,要是敢有人动你,我就去拆了他们的大门。” 包国维脸上顿时一抽,这位大师还真是,颇有个性啊。 不过如果是队友的话,倒是让人安心的很。 话不出两句,章太炎或许是习惯了当先生,忍不住教训道。 “我观你于文字之道上天赋异禀,但不可不忘伤仲永之先例。” 包国维很识趣一一应允。 但随后一个转折,他又突然问道:“伱想从文吗?” 显然是动了收徒的心思。 包国维皱了皱眉头,这才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 老实说他本是想走文抄公的路子,但发现一个问题。 该怎么抄呢?若是抄不同的作者,不免割裂感太强,明眼人一看就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若是抄一个作者,有一天给你出个原作者没写过的文章,你又该抓瞎了。 所以在这个文坛大佬辈出的时代,靠文抄公成为文豪是一个有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走科技发展学霸路子。 哪个喜欢历史的穿越者不想看见自己制造而出的“邱小姐”,成功爆炸呢? 届时给扶桑天皇提前来一点原子裂变的震撼,它不香么? 可事实证明,这也是一条极为艰辛的路子,他甚至得慢慢积累知识从头学起。 于是,他有些迷茫了。 今天来这里,也是希望能在章太炎这里得到答案。 但平心而论,包国维并不想学文,他更加偏向于科技路子。 先前有了管家的提醒,他又实在自觉演技拙劣,无奈实诚的回答:“老实说,学生不想。” 可没想到的是,章太炎竟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你得想。” “你得从文。” 他加重了后面一句话。 第36章 我真没想当大文豪 “国维,以你如今的文字天赋,只有学文一道才是正途。” 章太炎眼睛里面放出光来,紧紧地盯着包国维的眼睛说道。 “现今我国内民生维艰,内忧外患,国人崇洋媚外之风盛行,民族自信缺匮,更不要说国府的那些人,国难当头只顾内斗,简直是......” 包国维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紧张的看着章太炎,好像在说,老爷子这话可不兴多说啊。 好在章太炎随后又将话题转了回来,语重心长地对包国维说道。 “如今救我华夏者,唯学文耳。” “从今以后,你跟我刻苦学文,精研经史子集,为我国人开化明智,建立民族自尊自强,这才是救国之道。” “救国非一人一家之力所及,只有让我亿万万同胞团结一心发奋向前,才能破除豺狼虎豹的野心啊!” 章太炎字字珠玑,发自肺腑,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包国维的心坎里面,这一时间他突然有些心动了。 迅哥儿曾在《呐喊》中写到:“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学医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强健,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 他正是看到了如今国人思想观念上的贫乏,所以才选择弃医从文,开化民智。 包国维先前或许有自己实力不足的疑虑,但若是拜师章太炎,在他的指导下呢? 将自己脑海中源自于一百年的先进思想以及名家文章相结合,在章太炎这样的大师教导下,未必不能够达到这一目标。 他当即回答道:“章先生一言令学生醍醐灌顶,只是学生还有些疑问需要先生解答。” “但说无妨。” 包国维顿了顿,组织一下语言,说的就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疑问。 “学文也好学理也罢,但此国家危机之际,像我这般的学生能够做什么呢? 我看了许多书,也自负有些知识,但以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力有不逮,每每想来千头万绪,无从抓起。” 听到这些话,章太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的皱纹展开,抬起头来哈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国家民族的危急存亡,可不能寄托在你一个人的身上,靠得是我亿万万国民的共同努力。” 随后他为包国维细细说道。 “少年人总是好高骛远,读书明智,去更高的平台施展才华,才是你应该做的。” “我想让你从文,但终究是想让你成才,如今似你这般的年轻人,太少太少。” “南有周树人乃当世杂文第一人,北有陈鹤寿任职清华,古典文化之大成者。 更别说林玉堂、胡适之、钱穆等等这些人。” “这些人你想见否?他们的学识见识你想学否?” 章太炎这一番话说得包国维热血沸腾,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那怎能安居杭城一隅?” “先生你的意思是?” “继续写作学文,发奋读书,考上国立北大,去见见那些文豪大家,假日时日待你学业有成,再考虑这国家大事即可。” 包国维抬头看向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一番话令他豁然开朗,章太炎的每一句话他都一一记在心底,眼睛里面顿时清明了很多。 随后,二人从救国一直聊到国学最后再聊到书画。 好在包国维脑袋里面的知识浩瀚如海,章太炎说出的典故他几乎都能准确回应,这令章太炎高兴万分。 “好啊!好啊!好久没有遇到你这么投缘的小子了,典故文段伱皆能对答如流,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了。” 说完这些,章太炎对于包国维的眼神就更加欣赏了。 可聊着聊着包国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当即有些为难。 注意到他的变化,章太炎不免有些奇怪的说道:“怎么了?” 包国维思虑再三,将之前在秦府上被迫冒名顶替,在杂志社借用了章太炎的名声这两件事情说了出来。 只是没有具体说是《射雕英雄传》,转而说是自己投稿了一篇小说。 听完之后,章太炎没有生气反而是哈哈哈大笑的说道:“我章炳麟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事出有因又是出于孝心为父鸣不平,本就情有可原,只要不是盗用我名号行些不法事即可。” “况且。”章太炎顿了顿。“如今你不正是我的学生吗?” 听到章太炎这话,包国维不禁动容,他当即起身深深地朝着章太炎作一个揖,认认真真地说道。 “学生包国维拜见恩师。” ..... 走出章府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刚刚到章府的时候天还蒙蒙亮,以为要下雨,包国维还在想要不要带把伞。 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天已是一片大晴。 “国维啊,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念月那丫头要是知道我收你为徒,不免又跟我闹上一番。” 章太炎站在门口,背着手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包国维面色古怪,想起章念月和老爷子对于学文学理的争论,而自己还是她的理科辅导老师,想来若是章念月知道了这事情,脑袋里面会只有一个想法。 该死的老头子怎么把我家给偷了! 摸了摸鼻子,包国维随即决定暂时不告诉章念月这个事情。 回家的路上包国维豁然开朗,从前他给自己的担子太重了,总是想着取巧,一步登天。 例如想着今年就冲进扶桑东京,端了那天皇的鸟位。 但终究是妄想,路得一步一步的走,饭得一口一口的吃。 尽力即可。 如今经过章太炎的一番循循教导,包国维想明白了。 无论是学文学理,考上大学走出这杭城都是第一步。 以他如今的出身,在民国这個社会想要做什么都是举步维艰,所以这个大学生乃至于留学生的身份,必须有。 他先努力学文,但这科技发展之路也不会放弃。 就如同修仙小说,你这精神力修炼到了极致,体术难道可以荒废吗? 主修文,辅修理。 总之就是,我全都要! 包国维加快了脚步,觉得浑身轻松,身上也充满了干劲。 ...... 沪市。 《时报》,名字取自《礼记》“君子而时中”,意为因时而变。 报纸创刊于1904年,实际创办人为康门弟子狄楚青,名为时报,实际上为保皇派在国内的第一份报纸。 但在袁大头复辟失败后,保皇派已难成气候,而随着一名又一名得力干将被挖走,各个渠道的联络也被夺走,更加难以跟《申报》抗衡,创办人狄楚青最终将报社脱手。 随后沪市巨富黄伯惠花了三万块钱巨款买下了这个报社,他决心为时报带来真正的因时而变。 “景昌啊,这期的稿件如何了?” 报社办公室内,时年37岁的黄伯惠一大早就来到编辑部,为了能让时报步入正轨,他连日来都是亲力亲为。 新来不过两个月的编辑张景昌摘下自己的眼镜,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 “还是没有名家愿意投我们,这期实在是没有什么看点。” “嗨。”黄伯惠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其中的艰辛。“这时报的前身带有政治气息,保皇派的名声还是太臭了啊~” 虽然如今报社已经易主,但从前留下的影响还是磨灭不去,不论是花多少钱,如今的民国名家们都有着自己的一份操守,不愿意为他供稿。 “如今之际,实在是需要一篇爆款文章为报社改善一下名声啊!” 黄伯惠深知一家报社名声的重要性,甚至于说曝光度渠道这些的,他都可以不担心,因为这都是可以通过钱解决的问题。 但一篇优秀的文章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如之奈何,黄先生可能需要找找你的朋友了。”张景昌知道身为沪市巨富的黄伯惠朋友众多,应该能搭上个大师吧? “已经找了,搭得杜先生的线,联系上了章太炎先生,只是太炎先生的脾气古怪,能不能约上稿子还是未知数啊!” 黄伯惠皱起了眉头,实在是不愿意放弃一点点希望。 张景昌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是太炎先生文章的话,或许能有一线转机。” “希望吧!” “我再去找找杜先生,看看能不能让太炎先生务必要赏脸,稿费我愿意开到最高,不是问题!” 黄伯惠坚定了想法,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朝着外面走去。 第37章 他们都需要这封信 杭城教育局。 举报信箱设立在教育局办事大厅的角落里面,但是实际上以当时的教育情况来说,这个信箱一般都不会接收到很多的信件。 一来是根本没有人敢投诉这一时期的教师,二来是正常的坏学生在学校肯定就被整治了,断不会有再举报到教育局的机会。 最多是有一些社会上的自认有识之士、文人墨客对于本市教育的不满,从而提出的一些意见和建议。 建议往往都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相对来说也并不多,毕竟这是杭城又不是金陵。 可今天意外的是,这个信箱竟然有了一封信件。 负责收发的办事员十分郁闷,早上刚刚上班就见到了这份信件,看起来这一早都得处理这个事情了。 昨天报纸的那篇小说还没看完呢! 真不让人消停啊!他在心里腹诽道,径直推开了方科长的办公室门。 他敲了敲门提醒道:“先生,有一封最新的投诉信件到了。” 新晋的方科长是特招进来的,有着留学自英格兰国剑桥大学的他,在这一时期当上一个科室长可谓是绰绰有余。 新官上任三把火,方科长决心办好每一件事情,为领导展现一番自己的实力。 “给我看看。” “哦~好。”办事员有些惊讶,因为原先这些举报信基本上都是很少看的,看起来这个科长是真的想办些事儿? 办事员在心里叫苦不迭,心说你想要多办事情,我可就要遭殃了。 方科长接过这份信件,揭开以后看到落款的时候不由得惊讶了一下。 “郭天启,这個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方科长喃喃说道,脑袋里面开始不停地思考起来,随即一拍大腿说道。“这不是篮球社的学长么!原来他也住在杭城啊?” 随即他的脑海里面就回忆起的在剑桥大学的往事,不由得有些唏嘘,外出的留学生大都团结,他与郭天启也有几次交集。 听说这个学长在教育界里颇有些人脉啊? 方科长再打量一下上面的印章,不会错的这个印章他见郭天启用过,随后不免得定了定神,重视了好几分,他认认真真地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郭学长什么时候字写得这么难看了。”他不禁有些嘀咕,但是有些年没见了也不敢确定。 可在看完书信里面的内容的时候,忍不住重重地拍一下桌子,怒斥道。 “这个包国维简直是岂有此理!竟有这般顶撞师长欺负女同学的学生,志诚中学竟然还在包庇他!” 办事员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了哪有投诉学生的事情啊,他随即提醒道。 “方科长,咱们要不要先验证一下。” 保不齐有一些学生捣乱的事情出现,这个之前也是有过先例的,办事员还算有些经验。 但方科长在看到印章之后,就已经笃定了事实了。 “验证什么,不用验证,费那些功夫,我们得多出多少工作?”方科长气血上涌,他刚刚参加工作,正是要说一不二的时候,话说出来可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可是.....”办事员还有些迟疑,想着这样万一搞错了,岂不是很麻烦。 “好了,你现在就草拟一个申斥令,让志诚中学务必要好好处理这样的害群之马。” 方科长不由分说,决定将这件事情好好为学长办了。 .... 志诚中学。 训育处。 “金枝兰,到底如何你倒是说清楚,欺负你的到底是谁。”训育处处长娄友权手里捧着一杯茶,抬头看向了面前的金枝兰。“你放心,大胆说出来,我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按理来说,高二年段的风纪问题不应该他来管,这些是新晋教导主任杨炎的事情,但是今天收到了一封信件,上面的落款是郭天启,郭纯的父亲。 别人娄友权或许可以不重视,但他可在学生入学的时候了解过他们的家庭情况,这个郭天启可是毕业于剑桥大学的高材生啊。 最为重要的是,听说郭天启认识跟某位教育界泰斗级人物有着不俗的关系。 而他娄友权已经在这个位置待了快十年了。 在看到信件的时候,他脑袋里面当即就活络起来,如果可以和这位郭先生搭上关系,他只要为自己在某位教育界大佬面前说上两句,升迁岂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况且公正处理害群之马,这是一件提升名望的好机会啊! 想到这里,他顿时精神了许多。 见金枝兰不说话,娄友权不免有些烦躁,他拿起桌子上的信纸在金枝兰眼前晃了一下,随后问道。 “假期里面,欺负你的人是不是包国维啊?” 金枝兰低垂着自己的脑袋,眼睛一直看着鞋面,手上不停地在衣服上扣着,好半天才回答了一句。 “可...可能是吧!” “什么叫可能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可能是的道理。”娄友权有些烦躁,他随后凑近了问道。 “难道还有其他人不成?你放心这个举报人是郭先生,你应该认识他的儿子,就是高二二班的郭纯罢,放宽心,没什么好怕的。”娄友权尽量让自己温和一点,而且还觉得将郭天启讲出来对方能够更有底气一些。 “没!没有其他人!”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金枝兰想起什么似的,当即喊道。 “这就对了,你先回去上课吧,这个事情学校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娄友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挥了挥手。 听到这话,金枝兰像是如蒙大赦一般,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但娄友权看到这个场景,反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将杯子拍在桌上,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今天这个事情,我一定要给郭先生办得漂亮!” ...... 不多时,缪兴终于赶到了办公室,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娄友权。 对于这些不参与第一线教学官员,缪兴一向是不怎么对付,甚至于他知道这个娄友权大概率是走了门道才当上了这个处长。 一走进门,缪兴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不尊重师长,扰乱课堂什么的都是子虚乌有,投出这份举报信的人其心可诛!” 他先前就听杨炎讲了举报信的事情,当即放下手头的事情冲到了办公室来。 娄友权一听这话就有些恼怒,你缪兴是什么东西,连郭先生都敢说其心可诛? 但是他知道学校里面的先生都是有脾气的主,还不好动他们,只能好声好气的说道。 “缪先生我知道你护着学生,伱是个对学生极好的性子,包国维的事情在你的眼里或许是个小事,只要略施惩戒。”娄友权说起这些话来一套一套的十分熟练。 “在你的眼里是小事,但是在学校层面可是大事,这是一个学生品格的问题,关系到他一生的成长,不论你怎么维护他,惩戒是一定要惩戒的,而且还要重重的惩戒。” 娄友权自认为将话说得很漂亮,甚至还得意地翘起嘴角。 “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不要上纲上线!” 缪兴是个直性子的理科生,管你什么处长,错了他就会指着鼻子骂人。 “缪老师,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好好看看这个,包国维可不止顶撞老师这一回事!”娄友权彻底恼了,随即将桌上的信纸扔给缪兴看,继续说道。“这欺负女同学可是实打实的事情。” 缪兴打开一看,瞳孔顿时一缩,他皱着眉头思考一阵,坚决说道。 “包国维不可能会干这些事情,他是个坦荡的人,这点我看得出来,况且以他目前的数学水准假期应该都在学习中。” “学习学习,你们这些先生就知道学习,学习和人品没有关系,他包国维就算是会读书了,曾经不也是成天欺负女同学,怎么?一个假期他就换了一个人了?这次数罪并罚,一定得处分。” 缪兴的眉头都快要挤到一块去了,又拿起信件看了起来。 “不对!还有一个疑点,这封信绝对不像是一个大人写的,我看这口吻和字迹反而像是一个学生,我看可以对照一下。” 缪兴的逻辑很清晰,仔细地分析起来。 但娄友权哪里听得这些,他一听就头大,摆摆手说道。 “印章印章,上面盖着印章呢,还能有假吗?难不成我还将所有学生抓起来对照笔迹吗?” “印章也可能...” “没可能,真够木讷的,莫要谈这个,这不是你的工作。”娄友权摆了摆手,撇开头去,显然是送客了。 “哼!这事不可能这么了了!平白处分一个学生,我绝不答应!” 见在娄有权这里根本说不通,缪兴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第38章 学习合成氨制取 “包国维,这个指数函数是什么啊?你给我讲讲呗。” 魏俊明整张脸都变成了一个苦瓜,对他来说先生昨天的课讲的实在是太快了,前面一个知识点他刚刚理解了,转头先生就已经在讲第五个知识点,这其中的艰辛谁懂啊~ 包国维笑了一下,脚步也没有慢下来,用下巴努了努面前的一幢建筑说道:“咱们去图书馆里面说。” 说话间二人朝着校图书馆走去,志诚中学作为杭城唯一一所省立中学,校园内的设施基本上可以媲美一所大学了。 这建成于两年前的校图书馆也不例外,四层的楼高已经算是豪华,外部的形状像是一个倒扣下来的博士帽一般。 再加上这里环境优美,藏书众多,一时间成为学生们必打卡地之一,但更为重要的是,学校出了一個政策,只要能在图书馆里待满一定时长,可以酌情纳入到学期末的优秀考评之中。 这让校图书馆的座位几乎一位难求。 “嘿~今天图书馆人怎么还是这么多啊!” 刚刚走进来,见到茫茫多的人,魏俊明忍不住吐槽道,他们特地避开了人流的高峰期,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这么多人。 “在图书馆里面刷时间,可比安安分分的读书要来得轻松多了。”包国维一针见血的吐槽说道。 “读书又不是只为了成绩,这些人就是本末倒置啊!” 撇了撇嘴,魏俊明满脸不屑说道,但是接下来他则是去书架上拿了一本《我见犹怜后传》,招呼包国维说道。 “包国维我去那边找个座位,你快点跟上来。” 而包国维则是来到了化工类书籍的书架附近,以他如今的化工知识水平想要实现后世的一些发现还需要一些努力。 原本多次的失败让他感觉到有些挫败,但是经过章太炎的指点明津之后,他对于未来有了一个清晰的规划和认识。 实际上在他的脑海里面已经有了后世先进的化学知识,但可惜的是超级记忆不是超级计算机,对于从前没有学过看过的知识,他根本无从谈起。 找了一本《国民化学工业概论》,如果可以的话,包国维想要实现合成氨的制取。 作为一种重要的化工产品,合成氨的用途极其广泛,特别有两个领域正是如今的华夏所稀缺的。 一为合成氨制作氮肥和其他肥料! 二为合成氨制成炸药,推进军工产业发展! 一个对应的是国内的饥荒粮食产量问题,一个对应的是重工业积弱,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痛点,一等一的大事。 而虽然早在1909年德国化学家弗里茨·哈伯就已经在空气中制造出了氨,如今国际上的合成氨工业已经正式步入正轨。 但是由于西方人对于中国的技术封锁,合成氨在国内还处于一个萌芽阶段,真正想要步入正轨,那得是1935年的天利氮气制品厂了。 可因为缺乏核心技术,产量总是不尽如人意,真正到达巅峰得是五十年之后了。 所以这些领域成为目前包国维着手研究的重点方向之一。 他将目标放在了1931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卡尔·博施,所研究而出的高压合成氮技术上面,这是对于哈伯-博施法的极大改进。 至于大蒜素还在不断的研究中,想起家中后院那个已经快要发臭的大蒜坛子,包国维就有那么一些头疼。 “包国维!包国维!这里这里有空位。” 魏俊明在角落的桌子边朝着这边努力招手,这一片竟然还有四五个座位。 取了书,包国维走到桌子边,刚刚准备坐下来,旁边就传来了一个刺耳的女声。 “诶,你们这两个人怎么抢别人座位啊?” 皱了皱眉头,感觉到声音里面的极大的不善,包国维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生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她梳着马尾,皮肤有些黑,长相属于见过两面都不一定能够记住的类型。 魏俊明刚刚看小说看得起劲呢,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恼了,昂着脑袋回怼道。 “怎么就你的座位了,明明就摆在这里大家都可以坐的。” 女生一叉腰咄咄逼人道:“我们向来都是坐在这里的,这位置就定下了,你们俩给我起开。” 包国维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感觉脑瓜子有些疼,不怎么想理会她。 魏俊明可不会惯着女生,如今女权运动慢慢兴起,但是在有些地方他魏俊明实在是看不过去,当即站起来说道。 “嘿~你这个人,这图书馆的位置都是公共的,大家都可以用,怎么就是你的了?” “咋的了,你们要欺负一个女子吗?洋人都讲绅士,看起来我国的男人都差远了,赶紧起开,不然我可不给面子。” 女生瞪着眼睛,颇有些泼妇骂街的既视感。 一听到洋人什么的,魏俊明就更加来气了,怒目而视地说道:“不要蛮不讲理啊!还有注意你的言辞,咱们怎么就比不上洋人了,就是因为有你这些人,我们才.....” 他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呢,这女生就像是被吓得似的,捂住嘴巴说道。 “你干什么,你要打人吗?” 声音说得极大,几乎是尖叫了,吸引的所有人都侧目看了过来,他们看向魏俊明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伱特么的!”魏俊明是个暴脾气,被这样胡搅蛮缠一顿,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刚刚想要发作,却被包国维拦了下来。 他挡在魏俊明的面前,随后对转头对女生说道。 “不过是一个座位而已,何必斤斤计较,这样我和他坐在旁边,你可以和你的同学一起坐在这边。” 这个时候,女生的好几个朋友已经过来了,其中也有几个男生,但是在看到魏俊明的个子后,竟然躲在了后面。 包国维没有想和他们起冲突,主要是没有必要,和一群学生起冲突,就算是给他们搞倒了,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后续说不得引来更多的麻烦。 但是对方显然不肯善罢甘休。 “斤斤计较,谁斤斤计较了,你们可不要乱说话啊!来春玉有我们在不怕他们。” 后面一个女生凑了上来,揽住了闹事女生的胳膊。 包国维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给这些人来一点后世“网络暴力”的震撼,还是那句话他不打算惹事,但是事儿来了他从来不怕。 “你特...” 可刚刚一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包国维,包国维同学。” 众人转过头去一看,竟然是缪兴先生。 第39章 占座风波 “包国维,可算找到你了。” 缪兴脸上显得很焦急,吐出一口气,手里还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白纸,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可刚刚走到众人的面前,就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对劲,周围的同学都聚集在一块,好像在争论些什么。 但缪兴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眼下的重要,所以不予理会。 “缪先生好!” “缪先生!” “先生好!” 无论是怎么样,周围的同学对于老师肯定是不敢有任何的造次的,他们纷纷朝着缪兴行礼说道。 被叫做春玉的女生脸上先是欣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甚至连眼泪都要挤出来了,却发现先生的视线根本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只好老老实实的闭嘴。 “缪先生。”包国维也礼貌性的行了一个礼,自从上次的风波之后他对于这位先生有着十足的好感。 毕竟能够当场承认自己错误的先生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不愿承认错误本就是人隐藏在内心的下意识行为,想要克服随之否定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更别说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学校先生,教师承认错误这个在后世的学校有的时候都挺难见到的。 你提出错误之后,他大部分时候都会这样回你。 “别钻牛角尖。” 魏俊明见到缪兴就好像看到希望一般,他决定来个先声夺人,免得被这不讲理的疯婆子占据了先机。 “缪先生...”刚刚想要开口,却发现缪先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其他人身上,反而一直盯着包国维。 缪先生紧紧盯着包国维,嘴唇嗫嚅了两下,随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包国维深深地一礼。 “国维,我缪子镜对不起你。” 这一礼之下,图书馆里面的空气都快要凝固了一般,周围所有人的呼吸都好像在这一刻停滞了一般。 直到五秒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 哗~ 图书馆里面一片哗然,先生向学生施礼? 这在后世都难得一见,更不要说老师地位极高的民国了,给学生们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那个人是谁啊?先生竟然需要和他道歉,难道家里的关系很硬?” “硬啥啊,这个人就是包国维啊,穿了一身西装你就认不出了?” “听说上次包国维在课堂上当场驳斥了先生,先生下不来台呢。” “你那個是谣传的版本,我听到的版本是高二二班那群势利眼瞧不起包国维,结果包国维震惊四座,不仅解开了先生出的题目,甚至还纠正了先生的错误。” “竟然如此厉害吗?” ...... 见到缪先生的这个行为,包国维顿时有些傻了,赶忙上前搀扶起缪先生。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可便见到缪先生坚定而满是愧疚的眼神,包国维当即明白了七八分。 大概率就是上次在课堂上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缪先生接下来继续说道:“上次在课堂上,我应该将那道错题的事情讲清楚的,处理事情也不该那般草率,没料想如今引来了一堆恶果,属实是我的过失。” 别说了,别说了。 在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包国维在心中疯狂的呐喊道,君不见旁人那惊掉下巴的样子,先生你这一拜不要紧,你是坦荡了,但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人最善妒,保不齐后面又惹来什么事情了。 可面上包国维还得保持着微笑,他做出一副感动莫名的样子,激动的握住缪先生的手说道。 “缪先生言重了,一切都是我包国维在课堂上太过于孟浪了,要是将这事情压一压,如今也不能跟同学们势同水火啊!” “嗨,如今之事甚是麻烦。”缪兴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旁边的人有些多了,说起这个事情实在有些不方便。 包国维刚刚想要说,既然这样就去外面详谈。 “那个先生.....”名为春玉的女生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十分的不舒服,还想跟缪先生说些什么。 可魏俊明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他当即想到了什么,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底气,在那春玉的面前一站,如同一堵墙一般,裂开嘴大笑道:“去去去,胡咧咧什么的,先生跟包国维说话呢,有你们什么事情了?” “你!” “你什么伱啊,快走快走,读书不要紧吗?都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说你们只是来这里装装样子,混混学分。”魏俊明眯了眯眼睛,戳破了他们的遮羞布。 春玉等人对于魏俊明咬牙切齿,但是看缪先生在场却不敢发作,只能恨恨地剁了一下脚,随后就逃离了这里。 “你给我等着瞧!” 周围的同学似乎被他们欺压很久了,见到他们吃瘪,当即有声音起哄说道。 “滚吧,快滚吧,真以为图书馆是你家了。” “就是就是,在家里跋扈惯了,学校里面也想当少爷小姐是吧?” “晦气晦气,长得真丑.......” ..... 舆论从来都是跟风严重,春玉等人先前的行为大家敢怒不敢言,如今魏俊明起了一个头,谩骂声就像是洪水一般涌入了春玉几人的四周。 而他们也只敢捂着脑袋,不让其他人认出自己,甚至于原先义愤填膺的男生,此刻躲得远远的,装作完全不认识了。 缪先生看了一眼趾高气扬的魏俊明,冷不丁问道:“魏俊明,指数函数的定理搞清楚了吗?” 魏俊明立即就蔫了,低着头委屈巴巴的说道:“先生,实在是太难了,您又讲得那么快。” “回去将定义抄个五十遍,明天早上交给我。” “是.....”魏俊明顿时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随后等到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缪先生这才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将事情告诉包国维。 可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随即打算调节一下气氛,自认为幽默地说道。 “国维,你的事又发了!” 包国维:“......” ..... 沪市 时报报社内,此刻张景昌正在一堆刚刚达到的信件之中翻找着什么,这些信件被全部倒在桌子上,打眼看去足足有几十封,皆是向时报投稿的。 可张景昌并不因此而感到开心。 因为这些文章恰恰说明,在大家的眼里《时报》依旧是保皇派。 这些投稿大多数是一些文言文,可以说是一些前朝遗老的伤春悲秋,文字之中无不透露着对于那个腐朽王朝的怀念。 这让张景昌是万万不敢采纳的,一经刊登恐怕又会引起各界的群情激奋,届时将《时报》批倒批臭,那黄先生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 找了半天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落款。 “章太炎。” 随即拿起这封信件对着办公室里面大声呼唤道。 “收到了收到了,先生是章太炎先生的来信,他真的回信了!” 轰地一声,里面的黄伯惠应该是从椅子上摔下来了,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从办公室里面跑出来说道。 “好极好极,快给我看看!” 第40章 翻转 “黄先生你快看看。” 张景昌还未来得及打开,虽然同样很期待,但还是将这信件递给了赶过来的黄伯惠。 黄伯惠的膝盖似乎是撞到了,一只脚跳进了办公室显得十分滑稽,一接过信件当即坐在桌子面前翻开看看。 他的手上有那么一些颤抖,显然是激动的,口里还不断说着。 “杜先生和太炎先生的关系是极好的,我就知道这个事情靠谱,前几日就拜托杜先生修书一封给太炎先生,太炎先生虽然回了杭城,但是离咱们沪市也就是半天的路程,快得很。” 张景昌也连连点头说道:“还是多亏了杜先生,真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物啊,连太炎先生都能叫得动。” 黄伯惠脸上咧开一个爽朗地笑容说道:“这杜先生可是十里洋场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连在法租界也是一等一的华人啊!” 说话间,信件已经被仔仔细细地打开了,拿着小刀子拉开封泥,黄伯惠生怕伤到里面稿件。 他将里面折起的信纸缓缓摊开一看,脸上原本带着笑意的表情顿时凝固起来,一时间阴晴不定。 “怎...怎么了?”张景昌本也是一脸期待,可见到黄伯惠奇怪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你看看吧!”黄伯惠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对方。 接过信纸,皱起眉头仔细地看了看,张景昌疑惑地抬起头说道:“啊,是章先生的学生,一个叫做包国维的高中学生。” “高中学生啊~” 按照这个地址,确实是章太炎发来的没错,但并不是他本人的文章,黄伯惠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黄先生?那咱们...” “看看,先看看吧,毕竟是章先生介绍来的。”黄伯惠终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说是看看,但黄伯惠还是将稿件丢给了张景昌,自己则是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耐着性子,张景昌打开了后面的一份稿件,上面的标题是《沉默的大多数》,他点了点头说道:“这题目写得倒是不错,这手字写得也是极好的,我就说太炎先生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介绍一個学生呢。” 这让本想走马观花的张景昌压下了心中的浮躁,他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但是越看脸上的表情却越震惊,短短的几分钟,脸上表情似乎演了一场大戏一般。 “如何了?”见到如此表情,黄伯惠心中的希冀瞬间又升起来了。 却只听张景昌大喊一句:“好啊!好!好一沉默的大多数,这正映照了当下人心现状,直指实事,结尾升华后令人热血沸腾啊!” “竟有这般好?”黄伯惠再也忍不住了,凑上去也一齐看了起来。 他一边看,一边张景昌还在旁边满面红光的评价道。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老辣的文章了,文章里对于沉默这一人的特性可谓分析到了极致啊,也非常符合咱们报纸的特征。” 黄伯惠没有说话,但仅仅过了五分钟,他就一拍桌子说道。 “好极好极!就是它了!这就是我时报的翻身之战!!” “黄先生,这稿费咱们如何算?” “千字15元!咱们不差钱差的就是好文章,给他拉到最高!” ...... “国维你是知道的,受了处分的话后续的一系列事情都会很麻烦,后续的省内数学竞赛就无法参加,还有年底的优秀名额也无法评上,最重要的是。”缪先生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后很可能会影响到你上大学。” 这个时期的民国教育系统也是有类似于档案的东西,更不要说延承自封建时代对于人品以及名声的痴迷。 若是从前的包国维还好说,他根本就不在乎,你让他考大学他考得上吗?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些。 但是如今的包国维已经今非昔比了,在缪先生看来以他的天赋甚至有可能可以冲击一下国立北大、国立清华、南开、武汉等等国内最高一流学府。 若是以这个为目标的话,受不受处分就极为重要了。 “这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啊!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以包国维你如今的人气还需要去调戏什么金枝兰吗?想要女人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上一次就有几个女生特地来教室找你。” 魏俊明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说得倒是实情,女生总是慕强的,自从包国维上次在课堂上出尽风头以后,或许他往日的名声很臭,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引来一些女生的侧目,甚至于都特地来到班级要“认识”一下他。 只不过被包国维一一回绝了。 “嗨。”缪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信你的,观你的性格秉性绝不是会做出这等下作事情的人,你假期里可有做些什么,可以作为明证的。” 包国维仔细思考了一下,没有将章念月说出来,只是说道:“假期里我都在孤山馆舍里面读书学习,基本上很少去什么中山路。” 先前在举报信里面还仔细说了地址,控诉包国维对于金枝兰的骚扰就在这条路的巷子里面。 缪兴还是摇了摇头,分析说道:“这也不能够当成证据,也没有任何人一直跟着你可以为你佐证,对方是可以说伱拐到中山路的。” “特娘的!那个金枝兰怎么污蔑人啊!章念月不比这个家伙漂亮吗?”魏俊明是见过金枝兰的,她就在隔壁班经常是可以见到,随后有些暴躁地说道。“咱们去找金枝兰,和她对峙说个明白!” “欸!这可不行!”缪兴先生连连摆手说道。“如今她可是学校重点关注的对象,你们若是去找她,保不齐有些威胁的帽子扣上来。” “这点小事儿,竟然搞成这般麻烦。”魏俊明愤愤地说道。 “碰巧碰上了某些人的利益罢了。”缪兴先生将这些东西看得通透,还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包国维终于是开口了。 “先生你且放宽心吧,我自有办法。” 包国维话语坚定,似乎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实际上看过原著的他,听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在《包氏父子》的电影里面,开学之前就有过这样的剧情,包国维、龚德明、郭纯在路上遇到了路过的金枝兰,将她堵在了巷子口内,对她百般调戏。 电影里的包国维甚至还上手摸了一把,综合各种表现这个家伙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十足的垃圾了。 时间线在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发生了改变,恐怕郭纯等人再次遇到了金枝兰,只不过这个时候包国维已经不在场了,动手的另有其人。 见对方态度坚决,缪兴先生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国维,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学校那边我也尽力给你周旋,你若是能找到些人脉帮忙也是极好的。” 离开的时候,魏俊明还是愤愤不平地说道:“包国维你放心,咱们一起将这个家伙找出来,好好将他揍一顿。” 包国维自然不会听他这种鲁莽的建议,反而在下课之后,他故意绕了一条路,朝着中山路而去。 第41章 大师们 沪市。 公共租界定盘路。 公共租界,自1843年条约签订伊始,这里就成为沪市重要的对外开放通商口岸,也是英吉利和美利坚国的共同租界之一。 1899年这里大幅度扩张,甚至达到了20余平方千米,但到了今天边界已经逐渐确定下来,并在常凯申的领导下这片区域来到了它的黄金年代。 人称十里洋场,这里就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林玉堂先生住在这条路上的一栋小院内,前些年他住在善钟路的一套西式公寓内,但那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从此之后他便搬到了这所公寓来。 家里雇佣了一个男管事阿方,从小也读一些书,可以为他筛选一些报刊杂志之类的。 此刻阿方刚刚从门外走来,手里捧着一堆信件以及报纸,他径直上了二楼,在拐角处找到了书房。 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进入,书房的陈设并不奢华,一些时事报纸和书籍古籍比较多,墙上挂着的一幅书画还算是显眼。 “先生您的那本《开明英文读本》的再版稿费又到了,您要不要先看看。” 阿方扬了扬最上面的一封信件,里面很厚实,一看就有不少钱。 彼时林玉堂编撰的《开明英文读本》在全国的中学英语教学之中风靡一时,也为他带来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书桌前面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人正拿着一本书,对照起来处理着桌子上的花草,他的眉毛浓密而整齐,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 林玉堂一直认为真正的文明社会,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土壤,所以一直十分热衷于种植一些花草。 在听到管家的呼喊之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看,随即说道。 “那个不重要,先看看最近的报纸有没有什么好文章。” “是!” 阿方也不多说话,点了点头便将信件和报纸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坐在面前自顾自的翻找起来。 但是心里不免一直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些先生的脑袋里面到底都在想些什么,难道赚到的钱不比这些什么文章时政更为为重要的吗? 但只是心里想一想而已,他显然对于这事情十分熟练,也有着一定的文学素养,没过多时就翻出了好几篇,拿着钢笔勾选出来,端端正正的折好放在一边。 “咦~这时报什么时候也给寄了一份?” 阿方有些奇怪,往日里家中从来没有订这个什么《时报》,毕竟保皇派如今已经变成了过街老鼠,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然也送了一份过来。 他不免就有些好奇,打开一看,眼睛亮了一下。 “阿方啊,今日怎么这么慢,快给我看看吧!” 此刻林玉堂已经收拾完了花草,洗了把手在书桌面前有些百无聊赖。 “好了先生,这就好了。”阿方将时报的这个版面随手塞了进去,随后递给了林玉堂。 “嗯。”林玉堂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戴上眼镜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过了良久,林玉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显然有些失望,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评价道。 “读这些文章真真浪费光阴,不是说形势一片大好,就是说我华夏要完了,如何好如何要完从来不说,从来都只是一面之词,浅薄。” 见先生有些不开心了,阿方也不免担心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这份帮助先生看报纸的活计可是顶好的,不能让先生对自己失望了。 他忍不住提醒道:“先生,《时报》,看看《时报》罢,有篇文章还算有趣。” “时报?”林玉堂听到这個名字就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是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这时报怎么也订了?” “这...这个先生不是我订的,好像是他们自己送的。” “哼,不知改进,还总做些这种小伎俩。” 时报的往事林玉堂是知道了,对于黄伯惠这种市侩的商人,他也素来不喜。 但既然已经到了手边,阿方也提醒了,他就不免好奇地看了一眼。 这时报到底刊登了什么,能让他们亏本也要送到家里来。 可不看不要紧,一看林玉堂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 “沉默的大多数吗?这名字和切入点倒是有些有趣。” 彼时的文坛,这种角度的杂文时评还很少,《沉默的大多数》这篇文章人类的秉性这个角度讨论问题,更是少见。 可谓是将巨石丢入了水洼之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好啊!好啊!好啊!” 看着看着,林玉堂连说三声好,脸上激动地变得红润起来。 “好久没有看过这么痛快的文章,有理有据,独特而不失辛辣,可为我国人之意气注入了一阵强心剂啊!” 彼时的国内文坛,就连大师也不免对于国人的现状感到极度的悲观,对于欧美的强大心向往之,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无可厚非。 但包国维这篇文章,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他结结实实的告诉在座的各位,人和人没有什么不同的,沉默和从众是大多数人的劣根。 而我们正是要团结一心,不再沉默,为国之崛起而努力奋进! 痛快之余,林玉堂不免有些奇怪,看向了文章的落款。 “包国维。” 他随即对着阿方说道。 “阿方,快去帮我查查,这个包国维到底是何方神圣,哪位文坛大师的马甲,我一定要好好结识一番。” ...... 而随着新《时报》在上海被投入一家又一家的文化界思想界名人的住所,《沉默的大多数》这篇文章的影响力也在不断发酵。 “有眉目了吗?” 一名眉目和善的圆脸中年人对着门口的小厮问道,他的手里正拿着那份《时报》,版面也正对着那篇《沉默的大多数》。 小厮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进来,抚着门框说不出话来。 “慢些慢些,喝口水罢。” 中年人脸上露出和煦笑容,从桌子上为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楚南先生。” 喝了一口水,他才终于将肚子里的话说出来。 “那个包国维的身份查到了,据时报里面的编辑说,这是太炎先生的弟子,还是个高中生嘞。” “太炎先生的弟子?难怪难怪,真是少年英才啊!” 随即他又看了一眼文章的标题,忍不住感慨说道。 “我从事教育这么多年,这篇文章还真是振奋人心呐,他才是一个高中生啊!”他想到这里不免起了兴致,对着小厮说道。 “来,将信纸拿来,既是高中生,我这个搞教育的定要写封信好好勉励一番。” 说完就来到书桌面前,准备动笔开始写。 这个时候,小厮却有些为难了,他有些扭捏地说道:”楚南先生,咱们不知道这位包国维的地址啊,只知道他好像是杭城志诚中学的学生。” “无妨无妨,寄去学校也一样,我先打个腹稿,你快去拿信纸和信封。” “还有封泥,千万不要忘记了。” 第42章 包国维必须被处分 “火了!火了!咱们火了!黄先生。” 清晨,刚刚进入报社的张景昌挥舞着手里一张白纸,显得异常的兴奋,他一路风风火火的,头发竖起来像是一个大扫把。 “火?火!哪里有火?快去找水龙局。” 黄伯惠听到声音之后,从睡梦中惊醒,为了等消息他昨晚一个晚上都睡在了报社,穿着有些不合身的白衬衫,显得异常的狼狈。 等到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是编辑张景昌之后,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景昌啊,你等等我去洗把脸。”说完随即又觉得不对,转而又说道。“不不不,给我看,现在就给我看。” “先生莫急,销量和数据都在这张纸张上了。”张景昌刚刚从印刷厂和各类分发点回来,早就将这个数据看得牢记在心,但还是打算让黄伯惠自己看到,更为好一些。 “好,我看看。”黄伯惠取出衣领的白巾,搓了搓脸,接过这张纸一看。 一看到数字之后,他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眼睛里面放出光来。 “发售量竟有6000余份!” 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黄伯惠脸上最后的一丝疑虑都打消了,嘴角都快要咧开到了耳后根。 “哈哈哈哈!这岂不是翻了快三倍吗!” “是极,是极,虽然比不上销量破万的《申报》《良友》,但是相较于咱们从前的销量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进步了。” 张景昌的脸色红润,他显然对于这份工作十分的,心底里也一直憋着一口气,今天能有这样的进步,自然是兴奋异常。 他补充说道:“这还是咱们先前一直亏本宣传的缘故。” “哈哈,宣传是很必要的,咱们把报纸送到那些名家政要的家里,他们要是看中了之后,只要跟友人提上那么一嘴,一传十十传百,咱们的报纸就能火了。”黄伯惠得意地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对于这种路子再熟悉不过了。 “前期咱们投入了都有一千多份了,扣除这么多,还有四千多的销量,虽然在沪市算不上什么,但是在全国范围内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张景昌思索了一下,分析说道。 的确,在这一时期,虽然报纸行业已经在国内各地遍地开花,但真正算得上繁荣的,还得是北方的北平天津,南方的沪市羊城。 在其余地区,如《蚌埠新报》等日销有個1000余份已经算是畅销了,但在沪市这样文人墨客、政要商界人士齐聚的地方,这种销量始终是不够看的。 如当时处于中国报业领军地位的《申报》,在1935年全国总销量已经到达了15.59万份,广告收入更是达到月平均15万元以上,可以买五个如今的《时报》了。 但这并不影响黄伯惠的高兴程度,趁着这股子劲头,他当即拍板说道。 “成绩值得欣喜,但我们也要继续努力,我这就提笔回信,务必让这位包国维同学,成为我们的专栏约稿作家,” “哈哈哈,少年英才,传出去这也是一段佳话啊!” “对对对,景昌啊,联系几家关系好的兄弟报社媒体,将这个少年天才的事迹给宣传出去,对我们接下来的销量大有裨益啊!” ... “现在是咱们今天会议的最后一个议程,来聊聊关于包国维同学处分的相关事宜。” 下午,在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之后,照例在学校的会议室内召开例会。 校长齐凌在说完了前面一些无关痛痒的议程之后,终于是提到了最近这个在学校传播得沸沸扬扬的事件。 齐凌是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鬓角已经有些斑白了,但目光炯炯依旧很有精神,眼角弯起来,好像时刻带着笑意一般。 “这件事本是一件小事,顶撞师长学校常有,欺负女同学也屡见不鲜,但事情不知怎么的被捅到了教育部门上面,就不得不重视了。” 他挥了挥手中的信件说道:“学校收到了一份举报信,教育部门的方科长也专门写信过来,要我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娄处长啊,你是学校的训育处处长,各个年段的风纪都由你来处理,你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说话间,会议桌上的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娄友权。 娄友权脸上露出笑容,眼睛挤在一起,摆了摆胖手说道:“就像是校长您说得那样,刚刚大家也都听到了举报信里面的内容,训育处也询问了金枝兰,情况属实,必须严厉处分,给郭先生一个交代。” 他特地在语句里面加强了一下郭先生这个人。 “我反对!” 忽的,会议室里面一个人站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长衫,脸上的表情严肃异常,声音掷地有声地说道。 “包国维是我班上的学生,他的情况我了解的,以他如今的性子,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而且我也跟缪先生了解过,举报信上的情况并不存在。” 说话的正是杨炎,他脑海里面回想到那个在课堂上彬彬有礼的学生,怎么也不能将他结合到一个调戏女生的流氓身上。 他自认为看人很准,一个人的行为从气质上便可以看出端倪。 “缪先生,我知道你护短,但看您这意思难道是郭先生随意编排咯?”娄友权一脸冷笑地说道。 这一顶帽子扣得可是够够的,娄友权抓准了校长对于这些学生家长的重视。 果不其然,齐凌皱起眉头对着杨炎说道:“杨先生,勿要因为是你的学生,就过分偏爱了,咱们得公事公办。” “校长说得是。”娄友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到娄友权这个嘴脸,杨炎这个读书人不免厌恶,却又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愤恨地撇过头去。 齐凌惯喜欢当个和事老,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娄处长你和杨先生一起处理此事,切记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姑息一个坏学生,这关系到我们学校的声誉,务必要重视。” “现在已经有人在外面传,说咱们省立中学包庇坏学生欺负女同学,你们一定要好好处理。” “当然,处分得慎重,这关系到学生的前程。” ..... 七七八八说了一堆之后,会议终于是结束了,杨炎刚刚拿起自己的笔记本想要离开,这个时候娄友权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杨炎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怎么了?” 娄友权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猥琐,他面带笑意地说道:“杨先生,既然校长如此说了,那这个事情宜早不宜迟,否则教育部门那边怪罪下来,或者这个事情被捕风捉影的报社记者知道了,那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就将包国维同学请过来吧?” 第43章 女侠大人,我心里有底 “哒!” “哒!” “哒!” 茶杯撞击桌面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娄友权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包国维,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包国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承认了罢,你好我好大家好。” 训育处里面一片寂静,杨炎先生垂着头看着窗外,只有娄友权一个人发出的声音,他似乎是想要加重一些自己的气势,所以将茶杯敲得极响。 一个令人有些发笑的事情是,包国维发现他手里的这个茶杯跟桌子上不是一套的,也就是说这个家伙专门为了敲桌子换了一个茶杯。 处分这种事情竟然得到了他如此的重视,其中的猫腻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得出来。 包国维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角落里面的一份包装精美的礼品,看起来是刚刚塞到桌子底下的,茶几上面的茶水还有着残留,看样子不止有一個人来。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有郭纯一个人想要对付自己,班上的同学哪个不是少爷小姐,宠溺孩子的家长也不在少数。 若是没出事还好,现在包国维被人举报了,送送礼打通一下关系,来个雪上加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包国维,别以为你不说话这个事情就可以解决了,你如果再这么顽固我可以报警,以流氓罪处理你这个小子。” 娄友权哼哼唧唧地威胁说道,眼睛眯了起来,似要在气势上先将包国维的心理防线压倒。 “那就将警察叫来好好对峙一番,反正我包国维问心无愧。” 谁料到包国维根本就不蹙他,反而更想要把事情闹大。 这让娄友权顿时暴跳如雷,在他的眼里这个家伙如今就应该害怕的瑟瑟发抖,他怎么敢的啊? “包国维!你不要太嚣张了,我现在就将金枝兰叫过来与你对峙,我看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小林,你去高二三班将金枝兰给我叫过来,我让你嘴硬!” 娄友权几乎气得发抖,门口的小林是训育处的文员,看见动怒的处长哪里敢怠慢,立即应是。 不多时,低着头的金枝兰就随着他走了进来,她甚至根本不敢去看包国维,站在角落里面对着娄友权行了一个礼。 “先...先生好。” “好,金枝兰你来得正好,你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不是那天在巷子里面调戏你的那个人。” 金枝兰根本不敢看包国维,只是象征性的转了一下脑袋,随后就将视线放在了鞋子上面。 “嗯....嗯。”她哼哼了两句,也不知是确认还是不确认。 但娄友权则是默认她确认了,扭头对包国维厉声说道。 “包国维,伱还有什么可说的,人家可是当面指认你了。”他用手指头重重敲了两下桌子,继续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学校的处分肯定会下来,全校通报批评,还要将处分信发到你家里,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听到这个威胁,包国维的眼睛眯了眯,转头向着金枝兰说道。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问问金枝兰同学。” 金枝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随后包国维问出的问题更是让她感觉到心惊肉跳。 “请问那一天你准备去做什么?” “路上遇到了哪些人呢?” 包国维的声音不急不缓,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被指控的样子,反而像是一个审问的警官。 “包国维!”娄友权当即就想要打断,这个时候角落里的杨炎先生终于是开口了。 “金枝兰,你就如实说出当时的实情,没有关系,不用害怕。” 面对娄友权训育处处长的身份,杨炎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包国维坦荡的表现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个时候,金枝兰才怯生生地说道:“我要去找同学,她刚好在那条街上。” “这位同学是谁呢?能不能让她来作证?” “被欺负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或者老师家人呢?” “或者说,为什么开学了这么多天你才将此事说出来呢?” 包国维连珠炮一般的说出一个又一个的疑点,这些疑点都显而易见,但是所有人都选择性的忽略了。 紧接着他将矛头对准了娄友权说道。 “还有,这封举报信又是谁发的呢?郭天启是郭纯的父亲,那这件事情跟郭纯脱不了干系吧?” 他刚刚已经看到了那封信,一眼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心里顿时就更加有底了。 “包国维你不要乱说话!” 先前娄友权虽然大吼大叫,但脸上还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听到包国维的这句问题的时候,整个人是彻底歇斯底里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金枝兰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根本不敢回答包国维的问题。 “娄友权,你急什么?”包国维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乘胜追击起来。“难道你跟郭先生有些关系?还是要袒护着郭纯吗?” “够了!我才是训育处处长,处分你是我的权利,你现在给我出去!” 娄友权连装也不愿意装了,指着包国维的鼻子说道。 包国维也不在意,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他说道。 “娄处长,接下来祝你官运亨通。” 说完就大步推门离开了训育处,只留下胸膛不断起伏的娄友权。 “娄处长,我看这个事情还是......” 杨炎先生看到锋芒毕露的包国维,叹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如今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但还是想要劝一劝。 “好了,这个事情我会解决,杨先生你也出去吧,金枝兰你也回去,这个事情我会处理妥当。” 等到两个人都离开以后,办公室剩下自己一个人,娄友权才渐渐平静下来。 但脸上依旧是阴晴不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但无论是事情的真相,眼下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况且...... 郭纯或许有疑点,难道还真的去查他吗?开玩笑他可是郭天启的儿子啊!这是能够处分的学生吗? 如果要是可以动郭纯的话,以这个小子的斑斑劣迹,早就可以开除了,还不是因为人家有一个好爹? “包国维也不看看你爹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跟老子说话?” 娄友权一想到刚刚的情景,就气得发抖。 “给你个处分怎么了?不处分你,你今后就会考上大学了?” 想到这里,娄友权当即决定动手,免得事情再生出变故,只要处分发出去校长都没有办法! 随即坐在办公桌面前起草了一份处分令,并且取出了抽屉里面的大印,结结实实地盖了上去。 “小林啊,将这份信件寄出去,地址是包国维同学的家里。” “对,让他爹知道这件事情。” ...... “包国维,你在干什么啊!你这样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只是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 出来以后,杨炎先生不由得有些着急了,他本想再帮助包国维周旋一二的,谁知道这个家伙像是一个莽夫一般一顿输出,如今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见是杨炎,包国维不禁脸上露出微笑,对着他行一个礼说道。 “谢谢杨先生,不过学生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您放心好了。” “嗨!”杨炎摇了摇头便离开了,这个事情他已经仁至义尽。 包国维正打算回到教室,路上却遇到了另外两个焦急跑过来的人,心里顿时感觉一暖。 “包国维!包国维!听说你给人告了?你没事情吧?” 跑在最前面的是章念月,她脸上满是焦急,后面魏俊明也跟了上来,应该是他知道包国维被叫走之后,向章念月通风报信。 包国维则是将在训育处的事情一说,章念月听完之后小拳头立即就抓起来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冤枉人啊!你假期的时候明明一直和我在一起啊,从早到晚的,哪有时间干这种事情?”章念月忿忿不平地说道,当即就忍不住了。“走!我去帮你澄清一下。” 包国维则是摇摇头说道:“没有用的,你又不是一整天和我待在一起,只要我有这个时间,就完全说不清楚。” “那我去找我老爹,总之一定要还你一个清白。” “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太炎先生,放心好了我心里有底。”包国维摆摆手,看向章念月的眼里都是微笑。 “哎呀!你有什么底啊你!”但后者显然更加焦急,直跺脚说道。“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前程,你那么会读书” “你放心好了吧,女侠大人。” 好说歹说,章念月才放弃了去找娄友权的麻烦,随即转头气呼呼的,包国维知道她一定还会去找章太炎,不过他也无可奈何。 但魏俊明这个小子,显然是不想要离开,一直用一个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包国维。 “包国维,章念月刚刚说你们假期一直在一起?你小子是不是背着兄弟,自己找对象了?” 包国维:“......” “包国维,咱们真的不去干郭纯那小子一票吗?” “不行。” 被包国维严词拒绝之后,魏俊明才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说道。 “老包啊,我脑袋比较笨,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帮你了,你有用到我的地方就说,我一定没有二话。” ...... 傍晚。 包国维回家的时候又绕了一段远路,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他真正的底气。 昏暗的灯光下面,有份东西压在书本下面,微微鼓起。 包国维脸上露出狡黠地笑容,随后取出一张纸张,将钢笔沾满墨汁,在纸张上书写起来。 第44章 两份邮件 包家屋子。 今日正值周末,包国维难得没有出门,待在家里跟老包处理起了家务。 “国维啊,让爹来让爹来,你去读书罢,哪能让你干这些活啊!” 老包嘴上这样说,但是看到勤快的儿子,脸上还是露出了微笑。 “这房顶上的蜘蛛网肯定是得我来处理的,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摔坏了怎么办。” 站在椅子上的包国维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说道。 “好嘞,好嘞。” 老包也不反驳就自顾自地笑着,拢起袖子脸上散发着暖意,想起什么似的,他忍不住问道。 “国维,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信箱已经安装好了,真的会有人给咱们寄信吗?” 前几日,包国维突然让老包在家门口装个信箱,往日里包家哪里有什么书信,学校的消息都是发到秦公馆那边代收的。 但既然包国维开口了,而且目前家里有了包国维给的几十块钱,手头也还宽裕。 老包就在下工时间去了城里的邮局,将这个信箱办了下来,他抽了抽鼻子笑着说道。 “还是个铁疙瘩,漂亮的很。” 包国维则是笑着说道:“近日可能会有几封邮件寄来,若是学校的你就给我留着,勿要翻开,若是沪市的你就将里面的钱收好。” 老包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刚刚想要问怎么回事,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 “包国维,是包国维的家吗?” 外面的邮差左看右看旁边都不像是有住户的样子,这一圈范围内也就只有这家了,特别是门口那個崭新的邮箱,显眼的很。 “应该是这家了。” 邮差有些疑惑,刚刚想要将信件投入到信箱之中,就见到一个身穿破旧棉袄的老头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欸是包国维,是包国维,将信件给我就好。” 邮差这才确定,停住了手,将手中的一份包裹递给老包说道。 “从沪市转来的邮件。” “好嘞好嘞。”老包弓着腰点头,脸上带着笑容。 邮差也不愿和他多说话,转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低声嘀咕两句。 “这也用得上邮箱吗?真浪费啊。” 老包是听到这话的,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脸上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在意,关上门转身朝着内堂跑去。 “国维国维,从沪市寄来的信件到了,你快看看。” 老包挥舞着手里的邮件对还站在椅子上的包国维说道。 “老爹你拆开看看吧,应该是稿费到了。” “稿费?那是什么东西?”老包有那么一些疑惑,随即好奇地用剪刀拆开邮件的封条。 他的动作很小心,往日里都是帮助老爷少爷收邮件,有收过也是帮助包国维收一些学校的成绩单或者是通知单之类的信件,寄到家里来这还是头一次。 但等到他将信件打开,顿时就傻了眼,因为里面结结实实地躺着一张绿色的大额钞票。 老包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老半天才从嘴巴里面蹦出一句话来。 “一....一百块?!!”想着想着老包突然有那么一些担忧。“怎么又有这么多钱,国维你可不能干些坏事啊!” “一百块?” 包国维则是有些奇怪,他在心里一盘算,自己的那份稿子拢共算起来也才三千余字,就算是算成四千字,那千字也有个25块钱了。 没有这么夸张吧?民国时期的最高稿费自己记得也才是个千字15块钱啊,毕竟这一时期的一块钱跟后世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跳下椅子接过信件一看,包国维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个《时报》为自己付了千字15的稿费,换算下来也就是五十余块钱,而剩下的五十块钱则是邀请自己做他们的专栏作家。 从此之后每篇文章都可以按照千字十五算,并且还会酌情按照销售量给予一定的分红。 包国维脸上露出笑容,他本没有想投这个报社的,毕竟按照记忆里的资料这个报社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可既然是太炎先生介绍的,他便也没有什么意见。 没有想到如今还有意外之喜,这笔收入可比得上章念月给的辅导费了。 而这稿费是实打实的,写一篇文章就有,以自己如今脑袋里面的知识量,三天搞出一篇文章,那一个月岂不是收入超过一千块? 不过这仅仅只是想想,目前这一百块已经能让包家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包国维拍了拍老包的肩膀,为了让他放心,解释说道:“写文章,这些是写文章报社给的稿费。” 老包如今对于包国维的话深信不疑,一听是写文章,顿时放心了不少,脸上又露出笑容说道:“写文章竟然能赚这么多钱吗?读书好啊,读书好啊!” 没几句话又开始挤眼泪了。 包国维则是无奈地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咱们有钱了老爹,今后你就把秦公馆的工作给辞了,安心在家享福吧!” “不成不成,那可不成,还是得有个营生,不能坐吃山空的。” ...... “娄处长,包国维这个事情最近学校里面可是传开了,你务必要将这个事情办妥当,不能有什么纰漏。” 办公室内,齐凌校长随手泡了一壶茶,为自己倒了一杯,语重心长地对娄友权说道。 娄友权咧开嘴露出两排大黄牙,得意地说道:“校长您就放心好了,教育部门那边那么重视,咱们也不能怠慢不是,我早就将此事办妥了,处分令已经发出去了。” “就是这个包国维同学十分的不配合,处理过程遇到很多困难啊!”他也不忘记将包国维拉出来编排一番。 “哼!我之前就说过这种学生我们要少招,但是教育部门那边的要求实在是没有办法,加上这个包国维先前有人为他作保,这才破例招进来的。”齐凌冷哼一声,有些不悦地说道。“今后重点关注一下这个学生,若是再惹出什么事情来,一定严惩不贷,开除也可以。” “是是是,理应如此。”娄友权连连点头,心里就有了算计。 这个时候,齐凌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他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 “近期咱们可以做一次家访,我看这个郭纯同学的家,我们就可以好好的去一趟,对不对?” 娄友权立即会意,这句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一拍大腿说道。 “是极,还是校长您想得周到,趁着这年还未过去,我近期就安排一次针对郭纯同学的家访。” “好好好,喝茶喝茶。” 说话间,齐凌又为娄友权倒满了一杯茶。 可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咋咋呼呼地呼喊之声。 “齐校长!齐校长!好消息!大好的消息啊!” 不多时,一个面容有些青涩的少年闯了进来。 齐凌眉头一皱,一看是自己新招的秘书小朱,顿时有些不喜说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小朱,有事情慢慢说,进门的时候要敲门。” 小朱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解释说道:“不是...不是的齐校长,确确实实是大好的事情,是嘉奖信,楚南先生的嘉奖信!” “楚南先生!” 一听到这个名字,两个人顿时都站了起来,脸上的喜悦都快要跳了出来,齐凌也顾不得追究小朱的冒失了,赶忙上前问道。 “楚南先生来信了?什么嘉奖信?伱快说清楚。” 喘了两口气,小朱才终于把话说明白,挥舞着手中的信件。 “是楚南先生写的嘉奖信,写给咱们学校的包国维同学的呢!” “你说谁?” “包国维啊。” 齐凌和娄友权面面相觑,仔细确认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听错。 好半天才不约而同地从喉咙里蹦出一句。 “包国维?!!” 第45章 娄处长怒砸邮箱 “怎...怎么?” 小朱有那么一些疑惑,这两个领导的表情怎么不对劲啊?刚刚不是还挺开心的吗?怎么现在两个人跟死了娘一样的? 但是小朱也不好问为什么,见情形不妙,害怕自己会被波及,当即将信件放在桌子上溜了。 “我先去忙其他工作了。” 等到小朱离开之后,两个人才慢慢回过神来,齐凌手有那么一些颤抖,拿起桌上的信纸匆忙的翻开,一边翻还一边问道。 “娄友权啊,你那个处分令没有真的发出去吧?” 齐凌摊开信纸,打眼朝着纸张上面落款看去,看到签名和印章的时候,心里就是咯噔了一下,但还不死心看向了文章里面的内容, “近日来见《时报》上刊登《沉默的大多数》一文,观之颇有感触,此文......听闻作者名讳包国维,乃贵校学生,特发此信转交予包国维同学,望贵校能多加勉励......若有机会定要前往杭城,一观贵校学风学貌,多加学习......” 落款是一个毛笔字的签名:“黄楚南”。 齐凌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再三确定一二,他跟黄楚南有过接触,这個签名和印章是不可能认错的。 “黄...楚南,是那个黄楚南先生吗?”娄友权目瞪口呆,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但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还是继续问道。 “是楚南先生,除了他还有谁,那个曾经差点当上教育总长的楚南先生。”齐凌急的直跺脚,指着娄友权的鼻子说道。“你那个处分令到底发出去没!” “楚南先生怎么会跟包国维扯上关系,包国维什么时候又会写文章了?还刊登什么劳什子《时报》?”娄友权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一脸懵逼的发问。 “你到底发没发!” 齐凌几乎已经是吼了,他在一瞬间就想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楚南先生在教育界的名望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他竟然发来了嘉奖信,不仅仅代表他一个人的赏识,既然楚南先生都认可了包国维这个小子,难保其他什么大人物不会嘉奖吗? 先不论包国维到底写了什么,可以让这位教育界大师欣赏,若是后续各方的嘉奖信都蜂至沓来,这个时候志诚中学竟然公开处分这个学生。 那是谁的问题? 还能是各位大师各界大佬的问题吗?你志诚中学不得找找自己的问题?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杭城各部门保不齐就得彻查,志诚中学如今可禁不起查啊! 见到校长竟然如此激动,娄友权当即也是怕了,顿时怂得有些发抖。 “可...可是,已经发了,已经发了。”他面如土色,还不忘记给自己辩解道。“谁能够想到,那个包国维可以和这样的大人物扯上关系,” “你看你办的什么事情!”齐凌一拍桌子说道。“我让你彻查,让你好好办这件事情,你怎么就现在将处分令发出去了,你发之前有没有征求我的同意?” “可....校长不是你.....” 娄友权话还没说完,齐凌就厉声吼道。 “娄友权!你哥哥千叮咛万嘱咐,伱才当上这个处长的,要是回头出了什么事故,你要全部负责,你这个训育处处长也不要再做了!” 一说到这个,娄友权脑瓜子就转的飞快,他赶忙说道。 “来得及!来得及!早上才刚刚寄出去的,现在应该还在送吧,我这就去,我这就去马上追回来。” 听到事情还有转机,齐凌的脸色才好看一点。 “那还不快去。” “好好,我这就去。” 娄友权拿起桌上的西装外套,朝着外面奔跑而去,但是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 “校长,那郭天启那边如何?” “去特么的郭天启,还郭天启呢,他算个屁!” 娄友权灰溜溜地跑出办公室。 ...... 高学才。 高科长,素来消息就十分的灵通,老实说在城市的上流社会之中几乎没有不通风的墙壁。 早就听说秦守权的家中管家生了一个好儿子,前些日子就在他家的大门口看到了那个高中生写的对联。 初看之下他甚至以为是什么名家手笔,结果秦守权那个老狗竟然十分得意,说是他府里管家的儿子。 原先高科长是完全不信什么,这个包国维遇到了某位杭城里的大人物,这种演义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桥段,会在现实中发生吗? 但现实比小说还要魔幻,高科长前些日子竟然从友人的口中偶然得知,章太炎先生新收了一个徒弟,而那个徒弟的名字就叫做包国维。 所以,他就再也坐不住了,找秦老爷问了包国维的住处,找了一个周末的时间,提着一些名牌茶饼就敲动了包家的门。 “哎呦,高科长啊?你怎么来我这破地方了。” 老包依旧还是那身破旧棉袄,探出了一张像是枯树皮一般的脸,一见到高科长顿时满脸惊喜。 “嘿嘿,这不是来看看老哥哥你吗?” 高科长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茶叶,显得异常亲昵。 二人如同兄弟一般进入内堂,老包有些措手不及,因为他这屋子进来的从来都是胡大、高升这些一起干活的下人,何曾来过像是高科长这样的大人物了? 就连秦老爷也不曾来过。 但高科长却是完全不介意,喝着用饭碗端出来的茶水,握着老包的手谈天说地,好半天终于进入了主题。 “不知贵公子现在何处啊?” 绕了一圈,高科长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见见包国维,和他们家打好关系才是正经事。 老包显然有些不习惯高科长这种文绉绉的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咧开嘴说道。 “国维在去图书馆读书了,要不我去叫叫他?” “不妨事,不妨事,让国维继续读书吧!”高科长摆了摆手,脸上都变得十分红润,刚刚他已经在老包的口里知道了稿费的事情,当即感慨说道。“哎呀,咱们国维还真是少年英才啊,小小年纪就能够在报刊上刊登文章,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言重了言重了。”老包乐呵呵地揣着手,说不出来的高兴。 “我是在教育局工作的,国维今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啊。” 高科长刚刚说完这句话,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敲打声,好像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嘭!嘭!” 两个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了半天,老包才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嗨,是我家刚刚装的那个信箱,不行我得快去看看,那个可是国维让装的!” 高科长跟着老包风风火火地冲到门口,一打眼就看见了一个身材臃肿衣裳凌乱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路边捡来的木棍,正用着吃奶的力气奋力朝着包家的信箱砸去。 “哐当!”地一声,信箱竟然被完全砸开了,里面的一封信件掉落出来,男人当即上前捡起来将其撕得粉碎。 这个时候高科长终于反应过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贼人胆敢做出这等事来,他当即怒不可遏,指着对方怒斥道。 “贼人!还不快快停手!” 男人身子瞬间颤抖了一下,脑袋缓缓地转了过来,看见高科长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高科长!” “娄友权?怎么是你!” 第46章 包国维绝对是个好学生 这是娄友权此生最为黑暗的一天。 从前的仆人儿子包国维,变成了教育界大师所赏识的对象,而自己头上的帽子因此岌岌可危。 这回可如何是好? 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刻他脑袋里面仅存的一件事情就是——追回这份处分令。 如此一切都还可以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自己的职务也能够完美的保住。 可到达邮局的时,只是得到一个消息。 “先生,今天的信件已经派送过去了,不可能再追回了。” 任由娄友权如何在邮局发脾气也无济于事。 事在人为,娄友权能够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胆子大绝对是最重要的个人品质。 他找到了包国维的档案,翻出了家庭住址,当即就朝着包家进发。 一天的奔波使得他浑身上下乱糟糟的活像是一个疯子。 最后,在看到包家崭新信箱的时候,情绪再也憋不住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迸发而出,抄起路边的木棍就对着信箱疯狂输出。 “包国维!包国维!” “你特娘的真该死啊!” 可随后高科长和老包就出现在面前了,虽然他已经解决了信件,可场面一度还是十分尴尬。 “高....高科长啊,好久不见。” 娄友权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随后趁着最后的机会,他将信件残渣一股脑的塞到嘴巴里面,然后奋力地咽了下去,甚至还卡在喉头,差点一口气上不了。 老包和高科长哪里见过这个场面,揉了揉眼睛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你这個家伙是谁?为什么砸我们家信箱,我老包与你无冤无仇啊!” 老包是个老实人,但是光天化日平白被人砸了自己的信箱,他平日里与人和善,可是刚刚装上的信箱就给人砸了,任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更为震惊的要属高科长了,他是跟娄处长很熟悉的,志诚中学是杭城数一数二的中学,而他作为教育局的教育委员,与对方在工作中不免有些应酬交际。 可在从前的印象里,这个娄处长虽没啥文化,但总是有一股子上流人士的格调的,举止也还算得上优雅。 今天他这是? “娄处长,你这是害了病了?” 老半天高科长才想出一个理由,堪堪能够解释眼前画面。 “啊对对对!我病了!我就是得了罹患精神病!” 如蒙大赦一般,娄友权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向高科长的眼神里都是感激,不枉费自己送的那么多名牌茶叶啊! “这才过了几日啊,娄处长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高科长立即关切地说道。 旁边的老包可不乐意了,他不在乎什么你病了没病,他只在乎自己给包国维刚刚买的邮箱被人砸了。 “你得赔!你得双倍赔!” 老包愤愤地说道,他这个人老实了一辈子,从来不与人交恶,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为狠的话了。 “包老弟啊,这是志诚中学的娄处长,训育处的娄处长啊。”高科长见老包不认识,忙给他介绍说道。“他这是害了病了,你放心吧他一定会赔你的。” “对对对!我赔!我都赔!我双倍赔!” 对于娄友权来说,只要那封处分信没有到包国维的手上,一切都没事。 听到这里老包的脸色一变说道:“竟是志诚中学的处长吗?” 他的态度变得好了一些,但还是说道:“这信箱必须得尽快赔我。” “好好好!要是娄处长不给你赔,我给伱垫上。”高科长乐呵呵地打着圆场,并且对着娄处长说道。“娄处长啊,这病了就得看病,你看你这整的,快进来喝口茶吧!” 娄友权见坡下驴,立即说道。 “高科长说得对啊!包先生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将这邮箱钱补上,多少钱我双倍赔给你。” 他一边乐呵呵地跟着两人朝里面走去,一边还说道。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家访包国维的。” 在知道了娄友权的身份之后,虽然依旧还是很不高兴,但老包对于他态度还是好了许多,也没有阻止对方进家门。 可听到要家访包国维,心中顿时就咯噔一下,这家访可大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包国维可是在学校里面犯事了?” “怎么回事啊?娄处长?” 高科长眯了眯眼睛,看着娄友权,眼睛里面的意思很明显,你小子最好挑好的说。 娄友权现在哪里还有先前那股子嚣张劲头,连忙弯着腰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瞧您说的,这包国维可是顶好的学生啊!” “不是犯事?”老包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这次是来夸奖包国维的!来嘉奖他近日来在学校里的优异表现!包国维绝对是个好学生!” 娄友权面露激动之色,拍了拍老包的肩膀,指着屋内说道:“来,咱们坐下好好说说这包国维的优秀表现。” 他喝了一口茶,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绘声绘色地说道:“这个包国维自从本学期来学校以来,一改往年的懒散表现,变得极其好学,杨炎先生和缪兴先生可是对于他赞不绝口呢!” 话是人说的,换一个语气意思就可大不相同,更何况这些本就是事实。 “这是真的?” 老包的眼睛里面放出光来。 “当然是真的,我观包国维这孩子的秉性是极好的,坚忍不拔,笃信好学,今后一定必成大器啊!”娄友权用上了自己毕生的知识,终于憋出了这两句夸奖。 “这话说得太好啦,虽然我与包国维还未见过面,但古人常说字如其人,这手书法就足以说明包国维这孩子品德之高尚啊!” 高科长也补上了这一句。 这两个人说话文绉绉的,老包有些听不懂,但是他听到是这样的大人物夸自己孩子,不免的还是欣喜万分。 “谢谢,谢谢,包国维还要多靠两位先生了。” 老包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深深给两人鞠了一躬。 二人慌忙起身回礼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老包啊,咱俩也不是先生,不过今后对于包国维一定会好好帮衬的!”高科长和煦地说道,脸上的笑容活像一个和蔼的大家长。 “对的对的。”娄友权搓着手笑道。 一时间房间里面的气氛顿时变得其乐融融起来,三人寒暄了一阵。 高科长没有见到包国维也没了耐性,娄友权则是早就想逃离这里了。 告辞之后,两人就准备离开了。 但娄友权刚刚走屋子的时候,偶然瞥见放在桌子上崭新的茶饼,应该是高科长送的。 只是.......是不是有点眼熟? 怎么跟自己之前送得他的一模一样? ..... 《省立中学平白诬陷贫苦学生,原因竟是因为想要讨好某位教育界名人?》 包国维有些可惜地看了看桌子上,这篇精心准备的文章,终究还是没有机会发出去。 他从抽屉里面翻出三张一模一样的照片,画面是灰白的,稍微有些模糊,但能完全看清楚画面中的每一个人。 画面的正中间是合照的一家人,笑得很开心,包国维并不认识。 只是这后面巷子口的几个人以及角落里楚楚可怜的金枝兰,化成灰他也认识。 说来也巧,包国维在踩点的时候发现,金枝兰自述遭到骚扰的那条路上,正好有家照相馆。 平日里的照相背景就是在门口,刚好照到这一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他拜托照相馆老板将底片洗出来三张,自然也少不了老板的好处。 加上这篇文章,一切早在几天前便都已在掌控之中。 只要学校将那份处分信送到家里,他便将照片与处分文件合在一起,再加上这一篇自述文章,相信报社一定会有很大的兴趣,来发表一个爆款新闻。 彼时的娄友权恐怕会陷入万劫不复吧? 可惜包国维回家后,就听到老包对于高科长以及娄友权的描述,知道这一回算是给娄友权和郭纯逃过去了。 “便宜他们了。” 包国维喃喃说道,可没有打算就这么了结。 被挑衅后杀人全家,那种他干不出来。 他喜欢善良一些。 于是来到桌子面前,将这照片取出两张,分别装入两个信封。 一份写上了郭纯家的地址,落款为:“郭天启先生收” 一份写上了志诚中学的地址,落款为:“娄友权先生收” 做完这些之后,包国维微微一笑,对于这两人的反应以及后续的发展充满期待。 第47章 前倨后恭 “包国维受到了楚南先生的嘉奖?” 仅仅过了几天的时间,这个消息就在志诚中学之中不胫而走,每一个人上学间谈论的都是关于此事。 “楚南先生是谁?包国维为什么会受到嘉奖?” 看到不仅仅是学生,就连先生们也在夸奖这个包国维,有些人不免发出了疑问。 “楚南先生你都不知道吗?黄楚南啊!如今国内教育界数一数二的大佬,他创办中华职业教育社,推动国内教育活动,连壬戌学制都是他参与起草的。” 这位懂哥见对方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不免得简单粗暴的说道。 “这位先生前些年差点成为我国的教育总长。” “卧槽?这么牛逼的人物竟然会写信夸奖包国维,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据说是写了一篇什么文章。” ...... 包国维照常来到学校上课,他早就预料到这件事情之后,所有人对于自己都会有所改观。 毕竟从前的自己再牛逼,做对了再多的题目,也仅仅是无根之水,不被人重视。 但如今不同了,得到了楚南先生嘉奖的包国维身份一下子被拔高了许多,任何人如今想要招惹他,都要掂量一下他身后的这座大山。 更不要说如今学校高层已经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包国维或就是章太炎先生新收的弟子。 双重buff叠加之下,周围所有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原先避之不及,如同遇到臭虫一般的眼神不见了,换来的是崇拜与讨好。 “嘿,包国维这么巧,你也去上课啊!” 听到这个再明显不过的没话找话,包国维有些头疼的扶额,这是今天路上第五个这样跟他搭讪的了。 转过头一看,是一個长着桃花眼的男生,乐呵呵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猥琐。 李祝龄。 倒是有这个人的印象,据说写情书有一手,电影里面郭纯写给李等男的情书,就是这个家伙起草的。 谈过的女朋友无数,可以说得上志诚中学的半个情圣了。 包国维对他的印象不坏,这个家伙在前些日子的风波里面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不然也不会不开眼来找自己。 “对,很巧,我也在高二二班。” “没什么,就是偶然投了一个稿件而已。” “不用了,我吃过早饭了。” “篮球队?我不参加,现在我一般只做指导。” ...... 好不容易才应付完这些人,他刚刚踏入高二二班的教室内,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寂静下来。 不同于先前的避之不及,这次在寂静之后爆发而出的是欢呼。 “包国维!包国维!” 所有人都呼喊着包国维的名字,好像之前所有的冷嘲热讽都从未发生一般。 而这一切不是因为他包国维变强了,变得更加厉害了。 真正的转变只发生在黄楚南对他的嘉奖之后。 “恭喜你了,包国维同学,你是我们高二二班所有的人荣耀。” 班长丁海玲第一个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友善的笑意。 “是啊,包国维你那篇《时报》上面的文章我看到了,观后可谓是令人振聋发聩啊!” 教室里不知道谁说了这一句,人群顿时炸开锅。 “我靠,你小子什么时候搞到沪市的《时报》,快给我看看。”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杭城可是没有出版这份报纸的!” “如今这份报纸可是抢手啊!” ...... 远离了这些人的喧闹,包国维一个人坐回到了位置上,先前受人贬低污蔑之时,他没有在意,如今受人追捧时候,他也毫无感觉。 实在是前世受的社会毒打太多,对于这些已经看得透彻。 不过他十分佩服的是这些少爷小姐们,从小家庭耳闻目染之下,审时度势的能力可谓一绝。 包国维甚至想到,若是自己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狠狠地甩上一个巴掌,或许他们仍旧会因为自己有“社交价值”,而舔着脸讨好。 “包国维,你该不会会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龚德明大大咧咧地坐在旁边,笑道。 “我这个人是挺记仇的。” 包国维眯了眯眼睛,觉得有那么一些好笑。 “啊....没事没事。”被呛了一下,龚德明有那么一些尴尬,装作没听到,拍着胸脯说道。“咱们一直都是好兄弟啊,从今之后有什么事情都来找哥哥我,一定无不应允啊!” 包国维笑了笑眼睛里面露出狡黠,这让龚德明打了一个寒颤,老实说他现在真的有些怕包国维了。 因为这小子总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个时候,魏俊明从外面回来,算是给了龚德明一个台阶下。 “诶你坐我座位干嘛,让开让开。” 等到龚德明识趣的离开,魏俊明才乐呵呵地说道。 “包国维,你小子可以啊!原来还有这一手,这回那些人可就又吃瘪了。” 说罢他发出爽朗的大笑,这个那些人自然意有所指,周围的人谈论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即当做没有听到一般。 “碰巧而已,我也不知道楚南先生会突然发什么嘉奖信,可惜了。” 包国维摊了摊手说道。 “可惜了?什么可惜?”魏俊明有那么一些疑惑,感觉自己又跟不上包国维的脑回路。 “包国维!你怎么一点都不跟我说!” 清脆的女声有那么一些愤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是章念月是谁。 包国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况且能得到楚南先生的嘉奖,我也是很意外的。” “姑奶奶今后不会再帮你了,害我还低声下气地去求那个老头子。” 看着章念月气鼓鼓的样子,包国维不禁觉得有些可爱,她是真的为自己的事情去尽力想办法了。 随即安慰说道:“这篇《沉默的大多数》还是要多亏了伱,若不是你给了太炎先生,恐怕也得不来这份嘉奖信。” 听到这个,章念月气消了一些,没好气地说道。 “今后可不能这样了,总是要多做些准备,你呀,就是太单纯了一些。” 旁边的魏俊明听到“单纯”这两个字,脸上顿时一抽,转头看向包国维,怎么也不能将他和这两个字连起来。 包国维则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上课的铃声响起。 照常一般杨炎先生顶着一头光头走了进来,在这南方寒冷的春日里,他似乎一点也不惧怕寒冷。 而刚刚踏入教室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向了坐在教室中央的包国维,神情有那么一些复杂。 “起立!” “敬师!” 等到学生们鞠躬行礼之后,杨炎才用手压了压自己的教材课本,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说道。 “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咱们的包国维同学近期于《时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得到了各界人士的嘉奖,特别是教育界的黄楚南前辈,还写了一封嘉奖信到志诚中学,我们也可谓是与有荣焉......” 作为一名国文老师,对于这些场面话简直是轻车熟路,无非是要好好向包国维学习之类的话,在讲了五六分钟之后,他才做了结语。 “现在,各位请为包国维同学鼓掌。” 哗~ 一时间热烈的掌声在教室之中的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包国维。 包国维稍微感觉到有那么一些不舒服,微笑地对着大家点点头。 他突然注意到一个炙热的目光,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是从安淑真那里传来的。 不知怎的,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些恶心。 对于包国维来说,仅仅是一个课堂上的小插曲,但是对于其他同学来说,从今以后才将他真正地看做“自己人”。 这个时候,章念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说道。 “包国维,我老爹又叫我找你了。” 她眯了眯眼睛,有些怀疑地继续问道:“他最近老是提起你,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这突如其来的话,令包国维有些尴尬,心里想着,我总不能告诉你,我叛变了,成了你老爹的小弟吧? 成为民国国学大师的小弟虽然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对于章念月这个朋友来说,总是有那么一些不讲义气。 于是他面上还是说道。 “大抵是因为上次那篇文章的事情,太炎先生还要找我研讨一番?” 第48章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章府。 书房。 章太炎听完包国维的描述之后,发出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你们年轻人的生活着实有些有趣。” 对于章太炎的人生阅历来说,这些事情基本上可以算得上小打小闹了,毕竟包国维对付的目前还是班上的同学或是训育处处长,而章太炎先前对付的可是清廷、袁大头、常凯申之流。 前者比起来,连个屁都算不上。 “念月那孩子让我帮帮你,我就想说以你这小子的机灵劲,绝对不能够吃亏,哈哈哈哈!” 一想起平日里桀骜不驯,有的时候甚至连老爹都不叫的小女儿,竟然因为眼前这个小子低声下气的求自己,章太炎心里就有些痛快,但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古怪地看着包国维。 包国维被看的有些尴尬,有一种跟女同学早恋,被对方家长抓到的感觉,随后回答道。 “章念月同学是个极讲义气的人,对于朋友那真的是没话说。” “这性子,放在女子身上着实让我有些头疼啊!” 想到这个女儿,章太炎就有些惆怅。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不免沉下脸来。 “哼!你这事我倒是已经查了。”他冷哼一声,眼睛里面都是厌恶。“国府就是太多这些唯利是图,趋炎附势的蛀虫!” 教育部门方科长的事情,章太炎自然是已经知道了,以这位科长的行为,后续一个处分他是绝对跑不掉的,但想要将他拉下马,还是有些难度。 包国维则是坦荡地回答道:“趋利避害,见碟下菜,人之天性而已。” 听到这话,章太炎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免多出几分欣赏,但还是提醒说道。 “不过你今后作事也不能如此孟浪,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些都是小事,故而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若是涉及到某些人的根本利益。”章太炎顿了顿,眼睛里面冒出了寒光。“就算是买凶杀人也未可知。” “谨听先生教诲。” 包国维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这個道理,这也是他没有将事情做绝的原因。 如若不然,他继续将信件和照片发出去,虽然少了一些说服力,但总是要让这娄友权喝上一壶,甚至于查下来章太炎口中的那个方科长,也不免被定个失职的罪名。 况且,包国维实际上真正的底牌,还得是眼前这位国学大师,倚仗他的威望和人脉,这次的危机依旧可以完美解决。 只不过相较于请求他人,包国维更喜欢自己解决。 想到这里,此事便就此告一段落了,随后章太炎为他讲解了一些古籍经典的理论,包国维听得云里雾里,但依靠着脑海里面的知识库,依旧还是能够对答如流。 章太炎满意地点点头,勉励说道:“这做文章最重要的还是勤积累,多练习,今后每七日做一篇文章交予我看。” 听到自己被布置了任务,包国维有那么一些无奈,想到拜师之后肯定少不了事情,谁知道会来得这么快。 不过好在脑海里面的存量多,多结合多改改,总能搞出一篇像样的文章出来,况且现在自己还成为了《时报》专栏记者不是。 说到文章,章太炎走到桌边将一些信件和报纸递给了包国维说道。 “你如今算是在文坛打下了一些名声,连林玉堂和黄楚南两位先生都一同发来的嘉奖信,可见这些前辈对于你这个年轻人的认可。” “不过...”他顿了顿,随即抽出下面的报纸。“你也不能够掉以轻心,自古文人相轻,以笔为刀互相攻伐的例子从来就不在少数,言语行事多加小心,不可胡乱与人交恶。” 听到这里包国维点点头,脑海里面就浮现出一些民国文坛的战斗。 民国时期文坛可谓是硝烟四起,其中迅哥儿和徐志摩之间的“战斗”更算是经典。 迅哥曾批评徐志摩翻译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夸大其词,曲解原意,并直言不讳地嘲讽徐志摩是个无病呻吟的流氓。 而徐志摩则是回应,“鲁迅的作品,我甚少拜读,平日里发表些零星碎语,即使看了也等同白看。想看进去,需要很大耐心,看完一遍也会看不明白。” 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以及民国文坛的笔战由此可见一斑。 这些包国维都是了解的,但关自己什么事情,自己还是个孩子啊!只不过是偶然发了一篇文章而已,这些人怎么忍心下手的? 打开报纸一看,包国维顿时有些释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报纸而已,名字叫做《秋叶日报》,这么文艺的报社名字在民国倒是少见。 而且包国维的印象里面,这家报社应该也不是什么知名的报纸,至少在重生前他完全没有听过。 他一眼就看到了关于自己的版面,标题就叫做《高中生也能高谈阔论,国人吹捧从众之风何时止呼?》 粗略的扫了一下文章,大意就是指自己的观点是空中楼阁,没有实际的依据,如今市面上对于自己的追捧只不过是因为个别名人的推波助澜而已。 包国维置之一笑,这种软文在后世多如牛毛,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在意的,无非是朝你身上泼脏水罢了。 但章太炎显然不这样看,他见包国维不以为意,随即提醒说道:“这《秋叶日报》近年来刚刚兴起,上面刊登的言论文章看似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实则包藏祸心,况且报社背后的势力也颇为神秘。” 包国维则是皱了皱眉头,听章太炎这个意思,他脑袋里面瞬间跳出后世的一些新闻媒体,看似客观理性,实则言论之中都藏着一些奇怪的立场以及偏见。 随后听章太炎感慨说道:“我已经老了,不负当年之勇,今后的这些宵小之徒,要依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如今的章太炎比起前些年来的确少了很多锋芒,安心治学是他现今的主要工作。 包国维看得出他眼里的期许,郑重地点头说道。 “先生请放心吧,我今后一定多加了解,特别是对这秋叶日报。” 章太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聊完了一些正经事,二人就转而聊起了一些轻松的家常,期间章太炎将章念月小时候的一些趣事都一一讲给包国维听。 包国维听在耳边,惊在心里,不禁有些同情章念月,这些要是被她知道或许会暴跳如雷吧? 老章还真是亲爹啊! 直到打算离开的时候,章太炎这才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张请柬说道。 “过几日就是正月十五了。” “这灯节,在宋代也叫做上元节,是一等一的日子” “我杭城的一些朋友举办了一个文会,他们听说我新收了徒弟,一定要见上一见,届时记得按时赴约。” 灯节? 看起来老头子是想将一些圈内大佬介绍给自己了,想到这里包国维不免有些期待,便接过了这份请柬。 ...... 在章太炎那处用完晚饭,等到包国维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刚刚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交谈声音。 顿时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包家很少客人的,就连如今包国维出名了,大部分人想要拜访老包都是去的秦家公馆。 听声音倒也不像是胡大等人。 “我透!”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被绊了一跤,包国维瞬间爆了一个粗口,转头一看。 角落里面四处码放着各式各样的礼盒,可谓是眼花缭乱,从特长到奢侈品应有尽有。 包国维摇了摇头,随即推开了屋子的房门,这个时候老包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是国维回来了吗?快进来快进来,先生来了,杨先生来了。” 先生? 包国维有些疑惑,朝着房间内看去,才看到了坐在桌子面前的杨炎先生。 杨炎随即起身,笑着对他说道。 “包国维同学,恭喜你了。” 第49章 司丹康头发油和自行车 “国维,这个优等班以及数学竞赛,你可一定要加入。” 厅堂之内,杨炎先生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语重心长地对包国维说道。 “加入优等班之后不仅有更加优秀的先生教授,还可以享受专业的辅导,数学竞赛若是获奖了,甚至可以去金陵国民政府得到接见。” “国民政府吗?那国维岂不是可以去政府里当文员,当上科长?” 听到这个话,老包的眼睛里面立即放出光了,这可是老包一直以来的愿望,让包国维穿上一身西装,在明亮的政府办公大楼喝茶,体面的工作。 从此便摆脱老包家世代的命运,从一个卑微的下人跃升为人人敬仰的官老爷。 “这是自然了,我看包国维今后可不仅仅能当上科长,甚至于更高的舞台都未可知啊。” 说话间,杨炎将目光放在一旁神游物外的包国维身上,他自然已经知道了包国维已经拜师章太炎。 要不是学校知道了这个点,恐怕这个优等班以及数学竞赛的名额,没有那么快下来。 做了章太炎的弟子,那想当一個科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我更看好国维今后朝着文学这条道路发展。” 杨炎自身就是学文的,在看了包国维的文章之后,也是惊为天人。 这还是当初那个包国维吗? 甚至于羡慕包国维能够拜师章太炎,因为这就代表开辟了一条文坛之上的康庄大道。 “国维?国维?” 见包国维好像没有在听自己说话,杨炎不禁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这个时候包国维才回过神来,老实说他实在有些不喜欢这些客套话,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神游物外,在脑袋的超级记忆里面回顾小说剧情。 刚刚萧炎已经在上云岚宗了...... 真该死! 但是他面上还是笑着说道。 “杨先生这是我的荣幸,只不过太炎先生那边的课业很重,我若是加入了优等班或是参加竞赛,可能精力有限。” 老实说,包国维现在主要的目标还是搞出大蒜素、合成氨之类的神器,紧接着通过写文章写小说赚到钱,或者为这个架空的民国时空添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至于学习? 你跟我这个超级记忆大脑说学习? 所有的课本我都已经记下来了,试卷上的题目有九成他脑海里面都能够瞬间跳出答案,要不是因为想要在杭城打好基础,他今年就可以去大学招生考试了。 “不必担心,不必担心。”听了包国维话,杨炎乐呵呵地说道。“咱们优等班是正式引入欧美的教育方式,所以比较自由,数学竞赛也仅仅是参加而已,不会耗费多少精力。” 听到是欧美的教育方式,包国维不禁有些无语,但是这听起来对于自己并没有坏处,便悻然同意了。 接下来杨炎又是对包国维的学校表现一阵夸奖,老包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眼睛都眯在一起。 只有正主在旁边十分的尴尬。 “国维今后好好努力,假以时日你定是文坛新星!” 杨炎拱拱手,终于是离开了包家。 回到屋子里面,包国维才忍不住问道。 “老爹,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这些礼物啊。” 老包显得有些局促,像是做错事情一样,手一直在衣服上抹着汗,连忙辩解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你那些同学送来的,来了好大一波,一直跟我夸你在学校的表现好,特别是跟同学友善从来不吵架,还喜欢帮助同学纠正错误,所以这次你得到嘉奖了,就送了这些礼物祝贺。” “只是...只是....”老包叹了一口气,生怕儿子怪罪自己一样说道。“我怎么推辞也推辞不了,他们人还多。” 见包国维没有什么反应,老包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去将这些东西退还给他们?” 包国维愣住了,但不是因为老包收下了这些礼物,而是被这些人的行为震惊到了。 喜欢帮助同学纠正错误还行,他再次对于民国的少爷小姐有了新的认识。 这些人真.....真不要脸啊。 不过无所谓,收下这些东西也代表事情了了,包国维没有打算与他们继续纠缠,因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再和他们斗未免显得有些跌份了。 他拍拍老包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老爹,他们欠咱们的,你就安心收着吧!” 听到这话,老包原本紧绷的肩膀顿时松了下来,也没问为什么,对于自己孩子给予了最大的信任。 “哎!哎!那就好!” 他脸上又重新露出笑容,好哄的像是一个孩子。 ...... 第二天一早,包国维骑着某位同学送的自行车准时上学。 这辆崭新的自行车十分的显眼,中间有着一条标志性的横杆,和包国维印象里面八十年代流行的自行车款式差不多,只是有一些出入。 上面的铭牌写着“飞马牌”,包国维稍微上报纸上面查了查,应该是沪市同昌车行生产的,据说是采购的国外的自行车零件,请英吉利伯明翰厂商组装的。 合着这个车行啥也没干,就贴个牌......这个行为还真是似曾相识。 不过售价足足有150块钱左右,算是这一堆礼物里面最为贵重的一份了。 起初包国维还有那么一些惊讶,但一看送礼人的名字是...... 郭天启。 包国维顿时释然了,这一百多块钱的自行车是自己应得的啊! 这一辆涂着黑漆的自行车在街上极其拉风,要知道这个时期街道上还大多数人力车,汽车那得是西湖边的富人区才常见,在这片城区一天也见不了一台。 一路上不免受到各式各样人的注目礼,特别是包国维还顺路去商业街买了司丹康头发油,用上以后一头飘逸的油头,显得极其的骚包。 其他无所谓,这司丹康头发油一定得自己买到,十分的重要。 刚刚到教室,就传来魏俊明的呼喊声。 “嚯!包国维你今天可真俊啊!这一头油头像是出入租界的老爷了。” 包国维感觉自己藏在内心的原主人格在偷偷作祟,随即问道。 “还不错吧!” “顶好!”魏俊明竖起大拇指,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包国维你用的什么牌子的头油?” “司丹康!”包国维从怀里取出一瓶头油,随手就扔给了魏俊明研究。 教室里面的女生眼神几乎都放在了包国维的身上,他的底子实际上不错,一身西装加上一头油头,显得异常的帅气。 更不要说连日来加上的各种buff,成功成为了众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这个时候,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包国维,今后你可以辅导我的数学题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包国维转过头,看到来人后,皱起眉头说道。 “安淑真?” 第50章 全国运动会 安淑真? 这是一个让原主魂牵梦绕的名字,以至于他无数次幻想和她的各种邂逅。 在舞会上的她一袭长裙,面露娇羞与自己翩翩起舞。 在春日的郊野上与她一起嬉戏打闹。 在金碧辉煌的礼堂之上,自己一身西装,她一身白纱,在众人的见证下相拥、亲吻、哭泣。 在夜晚睡觉的时候...... 可在如今包国维的心里感受到只有厌恶,或许有原主残留的一份悸动,但也开始渐渐消散。 所以他回答道。 “我有些忙,不太行。” 包国维随意找了一个理由,言语里面不带一丝感情。 “啊?”安淑真原本低着脑袋,脸蛋已经红透了,可听到这话之后顿时有些错愕,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为...为什么呢?” 她顿时显得有些委屈,眼睛里面似乎带着泪一般。 包国维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禁感慨,这个女人若是再后世的话绝对是走娱乐圈的好苗子,想来这梨花带雨的手段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若是原主那个没出息的性子说不得要被迷得神魂颠倒,但是对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来说,属实是有些免疫了。 不过如今他确实没有时间,脑袋里面已经有了许多的规划,从数学竞赛到大蒜素还有写小说。 都重生了谁还谈恋爱啊?那不纯在浪费时间? 再说了,比起安淑真这种小女儿作态,包国维更加喜欢章念月这种大大咧咧没有心机的性子。 “我不是说过了,没有时间。”包国维有些不耐烦了,甚至都不愿意多做解释。 “你...你...”吃了瘪的安淑真脸蛋憋得通红,只不过这次是猪肝红。 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次,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装作不在乎地撇过头,略带嗔怒又有些娇羞地说道。 “如果你这样的话,那我今后也不想理你了。” 安淑真用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杀招,随后用余光观察包国维的反应,期待他关切紧张害怕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表现。 “下节课是国文吗?” 包国维似乎没听到一样的转头对魏俊明说道。 “是嘞。” 魏俊明是最喜欢看乐子的乐子人,早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乐呵呵地回答。 “包国维!” 安淑真彻底装不下去了,咬着牙齿,愤愤地跺跺脚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包国维也忍不住感慨。 “真是一个表演的好苗子啊!” “包国维啊,你也不必这么绝情吧,安淑真也挺好看的,成绩又好。”魏俊明不免得有些惋惜,虽然他知道包国维跟章念月的关系不一样,但是他想着要是自己的话。 那肯定是全都要啊! 包国维撇撇嘴无所谓地说道:“绝情吗?你看着吧,说不定她以后还会来找我。” “那她要是不来找你怎么办?” “那我乐得清闲啊。”包国维理所当然地说道。 两個人相互调侃了一阵子,魏俊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喜欢看报纸了,从抽屉里面抽出一份最新的《杭城日报》看了起来,显得十分的认真。 包国维倒是见怪不怪了,自从他在《时报》之上一炮而红以后,学校里面就掀起了文学热,几乎每个人都会附庸风雅看看报刊杂志,或是拿着一本国外名著。 毕竟若是能够像是包国维一样得到大师的嘉奖,前途便是不可限量,不过大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个时候,教室的门外突然喧闹起来,时不时的传来男生起哄的声音。 “郭纯你又被你老爹揍了?” “怎么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嘿,这小眼神你打我啊!” 门外传来一个暴怒的男声。 “你们这些混蛋,老子打死你们!” “伱跑得动吗?”围在他周围的男生传来了哄笑之声,整个走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从窗外看去,这个人除了郭纯还有谁。 包国维脑海里面顿时就浮现出关于郭纯的传言。 原来在上次的风波之后,杭城教育部门对于举报信进行了彻查,很快就从查到了郭纯的身上。 想来是自己寄出的那张照片的缘故,郭纯的父亲郭天启非但没有袒护自己的儿子,还对他进行了极其严厉的批评。 郭纯这段时间不仅仅失去了家里的经济支持,甚至与还受到了学校处分。 因为老爹的人脉,他没有受到开除,但是被控制了零花钱的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谈的花销,松鹤楼更是难以企及的存在。 从前的狐朋狗友见他零花钱少了,受到了学校的处分以及老师的厌恶,很快聚集在他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碍于郭纯家里还是有些背景,这些人并不敢多欺负他,很快他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在路过的时候,郭纯还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包国维,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随后就自顾自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到这一幕的包国维有一些感慨,不过心里也没多少同情,这个人从小就娇惯坏了,属于是自作自受。 只能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唉!包国维快看这个!有大事情了!” 旁边的魏俊明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将手中的《杭城日报》塞到了包国维的面前。 包国维起初有些懵,但看到上面的标题也有些意思。 “继西湖博览会之后,杭城将在四月举办全国运动会!” “国府成立以来第一届全国运动会热烈举办!” 全运会吗?看过民国大事件记的包国维倒是有些印象,随即提起了兴趣,继续往下看。 “自北伐胜利以来,我国民......为促进体育发展,增强我国民之体质,提振我国民之民族精神.....现特定于民国十九年4月1日至11日举办全国第四届运动会,优秀者将代表我国参加东京远东运动会,洗刷我东亚病夫之污名......” 文章写得倒是慷慨激昂,难怪魏俊明会如此激动。 包国维忍不住调侃道:“你激动个啥,你不会想要参加吧?” “不行嘛?”魏俊明见自己好像被鄙视了,顿时有些不高兴。“往届基本上也都是学生参加啊。” “学生?” 听到这个包国维顿时有些疑惑,在脑袋里面搜寻起关于1930年杭城全国运动会的一些信息。 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和后世的全运会不一样,原来这全运会伊始于宣统二年(1910),当时还是由美国传教士发起的,开始的名字就叫做“全国学校区第一次体育同盟会”,至今已经举办了三届,但国府成立之后这才是第一届。 所以学生身份是可以代表本省参加的,不过要经历一定的选拔。 而且这一届运动会,还有一个同样以学生身份参加比赛的民国名人。 刘长春,中国奥运第一人! 在这次全运会上取得了极其优异的成绩,甚至于后世杭城还有一条以此命名的“长春路”。 想到这里,包国维对于这次全运会又有了一些期待,但还是有些怀疑地问道。 “那你想要报什么项目篮球吗?恐怕以我们学校的实力不太行吧?” 志诚中学篮球队的实力包国维近期是领教过了,可以说他一个人几乎打全部都没问题,甚至还可以加上一个教练。 这样的实力想去参加全国赛事,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魏俊明皱了皱眉头说道:“篮球自然是不行了,发挥不出我的实力,我比较想参加跳高。” “跳高??” 在包国维的印象里面这次运动会好像没有跳高这个项目啊? “对啊,你看看这里。”魏俊明将指了指报纸上面的项目列表说道。 包国维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发现在报道上确实有这个项目。 怎么有出入?难道自己来的是一个架空世界? 不过无所谓了,因为自己确实是穿越到了《包氏父子》的世界里面,有些出入也是正常的。 但是随即他就有些兴奋,如果是跳高的话,他倒是有些把握帮助魏俊明。 他顿时眯起了眼睛,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如果是跳高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真的?” 魏俊明是见过包国维的篮球理论的,对于他说的话没有丝毫怀疑,顿时兴奋起来。 “快跟我说说!” 第51章 红玫瑰杂志社 今天是正月十三。 西湖北区的街道上依旧是热闹非凡,比起南城街道的脏乱差,这里更加显得整洁,街上也少了很多吆喝和争执,毕竟这里身着西装旗袍的少爷太太可不用赶着干活。 郑信臣裹紧了自己的棉布长衫,将脖颈上的黑色围巾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老板,老样子,来碗片儿川,一点辣也不准加!” 他特地加重了后面一句话,生怕对方忘记了一样。 摊子的老板见到是他,脸上立即露出了微笑,将白布甩在肩膀上,手上忙活起来,但嘴里是时刻不停。 “嘿,郑主编瞧你说的,您的口味我哪能忘啊!” 不多时,他就从锅里为郑信臣盛出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来,上面浇上了由雪菜、笋片、瘦肉丁组成的浇头,这瘦肉自然少些,但浇头足足满满的一层。 一边准备好碗筷,一边老板还问道。 “今年杂志社为啥还未开工啊?” 郑信臣早就迫不及待了,他拿起筷子快速的吸溜起来,还一边回答道。 “如今杭城看小说的人还是少了,这总部分过来的分社效益实在有些差了。” 说完停顿一下,他恶狠狠地咬碎一片竹笋,继续说道。 “再没有好稿子啊,咱们杂志分社就得倒闭了。” 话语里面没啥感情,显然是已经接受现实了。 “您倒是谦虚了,一直有好的嘞,前些年你们杂志上那个江湖什么传?” “江湖奇侠传,平江不肖生写的,如今已经完结了,这位先生都在研究国术来着。”郑信臣抬头回答道。 “对对对。”老板连连点头,搓了搓手,笑着说道。“之前听院子里的秀才读过,那叫一个过瘾啊,可惜他如今不怎么写了。” “可这样的稿子,一稿难求啊!” 郑信臣叹了一口气,随后吃得极快,很快就将碗底的汤全部喝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连眼镜上都是白雾。 他起身将围巾围起来,随即问道。 “多少钱?还是老样子吗?” “涨了一些,现在得是7分钱,您知道的这些年来啥都在涨价。”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弓着腰,生怕对方有什么不满。 “民生多艰啊!”郑信臣叹了一口气,随即将两枚面值5分钱的镍币放在了桌上。 “不用找了。” “诶呦,郑主编这怎么使得。”身后的老板连连鞠躬道谢,仅仅是为了多出的几分钱而已,还不忘记大声对着对方背影喊道。“恭祝今年杂志社大卖!” 远去的郑信臣摆了摆手,算是回应了,随即走进了红玫瑰杂志社的大门。 刚刚走进杂志社,就看见满地的灰尘,以及有些灰败的办公室,这仅仅只不过是过了一个年而已。 郑信臣心中不由得感慨,他嘴里念叨着。 “花之类繁矣,花支红者亦甚多矣,求其色香浓郁为雅俗所共赏者,又莫如玫瑰。” 想当初原名《红杂志》的杂志社就是因为这句话而改名为《红玫瑰》。 也就此定下了“不党、不政、娱乐于民”的杂志风格基调。 要不然回到沪市去? 郑信臣脑袋里面跳出这个想法,但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当初《红玫瑰》就是因为沪市的报刊杂志多如牛毛,打算开辟新市场才来的杭城,如今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他不甘心。 可杭城的销量实在有些难看了,特别是在国内第一部武侠小说《江湖奇侠传》完结之后,《红玫瑰》的热度就开始越发下降。 武侠小说跟风者有之,但平江不肖生自小便文武双修,于武术他与各位名家都有所切磋交流,于文他毕业于法政大学,甚至留学东洋。 谁又有他这样的文学底蕴,能够写出《江湖奇侠传》这样的传奇巨著? 至少在郑信臣目前的审稿之中,大多数的稿子都逃脱不了才子佳人,往往缺了那一份“侠”的豪气干云。 “嗨!”叹了一口气,郑信臣坐在了自己的书桌面前,上面还摆着一叠稿子,应该是年前送来的。 他年前甚至都不愿意去看,无他,只想留个好心情过個年。 桌子上还有一张纸,上面是年前杭城《红玫瑰》的销量,竟然连个五百份都卖不到,杂志社又不是慈善机构,再这样下去肯定得倒闭! 要知道沪市的《良友》杂志可是动辄4万余的销量,《小说月报》更是在国内文坛有着举出轻重的影响力。 如今的杂志社连人家的零头都够不上吧? 想到这里郑信臣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后劝慰自己说道。 “莫生气,莫生气,生气不顶用。” “我还是看稿罢!”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看向面前的稿子,眼神坚定了一些。 说不定这些稿件里面有可看的呢? 凭着这股劲头,在磨蹭了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开始看稿子了。 半个小时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又将一份稿子扔到了纸篓里,自言自语地说道。 “要不还是到家中睡个回笼觉?” 实际上杂志社定的开工时间要到正月十五过了之后了,他今天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刚刚走到门口,他随手倒了一杯茶,又折返回来,盯着那叠稿件看了又看。 “要不...再看看?” 这回他倒是没有按照顺序看了,随意在稿件里面翻找,可在看了好几篇之后,还是有些泄气。 “真是毫无新意啊。” 他忍不住骂道。 这个时候,他瞥见稿件里面的一个角落,露出的半张卷面上十分灵动瘦劲的笔触,眼睛亮了一下。 就像是后世的阅卷老师一般,这个时期的编辑同样对于字迹好看的作者情有独钟。 内容就算是不怎么样,但是至少看的舒服不是? 随即他就将这份稿件抽了出来,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是最后一份。” “书名叫......《射雕英雄传》?” “倒是有些意思啊。” 谁知道他这一看,就再也没有办法将眼睛从稿件上抽开了,剧情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他牢牢的吸引住。 他如一只快要渴死的鱼一般疯狂的吸取着水分,一字一句的看下去,连一个标点都不愿意放过。 “......那道人走得好快,晃眼间已在十余丈外,却也不是发足奔跑,如此轻功,实所属罕见。”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没了?” “这就没了?” “就这么一点?后续剧情呢?” 郑信臣拍案而起,好像作者就在他面前一般,原本冻得有些发白的脸上,此刻十分的红润。 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 “好!好!好!就是这个稿件!” 连说三声,他立即套上外套,将稿件宝贝地收好放进信封里面,随后夺门而出。 接下来的一个早上,他接连出现在《红玫瑰》杂志社各个骨干的家门口,在这个时代电话还依旧是奢侈的事情,就算是杂志社有配,个人的家里也很少有接线的,所以不如直接上门。 “文照!文照!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邵世云别吃了,快看快看,这里有一份极好的稿件!” “现在就跟我去杂志社!” “什么休假?都休息了快一个月了还休息,你当杂志社做布施呢?” “下一期的杂志马上就得出来!” “什么?没有稿子,现在有了,有了这篇其他的不重要了。” “小说名叫做《射雕英雄传》!” 第52章 儿不孝当揍之 正月十五。 唐末伊始称“元宵节”,到了满清以后则大都称为灯节,但热闹的盛景却一点不减。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巷子口的舞狮队伍正在卖力的表演,将手中的锣鼓敲得震天响,周围围上了满满一圈人,时不时的会投出一些钱币,大都是十几年前发行的5分钱镍币,但积少成多。 包国维稍微领略了一下这个时代的节日气息,就回到家里将房门关上。 他早已准备妥当,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长衫。 传统节日外加文会,总觉得换上一身自家的服饰比较舒服,那派克蒙西装早就穿腻了。 将自行车推出院子,熟练地胯了上去,包国维对着屋内喊道。 “老爹,章先生晚上有个文会,你早些睡不用等我。” 早些日子,包国维就将拜师章太炎的事情告诉了老爹,这倒也没必要瞒着他,已经快是整个杭城尽人皆知的事情了。 老包倒是没啥反应,总是乐呵呵的,觉得自己孩子有了出息。 这个时候,屋子里面才传来老包的脚步声,里屋的房门被推开。 “国维啊,可要小心点,年尾这城里也不太平,少走些巷子路。” 老包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民国时期的社会治安可不比后世。 临近沪市,斧头帮、青帮等赫赫有名的帮派早就将触手伸到了杭城,虽一般与普通人无关,但你若是路过被无意来上一斧子。 医药费没有,你甚至还得赔人家斧子。 “放心吧老爹,这城里我如今熟的很,都走大路没事的。” 包国维笑着拍拍自行车,随即眼睛就落在了老包的衣服上,如今老包的那身破旧棉袍也换了,深蓝色的长衫显得特别合身,再配上一副老花眼镜,颇有一些教书先生的味道。 扭转车头,包国维向着门外驶去,临走时还不忘说道:“这身衣服挺合身的啊,显得精神,以后别穿你那破棉衣了。” “洗干净了还能穿些年呢!”老包将手揣进袖子里面,靠在墙上笑得合不拢嘴,见到包国维走了还不忘记挥手提醒道。 “慢些开,莫要着急!” ...... 来到章府的时候,章太炎并不在家里,管家显然很喜欢包国维,兴冲冲地要邀请他进屋子里面喝茶。 “老爷早些时候就出去了,说是要去城南找什么难得一见的宝贝。” “小姐,同学你想问小姐去哪儿了吧?她一早也跟几个女同学去逛灯会咯。” 包国维脸上一抽,心想着,你可不要乱说啊,我从来都没有问你家小姐。 随即他在章府的门前驻足,既然两個正主都不在,他也没有必要进去了,对管家拱拱手说道:“这就不劳烦了,麻烦太炎先生回来的时候告知一声,学生先去会场了。” “好好好。”老管家越看包国维越喜欢,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显然已经是听过包国维发表文章的事情。 准备离开的时候,老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包国维随即脸上露出和善地笑容说道:“老先生有话直说。” “这个...说起来惭愧。”老管家有些踟蹰,手里的茶杯转了又转,最后还是说道。“同学你年少有为且才识出众,我家有个混小子,无论如何也学不好功课,成日里跟着一些阔少爷厮混,想问你有没有一些诀窍。” 包国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老管家的孩子跟前身差不多啊? 他脑袋里面转了转,思考了一番,随后右手做刀往下一劈,郑重说道:“揍之。” “揍之?”老管家有些惊讶,身子都往后退了一步。 点了点头,包国维一本正经地解释说道:“自小我不愿读书贪玩,家父都从未纵容,胡乱花销揍之,不愿读书揍之,顶撞长辈揍之,不学无术揍之。” “总之,不打不成器啊!”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管家眼睛里面大为震惊,似是开启了新世界一般,犹豫了一会儿,随即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有理!” 他拱拱手道谢说道:“这样说来,我近年来确实太过于溺爱孩子了,多谢了。” 此刻包国维已经跨上自行车,他踩住一边踏板,脸上露出十分阳光的笑容。 “老先生,取春日里新抽出的竹条有奇效哦!” “多谢!多谢!” 见管家露出感激的神情,包国维才放心的离开,骑车一段回头的时候,他发现老管家已经在对面的竹林里面拔竹条了...... 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又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希望这个父亲同样是管家的孩子,能够悬崖勒马啊! 到达文会会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会场设立在西湖边的一处小楼上,看招牌是松鹤楼,只不过今天被全部包了下来,开设了一个文学聚会。 此刻的北山路街道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在西湖边的夜风之下轻轻摇曳,繁星点点照亮了整条街道,给人以温馨祥和。 但这一派繁华盛景,仅仅属于时代的极少数人罢了,也只有衣着华丽的上流人士才有闲心在这里度过夜晚的时光。 杭城的普通人能在家门口看看舞狮已经是最大的娱乐,家里有数不清的营生,明天还要为口此事而奔波。 唏嘘了一番,包国维整理一下衣服就准备进入会场,远远的可以看见,此刻里面已经有许多人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大都穿着长衫,有的穿着西装,看起来都有些年纪。 “先生您好,快请进,咱们今晚的文会就要开始了。” “诶对,褚先生组的文会,一般人可来不了。” ...... “嘿,这不是蔡部长吗?您可有些日子没来咱们这松鹤楼了。” 那名被称作蔡部长的男人挺着一个大肚子,咧开一张油腻的笑脸,他拍了拍在门口招呼说话的小厮说道:“王小二?穿上一身长衫倒是人模狗样啊。” “哪里哪里,今天不是大日子嘛,所以也得有一身行头不是。” 王小二弓着腰,脸上笑的都没了眼睛,直到面前这位走进去才又直了起来。 包国维准备进门,预料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将自己的请帖准备好咯,实在是省得麻烦。 可请帖刚刚掏出一半呢,那王小二的说道。 “唉留步吧,这里是杭城文会的会场,里面可都是大人物,别随便进来,惹恼了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你是学生吧?再往前走有个灯谜会,去那里吧!” 王小二没有趾高气扬的模样,只是和颜悦色地劝包国维离开。 第53章 我也叫包国维 “还是不了。” 包国维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成为龙傲天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看你还是学生,今后有出息了再来吧,你杵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进去不是。” 王小二苦口婆心的说道,他在这松鹤楼里平时专门接待的就是大人物,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你若是非要听文会的内容啊,你可以去后堂门外,说不定......” 他话说到一半呢,却戛然而止了,因为他看见包国维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请帖。 随即下意识地接过请帖,嘴里还不免地说上一句。 “这东西也不兴......” 脸上刹那间僵硬住了,扭头看向包国维的时候显得异常的尴尬。 包国维脸上也报以人畜无害的微笑。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啊?” 王小二有那么一些局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干他这行的眼力见是最为重要的,谁知道今天竟然看走眼了。 不过也不怪他,能来这文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个别有学生也是师长带着进来的,哪有一个毛头学生自己进来的。 难道这个家伙只是看起来像是学生,实际上已经而立之年? 王小二心中十分的复杂,但也不好让包国维一直站在门口,随即恭恭敬敬地将帖子还给了包国维,并且带着歉意说道:“实在对不住您了,这位先生,我还以为您是個学生。” “我就是个学生。”包国维认真地点点头。 “.....” 王小二顿时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了,只好给包国维鞠了一躬,随后指着里面说道。 “您快请吧,实在是对不住了。” “没事。” 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包国维朝着会场内走去。 看着包国维离开的背影,王小二不禁从口袋里面抽出毛巾擦了擦汗,接下来在门口完全不敢马虎,一定要人家给了请帖才敢说话。 会场设置在酒楼的大堂之中,人群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但十分的泾渭分明,长衫的聚在一块,西装的聚在一块。 沿路上包国维常常是左耳听到了之乎者也,右耳又有个什么英文单词蹦出来,实在是有些让人凌乱。 这些人有的看起来温文尔雅像是学堂先生,有的自带威严看起来像是政府高官,言谈之间也都是高谈阔论。 看起来今天这场文会正如王小二所说,大人物一定不少。 但很可惜,包国维没有找到章太炎的身影,在这里也没有一个熟人,只能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刚刚落座,一个青涩略带些油腻的声音传来。 “嘿,你也是学生么?” 包国维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大鼻子男青年,他戴着一顶礼帽显然有些小了,露出有些堪忧的发际线,对着自己伸出了手。 “你好。”点了点头,包国维伸出了手。 “我就知道,看你这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是家里的长辈或是师长带你进来的吧。”青年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主人一般。 “算...是吧。” “我跟着家师来的,认识一下。”青年自来熟的样子。 “你好,我叫包国维。” “我叫......” 包国维突然顿了一下,有些古怪地看向眼前这个青年。 他刚刚说什么? 青年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后露出无所谓的样子。 “怎么了?我叫包国维,表字黄章,见你年纪小,可以叫我一声黄章兄。” 包国维审视着这个家伙,心里忍不住吐槽道。 伱叫包国维,我叫什么?就这个名字还有重名的? 而包黄章似乎是怕对方不知道,还解释说道:“家师章太炎,不值一提。” 他拱拱手,还抬起眼眸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 这个时候,包国维终于明白这个家伙是干嘛的了,原来是冒名顶替的。 只是以自己如今的名气,竟然连冒名顶替的人都有了? 不过吹牛装逼,扯虎皮做大旗的人从来都不少,包国维也没有马上拆穿他,反而觉得有趣,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同学,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讳。”青年忍不住提醒道。 包国维脸上一抽,脑袋里面思考了一番,随即拱手说道:“在下魏俊明,尚未表字。” “哈哈哈哈哈,魏俊明啊,我一看你就很亲切啊!” “有可能我们是朋友呢?” “朋友?啊对对对对,我跟贤弟你一见如故啊!” “不知贤弟知不知道那篇《沉默的大多数》?在时报上面刊登的那篇文章,实在是不才,就是在下写的。” 包国维觉得有些好笑,看戏一样附和说道:“听说是顶有名的,还得到了楚南先生的嘉奖。” “嗨,实在是有些惭愧,我那篇.......” ..... 紧接着对方就开始天花乱坠的吹牛,无非是我很牛逼但是我本意不是如此,我很牛逼但是被强迫的呀! 这种人包国维前世见得多了,倒也不稀奇,一百年后的社会上满嘴跑火车的人多的去了。 当下里没有认识的人,包国维就当做是一个聊天的对象了,可对方吹的他实在是有些烦躁了,想着从他这里获取一些有用的消息,便问道。 “这么说来,文会上还都是咱们杭城的大人物。” “那你说!” 黄章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生动,包国维打开了话匣子,他便开始激情无比的介绍起来。 “魏贤弟一看就孤陋寡闻了不是,来哥哥给你介绍一下。” 他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对着场内的几人开始点评起来。 “你看那位,名讳徐枫,表字子义,就是穿着一身漂亮西装的男人,鹰钩鼻跟外国人似的,他可了不得,美利坚康乃尔留学的高才生,如今在民政厅里最少也是个科长!” “还有还有,穿着长衫的那位先生,蔡椿寿,蔡老先生。”黄章脸上眉飞色舞,好像这些大人物都是他的朋友一般。“著作无数,担任过沪市会文书局的主编,虽然在国府内无官职,但在这杭城文坛是一等一的人物。” ...... “还有一位是今天会场的大人物,褚先生,还未到场,回头我介绍给予你认识。” 黄章说的口干了,呷了一口茶,得意地说道。 “也是我恩师章太炎的好友。” 包国维将会场里面的人物都看了一遍,这个黄章虽然是冒名顶替,想来也下了一番功夫。 不由的在心里感叹,太炎先生这人脉还真是广。 只是这老先生怎么还不来啊?城南能有什么宝贝? 这个时候,会场里面突然喧闹起来,中间有个声音石破天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诸公之论可休已,依我之见,如今我国当抛弃所谓民族意气,全盘接受美利坚之先进文化!” 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纷纷安静下来,朝着中央声源处看去。 “徐子义?” 看到说话之人,黄章不由得惊讶说道。 第54章 全面西化 一语震惊四座,以会场徐子义为中心,似乎形成了一个擂台一般。 包国维朝着中间处望去,只见得身穿西装的一批年轻人以徐子义为首,而在他们对面是一群身穿长衫的老先生,二者针锋相对,似乎正在陷入争论之中。 “徐子义!你莫要口出狂言了,民族气节哪里有丢弃的道理!” 老先生之中,一个面容瘦削的长衫老者站了出来,正是先前的蔡椿寿,他丝毫没有一丝让步。 身后的老先生们也跟着说话。 “就是!老夫读书四十载,从未听过如此惊世骇俗之言论!” “黄口小儿,失了民族气节,我国人还有何等凝聚力否?” .... 双方各执一词,一时间场内之中硝烟四起。 徐子义为首的“革新派”抓住的是民族意气,而老先生们则是死死咬着民族气节这个词,两个词看似差不多,实际上深刻理解来大有不同。 徐子义像是得逞了一般,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本就是故意用这惊世骇俗的言论提起争端,如今更是意气风发的挺起胸膛说道。 “诸位先生莫要着急,请听我一一道来,学生旅学于美利坚国之时见........” 他慷慨陈词显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要在今天这场文会之上好好的露一次脸。 “哇,真特么帅啊!” 黄章的眼睛几乎放出光来,恨不得在台上说话的是自己。 “他们在争论什么?” 虽然大致听了几句话,但是包国维还是有些不理解,这些人怎么更像是在吵架啊? 说到这个黄章就不困了,又老神在在的为包国维介绍说道。 “魏贤弟我怎么说你好呢,来文会之前不好好调查一番吗?” 包国维觉得有些好笑,但为了搞乐子,还是配合地说道:“这不是在学校读书,对于文坛的事情缺乏了解么,还是得包兄好好给介绍一番。” 黄章显然很受用,当即为包国维介绍说道:“贤弟有所不知了,咱们这杭城文会一直有两派。” “哦?”包国维觉得这個家伙倒是很有意思的,好相处的很,诀窍就是吹捧他两句,他就能跟你掏心掏肺。 “嘿嘿,一派叫做革新派,他们的理念就是咱们要全盘接受洋人的理论和制度,这样国家才能够自强。”黄章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另一派叫做守旧派,他们的理念就是要守住咱们祖宗留下的瑰宝,不能够一味的全盘推翻。” 对方这样一解释,包国维算是大致明白了这两派的争论点了,实际上就是从清末以来一直存在于学界的争端。 毕竟在多次战争失败以及丧权辱国的条款之后,落后已经深入了每一名国人的心里,甚至于反对派都只是提出不能全盘否定这样的温和言论而已。 但饶是如此,还是遭到革新派的口诛笔伐。 而这样的争论并非是空穴来风,一切就源起于包国维在后世天天听到的名字。 胡适之。 1929年他曾在《中国今日的文化冲突》一文中写到。 “抗拒西化在今日已成过去,没有人主张了,但所谓选择折中的议论,看到非常有理,其实骨子里是一种变相的保守论,所以我主张全盘的西化,一心一意的走世界化的路。” 而从这篇文章伊始,20世纪30年代开始国内文坛就针对“全盘西化”与“中国本位文化”开展了一场极长的争论。 乃至于到了21世纪这样的言论还依旧有着一定的市场。 所谓“全盘西化”是我国救亡的必经之路,或者是将西方的所有文化制度照单全收,包国维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21世纪后所发生的一切还不够打这些人的脸吗? 想到这里,包国维压了压心中的喷子本性,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评价说道:“全盘接受?过于极端了,面对问题还是要客观一点。” “客观?什么意思?” 看到对方一脸疑惑的样子,包国维有些忍俊不禁,想想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客观”这个词用的还不是很多,甚至于大多数人都以为是旅馆的意思。(出自华阳国志) “就是有失偏颇了。”包国维解释说道。 “中庸?你这还是那中庸的道理,太过于老套了。” 黄章撇了撇嘴,似乎对于一切涉及到古代文化的东西都嗤之以鼻。 包国维笑了笑,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况且跟个黄章争论也没有什么意义,随即转头继续听着中间那些人的争论。 “我观美利坚国家风貌,城市大楼林立,街道上干净整洁,身穿西装的绅士以及身披风衣的淑女悠闲的走在马路上,人人都举止优雅有礼,黑白相间的漂亮警车在街道之中穿行维护治安。” 在这争论之中,徐子义似乎已经占据了上风,他所叙述的异国风貌深深刺痛了在场国人脆弱的自尊心。 毕竟在场的也不乏到过国外的留学生,对于国外的发展是见在眼里的,对比起来如今的国家就好像是原始世界一般。 “那...那纵使如今国家衰弱,也不该抛弃我五千年来的文化啊!” 人群之中有一位老先生,他犹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嘴唇颤抖地说出这句话,话语间似是要痛哭出来。 徐子义如今意气风发,正想着乘胜追击呢,就有人跳出来当了靶子,他肯定是不会放过,当即说道:“君不见南城街道上的流民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国家还在那满清鞑子的封建统治之下!” 声音振聋发聩,说得在场的诸人没有一个敢反驳的,因为他说得都是眼见为实的事实。 “况且,如今美利坚大都市妞约的大街上,可没有南城街道上如老鼠一般的灾民和乞丐!” 徐子义再次严词说道,似是要在场内的所有老先生心口上插上一把利刃,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战场之上的杀神一般,杀的这些“腐朽”之人节节败退。 但场下有个人,却是已经在爆发的极限了。 包国维这个喷子的暴脾气,若是在后世的网络上,这徐子义第一句话出来,他就能喷得对方找不着娘了。 如今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涵养了。 他很想告诉徐子义,如今的妞约街道上多不多不知道,但是一百年后的妞约街上多得是流浪汉啊! 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刚刚想要组织语言,可这徐子义又说话了,甚至抛出了一个暴论。 “依我之见,国人的劣根性存在已久,唯有壮士断腕,不破不立!” 第55章 包国维文战徐子义!(求追读!) “依君之言,头痛岂不是砍头乎?” 徐子义的话刚刚落下来,还没有得意多久呢,就冷不丁地忽听到角落里冒出了这句话。 守旧派早就是哑口无言了,他本已胜券在握,谁知道这会儿竟然出现的变故。 是谁? 就连文会上的老学究们也不敢多言,他凭什么说话? 而且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稚嫩,年纪并不是很大。 众人到处探头探脑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处,终于见到了一脸惊讶的黄章,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旁边的包国维,便心中了然。 而此刻的徐子义就如同洞房花烛夜战斗激烈之时,突然门口有个人闯进来说,你娶你家嫂嫂是不对的云云,实在是令人恼怒啊! “你这个家伙是谁,过来与我说话。” 见只是一个毛头学生,徐子义的话不免轻佻不少,甚至都带着愠怒,似是想要从气势上将对方给压垮一般。 包国维则是轻笑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昂首起身回怼说道。 “阁下又是谁,何故在此大放厥词呢?” “嘿,魏俊明你疯了,他可是徐子义啊!你小子别惹祸。” 黄章差点吓尿了,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家伙,竟然会突然给他来個大的。 可对方根本不理自己,还自顾自地朝着中心走去。 黄章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行为,这个家伙竟然敢跟徐子义对垒?开玩笑人家可是美利坚留学的高材生,更不要说有着官方背景,你小子是谁啊,敢跟人家这样说话。 “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哈。” 黄章转头看向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连忙摆手解释道,朝着后面退了好多步。 包国维今天老实说并不是很想惹事的,但是眼前这个家伙的暴论实在是让他不能忍了,来自21世纪的灵魂决心给他来个小粉红的铁拳。 况且,他没什么好怕的,先生章太炎,他连皇帝连常凯申都不怕,我包国维岂能够辱没他的名声? “哼,年轻人倒是很狂妄,我徐子义留学西洋之时,你尚且在光着屁股满街跑呢,你又凭什么能够这样跟我说话?” 徐子义牙尖嘴利,嘴上不愿意吃亏一点点,他这句话引来身后诸人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毛头小子。” “这文会谁都能进来了?家中长辈呢?快来领走!” ..... 但守旧派为首的先生蔡椿寿则是眯了眯眼睛,好像是在辨认包国维一般。 “凭我是一名学生。” 此话一出,场内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还是先生呢!学生了不起啊?” 包国维这话说出来很有气势,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却很搞笑。 学生?学生是什么东西,就能够在这里说话了? 看到包国维被众人嘲笑,旁边有一名好心的老先生忍不住提醒说道:“小兄弟,你辩不过他的,莫要触这个霉头,这话的条理实在是有些......” 可蔡椿寿则是对着众人摆摆手,他倒是对包国维的言论有点兴趣,不禁问道。 “这位小兄弟,可有什么说法。” 包国维对着蔡椿寿抱拳,算是行了一个礼,随后转头朝着徐子义问道。 “敢问这位先生,我国家是谁之国家呢?” 徐子义脸上还带着笑容呢,刚刚想要将这个捣乱的小子给轰出去,却不知他突然来这样一个问题,当即有些不悦地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承袭至孙先生之三民主义,我国家自然是一般平民共有之。” “既然如此,那先生又有什么资格能说出上面那些话呢?” “你不要太过分了!”徐子义竖起浓密的眉毛,已经有些失去了耐心,对着门口的门卫说道。“你们过来,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但包国维却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先生留学美利坚,这国家又有几个平民能够留学美利坚呢?先生身着光鲜亮丽,可如今国家之民众大都衣不蔽体,先生又何以能够代表他们?” “学生虽然粗鄙,但出生市井,相处的乃是沉默的大多数,代表的也是大多数民众,如何不能够有资格为国家说话呢?” 这一番话说下来,条例清晰直击内心,徐子义本来不以为然,但在听完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僵硬了一般,扭过头见包国维如见了鬼一般。 场内之中,所有人的呼吸先是一个停滞,随后三声叫好响彻整个会场。 “好!好!好!” 说话的正是蔡椿寿,他连连拍手抢先叫好,像是抒发出了自己内心的郁气一般,并且评价说道。 “直中要害!直中要害啊!” 连带着他身后的老先生们都连连拍手称快,并且大声回怼道。 “伱徐子义何以在这高谈阔论,你如何能代表民众?” “莫要太过于傲慢了,徐子义!” “我今所见,想起何不食肉糜之典故,思之令人发笑!” ..... 徐子义脸色铁青,连带着他身后的一群西装革新派都沉默不语,一个个脸上都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但徐子义显然不是一般人,脸上的怒气渐渐就被控制住了,反而露出了笑容。 他先前觉得包国维不是跟自己一个层次的,所以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这回看起来,这个不知名的小子似乎有些东西? 这点论据还真难不倒他,仅仅是思考一番,就继续说道:“国人麻木不仁已久矣,归根溯源,是那传统文化的大山压迫已久,自然要由我们这些读过书的先进之士,为他们思考为他们立言。” 一句话说得漂亮,不仅拉回了自身的正当性,还点出了传统文化这座大山的压迫,可谓是一箭双雕。 西装革新派的青年人们脸上顿时又恢复了神采,不由得有人说道。 “子义兄说得有理,咱们学的是远超国人的见识,如何不能够评价。” “这小子在强词夺理!” “你上过大学吗?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 站在人群之中的包国维突然感觉到无数双眼睛看向了自己,随即发现守旧派的众位长衫老先生们纷纷投来期待的眼神。 就连为首的蔡椿寿都在眼睛里面透露着期许。 包国维不由得有些无语。 你们这些猪队友,我把团开了,你们还要让我一个人输出? 果然相信谁也不能相信你无能的猪队友啊! 但他自然是不惧,心里在对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算计,稍微组织一下语言,便脱口而出。 “敢问先生你挨过饿吗?” 第56章 先生可曾明白国民之困苦乎? “这小子又在说什么胡话?” 人群之中又议论纷纷起来,不明白包国维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蔡椿寿倒是越发的觉着这个小子有趣了,面露微笑看向徐子义的反应。 徐子义的嘴角抽了抽,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前这个小子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啊!他就算是在美利坚大学里面参加过辩论赛,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当下里不知道如何应对,但他的家庭背景众人皆知,也不能够空口说白话,他撇过头去装作没有听到,不再回答。 包国维脸上却是露出笑容说道:“看徐先生这精神面貌,应该是自小便锦衣玉食,从未挨过饿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要弯弯绕绕的。” 人群之中有些人显然是不耐烦了。 包国维倒也不被对方影响,脸上露出凝重地神情。 “不知诸君可知两年前的陕中大旱灾?” 这话一出,文会里面皆是安静下来,只有蔡椿寿面露痛心之色,喃喃说道:“陕中大地,一片赤脊,人烟几绝,饿死者何止百万数啊!” 包国维继续说道:“时有报刊记载:陕中大地陈尸累累,饥民争啖其肉,互相殴伤者日有所闻。” 他面露凶光看向衣冠楚楚的诸位海归说道:“他们就是你们口中麻木不仁的国民?” “灾民们起初还有些红芋秧掺和菜叶、树叶、榆皮堪堪过活,到了后来只能吃些秕糠荞麦花,最后实在过不下去了吃些观音土,白黏土、甚至柳芽!” “最后灾民们靠在墙根下,匍匐摔倒在水沟之间,脸色青紫犹如中毒一般,奄奄一息的等待死亡,这就是你们口中麻木不仁之人吗?” 包国维说出这话的时候,如同要将眼前这些人吃了一般,他一步一步的向前,徐子义却竟然是害怕了一般,连连后退,嘴巴里面颤抖地说道。 “你莫要说这些!” “尔等成日里吃的是松鹤楼酒宴,穿的是派克蒙西装,用的是司丹康头油,谈笑的是阔太太小姐,又何曾知晓饥饿之苦?” 包国维目眦欲裂,就好像要将这个时代的不平与不公深深地呐喊出来一般。 “你们可知,人饿了第一件事是想吃一切能吃的,而不是思考或是高谈阔论!你们若是饿上一两天才知道,饥饿是会让人麻木的,莫说是思考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时间场内彻底的安静下来,无数的海归、先生或是学界有些名头的人物都杵在那里,每个人都如同犯错的学生一般,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人群里面有一個西装胖子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秕糠、观音土、白黏土是什么?能吃吗?” 旁边立马有人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你不说话会死啊!” 沉默了半晌,徐子义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刚刚那些话可真是直戳人的心窝子啊! 他徐子义也并非没有参加过文会,甚至于这样的“文战”他早已是游刃有余,这还得多亏了在美利坚留学时候的辩论经验,来到国内可谓是降维打击。 可他感觉到今天自己竟然受到了降维打击? 当下里慌了神,因为包国维的切入点实在是有些刁钻了,这样的论据他怎么敢反驳? 反驳之后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吧! 所以他抬头反驳说道:“依你的言论未免太过于武断片面了,这陕中的灾情确实令人感觉到惋惜,但并不能代表我国之全部啊。” “武断?” 听到这话,包国维差点笑出声来,刚刚你说全盘西化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顾忌什么片面和武断。 但他还未反驳,旁边有个人彻底坐不住了。 蔡椿寿瘦削的脸上散发出凝重,冷哼一声说道:“徐后生,未有了解,莫要胡说,自民国17年以来,可远远不止是陕中一地出现饥荒灾害, 中原豫州发生蝗灾鼠疫波及八省,灾民累计达三千万以上,逃荒者千万计,路上饿死冻死病死的更是难以统计,仅仅陇右一处全省就死亡百万计。” 他像是找到了输出的洪口一般,继续说道:“这些可都是国府以及各个官方的统计数据,难道还有假?” 说完这些,蔡椿寿捂着自己的心口,连连跺脚指着对方说道:“三千万呐!这些人可都是我之国民,你可知这个人数是如今美利坚国人口的三成有余?” 长久养成的贵公子涵养再也绷不住了,徐子义心中无比愤慨,反觉得自己是被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但他针对此却无力反驳,因为自己确实是对于这些情况没有概念,从根源处就失了先机。 他咬着牙齿,眼睛里面已经有了血丝,连脖子都因为气血上涌而红了,甚至于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愤然大吼道:“正是因为此,我国才应该对标美利坚,全盘接受彼国先进文化!这又有什么错呢!” 可话才刚刚落下,包国维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将早已准备好的话抛出来。 “君莫不知美利坚之崛起,建立在针对三千余万的印第安土著的屠杀之上?” “这样的国家,是将少数人的歌舞升平建立在大多数人的血腥暴力之上。” “先生高谈阔论,却丝毫不知民情,莫不是想着依靠西方制度,成就自己的功名利禄乎?” “我以上所说的诸如榆皮、秕糠、白黏土。” “先生知道乎?” “先生可曾明白国民之困苦乎?” “先生只懂得说国人麻木不仁,可真正了解乎?!!” 包国维接连三问,每一问都好像扎在对方的胸口之上,诛心! 徐子义犹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颓废下来,低着头不肯言语,身子却在不停地后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抽了一下。 若是换一个年纪大的,怕不是现在就此昏死过去。 “嘶~” 场内的诸公看怪物一般的看向包国维,这个人到底是谁? 如此谈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而蔡椿寿则是眯起了眼睛,看着包国维,心里似有了猜测。 这个时候,革新派之中有一人还是不服气,但他甚至不敢出列,只敢在人群之中嘀咕说道。 “只谈国内未免有些狭隘了,若是要谈国事抛不开国际局势。” 徐子义当即明白这是有人提醒自己,随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了一般,立刻说道。 “对对对!咱们不谈国内,既然说到国家制度,就不得不谈一谈国际局势发展!” 而包国维看傻子一般的看向对方。 还要跟我比国际局势,你不是在找死? 第57章 来讨论一下撒克逊人! “唉!这是我兄弟魏俊明,我和他认识,厉害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黄章已经躲在人群的角落里面,透过缝隙观察着这边的论战,看到包国维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甚至于将徐子义都打得节节败退,他不由得激动的说道。 旁边的人并不理他,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热情。 “我这兄弟平日里还是有天赋的啊,跟他谈论的那些东西,都一一记下了。” “这徐子义也不过如此嘛。” 说是这样说,但黄章的眼神炙热,恨不得现在在台上说话的是自己。 “聒噪。”那人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了,实在受不了,便十分嫌弃地躲开了。 前面一人看热闹似的转过头来,对着黄章说道。 “莫要得意了,你那个朋友要吃瘪咯。” “啥?我看看。” 黄章立刻凑上前去。 ..... 文会中心。 “西方发展历史?你确定?” 包国维差点笑出声来,反问说道。 “对!阁下可敢一论?” 徐子义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越发觉得刚才说话的人简直是及时雨,先前的辩论不知不觉便被对方拉进了沟里面,以至于陷入了不利的境地。 老实说对于国内的情况,他实在是了解的不多,平日里更加关注的自然是国际形势,可以说国内的争论对于他来说处于劣势,而谈到国际就真正是他的主战场了! 眼前此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学生,怕不是从书本报刊上学到的这些言论,这也不奇怪。 文坛之中,从来都不缺乏天才。 但在这个国内信息依旧蔽塞的时代,见识是对方与自己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一轮,自己绝对不会输! 但他此话一出,守旧派的先生们瞬间就不淡定了,在他们的眼里包国维能够说出先前那番话,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要知道他看起来还只是一个高中生。 现在你徐子义见辩驳不过,竟然提出要辩西方发展史,你一个海外留学生跟高中生谈论这個,不是纯纯在欺负人吗? 老先生们顿时骚动起来,愤愤不平地为包国维说话。 “小兄弟,你刚刚说得话已经极好了,莫要再继续下去了。” “徐子义,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你怎么不敢跟章先生说这些话?” “他急了,他急了。” ..... 而蔡椿寿也有些担忧地看向对方,他如今对于包国维的身份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早就对他有了欣赏之意,所以不由得提醒道。 “贤侄,要不然咱们还是算了。” 在他的眼里,包国维是绝对没有胜算的,那徐子义可是辩论的高手,更别说对于国际各国的深刻理解。 而包国维若是就此收手,以他先前的那番言论,保不齐得在这杭城文坛占据一席之地了。 所以还是见好就收吧! “各位可不要胡说,我这是向这位小兄弟讨教学识呢,你说是不是啊?”徐子义面露得意之色,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听到包国维努力控制住自己不笑出来,见蔡老先生还想为自己说话,随即摆摆手说道。 “先生不必担心。” “好!真好!”徐子义平日里说话都是温文尔雅,今天破天荒的像是喝酒上头了一般。“不愧是少年英杰,不像是那些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 他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老先生们又再次被他激怒。 “徐子义,你说什么呢?” “老夫这个暴脾气!” “老曹,照顾好老夫的妻儿,我去跟此子拼了!” .... “欸!”蔡椿寿挥了挥手,阻止住了老先生们的骚动,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文会,更是因为这些老家伙起冲突占不到一点便宜。 他板着脸说道:“咱们这是文会,自然是以文会友,徐子义你莫要说出那些粗鄙之言。” 徐子义嘴角一扯,但是蔡椿寿的资格很老,他也要给几分面子,随即拱拱手说道:“对不住了各位老先生,刚刚失言了。” “既然如此,徐子义你也莫要占便宜,美利坚国的相关情况就不该在讨论的范围之内。” “这是自然。”徐子义思索一番,随即说道。“不如咱们来论一论那英吉利崛起的历史。” “这英吉利恐怕.....”蔡椿寿顿时想要阻止了,心想着这美利坚和英吉利本是同源,你谈论英吉利不照样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吗? 包国维倒是省得麻烦,摆摆手说道:“那就英吉利。” 徐子义一脸得逞模样的看向蔡椿寿,后者没有理会他,而是对包国维投去鼓励的神情。 稍微组织一下语言,徐子义打算为自己抢占先机,率先说道:“如我先前所说,一个国家的崛起跟民族文化、政治制度有莫大的关系,自16世纪以来,英吉利伟大的女皇,伊丽莎白一世目光长远, 她清晰地看到赢得大海的重要性,她鼓励发展海上贸易,为英吉利的发展打下基础......英吉利人建立君主立宪制,引领第一次工业革命,势力遍布七大洲,号称日不落帝国。 这一切都源自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进取精神,自5世纪伊始,他们就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有着高尚的品质,崇尚自由,遵守规则制度.....” 一番话下来毫不停歇,徐子义搜肠刮肚,说得面色红润,甚至都手舞足蹈起来。 而他身后的革新派则开始顺势吹捧起来。 “真不愧是徐子义啊,将英吉利的相关历史一一概述,实在是让人涨见识!” “就是如此,那个什么撒克逊人应该就是洋人吧?他们比起我们国人来可有礼貌的多了,这样的文化这样的民族才能立足于世界之林。” “比起他人来,咱们可真是可悲可叹啊,千年的文化只剩下糟粕了罢!” ....... 一时间,顺着徐子义的话头,场内的众人又吵闹起来。 此刻文会之中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二人之上,不光光是革新派在看包国维的笑话,连普通人也想着此人这回总该没有话说了吧? 徐子义这话术确实漂亮。 这是包国维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可这些知识不是后世初中历史的水平吗? 也就是这个时代能够得到追捧了,放在后世连水群键政都不好意思拉出来吧? 他当即反问道。 “高贵的品质跟撒克逊人有半毛钱关系?” 第58章 降维打击 “撒克逊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什么道德高尚的民族,英吉利的崛起靠的更不是什么因为种族的高贵,文化的优秀。” 包国伟对这种论断向来是嗤之以鼻,当即就反驳说道。 可单单一句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立即就有人跳出来说道:“口说无凭,你又凭什么说子义兄是错的呢?如今英美之强大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西方人的崛起与文明、道德之类的词从来没有关系,他们通过战争与殖民扩张,掠夺他国的财富,攫取他国资源, 美洲大陆上血淋淋的头骨,才是这些国家崛起的根本,而这些收益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些大地主大资本才是西方文明的主导者受益者。” 包国维本还想说得更加露骨一些,但是想到如今国内的情况,当即将言语缓和一些,不然未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错,我华夏民族自古便是礼仪之邦,掠夺殖民血腥杀戮换来的崛起,实是令人不可耻。” 蔡椿寿捋须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包国维的观点虽然有些新奇,但在他的眼里就是古代“民贵君轻”的变种,君没了,民就是最为重要的。 况且这样的道理早就写在三民主义里面了,眼前这些以徐子义为首的海归,显然忘记了根本,其居心到底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自己,还未可知。 但革新派显然并不服气,吵吵嚷嚷起来,而徐子义脸上则是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 先前包国维牢牢抓住“麻木不仁”这个点不放,令他根本无力反驳,而如今攻守易型了! 他有些激动,觉得自己只要紧紧抓住“英美强大”这个论断,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这可是所有人的共识,你凭什么反驳我? 随即又说道:“如此这般,乃是国家崛起的必由之路罢了,不是恰恰说明咱们应该学习彼之先进文化吗?” 包国维冷笑一声,有些人就是如此,你与他讲道理,他就和你讲道德,你与他讲道德了,他又与你讲道理。 这种诡辩技巧,或许换了其他人,根本无法应付他的胡搅蛮缠。 但是包国维不一样,管你什么技巧,只要利用脑海里海量的知识,无脑怼过去就行了。 思考一番,包国维想起了前世看的《大国崛起》的相关内容,以及高强度上网看到的科普视频。 随即掷地有声地说道:“徐先生发表这此番言论之时,是否有认真了解过实情呢?” 又是这句话? 徐子义被他说的有些烦了,不免毫不客气的说道:“难道你比我懂?” 这意思就是在说,小子你留过学吗?你见过外国的花花世界吗?你都没去过凭什么说话? 在他身后革新派的部分人也都昂起脑袋,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子义兄,要不还是算了?今天这场论战到这里已经是十分精彩了。” 旁边一名青年走了过来,显然跟徐子义的关系很好,在他看来本次的论战已经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了,脱离了文会以文会友的初衷,反而更像是置气。 “莫要管我!”此刻的徐子义哪里会听的进去,他一挥手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劝阻,转头对包国维说道。 “小子,你最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今天要伱好看!” 他怒气冲冲,谁的面子也不给。 而这个时候,包国维已经缓缓开口,跟徐子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英吉利崛起的真正原因很难准确说明,但可以从这几個方面发现端倪,一是从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英格兰地处欧洲大陆边缘,具有着天然的港口............ 美利坚国军事理论学家马汉,曾经在《海权论》之中曾经这样写过:如果一个国家处于这样一个地理位置,既用不着被迫在陆地上奋起自卫,也不会被引诱到陆地上扩张领土,那么由于其面向大海的单一性,相对于四周是陆地的国家就具有了一种优势.......” 为了能够更加具有说服力,包国维甚至引用了一段相关书籍的名言。 不论是现在还是后世都有一个怪现象,你若是说一个国内的观点,许多人都会质疑,但若是你这个观点得到了外国人的认可,那可就不一样了。 更不要说是知名的外国人了...... 周围不禁传来窃窃私语。 “这个马汉是谁啊?” “马汉你都不知道,美利坚顶顶有名的军事理论家,全名叫做约马·马汉。” “哦~还是丁兄你有学识啊!” ...... 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 徐子义皱起眉头,他是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可以说是美利坚国这些年来最为著名的军事家之一。 但若是要他将其著作里面的内容,灵活贯通,并配合自己的观点说出,没有提前的准备根本做不到。 现在他看向包国维的眼睛,变得越发的忌惮起来。 “二是原始积累的资本,一如我先前所述,依靠的是对于他国的掠夺......” 包国维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将这些观点讲述出来,可刚刚说到一半,徐子义便忍不住打断说道。 “那不是恰恰说明,撒克逊人的优越之处嘛?更应该让我们学习吗?“ 徐子义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以面前这个家伙的展现出来的知识水平,恐怕自己今天这次定是要败了,他当即利用对方的论据来反驳。 可包国维却是摇摇头说道:“这恰恰说明,我们是很难复刻这些人的成功,只有满足以上的种种条件,还有各类天时地利人和,伴随着制度建设,才是英吉利崛起的真正原因。” 说完一番长篇大论,包国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更想要理性的讨论这个问题。 “任何的制度都不应该是片面的全盘采纳,而是应该结合我自身之因素,走出一条华夏民族的康庄大道,这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有别于前面的慷慨激昂,到了这里他的语调变得缓慢,但丰满的知识和论据,比起简单情绪的输出来,更加容易令人信服! 这来自于后世的成功理念,对于这个时代的文人们造成了降维打击! “可是...咱们...不是...” 徐子义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却如卡在喉咙一般,如何也说不出来。 而此刻的会场之内,没有欢呼,只有震撼。 这个人...... “呼~” 蔡椿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眼睛里面看向包国维都是炙热,他面带激动的说道。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来参加文会,包国维也没有刻意隐瞒名字的理由,当即回答说道。 “学生姓....包......” 这个包字还没有说出口呢,突然后面有一个声音大声喊道。 “他叫魏俊明!他叫魏俊明!” “我认识他!” 第59章 徐子义他竟然败了? “魏俊明吗?” 蔡椿寿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包国维,眼睛里面透露着疑惑。 “是了,是了,蔡先生这是我的好朋友。” 黄章跳出来,还想要来沾边,而包国维见到此人依旧是这幅嘴脸,不由得心生厌恶,他将其推开,随后对着蔡先生说道。 “我其实.....” 可还没说完呢,蔡椿寿却率先开口了。 “果真?” 他眼睛放出光来,有别于先前的疑惑,显得十分的激动,脸色都红润起来,看向包国维的眼睛已经根本离不开了。 “魏俊明吗?若不是初次见面,老夫定是要为你表个字的,可惜了可惜了。”蔡椿寿感慨万分,摸了摸自己的短须,似是生出了收徒的心思。 “蔡先生,如今可不同咯,年轻人表字的还是少数。”旁边一位老者笑着说道。 “嘿嘿,椿寿啊,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满腹经纶,你何不收个徒,便可为其表字了?” ...... 自从大清灭亡之后,生于民国之人就很少表字了,但在文化界还多多少少留存着这样的习惯。 能够为他人表字的通常都该是长辈或是贵人,若是蔡椿寿第一次见面就为包国维表字,那就显得有些孟浪了。 此刻革新派的诸人见根本占不到便宜,早已齐刷刷地退到一边了,周围都是一些守旧派的老先生。 接连被打断,包国维也只好顺着话头,谦虚说道。 “感谢先生厚爱了,但学生已经拜过师长了。” “哦?”蔡椿寿的表情不免有些失望,随即感慨了一句说道。“这也难怪,观你刚刚的言谈以及那股子家国意气,必定是有一位好师傅了。” “是啊!是啊!徐子义那小子气得够呛,老夫从来都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不知道谁说了这句话,场内里面充满了欢快的笑声,大家都苦那徐子义久矣了,今天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 每个人看向包国维的目光都如同子侄一般。 “只是可否告知师长名讳?” 但蔡椿寿刚刚问出这句话,旁边就传来故意放大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子义,你莫要生气,莫要生气,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一名身材高大的黄脸男人拍着徐子义的背部说道。 此刻的徐子义如同一只斗败的公牛一般,不断喘着粗气,抚着栏杆,显然是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况且,还是个高中生? 只听得旁边的男人安慰说道:“你听哥哥一言,论文,你在《杭城日报》上发表过文章,论成就你如今是国府高官,他不过是個高中生,还叫什么劳什子魏俊明,不必挂在心上。” 刚才,包国维被错叫成魏俊明,很多人都已经听到了,所以这下子都以为他叫做魏俊明。 “对!他魏俊明可发表过一文半句吗?” 包国维差点给他们气笑了,只是你们骂的是魏俊明,跟我包国维有什么关系? “哼!不要脸!” 蔡椿寿这会儿可一点都不给对方面子了,现在占理的可是自己这方。 听到这话的徐子义,咬牙还想要发作,可又有人劝道。 “子义,这可是褚先生组的文会,你可莫要冲动啊!” 场内真正上头的也就是几人而已,大部分人都保持着理智,想要将事态缓和一些。 这时候,又有人在后面出主意了。 “子义兄,你莫要跟那家伙比什么国家策论,咱们这可是文会,自然比个诗歌更为妥当咯。” “子义兄的白话文诗歌可是一绝啊,那家伙肯定比不上。” “对对对,说什么劳什子国家策论,咱们不谈国事只谈文雅。” ...... 革新派的人群之中这种言语又开始传播起来。 老先生们顿时坐不住了,当下就有暴脾气的跳起来,指着对方说道:“你们这些人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样子,比完这个又要比那个,见都比不过又要比诗歌,怎么不比生育下崽乎!” “你这个老头子!” “要打架嘛!信不信我现在就躺下?” 就算是文化人,掐起架来也一点不比小混混斗殴文明,只是这用语稍微委婉一些罢了。 而在听到诗歌的建议之后,徐子义是有些犹豫的,接连的失败下,他已经怕了,随即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包国维。 包国维则是露出微微一笑,人畜无害的样子,脸上好像在说。 伱来啊,打不死你。 这下子,徐子义再也忍不住了,气急攻心,一口老血差点就吐出来了。 “比你嘛个六儿啊!不比了!” 一气之下,他连杭城的本地脏话都崩了出来。 他甩手就朝着大门离去,既是为了发泄,也是为了下个台阶。 革新派的众人原本还咄咄逼人,一见这情形顿时哑火了。 “子义!你去哪里?” 可徐子义根本不理会他们,在他心中只觉得,如今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更为丢脸。 革新派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每个人就像是失去将军的士兵一般。 “子义他输了?” 这时,才有人真正愿意承认,徐子义今晚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随后他们转头看向包国维,此刻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现在竟然有那么一些恐怖? “这个魏俊明,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可还未来得及感慨呢,门外突然传来看门王小二的喊声,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褚先生来了!褚先生来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从包国维的身上消失了,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门外。 只见得门外走来一名神采奕奕的老人,他留着一捋黑白相间的胡须,身材瘦削,但脚步间带着风,一副黑框眼镜也遮不住眼神中的和蔼可亲。 包国维远远看着这位老人,他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入文会之中,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气势,但却没有任何的压迫感,配上脸上的笑容,更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老头。 他就是今天最大的人物? 褚先生? 这个时候,徐子义刚刚快步走到门口,迎头就撞见了褚先生,不由得身子一震说道。 “褚....褚先生,您来了?” “子义啊,这是怎么了?随意动怒可不是个好习惯啊!”褚慧僧笑着问道。 蔡椿寿也早就注意到了正主的到来,他拉住包国维说道。 “来,俊明啊,咱们这场文会,章先生和褚先生是一定要认识的。” 第60章 褚慧僧 此刻,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名老者身上。 他和蔼地拍着徐子义的肩膀,与他寒暄着,而徐子义也再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扬,活像是一个乖巧的小白兔,面对起褚先生的话,连连点头哈腰。 “蔡先生,你可以过去,旁边这位.....还是留步吧。” 一名身着西装的高大男人出现,站在两人的面前,他一脸横肉目露凶光,显然是从战场之上下来的。 “这位是.....” 蔡椿寿还想再辩解一番,可随即就卡主了,自己该如何介绍这个小子。 他是谁?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哪里有资格见国府高官啊! “您也是知道的,如今局势紧张,咱们这也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男人耐心地为对方解释道,显然这一时期,文人还是很受尊重的。 “除非他跟这些大人物熟络,不然真的不行。”男人继续解释道。 蔡椿寿无奈地叹口气,抬头看向对面,就注意到革新派众人嬉笑的嘴脸。 当即冷哼了一声,可护卫的理由实在是无可辩驳。 他只能转头对着包国维说道:“小友,你莫要在意,这也是国府的规矩,今后会有机会和褚先生会面的。” 包国维倒是不怎么在意,旁人都希望能够巴结讨好这位褚先生。 对于他来说,以如今的眼界和脑袋里面所藏的知识,没有必要讨好任何人。 随即拱拱手说道:“蔡先生请去吧,学生不会放在心上。” 见包国维没有前进的意思,高大护卫才转身离开。 “小友,今后若是有什么困难,或是文学上的问题,可以多多来找我,我如今居在临浦牛场头,那里是个水陆交通码头,到了附近邻里乡亲都认识我,很好找的。” “区区不才,也写过一些历史演义,咱们可以好好交流一番。” 蔡椿寿显然是动了惜才的念头,对于包国维语重心长地交待一番,这才离开,朝着褚先生的方向走去。 包国维没有说什么,旁边的老先生们倒是连连叹息,不由得有些可惜。 “真是太可惜了,若是能跟褚先生说上话,得到他的赏识,说不得今后能够飞黄腾达了。” 见众人都是激动的模样,包国维不免有些奇怪,他对于国府机关的构架不是很清楚,随即问道。 “这位是杭城的高官?” 旁边的一些老先生对包国维颇有好感,当即为他解答说道。 “小友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若是杭城高官还真的不够格,请不来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另外一名老先生神采奕奕地说道:“这位是咱们之江省W员兼民政T长,参加过同盟会,甚至曾经担任过国府国会议员,名讳褚慧僧!” “多谢!” 包国维拱拱手以示感谢,他实际上并不是百事通,前世虽然看得杂七杂八的知识很多,但对这位褚先生还是没有具体的记忆。 直到老先生们说出褚慧僧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才从海量的记忆当中搜寻到这個人的名字。 能够知道他的名字,还是要源自一位国际友人,韩国国父金九。 他可以说是半岛这一时期的国家“狠人”,为了对抗曰本开展“义烈斗争”,吸收爱国人士,接连开展刺杀“天皇”、成功炸死侵华曰军头目白川义则大将及曰本侨民委员长河端贞次,战绩不可谓不生猛。 而褚慧僧正是在民国二十一年他完成刺杀之后,帮助其和临时政府成员转移至浙江,掩护他前往杭州避难。 这是一名真正的爱国人士,甚至于临终之时还留下这样的遗言。 “予既以身许国,不是生计,尔辈身体余志,忠心为国,余目暝矣。” 想到这里,包国维当即就对褚慧僧好感倍增,反生出了一些要见面结交的心思。 只是这个时候,以褚慧僧为中心的文会核心人物,已经相谈甚欢,打算朝着二楼隔间而去。 整个文会显然已经被分隔了,没有资格进入到核心圈子的人们,只能够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大人物一步一步地走上阶梯,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何止是羡慕啊! “嗨,此次文会能够见到褚先生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显然,文人出生,既拥有高官身份,自身品德又毫无指摘,褚慧僧无疑成为杭城文坛之中所有人的仰慕的对象。 又有人说了。 “吾等此次来,只是见两位先生,一位是褚慧僧,一位便是章太炎,太炎先生了。” “太炎先生不是久居苏州讲学吗?什么时候来杭城了?” “你这消息实在是蔽塞,太炎先生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你倒还不知晓。” ..... 人群之中有长吁短叹的,也有万分感慨的,但终究是无济于事。 忽的,包国维感觉到头顶上有一个目光正在看着自己。 抬头一看,果然是那徐子义,他站在褚慧僧的右手边,眼神却看向了楼底下的包国维。 居高临下的样子,以及那戏虐地眼神,不用说话都能知道他的意思。 但还是有人帮他说话了。 革新派之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这样的言语。 “死读书,只会背书是没用的,毛头小子先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吧。” “高谈阔论什么国家大事,又有什么用呢,当是像子义兄一样,留学海外回来为国效力,这才是实事儿。” “有理有理,当如子义兄一般登上楼阁,跟章先生、褚先生这些大人物谈论国家大事,发表见解才是真正的牛逼!” 他们的言谈里句句都没有带着包国维,但是句句又像是在说包国维。 可你还不能动怒,一动怒就会有人说,不是在说你,你为何自己对号入座云云。 连老先生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安慰包国维说道。 “小友,你已经很强了,不必在意这些酸言酸语,在文人圈子里这是常有的事情,来你再与我们这些老头字说说那什么英吉利。” “我没有感觉啊。” “?”老先生们看向包国维,心想这个人不是傻了吧。 “他们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不是……” 这个时候,却听见门外的王小二又开嗓了。 “太炎先生到了,太炎先生到啦!” 像是公鸡在打鸣。 第61章 诸君不去楼上么?是不喜欢吗? “太炎先生?太炎先生!” 文会上的人群就像是蜜蜂一样, 刚刚聚集在褚慧僧面前,现在又是一窝蜂一般地凑到了章太炎的面前。 但许多人刚刚靠近的时候,却又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进了茅坑一般。 “嚯~这股味真冲啊!” 不禁有人忍不住捂着鼻子连连后退。 有些人却是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他们往往抽抽鼻子说道:“嗯,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永昌记的臭豆腐。” “识货!识货!” 章太炎脸上也是享受的神情,对发表评论的那个人竖起了大拇指。 远远地包国维就见到章太炎,认不出来也很难,那股子洒脱劲头实在是其他任何人都模仿不出来的。 若是不洒脱,谁也不会提着一盒臭豆腐就来参加文会不是。 刚刚走上楼梯的一行人,当即停下了脚步,褚慧僧从楼梯上迎了下来,嘴上还不忘记笑骂道。 “嗨呀呀,你这个章太炎,这么晚才来。” 他手指着章太炎,但是靠近了却不忘记拍拍他的肩膀,显然二人交情不错。 只是在闻到那臭豆腐味道的时候,也不免是抽了抽鼻子。 “就惦记着这个臭豆腐呢?” 褚慧僧不免得抱怨道,这玩意儿实在是有点影响空气质量了。 “这东西,汝之砒霜,我之美味也!” 章太炎丝毫不在意地提起这盒臭豆腐,笑着说道。 远远看着这里的情形,包国维不由得有些无语。 自己这个师父,还真的是.......洒脱啊。 这要是换個人,会不会被人轰出去? 只听得徐子义在旁边搭腔说道:“永昌记的臭豆腐可是杭城一绝啊,不过臭豆腐这种美食见仁见智,爱的很爱,恨的很恨。” 但是章太炎显然不怎么愿意搭理他,却伸着脑袋四处张望起来。 褚慧僧不由得有些疑惑,随即问道:“枚叔兄,你这是在干嘛?找谁?” “上次与你提起的那个徒儿,今天也说是要来,怎么不见踪影了。” 章太炎喃喃说道。 “啊!就是那个包国维?少年英杰啊!” 人群里面有人不由得感慨说道。 “我先前好像见过一个自称包国维的小子,现在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包国维正打算上前跟自己师父见礼。 刚才的高大护卫,似乎是时刻盯着这边,见包国维靠近,又警惕地挡在面前。 “唉,不是说了吗...” 但这才站定,就感觉自己身后被人一推。 “起开,起开。” 来人的力气并不大,但是护卫听出这是声音的正主后,整个人都快要怔住了,毫无抵抗地被扒拉到一边。 “章先生...你这是...” 可章太炎并没有理他,反而朝着前方说道:“国维啊,你怎么站在这里,快快快,来师父这边。” “这....” 在场的众人尽都凌乱了,下巴差点掉了出来。 他不是魏俊明么?怎么又都变成了包国维? 章先生喝醉酒了? “噗通!” 在包国维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稀里哗啦是桌椅被碰倒的声音。 黄章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就像是见了鬼一般,想要爬起来,差点没抚稳又摔了一跤。 嘴巴里面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嘛玩意儿?娘嘞!包国维!” 而场内的一人早就把眉头皱成了一条,徐子义忍不住站出来说道:“章先生,你定是认错了,这个家伙...不这位小兄弟叫做魏俊明啊!” 章太炎缓缓地转过头,扫了一眼徐子义,随后说道:“错你挖的个娘,我自己的徒弟,我会不认得?” 徐子义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 这可是在文会上,几百双眼睛看着,章太炎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 他快要憋出内伤了,但还是没有胆子跟章太炎叫板,这位他可完全惹不起啊! “小子,你竟然自己一个人来了文会,没有被人欺负吧?” 章太炎可并非不谙世事,对于部分文人的日常德行是门清的,能在清廷以及军阀的屠刀下走一番的人,不可谓不是人精,当下就觉得自己徒弟可能受了委屈。 包国维则是看向红温状态的徐子义,又看了一眼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叫的黄章。 他同样也很难受,不过是憋笑憋的。 随即转头对着章太炎说道。 “无所谓,无非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要这个性子!” 章太炎发出爽朗地大笑,心里自然已经有了计较,他拍拍包国维的肩膀,丝毫没有在意一旁差点气晕的徐子义。 “咱们不理那些小鬼,自跟我去楼上一叙,带你认识一下师父的一些朋友。” 他拉着包国维就走到了中央。 面对章太炎的这番行为,褚慧僧也仅仅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指着对方说道:“你呀,你呀。” 人群之中,现在是彻底炸开锅了,章太炎的行为已经完全可以说明事实。 “他不是叫做魏俊明吗?怎么成包国维了?” “嗨,你不知道吧?那个自称包国维的小子是惯犯咯,成天在这里冒充名人,这回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 “这是撞上正主了?包国维先前倒也不拆穿他,甚是有趣啊!” “我看这包国维就是想装逼!” ...... “竟然真的是包国维,写出《沉默的大多数》的那个包国维?”蔡椿寿将这一切看在眼底。“难怪了,难怪了。” 他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这样的少年,也只有章太炎先生能够教出来吧? 想自己刚刚还动了收徒的心思,实在是有些惭愧了。 没有理会众人的喧闹,说话间褚慧僧已经带领着几位好友上楼去了,却见徐子义还站在原地,脸色憋得像是关公。 褚慧僧不由得叹口气说道:“子义啊,看伱今天身体不怎么舒服,还是回去罢。” 徐子义身子顿时一颤,随即咬牙拱手说道:“学生今日确实有些不舒服,先行告辞。” “嗯。” 褚慧僧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未知全貌,可对于这些大师来说,已经能猜到一二。 而徐子义则是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文会,临走时还差点因为脚步不稳摔了一跤。 “莫要管我!” 面对搀扶自己的人,他一甩衣袖独自离去。 此时,对比起革新派死了娘一般的表情,守旧派的老先生们像是过年了一般,对着楼梯上的包国维大声喊道。 “包国维后生,你那段辩论可谓是精彩万分呐!” “莫要忘了我们,下次记得再来一聚。” “诶呀,先前我还觉得《沉默的大多数》这篇文章也就一般,如今看来是我狭隘了,回去定要好好研读一番。” “是呀,是呀,谁有《时报》的原刊,老夫重金求购。” 包国维差点被这些老头逗乐了,对着他们拱拱手,便跟着章太炎上了楼。 可看那些铁青着脸的革新派,眼睛里面目露凶光,似乎想要将自己吃了一般。 所以走到一半,他停了一下。 对着下面的革新派众人发出了灵魂拷问。 “诶?诸君怎么站着呢?不去楼上吗?是不喜欢么?” 原本吵闹的人群里,刹那间一片死寂。 第62章 这才是我章太炎的徒弟! 褚先生在时,没有人敢发作,可等几人离开之后,革新派的人群里算是炸开锅了。 “该死的魏俊明!不!该死的包国维!” .... “竖子安敢!都别拦着我,我要去砍了他!” 孟旺林怒不可遏,他长得人高马大,刚刚还内涵包国维是黄口小儿,心高气傲的他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他虽不敢上楼,但仍恨恨地说道:“城外的清帮老子也有关系,定要将这口出狂言的小子好好教训一顿。” “是啊!简直欺人太甚!” “一定要给这个小子好看!” 革新派众人吵吵嚷嚷起来,像是被圈养后放出来的鸡。 这个时候,旁边就有守旧派的老先生冷笑说道:“孟旺林,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沪市的杜先生可是太炎先生的好友,而这清帮可就是杜先生的手下!” “你找清帮对付包国维?岂不是找死?” “这......” 轰!孟旺林顿时如遭雷击,脸上犹如吃了三斤翔一般难受,牙齿都要咬碎了。 不知道谁冷不丁说了一句。 “先不管这个,那小子先前冒充包国维,若不是他,我们何至于到这种境地?” 有人眼尖,当即就指着想要从后门溜走的黄章。 革新派的众人顿时怒了,怨气顿时纷纷转移。 有人喊了一句:“这小子我见过,天天就知道来文会装腔作势,早就看他不爽了。” “揍他!” 一时间,一群人蜂拥而上,朝着黄章扑去。 “你们不要过来啊!我也不知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该死!吃本少爷个掌掴!” …… “哈哈哈哈!” “好啊!” “好啊!” “这才是我章太炎的徒弟,痛快!痛快!” 不多时,几人已经坐在楼上独立隔间之中,在场的七八個人肯定是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毕竟革新派海归们脸上全部都是吃屎表情的盛况,可实在是不多见。 章太炎仰头大笑,丝毫没有注意到楼下那些人的感受,对于他来说也没有必要注意。 场内有几个倒也是留学回来的,但没有参与到刚才的论战之中,可以说极端的革新派还是少数。 “无妨无妨,少年人就是要有些意气,若是死气沉沉的市侩模样,反而令人有些反感。” 蔡椿寿如今对于包国维倒是百般的满意,这样又有学识又有脾气,实在是令人心生喜爱,最关键是这小子的观点恰合他的理念。 “看起来咱们可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文斗啊!” 褚慧僧不由得感慨说道。 上来的只有两三个人刚刚在场,蔡椿寿当即为各位杭城文坛大佬介绍起来。 “先前是徐子义针对‘全盘西化’这一观点的阐述.......” 蔡椿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一赘述,他写过如《清史通俗演义》、《西太后演义》等演义小说,文笔口才极好,将这段文斗说得绘声绘色。 “国维还真是少年英才啊,对上徐子义这样的辩论家也丝毫不让。” 在讲述完之后,蔡椿寿不由得有些感慨。 “老夫猜到一二,没想到其中缘由竟如此有趣。”章太炎眼睛里面放着光,看起来比包国维还要兴奋许多,但他转念却冷哼道。“这个徐子义,真是嚣张跋扈惯了,这副模样实在令人生厌。” 褚慧僧倒是个温吞性子,他打着圆场说道:“徐子义在工作中能力还是很强的,就是思想上有些极端了,毕竟西方的生活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他将一碗水端平,随即对包国维评价道:“国维倒是不错,走出一条华夏民族的康庄大道,这句话实在是令人慷慨激昂啊!” 琢磨着包国维先前的话语,褚慧僧也忍不住夸赞道,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章太炎。 “这倒是与太炎兄的观点不谋而合。”褚慧僧脸上露出笑容,介绍说道。“太炎兄在《国故论衡》中写到过‘今中国之不可委心远西,犹远西之不可委心中国也’,与国维这番话简直是一脉相承啊!” 章太炎起初还有些奇怪,《国故论衡》这本著作实际上是有关国学教育的作品,如今出版已经快有个二十年了,但思索一番之后,他当即明白过来,看向包国维的眼睛里面倒是有些惊讶了。 包国维听到这话之后,倒是借坡下驴,他脑袋里面的知识也不能是无根之水,说承袭至显然章太炎更为合理。 不然你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子,凭什么一夜之间一鸣惊人呢? 他拱拱手对着章太炎说道:“先前确实特地去拜读了先生的著作,这下子算是东施效颦了。” “欸~”章太炎摆摆手说道。“这本书有些深了,我本想过些日子再教你,却不想你竟然自学了,回去将论述的话写与我看看,是否还需要润色一番。” 随后他还拿起酒杯,为包国维倒了一杯酒。 他如今对于眼前这个小子,越发的欣赏了。 性格对他的胃口,能力也毫无指摘,在他的眼里就是未来文坛冉冉升起的新星! “谨听先生教诲。” 包国维点点头,言语之间他又被布置了一项作业。 “不过国维啊,你刚才那句话是如何想出来的,实在是有些......” 后面一个损字没有说出来,蔡椿寿琢磨着包国维刚刚的话,对台下的革新派们笑着说“不去楼上吗?是不喜欢么?”,换位思考一下,蔡椿寿觉得自己能暴跳如雷。 实在是诛心啊! “但是实在是令人痛快!” 可事实是发生在那些革新派身上,蔡椿寿就不由得十分畅快,将一杯黄酒一饮而尽。 听到这个话,包国维顿时脸上就有些尴尬了。 刚才自己确实是意气之争,实际上回头细细想来,徐子义已经像是一家丧家之犬了,按理来说,自己不应该再嘲讽其他人。 这样只能是凭空树敌。 但包国维并不后悔,人活一世不能一直畏畏缩缩,况且自己还有章太炎这个坚强后盾。 想是这样想,可面上总是要好看些。 毕竟这还是褚慧僧组的文会,自己太过于跳脱,未免让他也有些难堪了。 于是包国维朝着褚慧僧的方向拱手说道:“感谢蔡先生的厚爱,小子刚刚还是有些孟浪了,还请褚先生恕罪。” 褚慧僧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当下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老夫不是小气的人,此事也是那徐子义做错在先,少年意气是有些,但有实力就有狂妄的资本。” 比起那些有些迂腐的读书人来说,褚慧僧这个级别的人物显得更加开明。 如此,前番的事情算是了结了,有了褚先生的首肯,包国维也不怕楼下的那些革新派来找自己麻烦。 况且,如今他们敢吗? 后续桌上的交谈继续,说是文会,实际上谈论杭城的一些政事还是比较多,毕竟作为民政部门的高官,褚慧僧第一个想的还是工作上的事情。 只是轻轻地提一嘴如今文坛的翘楚,话题就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去岁豫州省关山县的疫病,各位可知晓啊?” 第63章 姑苏城的危机 一个话题结束之后,褚慧僧突然调转了谈论的基调,对着桌上的众人说道,更像是在问询。 所有人面面相觑,桌上的氛围顿时降了下来。 “学生做过调查,去岁关山县的疫病包括不限于,伤寒,流感,霍乱等等,其中以流感病传播最广,霍乱为其次,死者约有5000余人,冬末,又恰逢天花大流行,可谓是漏人不漏户,死亡不漏村.......” 说话的是林启昌,刚才章太炎为包国维介绍过。 他戴着一副厚厚的圆框眼镜,眼神之中有些木讷,腰背也佝偻着,但却是留学德国的医学生。 据说对于流行病方面很有研究,看起来这次褚慧僧请他来,正是意有所指。 “这次传播有些奇怪,多点同时爆发,从豫州再到姑苏,跨度极大, 姑苏城上月刚刚爆发流感和伤寒,如今的疫病情况不容乐观,城中主官也是我的故交好友,特向我问策!” “所以这次,才召集各界精英来参与此次文会啊!” 听完对方的描述之后,包国维抬了抬眼眸,不禁有些惊讶。 “疫病?” 包国维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感觉自己心顿时有些沉重了。 从古至今疫病都是人们死亡的最大原因之一。 在卫生条件和医疗条件低下的背景下,染病或许就等于着死亡。 自己来这一遭,或许很难改变历史或是天下大势。 但可以为这些生命献出一份力量。 这个时代的盘尼西林,也就是青霉素根本没有投入使用。 两年前,英国细菌学家弗莱明就已经发现了青霉素,这源自一次实验的过失。 因为技术以及时代局限性,青霉素并没有被单独分离出来,也就很难投入到药品使用之中。 十年后,青霉素才被德国化学家钱恩制取分离。 真正投入批量生产使用,又要到两年之后。 它才是对付脑膜炎、瘟疫、霍乱和伤寒等疾病的最强武器! 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任何特效药! 可一种划时代的药品制取出来投入使用,从来都不是看几个视频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也是包国维没有贸然尝试的原因,没有强大的物力人力,断然不可能短时间研制出来。 退而求其次,他选择的大蒜素。 这大蒜素如今自己终于是研制差不多了。 或许...... 想到这里,包国维抬头看向了褚慧僧,这个头发有些斑白的老人,此刻紧紧皱着眉头,认真地听取在场人的每一個意见。 褚慧僧起了一个调子,场内的诸人开始各自发言。 “自古以来,针对疫病的防治手法也不在少数,如今虽然西学昌盛,但在防治疫病之上,尚未有卓有成效的方法,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古时的防疫措施。” 蔡椿寿讲话十分的严谨,如今的传统文化已经被批的体无完肤了,他倒觉得其中尚有可取之处,所以将话头引到了这边。 褚慧僧倒也没有偏见,对他来说,西学中学只要有用就行。 “先生请说,愿闻其详。” “我观古籍历史,对付疫病无非是三点,一则是隔绝,出自《汉书》中‘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 二则是养正,出自《内经》,精神气魄充盈,则病邪不侵。 三则是烧烟,想来与如今西医之中的消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 他引经据典一番,并非局限于古籍中的方法,也结合起如今时兴的西医理论。 “先生倒是博学。” 褚慧僧微微颔首,随即看向了方新川,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方新川点了点头,仔细的思考一番随后说道:“蔡先生说的这些点,我倒是没有不同意的,在西医之中也有,只不过是换一个说法,不过在我看来,针对不同的疾病该有不同的防治手法。” “例如伤寒、霍乱等疾病都是粪口传播途径,控制水源和食物污染是重中之重,隔绝也能有一定效果,但终究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褚慧僧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国府的财政吃紧,城中难在流民,城外难在村庄分散,要推行政令实在有些困难。” “实际上,最为有效的方法是注射疫苗,但价格昂贵,霍乱疫苗倒是早已投入使用,伤寒、流感如今还是无药可医。” 方新川语气平淡,推了推自己厚重的眼镜,这个时期还没有树脂眼镜片,用的几乎都是玻璃,压得他的鼻梁几乎凹陷下去一块。 “疫苗确实是治本之策,不过如今国府依旧是负担不起吧?”章太炎有些忧虑,随即又提醒说道。“这全国运动会可近在咫尺,由咱们杭城主办,届时若是疫病在之江省散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确是如此,这正是我着急的原因,不仅仅是全国运动会,更是为了千千万万百姓的生计!” 褚慧僧连连叹气,今天的文会本来就是一个由头,从正常的手段已经无法解决问题,只能期盼文会上或许会有新思路? “听说凯申公这次也会来?这倒是糟糕了。” 桌上有一人忍不住感慨说道。 章太炎顿时有些不开心了,他吹胡子瞪眼地说道。 “什么劳什子凯申公,他比起千万民众还要重要么?若是能干点实事,何至于此。” 他本就对常凯申不爽,听到这话更是喷子本性爆发,说得那个人连连缩头,不敢言语。 “欸~太炎兄,慎言!慎言呐!” 褚慧僧有些无奈地将他拦下,这章太炎临到老了,竟然还是这个脾气,他真怕对方再被抓进去。 章太炎的弟子遍布全国,甚至北大中文系的大半教授都曾经是他的弟子。 他要是再进去,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但章太炎则是挥挥手,继续对众人说道:“医药医学,这些方面不是我章太炎所长,就不逞强出谋划策,但仍愿出绵薄之力。” “后续我愿组织各界好友,共同筹办一个捐募大会,为这疫病筹措善款,如何?” “好极!好极!” 褚慧僧顿时激动地站起来,以章太炎的影响力,一定可以为如今的之江省解决燃眉之急。 有钱各项措施便可落实,虽无灵丹妙药,但聊胜于无。 众人当即开始讨论,捐募的事宜。 这个时候,包国维已经挪到了方新川的隔壁,他小声说道。 “不知先生,有没有听过可以杀除病菌的物质?” 方新川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地说道。 “小友什么意思?” 第64章 我也略懂一些 “高温杀菌?或是酒精?但对于这类患病者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无法根治。” 方新川皱着眉头,略加思索回答道。 言语里面不带有感情,依旧像是在探讨学术一般。 “高温杀菌可以用于防治霍乱等疾病,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包国维摇摇头,考虑之下他便没有了隐藏大蒜素制取方法的打算。 这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核心技术,但对于解决眼下的问题极为重要。 对于如今还未有药物耐受性的国人来说,这个药可能就是救命的存在! 这个时候,担心外国人窃取已经是次要的了。 而且,包国维对于褚慧僧印象极好,在历史上他就是一个人品极佳的爱国人士,交在他手上应该是不会错的。 只是眼前这个研究者,不知道靠不靠谱。 “二位在谈论些什么?能否也与老夫讲一讲?” 对面的褚慧僧早就注意到了两個人的交谈,粗听出不少术语,这下子起了一些兴趣。 方新川本是古井不波的面容,听到“高温杀菌可用于防治霍乱”这一句的时候,眼睛里面顿时亮了一下。 这一时期不像是后世,喝开水高温杀菌食物是基本常识。 大部分人对于医学卫生的相关知识还是懵懂状态。 就算是在场的一些文学大家也不一定懂得,这个包国维倒是有些研究? 他看了一眼包国维,随即对褚慧僧说道。 “这位小友说话挺有趣的,看起来对于防治疫病有一些见解。” “哦?”褚慧僧有些惊讶,顿时将目光停在包国维的身上,忍不住问道。“国维竟然对医学也有了解? 包国维微微颔首,回答说道:“略懂一些。” 章太炎正抽着空,埋头吃他的臭豆腐呢。 听到包国维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眼睛里面好像再说。 什么玩意儿?徒弟你什么时候会医学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随即将筷子放下,正襟危坐。 包国维也不再卖关子,想要让褚慧僧采纳自己的方法,就必先让他信服才行,随即说道。 “学生倒是看过一些国外关于防治疫病的相关报道,粗粗总结一些心得与各位先生分享。” 他先是定了一个调子,以免被人怀疑。 “伤寒、流感、霍乱这些疫病,虽然同时发生,但不可一概而论。 例如这伤寒、霍乱这类疾病的主要传播途径为粪口,也就是食物以及水源传播, 据我所知如今国内大小城市普通居民的饮水问题,依旧是个难题,水源污染是防治的重中之重。” 听到这话之后,方新川已经不再有疑,他朝着褚慧僧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褚慧僧虽不精通医学,但是对于这些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也补充说道。 “水源污染确实是一直以来的弊病,所产生的疫病传播令人扼腕,大多城市内河水、自来水、井水,居民饮用方式各有不同,实在难以统一规划。” 蔡椿寿连连点头,也忍不住问道:“看起来,小友有一些对策?” “倒是有一些,还请先生们斧正。” 包国维拱拱手,显得很谦虚,尽量谨慎严谨地总结后世的防控方法。 “这防治疫病还得遵循分而治之,分阶段采取不同的处理方法。” “愿闻其详!”褚慧僧眼睛也放出光来,直了直身子。 “一为源头管控,二为途径隔绝,三为集中管理,四为消杀善后,当然还有一点也尤为重要,针对普通民众疫病防治宣传一定得跟上……” 包国维参照后世的相关方案和知识,大致总结出了几点。 一听到这里,褚慧僧已经不在有疑了。 这个小子肚子里面一定是有些东西的,这些话可不是能够瞎编出来,但概括性有些强了,他随即问道。 “国维能否展开说说。” 眉眼之中透露着急切,包国维略加思索为他举了一些例子。 “源头管控来说,一是可在公共区域内利用石灰消杀,二是可针对饮水地以及自来水厂采取氯气消毒的方式.......而针对流感为居民发放口罩是最佳防治方法之一。” “口罩?” 听到这里,蔡椿寿不免又一些疑惑了。 那什么罩经常听说,这口罩不经常听说啊,顿时老脸就有些红了。 “哈哈哈哈!” 章太炎则是笑得前仰后俯,指着他说道。 “椿寿兄看来是不经常去西医医院了,这口罩乃是防治疾病的面罩,莫要瞎想,莫要瞎想啊!” 蔡椿寿笑了笑,显得有些尴尬。 “也不能怪蔡先生,据我所知,口罩在我国内是二十年前东北鼠疫的时候,由伍先生发明改造,如今普及率并不高。” 褚慧僧为其解围。 但包国维这番对策已经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看向对方的眼光也越发的欣赏。 “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只是这光说倒是很难操作,如果有细则就好了。” “确实,这其中内容以及注意点实在是有些多了,非学生一言两语可以说的完。” 包国维顿了顿继续说道。 “学生近期可以拟一个章程出来,给褚先生参考一二。” “好啊!好啊!” 褚慧僧起身连连拍手,近日来收到的都是担忧和坏消息,终于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于是端起酒杯说道:“国维啊,我为姑苏城以及之江省千千万万的百姓感谢你。” 包国维自然是与其碰杯对饮。 “这是学生应该做的事情,不过现在还有一些小发明,希望能够帮上忙。”说这话的时候,包国维看了一眼方新川。 褚慧僧立即会意说道:“当然可以,新川啊,让你与国维对接这疫病的事情如何?” 方新川早就对包国维提起了兴趣,当即应允说道:“小友若是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尽管和我说。” 但他还是疑惑地转头朝包国维问道。 “只是不知,小友毕业于哪个大学的医学系?” “哈哈哈哈哈。”章太炎发出了大笑之声,先前脸上的严肃也一扫而空。 “新川呐,说你是个木讷的性子,国维可是志诚中学的高中生,还未上大学。” “学生如今高二。”包国维说道。 “竟是如此。” 方新川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刚刚那些对策是从一名高中生口里说出来的,他不禁感慨说道。 “这令我想起了先前在国立交大遇到了一名天才学生,十九岁的年纪,也如你一般惊才艳艳啊!” 面对众人的接连夸赞,包国维也是谦虚地一一回应,桌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一扫先前的阴霾之气。 特别是章太炎,今晚格外的开心,实在是这位徒弟令他面上有光啊! 这时,褚慧僧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靠近问道:“对了,太炎兄先前不是说,要在这文会之上,为国维取个字吗?” 章太炎一拍脑袋说道:“嘿,没错,瞧我这记性!” 正在埋头干饭的包国维,抬起头有些懵逼。 第65章 取字秉文 “就取字秉文如何?” 章太炎明显兴致上头,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一般。 “秉文....秉文....” 众人皆在细致地琢磨这个表字的含义,还是久经典籍的蔡椿寿最为迅速,他用筷子轻轻敲一下碗碟说道。 “妙哉!这秉文取自《周颂·清庙》中的句子:济济多士,秉文之德。秉乃秉直公正之意,文乃文采风貌之意。” 他连连赞叹说道:“太炎先生真是用心良苦啊!这秉字蕴藏着对国维的谆谆期盼,文字更是彰显出国维的文采斐然。” 他这么一介绍下,所有人都恍然大悟,顿时都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好字!好字!” 但章太炎却是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们这些人,莫要追捧于我,不过这寓意倒是说的一般无二,不愧是椿寿先生。” 蔡椿寿连连作揖说道:“不敢不敢。” 章太炎则是转过头去,问包国维说道:“如何啊?国维?” “全凭先生做主!” 包国维脸色也激动的红润起来,能够得到这么多大师的夸赞,还有章太炎的表字,就算是心境再古今不波,也不免得会激动几分。 等坐下的时候,章太炎就已经改口了。 “秉文啊。” 包国维先是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换个称呼还是需要习惯的时间。 “先生请说。” “你先前若没有依据,对这疫病事宜妄加评论,说不得为师要好好罚你了。” 章太炎话语很轻,但里面的意味却很重。 包国维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先生是告诉学生,术业有专攻,不该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指手画脚?” 先前包国维刚刚发言的时候,章太炎的表情是十分严肃的,直到听出他真正言之有物之后,才渐渐缓和下来。 章太炎十分欣慰,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第一次见你之时,就觉得你非凡间之物!” 某种意义上,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灵魂,确实不算是凡间之物...... 包国维不免在心里吐槽说道。 “但你有深刻研究,再为苍生计,便是好样的!”章太炎拍了拍包国维的肩膀,鼓励说道。 “不过为师还是要提醒你,学文便是学文,学医便是学医,莫要做些不擅长的事情,人乃血肉之躯而非神明,一人一生专精一事便好。” “莫要浪费了汝之天赋!” 面对章太炎的教诲,包国维自然是一一记在心里,他或许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但总是好的。 思来想去,自己或许能够依靠这题库,顺利考上大学。 但想要真有一番成就,专精文学或许才是自己最为应该走的道路! ...... 推杯换盏之间,今夜的文会渐渐结束了。 临走之前,褚先生为包国维留下了地址,方便今后联系。 “这是我秘书的联系地址,我平日子较为繁忙,你怕是找不到我,通过秘书即可。” 他拉着包国维继续说道:“你本是可以通过太炎先生联系到我的,但这家伙是个放浪不羁的样子,不知何时又会去哪個文会了。” “你这个褚慧僧,老夫才刚走你就说我的坏话!” 刚刚走到门口的章太炎,不满地回头说道。 他见楼上的包国维,想起什么似的,温和问道。 “秉文,我让管家开车送伱回去。” “不必了先生,我骑了脚踏车来的。” 包国维摆了摆手,骑着脚踏车他反而能看看路上的风景,今天是元宵节,或许这个时代的杭城能有所不同。 “这也不错,多锻炼一番体魄。” 章太炎也不客套,摆摆手就离开了酒楼,刚刚回到杭城,免不了有许多的老友重逢。 包国维这下子便打算骑车回家,继续努力写稿子。 下了楼梯之后,突然听到后面的呼唤声。 “包国维!包国维!” 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老先生,姓唐,大家都叫他伯宁先生。 先前还多有帮自己说话。 “老先生。” 包国维拱手回礼。 “莫要叫国维了,他如今已表字秉文了。” 从后面走上来的蔡椿寿笑着说道。 “啊?太炎先生为你表字了。”唐伯宁有些惊讶,随即连连点头说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啊!” 随后他忍不住说道:“秉文贤侄,你放心,先前那个冒充你的家伙已经被咱们轰出去了。” 包国维哑然失笑,倒也没有将这个人放在心上,回答说道:“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嘿呦,你是不知道哦,咱们这些守旧派的老头子还算是心善,那革新派的那些青年人可手黑的很,拳打脚踢的。” “好在没有将人打死,打成个猪头,也算是给个教训。” 二人聊着聊着,周围的老先生见是包国维,也纷纷凑了过来,一人一句便开始夸赞起他来。 老先生们之乎者也的话,说得有些包国维头疼。 快走时,蔡椿寿也忍不住说道:“秉文,今后若是有文学一道的问题,可与我共同探讨啊!” 旁边一位他的老友却是玩笑道:“哈哈,你这个蔡椿寿哈,人家可是写时评策论的,你个写演义小说的来凑什么热闹?” “演义小说怎么了?演义小说能赚钱!” 蔡椿寿梗着脖子笑骂道。 “秉文今后也可写小说!” “不不不,秉文与我学诗歌。” “我看还是学个国史吧!” …… 有个年纪大的老先生也过来凑热闹,说了一句:“学个四书五经怎么样?” 众人齐声说道:“去你的!!!” ...... 结束了老先生之间的闹剧。 包国维骑着自行车慢行在大街上,避过人群,也能感受到一百年前元宵佳节的美景。 北山街到处都是设计精美的灯笼,将夜晚的杭城变得灯火通明。 街上穿行着黄包车夫、旗袍夫人、西装革履的先生,又像是一派繁华盛景。 但隐藏在这之下的是,飞涨的物价,动荡不安的时局,还有底层艰苦挣扎的普通民众们,兵灾匪患或者是疫病缠身,普通人想要在这个时代安稳的活下去,绝非易事。 很快,他就驶离开了西湖边的繁华区,周边的街道一下子暗了下来,此刻天色已经晚了,大部分底层民众是没有夜生活的。 行驶到城南的时候,街道上各种大杂烩的臭味一股脑地汇入鼻腔,包国维皱了皱眉头。 但出奇的是,他却感到一丝安心。 黑暗的巷子正让他有些危机感,一如老包所说,如今夜晚的杭城可不太平,于是包国维加快了骑行的速度。 刚刚到巷子口,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童声,声音有些熟悉。 “嘿!松鹤楼的先生!是你!” 猛地,包国维心下一惊,回头却不见任何踪影。 “......” 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穿越到了诡异世界?不是吧? 这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离谱的想法。 左看右看依旧是没人,才皱着眉头离开。 等到包国维走远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才从巷子后面探了出来。 男孩看起来约莫八九岁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打报纸。 这个时候,躲在对面巷子的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才相视一眼悄悄离开。 第66章 包国维换班了 回到家中的包国维皱起眉头,他刚刚推开房门,里面就传来了老包的声音。 “是国维回来了?府里还有些吃食,要不要再吃点。” “嘿,不是说不用了。” 包国维摘下自己的围巾,笑着摇摇头。 他将围巾放在桌上,拉开宽大的长衫,内村里面有个兜,摩挲一番,从中取出一份包装精致的糕点。 “老爹,你不是喜欢吃桂花糕吗?这松鹤楼的桂花糕可是杭城顶有名的,我给你带了一份来尝尝。” 这个时候,老包已经披上外套走了出来,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佝偻着身子。 见到这包装精美的桂花糕,他顿时有些慌了神,小心翼翼地接过放在桌上。 “嘿呀,这得多少钱啊!莫要为我花这个钱,留着给你多买些肉食。” “不妨事!”包国维摆摆手说道。“咱们如今不缺这些钱,你也莫要亏待自己。” 听到这话,老包的鼻头顿时一酸,想到一个多月前的包国维还在对自己大呼小叫,一幅不懂事的模样,心里就有些莫名的感触。 但终究是忍着没掉出眼泪,他将手头的桂花糕轻轻打开,闻了一下。 老包素来喜欢吃这个,只是平日里都不舍得吃,闻到一股清新香甜的气味之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可还是没有吃,将这桂花糕收了起来,对包国维说道。 “我将这桂花糕放好,回头你也吃,也分给胡大他们吃,他们帮咱们太多了。” “行,行。”包国维无奈地摇摇头道。“全凭你处置吧!” 老包嘿嘿一笑说道:“我这就藏到柜子里面,这天还不暖,也不怕坏。” 说着,他便这端着桂花糕进了里屋。 直到老包离开了,包国维脸上才渐渐失去了笑容,他在内衬里面继续摩挲一番,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这是他几天前准备的,民国可不比后世的太平年代,帮派抢劫罪犯层出不穷。 他也不是愣头青,准备一個防身武器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了半天,包国维也想不出来,那个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是谁,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子。 巷子口里面的那几个人,他早就注意到了,当下里手就摸在了怀里的匕首上面,有了这个,那些瘦弱的亡命之徒恐怕也不敢招惹自己。 现在仔细思量来,那个孩子好像在帮助自己解围? 想不清楚便不想了,包国维打算回头再去那个巷子看看。 ...... 几日后。 今天是前往优等班的日子。 作为省立高中,志诚中学显然更加追求名校为自己带来的加成,若是能够多些学生考上北大、国立中央大学,那么来年所招收的学生质量又能好上一批,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优等班就是为了专门应付这些名校的招生考试而生的,参加国内的数学竞赛只是附加而已。 路过教学楼底下的时候,包国维看了一眼高二二班,从今天开始他这个班级倒是跟他没关系了。 这样也好,那些少爷小姐们成日里要对自己挤出笑容,自己看的也十分的膈应。 除了魏俊明和章念月,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需要道别的人? 想了想,包国维还是打算先去新班级看看,这两个人自己有的是时间接触,换个班级也没什么。 包国维刚刚走远,楼上高二二班的教室里面就传来夸张的声音, “嘿!我跟你们说昨晚那个烟花,大如梁柱,是我老爹从美国寄回来的,昨晚都看到了吧,天上的那些烟火炸开跟个鸡蛋饼似的,美得很,美得很啊!” 龚德明一只脚踩着椅子,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口里说的都是昨晚经历的“牛逼”事儿。 自从郭纯“被废退位”之后,龚德明就顺理成章登基成为了后排男生的“皇帝”。 不过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是高二二班的“皇帝”。 “安淑真,咱们一定要换位置吗?” 一名怯生生的女生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安淑真将自己的一摞书放在桌子上,脸上有些发白,显然是涂了一些脂粉,嘴上挤出一个笑。 “子媛啊,我这不是为你好嘛,包国维和章念月两个人如今可是咱们班算术最好的,你这个成绩跟他们同桌恐怕学不了什么,你也跟不上是不是。” 安淑真亲昵地牵住她的手,就像是一个好姐妹一般,随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道。 “你可以跟白小恬同桌,她算术也还行,讲的东西你也能听得懂不是。” “可是.....我跟念月很好,而且我也听说念月的算术是包国维教出来的,我想.......” 吴子媛有些委屈,她平日里就比较文静,很少与人争辩。 “哎呀,伱上次的算术成绩还没及格呢,我看.....” 话还没说完呢,后面的白小恬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皱起眉头说道:“安淑真,要不还是算了,老师也没.....” 但安淑真依旧很强势地说道:“子媛啊,你别扯这些麻烦事儿,我回头跟老师一说,咱们还是得换个座位的,下课我请你吃九芝斋的点心怎么样?” “我.....我.....” 吴子媛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头几乎埋在了胸里面,她家里也并不穷,哪里缺了这份点心? 这个时候,班上的一些女生也聚集过来,安淑真向来人缘很好,女生们也七嘴八舌地为她说道。 “是啊子媛,你占着这么好的座位也没啥用,旁边是章念月后面是包国维的。” “这两个现在可是学习顶好的,他们讲的你听不懂的。” “吴子媛,这个座位你占着不是暴殄天物吗?” “淑真是学习委员,你这个座位是应该让的。” “子媛.....” “子媛...” ......... “可是....可是.....” 吴子媛被越说心越乱,口里也支支吾吾的,那些女同学的话在她的脑袋里面回转,脸也憋得通红。 最后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周围每个人都好像对自己有压迫感一般,她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说道。 “那好........” 可话还没说完,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话。 “安淑真,你不会是就是想要坐在包国维前面吧?” “看上他了?” 第67章 射雕英雄传火了 “安淑真,你不会是就是想要坐在包国维前面吧?看上他了?” 一直看着这一切的魏俊明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拆穿说道。 安淑真整个人一怔,气血顿时涌上脸部,连粉底都遮不住。 她转过头去说道:“才.....才不是呢,你不要胡说,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可以更好的学习。” “看来包国维那小子说的没错啊!有些女人就是如此。” 摇了摇头,魏俊明有些感慨,一幅看破红尘的模样。 他感觉包国维这个家伙真是神了,假期待在图书馆一个月,不仅功课好了,连这人心也看得通透。 “魏俊明,你再胡说我给你好看!” 安淑真叉着腰,竖起眉毛说道。 靠在椅子上,魏俊明丝毫不蹙,要是搁在往日,他哪里敢这样说话。 可自从包国维做了一个典范后,他明白了,这些少爷小姐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他魏俊明自此再也不怕这班级里面的任何人了,指着窗户外远边的一栋楼,笑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包国维和章念月可是去优等班了,没你什么事情咯。” “这怎么可能?”安淑真有些惊讶。 “不相信你可以去问杨先生。” 魏俊明摊了摊手说道。 “你!”刷地一下,安淑真的脸由红变成了绿色,狠狠地咬着牙齿。 没有理会对方,魏俊明摆手对吴子媛说道。 “吴子媛你坐下吧,老师又没安排,凭什么让她坐这里啊,没的道理!” “嗯.......嗯.....” 吴子媛如蒙大赦,心里好像也有了底气,低声应答。 “不坐就不坐!” 跺了跺脚,安淑真愤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书本往桌上一扔。 旁边的白小恬看到这一切,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周围的女生见魏俊明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纷纷不敢多言,作鸟兽散。 有人甩下一句。 “真是粗鲁!” “嘿!” 冷笑一声,魏俊明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杂志。 过了一会儿,等周围没啥人了,吴子媛才转过来说道:“谢谢你,魏俊明。” 魏俊明露出两个大白牙,摆摆手说道:“小事儿。” “诶,你看的这是什么书,都是女人,封面上的女子好好看。” 吴子媛注意到对方手上花花绿绿的杂志,不由得好奇问道。 “没...没有,我看的可是小说.....武侠小说!” 魏俊明有些尴尬,他老脸一红,生怕被人误会是什么奇怪的读物,赶紧解释说道。 他将书页转过去给对方看。 “你看,这是连载小说的杂志,这部新连载的小说可好看了,回头我看完也借伱看看。” 吴子媛捂嘴一笑,便将注意力放在上面的标题,一字一句地念道。 “射雕英雄传,第一回上” ...... 傍晚时分。 杭城,河坊街末。 九华武馆。 它的大门已经破烂不堪,铁制门扣生满了锈迹,门上原本英武的彩绘也亦是褪色。 进门的空地之上,本是演武场,但如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连一些兵器和木桩都七七八八地散落在地上。 在墙根底下,有一老人一青年一起缩在椅子上,面前端着一本《红玫瑰》杂志。 “诶,师父该翻下一页了,我看完了。” 一名精瘦的黑脸青年,伸出自己沾满灰尘的手,准备翻到下一页。 “啪!”地一下,老人将他的手拍下,没好气地说道:“福贵你这個混小子,刚刚上完工也不洗手,弄脏了怎么办?” 名叫做福贵的黑脸青年,挠了挠脑袋,这灰又到头发上去了,好在他头发不多。 他有些委屈地说道:“师父,不是这《射雕英雄传》太好看了吗?我刚从码头回来,看第一行就脱不开眼了。” 师父姓黄,名讳义武,是这九华武馆的大武师,也是掌柜。 他身子骨有些干瘪,但是依旧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架子。 黄义武没好气地说道:“去去去,快去洗手罢,莫要脏了这书页,上面的插图我晚些时候还要看呢。” “哦~”福贵对于师父的话不敢不听,走到一半又回头说道。“师父你可不能多看,要等些徒儿。” “知道了,知道了。”黄义武摆摆手,不耐地说道。“我这一个字一个字的品读,你回来我说不定还看不完这页呢!” 待到徒弟走了,黄义武这才收神,继续用手指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他识字没有很多,但平日里常常听街头说书,也能看个大概,嘴里念叨着。 “......张十五替郭、杨二人...什么....了酒,自己又.....一杯,一口饮干,说道:“岳爷爷有两句诗道:‘壮志饥.....胡...肉,笑谈渴饮......血。’这两句诗当真说出了中国全国百姓的心里话.....” 他脸上顿时一横,想起近年来的世道,胸中就有一股子郁气,一拍大腿说道。 “宋朝的金兵不正是如今的西洋人东洋人吗?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我要是当官的......” 话还没有说完呢,就听到徒弟的声音,他此刻已经回来了。 “师父您可别说了,让旁人听见了,告到警署里面,您又得被人找麻烦了。” 福贵苦着脸,这之间似乎还有些不好的记忆。 “我怕他们?”似乎是看了武侠小说缘故,年近六旬的黄义武显得十分的亢奋,他手比划着说道。“我八卦掌正统传人黄义武可不怕他们,要是出手非死即伤!” “嗨,师父,这个事咱们还是别提了吧!” 福贵看了看荒废的院子,要不是他从小被师父捡来领养,说不得他也早就溜之大吉了。 “胡说什么呢?为师的师公可是八卦掌的创始人董海川!为什么不能提!” 黄义武有些急了。 “可是他是实打实的之江人啊,一辈子都待在之江,从未去过冀州省。” “胡说!胡说!那都是外面人的谣传,莫要相信他们,去岁省立办的国术游艺大会,我还参加了呢。” 黄义武见对方又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恼,只是摆手说道。 “莫要提这个,咱们好好看看这小说罢。” 说起这个,福贵的脸上就舒展开来,急切地凑过来说道。 “到哪里了?到哪里了?是不是岳爷爷那段?” “下一页下一页,那段看完了。” “诶,等等啊!师父!” ....... 与此同时。 知新书店。 杭城内的许多读者已经被口口相传的口碑撩拨起来,纷纷赶到了这里。 他们拥挤着到柜台问道。 “这《红玫瑰》有吗?” “这么快就卖完了?你们书店干什么吃的?” 还有个从旁人那里看到一些的。 “《射雕英雄传》的后续呢?就断在这里了?那道人到底是谁啊!” “有你们这么断章的吗?可耻!” 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店员只能弱弱地回答道。 “客人,这杂志实不是咱们书店编撰的啊,货源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射雕英雄传》火了。 第68章 北大一般 优等班的教室内,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正转过头来,朝着自己招手。 包国维不由得有些惊讶。 “章念月?你怎么也在?” “怎么?只允许你来,我不能来是吗?”章念月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呐,坐这里吧!” 包国维倒也不扭捏,这个时代男女同桌还是比较少的,但谁让她是章念月呢? “我最近倒也没怎么关注,看起来算术进步不少?” 章念月的学习成绩实际上是很好的,章家是诗书传家,自小便耳闻目染,除了写文章有些奇怪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短板。 只是相对于包国维这个BUG来说,有些差。 能进入优等班倒也不怎么稀奇。 “这还得感谢包先生的英明教导。” 章念月拱拱手,活像是一位金庸武侠剧里面的女侠。 “一分钱一分货。”包国维笑着调侃说道。“最近迷上了武侠国术?” “你倒也挺懂,最近不是有本《射雕英雄传》很火吗?”章念月神采奕奕地说道。“就是作者笔名叫做金古梁那个。” “射雕英雄传......” 包国维脸上一抽,大半个月之前投出的稿子,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他先前听说,这个杭城的《红杂志》分社业绩不佳,快要倒闭了,还想着要不要换一個报刊杂志投稿。 如今倒是刊登了? 那我的稿费呢? 没有想着出名,他第一个想到的倒是稿费有多少。 见对方的表情有些古怪,章念月也不禁问道:“怎么了?你没有看过这本吗?前些年的《江湖奇侠传》可是很火呢,如今终于出了一本可以媲美武侠小说咯。” 章念月看起来十分喜爱武侠小说,她本就是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对于这类武功侠义更是陶醉其中。 “看过!何止是看过!我还知道的比别人多” 包国维故作神秘地暗示说道。 “怎么?你有后面章节的内部消息。” 章念月却没有猜到对方话语里的意思,瞪大了眼睛,满眼的期待。 见她这模样,包国维倒也觉得好玩,便戏弄说道:“我在这《红杂志》有些认识的人,后面的一些剧情我倒是大概知道一些。” “快跟我说说,快跟我说说。” 章念月兴奋地抓住包国维的手臂,一双明眸里面闪烁着光芒。 “那道人是谁?” “后面会发生什么?” “杨铁心他们会有危险吗?” 一连三问,显得章念月十分地急切,整个人都快要贴上来了。 闻到对方身上一股子暖香,包国维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但还是仔细为她讲述起来。 “道人名字叫做丘处机.........” 包国维便将这《射雕英雄传》第一回的剧情,为对方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 渐渐地,章念月也听得入迷,甚至都要贴在包国维身上了。 但刚刚讲到杨铁心被箭矢刺穿了后心,在其身后的李氏惊叫。 “叔叔,箭!箭!” 这个时候,一位先生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各位同学现在开始上课。” “起立!!” 随着上课的铃声响起,包国维只能止住了话头,急的章念月直跺脚。 “诶呀,杨铁心死了没有,后面包惜弱又会怎么样?急死我了。” 包国维则是笑着说道:“下次,下次继续。” 先生的名字叫做周文宇,据说是留学于英国牛津大学的高材生,由于是刚刚开班,他便介绍起如今高考的各项规则。 “大家都是从各个班级招上来的高材生,勉励读书的话我便不多讲了,优等班晚些开班,也是为了能够考查各位的学习能力和基础,能够受到推荐上来的都不会差。” 周先生面容端正,可时不时透出沧桑,有种苦大仇深的感觉。 “自民国元年以来,无论是临时、北洋还是国府一直采用的便是自主招生的模式,这也是我校........” 说到这里,包国维就想起来关于这一时期高考的相关资料。 原来真正意义上,如同后世一般的全国统一招生,要到1937年之后成立统一招生委员会之后了,如今还依旧是每个高校自主招生考试。 普通学生不考虑这些学府,自然正常学习就可以。 有些人自然也有其他门道。 但正常人想要上北大、国立中央这样的一等一学府,普通的学习章程肯定是不够的,这也是志诚中学设立优等班的原因。 包国维回想一下,自己脑海之中关于民国的入学考试试卷,并没有多少记忆。 这不是问题,脑海里成百上千的题库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来自后世题海的降维打击,可以说几乎完全不用担心能不能入学。 “北大啊,我要不然还是别去了,若是遇到老头子的那些徒弟,我的大学生活实在是有些灰暗啊。” 章念月不由得感慨说道。 摇了摇头,包国维也笑着搭腔说道:“北大虽然一般,但我倒是想去看看,想要见见那些大师的风采。” “切~也就那样,但是如果你去的话,我可能也会想去看看。” 见惯了名人的章念月撇了撇嘴巴。 这个时候,前排的男生转过来看了两个人一眼。 眯了眯眼睛,一脸的鄙视,这两个人心里没有一点数的吗? 北大也就那样? 倒要看看你们俩能不能考上! ...... 国立之江大学。 前身是清朝末年的求是书院,主要招收“举贡生监”,也同样学习新学。 这两年刚刚改为“国立之江大学”,也是如今之江省最高学府之一。 好在如今刚刚开通了公共班车,要不然靠脚踏车不知道要踩到什么时候。 下了课后,包国维就坐上了班车,校区并不远,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包国维顺着留下的地址,在教学楼顶层的一间实验室中,找到了方新川。 他此刻穿着一身白大褂,头戴着透明护目镜,全副武装的样子,手里在摆弄着什么。 方新川在里面就注意到了包国维,对着他摆摆手,示意他等一会儿。 包国维也不急,自顾自地找到个地方坐下。 几分钟之后,方新川才换上了一身常服,走了出来。 “秉文倒是十分的高效,没过几天就来了。”方新川笑着说道。 “疫病的事情可不容耽搁。” 包国维从包里取出一叠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这......” 方新川的眼睛顿时一亮。 第69章 来自古文的大蒜素 “这份防控措施没有任何纰漏。” 书桌面前,方新川仔细研读了稿件。 这份由包国维写出来的防控措施,完全符合科学依据,在他看来简直完美无缺,甚至还有些超前? 而且有些细节,仔细想来更是惊为天人,因为实在是太过于系统、细节了,不像是一个人写出来的,倒像是一个专业的科学团队编撰而出。 方新川不断地抬头看向包国维,青涩的脸庞令他实在有些接受不能,不禁再次问道。 “秉文,你真的没有读过大学?或是拜过哪个细菌学传染病学教授?” 包国维知道他的疑问,笑着摇头解释说道:“家师章太炎,这个您是知道的,不过我确实有些途径,读到一些外国的期刊杂志,上面的论文很有启发。” 他顺着对方的话头,这样的理由显然更加容易令人信服。 方新川的瞳孔缩了缩,仔细思量并没有什么问题,随即不禁感慨说道:“秉文兄若是能够学习细菌学,那今后一定会是科学界鼎鼎大名的人物。” “我这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包国维没有真正要走科学一路的心思,他有这方面的知识,但还是有些缺乏天赋。 提出后世的一些超前发现可以,但真要去研究,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科学家不是你努力就能当上的。 若是包国维的师父是其他人,方新川还会继续劝劝,但一想到对方师从章太炎,便就此作罢。 “这个稿件如何交给褚先生?” 虽得到了褚先生秘书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但包国维总觉得直接去政府大楼找他,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褚先生留下的地址是内部的,你只要按照这個地址邮寄给秘书,他便是能够收到的。” 方新川为他介绍说道,不禁有些感慨。 “褚先生是一个大忙人啊!民政部门管辖的东西太多了,最近又正值疫病爆发,想要见到他还是有些困难。” 随后,他便将兴趣转移到了那瓶淡黄色液体上面,似乎是什么化学物质的样子? “秉文,这个就是你说的可以杀灭病菌的物质?” 包国维点了点头,为对方介绍说道:“先生修的是西医,不知对于中医有没有了解呢?” “我留学海外,学习的西方是先进医学,但老祖宗留下的中医也并没有荒废,时常阅读古籍也能在其中找到一些灵感。” 方新川如实说道。 他确实对于中医还算有所了解,相比起如今学界对于一切传统文化的嗤之以鼻,这也是难能可贵了。 “唐开元年间有一本中医典籍,名为《本草拾遗》,原本已然遗失,但在各类引用中,仍旧可以窥知一二。” 说起引经据典来,包国维是一点都不累了,脑袋里面自然就跳出来。 “里面曾这样介绍大蒜素的相关功效。” “去水恶瘴气,除风湿,破冷气,......疗疮癣。生食,去蛇虫溪蛊等毒度。” 听到这,方新川稍作回忆便点点头:“是有这段。” 包国维顺着话说道:“说来惭愧,我便是从这古籍中受到启发,既然大蒜有此等功效,是不是其中含有什么可以杀灭病菌的物质呢?” 利用古籍做启发,自己发现大蒜素也就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方新川顿时眼前一亮说道:“秉文兄,这个思路倒是新奇,但也符合科学之法。” 他随即就拿起淡黄色的玻璃瓶,打开用手扇动气味闻了闻,确实有股子刺鼻的蒜味。 若是在先前有人跟他说,大蒜这玩意儿能够制成药物,抗击病菌。 他说不得要叫保安来将其轰出去,但有了包国维先前的表现,他便是多了几分期待。 “实验这大蒜.......” “大蒜素。”包国维为对方补充上名字。 方新川认真说道:“对,实验这大蒜素的功效,需要加入到培养皿之中观察变化,这需要一些时间。” “新川兄来操作便可,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而已。” 包国维拱拱手,但他也提醒说道。 “不过新川兄莫要有所过多的期待,我看这大蒜素的性质较为刺激,制取虽然简单,但是量产困难,还是得多加改良才行。” 方新川则是显得有些激动说道:“秉文兄莫要谦虚,若是真的有效,说不得是载入史册的发现啊!” 将大蒜素交出去之后,包国维的心算是落下来几分,从前的他就像是手持利器的小孩,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一般。 正确的技术和科技还是要交给正确的人,才能真正发扬光大。 见对方跃跃欲试,想要马上实验的样子,包国维也不打算打搅,他拱手说道。 “那一切就拜托方博士了。” “秉文放心,为天下百姓研究药物,是我辈读书人之天命所在。” 出了学校大楼,包国维忍不住想起之前对于方新川的了解。 通过章太炎,包国维才知道他是一个耿直且醉心于研究的人。 翻开履历,甚至有过不顾危险,深入灾区救治百姓研究疫病的壮举,要不然也不会成为褚慧僧的心腹。 所以他这才放心将大蒜素交给对方。 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将这些东西缠着掖着,没有一点好处。 唯一的顾虑就是给外国人做了嫁衣,这在方新川的手上定是不会发生的。 ...... 从之江大学回来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包国维入门前,习惯性地打开门口的邮箱。 射雕英雄传发表了,自己的稿费总该是到了吧? 可铁制的邮箱一开打,里面竟然躺着两封信件,上面都盖着封泥。 取出来一看,分别是《时报》和《红玫瑰》杂志社的信件。 《红玫瑰》他倒是知道,肯定是稿费了。 但是这《时报》不是已经付过稿费了? 当下里有些好奇,他取了信件便朝着屋内走去。 来到桌子面前,就先将那厚实地稿费信件放在一边,打开了《时报》的来信。 先看寄信人,名讳和此前一样,同样是黄伯惠。 拆开信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尊敬的包国维先生亲启,前番收到佳作投稿后,我社不胜感谢......因先生大作,如今报社销量已然大增,现本社特邀请先生来沪市一叙,再好不过........现有下期文稿需要刊登,题材不限,若是能够得先生笔墨,感激不尽。” 而信封里面还放置了五十块钱的路费,都能够乘坐头等舱两三个来回了。 “求稿?邀请?” 包国维不由得皱起眉头。 第70章 金古梁先生在吗? “增刊!增刊!” 赵信臣手里挥舞着销量统计单子,脸上显得异常地激动,一把将办公室的门给撞开了,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好在副编辑潘文照刚路过门口,便顺势扶了一把他。 潘文照笑着调侃说道:“嘿,赵主编呐,您要是再这么咋咋呼呼,另外半边门牙也得磕掉咯。” “不妨事!不妨事!” 赵信臣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咧嘴一笑,左边一颗门牙果然缺了一块,显得十分的滑稽。 “来,看看这销量,咱们发出去的两千册全部卖完了,这还是其他小说凑活的情况下,但读者们看的就是《射雕英雄传》!” 赵信臣发出爽朗地大笑。 “果真?” 潘文照就显得淡定许多,他接过对方手中的纸张,一看之下顿时眼前一亮,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淡定了。 他一拍大腿,也跟着赵信臣跑起来,朝着办公室里面跑,一边跑还一边说道。 “都莫要着急!莫要着急!你那门牙就是先前喊我们上工磕的,欲速则不达!” 嘴上这样说,自己甚至还差点摔了一跤,爬起来对着办公室里面喊道。 “绍世云!绍世云别吃了!把你那午饭放下,现在去印刷厂增刊!” 办公室里面,刚刚还在扒饭的绍世云一脸懵逼,他嘴巴里面现在还塞满饭菜,眼睛瞪的溜圆,显得十分滑稽。 这话自己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好咧!” 但绍世云还是没有耽搁,三下五除二吞咽下饭菜,便披上衣服匆匆而去。 走出去几分钟,他又折回来问道。 “增刊多少啊?” “能增多少!就增多少!快去!” 两位主编几乎是同时大声回答说道。 绍世云感受到两个人的急切,离去的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这时两位主编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喝口茶。 赵信臣喘了一口气,悠悠说道:“老绍啊,我看今后咱们这杂志重新改成一周一刊如何?” “啊?”绍世云有些惊讶,他的确想过,但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快提出来。“是不是有些过早了?咱们杂志社刚刚创办那会儿,确实是周刊,可稿件内容太少,读者也不买账,后改为旬刊。” 杭城分社内容相对独立,但总体还是一直跟着主社走的,如今若是马上改成周刊,步子怕是迈的就有些大了。 “欸~”赵信臣摆摆手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主社的赵主编给了我自行操作的权利,就是为了能将咱们杂志社推广出去, 我已经寄信给赵主编,回头这《射雕英雄传》也会在沪市的《红玫瑰》上发表,届时沪市的主社改成周刊也未可知啊!” “可是......咱们没有那么多稿件啊!”绍世云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不妨事!”赵信臣则是眉飞色舞地说道。“咱们每周一刊,将一回的内容全部放进去,可以适当的将广告位,女子的图画加多一些,再搞一些笑话栏目什么的,主打的卖点还是这《射雕英雄传》。” “嘿!”绍世云略带惊讶地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个天才!” 赵信臣得意地挠挠头,但还是正色说道:“不过咱们最重要的,还是要将这位金古梁先生给找到,一定要将《射雕英雄传》的后续内容全部拿下来!” “之前寄来的稿件上面有写地址。” “好好好,我马上动身,下午就找個机会登门拜访!稿费可以开到最高!” ...... “嘶~” 宅院里头,包国维看着手中稿费倒吸一口凉气。 稿费足足有72块钱左右,算起来每千字8元钱。 千字8块钱是可以媲美迅哥儿的稿费收入了,但比起张恨水这个连小说都能千字十几块的怪物来说,还是差一些。 不过包国维倒是也不担心,有金庸老爷子打头阵,自己不怕拿不到这个稿费。 想起刚刚穿越那会儿,自己还在发愁欠款五十块,如今五十块钱也是唾手可得了。 看起来实际上也并不多,但若是将手头的七八万存稿全部换算,那可是有六百多块钱的收入! 而杭城的物价比起沪市还是要便宜些。 有个一千余块钱,就已经可以在杭城内置办一栋不错的宅邸。 要知道这仅仅只是不到两个月时间的收入! 果然民国还是文人赚钱最快! 或许该让老爹辞职了? 包国维当即就想到这个点,如今写一千字已经可以顶得上老包一个月的工资了,继续让他在秦公馆里面当下人,实在是没有必要。 但先前与老包提了很多次,他皆是以人总要有个生计为由搪塞过去。 包国维知道,老包还是想要稳当一些,觉得不能只是依靠儿子的收入来过活。 他呼出一口气,看起来自己还需要更加努力一些,置办一处像样的宅子,才能在这个世界继续扎根下来,让老爹安心。 如今城南这处宅邸实在是太过于破旧,那腐朽的房梁都不知道何时会塌下,放在后世已算在危房的范畴。 想着若是自己这个穿越者,哪天被房梁给砸死了? 可没处喊冤啊! 在纸张上写下置办宅邸的字样,算是立下一个目标。 可想到自己穿越过来,还是依旧逃不了买房的命运,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不过与前世倒是不同了,如今爷们儿买得起了!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就被敲响了。 包国维皱起眉头,天都已经黑了,会是谁来敲门呢? 包家之前门庭若市的风头已经过去了,如今很少客人,毕竟谁也不想天天来这个狭窄黑暗的屋子里面做客。 “谁啊!” 走到门前,轻轻地拉开门栓,透过门缝发现是中年男人,蓝色的长衫白色的围巾还有黑框眼镜,民国文人的标准打扮。 只不过......这位的门牙怎么缺了一块? 看起来十分焦急的样子。 包国维当即有些警惕,天色已经黑了,保不齐有些奇怪的人,他摸了摸怀里的匕首,轻轻地推开门。 “您哪位?” 对方本是着急的来回踱步,见到门开了当即欣喜万分,他凑上来朝着屋内看了看问道。 “同学您好,请问这里是金古梁先生的家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他。” 见包国维一脸狐疑地样子,他不由得自我介绍说道。 “我叫赵信臣,是红玫瑰的主编,去叫叫你家长辈吧!” 第71章 两个好消息! “您竟然就是金古梁先生??” 经过再三确认之后,赵信臣还是不能够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眼里如此老辣的文笔应该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怎么竟然是由这个学生所出? 要知道他看起来也不过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赵先生?”包国维倒是觉得对方这模样有些好笑,随即调侃说道。“赵先生是要进屋子详谈呢?还是要回去确认一下?” “进屋!进屋!这就进屋!” 赵信臣见对方的气宇风度,当即就已经相信了三分,拱拱手进了屋子。 刚刚走进屋子,这里面的环境就令他有些皱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连房门也狭小的不像样子。 但他转头看向包国维,眉眼间依旧是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自卑的样子。 少年天才? 当即想到了这个词汇,这在民国从来都不少见。 等到坐下来,喝一口包府特制的大碗粗茶,赵信臣顿时精神不少。 再与对方攀谈两句之后,很快便彻底相信了包国维的身份,忍不住感慨说道。 “真是少年英才啊!这般年纪就可写出这等故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包国维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些市井小说罢了,登不上大雅之堂。” 这话倒也没错,如今国内文坛对于演义、武侠、这种通俗小说还存在着偏见。 《射雕英雄传》在杭城民间影响力开始发酵,但文坛可激不起一点波澜。 “欸~”赵信臣摆摆手,显然不这样认为。“这雅有雅的好处,俗有俗的好处,文学又不单单是那些读书人的专有之物,市井百姓也能够从中得到慰藉啊!” 两个人客套一番,包国维直入主题问道:“稿费我已然收到了,先生这次是?” 显然对于他的突然到访有些奇怪。 “这不是特地来见见金古梁先生嘛,后续的稿件咱们杂志社希望依旧能够出版。” 赵信臣有些不好意思,以对方这个稿件的质量,甚至可以投到沪市的一些一线大报上了。 似乎是没有底气,他当即补充说道。 “稿费咱们可以涨到千字十元这不是问题,另外您也是知道,《红玫瑰》不仅仅只有杭城这一家,沪市才是总部,届时转载到总部杂志之上后,还会为您补上稿酬,当然转载的价格会低一些,千字六元差不多.......” 见对方态度极好,包国维也省得麻烦,仅仅是思考一下,这個价格估计是如今杂志社的极限了,就答应下来说道:“我没有意见。” 赵信臣顿时心口如有一颗大石头落下一般,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满眼期待地说道。 “敢问先生存稿有几何?” 虽觉得称呼面前这个学生为先生,有些奇怪。 但英雄不论出处,对方凭借着这篇小说,已然有了这个资格。 “大概十几万的样子。” “当真?!!” 赵信臣显得异常地激动,如此一来报社的后续计划就完全可以实施了! 他没有犹豫,当即从包里取出一叠钞票说道:“那咱们当即就付稿费,这就交稿!!” 见对方如此爽快地拿出稿酬,包国维则是看到那一叠钱眼睛都直了。 “卧槽?” 随后不容耽搁,他当即去取稿子。 一手交钱,一手交稿,双方都收获了喜悦。 赵信臣看到了今后红玫瑰杂志社光明的前景。 而包国维则是看到了自己的大房子。 “那我这便告辞了。”等到离开的时候,赵信臣这才想起来问道。“还没有问先生名讳?” 想着在杭城被认出是迟早的事情,包国维如实答道:“姓包,名国维,字秉文。” “包国维!!”赵信臣惊叫出来,下意识地抓住对方的手臂说道。“您就是包国维?太炎先生的弟子。” “难怪了,难怪了。”他连连感慨说道。 “怎么了?” 包国维心里有些没底,该不会又是章太炎的好友吧? 说实话他这些日子里面,已经见过无数个章先生的老友了,不禁感叹这老先生的人脉之广泛啊! “前面日子,正月十五灯节文会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秉文你将那徐子义可是辩得灰头土脸啊!”说到这个,赵信臣竟然笑的异常地开心。 包国维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先生跟这位有仇?” 赵信臣则是愤愤说道:“这个人平日里在杭城文坛就嚣张跋扈的很,先前还发文章诋毁我们杂志社,我去跟他理论,他竟然叫门卫将我赶出来!可恶至极!这次秉文你算是帮我出了一口恶气啊!” “这徐子义倒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包国维已经可以想象对方冲到徐子义办公室,那个着急忙慌的样子,竟然还有些搞笑....... “这个家伙背景极深,而且睚眦必报,秉文你倒是要小心一些。”赵信臣忙是提醒说道。 随后却是一拍脑门。 “嘿,我这担心什么呢,秉文你的恩师可是太炎先生。” 包国维笑了笑,跟着他走到门口,还不忘记提醒。 “有一件事情还要请求赵主编,这个我便是金古梁这件事情,麻烦不要告诉恩师。” “这是自然,名家不愿意透露真实身份这是常有的事情,咱们杂志社一定会为你保密的。” 赵信臣一下子便想清楚其中缘由。 章太炎是正统国学大师,对于这些“旁门左道”的通俗小说,恐怕会有所不喜,这位徒弟想要隐瞒也是正常的事情。 等到将对方送出门,包国维这才回到屋子里面。 说到隐藏身份,他就忍不住想起,迅哥儿被后世一些人称作“世界上马甲最多的人”。 迅哥儿是不是世界上马甲最多的人不知道。 但包国维知道民国时期文人为了规避某种危险,开各种马甲的行为一直都十分普遍,而迅哥儿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树、迅行、孺牛、子明...... 据统计起码得有个180余个马甲。 将注意力转移到钱上。 怀里揣着大概八百余块钱,他也未细数,后续转载至《红玫瑰》总刊,还会有一笔收入,也有个三四百了。 突然暴富的感觉还真是美妙啊! 于是又坐在桌子面前,继续开始写作。 这每一个字,可都是钱呐! 等到包国维写了大概四千多字的时候,老包回来了。 他手里还提着一只烧鸡,这次是完整的一只,脸上显得异常地兴奋,兴冲冲地跑进来说道。 “国维!国维!好消息咧!” 听到老包的声音,包国维也是起身迎接,他也说道。 “老爹您慢点,我这边也有个好消息!” 第72章 有人要搞我? “国维啊,我找到新工作了。” 老包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 他面满红光,手拢在袖子里面,身上也换上了最新的厚实棉衣,虽已经不冷了,但还是习惯性的将身子缩起来。 “果真?”包国维有些惊讶。 他正愁着要是老爹从秦府离开,为他找个什么工作,如今老包竟然自己找到了? “真的,高科长说为我找了一个门房的工作,在教育部大楼那边,工作轻松的很,每个月有个15元钱嘞,年底也有分红,高科长人真好啊!” 老包抽了抽鼻子,不禁有些感慨地说道。 听到这里,包国维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高科长。 前些日子就见高科长经常往家里跑,说是跟老包成了好朋友。 但包国维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家伙是来当说客来了。 上次训育处娄处长和郭纯那档子事情过去之后,娄处长也受到了学校的惩戒,郭纯被老爹严加管教。 他们为了了结事情纷纷送了礼。 但近来又得知,包国维竟在文会上声名大噪,并且结交了褚慧僧。 听到消息的娄友权和郭天启顿时就坐不住了,生怕包国维会再给两人上眼药。 这为老包介绍工作,估计就是对方拿出来的示好条件了。 除非他们继续挑事,不然包国维倒还真没有想过报复对方,如今这样也挺好,他本没有跟对方纠缠下去的意思,随即点头说道。 “这样顶好的,回头倒是要多谢谢高科长了。” “是嘞!是嘞!”老包连连点头,随后不经好奇问道。“你那好消息是?” 包国维这才神秘地从抽屉里面取出一个纸包,在老爹面前晃了晃说道。 “老爹,咱们该换個房子了。” 老包却见得一小叠百元大钞在自己眼前晃荡,一时间腿脚都差点站不稳了。 先前包国维稿费的收入已经令他十分震撼了,他本以为这样的收入得很不容易才能一次吧? 如今过了不到半个月,多了这么多倍? 被包国维扶住的老包,颤颤巍巍地说道:“国维,这....这有多少钱?” “大约是八百多块钱,还有些零钱我也没算,算上咱们先前存的那些,得有个一千来块钱咯。” “这....这么多钱啊!”老包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千真万确,老爹啊,今后你就跟着我享福吧!” 包国维脸上露出了笑容,穿越到这个世界,唯一觉得要好好对待的,就是这个老爹了,他是真的全身心的为自己好啊! “好!好啊!” 好半天,老包才从口里说出这句话,此时便已是老泪纵横。 这一个月以来他就像是做梦一般,先是包国维写出了一手好字,再是包国维得了学校先生的夸奖进入优等班,如今包国维自己写书竟然能赚了这么多钱。 多年来的期盼,在此刻成为了现实,他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好啊!好啊!”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口中只剩下这两个好啊。 包国维则是拍了拍老爹的肩膀说道。 “明天,便去城里寻一处好宅子罢!” ...... 睡前写作是最舒服的时候。 唰唰地在稿子上写完《射雕英雄传》的最新章节之后,包国维有了一些困意。 前世他总是习惯熬夜工作,效率高脑袋清晰,但也为身体埋下了祸根。 这一世倒是因为每天要准时上学,不得不按时上床睡觉,身体通过锻炼如今也充满活力。 不过最近进入了优等班后,班上的先生倒是放开了许多。 主要是他们一致认为对于包国维如今的水平,实在是没有听课的必要,或许让他自学更好一些。 所以他就获得了自由上下课的特权。 结束写作之后,睡前他一般习惯看一些最新的报刊杂志。 可刚刚躺上床,准备看报纸,便想起来先前《时报》的求稿信。 “差点忘记了还有一篇稿子。” 不得已,他又得在脑海里面便开始搜寻各种名家作品。 但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从包里面抽出还没有寄出去的《防控疫病细则》。 谁说不能够一稿多投的? 如今疫病大行其道,投稿个防治的相关文章显然更加适合《时报》的基调。 而对方也给了任意题材的自由。 而且防控疫病光是官方层面的努力,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人人都有防控的意识,那么这疫病的扩散就不再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包国维当即起身,来到桌子前面。 他拿起笔来,对于《防控疫病细则》进行了一定的改编,甚至结合了一些后世的防控小故事,埋头洋洋洒洒写了三四千字。 这种宣传性的细则实际上比正常的文章要难写一些,既要让读者们看得懂,又得符合防控的科学性。 好在包国维脑海里面有很多的寓言故事以及后世的网络段子,将这些故事稍作改编,再套入防控的细则,民国版本的《防控小故事》便诞生了! 通过章太炎的教导以及脑海里面的数据库,他的文笔可以说是进步飞快,如今的文笔也算是上乘了,。 想要提升文笔,捷径几乎没有,但背诵也能算上一个。 而若是有加点的话,他就是将背诵这一栏目加满了。 文笔的提升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稿件分别收好放入两个信封之中。 一夜过后。 包国维早早便起了床。 起来的时候老包没有去上工,反而在院子里面打扫起来,他乐呵呵地对包国维说道。 “秦老爷那边我已经说过了,我最近都不用过去上工了,打扫一下院子,回头卖出去的时候可以谈个好价钱。” 这栋小宅子是老包前些年攒钱买下的,如今卖出去也可以值个一百块钱,凑个一千来块钱肯定是够在北城好地段买房子了。 包国维笑了笑,拍了拍老爹的肩膀说道:“莫要忘记去看房,让戴老七陪你去,他比较熟。” “诶,诶,知道了。” 老包最近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连连回答说道。 将脚踏车开了锁,包国维右脚一蹬,便朝着学校驶去。 “包国维吗?今天又睡晚了?快进来吧!” 到学校的时候,门卫见到包国维还跟他打招呼,丝毫没有因为他迟到而要拦下来的打算。 教室里,优等班的同学们都出去上体育课了,包国维便自顾自地拿起昨晚没有看的报纸。 《秋叶日报》 上次章太炎让包国维好好注意这份报纸,他便经常拿来看看,发现无非是些不疼不痒的时评,但这屁股是真的歪。 例如提到什么曰本人继承了唐代的文化星火,是华夏正统的延续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不得不让包国维怀疑对方的成分。 打眼一看,他就注意到自己的名字了,还在标题上面。 《高中生咆哮文会,爱国海归惨遭诋毁!》 看到这个标题,包国维差点给气笑了,这秋叶报社是UC部出来的? 随即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但翻到后面一份的时候,他顿时眼神一凝。 《之江正报》副刊版面《高中生咆哮文会,爱国海归惨遭诋毁!》 《之江金融报》副刊版面《高中生咆哮文会,爱国海归惨遭诋毁!》 《杭城工商报》副刊版面《高中生咆哮文会,爱国海归惨遭诋毁!》 ..... 一连七八份。 有人要搞自己? 第73章 徐子义 章太炎的影响力很大,但并非是只手遮天,他的朋友很多,可敌人依旧也很多。 在杭城,或许能有许多家报社给他的面子,但保不齐也有不给面子的。 这七八家报社估计就是了。 包国维手里大概有个十几份报纸,杭城基本上能够叫得上号的报纸,都在这里了。 看起来比例大概是一比一啊? 想到这里,包国维有了一些危机感,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若是看这标题,八九不离十就该是徐子义捣鬼了。 但徐子义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蠢了? 当时会场上的情况,所有人可都看在眼里,就连褚慧僧也了解其中的内情,这么大一个标题在知情人眼里,不是在打他自己的脸吗? 不过包国维还是想到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不像是后世可以通过网络媒体传播消息,消息流通慢且限于书信,这就让报刊杂志有着无与伦比的话语权。 或许徐子义就是这么笨?还是有什么幕后的其他人跟自己有仇? 左思右想,包国维还是有些疑惑,当即不想了,准备回头找章太炎商议一下这个事情。 这个时候,章念月穿着一身运动服从门外窜了出来,她一拍包国维的肩膀,发出铃音般的笑容说道。 “怎么了,包大作家终于肯来上课了。” 包国维脑袋倒也灵光,当即说道:“这不是给你去打探《射雕英雄传》的最新消息了吗?” 听到这個,章念月顿时就来了精神,眼睛里面出现了亮光,凑近说道:“快快快,趁着还没上课,快给我讲一段。” 包国维微微一笑,暗暗露出得逞的样子说道:“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 “这个报道是谁发出去的?” 之江民政部门的某科室内,徐子义将报纸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对面前的文员质问道。 文员姓曾,是徐子义科室内的员工,但被他当做了秘书来使用。 曾秘书明显是刚刚从外面跑回来,还气喘吁吁的,他有些慌乱地说道。 “各家报社都问过了,但是他们都不愿意提供投稿者的消息,说是都是匿名寄过来的稿件,不知道具体寄来的是谁。” “胡扯!如果不是收了好处,他们会同一时间报道这个吗?” 徐子义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个稿件他看了,实际上就是一些没营养的内容,看似是将舆论导向有利于他的方向,不知情人看到之后,确实会觉得是包国维这个高中生,目无尊长,口出狂言。 但徐子义又不是傻子,舆论朝向他有什么用,若是让褚先生看到这些报纸,心里会如何想自己? 上次文会的事情,褚先生显然对自己已经有些不满了,后续听到包国维在楼上竟然还令褚先生刮目相看,他便更加慌乱了。 褚先生一直是自己的靠山之一,若是让他厌恶自己,今后的仕途可不好走啊! 徐子义缓和一下情绪,从文会回来之后,他的性情确实是有些暴躁了,当即说道:“你再去一趟,让那些报社赶紧将这个报道撤了,莫要再多生出事端。” “可是.....可是他们说已经发出去,他们甚至觉得是帮您说话,说是......要您给点润笔费。”曾秘书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说完这段,他心里害怕但是又不敢有所隐瞒。 果然。 一个烟灰缸顿时就飞了过来。 嘭地一声,好在曾秘书躲得快,只是打在了身后的木门上。 “特么的,他们还要老子给他们钱!!!” 徐子义嚯地一下起身,面前的桌椅都发出了悲鸣,眼睛都快要瞪出来,胸膛喘着粗气。 “都是他们说的.....不.....关我事。” 曾秘书有些害怕地说道,生怕受到惩罚。 好半天,徐子义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用法语写成的短句。 “L‘essentielestdegardersonsang-froid.” (意思是:重要的是要保持冷静)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平静下来说道。 “你再去找那些人一趟,说我的意思,将这些文章全部都撤下来。” 曾秘书问道:“若是他们不答应怎么办?” 徐子义顿时有些不耐烦:“什么都要我教你吗?就告诉他们,若是不撤下来,我徐子义绝对与他们没完!” “是!”曾秘书顿时站定。 “去吧!” 徐子义有些疲倦地摆摆手。 曾秘书如蒙大赦一般,一溜烟消失在了办公室之中。 好半天,徐子义才抚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包国维,你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却又被敲响了。 “谁啊!” 徐子义十分烦躁地吼了一句,可一看来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 “诶呦,错了错了,原来是林秘书啊!”他连忙起身迎接,将对方请到了沙发边。“我刚刚训属下来着,千万不要误会。” 林秘书梳着大油头,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十分精明的样子。 他长相普通,但是却有个不普通的身份,褚慧僧的个人秘书。 林秘书露出笑容说道:“子义兄说得哪里的话,这点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关上门,为对方倒上一杯热茶之后,徐子义这才小心地问道。 “褚先生的那些报纸撤走了没?” 林秘书轻轻地吹了吹,小小的在杯沿抿了一口,才慢慢说道:“放心吧,子义兄,褚先生每日看的报刊都由我经手,他也不是每份都看,只要说这些报纸有垃圾内容,没啥重要信息,举手之劳的事情。” “之后还是要拜托您多留意!”徐子义拱拱手。 “放心,放心。”他拍了拍徐子义的手,表示安心。 徐子义这才松了一口气,微不可查的一封信就落在了对方的手上。 林秘书收到之后,十分自然地将其放入西装内衬之中,这才从中取出另外一份信件说道。 “这份东西,相信子义兄一定会感兴趣。” “嗯?” 徐子义有些奇怪,他接过对方手里有些厚实的信件一看。 上面的落款竟然是包国维。 当下心里顿时一沉。 第74章 被大佬盯上了? “林秘书?这是什么意思?” 徐子义不禁有些疑惑,抬头看向对方意味深长的笑脸。 还以为是什么举报信之类的重磅消息,打开一看竟然只是一份防范疫病的措施? 林秘书却是摇摇头,不由得说道:“子义兄最近脑袋倒是不灵光了,还需要我提醒了?” 他老神在在地呷一口茶,在桌子上用食指关节轻轻磕了两下,随后才说道:“谁与你不对付,报纸上面的报道便是谁发的。” 徐子义皱起了眉头,好半天才想到,有些惊讶地说道:“不会是包国维那个小子吧?可是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舆论名声对他是负面作用吧?” 林秘书再次摇头说道:“错了错了,重要的不是那些普通人的看法,重要的是褚先生的看法。” 听到这里,徐子义的脑袋终于转了起来,他连忙说道:“通过自污来引起褚先生的重视和同情,再提交一份恰逢其时的疫病处理措施,这样便可以极大获取褚先生的赏识!” “是极是极,子义兄还是单纯了些,我看这是那章太炎的手段,将你当做了他徒弟前进的踏板啊!”林秘书眯着眼睛,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这个该死的包国维,我没有找他算账,他反而来招惹我了?”徐子义愤怒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倒了,茶水洒了一地。 林秘书刚刚想喝茶,见状便悻悻然收回手,随即拍拍徐子义的肩膀说道。 “子义兄,在人间场上混迹,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莫要被他人钻了空子,我一想这其中缘由,便猜到是包国维搞的鬼。” 听到这个话,徐子义就知道对方已经有了主意,当即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投资有了成效,脸上不禁有些兴奋说道。 “林秘书看起来有一些见解?” 林秘书则是用手指点了点对方手上的稿件,没有言语。 虽没说话,但徐子义当即会意了,可还是有些犹豫地说道:“如此这般,让褚先生发现了恐怕会大发雷霆吧?” “欸~”林秘书摆摆手说道。“子义兄,咱们莫要做得太过了,只要将这份东西换一换,改得平庸一些有那么一些瑕疵,碍于章太炎的面子,你猜褚先生会如何做?” “诶呀!”徐子义一拍大腿说道。“妙哉,褚先生肯定会不提这个事情,随后在心里觉得包国维这个家伙,只会夸夸其谈,不堪大用!” “是极,是极。”林秘书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从怀里取出一盒淡黄色的香烟。 见到这款香烟,徐子义立即眼前一亮,顶上两条游龙戏珠,中间是飘逸的英文标题,包装精致,将中西元素相互融合。 他当即就说出牌子的名字。 “哈德门!” “就是这個,最新款,你看还镶着金边咧。” 林秘书递过去给对方仔细参详,见对方望眼欲穿的样子,当即拆开说道。 “来来来,咱们兄弟俩好好尝尝,这来自英吉利伦敦的香烟。” ...... 咚地一声,篮球撞击了一下篮板,随即弹入框中与网袋摩擦,发出唰地一声,令人感觉心情愉悦。 “嘿!成了!” 魏俊明有些兴奋地握紧拳头,随即转头对着包国维说道。 “老包啊,你这个投篮方法也太好用了,你真是打篮球的天才,真的不打算参加比赛吗?” 包国维一边捡起地上的篮球,一边瞄准篮筐说道:“害,我倒是想,只是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嘿,我知道,你现在是文学家咯。” 魏俊明不禁有些感慨,但他真正为对方高兴,可想到文学家,不免眼神就瞟向了篮球场周遭的其他人。 这些人像是躲着瘟疫一般,躲着两个人,丝毫不靠近他们。 “这些人还真是一天一幅嘴脸啊,知道你被报纸诋毁了,就躲你躲得远远的。” 包国维则是轻笑说道:“此次可不比从前,这次我可惹上大人物了,对方可是叫吴眺啊!” “吴眺是谁?听说是国府的大人物?” 包国维沉默不语,脑袋里面却开始回想起这个人的轶事。 跟他比起来,先前的娄友权、郭天启可以说是小虾米了,这位是常凯申面前的红人,光是摆在台面上的以委员结尾的职务,就有九个! 可以说是国府元老级别的人物。 但他还有一个外号,吴疯子。 如果说迅哥儿是民国第一大喷子,那这章太炎与这位就是民国时期喷子界的泰斗级人物。 偏偏两个人还极其不对付。 两个人的骂战从1902年开始一直持续到1943年,可谓是越骂越起劲啊! 章太炎曾经评价对方为:“足下之精神污点污,虽镪水不可浣涤,仆谓足下当曳尾涂中,龟鳖同乐!” 而吴眺则是反唇相讥:“侍恨忌刻,随意入人以死无葬身之地罪名!” 看起来如今这个战火,倒是延续到了自己身上了。 刚刚想到这里,远处一个人影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也顶好认,那锃光瓦亮的脑门除了杨炎先生还有谁。 “包国维!包国维!” 人还没到,杨炎的声音已经到了。 看到对方手上的报纸,包国维当即猜中了来意,心头不禁一暖,随即拱手说道。 “学生在。” “你已经知道这些事情了?”杨炎指了指手中的报刊,看标题显然不仅仅是杭城,连沪市的报纸都有所报道。 “了解一些,不过报道的太多了,我也没看全。”包国维脸上露出苦笑,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惹出这么大的风波啊! 魏俊明倒是十分关心,他当即上前说道:“先生我能看看吗?” 杨炎当即就将一些自己看到的报道摊开,却见上面的一些桥段。 先是吴眺的文章内容:“文学乃是胡说八道的东西,如包国维这样的学生,以诡辩论长短,实乃教育界之耻辱也......其妄自评论国家民生大事,此乃道德之败坏也,其师章炳麟.........” 以吴眺为先锋,后续是一系列有名有姓的文坛大家的评价。 “我观此番辩论之中,包国维此人顾左右而言他,也就是章太炎........” “有其师必有其徒,从友人口中得知,包国维素来品行不端,顶撞师长......” “前日还觉得此子乃可造之材,如今我看还是开除为好........” ....... 看完这些言论,魏俊明顿时不淡定了,他当即骂道:“他乃乃的,老包,这些人都是谁?咱们上门去干他妈的一票,搞他个天翻地覆。” “咱们......现在还真不行。” 包国维脸上一抽,这就是体育生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随后也听到杨炎语重心长地劝阻:“国维,如今还是要低调一些,少年人犹如树苗,正是汲取养分成长之时,过早经历这些文人间的蝇营狗苟,伤了你的心性。” 他也只能点点头,一一应下。 回到教室的时候,章念月显然也知道了这事,凑过来说道:“包国维,莫要害怕,本女侠在此呢,你需要骂回去吗?我可以帮伱出主意,我来骂,你来写。” 包国维顿时有些无语了,自己这两个朋友好像很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啊? “放学了,我跟你回家,我要见见章先生。” “也好,我老爹在骂人这方面很有经验!”章念月认真地说道。 “........” 第75章 为师有专长 章府,书房。 “哈哈哈哈哈哈!” 包国维来到书房之后,却发现章太炎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甚至桌上还摆着一叠摊开的报刊。 他对着包国维发出爽朗地大笑,拍了拍肩膀说道:“秉文啊,你莫要担心,这是那吴疯子跟我的过节。” “这我倒是还好。” 包国维倒是很淡定,这点程度算什么?跟后世的网络暴力比起来简直像是挠痒痒。 但章太炎似乎还是不放心,他谆谆教导说道。 “自古文人相轻,这是常有的事情。” “国维你莫要放在心上,这件事情忍忍就过去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骂一骂吗?为师我天天被人骂。” “要有容人之量啊!” 他说出这个话的时候,一副洒脱坦然的样子。 包国维知道,章太炎说的确实是事实,被别人写文章骂,只是这位先生的日常罢了,算不了什么大事。 只是忍一忍就过去了,一点也不像是您说出来的话啊? 要不是看见桌子上笔迹未干的稿件,他差点就相信了。 包国维有些尴尬,随即指着桌上说道:“先生,你稿件没有收起来。” 他如今的视力很好,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什么“狺狺狂吠,无耻之尤.......”之类的话。 章太炎的手还在空中比划呢,顿时整个人怔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当即话锋一转说道。 “为师是为师,你是你,你做好自己就行了。” “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情,你如今要练习国学和文章。” “而为师最为擅长的便是骂人!” “放心吧!交给为师就好了,一定要让这些苟且之人后悔来到这世上!” ...... 出了章府,包国维顿时觉得有那么一些恍惚。 自己这个师父,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靠谱啊?还是说极其的靠谱? 怎么看,这個事情争吵下去似乎会更加严重啊? 叹了一口气,包国维左思右想,无论是先前杭城的报纸,还是沪市以及江南各市的报纸,都决定不跟这些文人扯皮。 如今更重要的事情是将大蒜素以及防控疫病的措施落实到位,比起意气之争,尽快拯救更多的人,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有了接送倒是方便一些。 在章太炎的交待之下,自己也可以借用一下章府的司机,省去了这个时代行程的麻烦。 邓管家见到包国维的时候,显得异常地激动,他对包国维竖起大拇指说道。 “秉文贤侄,你这春日里新抽出来的竹条,实有奇效啊!我家孩儿如今上进了不少。” 听到这话,包国维大为欣慰,觉得又有一个不上进的迷途之子,因为自己走上了正途,当即心情好了不少,笑着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 邓管家坐上汽车,随即转头问道:“秉文贤侄这次去哪里?” “送我去之江大学吧。” ...... “没有拿错吗?” 之江民政部门办公室楼内。 褚慧僧坐在古朴的书桌面前,眉头紧紧地皱出了两道横,左看右看面前的这份稿件,脸上稍微有些失望。 他转头审视着林秘书,这个秘书的能力是不错,就是太过于钻营了一些,但能力不错,向来是不会出错的。 林秘书心里咯噔一下,怀里另外一份稿件刚刚想要拿出来,便又收了回去。 那是改名成徐子义署名的《防控疫情措施》,脱胎的正是包国维那份稿子。 显然褚先生是知道一些包国维的策略的,若是先前拿出来,恐怕会穿帮吧? 好在他反应的快,当即平静回答说道:“是的,褚先生,早上刚刚寄到的,署名就是包国维。” 褚慧僧凝视良久,而旁边的林秘书心里却像是打鼓一般,当下就有些后悔了。 但自己在文章的内容里还保留了一部分原文的策略,应该是很难看出来才是? 甚至字体都是用的瘦金体!一般不会有问题的。 褚慧僧叹了一口气,随即将稿件放下,脸上的眼镜也摘下来说道。 “能说是一回事,能够具体的拟出章程,落实到实处又是一回事。” 他显然有些颓然。 但林秘书心里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极力隐藏下自己脸上的喜悦,低头说道。 “那褚先生,这份稿件是........?” 褚慧僧将稿件递给对方,淡淡地说道:“存档吧。” “好的。” 等到林秘书快要走出去的时候,褚慧僧又将其叫住,随即提醒说道:“还是再问问沪市的一些专家,相关的措施一定要有,这关系重大,莫要轻视了。” 林秘书连忙转过来点头说道:“我一定认真沟通联系,让各界专家拟一个章程出来。” 等到门关上。 褚慧僧看到林秘书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先前已经咨询过这些专家了,若不是没有成体系的对策,他又怎么会病急乱投医,去开个文会问策呢? 看起来自己还是有些糊涂了,怎么会将希望放在一名高中生身上呢? 包国维是不错的,就是太年轻了,还得过些时日。 或许包国维还会有些其他见解?只是写不好罢了? 但转念一想,褚慧僧又叹了一口气,找包国维来问未免太寒他的心了,跟章太炎这个老家伙更不能说了,非跟自己吵起来不可,此人最为护短。 摇了摇头,他脸上又开始愁容满面,不禁感慨。 “这之江省千万万百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进来。” 褚慧僧顿了顿,能直接进他办公室也就寥寥数人而已,大都忙的很,会是谁呢? 可看见来人,他顿时眼睛里面冒出光来,当即上前。 褚慧僧一把握住方新川的手,满眼期待地说道:“新川来我这处,可是研究有了新的成果?” “来来来,快坐下喝口茶水先。” 他将方新川拉到茶桌旁,为对方倒上一杯茶。 方新川则是有些讶异地说道:“褚先生竟然知道,我此次来是报喜讯的?” “嗨~我这不是急糊涂了。” 褚慧僧话还没说完呢,他刚刚太希望有个“破局”的喜讯了,现在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就想改口,可对方好像在说.......喜讯? “真的有喜讯?”褚慧僧瞪大了眼睛。 方新川也不卖关子,激动地说道。 “千真万确,由秉文小友提供的思路完全正确,大蒜素对于各类疫病细菌的处理有着奇效!当然如今还没法量产,要处理疫病还得是他的《防控疫病细则》才行。” 褚慧僧懵了,他觉得信息量有些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新川啊,你说秉文,包秉文?包国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