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攻略榆木脑袋》 1、芝麻香菜饼(一) 师兄他怎么还不开窍 文/之鹊/文学城 “师弟,有件事你可听说,租用我们北鹤峰的那个小门派是不是准备搬走了?” “想啥呢,他们今年的房租还没结清呢,怎么走啊。” “这倒是,不过啊,我倒是听说掌门有意留下其中一个——” 演武堂墙边的角落,两个穿着道袍的弟子正蹲在那儿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说得正高兴的时候右边那位却戛然而止,活见鬼似地盯着他们身后的那道影子。 “怎么了?” “你少说两句!” 白衣少年按着孟伦的肩膀狠狠一扭,把他转了过来。 二人的目光顺着影子一路向上,最终停留在对方腰间的药葫芦上。 葫芦的主人是一个少女。 她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个子不高,比他们矮近乎一个头;容貌俏丽,顶着一张不施粉黛的圆脸,灵动可爱;穿着简单,只一身浅蓝色道袍,既无玉佩也无珠钗,腰上的葫芦就是她唯一的装饰。 抓到别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她也不生气,只不咸不淡地在孟伦腰上那块代表内门弟子的白玉牌上扫了一眼。 “抱歉抱歉,不知道余道友在此。”旁边那个身着外门弟子服的少年见状赶紧道歉,生怕惹了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儿,“你什么都没听到!我们马上就走!” 然而他们等了半天都没见余清欢发作。 本该暴怒的少女抿着唇堵住他们的去路,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喂,现在是什么时候?” *** 余清欢的脑子是真的乱。 要搁平时她早就冲上去拎着对方的领子怼回去了,可现在不行。 现在她的脑子就是左边面粉右边水,稍微晃一下就能变成一团面糊。 她明明记得自己死了,死后还当了一阵子阿飘。 这看着师兄又是给自己刨坑挖坟又是给自己立墓碑的,本来还挺感动的,结果画面一转就看他收了个和她有五分像的女徒弟,还和那弟子暧昧不清。 然后她就被气活了。 “还不快说,愣着干什么!” 越想越烦躁,她抬头又狠狠剜了二人一眼。 “今年是,太乙历三七五年。”那外门弟子哆嗦一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正月初三,是掌门集体授课的日子。” 正月初三啊.....距离云丹门被灭门还有整整三年。 上天既然给她这个重生的机会,就是让她回来改变这一切的,她得在灾厄再次降临前想办法弄清楚灭门的真相才是。 顺便,她也很想知道那家伙的心意。 余清欢晃晃脑袋,刚准备抬腿走人,还没走出几步路就又听到后面那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在说小话。 她眉头一皱,咬牙切齿地向后吼道。 “你俩又在嘀咕什么呢!” 金丹修士的威压岂是他们两个练气能承受住的? 只见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那白衣外门弟子吓的脸都白了,跑的那叫一个屁轮尿流。眨眼睛,墙根下只剩下孟伦一人。 到底是内门弟子,多多少少见过些世面,孟伦一边贴着墙根掩盖自己腿软的事实,一边梗着脖子道。 “本来就是!邰华宗毕竟不是善堂,你们一拿不出成绩二拿不出租金,怎么敢厚着脸皮继续住下去?” 他咽咽唾沫,给自己大气。暗想这余清欢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门派的弟子,哪能和他们这种大宗门的弟子相提并论。 见她不说话,孟伦底气就更足了: “谁不知道掌门租给你们的那块地是风水宝地,若不是看在你那师尊的面子上,我们邰华宗还不想租呢!” 余清欢翻了个白眼:“就那种种三颗草药死四棵,种子都培育不活的泥巴地?你说它是风水宝地?我看你比较宝气。” 这一来二去的她也想起来了,这会儿云丹门正碰上了最大债务危机。 虽然是小门派,连自己的山头都没有,总共上下就那么三个人,但是有化神修士坐镇,其他门派对他们还算尊敬。 现在久鹤真人一失踪,老东家邰华宗就开始坐不住了,弟子们蹬鼻子上脸还能忍,房租一年一年翻倍似地涨是真忍不了,偏偏他们得了师尊的口谕不能轻易搬家,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 这导致她和师兄那段时间睁眼闭眼就是在赚钱凑房租——主要是师兄在前面追着任务跑,她在后面追着师兄跑。 这种状况一直到她突破金丹中期能接丙级以上任务后,压力才有所缓解。 但也只是一点点。因为租金很快又涨了。 余清欢心中不满,说话也没带客气的,点着孟伦的鼻子就是骂: “我交不交房租管你屁事的,一天天搁那儿咸吃萝卜淡操心,有那功夫还不如山后那两缸粪挑了,二十好几的人还在练气中期,给不给还内门呢,我都替你臊得慌。” “哦对,你这内门弟子的身份是你爹给邰华宗捐了两条灵脉换来的,不好意思啊我都忘记你其实是个杂灵根了。” “你!”孟伦平日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嘲他们家人傻钱多这事,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上前就要理论,没想到还没走几步路,就被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逼着蹲在了地上。 “怎样?”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露嘲讽,“想动手?来啊,反正我又不是你们宗门的,打人又不用去戒律堂罚跪。” “你确实不是,但你师兄快是了!” 余清欢一听便急了,语速也加快了几分:“你说什么!!” 见她慌乱,孟伦的面容上多了些许得意:“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掌门时常召见他,你以为是什么?” 余清欢面色一僵。 靠。 她还真不知道。 怪不得她上辈子总是觉得师兄到有些时候对她爱答不理的,一出门就是好几天也不让她跟着。 有时候接的单子做的任务是什么也不说,师兄妹两个只有凑钱的时候能见一面。 她那会儿对他滤镜八百米厚,觉得师兄做什么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现在滤镜碎了才觉得蹊跷,他一个云丹门的弟子,不在自家门派待着,整天往外跑干什么。 现在回想一番,他其实身上全是破绽。 原来他早就打算叛出师门了。 只有她还傻乎乎地守着师尊临走前留下的约定,拼死拼活地攒钱续租。 见余清欢神色涣散,他以为自己终于扳回一局,喘口气继续:“凌道友天赋异禀,未及弱冠就突破了金丹后期,留在你们那里也是浪费。还不如来我们这儿,听说掌门还有意收他为亲传弟子呢。” “你天赋还凑合,但也就是凑合而已,唔唔!” “我弱?”见孟伦还想继续说,她直接给他们一人下了个禁言咒,阴恻恻地瞪着他。 “没根没据的事少在我面前说。以后要是让我抓到你造谣,小心我把直接你扔到后山去。” 后山就是一片荒地,里头全是中高阶妖兽,练气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滚烫的热流随着她的指尖传来,几乎要点燃他身上的衣物,孟伦怕了,赶紧点头认错。 余清欢冷哼一声,随后把他扔进了墙根的大缸里,随后面色不善地往北鹤峰走去。 **** 日暮西沉,少女推开小院竹篱笆的门,一股熟悉的桃花香味扑鼻而来,竟让她有些想哭。 她有多久没有回来了呢? 上辈子为了攒钱他们卖了山上的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这棵即将生出灵智的桃树,如今再见到,竟仿佛过了千百年一般久。 院落里空荡荡的,她无精打采地踢了石子一脚:“果然不在呢。” 房间里摆设倒还是以前的样子,床榻还是那个床榻,床板底下偷偷藏了凌奚的画像。 衣柜还是那个衣柜,柜子里专门腾出一格放凌奚送的礼物。就连桌面上那只她素来舍不得用的毛笔,都是从凌奚那里找来的。 整个屋子里上上下下都充斥着另一个人的存在,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以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不爽。 余清欢蹲在地上翻翻找找,把它们一样一样扔出去。 在翻到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她的手顿住了。 “这是镜珠?” 小珠子圆润可爱,上方有着淡淡的灵力,她微微注入一些灵气,珠子便随之发出光亮,再轻轻一点,眼前便浮现出了画面。 镜珠修真界惯用的通讯法器,一开始只是用来简单传信,发展到后来不仅可以实现远程通话,还能看到对方的情况。且隐私性提高,只有你能看到相应的画面。 数年前,有个来自异世界的修士以此为基础搭建了一个名为元灵境的平台,修士们不仅可以利用它交易和闲聊,还衍生出了不少见光死的镜珠恋。 余清欢也就是那个时候拥有它的。 那会儿她才十三岁,刚达到练气后期,生日当天乐乐呵呵地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委托。 没想到到了目的地后才发现情报有误,对方压根就不是练气而是金丹巅峰,她几乎陷入绝境。 还好凌奚感应到了她的危险,及时赶到将她救下,这才捡了一条命。 “喏,这个给你,生辰快乐。”小少年躺在病床上这么说着,往哭哭滴滴的小姑娘手里塞了一颗圆滚滚的珠子,“可贵了,你长大以后要好好孝顺师兄哦。” 她一边大哭一边给了这个乱说话的人一拳,然后像宝贝一样把它藏进匣子最深处。 喜欢这件事,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会儿真是,啧。”余清欢有些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我想起来那些做什么啊,忘掉忘掉忘掉!反正对他来说就算换个人也会这样的了!他最喜欢的只有他的亲亲徒弟!” 不过说起来,师兄都送她这么久了她用都没用过,一直当做压箱底的宝贝供着,挺浪费的。 少女往后一仰靠在床榻上,双手合十,往镜珠中注入灵力。 片刻后,她的眼前开始出现一些画面。 确信那些画面只有她能看到后余清欢顿时来了兴致,改靠为趴,捧着镜珠在上面戳来戳去。 也不知道戳到了哪里,竟点开了一个名为“失恋你就来”的元灵境论坛分区。 [你的道侣对你不好吗?你喜欢的人对你没兴趣吗?又迷茫了吗?没关系,在这里说出你的故事!] 下方还有几个回复,大意就是感谢“失恋你就来”,说出来后心里感觉好多了也放下了,以后不会再爱了,感谢家人们陪她一起骂。 “这是什么啊?” 余清欢摩挲着冰凉的珠子,正打算点进其中一个帖子看,就听见门外传来几声巨响。 她赶紧关闭论坛把跑出去查看,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被那个强行往里挤的黑色肉球狠狠吓了一跳。 “什么玩意啊!!” 她举起葫芦就要往下砸,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那肉球将身一扭,反从她的胳膊下过了。 余清欢:? 什么玩意? 下一瞬,肉球挣扎着“长出了手脚”,圆滚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一摇一摆地转过身,艰难地把糊在脸上的黑色不明物质扒拉开,露出半张脸。 她看见肉球朝她招招手,兴奋地原地跳跳。 “是我了!你师兄啊!” 少女杏眸微眯,重新将葫芦别回腰间,转身就走。 起猛了,她好像出现幻觉了。 2、芝麻香菜饼(二) 余清欢是很想走的。 她不仅想走,还想把这个丢人的球从门口一脚踹下去,然后大门一关双眼一闭,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抹杀掉自己的恋爱案底。 不过在犯罪和为数不多的同门情谊面前,明显还是后者占了上风。 主要是那家伙一直小清欢小清欢地叫个不停,她嫌烦。 于是她走了两步后又撤了回来,不情不愿地掏出小刀蹲在角落帮他清理。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黑色黏稠物清理到了一半,凌奚终于有一只手能自由活动了,他感慨着伸出手想去攀她的肩膀,却被少女一把拍开。 “离我远点,别碰我。”她举起小刀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无声威胁。 黑色的球球往后缩了缩,算是认输。 余清欢冷哼一声,抬手利落地将挂在他腿上的几缕粘稠物劈断,将刀柄往地上一扔:“剩下的你自己来。” “小师妹,你的刀还是那么不好用呢。”凌奚缓缓坐起身,一只手优哉游哉地搭在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哪天让秦师姐帮你再改改?” 少年人只有十八岁,马尾高高竖起,唇边永远带着笑。他又是那么喜欢红,不仅常年身着一身红衣,眉心点着一点朱砂,右耳上更是钉着两枚红玉制的耳环。 再加上一双饱含春水的桃花眼,任何女修看了都要心软。 “少来,和我进屋。”余清欢偏不吃他那套,板着脸打开对方试图勾肩搭背的手,抓住他的领口就往屋里拖,“我有事问你,你最好老实回答。” “哎哎哎你别扯我领子,我要勒死了!” 见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她也只好松开手将人放在一边,冷脸瞧他。 少年心有余悸地揉着脖子,明明眼前人的都快把他瞪的够呛了还不忘调侃:“小清欢啊,我看你别炼丹了,改当体修得了,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一边去。” 她白眼一翻,二话不说就将人拽进了屋子里,随后椅子一拽门窗一关,活脱脱就是一副审问的模样。 凌奚倒是不在意,还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她堆在门口的瓶瓶罐罐。 “你怎么把我给你的东西全扔出来了?那改天师兄再送你两瓶?” “别在那给我扯犊子。”她冷哼一声,在他身上还没清理干净的黑色不明黏稠物上扫了一眼,“说,这是什么。” 其实他身上已大部分清洗干净,就是袖口上还粘着点污渍。 黑色的污点在红衣上显得尤其显眼,余清欢上前一步,抢先将那块东西抠出来一块。 柔软又有弹性,虽易粘着衣服,但却意外不粘手。 “怎样,厉害吧。”见她一副专注的样子,少年骄傲微微昂头,身后并不存在的尾巴摇了摇,“这是老杜新发明的法器,使用后据说可以抵御元婴修士的一次攻击,坏处就是一用就坏。” 余清欢看着掌心的东西,思绪却飘到了上辈子。 杜榆?她对这个人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他是铸剑谷的第三代弟子,万中无一的器修天才。 当年云丹门被袭击之时也是靠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法器才撑到援军赶到,她当时还以为是师尊和秦师姐留下的,现在想想,只怕有一半是杜榆相赠。 她竟然从没注意到,凌奚竟和传闻中的天才炼器师是至交好友。 这么一想,她还真是不了解师兄。 不对!在这方面凌奚比她还要过分,她好歹还记着他的喜好,他倒好,有时候连她的生辰都能记错。 见余清欢低着头不说话,凌奚还以为是她误会了,赶忙解释:“你别担心,老杜下手有分寸,那些东西伤不到我——” “谁担心你了!” 方才还一直坐着低头不语的少女猛地站了起来,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脸颊鼓起。 凌奚一愣,明显也没料到她会有那么大反应,一时间呆在原地。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最后打了个嗝。 “呃。” 余清欢快要被气死。 这家伙,这家伙就总是这个样子! 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关心,上辈子给她刻的墓碑还刻错了字,余清欢的“清”少了三点水,过了几天后大半夜的突然想起来,急急忙忙拿着刻刀冲到山顶给她补上。 少女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深呼吸几口后才发问: “所以你今天去哪了?” “去老杜那里啊。”凌奚抠抠脖子试图缓解打嗝。 “真的?”余清欢缓缓眯起眼,眼底中多了几分危险,“没骗我?你真的没有去偷偷找隔壁宗门的掌门?” “你在说什么啊。”少年疑惑看她,“我去找他做什么,又没到交房租的日子。” 他说的理所应当,好似余清欢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少女心头的火像是被他浇了一碗油,噌地一下窜起。 还说呢!她今天可是亲耳听到那孟伦说的,他有事没事就往那儿跑,都快当上亲传弟子了。 “我可是听说,那宗主中意你中意的紧啊。”余清欢不屑轻哼,“而且人家可是传说中的三大宗之一呢,哪是我们小小云丹门能比的?” 她说这话时脑子里啥也没想,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酸。 若是寻常男子,定会上前耐心询问一番,温柔也好训斥也好,总要对青梅竹马的师妹这番无缘无故的闹脾气做出点反应。 可凌奚毕竟不是一般人。 他只是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回去。 “你是不是又随便乱吃炼废的丹药了?” 余清欢只觉得气血逆流上涌,险些被气死。 “你才吃错药了!还不是你骗我?你敢说你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她骂完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接着道,“还有不许打嗝!” “当然属实。”凌奚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木桌,游刃有余地将问题抛给她,“所以你到底又炼出什么玩意了,都说炼废了就扔出去,别老舍不得,一天天的揣兜里有事没事就掏出来当糖球使。” 她下意识想要回怼,可下一瞬,对方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跟前,在她的额前极轻,极温柔地抚了一下。 少女的脊背瞬间绷直,想骂的话化作一个空嗝,被她硬生生给吞回了肚子里。 完了,这玩意还会传染吗。 “你,你干嘛?”她按捺下翻涌的心绪,强迫自己不要也跟着打嗝。 他若是保持着方才吊儿郎当的态度还好,如今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换了严肃神色,看的余清欢再次唤醒藏了两辈子的感情,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到耳根,整个人都脑子都晕乎了起来。 “等等,你别动。” 凌奚附身凑近,二人的距离不过一指,两人的呼吸短暂交融在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不!不行!距离太近了,近得她几乎能看到他的红玉耳环上的裂痕。 他笑的时候会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身上那点独属于少年人的阳光朝气每次都能把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这样下去自己怕是又要输掉了!重活一辈子不能这么没出息,要时刻牢记上辈子的血泪史! “你!你等一下!” 她赶紧双腿一蹬把他踹开,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离凌奚最远的地方,同时以最快速度点开论坛。 刚一点开,一条名为【分手后前道侣总是撩我怎么办】的帖子闯入她的视线。 少女眼睛一眨,毫不犹豫地点进去。 [流沙:道友,要我说这种情况你得想清楚。如果想要复合的话就顺水推舟,不想的话就抓紧拒绝。] [我要当天下第一:同意上面的道友。] [剑指苍穹:同意,要拒绝就赶紧拒绝,将他的想法扼杀在苗苗阶段。] ……怎么净是些废话。 余清欢顶着后背灼灼的视线强撑着往下滑,终于找到了稍微有用一些的答案。 这位道友一看就是有丰富阅历的,说的话都那么有道理。 [往事随风:道友要不要试试改变一下你对他的态度?比如你平时小意温柔,这回就装成凶神恶煞,平时热情似火,这回就冷淡对他。记住,一定要给你的态度彻底来个大转弯,让他看到你的决心。] 决心? 她偷偷瞥了身后正在揉着胳膊的凌奚一眼,试着板起脸。 本意是想装模作样地呵斥回去,将局势扭转的,怎料凌奚不仅不在意,还对她挥挥手,笑的阳光又灿烂: “那个,小清欢啊....” 余清欢赶紧捂住耳朵转过去。 不行!这个不行!得换一个! [封心锁爱:道友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可以开个帖子和我们详细说说,我们帮你骂一骂渣男,或者帮你出出主意。你骂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再留恋了。] 但是……把自己的事发到元灵境上去,余清欢又有些犹豫。 身后凌奚看不到论坛画面,又见她一直在低头摆弄珠子,以为她在同哪位新认识的朋友聊天,于是好奇凑上前。 “唉?你这儿哪来的,是哪位相好的送你的?”他话语诚恳,脸上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款式还挺新的,这得花不少灵石吧。” “你不认识了?”少女眼睛瞪圆。 “不过是个珠子而已,为何要认得。”凌奚瞥过来看她。 不、过、是、个、珠、子、而、已。 想她上辈子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抱着师兄送的那堆小玩意入眠的,特别是这枚元灵镜珠,她一直都舍不得用,宁可麻烦些用通讯符,都不忍心让元灵镜珠上出现一丝丝划痕。 结果呢?结果人家根本就不记得有这回事! 她气急败坏地将少年从他房间里赶了出去,任凭对方怎么呼喊都不为所动。随后将门一锁,打开元灵镜珠反手就是一个发帖—— 【扒一扒我爱而不得的那些年】 ***** 一刻钟后,调整好心情的余清欢敲开了师兄的门,非常礼貌地询问他刚刚想和自己说什么。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凌奚隔空指指她的后颈,“就是你那里好像爬了什么毛茸茸东西,还有点黑,我刚刚想帮你抓一下。” “不过看你的反应应该是早就知道它在那里了,可能这是一种全新的修炼方法吧。” 他理解的,师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东西? 余清欢困惑地往后一摸,果不其然在紧靠后颈的衣领上摸到了什么会动的东西。 毛茸茸,黑黝黝,重点是还有八条腿..... “啊啊啊蜘蛛啊啊!你怎么不早说!” 师妹像八爪鱼一样扒拉在他身上,凌奚啥也看不见,只能拼直觉用木剑把虫子挑出去,还得空出一只手按着她,避免她控制不住把整间屋子给烧了。 余清欢一直警惕地看着他,待确信蜘蛛已经离开屋子后才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下去。 还没来得及为刚刚的近距离接触脸红,她就看到凌奚去而复返,把那只大蜘蛛又抓了回来。 “你干什么!!” 他换了只手捏蜘蛛,看向她腰间乾坤袋:“你的乾坤袋还有位置吗,借我装一下,我明天拿去给老杜——” “滚!!” 木门重重合上,凌奚再次被赶出了屋。 少年摸摸鼻子上的灰,和蜘蛛面面相觑。 “那个,这好像是我的房间吧。” 3、芝麻香菜饼(三) 清风,细柳,斜阳。 日光懒洋洋地打在屋檐上,房顶上的雪还没有化,映射出一点亮光。 这里是一片风水极佳的宝地。 地上白的一片是雪,身边川流不息的是河,剑炉边桃花开得正好,给整座山谷增添了不少独属于春日的暖意。 有一身着月白色的男子端坐在其中,他面容清俊,双眸低垂,头发与睫毛皆是白色,清清冷冷的,仿佛在雪地里原地羽化飞仙。 如果能忽视掉旁边某个一直在说个不停的家伙的话。 “……昨天,我一回来她就开始给我挑毛病了,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而且我也没有回来的很晚啊。” 谪仙人抚剑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低头研究他那把剑。 “她还让我自己反省自己错在哪了,对了,还在我身上放了什么虫子,我也不知道愚蠢干嘛的,放好几天了都。” 他越说越激动,捂着脸嚎啕大哭,还试图把鼻涕抹在树干上。 最后因为树皮太硬,选择退而求其次把鼻涕甩进了河里。 纵是清冷如杜榆都有些绷不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还在继续哀嚎。 “……但是她以前不这样的,我俩以前关系可好了。但是你知道她昨天对我怎么说的吗……呜呜呜我不活了!!” “闭嘴!” 长剑划破空中,溅起一点水花。只见白发一闪,他整个人便已经朝着桃花树下的人影劈了过去,不过他到底是没真刺中,剑影在一瞬间被一团红云吞噬,他一怔,竟硬生生将剑脱了手。 正在哭哭啼啼的男子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湿成一片。 “老杜啊老杜,把客人吓成这样,你还要怎么做生意。” 坐上树上的少年一偏头,笑着将方才接住的剑抛回给杜榆。 他虽然依旧笑着,眼底却乌青一片,这也不能怪她,都怪师妹把他关在门外面一直到后半夜才想起来把他放进来。 “你这家伙还真是脾气坏。”凌奚走过来在他的肩上狠狠戳了一下,又趁对方爆发前灵果躲开,“客人不就和你抱怨一下嘛,你随便听听不就得了。” “只有一下?”杜榆打开他的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从早上开始,符汇就像脚底扎根了一样,赖在他这剑炉不走了,不是哭就是在哭的路上。 这也就罢了,偏偏身边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直在旁边整得和个捧哏似的煽风点火。 害他掌心火差点失控,险些把整个剑炉都烧了。 于器修而言,对火灵力的操控要求极为严格,就算他是天才,也做不到在别人抱着他的腿絮絮叨叨的时候还能心如止水! “那,那前辈,您能救我吗?” 符汇捂着脸站起来,顺道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我是真的很喜欢她,我不想和她分开,但是我找了很多方法都没用。我听说您这里有可以让道侣重归于好的法器,所以我就来求您了。” “你指什么?”杜榆回头看他。 “就那个,窥心镜,只要您愿意将它卖给我,多少灵石我都愿意!” 他说着,又往地上直挺挺一跪,给杜榆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窥心镜?”杜榆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已经比方才好上许多,“此物价值不菲,且只能使用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来之前我有了解过。”符汇挠挠脸,苦笑一声,“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她说了,除非我能弄清楚她在想什么,不然是不会原谅我的。” 他说得如此热烈而恳切,连一直在旁看戏的凌奚都不禁对他侧目。 怎料杜榆拒绝的却很果断:“不卖。” “为何?!”他猛地抬起头,声泪俱下,就算是石头也得跟着动容,“杜前辈,我只能靠你了,你不能拒绝我啊!” 但就算他哭得再凄惨也无用,对方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眼见着白衣修士就要离开剑炉,符汇急了,抬腿就要冲上去挽留,还没动呢就被一只手拦下。 那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抚性地拍拍。 戴着红玉耳环的少年与他勾肩搭背,指指杜榆离开的方向,然后非常自信地对他比了个手势。 **** “凌奚,你擅自将人带进山谷里我且不说,你还放任他如此这般,你!”见对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青年心中火气更甚,“你若再如此恣意妄为,我便与你绝交!” 纯净的灵力打在树干上,枝干上的白雪纷纷落下。 “唉,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好东西。”凌奚笑嘻嘻地地倚靠在桃花树干上,拈起一朵桃花把玩。 “给个面子,你看他哭得那么惨,就卖个他呗。反正那镜子对你这种天才来说做起来不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你也不想被修真界的其他人笑话吧。” 杜榆最受不住别人夸他。 纵使脸上依旧端着架子,但只要和他相熟一些都能看出来这是被哄好了。 于是凌奚趁热打铁,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两块青灰色的玉石扔给他,对他努努嘴。 “怎么样,帮兄弟个小忙,嗯?” “你这次收了多少。” 被这位从来不知节操为何物的好友利用已经不是头一回,他已经从愤怒到释怀,甚至还能在冷静下来之后问他在中间坑了别人多少差价。 “没多少,赚点小钱嘛。相比之下,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给你的东西。” 他用敢骗我你就死定了的眼神瞪了凌奚一眼,随后往玉石中注入灵力。 只一眼,他就被它征服。 “这,这是,万年火灵宝玉?据说只有在仙魔交界处的万魔渊谷底才能找到,此地凶险重重,元婴以下修士闯入非死即伤,你是怎么得到的?” 杜榆虽然依旧端着张冰块脸,但眼底的兴奋已快要压抑不住,喘气声都急促了不少:“好,好材料,用来铸防御法器再好不过。” “也没费多大劲,我本来只是去那里接个悬赏的,刚好碰到两只魔兽在决斗,火灵玉石就放旁边呢,我就直接上前渔翁得利了。”凌奚满不在乎地翘起二郎腿,一摊手,“怎么,大铸剑师对此可还满意啊?” 杜榆没回复他,整个心都扑到了这来之不易的宝贝材料上去。 嘴里还念念有词,肩膀抖个不停,时不时发出一点恶心的嘿嘿声。 完全没有一点之前那个白发清冷谪仙人的样子。 不过凌奚对此早已习惯,他现在只是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带留影石过来,把好友这副样子录下来放到交易区去售卖,一定能吸引不少崇拜他的女修购买。 “得了得了,这玩意可不是免费的。这块是窥心镜的人情,至于这块......”凌奚一个箭步窜到他跟前将玉石夺过,趁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迅速将它收回了乾坤袋里,对他挑眉,“你要是想要,得拿东西来换。” “又是灵石?”手中一空,杜榆整个人周边的气场再次冷了下来,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这次不是。”少年摆摆手指,优哉游哉地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道具体要什么,你就看着给呗。” 杜榆沉吟片刻,将自己的乾坤袋打开,哗啦啦地倒出不少东西。 他饶有兴趣地在堆成小山的法器边蹲下,东瞧瞧西看看,随后拿起一面窥心镜照了照。 “唉,你这里有没有能弄明白女孩子在想什么的东西。”凌奚将窥心镜扔到一边,突然打了个喷嚏。 杜榆瞥他一眼,淡漠的眼眸中出现难得一丝困惑:“生病了?” 他这才发现他眼底乌青一片,衣角还破了个几个洞,边缘还有点烧焦的痕迹。 “没啥,就是昨天熬夜和缉拿冰风兽,所以受寒了。”凌奚迅速否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回来的路上又遇到火灵兽了,所以衣服才破成这样。” “......是吗。”杜榆半信半疑。 没听说这两种妖兽会在晚上活动啊。 凌奚见他起疑,赶紧转移话题:“所以说你有这种法器吗,我不要求回答一定是最准确的。我只需要有个人帮我出出主意,这样可以了吧。 也不一定要新的,你用旧的也成,最好要小巧便利一点的,随时随地都能用的。能和和其他道友交流最好。哦对了,是圆的就更好了,我喜欢圆圆的东西。” 杜榆:“......” 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 青年一打响指,从半空中召唤出一枚闪着亮光的珠子:“只需回答无需正确,你说的是镜珠吧。” “啊对对对!”他一喜,刚想伸手去要,还没碰到呢就扑了个空。 杜榆面不改色地把镜珠放回去,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不给。” 他又不傻,这年头镜珠多贵啊,就是是淘汰下来的旧款也能买两个火灵玉石了,想白赚他的?没门! 凌奚也不急,把乾坤袋掏出来,一样一样往外挑。 “再加上这块冰晶癞蛤蟆的皮?” “这玩意不值钱!” “那八角蜘蛛?我昨天刚抓的。” “都被烧糊了!” 杜榆微微昂起头,一想到自己现在变聪明了,终于可以轻易看破这家伙的伎俩,他的嘴角就昂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呵,休想再骗到他。 凌奚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从包里掏出一把上方残留着一点黑色不明物的小刀:“既然如此,看来这个你也不需要了。” 他晃来晃去,“不经意”间露出刀柄上的署名。 杜榆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这,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得到的!” 不会认错的,绝对不会认错的,这就是玉轮大师的手笔。这把刀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是铸器手法他却是熟得不能在熟了。 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枕着玉轮大师的法器入眠;她在元灵境上的发言他几乎能倒背如流,还专门弄了个笔记本分析她的语录。 只恨自己还不够有钱,不然他定要买下大师在市面上流于的所有法器,专门弄个房间供起来。 至于房间的名字.....他都想好了,既然大师出生在寸草不生的冬天,那就该有个冬天的名字,所以就叫明明吧! 凌奚看他没出息那样,在心里啧啧两声,没想到师妹随手给他的小玩意居然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他知道老杜崇拜炼器师玉轮,但是没想到居然崇拜道了这种地步。 “所以换不换?” “换!” 青年将镜珠塞到他手里,耐心叮嘱:“这玩意还能用,就是款式有点旧了,你若是不介意拿去便好。” 说罢小心翼翼地把小刀捧在手里,痴迷地把玩。 “成。”凌奚随意将小珠子塞入乾坤袋里,趁热打铁,“哦对,你这里还有什么法器之类的吗?我刚刚接了个大活儿,这几天会用到。” 杜榆虽然被冲昏了头脑,但还尚存一些理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敲竹竿,警惕道:“你这次又想要什么?” “不免费,我拿玉轮大师的消息来换。”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理智很快被洪水打散,杜榆直接冲上去抓住他的领口摇晃:“你有她的消息?!快告诉我她叫什么,住哪里,今年多少岁,家里几口人——” “别急嘛,一个问题换一个高阶法器。”少年不紧不慢地掰开他的手,把他的脸推远,“把你压箱底的那个寻物罗盘借我用两天,我就告诉你她住哪。” 杜榆半信半疑地把东西递过去:“你说说看?” “喏,就那里。”凌奚接过罗盘,对着远处的仙山遥遥一指,“她和我一样,也住在邰华宗的山上。” 邰华宗? 杜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远处雪山高耸入云,白茫茫的一片。 如梦似幻,像极了仙境。 **** “你说什么!” 而此时此刻,就在邰华宗北鹤峰的半山腰上,正在发生一件和“仙”这个字半点也挨不着边的事。 一个系着双环髻,腰上挂着碧玉葫芦的少女正气鼓鼓地站在大门口,叉腰狠狠瞪着来传信的弟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堪称歇斯底里的吼叫: “你说那个蠢货一个人接了乙级悬赏令,现在已经下山去了?!” 4、芝麻香菜饼(四) 悬赏是修真界中最高效的赚钱方法。 它通常由三大宗门发布,按照难度等级划分为甲乙丙丁三个等级,每个等级之间差距巨大,譬如丙级只需两个筑基修士便可完成,到了乙级,五个金丹修士都不一定能拿下。 至于甲级悬赏令,那是传说级别的存在,上一次发布还是仙盟号召几大宗门封印上古妖兽烛龙的时候。 余清欢平时也就接点丁级任务,比如赶赶偷吃庄稼的麻雀妖,捉捉喜欢吓唬人的水鬼什么的。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他就一金丹后期逞什么能,这么厉害的话怎么不上天呢。”她气得快要死掉,靠在门框上猛掐人中。 来传信的就是上次那个被余清欢按进水缸的嘴臭弟子孟伦,年纪不大,生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颇为讨喜。 只是他虽穿着邰华宗的内门弟子服,但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内门弟子的气势,反而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满脸的茫然与害怕。一口一个姐,生怕一不小心惹了她又被按水缸里去了。 都怪师兄!为什么不告诉他凌奚不在家!害他要和余清欢打照面!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一边,紧张搓搓手:“余姐,你别急,那个,您要不先来画个押?这边需要凌道友再确认一下任务,但是他现在不在,只能让作为师妹的你来代签了。” “画押?” 余清欢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卷轴,真恨不得把它给撕了。 这人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冷心冷肺的,从来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完全没想过他要是真死了她要怎么办。 到时候她直接在后山挖个坑把人埋里头,给他随便找块石头当墓碑,上面就刻大蠢货之墓好了。 “不是这样的姐,凌道友他其实……” “闭嘴!” 她回头猛地一蹬,孟伦马上合上了嘴,鹌鹑似地缩回了角落。 吼完了也骂过了,余清欢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她将卷轴缓缓展开,指着上方代表着邰华宗的宗门花纹问:“还有什么可以退掉任务的方法吗?” “这个,其实是有的。” 见人终于冷静下来,孟伦偷偷在心底捏了一把汗,同时坐下给余清欢详细讲述关于乙级悬赏令的一些细节。 和简单的丙丁不同,乙级的风险与赏金都更高,但与之相对的就是退单的门槛也更高。 “若是说退掉丙级任务只需要赔付双倍灵石的话,乙级需要赔这么多。”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余清欢面前晃了晃。 “五倍?”余清欢忍住掐人中的冲动。 这单生意成功后大概能得五千灵石,五倍,那就是两万五千块灵石。收紧裤腰带攒一攒,不眠不休地做悬赏与委托的话,他们两个年底之前应该能还清。 “不。”孟伦摇摇头,非常平静地在她心上扎刀子,“是五十倍。” 余清欢只觉得气血一阵上涌,两眼一黑,险些原地昏迷过去。双腿都站不稳了,纯靠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撑着才不至于跪下。 五十倍,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可若是去硬着头皮去做的话,以凌奚那厮的修为,能剩半条命都是他造化大…… 她深吸一口气,刷刷几笔在卷轴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把它扔给孟伦。 “既然如此,劳烦你给我指个路了。” *** 人间已近年关,集市上不少铺子都关了门,眼下又是傍晚,街上更是冷清。 只有街角的一间客栈还亮着灯。 余清欢往手上哈了口热气,缓步走进客栈中。 “客官,您这边几位啊。”这年关当头的,竟还有个如此漂亮的小娘子来住店,店小二嘴角翘得老高,“或者试试咱们店的招牌菜?” “不必。”余清欢摇摇头,在角落坐下,“我来找人。” 凌奚那厮走得匆忙,连张通讯符都没给她留,害她只能到任务接头地点来蹲守。 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过来没有,今天天没亮人就不见了,就是不知道是去赚钱还是去给她惹麻烦。 少女揉揉鼻子,打了个哈欠。 店小二见状赶紧给她满上热茶,同时疯狂将食单往她眼前塞。 “你们这儿现在有什么啊?”闲着也是闲着,余清欢竟还真的看了起来。 也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她也确实有点饿了。 见她犹豫不决,店小二笑着凑过去:“客官,您要不要试试我们这儿的金汤鲍鱼?刚吊好的汤底,那叫一个鲜。” 面前少女气质与容貌皆是不凡,虽穿着是简单了些,但身上透出的贵气却让人难以忽视,多半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等人?别不是和小情郎约好了要一起私奔吧。 他在这边浮想联翩,正准备向她推荐下一道菜,就见余清欢摇摇头,说出了与她相貌气质完全不相符的穷酸话。 “不用,你们这里最便宜的是什么?” 店小二的笑容凝在嘴角。 “没有么?那就随便来杯水吧,正好我有些渴了,哦对了,水不要钱吧。” 她掏出乾坤袋,哗啦啦地把里面的铜子倒在桌面上,不多,只三枚。 “客官您......”他看看少女那张俏生生的脸,又看向桌上那可怜兮兮的三枚铜板,欲言又止。 “就这么多。”余清欢耸耸肩,“你看能买张芝麻饼不?” 她常年在山上修行,吃喝用的皆是灵石,怎会有银子。 这几枚铜子还是她在院子里刨土的时候挖到的。也不知是哪个小孩干的恶作剧,左右就当便宜她了。 “姑娘您这……只怕是不行。” “这样啊。”她倒也不在意,动作自然地把铜板又捞回去,“那就给我来杯水吧。” “小妹儿,莫不是没钱了,要不要哥哥请你?” 男子粗犷的声音自斜后方响起,余清欢侧目望去,同一名络腮胡子的大汉对上视线。 美人回眸更是惹人心头发痒,男子压下心底按捺不住的兴奋,上前两步:“哥哥也不要你做什么,你就陪哥吃顿饭就行。” 这话说是请求,但实际上他的手已经快要摸上余清欢的肩膀了。 余清欢轻易避开,向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有些不耐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明媚少女梗着脖子眸子总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瞧得他心头更热,连带着语速也快了几分。 “哥这不是瞧你一个人在外可怜嘛。你要找的人估计今晚也到不了了,不然你和哥哥回家呗。” 因为凌奚这档子破事,余清欢心里烦得很,现在又来个人在她面前叭叭,真恨不得一板凳飞过去算了。 不行,要冷静,眼前这位是凡人,作为修士是不能殴打凡人的,这是规定。 她深吸几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抱歉,不用,我的夫君马上就到。” 本意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听到这句话反倒笑了,络腮胡子上下抖动:“夫君?别糊弄哥了,就你这毛还没长齐的小片妞儿?” 大汉显然是这一片的混混头子,欺男霸女惯了,也不将余清欢的警告放在眼里,眼瞅着他那只油腻的大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裙摆,她赶紧向旁边避让,却不料踩到了自己的裙摆,险些就要摔倒—— “小心些。” 余清欢没有如想象般砸到地上,而是被某人托住了手臂,稳稳扶回了原位。 他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熟悉的冷松香钻入鼻腔,叫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这是个极暧昧的姿势。 眉心点着朱砂痣的红衣少年就这般站在她身后。二人看似亲密无间,其实中间仍有一段距离,可即便是如此,也足够让旁人误会了。 余清欢压抑着混乱的心跳,拼命告诉自己这人只是个缺根筋的蠢货。 “你她娘的谁啊你。”突然来了个人截胡,大汉感到非常不爽。 余清欢张了张口刚想要答,没想到却被凌奚抢先一步。 “她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 “你几个意思?!” 大汉怒气冲冲地想要上前,下一瞬就被一柄木剑抵住了肩膀。 剑尖扎入他的棉袄之中,挑出了一点棉絮。 余清欢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后的人。 “你最好别动哦。”凌奚眯起眼,明明他唇边依旧挂着笑,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冷意,“我的剑可不会留情。” 大汉低头瞥了一眼木剑,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 他不把凌奚当一回事,余清欢却开始慌了。 “师兄!”她急匆匆地按住他的手臂,疯狂摇头,“不行的!” 若是让邰华宗的那些老古董知道他们在山下惹是生非,他们一定会被赶出北鹤峰的! “别担心。” 他摸摸少女头顶翘起的头发,往下压了压,随后上前两步,右手一抬,竟硬生生将大汉的衣服给挑了起来,轻轻一甩就把人甩了一丈远。 男子咕咚咕咚地从台阶上滚下来,脸朝下埋进地里,也不知道还剩几口气。 凌奚随手将木剑插回背上,转身给她塞了张芝麻饼,还顺便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放心,死不了。”似乎是觉得手感不错,他趁余清欢还没反应过来时又趁机揉了一下,“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兜着。” 她呆呆地点头,然后怀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少女心低头在芝麻饼上咬了一口—— 只一口,就把她的少女情怀毁了个粉碎。 所以说,为什么, 芝麻饼里会有香菜啊! 5、香菜芝麻饼(五) [灵石都爱我:家人们谁懂啊,前道侣真的很下头,为了求复合居然拿山烙妖的皮炖汤给我喝,还说吃下去能大补。姐妹们帮我分析一下,我要和离吗?] [半生缘:分吧分吧,这听起来也太恶心了,感觉吃下去会毒发身亡的。] [还剩一口气: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了,我吃过,感觉还可以。] [灵石都爱我:真的吗?但是他加了香菜。] [还剩一口气:......要不你还是离了吧] 余清欢放下镜珠,看着手里的香菜馅芝麻饼,深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离了算了。 怎么会有人觉得这种甜不甜咸不咸的东西好吃啊!异端!这是异端!这放在十年前是要被仙盟抹杀的! 她愁眉苦脸地拿着那张大饼,在浪费粮食和强迫凌奚吃之间来回纠结,还没想出个结果,一张脸帕就扔到了她的头上。 “你干什么?!”她手忙脚乱地接住帕子,刚想抬头狠狠骂这个快丢东西的家伙一顿,就被眼前的风景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捂脸转身,“你你你把衣服穿上!” 他才刚沐浴完,身上仅一件薄薄的单衣贴在身上。劲瘦的腰腹隐约可见,再往上看去,似乎还能透过月白色的布料看到他胸前一点红。 余清欢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喉咙里发出咕嘟一声响。 “嗯?”凌奚完全没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袒胸有何不妥,还觉得纳闷,“你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以前小时候不还经常一块洗澡吗?” 虽然他不觉得如何,但见她反应如此之大,他还是乖乖把外袍穿上。 “你都说那是小时候了!” 从指缝里见到他终于把衣服穿好后,她才把手放下来。 同时在心底又把某个没有男女大防的家伙狠狠骂了一通。 也就是她心如止水对男色不感兴趣,若她余清欢修的不是丹道而是合欢术,这人早就被她吃干抹净几百次了。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谁要吃这家伙啊! 余清欢用力拍拍脸,试图把脸上的热度拍散。 “你在想什么?该你去洗澡了。”凌奚一脸淡然地在她对面坐下,指指正在被她抓在掌心蹂躏的可怜帕子,“这张帕子是我新买的,你小心点用,扯坏了就没别的了。” “谁在担心这个了!”余清欢气鼓鼓地把脸帕摔回桌子上,虽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已经轻了许多。 似乎是很满意师妹勤俭持家的态度,凌奚点点头:“那芝麻饼你还吃不吃,不吃给我。” “吃死吧你!” *** 客栈的热水温度正好,余清欢坐在浴桶里,感觉整个人心里都平静了下来。 他们现在之所以能有地方住,也是托了凌奚的福。 谁能想到呢,那个缠着余清欢不放的大汉竟然是当地著名的地痞流氓,成日在镇上欺男霸女,经常在客栈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白吃白喝不给钱。 客栈掌柜早就烦他烦了很久,偏偏对方叔父是当地县令,他不敢得罪,只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还得赔笑脸。 直到余清欢他们出现。 修真者素来不管凡间事,也不能管,反过来说,就算他们真去管,凡间的朝廷也拿他们没招。 困扰着他的大麻烦被解决了,掌柜的高兴得不行,当即就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说只要他们愿意,住多久都行。 就是有个问题。 他好像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只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屋子。 余清欢心情不爽地坐回浴桶里,噗噜噗噜吐出几串泡泡。 “这鬼地方真穷,竟然只有一间天字号房。” 其实她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申请去住次一级的人字号房的,但她不想,凭什么凌奚在上房享受,她就只能睡在冰冷冷的被褥上。 至于凌奚?那个白痴完全没觉得孤男寡女的睡一块有什么问题,指不定还觉得掌柜的这安排真好,大冬天的挤挤更暖和。 越想越气,索性不想。 她拿起澡豆搓背,顺便叫了外面的人一声。 “喂,你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 凌奚果然回答得很快,听声音他应该还在啃那张难吃的香菜馅芝麻饼:“赚钱啊。” “那你也不能把命搭进去啊!”余清欢用力拍了一下水面表示不满。 对面停顿了一下,她猜测这家伙应该是被饼噎住了,正在找水送饼。 “不会的。”茶壶与茶杯碰撞的声音渐渐停息,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听起来这饼真的很难咽,“而且你不是来了嘛。” 余清欢气笑。 “你就那么自信我会来?那要是我不来呢,或者我那天不在家,孟伦没告诉我呢?你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这里叫辛文镇,不叫鸟不拉屎。”门外的人一本正经地纠正。 “我当然知道这里叫什么!” 她猛地将澡豆砸过去,可怜的澡豆被木门挡住,啪叽一声落在地上。 “我就是生气,生气你自以为是地瞒着我,有什么事情找我商量不好吗,就这样自顾自地跑过来,你就没想过我会担心吗?” 她重重地在浴桶边缘打了几下,溅起不少水花。 然而某人却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还有些兴奋地反问:“你担心老杜的法器不够强吗?放心好了,我从他那里拿了不少好玩意呢。” 余清欢觉得自己没法和这人交流了。 “这是重点吗!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怒意太过明显,纵使迟钝如凌奚都感受到了,于是他也不再和她搭话,整间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水流的滴答声。 蒸汽热气腾腾地笼罩在她周围,弄得她有些犯困。 刚才骂人伤了她不少气神,余清欢索性深吸一口气将灵力凝聚在丹田中,一边调息因为生气而产生紊乱的内心,一边闭上眼假寐。 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她自从重生以来精神都处于一个混乱的状态,如今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竟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还梦到了上辈子和凌奚告白的时候。 那时候她才十四岁,对爱情还抱着非常美好的期望。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家伙就是个笨蛋,但她还是对自己充满信心。 这滴水都能穿石,冰山都能捂暖,她都和凌奚同吃同住十多年了,怎么就不能这块这块石头捂热了? 于是乎,在所有人在不看好的情况下,余清欢开始筹备起了自己的告白计划。 她先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 信里的内容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口是心非,两个字形容就是傲娇,从头到尾都在说,不是我喜欢你,是我给你一个面子和本小姐处对象,你就看处不处吧,当然不处也是没事的,我也没有很喜欢你了,随便吧,你真的很装。 一天后,计划一宣告失败。 凌奚完全看不懂她话里的话,还专门拿着信来问她是不是又吃错药了,然后把她按在椅子上给她抠嗓子催吐。 余清欢气得半死,然后把用术法把人打飞了。 但是她还是没放弃。 第二次告白,她准备了许多的花。 这是她在合欢宗的好友童蕊告诉她的,好友说喜欢一个人就给他送花,没有什么比送花更明显的表白方式了,最好再在花上洒一点合欢露,这样一闻保准对方立刻腿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不是顺理成章? “试试看!我就是这样搞定那些男修的。” 余清欢果断拒绝,并表示自己是个正经人,不要试图拉她下水。 但她还是接受了好友的提议,在后山的悬崖峭壁上摘下许许多多的花。 那天天气很晴朗,她抱着花站在凌奚的房间门口犹豫了一刻钟,结果这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因为中毒直接给送到了医修那里。 醒来花已经蔫吧了。 从来都是好脾气的凌奚难得发了一次火,戳着她的额头直骂她怎么这么蠢,有毒的花和没有毒的都分不清楚,若不是他发现得及时,她现在已经在地府找阎王爷报道了。 余清欢非常委屈。 这不小心采错花又不是她的错,而且她这是为了谁啊,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数落她。 一想到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正坐在面前指指点点的家伙中毒的,她就更委屈了。 “你,你骂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才去采花啊。” 在少女抽抽搭搭的哭声中,梦境渐渐扭曲,最终定格在了一处燃烧着火焰的山谷。 那真是一场惨烈的战役。 石阶上都是血,空气中黏腻的血腥味刺鼻得叫人睁不开眼,抬眼所见皆是红色。 罪魁祸首站在她面前,高举一把利剑。 “他在哪?” 少女的腿上被开了不小的口子,痛的快要昏迷过去,她却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决不屈服跪下。 余清欢喘着粗气靠在柱子上,举起碧玉葫芦,用尽全力使出最后一击。 “......哈......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猜?” “那我猜,把你杀了,他自然就会出来。” 男人轻而易举地就捏碎了她的法术,三步走到她面前,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窒息感随之传来,她的视野也模糊一片。 神识逐渐涣散,而她也不停下坠,下坠…… “咳咳咳。” 余清欢强撑着睁开眼,却发现窒息感并没有消失,一股无形的力量依旧掐着她的脖子,且还在不停地将她往水里按。 她拼命挣扎,却一点力量也使不出来,还呛了好几口水。 濒死之际,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其实师兄说的不对。 修士不能转生,所以她连去地府报道的资格都没有。 6、香菜芝麻饼(六) 那是一种濒死的感觉。 黏腻的黑气像活物一样缠绕在她的手脚之上,强硬地把她往浴桶里压,水流不断灌入她的口中,几乎快要把她丹田处的火苗浇灭。 “咳……不行……” 余清欢从来没有那么一瞬间痛恨自己是个丹修。 若她是体修,此刻便已经强行地将黑气扯了下来。又或者她是医修,她还可以逆转自己身上的穴位筋脉,通过疼将藏在体内的灵力一口气激发出来。 但她什么都不是。 她只是个连丹都会炼糊的废物丹修。 真是倒霉啊,才重生不到一个月就又死了呢,不仅没能解决掉上辈子灭门的仇人,也没能成功让凌奚后悔。 她真是最最丢脸的重生者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被这不可名状物溺死在浴桶里的时候,身上突然一轻,她咳着水被一双大手从浴桶里捞了出来。 一张宽大的外袍从天而降,将她从头遮到脚。 “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有事。”余清欢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狼狈地拢着衣服一边贴墙根站直,抹掉脸上的水,“不过问题不大。” “那就行。”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刹那,在浴桶周围漂浮的黑气就被一柄利刃从上至下劈开。 他动作迅速,又带了十成十的力气,几乎是将所有的灵力都凝聚在自己的木剑之上。怎料黑气嘶吼一声躲过,随后发起第二次攻击。 凌奚脚步向后一退,在躲避黑气如暴雨般密集攻击的同时朝余清欢方向伸出手。 木剑缠绵如行云流水,勾着黑气周旋。 少女见状心领神会,立即从药葫芦里倒出两枚金色的丹药塞进他手里,同时双手结印展开简易结界,试图拖延时间。 身上的衣袍太过宽大,她站在阵法中间,两只袖子飞起,像翩翩起舞的两只蝴蝶。 “去!” 她倏地睁开眼,周身灵力暴增到最大,一道刺眼的火光从她掌心迸发而出,凌奚趁此催动体内丹药,以最快的速度高举木剑往黑影处刺去。 在一声凄厉的嘶吼声中,烟尘散去,方才在房间里乱窜的黑影也不知去向。 余清欢喘着粗气坐回地上,感觉双腿软得不像话。 太,太强了。 她可以感受到,眼前的这一团黑气不过是某人分身而已,仅仅如此就把他们逼得够呛,那他的本体至少比他们高上两个台阶。 他们云丹门就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到底上哪得罪了这些大能啊。 “受伤了吗?”凌奚并不看她,只是紧紧盯着黑影离开的方向。 “小伤。”她摇摇头,重新把衣服拢好,原地打坐调息,“把我的葫芦拿来。” 余清欢几乎可以肯定这东西是冲着她来的,不然不会把时间挑的那么凑巧,刚好选在她沐浴的时候偷袭。 凌奚将眼观鼻鼻观心地从她身边挪过去,将葫芦捡起来扔给她。 “多谢。” 几颗补气丸下腹,她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力气,说话也中气十足不少:“你觉得那家伙是谁?” 不管是什么,她都觉得偷袭者应该是个熟悉她的人,毕竟关于她是火灵根且怕水这件事,只有身边人知道。 师兄和师尊没理由偷袭她,那就只可能是邰华宗的人。 可邰华宗的人为什么要害她,这和梦中的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凌奚没回答她,只是在确认她已经将衣服拉拢好后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然后突然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她的额头涂涂画画。 “你这是做什么?”余清欢有些疑惑,刚想躲开,就被他一把按住回了原地。 少年剑修粗粝的指腹覆在她细嫩的手腕,带来一点麻麻痒痒的感觉。他低着头没说话,眉宇间没了往日的嬉笑戏谑,紧紧皱着。 她愣住:“怎,怎么了?” 他上次那么生气还是家里的银钱被偷了,上上次是邰华宗一口气涨了三倍,上上上次是她给他了一封胡言乱语的情书......总而言之每次生气都不会有好事发生,这次又是什么。 但他身上的戾气也只浮现了一秒。 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先前那个嬉皮笑脸的师兄模样,回头在她头上搓了一把,在她的眉心用力戳了一下。 “别擦掉啊,那可是给你保命用的。” “你等等。”见人刚说完话就要走,她赶紧冲到窗边将他拦下,“你要去哪?” 凌奚没回她。 他只是对她招招手,一句话也不说就从窗边跳了下去,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她站在原地,捏着碧玉葫芦纠结要不要自己再多吃两颗药追上去帮师兄打架的时候,刚刚消失不见的人又重新又回到了她面前。 “哦对,差点忘了。”凌奚掏掏乾坤袋,最后郑重其事地将一张泛黄的纸塞到她手上。 “这就是咱们的这次的任务目标,详细内容都写在上面了,如果我明天没回来的话,你就自己去找她会和。” “什么?”余清欢迅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臂,焦急道,“等等,你这是要去追击那个黑影?你疯了,万一那是陷阱怎么办?” 对方明显实力就在他们之上啊,他们现在能把它赶跑纯粹是靠着那两颗中品聚灵丸,现在药效估计也过去了,就凌奚那样,去了不是给人送菜就是加餐。 “没事的,我就去看看。”见她还是一副不放心的阵势,他举起手给她看他手腕上正在爬行的小虫,“我刚刚已经趁机在他身上种了子母追踪蛊,子体能感受到母体的状态。它现在很虚弱啊,此时不追击更待何时?” 虚弱?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余清欢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还想再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骂骂咧咧地从葫芦里又倒出两枚丹药往他手里一塞。 “得了吧你,先管好你自己。我这边好得很,刚刚只是大意被偷袭了而已,我没你想的那么弱。”她拍拍手,把葫芦重新别回腰间,“这是最后两颗聚气丸了,你省着点用。” 想了想,她又倒出两颗塞给他,“这些你也拿去,疗伤用的。” “好。”少年眉眼弯弯,对她挥挥手,再次消失不见。 她站在原地,闻着屋子里渐渐散去的水汽,猛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等等,她刚才在干嘛,她又不自觉讨好他了吗?! 那可是她炼了九九八十一天的丹药啊!里面凝聚了她多少心血,她放在葫芦里放了两年都舍不得吃,今天居然一口气全给出去了。 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始讨厌他了的! 越想越气,余清欢还是光着脚在浴室里转圈圈。 “算了算了,到底同门一场,我也不可能真看着他去死。” 事已至此,就当是看在他上辈子给她收尸的情分上吧。 她叹出一口气,给浴间随意施了个清洁咒,清理掉洒在外面的水珠,随后抱着衣服回到房间里。 嗯?衣服? 她看了看怀中的裙子,又看了看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袍子...... “等!等一下!” 刚才一直在忙着战斗,她都没反应过来,她从刚刚开始就只穿着一件外袍。 里面什么也没有,领口又松,只需要再往下扯一点就会走光。 “啊啊啊啊啊!” 余清欢崩溃了。 没有什么是比在曾经喜欢的男子面前穿成那样更丢脸的了,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会在心里怎么嘀咕他。 不对,那家伙估计什么也不会想,毕竟以他的迟钝程度,她在他眼里的吸引力还比不上一张悬赏令。 拼命说服自己后,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打了个滚,宽大的袖子扫到她脸上,是一股淡淡的冷松香味。 嗅嗅。 算了。 还挺好闻的。 *** 凛冽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丛林里树影婆娑,密密麻麻的树干遮住了天幕,包括若隐若现的明月。 凌奚背着手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那团影子。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树影晃动,发出不自然的沙沙响声。 周遭的空气变得更加黏腻,血腥味分外呛人。 他却像没注意到一般又上前了两步,用木剑往树丛中随意一挑。 “别耍花招。” “啧啧啧,真是可惜呢,我藏的这么好都被你发现了。” 黑影在灌木丛中飘过,往他脸上吹来一阵甜腥的风。 若是余清欢在此,一定能认出这个声音,那就是她梦中那个掐她脖子逼问凌奚下落的人。 他有些不悦地后退两步,握紧了剑柄。 “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此事与她无关。” 黑影听罢顿了一下,随后疯狂笑了起来。 “无关?” 它经过他的身侧,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划了一下。 “怎么会无关呢。”它的声音阴冷黏腻,让人心中发寒,“明明是你亲手把她拖入局中的,不是吗?” “凌奚,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7、香菜芝麻饼(七) 余清欢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客栈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枕头边那张泛黄的符纸在提醒她昨天发生过什么。 师兄没回来。 他昨天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连个信也没留下,就这样走了,当真是有够过分的。 若不是她怀里抱着的还是他昨天仍在她头上的衣服,她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岔子,其实她只是一个人下山玩的,她根本没有去接什么挨千刀的乙级任务,也没有在昨天收到不明生物的攻击。 “真是的,真要是死了,我都不知道去哪儿给他收尸。” 她将符纸扯下,放在手里研究了阵,准备塞回乾坤袋时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放在了最贴近胸口的口袋里。 门外的雪已经停了。 因为是新年的缘故,客栈里依旧冷清,她下楼的时候就见到掌柜的坐在柜台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算盘珠子,而店小二则是站在一边,打着哈欠,见到余清欢来,赶紧迎上去。 “客官您醒了?不过咱们这会儿已经没有吃食了,要不您先吃点芝麻饼应付一下?” “不用了!”余清欢果断拒绝。 现在虽然很饿没错,但如果硬要她在香菜芝麻饼和挨饿之间选一个,她还是继续饿着吧。 她揉着肚子寻了个角落坐下,然后继续师兄给她留下的“任务线索”。 不得不说,这线索还真够少的。 就一张普普通通的纸,上面随意画了几笔,她认真看了好几遍才勉强看出来这是个屋子。 门口挂着一块布,好像是个卖吃食的小店。 问题是文辛镇到处都是这样的屋子,她给上哪儿找去?! “客官,您的油条来了。”店小二乐乐呵呵地将早点端上,同时和余清欢唠嗑,“唉,昨天同您一起来的那位小哥呢?怎么不见他下来。” “他出去了。”她随意找了个理由应付,然后继续看宣纸上的线索。 按理说悬赏令都会将任务内容和接头人说的很清晰,但这回除了这张画着图画的宣纸以外什么都没有,用灵力感知也感知不到,因为这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纸。 莫非这就是乙级任务?难度不仅体现在任务内容上,还体现在接任务的过程中? “这下就难办了啊,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总不能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过去吧。”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不过昨天被水泡了有些看不清,好像隐约写了初六什么的。 初六什么?初六不就是今天吗,难道那天到了这里会发生什么惊天大事? 店小二注意到了这里,也凑过来。 “唉?这不是翠玉大饼坊吗?” 余清欢一愣,放下画纸,抬头看他:“你知道?” 说到这个店小二就乐了:“对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就隔壁那个姓颜的姑娘呗,人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这饼.....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在芝麻饼里加香菜,还卖五个铜板一个,这玩意甜不甜咸不咸的,有谁会买啊?” 余清欢感觉心口中箭。 这东西居然五个铜板一个啊!看她回去不骂死凌奚那厮! 这会儿店里客人少,小二也来了性质,一脸八卦相地凑近她:“唉,不过关于这个颜家娘子,我这边还有个顶顶有意思的传闻,您有兴趣听听不?” “是什么?” “这颜娘子据说从洛阳来的,她男人好像是哪个山上的仙人,叫什么青,青什么门的,哎呀这种事儿我也不知道,总之她男人后来死了,她一个人过不下去,就来咱们镇子讨生活了。” 小二年纪也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岁上下,正是好玩的年纪,平日被掌柜的压制的久了,想找个同龄人说话都没有。如今来了个愿意和他聊天的小娘子,店里又不忙,他直接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您可能不知道,咱们文辛镇也不大,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家人,”他故意卖弄关子,又摇头又啧啧两声,“但是自从这颜娘子来了之后啊,外来人就多了不少。” “还有这事?”余清欢挺直了腰板,追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只不过呢,那些人大部分都是男人,一开始我们还以为她只是在借着卖大饼的幌子做皮肉生意,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那些男人,刚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等从她屋子里出去以后,不是精神恍惚就是憔悴不堪,但毕竟不关我们的事嘛,也没人在意。直到前不久镇子东边姓赵的大儿子大晚上地摸进了翠玉豆腐坊,本来是想偷点东西的,没想到.....” 店小二给自己倒了杯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没想到,这颜娘子的脸上,胳膊上竟一点血肉也没有,她根本就不是人!她压根就是吸人精血的妖怪!” 余清欢听完后一怔:“你说的可是真的?会不会是看错了。” 他摇摇头:“是啊,我们一开始也寻思是不是看错了,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请了个山上的仙人来瞧,嘿!您猜怎么着? 那姓符的道士一见到颜娘子就走不动路了!哭着闹着要和娶她回家呢!” 普通人一辈子连修仙的门槛都碰不到,这姓颜的姑娘短短几年就搭上了两位修士,也难怪镇子上的人津津乐道。 “后来呢?”这道士都迷上了,应该就没有下文了吧。 “后来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呗,道士说颜娘子是好人,是姓赵的小子发癔症了,随意给他抓两副药,这事儿也就这么结了。 一直到前几天吧,他们吵架了,闹的好像还挺大的。那道士一大清早地就走了,到了晚上拿了面镜子回来,说是送娘子的礼物。路过我们店的时候还过来要了杯茶。回去之后他们又吵,再后来就是今天了。她男人影子没见一个,她自个儿出来摆摊卖饼。” “不过,比起什么神鬼,我更倾向于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你是没见过她,一整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念什么,还说要找‘姓柳的’复仇,啧,别的不说,从她画的那张图就能看出来了。”他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她这里不正常。” “图?什么图?” “你不知道吗,我刚刚看客官您手上还在拿着呢?” 余清欢刚想追问,就见店小二从柜子里翻翻找找,然后掏出了和她那张一模一样的宣纸。 不仅材质相同,就连图画都一模一样。 “喏。”店小二将画纸递给她,“就这个,她一边卖饼一边发,我看你也有,你也是在她那里拿的吧?” 她不是! 她是凌奚亲手交到她手上的,还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对待,千万别弄丢了,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玩意?! 他还说的那么郑重其事的,害她还以为这玩意有多么重要,昨天一晚上都是枕着睡的,只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那股黑气抢走了。 嫌她还不够崩溃,他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啊,虽说她家的饼不好吃,但纸还是不错的,又厚又不掉墨,用来包点肉菜刚刚好。” “是吗?” 不知为何总觉得周围的温度上升了不少,店小二抹了抹汗,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娘咧,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一生气身上就开始冒热气。 “那个,客官,您先冷静冷静。” 少女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店小二也回个尬笑。 “放心好了,我现在冷静的很。”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灭火,咬牙切齿道,“你昨天说,包我们一整天的食宿是真的吗?我现在有点饿了.....” 她童年时颠沛流离坏了根基,丹田处并不稳固,每次施法所用的灵力都是旁人的两倍。她又炼不出高阶补灵丸,只能靠吃饭来补充体力。 床上有凌奚的头发,荷包里有他的信物,万事俱备只差灵力,等她吃饱补足灵力后她就以此为基础画个传送法阵,直接把她传到师兄那里去。 把人找到了再去找颜小娘子。 要不先去找颜小娘子?昨天孟伦说了,这任务有时限性,接到悬赏之后必须在三天只能找到目标开启任务进程,不然也算作失败,要罚款。 不知道师兄昨天和颜娘子交接任务了没有,若是没有的话,她现在还得先赶过去一趟把任务交了,再去找师兄。 余清欢托着下巴东想西想,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店小二以为她这是在催促上菜,赶紧跑了,对着后厨叫嚷着别饿着客人。 一大清早的客栈里也没什么东西,只有豆花,还热乎着,小二热情给她上了两碗,再配上什么酱油卤水的,满满当当摆了一小桌。 少女也没客气,三两下地又吞了个干净。 空碗在她旁边几乎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旁边刚进来的客人都看呆了,菜都没点呢,直傻愣愣地盯着余清欢看,都在暗想这圆脸小娘子到底是哪路人士,居然这么能吃。 正想着,就见系着碧玉葫芦的少女倏地站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就走到了柜台前。 她掏出储物袋,往柜台上放了两块黑不溜秋的石头。细细看去,会发现石头裂纹处还有一点暗红色,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这两个小石头是辟邪用的,你分别放在客栈的东北和西南两个角落就好。放久了或许有招财进宝的作用哦。”余清欢耸耸肩,“这个是给客栈的饭钱,这个嘛,就当是给你讲故事的报酬了。” 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多谢姑娘了。” “没事没事,不过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借纸笔一用。” 她这次出来的匆忙,朱砂笔和符纸都没带,只好用普通的纸笔将就一下了。希望能找到师兄吧。 **** “接下来就可以催动搜寻法术把那个蠢货找出来了。啧,真讨厌这种需要依靠吃东西补充灵力的法子,好想变成高阶丹修每天补灵丹吃到饱啊。” 余清欢一边碎碎念一边拿着葫芦在空中画圈,还没将开始念动咒法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打了个踉跄,手中葫芦险些飞出去。 “唉!你小心点啊!很痛的!”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 撞上她的是个抱着个大箩筐的村妇。 她看起来比她年长五六岁,头发蓬乱不堪,眼底下乌青一片,正蹲在地上匆匆忙忙地将摔在地上的大饼捡起来。 余清欢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也蹲下去帮她一起捡,同时也在暗暗观察她。 抱着箩筐走街串巷卖饼,又看起来疯癫的,这家伙不会就是那个姓颜的女人吧。不过她好像没在她身上感受到什么妖气啊,她真是妖吗? 不等余清欢发问,女人就先笑呵呵站起来了。她殷切地握住余清欢的手,黝黑的手指和少女白嫩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谢谢你啊,余妹子,你真是个好人咧。” 余清欢一怔,猛地抬头:“你认识我?” 女子笑着上前两步:“云丹门的余妹子嘛,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师兄昨天还在我这里买了饼呢。” 她逆光而立,叫人无法辨清他的神色,只能从他慵懒的语气中猜他此时此刻心中所想。 “我叫颜胥,那张乙级悬赏令就是我发布的。” 8、香菜芝麻饼(八) “妹子,你若是不信,你可以检查检查我的信物。” “好。”余清欢一把接过那块闪着金光的令牌,打量它的同时也在审视颜胥。 见到人以前余清欢以为她其实是大隐隐于市的大能,没曾想身上一点灵力也没有,还真是个普通凡人。 不过,她虽头发蓬乱,但眼神却清明,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甘堕落之人。 以及眼角那颗泪痣,不知为何,总给她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些传闻莫非都是假的么?还是说这人其实很会伪装呢?以及她是怎么发布悬赏的。 悬赏令是修士们常用的赚钱手段,但它也并非是谁都能发布的。它对委托人的要求极高,比如甲级悬赏令必须是炼虚以上的大能才能发布,乙级需要元婴以上。 像余清欢他们就只能发布丁级或丙级。 凡人若是有仙缘也可手持令牌仙盟发出委托,但也仅仅止步于最末的丁级任务,且令牌只能用一次。 可眼前这个名为颜胥的姑娘身上既无妖气也无灵力,不过一个普通卖饼的普通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余清欢盯着她的脸发呆,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我脸上有东西么?” “啊抱歉。”她才注意到自己刚刚一直在盯着人看,虽然都是女子,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妥,“是我冒犯了。” 颜胥倒是不在意,只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当真像个阿姐一样和蔼:“咱们先把任务做完了,你也好交差。” 余清欢笑着把手伸过去,顺势在她的脉上搭了一下。 脉搏跳动正常,看样子也不是魔修。 那是什么?妖?鬼?亦或是修为远远高于她的大能? 但大能为什么要来这个偏僻的乡下小镇卖芝麻饼呢?这怎么说也说不通啊。 唉,她突然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了,只会分辨魔修,别的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也不知道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余清欢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上前叫住她:“颜姐姐,咱能不能商量一下,我这边还有点事情,等我去解决好了,再来做您的任务,可以么?” “妹子。”颜胥突然打断她,笑的眉眼弯弯,“我提醒你一下,就在刚刚,我方才已经把令牌给你了,你师兄我都没给,我只给了你。” 余清欢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小木牌,又抬头看看她。 “所以?” “所以,不管不论你有什么急事,都应该以我为先。”颜胥依旧笑着,“这是仙盟的要求,妹子,你是修道之人,在这点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吧。” 少女眼睛瞪圆。 她看着不紧不慢从荷包里取出契约的颜胥,突然感觉胃里的豆花翻涌了起来,让她有点反胃。 “我虽不通道法,但却是识字的。”她笑着将泛黄的契约纸地给她,指了指最上方的那句话,“若是你把我往后放,会被当做消极怠工处理哦。” 余清欢傻眼。 “消极怠工亦视为任务失败。” 而任务失败,就要交五十倍的罚金。 靠。 被摆了一道。 **** 虽然她现在心里很担心凌奚不假,但在一万五的灵力债务面前,她还是选择相信师兄可以自己搞定的。 他以后可是仙尊啊,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吧,应该吧。 况且他那么自信,搞不好已经有了万全的法子了,她瞎操心什么,现在跑过去搞不好还会被他嘲笑呢。 而且她昨天灵力损耗严重,现在过去搞不好也是给别人加点餐后甜点。 余清欢抹抹额角上的汗珠,努力幻想各种各种各样的可能,以用来说服自己。 然后她发现这堆蹩脚理由想说服自己都难。 便是在此时,她突然觉得心口那张符纸震动了一下。 少女心头一跳,下意识按住胸口。 她记得那里什么都没放......不对,她把昨天师兄给她的那张符纸放进了贴身衣兜里,恰好就是左边胸口的位置。 震动虽然很轻微,但是却极有规律,像是在通过这种方法向她传递什么消息。 这是她与师兄定下的暗号,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其中的含义。 [三重一轻代表还能应付,你无需理会。] [若是两重一轻呢?] [代表有急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急事?莫非师兄遇到了麻烦? 余清欢犹豫片刻,又瞧了瞧前方正在颜胥的背影,确保她不会突然转过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符纸掏出,紧贴在耳边。 果不其然,她隐约从符纸里听到了一阵模糊的对话声。 是师兄的声音,看来他现在应该没什么事,就是不知道遇到什么了。 她正欲再贴近点听,就见颜胥脚步一顿,突然转了过来。 “妹子,前面就是我家。” 余清欢吓了一跳,手一抖,竟将整张符纸揉成小团塞进了耳朵里。 “我知道了。”她清清嗓子,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实心里早就一团乱了。 颜胥也没什么反应,抬手给她指了指方向:“就是这里。” 那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农家小院。 院子里总共两间茅草屋和一张石桌子,院子中间摆了一些麦子,麦子旁是个磨盘,却没有驴。 看来这委托人家境也不怎么样,连只驴都买不起,那她上哪弄那么多灵石给当酬劳啊。 到时候不会赖账吧。 似乎是为了坐实余清欢的想法,颜胥在给她倒茶的时候把手突然滑脱,茶壶直接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摔了个四分五裂。 余清欢眼睛再次瞪大。 “这茶壶有些年头了,是我家那口子以前给我的。”女人笑着把碎片捡起,目光中多了几分温柔与怀念,“你要吃点心么,我这里有芝麻香菜饼。” “不,不用了。”她现在一听到香菜两个字就害怕,赶紧把盘子推回去,“那个,我不饿。” “刚吃完十五碗豆花。”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饿,余清欢赶紧补充。 见她如此,颜胥倒也没有再逼迫她,清清嗓子后便进入了正题。 余清欢侧耳倾听,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要怎么圆满赚到这五千灵石。 她来之前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委托无非就那几类,捉妖,寻人,还有秘宝。乙级任务应该也大差不差。 “这个,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颜胥对余清欢勾勾手指,示意她把左耳凑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余清欢以最快的速度扭了一边,用右耳对着她。 “不好意思我左耳耳背。” 她面不改色地偷偷把符纸往左耳里又塞进去一些:“现在可以了,颜姐姐请讲。” 半刻钟后,余清欢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位置,她是不是把传音符塞到右耳里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话。 “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在这里一晚上任你观察?就这样?” 不是?这是就是乙级悬赏令吗?怎么听起来那么随便呢? “不需要越级打妖兽,不需要去万魔渊,也不需要潜到仙盟偷长老的底裤?” 颜胥歪头表示疑惑。 “长老的底裤有什么用吗?” “不对!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吧!” 余清欢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所以乙级悬赏令的内容,就这? “实在不行要不你打我一顿吧,不然这五千灵石我拿的不安心啊!” 而且就这么轻松地把钱拿到手,会让她觉得那个靠上刀山下火海才能勉强赚到五百灵石的自己很傻逼。 在她心里复杂情绪翻涌之时,耳朵里的传音符震动了一下。 “小清欢,能听得到吗?” 她一愣,在原地转圈圈的脚步停了下来。 见颜胥没什么反应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复那边的人。 “你听我说,我这边遇到了点麻烦,暂时赶不过去,” 传音符需要灵力才能催动,也只有有灵根才能使用,而颜胥只是个凡人,不用担心她会听到凌奚的声音。 但她也总不能不说话,不然怎么交换情报。 于是余清欢赶紧对她比了个手势,扭扭捏捏地说自己刚才豆腐脑喝多了胀气,想去个茅房。 颜胥对此表示理解:“就在那边,需要我带你去么?” “不必了,我去去就回!” 她赶紧跑路,一直跑到小溪边才停下来,喘着粗气给师兄回话。 “喂,你那边还好吗?要不要我过去帮你。” 虽然五十倍罚金确实很肉痛,但是她还是在乎同门情谊的。 那边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紧,正要召唤传送符把自己传送过去,就听到对面再次传来了师兄的声音。 听起来很急促,感觉像是在逃命。 “无妨,我现在在文辛镇外一百里的树林里,问题不大,你先好好完成委托。” “你真的没事吗,我可能要在这边待一晚上——” 话还没说完,余清欢就一股力量从后狠狠推了一把,她一时不察,一脚踩进河中。 耳朵里的符纸也随之滑出,掉入川流不息的小溪里。 9、香菜芝麻饼(九) “谁?!” 没有妖气,没有仙气,甚至听不到一点脚步声,莫非是昨夜那团黑雾? 她将右手按在腰间葫芦上缓缓转身,正打算大干一场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是她太敏感弄错了么? 天阴沉沉的,一场暴雨将至。 这么快就到傍晚了?她怎么感觉肚子里的豆花还没消化完呢。 余清欢挠挠头,把画好的传送符放进兜里,原路往回走。 既然师兄说没事,那她就先把颜胥的任务完成了再去找他。师兄比她厉害,若是连他也搞不定,她过去不是收尸就是当肉盾。 少女一边想着一边绕开水坑往前走,不一会儿便走回了颜胥的小院子。 “快过来吧。” 梳着长辫子的女人将她拉进厨房里,贴心地替她把穿搭的袖子用布条固定住。 这是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小厨房。 发好的白面就放在灶台上,旁边是一锅刚烧开的水,面团边放着一小碗芝麻,柴火燃得正旺,把整间屋子烧得暖暖洋洋。 “需要我做什么。”她心中警惕不减,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却总给她一种说不上的诡异感。 “你坐在这里看着我就好。” 颜胥笑呵呵地把盘子端给她,上方有块刚烤出来还热乎的烧饼。这次没有放香菜,里面还塞满了厚厚的肉,余清欢被她盯得紧张了,于是掰了一小块,半信半疑地啃了一口。 “唉!好吃唉!” 好吃归好吃,但也不敢真的咽下,确信颜胥没有注意到她以后果断找了个地方吐了。 只是吐出来以后还有点卡喉咙,还好灶台上有一壶水,她趁没人看的时候悄悄摸摸遛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 颜胥始终背对着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着:“我也觉得不错,但是那家伙偏就是不喜欢。” “他?”余清欢侧目看她,一边顺着喉咙一边问道,“哪位?” 是那个消失不见的道士,还是颜娘子早死的前夫? 她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要怎么提问才比较不失礼貌的时候,颜胥已经自顾自地开口了。 “两年前,我在洛阳城外的镇子上摆摊卖饼,他捉妖路过,买了一张。”她长叹一口气,无奈摇摇头,“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修仙人,吃不饱便无法召唤出法术,余妹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余清欢再次感觉心口中箭。 不是,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爱拿这事说事啊,丹田漏气是她想的吗,她也不想的好吧! 不过,和她一样的修士居然有这么多吗? 颜胥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从他们相遇,到相恋,再到同居。故事平淡无奇,帅气捉妖师和小镇少女的爱情故事,听的余清欢都困了,哈欠连连。 不过,说来说去么没提到那个道士呢? “清欢姑娘,你明白这种心情吗?”颜胥并未注意到她的举动,只是站起身,突然开口,“那种明明他就站在你前面,你却怎么也够不到他的感觉。你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两步,是他控制着你们之间的距离,是他不许你靠近他。” “是吗。”余清欢强打起精神,反正也不知道她说到哪里了,就随口回应,“真是个不开窍的混蛋。” “余妹子,你有道侣吗。” “没有。”啊,真的好困,而且为什么她就开始饿了,不是刚吃东西吗。 “那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不对!我没有!”即便是昏昏欲睡的余清欢也不忘嘴硬,同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说起来,那面镜子还挺好看的哈!” 她本就是随口附和一句,没想到颜胥却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余妹子。”颜胥突然开口,“你其实很好奇符汇在哪里吧?” 符汇?谁,那个道士吗? 她正想询问,就见心口处中的传来一股要人命的刺痛感,虽之后短短一瞬,但竟让她疼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短短一刹那,颜胥周身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缓缓上前几步,垂眸看向余清欢,在她的心口处虚虚一点:“这里,很痛吧。” 几乎是在一眨眼之间,余清欢体内灵力突然失控,炽热的火焰迅速从丹田处窜起几乎要覆盖住她全身,诡异的灵力场挤压着这一个小小的空间,将她们包裹在其中。 但下一瞬,从厨房各处窜出大量水源,直接从上自下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水,居然把她的灵力给死死压制住了,完全将她投入了一个被动的状态中。 少女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想要把识海里那股不属于她的情感给挤出去。 “你!” 余清欢正欲开口,心中突然一阵闷痛感传来,她又捂着心口跪了回去。 不对劲,不对劲,事情是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 该死,到底是什么时候中计的,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久鹤老头的两个弟子,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颜胥笑着站起,缓步靠近她,“五岁引气入体,十岁修成筑基,十六岁达到金丹,不论是放在哪个宗门都是佼佼者,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们的修炼速度会如此之快。 修为涨的虽快,弊端也明显,比如你,虽看起来有金丹的修为,可在体能方面却远远比不上一个筑基修士。” 为什么,为什么,她怎么知道! 心口在抽痛,喉咙里的痒意越发明显,余清欢拼命抠着自己的嗓子,却抠不出个所以然。 颜胥站定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对,此时此刻已不能再说她是颜胥。 她每走一步,相貌就会发生一次变化,从白面书生变到妙龄少女,又从成□□人变成三岁孩童。 随着她的不断靠近,余清欢心中的钝痛感也越来越明显。 疼,却不是普通的疼。 那种既酸又涩的感觉,叫人莫名想哭。 “是不是很意外?”她站在余清欢面前一步的位置,重新变回一开始的那个颜胥,“余妹子,下次说话背着点人说,别当事人听见了。” 她打了个响指,厨房中的屏障被解开,露出桌子角落的森森白骨。 余清欢咬紧牙关,瞪她并不说话 没了遮挡,这灶台之下,柴堆旁边,以及锅炉里的白骨与人肉也显现了出来,骨头是零碎且新鲜的,上方的肉还未剔除干净,看起来那人刚死不久。 这个体型看上去像是个成年男子,莫不是..... “你,把他杀了?”余清欢忍着心口的疼痛,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杀人偿命,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我早就不在意这种事了。”颜胥笑笑,一只黑色小虫从厨房角落爬出,被她放在手心上,“我只是想喂饱我的小宝贝而已。不过你和那个男人一样,都没法喂饱它呢。” “男人?”余清欢下意识看向颜胥身后的白骨。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余清欢狰狞的脸色,笑的非常开心。 “对啊,你们名门正派真有意思,我不过是说两句甜言蜜语他就要同我结为夫妻,我亦不过是说两句和离的玩笑话他就要跪下求我别走,我还以为这次终于能喂饱小宝贝了,没想到才吃两口就没了。 不过,他也并不算毫无用处。若没有这窥心镜,我也不知道接下这任务的人是久鹤老头的弟子。” 余清欢闭目不说话,开始暗暗调动内息试图冲破结界。 “放心,你逃不掉的。这是我特意为你修改的阵法,它正好能克制住你的火灵力。”她眯起眼,周围的结界再次发生变化,小黑虫抖抖翅膀,又钻回她的袖子里,“毕竟你肚子里的东西,可比它值钱多了。” 清水化作长鞭,在她脸上甩了一下,余清欢闷哼一声,水流顺着她的头发湿湿嗒嗒地落下。 她说了半天都不见对方回话,心里有些烦躁了。于是在上前两步在余清欢面前蹲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喂,你刚刚没听见吗,你现在老老实实投降,把你肚子里的东西挖出来给我,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颜姐姐。”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突然抬起头,咧嘴一笑,“你特意为我布置了这么厉害的结界,我很感动,但是你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抓到俘虏之后,记得先搜身。” 颜胥显然也没想到余清欢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说时迟那时快,便是在她愣神的这一刹那,小厨房之中白光一闪,空气中的灵力以余清欢为中心迅速旋转,产生了强大的灵力场。 再一眨眼,她竟已经消失在了厨房之中。 “真有意思。”女子缓缓站起,阴恻恻地盯着余清欢消失的方向,“竟然在我面前偷偷玩这些小动作。” 灵力渐渐平息,火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只有站在森森白骨之上的女子不爽地拿起了一个大饼,把它狠狠扔了出去。 ****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我就说这乙级任务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还好提前画好了传送符,不然就真完蛋了!” 茂密的树林之中,余清欢正骑着葫芦逃命。 她头发乱了,衣服也破了,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就连街边的乞丐都比她看的齐整。 “得再快一些。”少女咬牙坐起,忍着心中的痛感双手掐诀催动体内灵力,想要再给葫芦添点动力—— 下一瞬,一向听话乖巧的碧玉葫芦就给她表演了个原地变小。 “啊啊啊!” 余清欢手忙脚乱地握住碧玉葫芦,在下坠的同时还不忘护住自己的脸。 她怎么就忘记了,她那点靠吃豆花攒起来的灵力总归就那么点大,刚刚用传送符的时候就已经用光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 余清欢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正要纳闷自己怎么运气那么好刚巧掉到了个软垫上,就听见身下“垫子”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轻呼。 她赶忙起身,低头探他的鼻息。 “师兄?” 凌奚并没有回答她。 余清欢坐在旁边看他,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他明明就躺在那里,可周围的气场却让她觉得比从前的任何一刻都要陌生。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朝他伸出了手。 就在她即将碰到他脸的那一刻,一股强而有力的即将将她的手指打了回来,少女痛呼一声,重新坐回原来。 而方才一直萦绕在她心口处的钝痛感,也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10、香菜芝麻饼(十) 很难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伤心?是痛苦?是难过?亦或都不是,因为她好像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某个人燃烧的背影。 “该死。”她赶紧咬紧下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同时拼尽全力把凌奚扛到肩膀上,带着他往山林深处走。 直觉告诉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不然等会儿颜胥追上来他们都得死。 “重死了!”她骂骂咧咧地把即将滑下去的少年重新扶回肩膀上,“等你醒来之后记得付钱啊,也不用太多,五百灵石就行。” 肩上的人闷哼一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还好他们这附近不远处还有一处山洞,余清欢刚吭哧吭哧地将人搬进洞里,洞外就下了雨。 她以血为墨,在洞口涂涂画画,布置了一个高阶防御结界。 这是她前世在邰华宗偷学的,好处就是只需要一点灵力就能催动法阵,非常适合她这种力竭的状态。 坏处就是它和施术者性命相连,阵在人在,阵毁人亡。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松下一口气。 还好师兄没醒,不然被他发现自己施展了没学过的高阶道术就完蛋了。 她在凌奚旁边盘腿而坐,看着山洞外绵绵不绝的雨水,刚想出去打点水,就被某人勾住了衣袖。 余清欢低下头看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突然有点想笑。 印象中师兄好像也很怕下雨来着。 平时那么爱往外跑的一个人,没到下雨的时候就缩在屋子里,她有几次想叫他出去一起看雨他还生气来着。 “喂,你醒了吗?” 无人应答。 凌奚只是双眉紧锁,满脸痛苦地昏睡在地上。 像是正在经历什么巨大的磨难一般。 她见他如此,便想着去掏些丹药给他缓解缓解。掏了半天都没掏出个所以然,倏地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已经把药全给他了。 没办法,她只好把他的嘴强行掰开,口对口把葫芦里的灵气灌进去。 碧玉葫芦到底是她的法器,又常年用来装丹药,里面就算是空的,好歹也有一点灵气。 她捏着他的下巴,又把葫芦往上抬了抬。 可凌奚却突然用力将她推开。 余清欢没料到他会突然攻击自己,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葫芦也滚到一边。 “你干嘛你?这可是好东西你知道不知道。”她骂骂咧咧地把碧玉葫芦捡起来,晃了晃,才发现里面灵气一点没少。 难道这种方法对他没用?不应该啊,她先前灵气不足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深呼吸几下后她打算转换策略,于是把葫芦重新别回腰间,伸手探向他的衣襟。 她昨天给了这家伙不少丹药来着,应该不至于吃完吧,应该..... “不是吧!你都吃完了?不给自己留点底啊。” 她这边还在继续翻找,一抬头,便见凌奚睁开了眼,双目灼灼地瞪着她。 此时此刻,她的一只手搭在对方腰上,另一只手还卡在他的衣服里,近乎是肉贴着肉,这场景怎么说都说不清..... 余清欢生硬地咽下一口唾沫,想要将手抽回来,却被对方狠狠按住了手腕。 “那个,我不是有意要摸你的啊,我只是想找丹药,我,那个,那个。”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狠狠一推,还未反应时过来整个人已被推倒在了山洞岩壁上,凌奚将她囚禁在自己的双臂之中,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随后,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贴。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惹的她寒毛直竖。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但大多数都是不小心,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缱绻暧昧,暧昧到他们的之间的关系好像一步飞跃变成了道侣,可以做尽天地间所有道侣都能做的事。 余清欢在心中疯狂尖叫。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这小子不是大蠢货吗怎么突然开始调戏起她来了,这动作怎么这么熟练啊,难道受个伤还能把人伤开窍了? 该不会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夺舍了吧。 但是孤魂野鬼夺舍他干什么。 她不敢再多想,只怕再想下去会出什么大事,赶紧按住对方的肩膀试图把他推开,奈何她现在一点灵力也没用,那点力气对他来说比蚂蚁撞树还不如。 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 余清欢犹豫片刻,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深吸一口气,对准凌奚的后背狠狠一扎—— “疼痛应该可以让人清醒过来吧,师兄,得罪了!” 然而, 没有血流,没有受伤,有的只是她那把可怜的匕首崩成了两段,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番举动刺激了他,对方竟一改方才贴贴额头的状态,直接把她拉进了怀里。 少女眼睛瞪大。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完了,这样更动不了了。 *** 山洞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凌奚抱的越来越紧。 胸口处的钝痛感更加明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换了个姿势,这回是从后面抱着她,把头贴在她的脖颈上蹭来蹭去。 虽然现在她依旧动弹不得,但双手好歹空出来了,如果颜胥突然闯进来她应该还能稍微挡一下。 但也不知是她跑的太远还是这雨实在下的太大,她都等困了外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甚至还有时间在想,如果她死了,她会不会再重生一次? 反正能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嘛,说不定她这次直接一下子重生的五岁还没拜入山门之前的时候,又或者是重生到四岁还没认识凌奚的时候。 真要重生到四岁啊,那她肯定就把馒头扔地上了也不给那家伙。 反正这家伙以后也会背叛她的,说什么师兄妹情谊啊,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吧。 小徒弟才是真爱,她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是。 真该死啊,去死,去死好了...... “不对!!” 余清欢突然睁开眼,猛地给自己的心口来了一下。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剧烈的疼痛让她眼眸恢复了清明,周身灵力也在逐渐回归,甚至有力气将凌奚推到一边。 她擦擦唇边的血,瘫坐在一边看着有了一角缺口的防御法阵。 应该是刚刚她攻击自己导致法阵被破坏了一些,不过这都无伤大雅,到时候修回来便是,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她现在的情况,还有凌奚的情况。 她后知后觉,他们两个现在的处境危险不止来源于颜胥这个不定因素,还有他们自身。 余清欢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现在这样是因为颜胥的缘故,但凌奚呢,他又是因为什么,他追出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心口开始抽痛,她赶紧给自己再来了一拳头。 右手还没举起来,便被一只手抓住。 属于男子的热度再次传来,她脸颊忍不住一红。 又见他嘴唇微张,正在反复念叨着什么,少女的胸腔处一颗心脏砰砰乱跳,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都说人昏迷的时候不自觉吐出的话是真话,他该不会是在梦中和她表白吧。 她红着脸俯下身凑近他,刚一低头便听到了三个字: “好热啊。” 余清欢果断把人甩开。 热还抱着她,什么毛病! 她咬牙切齿地看过去,就见凌奚依旧端坐在原地,双目紧闭,看起来并未醒来。可手却死死地扣在她的手腕上,怎么掰都掰不开。 也不知道在执着什么。 正想着,他又黏糊了上来,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裹在她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余清欢往前挪动一点,他也往前挪动一些。余清欢用力掰开他的右手,左手就马上缠回去。 嘴里依旧念叨着那两个字,好像只要把人松开她就会原地去世一样。 一开始还是有点小激动的,现在她只想把这个碍事的家伙给丢出去,有多远丢多远。 二人拉拉扯扯之间她包裹里的元灵镜珠滚了出来,这小珠子也不知碰到何处,竟自动弹出了画面。 上方未读消息数十条,而且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童蕊那家伙又喝多了吗,真是的。” 好友一喝多了就找她唠前道侣,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昨天今天都忙忙碌碌一直没来得及看消息,估计回去要被童蕊念叨死。 周围没有灵气,消息也无法发送出去,不过过往信息倒是能看。她手指一滑直接点开了镜珠,就见未读消息的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蕊蕊花开:卧槽姐妹你不知道那个男的多恶心,我都和他说我对他不感兴趣了还死缠烂打的。] [蕊蕊花开:我不就是帮他解决了梦魇兽嘛,居然就赖上我了,你说这讲不讲道理!] 好友絮絮叨叨的话语消散了一大半郁堵的情绪,她感觉空气都清新不少。 这心情一好胸口也没那么疼了,于是慷慨地分出一只胳膊给某个粘人精抓着,同时用空出的那只手拿镜珠。 [蕊蕊花开:说起来你应该没见过梦魇兽吧,我给你解释一下,中了梦魇之术的人会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具体表现为昏睡不醒,梦游,以及耳垂发黑,只有靠灵心术才能救。] [蕊蕊花开:......] [蕊蕊花开:余清欢!你有在听吗,你居然敢不回我,你死定了!] 她无视了童蕊的质问,将注意力放在她所说的梦魇上。 梦魇是一种低阶妖兽,实力只有练气初期,像余清欢这种的可以一个打十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过分狡猾,从来都是背后袭击,而且还经常被一些剑走偏锋的魔修炼成精神攻击的法器,可谓是防不胜防。 难道师兄被魔修用这种法器攻击了,所以被困在梦中了? 她摸着下巴思索一番,捏过凌奚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然后开始研究他的耳朵。 “确实有点黑,我还以为是被泥巴弄脏的呢。” 不过,这灵心术毕竟是高阶法术,对施术者要求很好,童蕊是合欢宗弟子,灵心术和她的修炼体系相符合,所以她用起来没有一点难度。 但余清欢不同,她只在前世学过一些皮毛,并未真正使用过。 若是用的好,她可能会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若是用的不好,她极有可能会永远困在凌奚的梦里。 而且这施咒的方法还有点说不上的尴尬,而且她也不太确定凌奚是不是没困在梦魇中了。 但..... 她垂下眸子,目光凝在少年清俊的侧脸上。 “算了算了,就当是我欠你的。” 余清欢不再犹豫,直接捏住他的下巴,朝他微抿的双唇狠狠咬了下去。 “赌一把!” 11、香菜芝麻饼(十一) 温热的灵气在二人唇齿间不断交融着,温暖而又熟悉的感觉将他们包裹在其中,周围的景色也在暖流之中不断扭曲,变得模糊起来。 元神出窍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只能拼命念动清心咒让自己清醒,避免在入梦的过程迷失。 片刻后,余清欢睁开眼,发现自己现在正在站一个陌生的地方。 头脑清晰,胳膊和腿也没少,看来她成功了,她顺利进入了师兄的梦里。 这里是一片荒芜地。 天地混沌一片,不见日月。周遭一点生气也没有,只有乌鸦不停地从天上飞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就是他的梦?” 都说人做的梦就是自己内心世界的投影,师兄平日里看着那么呆的一个人,她本来还指望在他的梦里找找新春的庙会和盛夏的荷塘呢,没想到竟会是这么寸草不生的荒原。 她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在地上的砂石摸了一把,方才还算完整的时候一触到她的手指便化为粉末消失不见,余清欢头次见到这种情况,觉得有些新鲜,于是又捏了一把土。 果然,和方才一样,在她碰上的那一瞬砂石再次化为灰烬。 也是,她毕竟是外来者,没有梦境主人的许可是碰不到梦境里的东西的。 余清欢搓搓手臂,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还好梦境中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致,否则她哪来那么多时间在这慢慢地逛。 指不定她还没找到凌奚,颜胥就已经打来了。 也不知在这一片灰蒙蒙的空间中走了多久,等她终于看到人影的时候,落日余晖已经消失不见,唯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是谁?” 那人只着一身黑衣,背对着她站立着,腰背挺的笔直,手里似乎拿着一把剑。 但是这是不是师兄的梦吗,这家伙是哪来的? 而且周围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就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但余清欢还是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她又上前几步,突然发现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 余清欢低头往下看,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差点今早吃的豆花全都呕出来。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妖兽的尸体! 它们被砍得七零八落,内脏和血肉几乎染红了整个大地,怪不得会有这么浓重的腥味,连她这个外来闯入者都能感受到。 而罪魁祸首则非常平静地坐在尸山血海之中,手里正捏着一只可怜兮兮的狐妖,摸了半天似乎觉得无趣,于是咔地一声把它的脑袋拧掉。 狐妖脑袋咕嘟咕嘟地滚落下来,停在她脚边,死不瞑目地盯着她。 余清欢下意识抖了一下。 她现在这个情况要不要逃啊,这家伙能攻击到她吗,这要是死在梦境中了怎么办,现实中会不会也一起死掉啊! 坐在“山上”的少年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低头看了过来。 他生的和凌奚有一模一样,可周身气质却完全不同,师兄是阳光的,温暖的,而这家伙从骨子里就带着股死亡的阴冷味道。 余清欢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坐在山顶上的那人就这样沉默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正当余清欢疑心他是不是中了什么法咒的时候,那人竟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她心中一惊,刚想逃跑,下一瞬就有一道人影出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黑衣少年轻轻松松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掰过来,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好像能在她头上盯出朵花来似的。 少年垂下眸子看她,目光阴冷又露骨,看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一样。 虽然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人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凌奚。 他不动,她也不敢动,二人就这样僵持着。不过是余清欢单方面僵硬,他好像很享受这种状态。 半晌,少年突然低下头,在她的脖颈间贴着嗅了嗅。 余清欢几乎是用尽全力控制自己才没给他一拳。 不是那种像交颈鸳鸯一样的暧昧亲昵,他嗅,就真的只是在嗅,贴着她东闻闻西闻闻,闻了这边闻那边, 她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因为就在刚刚,凌奚好像并不满足于嗅脖颈,他甚至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隔着衣服一下一下地用脸蹭她的肚子。 丹田处的火灵根被他这么一蹭烧的更旺,热感从腹部传至全身,脸也热了起来。余清欢无助地按着他的头,明明知道推不开,但她还是想挣扎一下。 “暖。” 少年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又长又翘,眼睛像黑曜石一样,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那双眸子实在是太冷,谁看了都得被冻的打哆嗦。 可就在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点亮了他的眼睛,让死气沉沉的眸子突然焕发出了光彩。 余清欢被盯的心乱如麻,赶紧别开眼。 别这样盯着她啊,明明都没有认出她,怎么弄的好像她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这样让她该怎么面对他啊。 明明这家伙就是个蠢货不是吗,什么都不懂,把她的感情放在油锅里煎来滚去,就连她死时的告白都能无视,还傻愣愣地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就是个不开窍的笨蛋。 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 她咬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按照记忆中童蕊施咒的模样,低声念动清心诀,试图强行把他从梦中唤醒。 可她才念到一半,那方才还在忙着研究她肚子的少年却忽然站起,一把捂住她的嘴。 余清欢试图抗议。 “唔唔唔!”你干什么!我这是在救你! 少年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嫌她吵,直接在她的后颈捏了一下。 余清欢刚想故技重施,就发现自己施展不出法术了。 该死。 她怎么就忘了,这里是凌奚的梦境,他就是梦境的主宰,他想干嘛就干嘛。 见她不再说话,他又重新蹲了下来,继续贴她的腹部蹭蹭。 余清欢在心里默念他大概蹭了自己有十下,就在她猜想这家伙会不会蹭够二十下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臭。” 臭?什么臭?是她臭吗?不可能!她昨天才刚洗过澡!而且还用上了藏宝阁最新出的香膏,不可能会有异味! 余清欢想骂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在心里无声抗议这家伙对她的诽谤。 这上头的嘴张了又张,下头的肚子也颇有默契地和她一起抗议。 咕咕的叫声在寂静的荒原上分外明显,就连对什么都没反应的少年都呆了一会儿。 余清欢羞耻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什么会这样啊!她现在不是灵体的状态吗!为什么还会饿啊,莫非这灵心术这么神奇,她现实中的身体饿了,梦境中的自己也会饿?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伸手在她的肚脐下方轻轻戳了一下。 似乎只觉得这样还不够,干脆整个手掌贴上,盖在她的丹田处。 “热。” 她恨不得原地去世。 这家伙在梦里怎么是这种人啊!不仅对她动手动脚的,还摸她肚子,看她出去之后怎么教训他!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余清欢深吸一口气,拼命告诉自己此师兄非彼师兄,随后开始偷偷从腰间摸葫芦。 前世她和童蕊学习灵心术的时候,曾问过她,若是清心诀不管用怎么办。 童蕊:“那就直接用暴力把他唤醒啊。所以我进入别人的梦境的时候都会带一些法器,要是清心诀不管用,就直接把他打醒。” 虽然听起来是暴力了一点,但是也没办法了。 趁着少年黏在她肚皮上满脑子都是这里好热贴贴好舒服的时候,余清欢猛地把碧玉葫芦拔出,二话不说就朝着他的后脑勺往下一砸—— 绑! “师兄对不住了,我也不想的!” 绑绑! “回去以后请你吃饭!” 绑绑绑! “大,大不了你多点两个荤菜,算我账上!” 她动作极快,只短短一瞬就敲了数十下,余清欢气喘吁吁地收回手准备检验效果的时候,就见方才一直贴着她小腹的少年缓缓抬起头,鲜血从他头顶缓缓流下。 他用舌头舔去流到嘴角边的血,阴恻恻地看着她。 “打我?” 余清欢傻眼了。 不应该啊,说好的打两下就会清醒了呢,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被打成这样了还没醒,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凌奚已经被她揍的头破血流了吧。 正当余清欢犹豫要怎么死才比较体面时,周围的场景就再次扭曲出现了变化,方才的尸山血海消失不见了,舔血的少年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山谷。 山谷里阴森森的,什么也没有,唯有尽头有一些模糊的白光。 这是出来了?不,不对,她现在还在梦里。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童蕊告诉她可以暴力唤醒之后,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如果用这种方法也不行呢?” 戴着金铃铛首饰的少女挠挠脸,道:“梦中的人都是很脆弱的,你都殴打人了,梦境肯定会发生变化,一般来说会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嘛,就是你一拳头把他从梦中打醒,任务顺利,皆大欢喜。” “第二种就比较危险了。”童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你们俩的精神力偏差太大的话,你不仅不能把他从梦中唤醒,还有可能会被他带进更深的梦境世界。 甚至是他的识海深处。” “识海深处吗.....” 记忆回笼,余清欢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眼前那扇庄严的石门。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里应当是云丹门的禁地。 12、香菜芝麻饼(十二) 余清欢四岁觉醒灵根,五岁拜入仙门,六岁随师兄师尊一起搬到北鹤峰,一个小院子,一个小木屋,还有一片根本种不出两根草的药田,以及既能炼丹又能做菜的厨房,就这样构成了他们这个小小的宗门。 门派不大,但凡来多几个人都没地方下脚。 她不理解为什么师尊要每年花上几百灵石租借别的门派的山头,咱们自己找个荒山开垦不行吗,这里既要遭受那些人的白眼,而且还要交房租。 对此,师尊的解释是:“你还小,你不懂,等你长大以后就懂了。” 再长大一点,她也渐渐明白了,师尊之所以要守着北鹤峰,是因为北鹤峰的山腹之中,藏着一个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她问了,师尊的回答依旧是: “长大就知道了。” 现在她长大了,师尊却失踪了,一年到头的也没个准信,只有堂屋里摇摇欲坠的命灯告诉他们他还活着。 余清欢搓搓鼻子,上前两步,扫去石门上的灰。 石门上厚厚的青苔被扫去,逐渐露出地步深邃的花纹。那花纹看起来古怪而又神秘,一直蔓延到石门顶端,和枯藤融合在一起。 少女抬起头盯着花纹消失的地方,咽下一口唾沫。 虽然从小到大师尊都告诫她不能靠近禁地,但这里又不是云丹门,只是凌奚的梦境而已,她在里面随便看看不算违反规定吧。 嗯没错,而且这里也不一定是禁地,搞不好她推开门之后发现师兄就坐在里面打火锅呢。 “这里灰尘真大。” 她双手放在石门两侧,用力向前一推,本以为要使很大力气呢,没想到手还没使劲,只轻轻一碰就推开了。 像是有感应一样。 余清欢压下心底的疑惑,扒开门边的野草,径直往里面走去。 密室比她想象中的要大,里面很空旷,四处都缠绕着她不认识的植物。地上还有不少人骨或是兽骨,已经腐烂了,一些小型的妖兽正趴在它们上面啃食着。 余清欢有些庆幸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不然她肯定会被臭死。 周围石壁上似乎还刻了一些东西,她仔细辨认都看不出来,只能隐约辨认出这里大概是某个门派的圣地。 只是这里腐蚀的实在是太厉害了,就好像是梦境的主人刻意不让她看到一样,她蹲在那里瞧了好一会儿也只能隐隐约约辨认出一个“青”字,再往下看,便直接变成了一团浆糊。 其他门派的圣地怎么会变成云丹门的禁地,这些东西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师兄的深层梦境中,余清欢晃晃脑袋,只觉得越想脑子越乱,索性将大脑放空,大踏步往前走。 越往深处走越黑,周围那股压抑的感觉也越发浓郁,她几乎是摸着山洞的石壁一路摸着往前走,一直到走到尽头为止。 “前面没有路了?” 她往前摸了摸,好像摸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像是铁链.....再往下摸摸,好像摸到了一根手指.....等等,手指?! 余清欢猛地反应过来想要后退,不曾想那人竟然直接反手扣住了她的手手腕。少女大惊失色,脑子还未转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只一张口,便吐出一大串灵火。 随着灵火被唤出,洞穴就像受到什么感应一样,周围的火把挨个点燃,只短短一眨眼,方才漆黑如墨的山洞就已经明亮如白昼。 寒铁制成的锁链,她看着被锁链团团困在中间的人,惊讶得说不出话。 “师兄?” 少年依旧穿着和上一个梦境相似的衣服,耳垂干干净净的什么首饰也没有,一头乌发随意散开,眉眼冷咧,面色惨败如纸,正垂着头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余清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自认为是个对周围人情绪很敏感的人,上一个梦境中之所以敢用葫芦猛砸师兄,也是吃准了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家伙是人是鬼还不好说,他身上的杀气浓重的直逼天灵盖,有种只要她敢动他一根小拇指,他马上会蹦起来卸掉她两条胳膊的感觉。 但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余清欢缓缓蹲下,想伸出手探对方的鼻息,这手还没伸到对方跟前他就已经睁开了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她心中一凛,刚抬起的手又迅速放下,赶紧往后猛退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见余清欢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他也不生气,只是歪头,眸中充满疑惑。 “你很怕我吗?” “我,我才没有!”她一边梗着脖子反驳一边后退,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在墙壁上。 她警惕地盯着他,总觉得他很奇怪。 他有着现实中师兄的阳光开朗,也有着上一个梦境师兄的嗜血残暴,这二者结合起来并没有把他变得更好,反而让他看起来像个嗜血的变态。 而且看起来更加难对付了! 少年倏地笑了,他换了个姿势坐着,随着他的移动,锁链咔哒咔哒响,也露出了他背后的一道狭长的疤痕。 “清欢,你来了啊。如你所见,这里我的识海。” 余清欢突然被点名,有些局促,“识海?你说的是真的么?” 凌奚微微颔首。 他往后挪挪,给她让出位置,示意她坐过来一些。 少年的一言一行当真和现实中的师兄一模一样,他将杀气全部敛起,抬眸看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余清欢侧目看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生性多疑了。 这里是师兄的潜意识深处,她面前的不就是师兄本人么?还能是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刚刚那个坐在尸山血海上收拾骨头的少年不同,眼前的这个人总给她一种说不上的怪异敢。 余清欢咽了一口唾沫,挨着他坐下。 “你头发乱了。”凌奚自然而然地捞起她的头发,轻轻一勾将发带挑开,余清欢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他按回了原地,“我帮你绑,你顺便和我说说外面的情况。 别乱动,小时候师兄不也常常帮你绑头发么?” 她不敢乱动,但也不接近他,在距离他半步的位置上坐下。 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五一十地讲起了从昨天到今天为止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我因为追击那道黑影,所以被困在梦魇中了?” 少年见她警惕自己,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夸奖,“原来是这样,那就多谢清欢了。” “没有没有。”余清欢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而后看向他问道,“那你知道要怎么离开这里吗?” 童蕊可没告诉她如果不小心进入了别人的识海要怎么离开啊,总不能再用葫芦打他一顿吧。 不行,这样的话搞不好会掉到哪里都不好说,待会儿她更出不来了。 “你是真的想救我出去吗?” 他的眼睛如一面明镜,将她的局促不安倒映在其中。 违和感越来越强,余清欢说话都磕巴起来:“当,当然了,不然我干嘛要来这里。” “那好。” 他突然站起来,朝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划过,动作又轻又柔,惹的她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清欢只要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我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你干嘛!”余清欢红着速后退几步,那股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的小腹上,害她后脖子都起了鸡皮疙瘩。 虽然之前也被这家伙摸了肚子,但是情况是不一样的!上一个梦境的他神志不清她也就勉强原谅了,现在这个,前脚还在帮她绑头发,后脚就开始动手动脚,这是在干什么啊! 少女对他挥挥拳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抱歉。”他淡淡扫了她软绵绵的拳头一眼,双手合十向她诚恳道歉,“刚才是师兄不好,小清欢原谅我好不好。” 因为锁链的束缚,他每次一动作冰凉的连锁便会勒住他的胳膊,将他紧紧束缚在原地。可饶是如此他依旧做足了礼仪,让她见识到自己的态度是如何诚恳。 余清欢本来就不生气,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而已,见他如此这般也就顺势给了个台阶下,“那你说说看,我要怎么救你,钥匙在哪,我去拿。” 梦魇梦魇,就是把人困在梦境里嘛。他现在被五花大绑地困在祭坛上,搞不好也是梦魇的手笔,她只需要帮他解开锁链就可以了吧。 “不需要钥匙。”他依旧专注看她,语气温柔无比,“清欢只需要让我抱抱你就可以了。” “抱抱?”只是这样就可以了么? 他轻轻拉过余清欢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的身前,目光专注又温和:“然后,说一句‘我愿意’就行。” 余清欢已经完全呆住了,随着他的吐息在她耳边扫过,她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到达了极点。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他面前,感受他宽厚的手掌就这样覆盖她手臂上,一点点把她往怀里拽。 “清欢。” “我,我在。” 少年体贴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么?” “当然愿意!”她回答的毫不犹豫。 她歪头,刚想问师兄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时,就发现身体已经逐渐失去控制: “那你愿意将‘火种’献给我吗?” 火种?余清欢没明白他在问什么,只张了张口,并不作答。 少年有些不悦,于是凝视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又是那么深邃,像是一把小小的勾子,要一点点把她拖入深渊之中。 “我.....”余清欢只觉得自己的嘴好像不受控制了,情不自禁地开口,才刚吐出一个字,便突然觉得喉头一甜,猛地咳出几口血来。 小腹中的灼热感也到达了极限,像是有两股力量正在剧烈冲撞。 见余清欢反应如此之大,少年明显也没有想到,刚想要重新搂住她,不料还未碰到她的手臂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打了回去。 冰蓝色的光芒围绕在她周围,阻止他的靠近。 周围的锁链迅速收紧,将试图上前攻击光芒的他又给逼退回了原地。 “这家伙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防着我啊。” 他怨毒地盯着牢牢手上的锁链,冷哼一声,又重新退回黑暗里。 **** 余清欢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开始浑身抽痛,第一反应就是有人闯进来了,毕竟这阵法和她性命相连,她现在受伤肯定是因为颜胥在攻击结界。 不行.....得赶紧加固结界...... 少女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突然被一人托住了手臂。 “别动。” 这熟悉的语气,还有这雨水的气味,难道...... 余清欢刚想开口,就觉得后背抽痛得更厉害了,她捂着胸口猛咳几声,又吐出不少血。 “都说让你别动了!” 宽厚的手掌在她后心按了几下,一股温热的灵气顺着筋脉滑进来,将心中淤堵的情绪也一扫而空。就是头还是疼的厉害,就像是记忆被人硬生生挖出一块一样。 余清欢喘着粗气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方才的那个洞穴里。 “师兄?!”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凌奚,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师兄现在怒气冲冲地提剑站在她身前,大有随时要冲上去和头号敌人大干一场的阵势。 而颜胥。 现在正翻着白眼跪在地上,嘴里塞满了香菜。 13、噬情蛊(一) 余清欢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就在一刻钟以前,颜胥发现了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攻击结界。本以为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没想到凌奚突然醒来,二人打的难舍难分,最后她被一把香菜击败了。 至于为什么是香菜..... 按照凌奚的说法就是,他昨天去买饼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个卖香菜芝麻饼的老板娘似乎从来不吃自己的饼,由此可见,她讨厌香菜。 “这是什么鬼理由啊!听起来就很扯吧!”余清欢指着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颜胥,感觉自己头顶的那根永远压不下去的呆毛现在翘的更高了,“而且为什么是香菜啊!给我好好和香菜道歉啊喂!” “师妹啊。”凌奚十分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所以你一定要多多观察,下次遇到敌人就看她害怕什么,他怕香菜你就给他香菜,他怕韭菜你就给他韭菜。” 观察个头啊!她才不想观察那种东西! 余清欢撇撇嘴站起,回过头看了凌奚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你刚刚说一刻钟?”她面部表情抽搐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颜胥,又看向在旁边玩剑柄的师兄,“所以说你早就醒来了?” 那她还忙活个屁啊!早知道这家伙可以自己醒,她就不弄什么狗屁灵心术了,直接放任他自生自灭得了。 她还差点嘎嘣在里头了,这家伙知道他在梦里.....梦里,发生了什么来着?怎么全都想不起来了。 脑袋空空一片,余清欢非常烦躁,于是给山洞来了一拳。 少年回头看她,非常不解她为什么要殴打墙壁。 “怎么了?你又吃错药了?” “滚啊!你才吃错药了!” 算了,和他闹什么。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被她进去过,她也不打算说,这件事就这样吧,免得到时候俩人吵起来不好收场。 余清欢搓搓自己的脸,决定转移话题,“那个,不说这件事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她有足尖踢踢躺在地上的颜胥,同时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按照仙盟规矩,这种利用悬赏害人性命的家伙可是重量级犯罪,就算当场击毙也不为过。虽然活捉也是可以的,不过赏金都一样,她并不想冒这个险。 可凌奚却摇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 “不急,咱们先观望观望。” 说罢便蹲下身,掏出一根绳子将她牢牢绑住。结实的捆仙绳将颜胥捆得严严实实的,末了还在她的后背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其中动作之熟练让余清欢瞠目结舌,暗想着师兄该不会这人为了房租从此走上违法犯罪道路吧,那可万万使不得啊。 “师兄,你——呕!”她看着他一晃一晃的高马尾,正想开口询问就突然捂着心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腹部不停抽出这,吐出几口水来。 看样子是吐的很难受。 凌奚赶紧走过去帮她顺气,同时把水壶地给她:“你怎么回事啊,我就这么恶心吗,一看到我就难受?” “不是,你——呕!”余清欢喝了一口,终于感觉舒服些了,没想到这口水还没落到胃里,她又是趴着地上一阵乱吐。 她这一日几乎没吃东西,早上的豆腐花早就被那个传送阵法消耗光了,折腾了半天也只是吐出些酸水来。 胃在不停抽搐着,她手脚软的快要撑不住,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里面疯狂啃食,快要把她肚子里的东西吃干净了。 修真十余年,余清欢中过蝎毒,受过焚烧,什么苦没吃过,但从未有过一次像现在这样难受,且狼狈到不行。 “不行了,好难受,好难受,这是什么感觉.....”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只趴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凌奚也再顾不上颜胥那边,赶紧将全部的灵力都汇聚在掌心,刚想强行传输给余清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这样没用的。”颜胥把香菜踢远了点,明明脸色比他们俩还难看,却依旧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过不了一会儿你的这位小师妹就要没咯。” 她说的是如此漫不经心,似是有意要激起余清欢二人心中的火气,还特意将尾音拖得极长。 “可惜了,我本来还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你说什么?!”凌奚上前两步狠狠抓住她的领口,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颜胥此时却不再说话,任凭凌奚怎么逼问,也只是笑而不语。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拔出剑,抵在她的喉咙处,“你要是再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 锋利的剑气在她的喉咙处划出一条血线,看起来非常吓人,可对方却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大有随你怎么来,我就是油盐不进的阵势。 “你可考虑清楚,你要是把我杀了,这世上就没人再能帮她解毒了。毕竟这可是我自己熬制的毒药。” 少年犹豫片刻,目光在余清欢和颜胥之间来回迟疑了几下,最终还是放下木剑,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开个条件,奇珍异宝,只要你想要,纵使上天入地我也能给你寻来。” “师兄!”余清欢急了。 和这种不知底细的人谈判可不是与虎谋皮吗,这家伙可不是他们从前遇到的那种小喽啰啊,这可是乙级任务! 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是今夜小厨房里又要多上两具白骨。 凌奚对她摆摆手,继续同颜胥谈条件:“又或者是你想让我们做什么事,你只管说,只要你放过我师妹。” “当真什么都行?” “当真。” 余清欢顾不上自己难受了,紧张地看着他们二人,生怕这个坏女人会提出什么离谱的条件,没想到她只是弯弯嘴角,伸出能动的那只手指对着东方遥遥一指。 “我要你为我寻一个人。” “寻人?” 凌奚下意识看向余清欢,试图从她那里寻求答案,可余清欢也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概不知。 “这是他的信物。”颜胥轻声念动了几声口诀,竟从原地召唤出了个碧绿色的玉佩。她因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只能对凌奚努努嘴,示意他过去拿。 “我元神不全,无法离开镇子。你拿着它去找他,什么时候找到了,传个消息回来,我就什么时候救你师妹。” “为什么是我。” “这你自己心里清楚。”颜胥笑笑,若有所指,“把你的血加在他的信物上,用不着一个时辰就能找到他,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毕竟啊,你可是——” “我知道了。”凌奚果断打断她,同时警惕余清欢是否听到,确信她没听到后才松下一口气,转身盯着颜胥,“那清欢这边......” “放心,你把我捆成这个样子我要怎么动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见余清欢的脸色越来越差,凌奚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于是嘱咐她两句后便离开了山洞。 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一走,方才还吐的要死的少女突然就恢复了。虽然胃和心口还在难受,但也已经比方才好了不少。 她直起身子,疑惑地看向颜胥。 “这是怎么回事。” “余妹子。”颜胥笑笑,并不急着回答她,而是反问,“你方才是不是用灵心术入了他的梦,我且问你,你进去之后有什么感觉?” 有什么感觉?心理上压力倒是蛮大的,身体上......她方才身侧的双手缓缓往上,捂住自己的心口,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是了,她似乎在进入师兄的梦境之后心脏就再也不疼了。 “其实你中并不是毒,而是蛊,准确来说,叫噬情蛊。” “噬情蛊?”余清欢一头雾水,“这是什么玩意。” 她听说过忘情,但这噬情是什么鬼。 “此蛊以男女之情为食,你们二人感情越深它吃的越饱,相反,若是你们感情也就如此这般,它吃不饱,便会来‘吃’你。 你先前觉得心疼,是因为它在啃食你心中的情力。而你现在觉得胃疼,其实就是情力被啃食过度的副作用。 它只在你们二人凑在一块儿时才开始进食,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走,你就不疼了。” 余清欢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等等,不对啊,她喜欢师兄那么多年,这情力怎么可能就那么一点,被这什么蛊虫啃两口就过度了? 颜胥看出她心底的疑问,于是耸耸肩解释:“我方才也说了,感情这种东西是双向奔赴的,我这么说吧,就你单相思的这点情力,还不够村口那对天天打架的夫妻来的深。 你知道为什么你进入他的内心世界后就觉得不痛了吗,因为他对你完全没意思,连蛊虫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她咬牙切齿地瞪过去,音调抬高:“你什么意思?!” 颜胥只是不慌不忙地看着她, “妹子,有些事情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自己。” “你之前也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我且问你,在那里,他可曾对你表示过喜欢?” “嘴会骗人,可心会吗?” 余清欢下意识想要想要反驳她。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师兄只是不开窍而已,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意识到她的感情。 可...... 她试着组织了几次语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心里发酸,嘴里发苦。 14、噬情蛊(二) 山洞外的雨渐渐停歇。 天色依旧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烂木头味道,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颜胥见她不说话,自以为戳到了她的痛处,语气也逐渐嚣张起来:“怎么,不敢承认了?想让他喜欢上你吗,你求我啊,只要你付出代价——咳咳咳” 女人洋洋得意的挑衅到此为止,因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余清欢一把捞起地上的香菜,二话不说便塞进她的嘴里。 诡异而又古怪的气味随之传来,颜胥沉寂已久的白眼开始翻滚。 余清欢拍拍手,随便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冷哼一声。 “搞清楚,现在你才是处于劣势的那方。”她按着她的头,又把即将掉出来的香菜塞进去,“你不是很喜欢香菜吗,你不是什么东西都喜欢放香菜吗,怎么现在开始这种反应了?啊?你说话啊?” 她说不出话,手脚无意识地乱蹬抽搐着,感觉若是再这样保持,她恐怕是马上就要过去了。 余清欢见好就收,把她嘴里的菜叶子全部抠出来。 “咳咳咳,我说错了,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都是一样的狠毒。”颜胥大声咳嗽,“我当时就不该心软,我就该直接杀了你们!” “得了吧,说的好像你没打算杀我一样。”余清欢不吃她这套,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她对视,似笑非笑,“若不是我及时催动传送符,师兄心细发现了你的秘密,这会儿我们二人都要死在你手里了吧。” “你胡说什么?!你以为就那点破烂菜叶能奈我何?要不是因为那小子是——”颜胥不服输地大喊起来,可说了半天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于是硬生生停下。 余清欢用力捏捏她的下巴,意在催促她赶紧往下说。 “等等,你莫非不知道你师兄的真身是什么?” “真身?” 师兄不就是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修士吗,天生废灵根,十三岁才引气入体,十五岁某次误打误撞获得了上古机缘所以一举跨越到金丹后期,但也从从此就停留在了那个阶段。 就连师尊都说,凌奚这怕是把下半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所以才会一直卡在金丹。 “你什么意思,你莫不是知道什么?” 见余清欢一脸焦急,颜胥又开始得意起来,再次不知死活地发表作死言论:“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然后她再次不负众望地又被塞了一嘴香菜。 余清欢拍拍手,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都说让你好好说话了,你到底懂不懂你现在的处境啊。” 少女叹出一口气,刚准备把香菜取出来准备好追问颜胥的时候,她周身开始出现了变化。 穿着平平无奇的女子紧闭双眼,在一片烟雾之中,逐渐恢复成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样子。 那是一个长相妖娆成熟的姑娘。 柳叶眉瓜子脸,乌油油的头发梳成长辫子,眼下有一点泪痣,穿着蓝色碎花半臂襦裙,眉宇之间有股说不出的灵气。 余清欢愣在原地。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掏出镜珠留下影像,第二反应则是快速上元灵境论坛搜索,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还好雨停之后这山里的屏障也解除了,她顺利查到相关消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稍微一搜,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是排在仙盟通缉令前五十,那个外号千面魔藤的鬼修。 按照通缉令上说的,她容貌多变,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长相。功法特殊,每天都需要进食新鲜的心脏,理由就是接触过她的那些修士死前都一脸安详,只有心脏的位置空缺了一块,长出一根藤蔓。 余清欢看看被香菜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又看看元灵镜上她那张满脸写着嚣张跋扈的画像,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不会吧,真让她逮到大的了? 正想着,颜胥突然睁开眼,开始对她百般唾骂: “你个死丫头,我要杀了你!” “先别说这个。”余清欢毫不犹豫地打断她,蹲下来同她对视,“你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偷心小盗贼吗?” “是千面魔藤!你他x是不是找死!” 余清欢:“哟。” 颜胥猛地咬紧下唇:“你诈我?!” 少女耸耸肩,又给她身上的捆仙锁加固了一些。 同时在心里感慨杜榆的造的法器就是好用,你看连传说中的通缉犯,都能捆的严严实实的。 对方已经快要气的炸掉。 “你们这种所谓名门正派,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若不是当时老娘被柳长风那个混账骗了,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张口就是一顿脏话,“还清风谷弟子呢!老娘什么都给他了,他倒好,反手就把我卖了,还嫌我的香菜芝麻饼难吃,真是罪该万死!” ......不,别的不说,这玩意难吃倒是真的。 “你什么表情?!” “没什么,你看错了。” 余清欢感觉自己快要摸到真相了,于是也耐着性子蹲下来询问,“所以,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吗。”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念过不少书。知道经常吃人杀人的邪修不论是面相还是周身气质都会发生变化。 眼歪口斜且不说,印堂发黑是肯定的。 可颜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在不像是书中描述的那个样子。 “反正咱都这样了,你就别蒙我了呗。” 被问及这个问题,颜胥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依旧梗着脖子:“你问这东西干什么,想嘲笑我?还是觉得我被冤枉了想同情我。” 这次余清欢倒是没有再同她争。 大抵是两个人都是爱而不得的人,颜胥又比她惨不少,她竟硬生生压下了躁动不安的情绪,平静地同对方问话。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其实根本就没杀人,你之所以放出这些消息也不过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对么?” 见她还不想答,余清欢也不着急:“行,那我再问点别的,比如我肚子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想打我的主意。”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颜胥轻哼一声。 “嗯?是吗?” 眼瞅着对方又要给自己塞香菜,她赶紧开口:“我被下了秘言咒!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余清欢打量她半晌,确信她没说谎后才无奈绕回原来的话题: “那就说说你为什么要发布虚假的悬赏令吧。” 见她不再追问,女人松了一口气,“你问这个,其实也和那家伙有关。” “他不是自称正道魁首吗,我就这么利用他的令牌发布悬赏令做饵,我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 顺便,我给我的小宝贝喂点养料。” “所以你挖心的传闻是真的吗?” “你猜。” 余清欢抓起放在地上的香菜,上下晃动,用眼神威胁。 此处无声胜有声。 于是颜胥选择老实交代:“我确实没有杀人,噬情蛊只会吞噬情力不会危机性命。你说的那些我也一概不知,大概是仙盟哪个无能的家伙找不到凶手,就把罪名安到我头上了吧。” “……是吗,但是非战斗场合对修士用蛊也是要坐牢的。” “我知道!” “所以,”余清欢摸摸下巴,“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我赌他已经死了。” 带着细雨的清风抚过洞口那处的落叶,沙沙作响。 乌云遮住日光,山间阴沉一片。 她张着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还是咬牙切齿地反驳:“不可能!” 余清欢摇摇头:“据我所知,两百年前清风谷因为得罪仇家惨遭灭门,整个门派上上下下三百弟子都死于魔修毒手,无一幸免。” 她抬眼看向颜胥,不紧不慢地给她来上致命一击:“修士没有转生,所以就算你有信物在手你也找不到他。” 颜胥一下子坐直身子,咬牙切齿道,“你说死就死?你以为你是阎王爷吗?!” 女人双目猩红,周身魔气浮动,束缚在身上的捆仙锁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余清欢见状赶紧施展清心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那你赌不赌。”她双手按在颜胥的肩膀上,缓缓注入灵力,见对方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后才开口,“赌注就定五千上品灵石好了。” 就算对鬼修而言,五千上品灵石的诱惑力也还是非常大的,于是颜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平静,其效果比她烧了三天三夜的清心丹还要好使。 可片刻后,她却摇了摇头。 “我不要你的灵石?” “那你要什么?” 对方的表情松动不少,似乎在思考什么。 余清欢咽下一口唾沫,心想若是她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比如夺舍的话,大不了到时候让师兄先发制人把她给制服了,然后再找机会联系仙盟的人求助。 办法总比困难多,她余清欢绝对不会沦为鬼修的玩物—— “我要你写三万字文章夸我的香菜芝麻饼。” 她眨眨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哈?” 与此同时,余清欢腰间的传音符再次振动起来。 正当她疑惑这是师兄什么时候塞给她的时,那边就传来了凌奚的声音。 “小清欢!我找到那个叫柳长风的人了!” 15、噬情蛊(三) 凌奚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对面诡异的沉默,还在滔滔不绝的发表演说。 据他所说,他刚刚在洛阳城的某个叫什么什么春的楼里找到了柳长风,但是情况有些一言难尽,总而言之余清欢最好过来一下。 当然若是她实在不适的话,他就想个办法把柳长风带过去。 主要还是看她这边,毕竟颜胥也是个不定因素。 “就是你不来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凌奚的声音听起来很纠结,“我一个人可能很难办。” “等会儿。”余清欢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捏着传音符呐喊,“所以你两个时辰不到就跑了七百里地?” “怎么了,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她记得他们俩都没学过御剑飞行,也就是说这家伙纯粹是靠跑的,这短短两个时辰跑了那么远,气都不带喘的,这还是人吗? 可恶啊!剑修了不起啊! 她余清欢最讨厌这种体力好的剑修了!仗着自己体力好想干嘛干嘛,一点都不照顾他们这种脆皮法师的心情。 “师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余清欢回话,凌奚催促问道,“怎么样,你能过来吗?” “当然可以了!我现在身体好的很!” 得到准确的答复,凌奚简单和她说了一下碰头的地点后便掐断了联系。耗尽灵力的传音符皱了吧唧地掉在地上,像一张随处可见的废纸。 颜胥歪头,挑眉看向她。 “你打算怎么过去?”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余清欢轻哼一声,随后把碧玉葫芦掏出,在山洞的暗河灌满水,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水导出,绕着山洞里的一块石头转圈圈。 葫芦里的水在她的操控下被绘制成了特殊的符号,见时机成熟,余清欢突然将葫芦往上一扔抛,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喊出咒语。 “起!” 只见洞内白光一闪,一股强劲的灵力席卷而来,其强劲程度就连传闻中的千面魔藤也要暂避锋芒,说时迟那时快—— 白光突然消失,葫芦啪叽一声落回了原地,余清欢的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响声。 颜胥愣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声狂笑。 “笑什么!你再笑我拿香菜塞你!”少女忿忿不平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要不是因为你那什么噬情蛊,你以为我会变成这样?” 肚子饿就聚集不了灵力,聚集不了灵力就施展不出法术。她又不是那种拿辟谷丹当饭吃的大宗门弟子,凡间的东西根本就不顶饿,随便施两个大型术法就遭不住了。 她无数次后悔当时为什么没选剑修或者体修这条路。 纠结片刻后,余清欢还是决定放低态度,不情不愿地看向颜胥。 “你身上有没有吃的。” “只有香菜芝麻饼。” 回忆起那个令人窒息的味道,余清欢忍不住皱眉,但是一想起还藏在自己身体里的蛊虫......她一狠心,向颜胥伸出了手。 大抵是因为获得了仇人的消息,她这回倒是没做手脚,余清欢在她的包裹里翻翻找找,还真找出了不少芝麻饼。 有点眼熟,感觉好像是她被袭击之前在厨房里做的。 “你既然害怕香菜,为什么做个芝麻饼都要放?”左右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去,她干脆叼着饼问颜胥,“我好奇挺久了。” 而且看其他人的态度,这东西在镇子上明显也没什么市场。 她以为她会有什么厉害的理由。 可她只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一脸无所谓:“不知道,忘记了。” 余清欢看她一眼,把落在身上的饼屑拍下,准备启动法阵。 就在这时,颜胥突然叫住她。 “我好久没和人打赌了,不如我们再打个赌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余清欢睁开眼,目光中依旧警惕不减。 “就赌你师兄到底喜不喜欢你,我押他喜欢。” “哈?!”余清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蹦起,“你有毛病吧!” 为什么要赌这种东西啊!这有意义吗? “怎么样,赌不赌。若是我输了,我就替你把蛊虫除了,若是你输了……你就给我当养料吧。” 余清欢挑眉,一脸不屑:“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也要再追加一个赌注。我赌柳长风其实还是喜欢你的,赌注嘛,我也不要别的什么。” 她清清嗓子:“若是我赢了,我要你和我去仙盟自首。” 这回轮到颜胥眼睛瞪大。 余清欢昂起头:“如何,赌不赌?” “真有意思,赌了。”到底也是百岁鬼修,颜胥爽快接下了这个赌约。 “一言为定。” 双方很快达成共识,不过就在余清欢准备再次催动传送法阵时,颜胥叫住了她。 “带我一起去,我需要见证这个赌约,免得你使绊子。”颜胥耸耸肩,漫不经心道:“而且我还挺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过的有多惨。” 知道以后再再上前狠狠奚落两下,踩着他的脸大骂三声再关起来好好折磨,让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后悔得罪她。 她扬起嘴角。 余清欢看她那样,寒毛直竖:“你想让我放开你?想到别想!” “不会,你忘记了,我无法离开这座山。”她用足尖点点地,抬起下巴示意,“你把葫芦瓶塞拔出来。” 余清欢半信半疑地把瓶塞拔开,只见方才还在和她说话的女人眸中突然失去了光彩,头重重垂下,像是陷入了昏睡。 而她腰间的葫芦则沉淀不少。 “我虽然无法离开,但是我可以派出一缕分魂,这样就行了。”葫芦里传来颜胥的声音,“有我在,你身上那只蛊虫也无法造次。”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好好做任务,别想东想西的。 余清欢瞥瞥嘴,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还是催动了阵法。 一阵炫目的白光后,他们周遭的场景出现了变化。 这是一条极为繁华的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叫卖的小商贩,街道很宽,不时有马车经过,看起来倒不比那长安差。 余清欢不常下山,好奇地左看右看。不过倒也没耽误正事,还是在一刻钟后找到了师兄说的会和之地。 那是一间小小的茶铺子,戴着斗笠的少年郎叼着茶杯,站起来对她挥手。 “小清欢,这边这边。”他麻利地给她挪开凳子,都不用店小二动手,就迅速给她满上了一杯茶,“你这次比我想的要快很多嘛,阵术精进了?对了,你身上的蛊毒怎么样了?” 余清欢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还不忘口是心非:“一般吧,反正处理好了。” 凌奚不疑有他,又是一顿猛夸。 “师兄,所以说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柳长风,你确定你找对人了吗?”余清欢脸上燥得慌。只好赶紧转移话题,“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万一找错人了呢?” 凌奚摇摇头,脸色有些复杂。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在事态更加严重之前按住葫芦,避免颜胥突然窜出来造次。 “应该是没找错的,这点我很肯定。”他抬头看看余清欢,又低头看看茶,欲言又止,“但是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我才.....” 余清欢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她便看着从来都是乐观开朗的师兄在清醒的时候露出了不符合他人设的凝重表情,颤颤巍巍地指向茶铺对面的店家。 “但是,我查出来他在那里。” 那里? 余清欢站起来往那边看去,便听到一声娇娇俏俏的男声传来。 几个男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地站在门口,一边扭腰一边对路过的客人勾手指,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她腰间的葫芦没来由地晃动了一下。 余清欢也感觉自己的内心重重颤抖起来,她想象过他会凄惨,会失意,但是没想到他竟一步到位当了小倌。 这简直比仙盟盟主好男风还炸裂。 然而更炸裂的还在后头。 凌奚一脸复杂地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清欢啊,所以这次得靠你了。” “他们今夜会有个花魁拍卖会,我打听过了,这花魁正是柳长风,就是他们不让男子单独进去,所以就.....”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赞许,“师兄知道你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修士了,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言外之意就是,要她去逛窑子。 在话本子里,都是女主角去青楼男主角吃醋,最后引发一系列的酿酿酱酱不可言说剧情。他倒好,直接把她往青楼里推,虽然是任务所迫,但余清欢也没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不情愿。 欣慰倒是不少。 葫芦振动几下,颜胥的冷笑声直接传到她的识海里,三分冷漠三分嘲讽还有四分看好戏。 余清欢感觉自己头顶上的“危”字摇摇欲坠。 她错了,她就不该打这个赌。 更就不该再对凌奚有什么期待!! 16、噬情蛊(四) 不过炸裂归炸裂,这正事还是要做的。 余清欢揉揉脸,试图让面部表情自然一些,然后同手同脚地往青楼走。 才走两步,就被人拉住袖子。 凌奚站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把她从头打量到脚,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你这身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她颇为不服地把袖子扯出来,“我这一身怎么你了,我昨天刚洗的澡,又不脏。” 逛个窑子而已,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又不是去参加仙盟大会。 他高深莫测地晃晃手指,尾音拉长:“话不是这么说,你穿成这样子进去,只怕是还没进到门就被赶出来了。” “你懂个屁——” 她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他捏成了鸭子状,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又憋了回去,闷在肚子里变成呜呜声。 余清欢使劲用眼神攻击他。 凌奚松开手,对他们斜后方一扬下巴。 “看那儿。” 她对着地面小小呸了一口,同时用力在嘴上抹了几下。 他们身后不远处那写着“怜春楼”三个大字的牌匾下,几个男女正在拉扯。 她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只零零碎碎听到几句,“穿成这样还想来我们怜春楼?”“知道我们花魁一夜值多少钱吗?”“穷酸鬼就别来了”。 紧接着那两个姑娘被推着嚷着赶了出去,鸨母往地上重重呸一口,随后用力合上门。 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凌奚转过来对她得意挑眉。 “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地方最是趋炎附势,咱俩这身都太破了,进不去。” “说的好像你对这里有多了解似的,明明咱们就半斤八两。”余清欢冷哼一声,抱着双臂道,“那你说,我们要怎么进去!” 仙盟有规定,修士不能用术法变出银子使用,此等滥用□□的行径要是被发现,轻则简单进去喝一壶,重则罚三千上品灵石,还会留下案底。 她把担忧的事对凌奚说了,后者眼皮一掀,啧啧两声。 余清欢感觉拳头痒痒。 “放心好了,在你们来之前我去典当了点东西。”凌奚拍拍余清欢要放不放的拳头,从储物袋里掏出两块银子,“从老杜那里拿来的,在咱们那不算啥,不过在人间还挺值钱的。” 他说的是前不久从杜榆的铸剑谷里顺来的几块玄铁石,这在修士那儿上不来台面的石头,对凡人来说这里可是好东西,典当铺的老板一乐就给开了高价,足足五百两银子。 凌奚将银子往她手里一塞,笑眯眯地在她肩上轻轻一推。 “行,那边就有个成衣铺,走吧。” **** 洛阳城里的人早就在年前就买好了新衣,这会儿成衣铺里是一个人都没有,朱娘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突然,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两道人影打在她的太师椅前。 朱娘眼前一亮,赶紧迎上去。 “哎哟哟这位小娘子可长得真俊,这位是——” 她笑呵呵地在二人面前搓手,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 她做生意多年,错不了,这两人不论穿着还是打扮都一等一的相似,而且就连袖口的绣花都是一样的。她早就听说有些家里疼爱孩子,怕两个孩子吵架,就给他们穿相似的一副。 所以这不是兄妹是什么?! “这位是你哥吧!你哥也俊!不过咱们铺子卖的都是女装,让他在外头等等可好?” 要是以前余清欢定要在心里嘀咕她没眼色,什么兄妹,他们看起来就那么不像一对吗?这要是放在以前她高低得辩一辩。 但现在不同了。 成熟的余清欢不会蹦起来大喊“这人不是我哥”,她只会沉稳地昂起头,冷哼一声:“我才没有这么蠢的兄长。” 随后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啧啧摇头一边往内室走去。 朱娘:“啊?” 凌奚倒没跟进去,他只是掏出几块碎银往老板娘手里一塞,示意她好好给余清欢挑挑。 “你们挑你们的,我到处自己看看。”他非常自来熟地在店中的太师椅上坐下,还叫来了帮忙的小丫头给他介绍时下流行的衣服。 见他一个男子对女装如此感兴趣,朱娘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过来者是客,客是财神爷,财大气粗的,就算他想要把这里的一副买空她当然也是双手双脚赞成。 “行,既然是这样,那您就随意看看,陪这位小娘子换衣服去了。” 凌奚点点头,还真打量起了这店里红红绿绿的衣裳。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一刻钟后,内间的门被推开,余清欢穿着一身粉站在镜子前,仅仅捏着裙摆。 朱娘拿了银子自然上心,在她身后一顿猛夸。 “哎呀呀,小娘子您可真好看,我就说,这身衣服适合你。” “没有吧,我觉得也就一般。”余清欢瞥瞥嘴,脸有点红。 “怎么会一般,这可是咱们店里最好的料子,你看看你,穿起来和个小仙女似的。” “就那样吧,没什么特别的。”余清欢的眼睛都快黏在镜子上了,嘴还是那么硬,“而且我也不想当仙女。当仙女一点都不好。” 朱娘被噎住,太阳穴突突直跳。 算了算了,看在拿了钱的份上,她且忍一忍吧。 “那姑娘,你觉得这身如何?”她扯扯嘴角,两根手指来回搓动,使劲眨巴眼,用力暗示。 余清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一拍掌。 “你早说嘛,你早说我给你不就行了。”余清欢了然一笑,将某物放进对方手里。 作为丹修,她出门在外经常被人有意无意地暗示要丹药,她懂,她都懂的。想来是自己在不经意间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修真者的身份,果然,在这方面还是有待加强啊。不过她的丹药都吃完了,这是在颜胥那里顺的,希望老板娘不要嫌弃。 她啧啧两声,在粉裙上的绣花上弹了弹,转身离开了。 朱娘看着手里的大黑丸子嘴角直抽。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 “师兄,我出来了,你——” 成衣铺总共分内外两间,余清欢直接推门出来没看路,直接一头扎进了别人的怀里,她一个踉跄往前几步,于是埋得更深,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几个字: 卧槽,这是什么,好大。 似乎是被撞疼了,对方发出一声闷哼,她心头一跳,赶紧退开。 “那个那个,这位姐姐对不住了,我方才没看路,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余清欢一边道歉一边缓缓抬起头看,从下至上,首先看到的是女子的赤色裙摆。 如今正值冬日,外头白雪皑皑一片,洛阳城里的小姑娘们都喜欢穿红衣,这红白相映的,宛若一朵梅花开在雪地里。 眼前的女子亦穿着一身红色,这颜色极为挑人,若是容貌明艳则容易媚俗,若是容貌寡淡则撑不起这一身艳,总有些怪异别扭。 可她却不同。 不多不少,身段婀娜恰恰好,身段好似天生就适合穿红色。 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 一低头就见胸前平坦如烙饼,她突然不敢看对方的脸了,这要是长得平平无奇也就罢了,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自己同样一身红站在她身边,岂不是成了红花旁边那点丢人的牛粪?! “你怎么了。” “女子”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体贴,听起来更像是美人了......等等,磁性?! 余清欢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这人刚刚还在和她说话说在外头等她,陌生是因为她完全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家伙。 美则美矣,错在美人□□有一团鼓起。 余清欢有种想自挖双目的冲动。 “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见她一脸呆滞,凌奚上前在她面前晃晃手指。 “不认识,告辞。” 她转身欲逃,才走两步就又被拽回来。 凌奚把碍事的大袖子挽起,和她勾肩搭背:“跑啥啊,我这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么,那种地方奇怪的家伙很多的,万一碰上了个把变态咋办?” 余清欢在心中咆哮: 你有脸说别人吗!这里谁有你变态啊! **** 闹腾完这一场,等他们到达青楼前时,已然日渐黄昏。 洛阳不宵禁,太阳落下后才是街巷里的狂欢。小厮丫头们早早地将灯笼挂起,整个怜春楼前绯红一片,看起来就颇不正经。 不止是这里,周围几个青楼前也堆满了人,听说今日是个好日子,几大花魁都一齐挂牌。客人们满面红光地交头接耳,都在讨论待会儿先去哪家。 余清欢在人群中被挤的够呛。 她感觉自己是三月三的艾糍团子,被压在石臼里推来打去。 两个男子同时挤过来,她险些要被挤倒,突然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道在她的腰后撑了一下,推着她挤出人群。 “小心点。”凌奚撩起眼皮,矫揉造作道,“不然奴家会很为难的。” 余清欢满脸黑线:“师兄,你说什么——” “嘘。”美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她唇上轻轻一点,“乖,叫姐姐啦~” 说罢还对她抛了个媚眼。 余清欢感觉今日的忍耐值已经达到了极点。 于是二人刚挤进怜春楼,她就做了今天一直都想做的事—— “唉你突然踩我干嘛!很痛唉!” 17、噬情蛊(五) 根据凌奚打听来的消息,这位柳长风现在艺名玉柳公子,乃是洛阳城榜上有名的花魁。 传闻他貌若好女风度翩翩,一只玉笛可引来百鸟朝凤,一眼就能惹得明月落泪,据说就连公主都对他念念不忘,曾三次请他入府,只可惜都给拒绝了。 公主惜美人,也没再逼迫。 这么一件风月美事只一个月就传遍了洛阳城,这位卖艺不卖身的玉柳公子也成了不知多少闺中少女的春日美梦,只是他极少见客,有时候花上几百两银子也只得他一杯热茶作罢。 但现在不同了。 据说这公子不知怎的欠了许多钱,实在还不起,只好挑个良辰吉日把这梳拢宴办了。 没有上限,价高者得。 来这儿的大多都是洛阳城中的官家小姐太太。本朝虽没有女子不得逛青楼的规定,但太太们要脸,所以都戴着面纱,一个两个的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鼻梁以上。 入楼随俗,余清欢也挑了两个面纱给他们挂上。 凌奚不会戴,余清欢只好帮他。 凑近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其实师兄的睫毛不仅长而且翘,又细又密的,小刷子一样地再她指腹上扫过,有些痒。 他不说话垂着眼的时候娴静又淡雅,真就像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江南闺秀,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妹妹给“她”梳妆。 余清欢右手勾在面纱上,漫无边际地想,其实师兄不适合穿大袖衫,听说长安的女郎会穿西域舞服跳胡旋舞,露个小蛮腰一扭一扭的,凌奚要乐意扭,明天这怜春楼的花魁就能让他来做。 “好了么?” 意识到自己险些被带偏,余清欢脸上一阵臊,赶紧松手:“哦!好了!你好端端穿什么女装!以后不许穿!” “啊?” 见他一脸懵懂,她越发害臊得厉害,脸一阵红一阵白,赶忙搬起小凳子挪远一些。 堂屋中烛光昏暗,暂时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余清欢也不想被人注意到,于是保持着屁股黏在凳子上的姿势,双手扶着凳子边缘往旁边挪。 她向螃蟹一样往左边挪了两步,以为无人察觉,没想到一抬头就见凌奚在盯着她。 “你怎么突然.....” “我怎么了!我没有一点问题啊!” “是不是因为.....” “不是因为你!和你没关系!” “那你要坐在.....” “就这里!这里视野好!我喜欢!!” 凌奚抬头看看台上,又凑到她那边瞧瞧,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一点头,也挪过来了。 而且还用是和她一样的姿势。 余清欢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捏着旁边挪。 他俩就这样围着圆桌转圈圈。 邻桌的贵女听到响动,于是侧目看了过来,余清欢一惊,手一松一屁股跌回原位,檀香木椅砸在地摊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前后左右几桌都同时看向他们。 余清欢内心哇哇滴血,恨不得原地找个缝钻进去。 “这位置确实不错。” 见她终于停下,凌奚也跟着停下。两张椅子靠在一起,影子也贴在一起,他撩起眼皮看了余清欢头顶一眼,然后悄悄摸摸地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瓜子。他还趁机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瓜子。 瓜子是剥好的瓜子仁,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弄的。 余清欢抬起头疑惑看他。 凌奚眨眨眼,做了个手势,变戏法似地又从包裹里掏出许多。 糖饼花生瓜子仁,都是她爱吃的零嘴。 她将脸别到一边,心想她哪里是那么好哄的,这家伙穿女装戏弄她的事还没完呢,怎么可能就这样原谅他。 小姑娘脸颊鼓鼓,粉嫩柔弱,寻常男子兴许会觉得像她小松鼠般可爱,可凌奚的想法却格外不同。 他上下扫她一眼,目光定格在她莹白的侧脸上。 “你长胖了吧。我都说让你悠着点了,不爱听,每次都是一口气闷三碗大米饭外加俩小菜的,现在怕了,不敢吃零嘴了?” “我呸!谁胖了!”她明明瘦的很,小肚子都没有! 余清欢狠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里的瓜子仁,猛地往嘴里塞一大口。 同时再心中第不知多少次发誓暗骂:她以后再给他好脸子她就是狗。 *** 在鼓乐声中,玉柳公子也在一众美人的簇拥下缓缓登上了看台。 烛火摇曳,俊俏公子们坐在台上吹奏玉箫。 都说红花配绿叶,想要将衬托出某个人鹤立鸡群,并不需要他本身多么好看,只要身边的人够丑就行了。 衬托衬托,有衬才有托嘛。 可台上这位不同。 和他一起上台的还有五位郎君,皆是高挑挺拔的个子,虽瞧着面纱看不清脸,但想来也不会太难看。 明明穿的都是白衣,可站在最中间的玉柳公子却最为惹眼。好看,却并不显得女气,一双眉眼包含春水,轻飘飘移到余清欢脸上,倏地一笑。 余清欢身子骨顿时麻了一半。 她下意识往身边看去,就见凌奚翘着二郎腿毫无女郎形象,手里拿着个橘子正在剥。头上的珠钗一晃一晃,他的腿也在裙下一晃一晃。 身子歪发髻也歪,还有闲心哼曲儿。 看看台上又看看台下,她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在他晃悠晃悠的腿上重重一拍。 凌奚被忽然被打,唉一声,看她:“你干嘛?” “人都快下去了,你还在这玩儿呢。”她杏眸瞪圆,对他龇牙,“还不快出价,再不出就要被买走了!” “怕什么啊。”少年打着哈欠把腿放下来,随手把橘子塞进余清欢叭叭个不停的嘴里,“吃你的。” 这里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冲着玉柳公子来的,至于其他不过是附带。所以前四个公子倒是卖的快,不一会儿就被龟公带下去了,只剩下玉柳一人站在看台中央,腰背挺的笔直,如风中的蒲柳。 细风卷起他的面纱,露出俏郎君半张下巴,若有若无的,更惹的人心尖发痒。 余清欢咬着橘子暗暗想,怪不得颜胥几百年了都对他念念不忘呢,她要是谈过这样的,别说是两百年,两千年过去都得念着。 玉柳公子在看台中央站定,对着台下遥遥一拜。 龟公知道现在时候到了,于是咚咚敲响铜锣:“二百两起拍!开始!” 整儿梳拢宴的氛围也达到顶端。 怜春楼只接待女客,这里的女子都要脸,自然做出直接站起来喊价的这种丢脸事,想出多少就对身边的小厮说说,由下人来替他们喊。 余清欢紧张地左看右看,猛扯师兄袖子,凑过去和他说小话:“师兄,待会儿我们谁喊啊。”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师兄现在是女装,捏着嗓子说话的时候还能勉强看出来,他要是站起来喊价,这一嗓子嚎的,可不得直接暴露了。 《云丹门大弟子女装逛青楼,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标题她都想好了,只要凌奚敢喊,元灵境论坛上明天就会贴出他的身高体重。 让她来喊么,但是,但是.....她不好意思啊! 余清欢没有帕子,只要咬橘子皮纠结。 价格已经炒到七百两银子了,坐在他们左侧的女郎微微昂起下巴,对他们打了个不出声的响指。 余清欢强迫自己无视掉她的贴脸嘲讽,猛拽凌奚衣袖: “你不喊?那我喊!” 见凌奚就要站起来,余清急了,生怕事情暴露,想也不想地就按着对方的肩膀站起来,对着负责记账的龟公喊道: “三千两!”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三千两是什么概念。 在洛阳城,可以买下五间大铺子,还是挨着大街的那种。若是不买铺子,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都绰绰有余。 用来买个戏子,就一晚上,前后不到六个时辰,疯了? 龟公也没想到这连个丫鬟都没有的小丫头竟然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钱,不敢置信道:“姑娘,您确定?” 周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余清欢面子薄,被这么一盯整张脸都红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干嘛呀,别看她啊,跟着出价啊,这不是传说中的洛阳城第一公子吗,你们这帮长安来的大小姐怎么不跟着出了,别沉默,快说话啊! 她求助似地看向凌奚,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凌奚果然不负众望地转过来,在余清欢期盼的眼神中握住她的手。 余清欢激动回握:“唉!” 她心中涌起一阵久违的暖流,师兄这趟和她下山这么久,可算是干一件人事了—— “其实你不用喊价的,我本来就没打算参加拍卖,我兜里就二百两。 我是想着等待会儿结束了我们混进去把人直接绑走。” 余清欢:? 余清欢:??? 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和她说,现在喊都喊了,说出来的话难不成让她吞回去吗。 她嘴唇蠕动,想骂脏话,憋了半天又吐不出来,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四个字: 竖子坑她! 凌奚一脸坦荡,还好心肠地鼓励:“不过姐姐相信你哦,一定圆过去的。” “姐姐是吧。” 她皮笑肉不笑地抽出手,看向一脸殷切的龟公。 “这位大哥,我姐姐说他出五千两。” 这回轮到凌奚眼睛瞪大。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哗然,后又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君不仁那就不能怪她不义,余清欢这次“出卖”的毫无心理负担,淡淡瞥他一眼,优哉游哉地补上两个字:“黄金。” 见凌奚一脸惊愕,她心里一阵暗爽,大有扳回一局的快感。 全然忘了在其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起的,不论是凌奚叫价还是余清欢叫价都区别不大。 龟公看他们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说不出的穷酸感,怕他们是来捣乱的,又怕他们是隐藏身份的长安贵女,权衡之下,派了个小厮小跑过去要信物。 “信物?”余清欢往后一退,理所应当的把凌奚推出来,娇声道,“出门在外的,银钱珠宝都是姐姐管的,我这做妹妹的,哪有这些东西。”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声音本就又娇又软,眯起眼睛撒一撒娇,小厮的脸都红了大半。 “姑娘,这是我们这里的规定。” “你说的是这个么?”凌奚掏出颜胥给他的玉佩,他刚一拿出来,玉柳公子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眼眸微眯,刚要开口,就见有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小跑过来。 来者穿戴比先前同他们问话那小厮好上不少,应当是玉柳公子的亲信,他手捧一香囊,施施然走到余清欢二人面前,躬身一拜。 坐在他们左边的那个贵女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余清欢不解其意,于是偷偷后退两步,偷听他们说话。 “玉柳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把香囊给了那两个村姑?也不怕身上的泥巴味儿熏到他。” “就是啊,我还想看她们出丑呢。这下公子主动邀请,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哪里臭了,顶多有点香菜味。 她举起手臂嗅嗅,同时暗暗瞪她们一眼。 “公子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衣青年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周身气质和他的主子一般温婉,“特来送上香囊,邀姑娘共度良宵。” 余清欢忙伸手去接:“那个,你们家公子也太客气了,所以我们的三千两黄金你看还需要付吗——” 这手还没摸上去就抓了个空,她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小厮一脸谄媚地把香囊送到凌奚手里。 “银钱的事情问题不大,只要姑娘愿意,我家公子愿分文不取。” 三言两语之间身份颠倒,先前是他们求着玉柳公子,先前竟是他亲自撞上来了。 余清欢刚想再多问两句玉柳公子为何如此这般,一抬头,就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师兄看。 负责传话的小厮瞥见公子的视线,适时开口:“我家公子说,他对你一见钟情。” “愿与姑娘,共赴此夜巫山。” 18、噬情蛊(六) 这场盛大的梳笼宴就在这枚绣花妃色香囊中落下了帷幕。 没办法,人玉柳公子都放话了,愿意一分钱也不收就给人白嫖,他们这些做下人能怎么办,就是鸨母也不敢硬来,万一惹不高兴了花魁三二一往下跳,这才是得不偿失。 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眼睁睁看着五千两黄金打水漂。 一个穿着清凉的青年提着灯给他们引路,余清欢在后头拍葫芦。 从进入怜春楼以后颜胥就安静了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她身上的噬情蛊依旧被压制的好好的完全没有发作,她都要误以为颜胥已经溜走了。 那她刚刚为什么没有反应。 你前夫在外面表白男人唉,要是她她早就跳脚了,一大耳刮子招过去,总而言之不会那么平静地跟在小厮身后踩着灯笼影子走,时不时还要回答一下师兄那些令她感到无语的问题。 “清欢清欢。”凌奚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音调问,“何谓共赴巫山。” 余清欢没声好气地白他一眼:“就是他要和你睡觉。” “睡便睡罢,都是男子,这倒是无所谓。” 见他如此,余清欢脸色更加古怪:“你居然能接受?” 反正她接受不了,她无法想象师兄和一个男子做这种事的样子,就算是在上面.....不!在上面也不行,她一定会忍不住拿刀把他阉了。 “为什么不能。” 他眼神清亮如明镜,将她的模样明明白白映在其中,倒显得她龌龊。 余清欢口干舌燥,忽然意识到他这人心若琉璃根本就不懂床上那档子事。 可一时半会儿地又不知改怎么解释,生怕被前面引路的小厮听到,只好拉着他的衣领往下一压,凑在他脸颊边咬耳朵: “反正,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是简单的睡觉,是要脱衣服的。” 少年侧目看她。 余清欢心口砰砰然,盯着他殷红的唇珠越说越乱,眼看和引路人距离渐渐拉远了,她赶紧一推将人推远。 “哎呀!我不同你说了!” 她在袖子底下捏捏凌奚的小拇指,咬牙警告:“总而言之待会儿你听我的,可不许他碰你,” 凌奚虽没得到想听的答案,但他选择无条件相信余清欢,于是在袖子地下反过来捏捏他莹白的小指。 算是答应。 **** 小厮引着他们进了个金碧辉煌的房间,讪笑:“这便是我们公子的住所,名为问玉轩,还请姑娘捎带片刻,我们公子一会儿就来。” 他说着又看向余清欢,话里话外若有所指:“至于这位.....既然是凌娘子的妹妹,那也是咱们玉柳公子的贵客,烦请随小的来,对面海棠间也不输这问玉轩。” 余清欢却不吃这套,小脸一垮,眼泪汪汪道:“你要拆散我和姐姐么?” 说罢紧紧抱住凌奚隔壁,把脸埋进他臂弯里,做出一副今天要拆散我们姐妹我就和你拼了的姿态。 凌奚也十分配合地搂住她的肩膀,用控诉的眼神瞪小厮。 他突然感觉自己很像那个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 “那个,姑娘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小姑娘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快要哭了。 小厮坐立难安,但一想起主子的叮嘱,他又强迫自己上前继续劝:“那个,咱们公子.....”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小姑娘抬眸看他,面纱下的朱唇咬紧,眼中水汽氤氲,一下子就把他拒绝的话给生生逼了回去。 他不敢再看,随意找个借口便逃,临走之前心里啧啧两声,公子啊公子,你这可得谢谢我。大美人虽风情万种,小美人却也娇蛮可爱,不若两个人都收了享享齐人之福。 就是不知道公子这身子骨架能不能招架住。 待人一走,余清欢再也憋不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 凌奚把袖子杵到她面前,啧啧两声:“你看你弄的,我这胳膊上全是。” “这不是权宜之计嘛,不然挤两滴眼泪他怎么会信。”余清欢借着他的胳膊站起来,顺手给他施了个清洁咒,“对了师兄,我有件事得和你说。” 她将腰间葫芦取下来,放在桌子上。 “我把颜胥带来了。” 凌奚眼睛瞬间瞪圆,她赶紧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安抚:“不是本人,就是一部分残魂,她想亲自来看看柳长风现在变什么样了。 所以你待会儿悠着点,可千万别和他做什么太亲密的事。”她怕颜胥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全杀了。 “还能做什么亲密?陪他如厕么?”他摸着下巴低喃,“我看他手脚没问题,应该不需要我扶着。” 余清欢哽住:“.....算了。” 反正有她在旁边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二人一壶茶还没喝完,木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来的不是小厮也不是龟公,是玉柳公子本人。 他换了一身新衣,头发上身上湿气,周身还有淡淡桂花香,应该是刚沐浴归来,却依旧系着面纱,缓缓走向他们。 余清欢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她想,就算这家伙长得好看又怎么样,他要敢对师兄动手动脚,她就敢放火烧鸡! 玉柳公子在他们面前站定,嘴唇蠕动,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紧接着扑通一声跪下,死死抱住凌奚的腿不放。 “仙人啊!恁可得救俺啊!” 余清欢眼疾手快地把人踢到一边,同时剜他一眼。 凌奚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恁? 这口音挺有意思的哈。 玉柳被踢了也不生气,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其实,其实俺根本就不是什么玉柳公子,俺叫李大昆,就是在庄里种种地的,自从俺两年前捡到个双鲤玉坠子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本来也没觉得这玉坠子有多稀奇,还惊讶于自己运气好,本来打算第二天就拿到庄上去卖的,没想到晚上就梦到玉坠和他说话了,问他想不想要荣华富贵,要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彼时他缸里的大米都见了底,听说有饭吃,想也没想地就给答应了下来。第二天玉坠子果然没食言,给他带来山珍海味,还让他被洛阳城里的贵人看中,送到了这锦绣堆里。 付出的代价便是,他每天至少有半日都会精神恍惚,浑浑噩噩,到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都不超过三时辰。 “俺也曾经问过,它为什么要缠着俺不放,还让俺做劳什子花魁。它说,只有站在城中最高处,才能让那个人注意到自己。所以得不停地往上爬,往上爬,才能找到那个人。 但是俺不想这样,俺又不知道他想找的是谁,俺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他毫无形象地把面纱扯下来抹鼻涕,“当个屁的公子啊!俺现在就想回去种种地。” 余清欢这才注意到,其实他的五官并不算出彩,只能说是清秀。能让他在看台上艳压群芳的主要是他真身滴仙人般的气质,怪不得他说话要小厮传话,还得戴着面纱。 要不然一开口一嘴的大饼渣子味儿,估计能把那些娇滴滴的贵女连夜吓跑。 玉柳公子,阿不,李大昆一边说话一边伸手从脖子上把吊坠取下,这话还没说完,桌上放的平平稳稳的葫芦突然猛烈晃动起来,葫芦嘴一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他的胸口。 “妖,妖怪啊!葫芦成精了!大仙救我啊啊!”他被吓地尿都快滋出来了,抖着两条酸软地腿奔向距离他最近的凌奚,然后被余清欢一脚踹开。 少女眼疾手快地抓住葫芦,嘴里念念有词在上方不断施咒,半刻钟后葫芦平静了下来,她也出了一层薄汗。 “大,大仙。”青年感觉□□已经有点湿了,忙夹紧腿不让他们看出端倪,哆哆嗦嗦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凌奚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我们能解决的,不过你能先让我看看块玉坠子么?” “能,能,就这个。”一听能解决这大麻烦,李大昆手忙脚乱地把脖子上的双鲤玉吊坠取下来递给凌奚,“恁是不知道,俺在看台上看到你的时候这玉坠的反应有多强烈,那时候俺就知道了,这事中了!” 这高个姑娘腰细腿长关键是胸还大,一定是他要找的人! 余清欢抱着葫芦不动声色地晃过去挡在他们中间,戳戳玉坠:“师兄,你看出什么没有。” “就是这个气息没错,它应当就是我们要找的‘柳长风’。” 说罢他们又觉得头疼,颜胥的要求是和柳长风见一面说说清楚,但是现在他变成这个样子,一葫芦一玉坠要怎么说话。 余清欢思索片刻,一抚掌: “对了,可以用灵心术啊。” “灵心术?” “不错。”她把葫芦放到一边,耐心同凌奚解释,“就是利用亲亲的方式进入对方的内心世界,这招我也对你用过,就在山洞的时候。” “啊,所以你也亲过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错了!” 少年眨眨眼,疑惑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师妹。 二人对视片刻,最后是余清欢首先别开视线,语气硬邦邦:“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先试试看,你把颜胥给你的那半边玉坠给我。” 她以水为墨,在地上画上复杂的阵法,最后坐在正中间,抱着葫芦念念有词。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她将两枚玉坠拼在一起,低头对着它深深一吻。 阵法倏地亮起,周围狂风乱作一片,阵法外的两人只看到一个白色雾气从葫芦里窜出扑向余清欢,而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待耳边风雨停歇后,余清欢缓缓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唯一不同的是,在她踏入白雾的那是瞬间,她听到了一个男子的低喃。 他的声音很轻柔,他的掌心也很温暖。 他在对她笑: “阿胥,你的饼烙好了么?” 19、噬情蛊(七) 柳长风第一次遇见颜胥,是在洛阳城。 那时候他才刚刚修到练气初期,头一次下山除妖,满腔热血的,结果情报出错,他们一行人被妖兽打的片甲不留。 随他一起下山的师弟被鹰妖抓走,他运气好,提到半空时顺利从鹰爪中挣脱,落入一个深深的峡谷里,最后摔在一团绿油油的草丛上。 草从? 他低头嗅嗅,借着悬崖顶上微弱的阳光四下打量,发现自己身下是一片菜地。 “你干嘛弄坏我的东西!” 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柳长风心头猛烈一跳,迅速从菜叶上站起来:“抱歉,我没看到,我,那个.....” 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因为一直在山上长大的小道士,遇见了这辈子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她头发随意梳成一条乌油油的麻花辫,穿着一身蓝色碎花半臂裙,托着下巴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直在盯着人家看。 盯着姑娘看有违师尊教诲,于是柳长风再次道歉,可他此时此刻心跳如战鼓,就连道歉也说的磕磕巴巴。 少女没什么耐心听他说。 她向他走来,注意到他的打扮后咦了一声:“你这身打扮,是哪个老牛鼻子的弟子?来我这里干什么,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是最看不上我们这些散修么?” 柳长风嘴唇蠕动两下,慌乱地解释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在下并非有意闯入,还请前辈原谅。” 她冷哼一声,似乎并不领情。 “只一句道歉就完了?你知道这些菜我种了多久吗,你不知道,你全给坐毁了!” 少女心疼地看着地上被坐扁的菜叶,嗷嗷乱叫:“你怎么赔我!你怎么赔我!” 说句实话,这地种的实在是不算漂亮。土壤乱翻成一片,再加上这山谷地下经常晒不到太阳,菜叶稀稀拉拉的,只有角落的青菜稍微好看点,起码是绿色。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那个,在下在拜入师门之前,也种过几年地。现在师门的药园子也是我在打理。 若是前辈愿意,待在下,我定赔前辈一亩,不,十亩,且不出半年便可收获,您看这样可行?” “当真?”她眼眸眯起,有意为难,“那你立个心魔誓我看看。” 修士的心魔誓极为严格,若是做不到,轻则五雷轰顶,重则修为散尽。 她本来就是闲着没事想逗逗这小弟子玩,没想到他薄唇一抿,还真就举起双指发誓。 于是看他的眼神也多出几分探究。 “这样可以了么。”柳长风紧张地咽咽唾沫,又对着她遥遥一拜,“我知前辈本领高强,还请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她玩闹的心也敛了半分,嘟囔一声名门正派真是无趣后便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柳长风见有戏,赶忙趁热打铁。 “行了行了,那我就先和你去救你师弟,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去找那家伙打打架也好。”她笑起来虎牙尖尖,对他伸出手,“名门正派的小道士,你可千万不要食言哦。” 眼前的姑娘灵气逼人,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 柳长风不敢再多看一眼。 从来都没和山下的人说过话的他,想也不想地就跳上了这位陌生女子的佩剑,随她一起往天空中飞去。 大鹰的巢穴在悬崖峭壁之上,姑娘是个话多的,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不过,他也因此知道少女并没有家人,这些年都是一个人住在山脚下,年纪也不知道多大,她昼伏夜出,从来没有时间概念。 有个师尊,不过失踪很多年了,但她不关心,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菜园子。 “到了,就是这里。” 此处悬崖深不见底,洞穴门口还能见到那森森白骨,柳长风咽下一口唾沫:“我师弟他,不会被那妖.....” “不会不会。”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家伙我知道,我和他它老长时间的邻居了,放心好了,你师弟起码要在晚上才会被吃掉。 现在,你只需要跟紧我就好了。” 大抵是因为对方的语气实在太过轻松,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 **** 两个人摸到大鹰的巢穴外。 柳长风没有对付过此等妖兽的经验,于是问少女应该怎么办, 她倒是轻松的很,肩膀一耸,双手一摊,非常自信:“没事,你到时候听我的就好。” “哦对了,你修为如何。” 柳长风非常老实:“我,大概只有练气初期。” 少女和他大眼瞪小眼:“是吗,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急忙问道:“那你是.....” “我也是练气初期。” 完蛋了,现在两个练气初期要去挑战金丹修为的大鹰,而且还得把里面的一个练气初期救出来。 这不是找死么这。 “不过没事,我知道怎么对付它。”少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在他耳边耳语两句。柳长风听完只有有些犹豫:“这,真的可行么?” “那不然你说怎么办。”她白眼一翻,而后又笑起来,眨眨眼,“总而言之你相信我吧。” 这悬崖附近草丛不少,看起来并不是很难躲。 她拉着柳长风潜进空荡荡的洞穴里,让他躲在鹰巢旁边。 二人藏好以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洞口,屏息凝神。 片刻后,大鹰衔着一个白衣青年弟子回来。 它大抵是已经玩够了,叼着人哼哧哼哧地往洞穴里走,高傲地抬起头,左看右看,随后把人一放,一屁.股在巢穴里坐下,哪知这才刚坐下羽毛就像被火烧了一样,嗷呜一声站起来。 它慌里慌张地寻找罪魁祸首,没想到刚一回头屁.股上又被来了一刀子。 大鹰个子大,行动也笨拙,转起身来的时候非常痛苦,少女绕着它灵活地打转转,然后突然抄起一个蛋扔给柳长风: “小子!就趁现在!”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它往山下扔。 大鹰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再也顾不得这两个闯入者,它将白衣弟子往地上一扔,猛地往山下冲去。 二人对视一咽,柳长风赶紧把躺在地上的师弟扶起来,确定他还有气息之后松了一口气,把他扶上长剑,两人一前一后地把弟子夹在中间,少女在前头负责御剑,柳长风则在后面给她看路。 “快走快走,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又回来了。”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们才刚刚走了没几步,只听悬崖底下两道黑影往他们这一处袭来,少女迅速操纵长剑往另外一边躲闪,疾风如刀子般在他们脸上刮过,但也只是堪堪躲过一一击。 她擦擦胳膊上的血,轻啧一声。 大鹰动作迅速,不管不顾地攻击着,翅膀扇动带来强烈的风,把他们的剑吹的东倒西歪。 少女依旧操控的很稳,身受重伤的师弟却有些受不了了。 柳长风在她身后暗自焦急,于是想也不想地就从荷包里掏出爆炸符咒:“前辈,我来帮你!” 于是又趁着这大鹰俯冲上来的时候,他口中暗暗念诀,一下子就往大鹰的嘴里扔去。 只听一声轰鸣声响,一整只鸟都消失在烟雾中。 柳长风长舒一口气,心想莫不是已经成了? 可下一瞬,那大鹰就毫发无伤地冲了上来,这下比他们之前的更加激烈更加吓人,若说之前只是小打小闹教训他们一二,那么现在就是每一招都是奔着要他们的命去的! 它终于被彻底激怒。 不愧是金丹期的妖兽,它的力气大得吓人,动了真格,他们谁也不是它的对手。 只一个转弯,那妖兽突然朝他们俯冲而来,站在最前头的少女用手挡了一下没挡住,竟被它整只鸟都给带了下去。 柳长风大惊失色: “前辈!!” 一人一鹰消失在白茫茫的云雾之中。 他心中慌得不行,心说若是姑娘死了怎么办,她可是为了救自己而来的,若是她不在了怎么办,自己还欠她好多人情啊,哦对,还有他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早该问问她叫什么的.....” “问什么?” 他猛地一抬头,就见厚厚的云层之中,突然钻上来一只鹰。 风很急,天很蓝,梳着长辫子的少女恣意妄为地踩在大鹰背上,她逆光而立,美好得不似真的。 “记好了!我叫颜胥!” 强劲的风吹得他耳膜发疼,鹰啸声和风声混杂在一起,可是他却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20、噬情蛊(八) 柳长风最后一次遇见颜胥,也是在洛阳城。 只是这次他来洛阳不是为了除妖,是为了给颜胥送种子。 几年前他们从山谷底下搬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子上。 这里风景宜人阳光暖和,不知道比阴暗的山谷强上多少,尤其是在柳长风这个种地能手的协助下,他们很快就开垦出了一片菜园子。 他跳下佩剑的时候颜胥正蹲在旁边用小铲子松土,少女的手指甲缝里全是泥,她却并不在意,在菜地种玩得不亦乐乎。 “阿胥。” “你怎么这么慢啊。”少女嗔他一眼,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盐须。” 颜胥歪头,长辫子从肩膀上滑下:“你是在叫我么?” “不是。”柳长风摇头,把种子埋进他们新开垦的菜地里,“它和你的名字读起来一样,写起来却不同,这是蜀地的叫法,在中原,我们通常叫它香菜。 我觉得它的名字和你一样,听起来很有意思,就买了一些回来。” 颜胥没见过,于是也蹲下来看他摆弄。 “这东西怎么吃?就像大白菜一样直接煮么?” “并不会。”他从袋子里把种子掏出来,种在准备好的土壤上,“它其实是一种香料。” 颜胥若有所思地看着,也学他将一粒粒种子洒在土地上。 微风拂过,遮在他们头顶树枝被吹得沙沙响。 几年前种的柳树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 柳长风看她专注的侧脸,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其实他这次来找颜胥,除了送种子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想和她商量。 他们其实已经在一起很久了,除了出任务的时候他会在师门里,其他时候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往农家小院里跑。 明面上是说来帮她种地履行约定,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看的不是菜,是人。 师兄师弟们在门派里调侃他师兄什么时候带师嫂回来看看,村口的大娘也在问他说他什么时候才能请他们吃上喜糖。 就连师父也知道了,特意把他拉过去,明里暗里询问这姑娘姓甚名谁,师承哪个门派,可有与他结为道侣的打算。 柳长风每次挠挠头说快了快了,心里却说他怎么知道。 他是很愿意和颜胥结为道侣的,但是不知道颜胥愿不愿意嫁给他。 夕阳西下,青年拨弄着青菜叶子,非常烦心。 “你别弄,待会儿把叶子给扯掉了。”少女打他的手。 “哦。” 他点点头,又换了一个地方坐,但是脸上却还是那么的闷闷不乐。 荷包里的玉佩都快给他盘出包浆,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 好的可能和坏的可能在心中预演了无数遍,一开始还是会想点好的,想的越多推演的坏结局就越多,到了最后,已经变成只要他一开口求亲,颜胥就要拿起刀捅他。 “唉。” 青年长叹一口气,犯了难。 “你怎么了。”察觉到对方情绪的不对,她戳戳他,“你怎么拉这个脸,谁欠你的了。” “没有。”他托着下巴摇头,突然转过来看他,“阿胥,你觉得我怎么样。” 怎么样? 还不就那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她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他多了或是少了什么东西,还是一如既往。 “就,挺好的啊?” 柳长风身上的气压更低了。 挺好的?没别的吗?他们都在一起三年多了,颜胥就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吗? 担心对方听不懂自己的弦外之意,他只好换个方式说:“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怎么样。或者我有什么缺点或者优点么?” 说完之后双手放在膝上,紧张看她,像是私塾中等待夫子点名的弟子。 颜胥盯着他半天说不出来。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僵在原地,待日头再次偏移一个位置后,她才犹犹豫豫道:“挺好的啊,你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来来回回都是那两句话。 明摆着就是在敷衍他。 柳长风短暂的生气之后又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好。 罢了罢了,兴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待他回师门复命将这桩婚事向师尊鼎明,准备好聘礼以后,再来同她说也不迟。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扬起的嘴角,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阿胥。”他起身揽住她的肩膀,“我得先回师门一趟,等我做完了我就回来找你。至于那个问题,我想到时候再问你。” 她撇撇嘴,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他说话:“你不会回来一直都不回来吧。” “不会!” 柳长风翻翻荷包,从里头掏出一对双鲤玉坠,郑重其事地把其中一半交给她:“此乃我家传玉坠,是我爹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这一半给你,就当是信物,我至多七天就回来。” 他嘴唇微动,缓缓握住她的手。 “阿胥,我绝不负你的。” 不负这两个字,可轻可重。 有人拿它当借口,想抛弃女郎便撒下谎言,用的也是“绝不负”这几个字。 有人拿它当誓言,一旦立下便绝不悔改,情话说得真切,字字玑珠。 颜胥别开眼,自然而然地将这个伤感的话题轻轻揭过:“对了,你还没同我说说,这香菜具体要怎么吃咧。你说是香料,那要加在哪里才好?” “你想怎么吃都可以,想加在哪里都行。” 颜胥歪头:“加在哪里都可以?” 她上前两步,一把夺过柳长风在村口刚买的芝麻饼,扬起脸看他:“那要是我加在芝麻饼里呢?” 这一听就过分惊世骇俗的想法,任谁听到了都会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柳长风却很当真。 他甚至在认真想着芝麻香菜大饼的味道。 他摸摸下巴,一脸正色地看着她:“你可以试试。” 颜胥就这样笑起来。 她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大声说:“柳长风!那说好了,我们七日后见。” “到时候我请你吃新烙好的香菜芝麻饼!” **** 在话本中,不论故事多么波折,不论前路多么坎坷,就算立场不同,周围人如何反对,男女主角总会在一起。 柳长风自以为自己和颜胥没有这样的困扰。 他们都是仙家弟子,实力相当,师长祝福,唯一的阻碍他猜不透心上人的心意。 但是这没关系。 反正等他回来以后,他会准备好聘礼,会让她成为整个洛阳城里最幸福的新娘子。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 既踏修仙路,生死不由人。 柳长风仰面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鲜血染红了大地,石阶上,神殿前,密密麻麻地都是清风谷弟子们的尸体。 他眼睛瞪得极大,看着那些人在神殿之中进进出出,拿着火把在周围破坏,把还有一口气的师弟吊起来抽打。 “你们这清风谷守护烛龙神殿百年,就什么都挖不出来?” 他看着师弟的头歪到一边说不出话,却无法上前阻止,只能看到他们在又杀了一个人以后像扔垃圾一样把尸体的师弟扔到他身侧,然后在他们身上点燃的火。 耳边声音越来越细碎,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看着入侵者麻木地审问弟子,再将他们一一杀死。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 无人得知神殿中的神明与它的使者去了何处,它从此消失了。 清风谷上上下下几千人也在一夜之间被屠戮干净。 烛龙没有庇佑它的信徒。 这是后人在史书中在刻下的话。 眼前的雨雾渐渐大了起来,一切在扭曲。 滂沱大雨中,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少女闯入了血迹斑斑的神殿。 她颤抖着跪在地上,不厌其烦地打着他的脸,泪珠从她脸上滚下,滚入泥泞的土壤里。 她的嘴一张一合,似在用力嘶吼什么。 可惜无人回应。 柳长风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她,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可手掌却总是从她的肩上穿过。 她抱着他的尸体哭得眼泪都干了,又拖着他的尸体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回到他们初相逢的那个山谷里。 他一直没走,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为了复活自己踏上歧途,成为万人唾弃的鬼修。 也看着她不舍昼夜地修行,一日一日地瘦下去,她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唯一没忘记的就是照顾地里新长出来的香菜。 但复生之术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世上能将死人复生的只有神明,可神明已经将他们放逐。 他不想再看到她再这样偏执下去,他必须趁自己完全消散之前做点什么。 情急之中,他想到了神殿中还藏着的另外一个“秘宝”。 当晚,他就附身在玉佩之上,以此作为媒介告诉颜胥。 “你往神殿走三百里,那里有复活我的方法。”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灵力也达到了极限,从此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还好颜胥相信了,一大清早就来到了破败的烛龙神殿深处。这里早已空无一人,她也极为顺利地在破败的石砖中挖出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爬出一只小小的虫子,爬在她手上,咬了她一口。 “啊!” 她慌里慌张地想要把虫子打掉,没想到它钻的更深,直接钻入她的肉里。 与此同时,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消失不见。 颜胥左看右看,挠挠头,心中的空落感觉越发明显。 “我,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对了,她是来找复生之术的,因为她想复活一个人。 蛊虫越钻越深。 噬情噬情,吃的就是相思之情,相爱之忆。 那个人是—— 颜胥单膝跪在地上,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柳长风!” “你抛弃我,愚弄我,你罪该万死!我要亲手杀了你!” ——是她最恨的人。 **** 烟雾渐渐消失,青年的身影逐渐也如风一般消散。 余清欢在脸上抹了一把,发现是湿的。 她想, 大抵因为是颜胥没有身体,所以只能借着她的眼睛哭一哭。 21、噬情蛊(九) “呜啊!” 余清欢猛地坐起,发现窗外已经天光大亮,而自己现在正坐在不论是颜色还是装饰都有点不太正经的床上,旁边是正在对茶壶发呆的凌奚。 她想说话,喉咙却哑成一片,一开口就是凄厉的咳嗽。 见她苏醒,凌奚赶紧走过去。 “唔?清欢?”他动作轻缓把她扶起来,同时递过去一杯水,“你哭了一晚上呢,感觉还好么?” 余清欢借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感觉嗓子稍微能说话后,便慌慌张张地抓着他的胳膊发问:“你先别管我,颜胥呢?” 她现在脑子里乱的不行。 昨天,她用灵心术进入了柳长风的梦里,看了一段记忆后颜胥就开始哭,还把她的眼睛哭肿了,哭着哭着她就失去了意识,只隐约记得昏迷前手里死死抓着双鲤玉佩不放......等等,玉佩呢?! 她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几下,发现噬情蛊也不见了。 余清欢心下一慌,鞋也不穿地就从床上跳下来,然而她把枕头翻个遍都没找到双鲤玉佩的一根毛,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半晌,她突然想起什么,缓缓抬头看向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对方赶紧把脸别到一边去假装吹口哨。 “别装蒜!你老实交代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 她就说好像有什么不对。 问玉轩还是那个问玉轩,可地上的阵法乱了,家具被踢的到处都是,最重要的是她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 她虽然没接触过这些人,但架不住童蕊天天和她骂,这味道,想记不住都难。 “监天司!是不是监天司的人来过了!” 凌奚支支吾吾。 余清欢焦急地捏住他的领口,声音也渐渐大起来:“说话!是不是!” “是,是我把他们叫来的。”凌奚抱着胳膊看她,神色淡淡,“你不会想去追他们吧。别想了,你追不上的。” 余清欢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清欢。”他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耐心解释,“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交给监天司来处理是最好的。于情,我们能多赚点。于理,她的状态极不稳定,由我们带回去这一路上恐横生枝节,让监天司负责羁押再合适不过。” 她当然知道! 但是这帮家伙就是一群疯子,主打的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哪怕是在仙盟,都是最臭名远昭的存在。 “而且她被定的罪越重,我们得到的赏钱就越多,反正本就是通缉犯,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可他却说的坦坦荡荡,好像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应当,让余清欢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钱,钱,钱,你脑子里都只有这种东西是吗!你就那么希望她会被重判?!” “我希望?别说笑了。”少年眼皮轻撩,“我不认为缉拿逃犯有什么问题,况且她本就该死。” 若不是考虑到活口给的灵石更多,他早就在发现她重伤余清欢的时候将其就地抹杀。 “杀人?夺舍?真是好大的罪名,你甚至等不到我醒,就迫不及待地把监天司的人叫来了。”她摇摇摆摆地从床上站起,打开凌奚想要扶她的手,冷淡地盯着他,“你连他们的记忆都没有看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凭什么就认为她是穷凶极恶之人!” “清欢,别做多余的事情。”凌奚抿唇,把她重新按回床上,语气严厉不少,“替师尊守好云丹门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其他人的命运,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滚啊!” 啪。 站在门口目睹一切的李大昆转身就跑,看也不敢再看一眼,生怕被卷入其中。 房间里,余清欢气喘吁吁的看着凌奚脸上的巴掌印,只觉手掌酥酥麻麻,心里砰砰乱跳, 她咬紧下唇,想说两句软化打破这僵持的氛围,却无意中瞥了到他手背上的噬情蛊。 蛊虫在他手上爬来爬去,也不知在身上待了多久,可凌奚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的手在距他半寸的位置硬生生停下,迅速藏到身后。 也是。 怪不得他不理解自己,毕竟本就是无情无义之人,她还指望他同常人共情么? 噬情,噬情,也得有情才能噬啊。 在心口堆砌两世的怨与情在这短短一眨眼间被泄了个干净。 “凌奚。”余清欢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漠然,“你冷情冷肺,什么都不在乎,就连噬情蛊在你身上都要被饿死。 “你这种人!怎么懂得百年之约!” 眼眶中涌起热意,她不敢再看他,转身便走。 走到一半后又折返回来,从桌上拿个馒头后,换了个方向改从大门出去。 期间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木门被重重关上,落下一层灰。 凌奚呆呆地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脸被扇偏到一边的姿势。 清晨的夕阳晒在他的发梢上,他茫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有些不知所措。 **** “留步!” 吃饱后的余清欢现在灵气满满,只几个诀就把她送到了囚车面前。 马匹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负责驾车的青年赶紧抓住缰绳,吼道:“干什么呢! 不是说让你们回去等消息么?仙盟不会少你们赏钱的,还追上来干嘛?” 说罢驱车便想走,可余清欢却不依不饶,依旧死赖在马车前。 “我要见见颜胥。” “唉我说你别无理取闹。”青年骂骂咧咧地就要往下跳,还没动弹就被人按住了肩膀,他僵硬回头,“南宫大人?” 南宫无相三步并作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眼,薄唇轻启: “你是余清欢?” 有些人丑陋不堪,可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却暖如春日,有些人明明看着俊逸无双,但这浑身上下阴恻恻的,他这一身白衣并不能显得他如何玉树临风,反而让她想起了地府里的白无常。 她疑惑点头,刚要开口自报家门,就又听到他说: “丹修,金丹初期,暂住在邰华宗北鹤峰。” 搁这儿查人呢。 说着说着,他突然把脸转到一边,非常刻意地轻咳一声后才道:“合欢宗的童蕊是你的手帕交,对否?” 余清欢:“?” 不过她还是老实点头。 “既然如此。”他又恢复了方才的清冷模样,“给你一柱香的时间。” “啊?”她还没搞懂情况。 南宫无相剑眉拧紧,明摆着有些不耐,催促似的在剑柄上敲敲。 余清欢怕再多说两句他们就要改主意了,赶紧往马车里钻。 期间还听到门外两人的对话声。 “南宫大人,您这.....这不符合规定啊!” “无妨,自己人。” 来不及细想她何时与监天司有的交情,余清欢就被马车里的场景震撼住。 与她想象的不同,马车里其实是一个临时监牢,里面很安静也很宽敞,有着无边无际的黑。 想来大抵是监天司深知,在凡间行事不能太过引人注目,放弃了传送法术,用特制的囚车押着凡人步行到仙盟。 余清欢在颜胥面前蹲下。 她坐在暗牢最中间,手脚上皆戴着脚镣,眼底是灰蒙蒙的一片。 与梦中的那个活泼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见她来,颜胥抬起头,对她笑笑。 “你来了。”她挪动身子,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昨天替你解掉噬情蛊后你就昏过去了,还没来得及谢你。那场梦很好,我很满意。” “监天司的人怎么说?” “说是回仙盟以后再提审定罪。我估摸着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无所谓了。”颜胥耸耸肩,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我家里应当还有一些银票和灵石,你替我转交给李大昆和符汇,就说是我补偿他们的。 至于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屋子后面的百亩药田就送给你了。” 她垂下眼眸,声音很轻:“我为一己私欲伤了太多人,得去赎罪。” 马车用力颠簸一下,门外传来青年的咳嗽声,余清欢知道时间已经不多。 “颜胥。” 她突然向前一步,迅速捂住对方的手,又马上松开。 颜胥刚想询问,就见掌心多了一簇小小的火苗,虽不大,却足矣照亮整个漆黑的牢狱。 “夜寒露重,拿着取暖。” 余清欢拍拍裙子站起,漫不经心地走到马车门前,回头看向她。 “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记得。” “你说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都赢了,算是打个平手。” 随口定下的赌约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达成,也以极其出乎意料的方法兑现了筹码。 二人对视一眼,勾起唇角。 笑里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车辙轨迹不断向前延伸,直至云端。 **** 师妹生气了。 这是凌奚拉着杜榆彻夜长谈之后得出的结论。 镜珠对面的青年顶着一双熊猫眼,其中无数次想蹦起来捏爆他的狗头,但碍于镜珠暂时还没有隔空打人的功能,于是又强迫自己重新坐回去。 “那你就去道歉啊!”杜榆猛抓一把头发,把木材一脚踹到剑炉里,想象这是凌奚的头,“道歉会不会,你憋告诉我你不懂什么叫道歉,面对面说不出口你就到镜珠上去说!不会说你就给灵石,谁他娘的会和钱过不去啊!” 气的他口音都出来了。 凌奚歪着头听他讲,非常认真:“可我没有她的镜珠号啊。” 杜榆嘴角抽搐,合着他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你去死吧!我不管你了!” “再加三块玄晶铁。” “.....成交。” 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拖着下巴道:“你要实在不行,你就去逛逛元灵境上的感情板块,学学怎么哄余清欢,我记得好像叫什么‘失恋你就来’。” 他之前听说玉轮大师有喜欢的人之后伤心了好久,可是白天还要维持高冷形象,只好晚上当伤心小狗。 凌奚若有所思地朝师妹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回听懂没有。 “那我试试。” 他搓搓手,试探性地点进元灵境,这刚一点进去,就被最上方的帖子吸引了视线。 “扒一扒我爱而不得的那些年?这是什么?” 里面骂的还挺真情实感的,而且……这语气,总觉得有点眼熟啊。 22-30 第022章 网恋事件簿(一) “太乙历三七五年, 正?月十四,晴。” 天光已然大亮,但是余清欢却并不想起来, 她以一种极为懒散的姿势瘫在床上,空出一只手拿着镜珠在元灵境上写日志。 她自?己也没想到,就只是出去外面出个任务的功夫, 一回来?,发的帖子突然成了大热门, 明晃晃地摆在论坛第一页, 以至于她现在打开元灵境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里?面?的人分三种,一种无脑顶帖的, 一种是在趁乱打广告的,最后一种就比较多了, 大抵是因为文字过于有力量让很多人引起共鸣,他们在一个两个的也在余清欢的帖子底下骂起自己的前道侣。 “这么多, 看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嘛。” 她啧啧两声,在床上翻了个身,开?始继续写自?己的爱恨情仇往事。 收尾,编辑,发送。 写完以后她将镜珠放在一边, 闭上眼睛默数三下, 再打开?, 果不?其?然,那个名为“一点通”的家伙如约而至。 “一点通”此人,可以说整个帖子中最奇怪的存在。 他并不?跟着其?他人一样痛斥自?己的前道侣, 也不?是在无意义地顶贴,而是在—— “呜呜呜道友的文笔也太好了吧, 可以多写一点吗,好看,爱看!” 诸如此类,以上。 不?是,这家伙脑子坏掉了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呜呜的啊! 不?过,看在他那么坚持不?懈地夸自?己的份上,她决定还是去礼貌地回复一下。 [人间至味:谢谢道友的喜欢] [一点通:不?用?谢不?用?谢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 余清欢扬起的嘴角僵硬在脸上,突然起身给了空气一拳。 她就多余和他说话! 这一番闹腾前前后后日头也不?过才偏移了一些,太阳甚至还没照到北鹤峰。 她不?想出门,因为出门就肯定免不?了和某个她讨厌的家伙打照面?,干脆仰面?躺在床上,借着一大清早的脑子清醒,想想之后的事。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给监天司写信,颜胥当时和她打赌要?让她写三万字夸赞自?己的饼,她没夸,三万字全用?来?给她求情上了。 好在司天监大人还算明事理,答应她不?会胡乱扣帽子,至于元灵境中的关于千面?魔藤的种种传言,他们也会查清楚是否属实。 算算日子,差不?多是今天出结果。 颜胥家在哪她也知道,上次去的时候就注意到她后院里?的百亩药田了,过段时间她再去看看,希望百年丹参已经足以入药。 李大昆和符汇她还没来?得及去见。听说李大昆虽然不?能再当玉柳公子,但是他并没有感到很难过,相反,他非常享受现在的种田生活,立志要?当上文辛镇第一庄稼能手。 符汇那边,凌奚说他认识,所以监天司干脆就把?这事儿?交给了他。 她前几日在元灵境上看到个人哭诉自?己被前道侣骗身骗心,也不?知道发帖的是不?是符汇。 余清欢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半天,连监天司的南宫大人到底是谁都仔细想了一遍,待确实没有东西可以考虑了,才不?情不?愿地把?目光放到隔壁微微敞开?的窗户上。 凌奚素来?起的早,这个点他应当已经从后山练剑回来?了,若是她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十有八九是在厨房里?准备饭食。 按以往惯例,再过半刻钟他就会过来?敲门催她一起用?早膳,但那是以往,因为现在他们之间出了大问题, 乌鸦从空中飞过,心烦意乱的小姑娘把?脸埋进被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想的一直都是别?人的,却?没想过自?己。 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她和师兄以后到底要?怎么办。 从洛阳回来?以后他们就进入了这种诡异的相处状态。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也不?动。总而言之就是化身鸵鸟,主打一个能躲就躲。 还好山上只有他们二人,不?然就会有人看到余清欢在前面?努力种菜种药,后面?跟了个红衣小郎君拿着书滔滔不?绝,一边和她搭话还要?一边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好友求救,最后被她狠瞪一眼,再灰溜溜离开?。 说实话,不?让她理人说话,她心里?也憋得紧。 可让她理会凌奚,她更?难受。 这一掌下去不?仅打掉了她对凌奚残存的最后一点幻想,也把?少女心底那点隐秘的喜欢彻底扼杀。 在元灵境上,大家的感情都说的很轻松。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一个字写出来?断也能断的干干净净。但现实并非如此,她与师兄自?幼相识,又?一起相互扶持数十年,这情谊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有那么轻易。 而且她就真的能和师兄断掉么?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余清欢又?用?力给了枕头绑绑两拳,第三拳还没落下,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她走出房门查看,发现是孟伦。 少年抱着一卷羊皮卷站在栅栏外,远远地对她招手。 “余姐!” 他跑的太快动作太猛,可怜的栅栏砰一声落了地,露出余清欢睡眼惺忪的脸。 “抱歉抱歉,我那个,不?是故意的。”他手忙脚乱地施法?把?门安好,在后脑勺上随意乱抓一把?,“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事。”余清欢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眼底下乌青一片,她打着哈欠靠在栅栏上,人还没靠上去,就听又?是一声咔嚓—— 可怜的栅栏也随它的好友,栅栏门一起远去了。 大门口动静太大,凌奚萝卜还没放下就往外冲,提着一把?菜刀左晃右晃:“发生什?么事了!” “” 余清欢扭过头不?理他。 孟伦尴尬搓搓手。 于是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孟伦先?憋不?住:“没事!余姐!我就是来?给你们送个信的。前段时间你们不?是缉拿了通缉犯千面?魔腾吗?结果出来?了!” 余清欢再也顾不?得凌奚是否在旁边,忙上前一步问道:“怎么说。” “啧啧。”孟伦晃晃手指,打算先?卖个关子。 下一刻—— “唉!姐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说!” 孟伦搓搓被拧疼的胳膊:“仙盟那边定了罪,罪名么,好像是什?么发布虚假悬赏和修邪术之类的,大概判了大概两三百年吧,已经算轻的了。”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兴致勃勃地拉开?卷轴,大声念道,“云丹门弟子余清欢,凌奚,智勇兼备” “停,打住,说重点。” “掌门让你们去主峰一趟,给你们颁奖!” “现在就过去?” “对啊,就在大殿那儿?,你们先?收拾收拾,待会儿?我让师弟来?接应你们。” 他这话说的兴致勃勃,余清欢下意识看向凌奚,对方也看过来?,二人目光短暂交汇后余清欢迅速别?开?眼,假装方才的一切只是出于不?小心。 凌奚嘴一抿,也把?目光收回去。 孟伦本就是来?传个话,话带到了人就走了。不?一会儿?又?有其?他两个穿着稍次一些的外门弟子来?带路,一边说着恭维的话一边将他们往邰华宗大殿引。 这两个弟子夹在他们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倒是从侧面?缓解了这对师兄妹之间尴尬的氛围。余清欢一边打听邰华宗的情况一边左看右看,心里?也大致有了个计较。 不?过也是真的到了那里?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这大宗门毕竟是大宗门,和他们这种穷酸小门派就是不?一样。 凌奚因为之前掌门邀请所以来?过几次,倒没表现出什?么,余清欢则不?同,她几乎用?了全部定力才没有到处乱看。 大殿里?已经坐了许多人,除却?邰华宗弟子以外,还有好几个仙盟的人,其?中就包括监天司,因为她刚刚就在下面?看到南宫无相了。 余清欢有那么一瞬间有些后悔,早知道有那么多人要?来?,刚刚就应该扑点胭脂画个眉的。 “二位请来?。” 引路弟子们将他们二人带到,大殿正?中央,随后一打响指,两侧弟子齐刷刷从人群中站出,变戏法?一样地掏出笛笙等乐器,还有个强者正?在从乾坤袋里?掏编钟。 一瞬间整个大殿里?余音袅袅,其?阵势之大,让余清欢开?始寻找她能钻进去的地缝。 “好了好了,都安静一下。” 人群之中,走来?一对男女。 男子体态偏胖,长长的胡子快要?垂到衣摆,是个憨态可掬的老?人,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女子则一袭素衣,乌发用?木簪随意挽起,眉目如画,是个难得的温婉美人。她的衣服与孟伦他们极为相似,袖子处却?滚了一圈金边,昭示着她身份的与众不?同。 察觉到余清欢在看她,她也抬起头,对少女温柔笑笑。 那是邰华宗的二长老?与掌门亲传弟子秦如月。 不?过掌门呢?他怎么没来?,因为之前听说他很中意凌奚想挖墙脚这件事,余清欢一直对他印象很深,想着多多少少见一面?,但是一直都没机会见到。 余清欢偷偷踮脚想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人来?,发现并没有,邰华宗就来?了那么两个重要?人物。凌奚则是安分许多,一错不?错地盯着秦如月手中捧着的匣子,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在努力思考里?面?大概能装多少灵石。 “你们二人做的很好,修真界已经很久没有像你们这般优秀的弟子了。”二长老?抚掌大笑,抬起手往下按按,待吹拉弹唱的弟子们停下来?后才接着道,“年少有为啊,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能单枪匹马地拿下‘千面?魔藤’,好!你们当真是我修真界的骄傲!” 二长老?嗓音洪亮,余音绕梁,整个大殿上下都在清晰回响着他的声音。 “骄傲骄傲骄傲” 然而这还没完,等回音安静下来?,他清清嗓子,同时一打响指,天花板上的彩带上便凭空出现几个金色大字,再一眨眼它竟变成了几道赤底金字的条幅。 “恭喜二位被评为三七五届修真界十佳杰出青年!” 见大家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大声把?刚刚的话查复了一遍:“十佳杰出青年!颁发给云丹门的凌奚和余清欢!” “好!” 孟伦在底下用?力鼓掌。周围人也马上反应过来?,敲编钟的继续敲编钟,吹笛子的继续吹笛子,啥也没有的就贡献一双巴掌,整个大殿内处处都是欢乐的氛围,只有余清欢羞耻到差点原地去世。 然而这还没完。 秦如月笑着将匣子递给凌奚:“凌师弟,恭喜了,这是三万灵石。一部分是缉拿要?犯的赏金,还有一部分是你们完成乙级任务的报酬,当然大部分都是赏金。” 早在秦如月过来?时余清欢就做好了接匣子的准备,哪知她竟绕过自?己给了凌奚。她有些尴尬,刚想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把?手收回去,就被秦如月塞了一块扩音玉石。 “东西让凌师弟来?拿便好,余师妹,你来?负责和大家说两句吧。” 她笑着看她,充满慈爱,让人忍不?住想起鼓励幼鸟往下跳的雌鸟。 若是在平时,她会感动,毕竟温柔美丽的大师姐谁不?喜欢。 但是她现在只想假装自?己是哑巴。 余清欢嘴角抽动几下,绞尽脑汁地在想拒绝的话术,要?不?就说自?己吃错药突然变哑巴了说不?了话好了,反正?她乱吃东西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但秦如月却?很执拗地把?扩音玉石塞到她手里?,且还示意大家都后退一些,给余清欢留出空间。 站在大殿二层的弟子心神领会,低声念诀将大殿中的照明法?术取消,只等全场都陷入黑暗之后就催动咒语,召唤出一道强光自?上而下地打在余清欢身上。 一道悠扬的笛声适时响起。 余清欢一下子就变成了万众瞩目处。 她这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扯扯嘴角,学着二长老?的样子故作深沉地轻咳一声。 这一声那是给孟伦一整个听激动了,随便抓过旁边一个弟子,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就开?唠:“看到没,这就是我余姐,人不?愧是杰出青年啊,这要?是我,遇到这大阵势,吓都吓尿了,还能站这儿?说话呢。” 说完左边又?去戳戳右边的弟子:“看到没,我朋友,隔壁门派的,厉害不?。” 两边的弟子啧啧两声,一会儿?举大拇指一会儿?鼓掌。 “真厉害啊。” “不?愧是十六岁就修到金丹的天才。” “我看面?相就能看出来?,她以后是要?干大事的,果然,我说什?么来?着!” 余-临危不?乱-成大事者-清欢慢慢将目光从底下那几个说小话的家伙身上收回来?,捏紧扩音石,不?知道说什?么,只要?装模作样地将下巴一抬,又?咳嗽一声。 “有我当年的风采。”这是二长老?摸着胡须在夸赞。 “师妹是不?是生病了,一直咳嗽。”这是秦如月真情实感地在担心。 只有和她从小玩泥巴长大的凌奚看出了余清欢的窘迫,摇摇头:“不?,她是在紧张。” 他对余清欢可太熟悉了,眼睛左看右看,时不?时抠一下小指头,用?力搓着裙子上的布料,这都是紧张的表现。而紧张的人最需要?什?么,那就是鼓励! 自?以为看破人心的凌奚自?信上前两步,突然开?始用?力鼓掌。 台下也像是导火索被点燃了一般,爆发出浪潮般的掌声。 二楼的弟子又?给召唤出一道光,不?要?钱似地打在余清欢脸上。 她更?想死了。 除却?想死之外,她还想迫切地找到这个突然鼓掌的二货,用?她的葫芦狠狠薅他的脑袋。 鼓什?么掌!鼓什?么掌!脑子有包啊! 但是没办法?,赶鸭子上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底下看着,她现在就是屁都放不?出一个也得逼着自?己放! “那个,那我说两句。”余清欢硬着头皮开?口,磕磕巴巴,“其?实这件事吧,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努力,但是我也有努力的地方,总之,总之呢,离不?开?大家的努力” 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底下的人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没办法?,只好再接着说。她深吸一口气,捏紧扩音玉石:“我,我感谢我师尊,感谢我师兄,感谢云丹门,感谢邰华宗的大家,感谢监天司,祝,祝,我们越来?越好!你们好,我们好,大家都一起好!” 她说完以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台上台下大眼瞪小眼,最后再次由凌奚起头,引导着众人用?掌声打破沉默的氛围。 余清欢僵硬着站在台上,咬牙切齿地给方才的话来?了个收尾:“所以,所以只要?努力,大家一定都能被评为修真界杰出青年!” 两句话说的磕磕巴巴,直接把?她这辈子,下辈子,以及下下辈子的勇气一口气用?光。 孟伦虽然听不?懂,但是并不?影响他在底下强行解读:“看到没,这就是杰出青年的气量,你别?看她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懂,但是这一定有她的道理。” 趁着大家都在忙着鼓掌的时候,余清欢赶紧把?扩音玉石往秦如月手里?一塞,逃也似地躲到后面?去了。 好在二长老?他们也没再继续为难。 秦如月接过扩音玉石,不?紧不?慢地替余清欢圆上了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这场仪式也就如此这般落下帷幕。 她站在阴影处,看着大师姐挺拔的脊背,在心里?暗暗羡慕。 端庄,优雅,大方,大抵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修真界首屈一指宗门的首席大弟子吧。 人聪明又?厉害,她的碧玉葫芦据说就是秦师姐亲手铸造的。 看看她,再看看自?己。 余清欢挠挠脸,感觉有些害臊。 “最后,我想再宣布一件事。”二长老?接过扩音玉石,把?凌奚师兄妹二人拉上前,拍着他们的肩膀道,“因为二位表现优异,我们邰华宗特来?邀请二位来?我们宗门一起学习,当然,这也是仙盟的意思。” 担心他们误会,秦如月在后面?小声补充:“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你们的房租也不?用?付了,想在北鹤峰住着也无妨,只需要?白天的时候把?自?己当成邰华宗的弟子,来?主峰和我们一起上课就行。” 这就是时下最流行的宗门交换生。 “至于待遇,资源,包括月例,那都与内门弟子同等,你们听明白了么?” 此时此刻,余清欢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 何德何能啊,他们这个大门都没有,总归只有两个人的破烂小门派何德何能啊。多少宗门都想来?和邰华宗签订交换生项目都被拒绝了,就是答应也只是勉勉强强给个外门弟子的名额,哪敢肖想内门。 现在人竟然主动邀请他们过来?和内门弟子一起学习。 这泼天富贵,不?,简直是财神爷拿着金元宝往他们头上砸啊。 少女看着大师姐那张美丽的侧脸,心想她应该再多说一点的,应该把?邰华宗的十个长老?都从上到下夸一遍才对。 **** 颁奖仪式结束以后,为了表示对他们二人的祝贺,邰华宗还特意举办了一场宴席。 宴席浩大,但有资格参加的人不?多,放眼过去全是本门派的内门弟子。至于其?他人,除却?负责此案的监天司以外,他们还邀请了一些关系好的宗门过来?,名门正?派都在请柬上,合欢宗与铸剑谷自?然也不?会缺席。 位居上层的宗门长老?们正?在碰杯寒暄,底下的弟子们则自?由许多,这不?一会儿?的功夫,有个合欢宗的弟子已经前后搭讪成功两个人了。 余清欢叼着酒杯发呆,麻木地往盘子里?添食物,心也还在传音石上飘,脑子里?空白一片。 “余清欢?” 听到有人叫她,她赶忙抬头,视线交错的刹那,余清欢呼吸一窒。 眼前的白发青年朗目疏眉,他眼眸低垂,纯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让她想起画像中悲悯天人的神明 哦不?对,神明不?会抱着一盘子食物一边咀嚼一边和她说话。 “你认识我?”余清欢挠挠头,心说她现在这么出名吗,不?仅是监天司的人,这位看起来?古道仙风的道友也认识她? “不?认识。”杜榆不?紧不?慢地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听说过。” 主要?是听凌奚说。 这家伙最近不?知道犯什?么病天天在自?己耳边呜呼哀哉,听的他耳朵都快要?起茧子,闹得他还以为余清欢是什?么洪水猛兽,值得好兄弟这样大动干戈。 见面?后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挺可爱一小姑娘,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 算了,反正?凌奚也不?聪明,俩笨蛋凑一块倒也般配。 杜榆舔舔手指,随口问道:“凌奚呢?” 原来?是师兄的朋友。余清欢恍然大悟,给他指了个方向。 风姿绰约的滴仙人微微一颔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余清欢:“?” 一低头,发现面?前的最后一块排骨也没了。 她凌乱地站在饭桌边,心情复杂地往嘴里?塞了块馍馍。 “那人谁啊,你认识吗?”童蕊端着酒杯走来?,拍拍刚刚被杜榆撞到的肩膀,瞥嘴,“走路不?看路的。” “一个傻(哔——)而已,不?碍事,你坐。” 妖娆妩媚的少女听到这话也没客气,大大咧咧地在她旁边坐下,拿起酒杯与余清欢轻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 她皮肤生得白,眉目间情意流转,一点朱唇含着笑意,修长玉腿在轻纱裙下若隐若现,当真符合世人对合欢宗妖女的刻板印象。 只有余清欢知道她的合欢术在门派长居倒数第一,至今都没找到双修对象。 童蕊倒是不?在意这些事,笑嘻嘻地凑过来?,在好友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捏了一把?:“怎么样,当修真界杰出青年的感觉爽么?” “去去去,别?提了。”一想到自?己在台上丢人现眼的表现她就觉得烦,摆摆手把?好友推开?,“怎么没人和我说领个奖还要?先?上台发言的,早知道那么丢脸,我死都不?上去。” 她就这么个人,让她私底下说话她可以给你来?段不?重复的贯口,可真要?正?儿?八经上去发表言论,还不?如让她去死。 童蕊笑得前仰后合。 余清欢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别?笑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监天司有什?么关系!” 她迅速装听不?见:“哎呀,你看这块鱼肉挺好吃的。” “你少给我装。”余清欢啧啧两声,捏着童蕊的肩膀强迫她转过来?,“之前我还没想明白呢,我现在可琢磨出味来?了,为什?么那个姓南宫的家伙要?特意问一嘴咱俩的关系,你说,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情。” 余清欢在她的腰带上轻轻一勾,又?往坐在他们斜上首处的南宫无相那儿?微微偏头,话语中的挪揄之味不?要?太过明显。 “你可以啊,监天司的人都能搞得定。” 她回去以后打听了一下,这位南宫无相乃是监天司里?的二把?手,下一任司天监,绰号铁面?判官,以不?留情面?在仙盟中出名。 可以说监天司的名声之所以变得这么坏,也少不?了这位南宫大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但他那日竟然给自?己网开?一面?,还特意提了童蕊一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说他俩清清白白的没关系,谁信。 童蕊听到这话瞬间面?红耳赤,也支吾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了。” “那是哪样,爱而不?得?你追我逃?还是虐恋情深?”余清欢摸着下巴发散思维,又?想起那家伙的绰号,“你说该不?会是强取豪夺吧。” “哪有这么夸张!”她睨她一眼,“你还记得上次我同你说的么那人么?就是他!不?过是对他用?了个灵心术就缠着我不?放了,还想让我对他负责,哼,我怎么可能答应。 哦不?对,你那时候没回复我,哼,大忙人一个。”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哼哼。 “我那会儿?不?是忙着和千面?魔藤周旋嘛,又?不?是诚心的。”余清欢对她做个鬼脸,轻飘飘地把?这事揭过,“那你打算怎么办?” 童蕊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她不?仅是合欢宗的弟子,身世还有些特殊。若是寻常男子也就罢了,可南宫无相是监天司的人,又?是南宫世家的嫡长子,他们想要?在一起,其?难度不?亚于她去黑牢劫狱。 想到倒霉催的自?己,又?想到好不?容易开?朵桃花却?开?岔的好友,余清欢唏嘘地啧啧两声。 “当然是拒绝啊,那不?然呢,还能真和他在一块不?成?”别?说是仙盟那些老?东西,只怕是她师尊都要?把?她的腿给打骨折。 “真的吗?” “真的啊。” 少女向后一仰,露出我才不?信的表情。 “啧,你爱信不?信,而且与其?说我,”童蕊将碗筷放好,寻了个干净的杯子也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你呢?你怎么样,你还打算理你师兄么?” 余清欢咂咂嘴:“我不?知道。” 他俩之后还得一起去邰华宗当交换生,总不?可能就这样冷一辈子。可是她到底真真切切暗恋过那么多年,让她放下心中芥蒂再和凌奚继续当好朋友,哪有那么简单。 可若是不?放下之前刚重生回来?的时候生气归生气,但总归对师兄抱有一丝幻想,想着这滴水能都穿石,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吧。 直到他手上爬着的噬情蛊却?直接给了她当头一棒,她连做梦都在梦到蛊虫变成人扯着她的领口放肆嘲笑:“余清欢!你就是个笑话!” 她心里?头憋屈得紧,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童蕊安抚似地拍拍好友的肩:“你要?实在不?行,咱们就换个人喜欢呗。” 余清欢看过来?,眼中升起水雾,涌起醉意:“换个人?” “对啊。”童蕊趁热打铁,一把?揽过她的肩膀道,“像我师尊一样,想和谁好就和谁好,睡完了不?喜欢就分,一个月换三十个道侣,潇洒得咧。” 余清欢拍开?她的手,轻轻哼一声,显然并不?认同。 “那你怎么不?学学你师尊,你好歹还是她的嫡传弟子呢。” “我这儿?不?一样嘛,而且咱们现在不?是在说我的事情么,怎么扯到我头上了!不?就是青梅竹马么,分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余清欢转过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心想就因为是青梅竹马才麻烦。 她要?是像童蕊和南宫无相一样就好了,这白天见面?晚上各回各家,吵起来?了大门一关反正?他也不?进去合欢宗。拒绝以后也不?用?担心再见面?会尴尬,隔着老?远的,不?上去主动打招呼就行。 她现在就算白天躲着晚上还得回家,云丹门就那么屁点大,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她大晚上出去想偷个夜宵吃搞不?好都能碰到师兄出恭。 余清欢焦虑得头发都掉了两根。 而且最主要?的问题是,凌奚完全没有他们在闹矛盾的自?觉,见面?了还是会兴高采烈地黏上去,非要?她踹两脚才灰溜溜离开?。一觉醒来?又?不?长记性了,再次屁颠屁颠地凑上去。 周而复始,往复循环,一直到最近才稍微开?点窍,意识到她是真的在生气。 “我还有个想法?。”听完好友的诉苦后,童蕊安抚性地在她肩上拍拍,“既然你改变不?了他,又?没办法?搬出去,那咱们就从小的方面?开?始改变吧。” “怎么说?” 童蕊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过来?,随后从包袱里?掏出镜珠。 她在余清欢的手指上勾画几下,不?一会儿?,余清欢的眼前也浮现出了童蕊镜珠里?的画面?。 “最近镜珠又?升级不?少了,咱们不?仅可以在元灵境上交谈,还可以通过元灵境直接添加其?他修士。”她手指在上面?随便点进一个帖子,挑了个名叫[风起浪]的人,在他的名字上轻轻一点。 页面?瞬间切换,询问童蕊是否需要?添加对方为好友。 余清欢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我好像还没见过呢。” “是吧,我之前也没见过,是一个据说来?自?异世界大陆的家伙把?它改良了,还增加了不?少新功能。你把?你的拿过来?,我给你看看。” 这个来?自?异世界的人带来?了许多新鲜的点子,也创造了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词汇,比如添加道友叫加好友,还可以设置一种名叫“头像”的东西,点击两下“头像”,对方的镜珠就会震动一下。 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系统里?还有预设好的话术,可以“自?动回复”。 余清欢听得云里?雾里?。 待童蕊做完那名为“镜珠升级”的操作之后,她赶紧接过拿来?查看,才发现自?己的镜珠好像变得更?加有光泽了,手感都细腻不?少。 “看到了吧,所以说现在可方便了,你想和别?人搞搞镜珠恋也可以啊。”童蕊说完一切以后,决定给她举个例子,于是打开?与余清欢的聊天界面?,在她空白的头像上轻轻一敲。 余清欢手中的镜珠果然震动一下。 “这么方便?” “那是当然。” 教导好友使用?新鲜法?器一直是她所热衷的事,童蕊换了个姿势坐着,继续指导她:“你也可以给自?己换个头像,你看你像个老?古董一样,怎么去钓人。” “钓?” “啊我说错了你就当没听见好了,但是头像还是得换换的。” 余清欢不?会用?,于是童蕊又?把?她的镜珠抓过来?好一番操作。 “这样就行了么?”她看着自?己崭新的“头像”,心里?想这好像有点眼熟啊,再定睛一看,好像是她盘子里?那半根香菜。 她这几天就和香菜杠上了是吧! “你也可以自?己换啊,来?我教你。” 经过半个时辰来?自?好友的教导后,余清欢也大致学会了操作新版镜珠的技巧。 在镜珠上捏两下可以留影,留下来?的“画像”可以做成头像,就比如童蕊刚刚替她弄的那半根香菜。 她捏着镜珠想想,最后决定把?香菜撤了,给自?己换了个金色丹药的头像。 又?改了改名字,现在的她叫人间至味(丹药售卖中)。 以后还能拓展生意!多好! 二人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儿?就喝到了宴席尾声,童蕊酒量好不?上脸,喝了不?知道几壶都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可余清欢就不?一样了,她眼睛迷糊成一团,对着酒杯傻笑个不?停。 “小蕊,你说的对,我应该去喜欢喜欢新的人了。” “真的吗!”童蕊笑嘻嘻地揽过她的肩膀,“你能向前看是好事啊!你打算怎么喜欢!” “我这就去元灵境上物色一个!”余清欢哼哼两声,痛痛快快地就把?袖子往上一撸,“不?过首先?,我得先?去骂骂那家伙。” 童蕊非常高兴好友的心态有了质的变化,于是举杯与她一起庆祝,又?用?力抱抱余清欢,待合欢宗的人催得紧她不?得不?走了,才不?情不?愿地踏上师姐们的坐骑。 “明天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好友之后,余清欢一个人走在回北鹤峰的路上,凉风吹过,酒没醒,反而醉的越发厉害。 少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打开?元灵境更?新帖子,大概是因为酒精激发出她心中的缱绻爱意,她这一次写的尤其?缠绵婉转,不?对,是骂的非常情真意切,而且字字不?带脏,十分有水平。 帖子一经发出浏览就过百万,众道友看的真情实感,纷纷在贴中一边哭一边怒斥自?己不?要?脸的前道侣。 其?中混入了一条奇怪的评论。 [一点通:道友写的好感人哦,打赏五百灵石。] 刚才风怎么吹都不?醒,这钱一到到位她的眼睛立马瞪大。 等等,这东西有打赏的必要?吗,而且感人在哪里?啊! 可是元灵境并没有退钱的功能,她只能硬着头皮收下。可收下以后她又?觉得心虚,毕竟这年头大家赚钱也不?容易,五百灵石都快抵上她大半年的饭钱了,她怎么能收呢。 不?论如何,这钱她都得想办法?退回去。 余清欢爬到树上,找了光线明亮的树杈子坐下,询问童蕊应该如何是好。 得到她可以通过加上对方的元灵号私下退款的回复后,少女才稍微宽心一些。 还好还好,不?然她也于心不?安。 回忆着童蕊的教学,她顺利加上了对方的元灵号,就是加上了也不?知道说啥,在熟人面?前有点能叭叭在陌生人面?前她就有多嘴笨。 余清欢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该如何说才比较体面?,手却?比脑子快一步,小拇指一歪,碰到了对话框最底下的“预设回复”处—— 几步之外的云丹门里?,凌奚的镜珠突然震动一下。 他疑惑地拿起查看,就见上方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人间至味(丹药售卖中):小宝贝睡了么?想你啦!] 第023章 网恋事件簿(二) 宝贝?这是什么意思? 凌奚有些不明所以, 为什么师妹白天?还在凶自己,晚上就开始给他发这种消息。 难道她又吃错药了?不应该,她这几天?一直窝在房间里, 炼丹房都快长?蘑菇了,哪还有时间去?炼丹。 既然不是吃错药,那这几句话便是出自真心。 要不就是因为那五百灵石, 但这也不应该,这不是他欠余清欢的吗?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那会儿在山洞前他昏迷的时候听余清欢说的, 救人要收费,一次收五百。 凌奚捏捏耳环, 刚想拿起镜珠询问?她为什么突然说这话又觉得不妥,思来?想去?, 最?后还是把写?的密密麻麻的字删掉。 师妹好不容易愿意理会自己,必须得谨慎行事, 既然他一个人解决不了,那就寻找外援—— “哈?你问?我?这话说什么意思?” 正在忙着啃鸡腿的杜榆突然被人提出殿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爽:“这你还需要问?我?。” 少年全然无视他的轻蔑和抗议,木剑一拔一探,直接把鸡腿挑起。 他将扎着鸡腿的剑举起, 一字一句道:“需要。” “啧!”杜榆烦躁地抓抓头发, “那不就是字面意思吗!” 他真?是搞不懂这个家伙, 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个事,要不是看在二人多年交情的份上,他都要找个机会把他的脑子扔剑炉里, 看看能炼出什么神?金。 “字面意思?” “那不然呢?我?再给你写?篇两万字的阅读赏析呗。”杜榆没声好气地站起来?,拍拍衣袖上的灰, “她怎么问?你就怎么回啊。” “那万一她其实还有别的意思怎么办呢?” 对于师妹这来?之不易的台阶,凌奚尤为担心,生怕一个接不住台阶啪地一下碎了,他这辈子就别想再和她说话了。 想起余清欢那憨憨的模样,杜榆摇头:“不可?能。” “真?的?” “你爱信不信。”他趁凌奚不注意把鸡腿抢回来?,施个清洁咒后塞回乾坤袋里,“行了,我?师弟他们也催我?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琢磨。” 本来?他就挺怕遇到这厮,还特意问?了一嘴余清欢他在哪里,没想到藏到这犄角旮旯都能被他拎出来?,真?是有够晦气。 杜榆走了,凌奚还蹲在墙角瞎琢磨。 “字面意思字面意思”人间至味发来?的这句话他反反复复地看,突然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 不放过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白光,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云丹门之中,把在盒子里睡得好好的噬情蛊给摇了出来?。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颜胥好像一直都叫它小宝贝来?着。 原来?是这样! 他逐渐理解一切。 想明白以后的凌奚迅速将镜珠掏出来?,果断打开与余清欢的聊天?页面。 他看看在盒子里睡的东倒西歪的小虫,又看看余清欢亮闪闪的金丹头像,充满自信地写?下两个字—— [一点通:睡了。] 关于后面的那个问?题,他想了想,总觉得就这样忽视也不好,但是考虑到噬情蛊之前啃过余清欢,所以他这回决定迂回一点拒绝她。 既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敷衍,又要把话一次性?说清楚,还得避免她追问?,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一点通:那你别想。] **** 今夜云丹门里失眠的人变成了余清欢。 她反反复复地琢磨“一点通”给她发的那两句话,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本来?是打算还钱的,没想到竟然发错了消息,刚要道歉,就看到了他的回复。 [睡了] 睡了?这是什么意思。 余清欢舔舔干裂的嘴唇,把想要退钱的话又给退了回去?。 她到底也是头一次在元灵境上认识人,怕进一步冒犯,退一步又显得不大方,思来?想去?,还是打开与童蕊的对话框,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她。 童蕊也很?激动?,镜珠那头的她声音都要比平日里大:“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有人无缘无故给你五百灵石,而且你调戏他他还不生气?” “没有调戏!”余清欢张口反驳,吼完以后又泄气,一点点蹭着床坐下,扁嘴,“小蕊,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不擅长?与不认识的人相处,往日在路上遇到别人与之搭话,她只会点头和傻笑,逼急了才会稍微嗷两句。 然而童蕊素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仅不劝,还在起哄:“唉,你不会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吧,这才多久啊,前后还不到两个时辰吧。 不过我?劝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啊,你现在可?是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这万一要是个骗子,把你兜里的钱全骗光了你怎么办啊。” “都说不是了!” “好好好,不是不是,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的话她摸摸下巴,仔细回忆这个元灵号在自己帖子下的互动?,挠挠头,“我?觉得他虽然有些古怪,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挺不错的吧。” “哟哟哟!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你俩绝对有戏哈哈哈哈!” 余清欢猛戳她头像。 镜珠震个不停,童蕊也笑个不停,直到坐在身?边的师姐侧目,她才故作乖巧地停下,可?肩膀依旧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就只说了这两个字?没说别的了?” “对啊等等,是他来?找我?了。” 余清欢火急火燎地点开镜珠,毫不留情地任由那颗小小的珠子吸掉指尖最?后一点精纯灵力,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后再缓缓打开—— [秃鸡山的符修:道友要买点我?们家的符吗,保质保量哦,买的多的话还可?以给你打个折] 余清欢面无表情地把镜珠塞到枕头底下。 她好像听到了头顶乌鸦飞过的声音,以及镜珠那头好友放肆的笑声。 镜珠再次振动?。 她不抱希望地点开,不曾想这回还真?是一点通发来?的。 虽然依旧简单,而且令人摸不着头脑,但这是不是也侧面说明了他并没有生气呢? 她拿不准主意,又去?烦童蕊。 “小蕊,她和我?说那你别想是什么意思。” 童蕊沉吟片刻:“我?觉得吧,她就是让你别多想,给你钱你就收着,别老想着退。而且我?说实话,你完全可?以把他当朋友处处看,多认识个人又不吃亏。” “真?的?” “真?的。” 余清欢轻轻咬唇,将镜珠放下。 小蕊比她更懂得人情世故,她这么说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可?是,朋友啊。 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忍不住想起上辈子自己墓碑上刻着的“挚友”二字。 余清欢晃晃脑袋,赶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随后将镜珠拿起。 还没点开,就见方才还圆润有光泽的珠子啪嗒一下子熄灭了,显示灵力耗尽自动?死机。 “啧,今晚吃了那么多饭,说两句话就用完了。” 这会儿厨房也不知道有没有东西。 大概是太想知道一点通还和她说了什么,犹豫片刻后,余清欢鬼鬼祟祟地从房间摸出来?,又鬼鬼祟祟地往厨房摸去?。 但俗话说的好,这怕什么就来?什么,心里越是想着什么,就越有可?能不发生什么。 她默念着不要被师兄发现,结果一推门就看到了凌奚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手里还捏着那只讨人嫌的噬情蛊。 “啊,小清欢,你还没睡呢。” 凌奚对她笑,露出一口白牙,看上去?和往日差不多,其实心里七上又八下 来?找她这事他也是犹豫了很?久才行动?。本本来?想着直接拒绝就好了,免得师妹再次被蛊虫咬。 但后来?又觉得不太好。 小师妹从小到大都是那么的懂事善良,难得和他提一次要求,他这作为师兄的怎么能说拒绝就拒绝呢!于是在做足了思想工作后,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蛊虫包好了,确保它这次不会伤到余清欢后,才雄赳赳气昂昂地把它拿了过来?。 见余清欢开门开的利落,他也满脸堆笑献宝似地将噬情蛊献上去?: “我?带它来?看你——” 砰! 木门再次关上。 凌奚摸摸鼻子上的灰,和蛊虫八目相对。 “这画面好像有点眼熟,你说是不是。” 小小的蛊虫非常鄙视地看了愚蠢的人类一眼,重新爬回盒子睡觉。 余清欢本来?见到凌奚就足够不爽了,再看到噬情蛊那是加倍的不爽。 他大半夜的拿着蛊虫来?找她干嘛,炫耀他这人没心没肺所以把噬情蛊驯服了?还是想放虫再咬她一口。 她刷地一下把烛火熄灭,也不管门外还有没有人站在,直接就钻进被子里,用枕头蒙住头。 睡觉! 等醒来?以后她一定要想办法?把那只虫给碾死,然后再把凌奚的被子烧了! 然而余清欢是个忘性?大的。 一觉醒来?她就把昨日的壮志豪言给忘了,只隐约记得自己不能太给凌奚好脸色,免得某人蹬鼻子上脸,逮到机会便凑上来?。 于是今天?一上午她都把下巴抬的高高,见到人朝她走来?,便用鼻子出气,轻轻哼一声。 “清欢,早啊。” “哼。” 她才不要理他。 绕过层层叠叠的树林,绕过川流不息的小溪,她将鞋提在手里,叼着包子小跑过一片新生的竹林。 终于,余清欢在一块巨石边蹲下,小心翼翼地将镜珠掏出。 毕竟春日将至。 树干抽出新枝丫,少女心中的种子也在悄悄发芽。 她脸色绯红,心也狂跳不止,一笔一划地在镜珠下写?下今日对新朋友说的第?一句话。 “早啊。” 第024章 网恋事件簿(三) 今日是他们正式成为邰华宗交换生的第一天。 余清欢非常紧张, 于是在准备上山的路上就利用溪水当镜子前前后后地把自己照了个?遍,确信自己这样不会出什么问题后,才紧赶慢赶地踏上青石板台阶, 迎着春风向上行?进。 邰华宗的主?峰名叫白鹭峰,所有内门弟子,不论是哪个?长老门下的, 每日时都要先来白鹭峰的万年庐听早课,等听完后才各自回峰, 跟随师尊回去修行?。 当然也视情况而定, 有时这?种候集体的课一上就是一整天。 余清欢来得早,她包子都吃完了其他人还?没来, 于是便在此?处溜达溜达,看看大宗门的风采。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个?外人在别人的山头乱窜会被其他弟子拦下, 然后来上一段“你是哪里来的宵小,竟敢来闯我们邰华宗!” 她便亮出自己的身份, 众人大惊失色:“什么!你竟是传闻中?的修真?界十佳青年?!得罪得罪!” 虽土但爽,她可以妄想一整天。 余清欢想的美,一边傻笑一边往前走?,连撞到东西了都不知。 “抱歉抱歉,我刚刚没看路。” 她揉着脑袋站起来, 才发现自己撞的是个?不会呼吸的柱子, 不是什么人, 刚想松口气,一抬头就看到两个?肤色黝黑的弟子正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余清欢想逃跑,可他们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一边大声?和她打招呼一边朝她走?来,直接断了她的所有后路。 “余师妹, 来那么早啊。” 拜那天的丢脸发言所赐,几乎整个?邰华宗的男女老少都识得她这?张圆脸,幻想中?的打脸桥段不仅不会出现,她还?得硬着头皮和别人唠嗑。 “我叫殷尚,这?是我兄长殷夏,我们都是二长老座下弟子,走?的是锻体道。早就听说云丹门的余师妹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她被夸的面红耳赤,手脚别扭得都不知道往哪放。 什么样的师尊便有什么样的弟子,二长老爱笑,他的两名弟子也是个?性子活泼的,几句话之间,便极为轻易地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一点。 “你们是双生子?”她看看殷尚又看看殷夏,在二人一模一样的眉宇间来回打量,“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长相完全一样的人。” “师妹年纪小,没见过也正常。”殷夏毕竟是双生子中?的长子,行?为举止也较稳重些,“不过师妹要不要看看这?里?” 少女“呀”一声?,胡乱往头上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黏腻。 撞个?柱子都能流血,她估计是这?九州大陆上最嘎嘣脆的金丹。 “用这?个?吧。” “谢谢殷师兄。”余清欢接过殷夏递过来的帕子,本来没多想,刚要擦就发现绣着几行?小字,看不清,但好像与某人有关。 上面的针脚与花纹都极为细致绵密,看起来并不像是这?两个?满身肌肉的黑面师兄能绣出来的。 莫非是哪个?中?意?他们的小娘子送的?那她用了会不会不好。 她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张这?个?口,还?好殷家兄弟足够善解人意?,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你用着就行?了,不是我们的,是我们在刚刚在路上捡到的。” 余清欢若有所思,刚想再?问两句他们上哪捡的,就见到好几个?弟子火急火燎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脸都还?没看清便消失不见,她刚将?目光收回来便看到殷夏一拍脑袋: “哎呀,我都忘记了!昨天三长老说今日要上剑术课便换地方?了!我们快去试剑坪!” “唉!等等!”她呆呆地看着个?人消失的方?向,举起的手停在半空,“试剑坪在哪里啊” 好在殷家兄弟跑的不算快,余清欢就是体力不支也能勉强捕捉到一点尾气。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在不停搅动。 想坐葫芦省省力,可主?峰上偏偏下了禁制,弟子不许在其中?随便乘坐法器。没办法,只好靠着两条腿争取争取。 她本来是来了个?大早的。 奈何跑的太慢外加中?途迷路,等她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的时候试剑坪上已经全是人了,人群最前面还?有个?白胡子老头在对她吹胡子瞪眼?。 “啧,有些人昨日刚领了赏金,今日就飘了,老夫的课也敢迟到,啊?”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也和指名道姓也大差不差。 她双腿酸软头脑发昏,全靠着“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的信念才勉强撑着没倒下,有气无力地看着点着她鼻子大骂特骂的三长老,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话虽如此?,现在毕竟也还?没正式开始到底授课,三长老说两句后见她一声?也不吭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后也没再?说了,摆摆手,示意?她找个?位置坐下。 人几乎都来齐了,挨挨挤挤的全是身着白衣的内门弟子,她本来想找个?靠角落位置坐降低一下存在感的,奈何实在没有,纠结之余,她看到孟伦在对自己招手。 “余姐,来这?里来这?里。” 看到熟人,她就好像久旱逢甘霖,激动不已地走?过去,全然忘了她之前是怎么把人按在水缸里暴打的。 孟伦给她留的位置虽不是在最后一排,但好歹也是在中?排,想到不用接受三长老眼?皮子底下的死亡凝视了,她觉得呼吸都轻松不少。 “余姐,你怎么来那么晚啊。”孟伦把书册拉高,刚好遮住他们的嘴,然后在背后说悄悄话。 余清欢整个?人软在蒲团上,对他虚弱摆手,表示自己暂时没法开口。 娘的,大宗门不愧是大宗门啊,这?道场与道场之间的距离比她从镇上赶到村里还?远,她现在说话都不敢说太快,生怕一个?喘不匀就给累嘎巴过去了。 都怪那两个?家伙跑那么快,害她迷路。 余清欢忿忿不平地抬眼?往前面扫了一眼?,找都不用找,就看到了殷尚和殷夏—— 主?要是前排没人坐,殷家兄弟两个?大块头坐在最前面,想不看到都难。 至于凌奚她在前面没看到,不知道是不是跑后面去了,算了不管他,影响心情。 她掏出帕子擦汗,还?没动呢,就听见一旁的孟伦呀了一声?, “这?不是大师姐的手帕吗?” “大师姐?”整个?邰华宗只有一个?人才有资格被称为大师姐,无需多言,她便反应过来,“秦师姐也在这?儿??” “怎么可能。”孟伦撇嘴,“人家可以掌门亲传弟子,搞不好还?是未来掌门呢,怎么可能和我们这?种普通人混在一起。” 尽管他们能进入内门的已经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但与秦如月比起来,仍是远远不够看。 高塔上的钟敲到第十下,三长老清清嗓子,开始授课。 余清欢把手帕收好,赶紧坐直听课。 说实话,虽然她经历了社死,迷路,以及差点累趴,但她仍对邰华宗的生活怀揣着一份期待。 这?么多年在云丹门里,久鹤镇人对他们都是放养状态,想不想就回来丢一本秘籍,或者?直接把他们抓到后山一顿暴打,美其名曰实战技巧更重要。 至于理论知识,他说学那玩意?干啥。 余清欢托着下巴,看着三长老的嘴一张一合胡子不停颤动,明明字眼?她都能听得懂,但是知识却完全不进脑子。 她以为只有自己这?样,还?没来得及惭愧,就听到左侧传来鼾声?。 “唉!醒醒。” 她疯狂戳他胳膊。 “啊?下课了?” “小声?点!”她将?食指用力压在唇上,嘘一声?,“三长老看过来了。” “啊?”孟伦明显没听清,“你说啥?” “我说,三长老好像看过来了!” “那边那个?穿绿衣服的!说什么呢!你站起来!” 邰华宗内门弟子的衣服是统一的白,余清欢在其中?尤为显眼?,所以都不用说名字,只要说颜色大家都知道长老在说谁。 她狠瞪孟伦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行?礼,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目光:“弟子在。” “看来你对本门课掌握的很好,都不用听了。”他摸着胡须上下打量余清欢一眼?,把一柄竹剑扔给她,“既然这?么厉害?不如来给大家演示一下方?才老夫讲的剑招罢。” “三长老,我” 对方?冷笑一声?,明摆着没什么耐心听她说:“多说无益,直接上吧。” 说罢,对右边的白衣男修一使?眼?色,示意?他过来。 那男修身形高大,足足比余清欢高了一个?头还?要多,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他得了师尊的令,当即抽出自己的佩剑刺向她,第一剑便直取她面门。 余清欢从未与人对过剑招,饶是练剑比试,却依旧被震得退几步,她慌慌张张地举剑格挡,虽勉强防住了,但手背却被剑风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痕。 “再?来!” “再?来啊!” 周围人见血了也不喊停,反而纷纷起哄,催促同伴继续攻击。 孟伦干着急,但他一个?人人微言轻,被淹没在叫好声?中?。 男子对着余清欢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手腕一转,长剑倏地变快,剑意?却比方?才收敛不少。但明眼?人就能看出他如此?这?般并非出于怜香惜玉,纯纯是为了戏弄眼?前这?个?完全不会用剑的小姑娘。 让她难堪,让她出丑。 余清欢连连后退,直至被逼到墙角,男子见差不多了,突地一个?俯冲向前,她再?也招架不住对方?强悍的剑意?,手中?长剑摔落在地,而她也双膝一软摔在了地上。 四周充满恶意?的笑声?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罩在其中?,她不知所措地捂住受伤的手背,声?若蚊呐:“长老,我不会用剑。” “是不会,还?是看不起老夫?”三长老斜斜看他一眼?,语气中?的轻蔑之意?简直快要溢出,“怎么,捉了个?通缉犯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连老夫也不放在眼?里了?让你和人对招,就打成这?样?” 他亦步亦趋近,同时释放威压。 明眼?人都知道余清欢不是这?个?意?思,但三长老就偏要为难。 她咬紧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弟子不敢。” “不敢?老夫看你敢的很,拔剑!” 台下许多弟子也伸长了脖子在等着看余清欢笑话。 他们许多人都出身名门世家,素来眼?高于顶,如今竟然要和个?不入流小宗门的人共处一室当同窗,怎么想都觉得在折辱自己。 天赋再?好又如何?年少成名又如何?如今不还?是要在三长老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他们迫不及待地像看她出洋相,最好被骂到哭鼻子,最后哭哭滴滴地回她的破烂宗门! “连个?剑都抓不好,往后下山我看你怎么办。”三长老将?剑鞘高高抬起,厉声?道,“目无尊长恣意?妄为,既然你的师尊不教你,那老夫也只好亲自来,把手掌摊开,抬起来!” 试剑坪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最中?间的少女看,其中?有几人看得专注,连屁股下的蒲团开始着火了都不知道。 余清欢咬紧下唇,并不动。 “把手抬起来,你聋了吗——” “唉?我来迟了么?” 门外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在此?情此?景显得尤其不合时宜。大家齐刷刷地往门口看去,就见一红衣少年抱着胳膊站在廊下。 他三步并走?两步走?到余清欢身侧,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到身后,眉眼?弯弯地看着对方?:“三长老,你这?是在欺负人吗? 哦不对不对,那不叫欺负,应该叫‘敲打’。” 在场的所有人都哽住了。 虽然他们心里明白三长老就是这?个?意?思,也知道他们这?样不太厚道,但像凌奚这?么直截了当地点出来,一点弯都不带拐,也挺出乎意?料的。 毕竟邰华宗的人大都是世家出身,就心有不满也要藏着掖着引经据典地骂,否则显不出他们作?为大宗门的气量。 “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头气得胡子都歪了,“行?,一个?迟到,一个?上课顶撞师长,真?不愧是同一个?门派里教出来的师兄妹!” 余清欢顾不上紧张自己,疯狂扯师兄的袖子,让他别和三长老对着干。 人好歹是一门长老,再?怎么说也是化神修士,真?要闹大了谁也不好收场。 “对。”可凌奚却分外坦荡,“我就是迟到了又怎样?你们临时换地方?却不通知人,可不就是盼着我迟到?啊,我明白了,这?也是您的‘敲打’,对否啊。” “一派胡言!你可知自己在同谁说话!” 他高低也是个?长老,宗门里谁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哪怕是仙盟盟主?见他都得客客气气的,何尝被人这?样直截了当地怼过。 虽然他确实存着敲打的心,但凌奚这?样直接点出来,和直接把他的脸踩在脚底有什么不同?! 少年一偏头,非常疑惑地问:“不是你吗?” 他说的是那么理所应当,好像个?好学的弟子在虚心求教,人群中?隐隐传来笑声?。 三长老面上挂不住:“笑什么!行?!既然你这?么厉害,想来是将?我邰华宗剑术完全参透了!周罔,你来!” 他口中?暗暗念诀,只见掌心寒光一闪,一个?青年便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青年神采英拔,用白布蒙着双眼?,怀抱一把布满白霜的长剑,他轻轻一抿白得吓人的嘴唇,缓缓拔出寒霜灵剑。 此?剑一出周围的气温都低了不少,蒲团上的火苗瞬间熄灭,距离讲桌最近的殷家兄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整个?试剑坪的地面,以剑灵为中?心,开始缓慢结冰。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认出了,匆匆忙忙地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快看!那是三长老的剑灵!” 某些大能在遇到不方?便亲自出手的场合,便会让剑灵代劳,剑灵虽只是剑的附属,但其灵力也不容小觑。如三长老这?般的化神修士,即便是个?剑灵,也有接近元婴的修为。 余清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慌慌张张地看向他:“师兄!” “余清欢。”凌奚突然打断她,捞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碰,“帮我个?忙。” 她怔愣,还?未来得及悸动,便觉指尖上有一股痛意?传来——竟是师兄咬破了她的食指。 唇红齿白的少年舔去嘴角的血,缓缓抽出背后木剑。 “你叫周罔是么?请多指教。” 剑意?一出,天地仿佛陷入了冰窖中?。 可若是仔细查看,便会发现在这?股寒冷的领域内,有一股极为精纯的火灵力正以一种极为霸道的方?式强行?破开冰雪,稳步向前。 “不可能!资料上不是说这?个?人没有灵根吗?他哪来的火!” “而且他的火为什么这?么强,就连九天玄寒都冻不住!” “竟然有三长老都奈何不了的火他可是连三昧真?火都不放在眼?里的啊。” 孟伦听着耳边同门的窃窃私语,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下两股强大灵力的碰撞,突然想起方?才凌奚的反常举动。 帮个?忙,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没有火,但是可以‘借’。”少年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不仅如此?,他的剑招也是‘借’来的。” 冰雾之中?,凌奚的剑很快。 他的火虽弱,却源源不绝,剑招也混杂了多种流派的剑法,只知本门流派的剑灵不知该如何反击,渐渐的,他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勾,提,点,最后再?往前一刺—— “这?不是刘冲师兄刚刚对余师妹用的那些剑招么?”不仅剑招步数相似,动作?都仿了个?十成十,就连刘冲最后震掉余清欢手中?佩剑的那一招都一模一样。 ——燃着火苗的木剑不偏不倚正中?剑灵眉心,融化了他鬓角上的霜。 “嗯?” 长剑落地,满身冰雪的剑灵对着面前值得敬重的对手遥遥一拜: “剑灵周罔甘拜下风。” 这?一日,邰华宗的所有内门弟子,都对这?对来自小宗门的师兄妹刮目相看。 永不熄灭的火,不畏严寒的剑。 少年天才,当之无愧。 **** “小清欢,你等等我!” 北鹤峰长长的石阶上,余清欢走?得很快。即便她走?两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但是还?是步履匆匆,坚决不回头看凌奚一眼?。 “你别靠过来!” 说着不许人靠近的话,声?音却软绵绵一片,带着明显的哭腔。 余清欢掏出帕子刚想擦,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帕子放回乾坤袋里,改用袖子擦眼?泪。 看起来有点可怜。 “清欢你”凌奚三步并走?两步走?到她跟前,掰过她的肩膀,“你在哭?为什么,我之前不是已经帮你出气了吗!” “对啊!我就是在哭!而且谁要你帮了!”她眼?泪汪汪地瞪他,“我,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虽然她也没想好她应该怎么解决。 凌奚不明白余清欢为什么哭成这?样,可是他看她哭,心里也难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在她旁边蹲下,等着她哭完。 日暮西沉,少女抽抽搭搭地打了个?哭嗝,一抬头,发现凌奚坐在她旁边安静地数蚂蚁。 “你怎么还?在。” 他那么久不说话,她还?以为他走?了呢。 “嗯?”凌奚抬起头,同时在心里暗暗记下刚刚数到的数量,“我在等你哭完,然后问你今晚想吃什么。” 余清欢擦眼?泪的动作?僵在原地。 虽然也没指望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但也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 “吃个?蛋啊!你自己吃去吧!” 气都气饱了! *** 余清欢一路狂奔回自己的房间,气鼓鼓地往床上一趴,随后掏出镜珠。 她下意?识想给童蕊发消息,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又泄了气,怏怏地收回手。 小蕊这?会儿?应当在修炼,她不能去打扰她。 可这?件事,她也不想拿到元灵境上去说。 犹豫片刻后,余清欢还?是打开了一点通的消息框。 [人间至味(丹药售卖中?):道友在吗,我有一件事问问你。] 刚问完便见镜珠震动了一下,是一点通在回应她。 余清欢受到鼓励,于是加快速度往下继续说,她大致将?今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问道: “你觉得我要不要去学剑术?” 邰华宗鼓励弟子全方?面发展,因此?像孟伦这?样的,虽然是刀修,但是同时也会一些剑法,不至于说像余清欢这?样连剑都不会。 但现在转而去学剑,也会对她的丹道修行?产生影响。 可若是不学 想起今日自己被刘冲如此?这?般戏弄,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她盯着对方?一片灰暗的头像,心里有些紧张。 [一点通:你就不能放火烧他?] 余清欢:“?” 好简单粗暴的话,而且这?个?语气有点熟悉怎么回事。 镜珠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又亮起来。 [一点通:烧他屁.股。] 余清欢盯着聊天框里的最后两个?字,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整日笼罩在心上的阴霾,突然一下子就散了。 她忍不住想,一点通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他总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余清欢晃晃脑袋,决定将?这?种感觉归类为缘分。 [人间至味(丹药售卖中?):多谢道友。] [人间至味(丹药售卖中?):啊,我有点饿了,你呢?] 她捏着镜珠准备结束对话,就见对面又一个?消息发过来。 [一点通:你饿?] [人间至味(丹药售卖中?):对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便消失了。 任凭余清欢怎么戳都没反应,她摸着下巴想想,大概是这?位名叫一点通的道友灵力耗尽,镜珠被迫关停。 她揉揉一直在咕咕叫的肚子,决定去厨房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昨天的剩饭剩菜。 厨房里漆黑一片,她却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刹那清晰地闻到了香味、 灶台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汤清油少,面条柔韧,看起来刚做好不久——但余清欢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估计是凌奚用了从杜榆那里顺来的什么保鲜法器,才能使?它始终保持在刚刚出锅的状态。 云丹门穷,什么都没有的素面是他们俩最常吃的三餐。 少女端着碗在桌前坐下,习惯性地挑起一筷子面—— “哎?” 清汤寡水的素面底下,竟藏了个?荷包蛋。 第025章 网恋事件簿(四) “选课?” 一大清早, 余清欢就被一群人堵在了长廊下。 他们有人拿着包子,有的人拿着翡翠烧麦,晶莹玉润的虾饺, 还有来自西?域的酥饼,一个两?个看起来都价值不菲,上方还贴了保持菜品新鲜的符。 知?道的是给同?门送温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神明上贡。 问又不说想干什么,就满脸堆笑的说只是心意一片请余师妹笑纳, 余清欢看得心?里发毛, 直觉告诉她不能收,但是又被堵得走?不了路, 只能靠屏住呼吸抵制诱惑。 她默默将?最靠近她的那一笼烧麦推远了些,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孟伦, 低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余姐,不能怪我, 是他们硬要跟过来的。” 孟伦把她扯到一边哼哼唧唧地埋怨,“他们想让你选他们师尊的课。” “啊?”余清欢伸头出去?看看那些站成一排的“上贡者”,又看看孟伦,“你做梦呢。” 为什么是她,不应该是她师兄吗?她昨天被欺负的那么惨还丢了那么大一个人, 这些人居然还想抢她, 什么毛病。 刚说完, 就见孟伦非常不好意思?地也从包里掏出了两?个赤练灵果,一脸殷勤地看着她: “其实我的师尊也给我派了要求,希望你能选他。” 余清欢:好烦。 几?人想进, 一人想退,进的人进不得, 退的人逃不掉,一时间整个长廊挤成一片,就连梁上的紫藤花都愁得掉了两?朵。 好在秦如月及时赶到,才将?此僵局打破。 “好了好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秦如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们,“快把东西?拿回去?,这不是让人家余师妹难做么?” 大师姐都发话了,他们岂敢不从。几?人神色怏怏地把东西?重新?装回储物袋里,逃也似的跑了。 “大师姐我们错了!我们这就走?!” “余师妹,没吓到你吧。”秦如月温柔地替她扫去?头上的花瓣,“往后若是有人为难你,便告诉师姐,知?道么?” 余清欢小鸡嘬米似地点头。 与此同?时,她也借着这个机会偷偷打量这位传闻中的大师姐。 清风拂过刚刚盛开的紫藤花,阳光在她周身打下一圈金边,头发用一根最素的木簪随意挽起,她便这样站在这,腰肢盈盈一握,柔得像一汪水。 “余师妹?” “啊,我在!”余清欢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盯着她发呆,赶紧转过身去?,“那个,大师姐,你吃了吗?” 话一出口她赶紧转过去?就疯狂拍自己的嘴。 大师姐这种修为的肯定已经辟谷了,她问这干嘛问这干嘛,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肯定是和凌奚那厮住在一起久了,张口闭口就是吃了吗,吃的啥啊,什么时候吃,明明都修到金丹还弄得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般,眼睛只盯着厨房里的那两?颗米。 “没有哦。” “啊?”余清欢瞪大眼睛转过来,看着美丽动?人的师姐,她的嘴再次不受控制,“那,那我去?将?他们叫回来?” 刚一说完又回头疯狂拍嘴。 “余师妹。”秦如月在她的手腕上轻轻一按,阻止了她的动?作?,“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好不好呀?” “换,换地方?” “对。”美人笑着看她,声音带了点独属于江南的柔,温声细语的,像在哄小孩,“师姐这里有好吃的点心?哦。” *** 局促不安! 余清欢坐立不安地跪坐在蒲团上,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上那盘桂花糕,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明明都是女子,可秦如月却?与她完全不同?。 她从头精致到脚,桌椅板凳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屋中摆设井井有条丝毫不乱,窗前放着古画屏风,香炉中一缕白烟缓缓升起,更给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添了些许韵味。 想起自己今天起来还没叠的被子余清欢偷偷把袖子上的污渍往背后藏了藏。 “师妹,喝点茶润润喉咙。”她起身倒茶,抬头时见余清欢头上沾了些糕点屑,便想伸手去?替她擦掉。 少女下意识往后躲。 见她如此防备,秦如月失笑:“看你,躲什么,师姐还能吃了你么?” “不是这样的!”余清欢慌里慌张地坐直身子,“我只是,只是,就” 秦如月笑意不减。 她咽了咽唾沫,更加紧张,赶紧将?乾坤袋中的手帕掏出,试图转移话题:“对了!大师姐,这是你的手帕,还,还给你!” “多谢。”秦如月接过帕子,眼眸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这件事,还请清欢替我保密,好么?” 从余师妹到师妹,再到清欢。 余清欢小心?翼翼地咽下一口茶,叼着桂花糕暗暗想着,大师姐是不是在试图和自己拉近关系? 就这个手帕?还是因为送手帕的人? 余清欢歪歪脑袋,刚想开口试探性询问一番,秦如月已经抢先开口了。 “清欢,你葫芦是不是破了?” “啊?”她一愣,指指腰上的碧玉葫芦,“你说我的法器么?” 拿出来一看确实,葫芦上半截裂了个细细长长的口子,不仔细瞧还瞧不出。怪不得她这几?日总觉得用起来不太趁手,原来是破了。 大概是前段时间在文辛镇,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摔坏的。 “我来帮你瞧瞧。” 本来以为对方只是随意看看,可没想到她竟像变戏法似地掏出了好几?个工具。手法也娴熟得不行,看得余清欢目瞪口呆。 她记得大师姐不是乐修吗,前不久还碰见她吹笛子呢,怎么开始改铸器了。 她漫无目的地想,在铸器这方面,大师姐和杜榆谁更厉害?总觉得大师姐的手法要更厉害一些。 半刻钟不到,便将?完好无损的葫芦送到她手中。 不仅修缮完毕,还改善了原有的不足之处,整个葫芦闪闪发光,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余清欢小心?翼翼地捧着碧玉葫芦,找半天都找不到修补的痕迹,什么劳什子的手帕全都置之脑后,她现在只为秦如月的技术而惊叹:“大师姐,原来你还会铸器啊。” “会一些。”秦如月活动?活动?微酸的手腕,将?帕子小心?叠好放进距离心?口处最近的口袋里,“这个也请清欢替我保密。” 吃人嘴短,余清欢这回答应地非常果断:“好!” 虽然不懂会铸器这件事为何不能宣告与人,但大宗门内的阴私也不是她这个外来弟子能知?道的,既然大师姐不让她说,那自然有她的道理,她答应便是。 “还有一件事。” 余清欢心?领神会:“大师姐想问的是不是选课?” 邰华宗内门弟子,每日的卯时到酉时都需要在道场中修炼。除却?辰时前的集体?课之外,其余时间都是跟着自家师尊学。 余清欢他们现在寄人篱下,自然也要挑个临时师尊。 邰华宗宫十个长老,分别掌管着宗门的五个山头。分为五个执事长老和五个授课长老。 至于这五个授课长老,每个人擅长的道法也不同?,其中心?宽体?胖的二长老擅体?术,脾气古怪的三长老擅剑,四长老和五长老分别擅刀与符。 至于大长老,听说他擅丹术,是九州大陆中修为最高?的丹修之一。 因为昨日的事情,余清欢和凌奚的名?声在邰华宗彻底传开了。所有长老都想抢夺这两?个奇才到自己名?下,虽然只有一年?时间,但也总比没有强啊! “今天上午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清欢想随哪位长老学习?” 她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还没有考虑好。” 她本想跟着大长老修丹道,但现在人家已经出门游历去?了,没有个十年?估计也回不来。她总不能要求邰华宗为了她这个小弟子,强行把人叫回来收徒吧。 至于凌奚,他十有八九会跟随三长老学剑。 毕竟自昨天与剑灵一战后,三长老对他们,尤其是对凌奚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若不是老爷子膝下只有个儿?子没有女儿?,她觉得他原地把凌奚召为女婿都不奇怪。 “那清欢有想过拜入主峰修行么?” “啊?”她一口茶喷在地上,“拜掌门为师?” 这,她耳朵没出问题吧?她余清欢不过区区一个废物金丹,何德何能拜入掌门名?下啊。 要知?道,萧淮这几?百年?也只收了秦如月一个弟子而已。 秦如月目光热切地看着她:“不错,若是清欢愿意,我可以同?师尊提一提。” 有大师姐做保证,这件事肯定是稳了,可余清欢还是很心?虚:“那,那我跟着掌门,学什么啊。” “学什么都可以,主峰的藏书阁随意你用,便是用到后半夜都行。”秦如月继续邀请,“其实师尊他不常授课,平日里也是我来教你。” 让美人大师姐来教她吗,余清欢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 但是 “师姐,我先回去?考虑考虑!” 秦如月轻轻一笑:“没关系。” **** 才回到云丹门,余清欢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镜珠。 刚一打开就看到一点通的消息跳出来。 [一点通:早,今天的包子有点咸。] [一点通:吃饭了吗?我猜你没有。] [一点通:是不是我总是问吃饭你觉得烦,那你现在在干嘛,对了我在看天。] 时间分别是早中晚,刚巧都是一日三餐吃饭的时间。 余清欢拼命压下扬起的嘴角,用意念控制着回复他的消息,想要询问他关于选师尊的建议。 她一行字还没发出去?,不知?碰到了哪个位置,只见眼前的一切突然开始疯狂闪烁,几?个呼吸后停下,竟出现了一幅香艳至极的画面。 男子腰肢劲瘦有力,肌肉线条清晰,虽看不到脸,但已足够让人浮想联翩,再往下还有,还有 余清欢手一抖,直接把镜珠给扔了个老远。 在她打开镜头的刹那,对面也清晰地看到了她。 片刻后,滚至墙角的镜珠再次闪烁。 [一点通:那个,你是不是流鼻血了?] 第026章 网恋事件簿(五) 小珠子咕嘟咕嘟两下滚到床底。 闪烁一会儿, 熄灭了。 余清欢捂着脸蹲在床边,疯狂在心中念清心诀,待脸上的热意稍微消退一些, 才磨磨蹭蹭地从床底把镜珠捞出来。 还好,因为她这?边灵力断开了,画面?也就消失了。只有一点通神神叨叨的发言还在继续。 [一点通:上火就多喝凉茶啊] [一点通:你是不是不知?道凉茶怎么?烹煮, 我教你] 这?是凉茶的问题吗?这?是吗!这?不是! 少女蹲在地上,又用力搓了几把脸。 本来想问问他关于?选课的意见的, 现在突然发生了这?档子事?情, 她也没心情问了,盯着镜珠中突然断掉的信息,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强忍着脸上的热意写下几个?字: [人间至味(丹药售卖中):知?道了, 谢谢。] [一点通:好呀。] 呀什么?呀!不许呀!一大男人装什么?可爱! 她抿抿唇,脑子里再次浮现出方?才看到的一切, 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潮再次往上冲,她赶忙冲出房门,一头扎到屋前的小溪中。 小溪冰冰凉凉的水稍微让她脑子清醒了些,少女抬起头甩一甩,又往下扎。 头还未抬起, 就听?到岸上有男人的声?音传来, 余清欢急急忙忙地想要站起来, 不成想蹲久了腿麻站不稳,差点摔进河里。还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人及时拽住了她的胳膊。 “小清欢。”凌奚将她拉起来, 拍去她头上的水草,好笑地看她, “你干嘛呢。” “洗脸不行吗!”她忿忿不平地把胳膊抽出来,“而且我这?是被你吓的!” 要不是他,她会被蛊虫咬吗,会和一点通加上好友吗,会看到那种长针眼?的玩意吗? 退一万步说,难道这?条河它就一点没有问题吗! 余清欢用力扭过头,狠狠搓了一把脸上未干的血迹。 她看不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干掉的鼻血和溪水混在一起黏糊糊地糊在她脸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凌奚看得难受,想伸手去帮她擦,又被余清欢毫不留情地打开。 “你脸上” “我脸上怎么?了!” “那个?,好多血呀。” “呀什么?!不许呀!” 余清欢重新蹲回去,用冰凉的溪水再次糊了一把脸,本来想给自己降降温把血冻住的,哪知?越抹鼻子流血越多的,流的她满手都红了,滴滴答答地落到裙子上。 少女惶惶然地看着他,感觉马上就要掉眼?泪了:“师兄救命啊啊啊!” “别乱动!我帮你看看。”怕她再乱动导致血崩,凌奚赶紧按住她的肩膀,同时在她脖颈上几个?大穴按了几下,待血流停止后才从兜里摸出个?不知?从哪来的棉花团往余清欢鼻子里塞。 他动作粗暴,余清欢被捏的吱哇乱叫,没学过舞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下腰。 “痛痛痛!轻点!” 二人一个?塞一个?躲,好半天才勉勉强强把鼻血止住。 然而还没等?凌奚松口气,他便发现手背上又落了血珠子。 唉? 再一回头—— 只见方?才已经塞的好好的两团棉球落到了地上,而余清欢就像个?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她目光呆滞,鼻血像两股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她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会儿,默数三秒后向后一仰,昏了过去。 *** “灵力反噬。” 夜凉如水,在门口守门的周罔搓搓鼻子,抱紧手中长剑。 房间内,三长老诸葛姜把手从余清欢脉搏上移开,又往她嘴里塞了枚丹药:“祸根已经埋了许久,不过是今天才突然爆发出来而已。好在并不算太严重,最近有发生什么?吗?” 凌奚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硬要说的话。”他挠挠脸,思来想去,“清欢中过噬情蛊,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 “拿来。” 凌奚赶忙把噬情蛊递上。小小的蛊虫在老人枯木般的手心爬来爬去,六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想找机会咬他一口。 三长老微微放出一些灵气,它立马缩成一团不敢再动。 “不是这?个?。”他摆摆手,吐出口浊气,“她应当是收到过更重的创击,但具体是什么?,我也看不出来,只能等?她醒来以后你自己问问看了。” 更重的创击?最近? 凌奚不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头盯着他,眼?中充满哀怨,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看老夫干什么?!老夫的弟子可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将人往死里打!”诸葛姜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说了两句后又叹气,“罢罢罢,老夫当时就不该招惹你们这?两个?煞星,行了,余小丫头的事?老夫会尽力。 但不能保证治好,只能治个?大概。” 邰华宗的人都知?道大长老擅丹道三长老擅剑术,但无人得知?这?位满脑子只有修剑的三长老其实还略懂岐黄,原因无他,诸葛姜当年?游历九州,曾拜药王谷的人为师。 凌奚能知?道完全?是因为他那天一剑击碎了三长老的心防。 诸葛姜其人就是个?剑痴,见凌奚如此?有天赋便起了想要收徒的心,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奈何对方?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答应。 好不容易松口些,他还当是这?人开窍了,谁知?道一来就是让他看病。 但余清欢变成这?样他也难逃其咎,当日在试剑坪他刁难她这?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这?今日才因练剑受伤后日就出事?昏迷不醒,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三长老看着坐在一边的凌奚,总觉得自己还可以再争取一下: “你就不再考虑一下?你应当知?道,老夫的剑术哪怕是放在整个?九州都是佼佼者。”他动作利落地在黄纸上写下药方?递给他,“老夫很?欣赏你,你若是愿意,我苍云峰始终欢迎你。” “多谢诸葛前辈抬爱。”凌奚起身,正正经经地给他行了个?大礼,脸上的表情也是难得一见的严肃,“今日之事?晚辈必会重谢。只不过关于?收徒这?事?实在不可。” 他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余清欢,咽了口唾沫吗,将声?音压到最低:“因为晚辈已经答应掌门了。” “晚辈之前之所以会突然接下乙级悬赏,也是因为掌门给的承诺。” 毕竟邰华宗资源丰厚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他们若是想跟着沾光,就必须得做出点什么?才行。譬如接下一个?高阶悬赏,评上一个?富有价值的奖项。 三长老了然,将药方?放下:“原来如此?,罢了,那老夫就先回去了吧。” “诸葛前辈!我来送你。” 下山的路上又是一番劝说,再经历了三进□□的回合后,对方?终于?放弃:“行行行,那老夫不再提这?件事?便是了。不过有件事?情得告诉你,小丫头体质有些古怪,方?才老夫探她脉搏时感受到了两股力量,它们相?互制约,倒是相?安无事?,但只要只要天平稍被打破,她便会有性命之忧。 而方?才的灵力反噬,便是天平即将被打破的征兆。” 这?样,也怪不得余清欢不论是体力还是灵力都要弱于?其他修士,有两股力量在体内相?互碰撞,她还能修到金丹已经很?厉害了。 三长老想想,又很?快推翻了方?才的猜想:“不对,不止是简单的两股力量,更像是在她体内封印了什么?也罢!小丫头要是再出事?,你来苍云峰便是。” 封印 少年?瞳孔微缩,但又很?快恢复镇定?:“多谢诸葛前辈,晚辈知?晓了。” 三长老看着他头顶溢出的汗珠,想说什么?,刚想开口又作罢,思来想去,变成一句问话: “哦对了,你真的不考虑拜老夫为师吗?” “真不考虑。” 好不容易送走三长老,凌奚出了一身的大汗。 他揉着微酸的脖颈回答家里,一推开门就见余清欢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瞪着他。 凌奚没来由地心虚起来:“小清欢,你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方?才。”因为大量失血的缘故,少女的脸白得可怕,一双眼?睛也是同样的又大又黑,看得叫人心里发毛,“你和他说你下山做悬赏因为掌门的时候。” 凌奚短暂地体验到了方?才三长老的心境。 “小清欢” “我不想和你说话!” 她胡乱地抓胡乱地扔,手边有什么?都统统砸过去,劈头盖脸的,总而言之就是不让他靠近自己。 搞什么?啊。 怪不得秦师姐突然想问她要不要和掌门修行,她还受宠若惊,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砸中自己了。如今想想才不是这?样,不过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怕把师兄挖走之后她会闹,才让秦如月来安抚她。 余清欢垂下眼?,今天又是流血又是针扎都没觉得痛,现在却委屈得不行。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她突然想起了她刚重生的那一日,孟伦和她说的话。 “你不是?但你师兄快是了。” “掌门有意收他为亲传弟子,你不知?道?” 她还帮他说话,还打了孟伦一顿,现在想想孟伦真是冤枉,该打的另有其人! 余清欢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在她从来没碰过的左脸重重留下一个?巴掌印。 同时,也说了她自认为最重的一句话。 “我一辈子都讨厌你!” **** 余清欢哭着哭着便睡着了,她今日本就疲惫,又发火伤了一大通元气,全?凭着强悍的意志力才没原地倒下。 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门边多了两个?碗。 是刚熬好的汤药,碗底押着一张纸条。左边有个?油纸袋,里头是她最喜欢的,同时也是城里最难买到的糖。 她把药喝光,把糖丢出去,最后才慢悠悠地翻开最下方?的纸条。 正面?是一些医嘱,让她多休息少生气云云。 而背面? 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对不起。 第027章 网恋事件簿(六) [蕊蕊花开:什么?你是说你又和你师兄吵架了?] [哎哎哎你?说话就?说话, 别戳我头像。]手里的镜珠震动个不停,余清欢险些?将它落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往讲桌上扫一眼, 见那临时来授课的师兄没有注意到她以?后,才暗暗松口气. [对?啊,吵架了。] [蕊蕊花开: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啊。] 说到这事, 余清欢就?开始支支吾吾:[还好吧,其实我没关系的。] 台上的青年看向?她, 若有所指地轻咳一声, 余清欢赶紧坐直。 她这节课是同外门弟子一起上的。 不同于内门弟子,给外门弟子授课的夫子大多都?是内门中?年纪较长的师兄师姐, 要不就?是闲的没事干又不知道干嘛的长老。 当然,大部分时?候长老都?不会来, 毕竟内门弟子大都?是多灵根,并不值得他们耗费心血。 他们的存在意义于邰华宗看来, 大抵就?是那点束脩费。 房间?里挤满了人,余清欢缩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台上那位有些?秃顶的张姓师兄慷慨激昂。 她本不必来此,毕竟邰华宗便是内门弟子中?突破金丹的也不多,台上这位都?一百多岁了还卡在筑基后期, 让余清欢来听, 多多少少都?有些?委屈她。 但秦如月的意思是, 既然她想做出改变,就?不能够再拘泥于炼丹,要尝试着走出去。譬如去听听别的课程, 剑道也好,医术也罢, 多学点总不是坏事。 长老们都?有些?脾气,虽不至于像三长老那般,但实在不适合才刚刚入门开蒙的弟子,让她跟着外门弟子听一两节探索探索自己的喜好,再好不过。 “我有时?候也会来哦,张师兄讲完就?到我了,清欢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一直在学堂里等着,我约莫辰时?一刻后过来。” 她看看天上闪闪发光的金乌,估摸着也快了。 学堂的窗子很大,能清晰地看到飞过的雀鸟与树枝上的花。春日将近,暖风吹得人很舒服,偶尔还能看到喜鹊在枝干上蹦蹦跳跳,搭建属于自己的巢。 她没来由?地想起一个人。 对?了,昨天晕的匆忙,都?忘记要回复一点通了。 “还有一点时?间?,你?们自由?练习便好。”张师兄摸摸头顶所剩无几?的毛发,语重心长道,“咱们丙班虽然还算不赖,但是比甲班还是有距离啊,你?们得多多练习才是。 我可?不想再在学年末的赤榜上看到你?们的名字了!” 众弟子们连连应下,然后开始两个两个为一组,开始练习画符。 余清欢坐在角落左看右看,左右两边热火朝天,她这边始终却冷清得没人搭理。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来是丙班的弟子为双数,她恰好是多出来的那一个,二来她年纪小又修为高,甚至比那在讲桌上授课的师兄都?要高一台阶,和她一起练习,压力可?想而知。 没人搭理她余清欢也正?乐得清闲,一个人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又往上偷偷摸摸地瞄一眼,确信那张师兄不会突然转过来后,才将镜珠掏出。 [一点通:你?心情不好么?] [一点通:生气了?还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余清欢看着自己名字后面特意加的那几?个字,勾勾嘴角。 [人间?至味(生气中?):一个笨蛋而已,别提他啦,你?在干嘛呢。] [一点通:看天。] 看天啊。 哦对?,好像每次都?问他在干嘛不是在看天就?是在数蚂蚁,人呆呆的,又好骗,每次说两句话就?想给她转钱。 余清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抱着一箱珠宝招摇过市的地主家傻儿子。 嗯,有点可?爱。 她搓搓脸上的热意,忍下心中?莫名其妙的紧张,缓缓敲下一行字:[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就?是我有个朋友,有人惹她生气了,而且还是她很亲近的]她写字的手顿了顿,思来想去憋出家人两个字,随后问他,[你?怎么办?] [一点通:我没有家人。] 余清欢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人间?至味:对?不起。]她甚至把生气中?那三个字删掉了,可?见道歉之心诚。 一墙之隔的凌奚疑惑地又她的回复看了一遍。 为什么要道歉,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她和余清欢本就?是孤儿,被?久鹤真人捡来的,哪来的什么家人。这点余清欢不也晓得吗?为何要道歉。 不过想起她昨夜莫名其妙的发作,他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些?好。 老杜说女人都?是喜怒无常的。他从前不懂,还当是他被?玉轮大师甩了以?后忿忿不平诋毁一切,如今想想看,其实也并不全?是没有道理。 等等,他干嘛要和老杜这种?傻(哔——)比,这两件事又没有可?比性?。 反正?道歉就?对?了。 [一点通:转账五百灵石。] 正?偷偷在案几?下刷元灵境的余清欢吓得险些?把手中?的符笔扔出去。 不是,怎么又给她打钱,这家伙是脑子有包吗。也就?是她人好,要是换个没节操的,不得把他底裤都?骗没了。 她想也不想地就?退回。 [一点通:为什么?] [人间?至味:什么为什么啊,都?说了不要给我灵石了,我现在有钱的很,才不要你?的咧!] 对?面的非常疑惑:[有钱就?不能再要了吗?] 他当然知道师妹现在荷包鼓鼓,毕竟她刚刚领了赏金,就?算和他五五开,每个人到手都?有一万五上下的灵石,算不上多,但也足以?让他们过上与往日不同的生活。 面里都?能加俩荷包蛋! 但是这和他给她钱有冲突吗? 凌奚晃晃脑袋,越想越不明白,只好将这事按下,想着以?后有机会问问杜榆或是符汇。 这方面,他俩应当比较懂。 余清欢见他终于将钱收回去以?后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有件事我想要问问你?,你?知道什么情况会导致灵力反噬么?] 虽然师兄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心里也有数。 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布满青苔的神殿之中?,被?锁链束缚住的青年向?她招手,询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堕落。 他明明与师兄长得极为相似,就?连眼角下的那枚泪痣都?一模一样,可?她就?是知道,这家伙和师兄是不同的。 师兄的眼睛干净而清澈,不会像他一样,眸中?只有她看不懂的痴狂。 “我不要。” 她向?后退的同时?,眼前画面再次切换。 她躺在熊熊烈火之中?,看着云丹门被?付之一炬,火焰舔舐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而她却不觉得疼,只是平静地感受着生命正?在从体内一点点流逝。 综上所述,余清欢决定?把这次的灵力反噬暂定?为重生后遗症 然而醒来以?后她翻遍了能查到的资料,都?没有类似的状况,不得已,只好碰碰运气,问一问这位新认识的朋友。 不知为何,她就?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许多不方便与身边朋友开口的,到他这里,就?好像什么都?能说得出来了。 一点通迟疑片刻后才回应她:[为什么这么说?] 余清欢见他没直接拒绝,便知道有戏,赶紧追问:[所以?你?知道?] 对?面这回完全?不说话了。 余清欢心中?焦急,以?为他是想故意避而不谈,赶紧猛发消息追问:[你?说啊,我真的很需要知道。] [拜托你?了,这件事对?我特别重要。] [你?,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我都?答应好不好,给灵石也行啊。] 好不容易有个突破口怎能如此放过?奈何对?方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怎么发消息都?不回复,少女心中?更急,开始猛戳她头像。 “咳咳。” 她一抬头,就?看到二长老正?站在窗前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身后站在一脸复杂的秦如月。 余清欢再也顾不得什么反噬不反噬,赶忙把镜珠往兜里塞,支支吾吾道:“那个,长老,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啊!给我出去站!” “哦” 她自知理亏,头也垂得低低,拖着步子慢慢往外走。 走到学堂外,她才发现那里早站了个人。 少年像只没睡醒的大狗,周身气息都?服服帖帖地,半阖着眼,就?连阳光在他身上都?软得一塌糊涂。 但重点不是这个。 余清欢几?步走到他面前,非常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小清欢?” “等一下!”她耸耸鼻子,贴在他袖子上嗅来嗅去,突然往他腰上一按,把他藏在背后的玉佩扯了出来,“这是障眼法器,对?不对??” 她就?说,为什么这家伙身上有股莫名其妙好闻的味道,有点香有点麻,还有点像那个,那个 凌奚心虚移开视线:“你?先说好,你?不会告诉大师姐他们。” “废话!你?到底说不说!” 他迟疑片刻,最后握住她的手放到法器上。余清欢只见面前的场景再次发生扭曲变幻,再睁开眼时?,他们二人只见出现了一张桌子。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也在这里罚站吗?”凌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双碗筷递给她,一脸正?色,“因为我上课吃古董羹被?发现了。” “真是可?恶!我明明确认我用的障眼法很好的!” 余清欢:? 这么香,她一个金丹都?能发现,二长老一个化神修士没理由?不发现吧。 算了,一想到对?方是凌奚,就?觉得这种?事情倒也正?常。 她拼命说服自己接受师兄的奇葩,看在古董羹的份上先和他休战,有什么架以?后再吵。 然后往铜锅里伸了一筷子—— “这不是我的药材吗!!凌奚我要把你?杀了啊啊啊!” 第028章 网恋事件簿(七) “在课上玩镜珠, 吃古董羹就算了,你们竟敢还打架!” 二长老颤抖着手指指着面前跪成一排的两个人,嘴张了又?张, 气得说?不出话。 殷尚赶紧在他背后给他顺气,同时对余清欢挤眉弄眼,让她说?两句好话哄哄师尊, 别把?事情弄的太僵。 这才来邰华宗两天就闹了两桩事,宗门交换生举办了这么多届, 他们?算是头?一份。 余清欢挠挠脸, 看着气急败坏的老头?,心想长老其实说?得不对。 怎么算打架, 明明只有她打师兄的份,没有师兄打她的份。 谁让他偷自己的草药下锅, 还美?其名曰想试试,觉得这样炖煮出来的汤药更好喝, 呸。 二长老见他们?俩不仅不害怕,还在走神,心中更气,话都?说?得不太利索。 殷尚见状也?怕自家师尊贵为化神修士却死于?中风,赶紧按住他, 又?安抚性地拍打两下:“师尊莫生气, 徒儿这里有个好方法。” 他看看跪在地上的余清欢他们?, 又?看看师尊剧烈起伏的大肚子,笑道:“师尊不是还欠六师伯一个人情么?” 听到这话,二长老如醍醐灌顶一般, 也?乐了:“哦?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 “是吧,他们?毕竟是掌门师叔钦定的弟子, 您就这样越过他惩罚的,恐怕不妥。”殷尚急忙搭腔。 余清欢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师徒俩一唱一和,就这般将他们?的命运敲定。 “你们?毕竟也?不算是邰华宗弟子,不好罚得太过。”二长老轻咳一声,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再次露出和蔼的笑,“但是,你们?这才初来乍到就频频犯事,不罚你们?也?说?不过去。” “不过分不过分,我们?该罚,唉!” 余清欢用力拧两下,默默把?手从凌奚背后收回来,剜他一眼。 就他话多。 二长老忙着盘算着方才殷尚说?的事,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清清嗓子继续:“既然如此?,我看今日就这样罢,日头?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余清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到他道:“不过明日的早课你们?就不必上了。” “那我们?”她疑惑地挠挠头?,看看凌奚又?看看殷尚,最后看向二长老,“去哪啊。” “明日卯时你们?到白狗峰,到了那里自然有人安排。” 殷尚乐乐呵呵地跟着补充:“小师妹莫怕,若是时间不够,你们?一整天待在那儿也?行。” 余清欢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高?兴,刚想抬头?去问他—— 肤色黝黑的青年与她对上视线,倏地对她轻轻一眨右眼。 她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 *** 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一整天的事情。 余清欢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之前都?听说?这些大宗门规矩多,不是罚鞭子就是关禁闭,她今日被二长老抓到和凌奚打架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去思凡谷面壁反思到夏天的准备了。 不成想二长老竟就这样轻飘飘地将他们?放过,他俩甚至都?没怎么求情,跪一跪便能将这事跪过去。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让她莫名不安。 “不对不对,我想那么多干嘛。”人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可能宅心仁厚的,可能是不忍心和他们?这些十?几岁的小屁孩计较吧。 白狗峰,白狗峰,是不是这山上有很多毛茸茸的小白狗呢? 今日的金乌还未落下,余清欢已经开始期盼明天的日出。 前方的路平坦宽敞,少?女?走着走着脚跟子就开始蹦跶了起来。她高?兴与不高?兴全表现在脸上,又?哼哼唧唧的,看得凌奚心痒痒。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趁这个机会告诉她:“小清欢,那个,那个” “有话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余清欢不蹦跶了,冷冷淡淡地转过来的,眉宇之间的冷漠快要把?他盯出两根冰碴子。 纵是不开窍如他,也?难得地察觉到了少?女?周身冷下去的气息。 “昨天的事情,你还在生气吗?”他不敢再磨蹭,赶忙直入主题,“还有今天的事情,你生气吗?” “你、说?、呢?!”余清欢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换你你生气吗?” “不生气啊。”对方笑的一脸开朗,甚至还反问她,“为什么要生气啊。” “算了”余清欢觉得自己再和那家伙说?下去会被他气死,猛掐人中两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去。 好在他们?这会儿距离北鹤峰也?就几步路,她直接三步并作两步,一下跨两个台阶,一个闪身就钻回了自己房间里。 其中动作之灵活在余清欢身上简直是见所?未见,洪水猛兽来了也?不过如此?。 新仇旧账一起算,惹恼她余清欢的结果就是惹到棉花,除了会在元灵境帖子里被骂一骂外,和痛失与她共进?晚餐的机会外不会有任何损失。 她盘腿坐在床上,嘴里还叼着个在邰华宗膳堂里顺来的馒头?,用力咬下一口,就当是凌奚的头?。 她心情不好,又?憋不住,总是叨扰童蕊也?不好,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扒一扒我爱而不得的那些年》 几天不见,余清欢文?笔又?有大大的进?步,帖子再次飙升到热门,而且大有成为今日第一的趋势。 她托着下巴往下翻,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是在找某个人。 “没来。” 她一抿唇,仰躺在枕头?上,盯着镜珠上对方静止的头?像发呆。 今天突然消失以后,他便再没有出现了。 余清欢不禁想,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比如他也?有一个凶巴巴的师长,见他在课上玩镜珠后便直接将小珠子扔进?水里,又?或是只是单纯地在躲避她的问题。 “可恶!我必须得知道!” 她捏紧拳头?,狠狠的往嘴里猛塞几口馒头?,预备将灵力补充完善后再去轰炸他,可吃着吃着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那天她在客栈中醒来,听说?监天司把?颜胥带走后便急急忙忙地去追了。追之前还在桌上拿了个馒头?,个头?和她手上的这个差不多大,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好像那天吃的馒头?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玉兰香。 等会儿,玉兰香? 她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成衣铺朱娘的脸,还有她捏着嗓子给自己衣服的时候:“哎呀,姑娘你真是好眼光,我们?店里的衣服都?是专程用玉兰花熏过的,你闻闻,是不是有股香味。” 靠。 思绪回笼,余清欢脑子里只剩下脏话。 她就说?怎么好端端的客栈桌上会那么突兀地放俩大馒头?。 忍一时越想越气,她气冲冲地将镜珠扔在一边,什么一点通什么灵力反噬统统被她置之脑后,就连馒头?也?不啃了,她直接一脚踹开了厨房门。 师兄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在忙着系围裙,见她来赶紧回头?,脸上还沾着点灰:“怎么了,菜还没好,要不你再吃俩馒头?垫垫肚子?” 馒头?,馒头?,还是和某个东西一样大的馒头?。 脑子里一闪而过师兄穿女?装的模样,她就觉得火气更大。 她哑巴吃黄连有气撒不出,方才的一股子火憋在胸口上上又?下下,“你你我我”地说?了半天后勉强蹦出三个字:“我不吃!” 凌奚还以为她还在为先前的事情生气,刚想询问,便见余清欢迅速打断他: “不是这件事!” 相比之下拿药草打古董羹都?算不得什么了,不行,这事她必须烂在肚子里,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都?不好使,她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地里—— “我知道了。”凌奚掂了掂桌上的馒头?,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来找我的。” “不是!” “没有!” “别瞎说?!” 怕对方真猜到了,她一边踮脚捂着他的嘴一边将桌上馒头?往乾坤袋里塞,欲盖弥彰地销毁任何联想物。 奈何身高?悬殊,她怎么扒拉都?只扒拉到他下唇,好好的嘴被她捏得像小鸡嘴,俩人都?狼狈,厨房里乱成一团,擀面杖啪叽一下掉在地上。 那声脆响好比信号,将她一把?从杂乱的情绪中扯出,少?女?如梦初醒,神色怏怏地松开手,有些低落。 她她她这是在干嘛,这件事也?不能怪师兄吧,明明是她自己没有看好所?以吃错东西了,怎么能怪师兄呢?她这样乱发脾气,和帖子里随地骂人的家伙有什么区别。 凌奚困惑不解地看她,余清欢那点不痛不痒力道根本伤不了他分毫,可她突然低落的情绪却让他慌乱起来,又?不能当她的面给杜榆发消息,只能暗自焦急。 少?女?不知他心中慌乱,她只是低着头?抠着袖子上的绣花,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对不起!你就当我今天没找过你好了。” “什么?” 他想要再追问前因后果,一抬头?余清欢已经没了影子,桌上的馒头?也?跟着消失不见,连根毛都?没给他剩下。 凌奚别无他法,只好再次点开元灵境论坛。 一刻钟后。 正在因为玉轮大师第三千零八十?九天没搭理他而伤春悲秋的杜榆,差点因为镜珠震动幅度过大而把?墨水泼出去。 [榆木:你闲的没事干是不是啊!不知道我很忙的吗!] [我有事。]凌奚托着下巴看余清欢透着烛光的木门,[老杜,我又?惹她生气了怎么办。] 她? 这个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杜榆在心中暗骂一声有毛病,提笔开始在宣纸上勾画飞舞的衣摆。 这幅美?人图他已经画了许久。 他见不到那个人,那个人又?从来不搭理他,就连画画都?不知该如何去绘画心上人的三庭五眼,每次都?空出一片白。 只能看着天上明月去想象她的模样。 凌奚这蠢货天天都?能和余清欢见面,还在那呜呼哀哉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呢!他只能对着张没有五官的画卷发呆! 杜榆空出一只手磨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友人的消息:[你有没有给她送礼。] [一点通:还要送礼?不是只给灵石就行了么?] 杜榆差点把?笔杆掰断。 他俩应该换换名字才对,一点通通了个啥啊,这人脑子里明明满都?是榆木疙瘩。 可他是知道的,不把?这家伙的问题解决了,他今夜也?别想睡觉。 思来想去,他决定最后帮凌奚一把?。 [榆木:送她一根簪子,别用买的,你亲手做一根送给她。] [榆木:对了,别直接送,我看余清欢她现在不想理你,估计送也?送不出去。你就让别人转交好了。] **** 翌日。 当余清欢四处找人打听白狗峰怎么走时,一个小道童叫住了她。 “请问是余道友么?”他搓搓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细长的盒子,“这是一个哥哥要我交给你的。” “哥哥?”小道童看着年纪不过七八岁,如年画娃娃一般可爱,饶是余清欢这般不喜欢小孩子的,在面对他时语气都?软和不少?,“谁啊?” “我也?不认识。”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只说?让我交给你,至于?里面装的什么,我也?不知道。” 长相不知,年龄不知,他反复强调一件事:“是个很好看的哥哥。” 余清欢唇一抿,见状也?不好再继续追问,谢过后便继续转身离去。 她一边拆盒子一边往山上走,大抵是因为心里紧张手心出汗,竟手滑把?木盒落了地。 少?女?慌里慌张地弯腰去捡,才发现木盒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根簪子。 那是一根简简单单用树枝磨出的木簪,并不精致,一看就是某个第一次做簪子的笨蛋做的。 若说?有那里不一样,大概就是特别用心,簪子周身被打磨得极为光滑,上方还镶着几朵早春的桃花。 少?女?压下胸腔里砰砰乱的心跳,轻手轻脚地将压在簪子底下的纸条展开。 “唉?”她看着纸条上的署名,有些不敢置信,“是一点通送我的?” 第029章 网恋事件簿(八) 太乙历三七五年, 三月初一,阴。 凌奚看着手里的笤帚陷入沉思。 “不是,你的?意思是说”他看着山顶上那一大团白白坨坨, 声?音不自觉抬高,“让我和师妹一起扫牛棚?” “师弟慎言!” 六长老的弟子是是个面色严肃的姑娘,她头?发高高竖起, 眼?尾上挑,明明怀里还抱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狸奴, 但浑身上下却始终给人一种极其不好惹的感觉。 “还有, 这?不是普通的?猫,这?是三眼?吊睛白虎。”女子高傲地抬起下巴, 示意他俩看小老虎额头?上的?眼?睛,一板一眼?, “让你们?这?两个土包子打扫灵兽园都是抬举你们?了,还在这?挑三拣四的?, 小心我和师尊告状,” 凌奚瞥瞥嘴正欲争辩,一转头?,就看到身后少女一张顶着俏生生的?芙蓉面,笑靥如花地拨弄着头?上的?发簪。 不知怎的?, 总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同。 明明依旧是那身青绿色的?打扮, 头?发随意挽成双环髻, 可抬手举足间却多了一股往日从未见过的?明媚与朝气?。 余清欢恭恭敬敬地接过笤帚,头?上的?发簪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沾染了露珠的?桃花开得正好, 越发衬得她娇俏可爱。 “没关系的?玉师姐,我和师兄会好好打扫的?, 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她用力拍了自个儿胸口几?下,眼?睛轻轻眨着:“我们?会做的?很好。” 没人不喜欢长得好看又?乖巧的?小师妹,玉师姐饶是想?说两句重话?给他俩个下马威都被她水汪汪的?一眼?瞅得心里发软。 凌奚始终未收回目光。 从他的?角度,他能清晰看到少女粉扑扑的?脸颊,以及她白皙鼻尖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紧张的?时候总是喜欢咬下唇,所?以那一块总显得特别红。 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赶紧按住自己的?脉搏,但还好也?只是一瞬间,那种感觉又?不见了。 应当是错觉,他想?。 “愣着干什么?啊,快打扫卫生啊。”余清欢猛地将抹布往他手里一塞,对着地上的?灵兽粪指指点点,“你看这?脏的?,你扫东边我扫西边,咱们?争取今天把这?一块打扫完。真是的?,干嘛不让人用法术啊。” 她絮絮叨叨半天对方?始终不动,眼?睛也?不知道在盯哪儿。 余清欢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定没出现腰带松开等丢脸事情后,才看向师兄:“干嘛?想?干什么??” 凌奚摇摇头?,捏紧了手中的?扫帚,欲言又?止。 “你头?上的?这?根簪子”他刚刚顿了半天突然想?明白了,余清欢的?反常表现好像就是从收到那根簪子开始的?。 莫非是这?根簪子里有问题?不应该啊,他仔细检查过的?,这?里头?没有什么?精怪。 “怎么?了?”少女睁着一双大眼?睛瞧他,突然后退两步,“等等,你不会是想?要抢走吧,我告诉你,不行!” 以前小时候不是没有男孩子给他送过东西,但大多都被师尊和师兄丢了出去,美其名曰怕她受骗。尤其是师兄,自己呆还拉着她一起呆,告诉她那些男孩子只是想?和她做朋友了,千万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导致她从小到大连封情书都没收到过。 童蕊那边的?追求者已?经排成长龙,她还在被师兄死守严防。 余清欢自认为是一个好看的?小姑娘。 好看的?小姑娘总有些脾气?的?。 她赶紧把簪子拔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乾坤袋里:“不行!” 这?可是她及笄以来收到的?头?一根来自其他男子的?簪子,很重要的?! 而且对方?还长得想?到那日一闪而过的?画面,她就觉得脸颊发热。 “哦。”凌奚不懂她为什么?那么?死守严防,但出于尊重还是收了回手,“那好吧。” 余清欢大大松了口气?,为了表示自己的?高兴,还主动将给大白牛牛刷毛这?事也?给包揽下了。 不对,不是牛。 她仔细回想?玉师姐的?话?,骄傲地哼哼两声?:“是银月飞天白牦牛哦。” 听到有人叫对自己的?名字,灵兽高兴地哞哞叫,使劲用牛角去蹭她的?手。 余清欢顺势把它搂住,掏出一把小刷子给它刷毛。 六长老是邰华宗唯一的?兽修。据说他本是九州大陆首富的?嫡长子,但是因?为不想?当一个没出息混吃等死的?富不知道多少代修士,他决定出来单打独斗。 于是,他就从九州大陆最富的?二代,变成了邰华宗最富的?长老。 平日里不授课也?不管事,溜猫逗狗,包了一整个山头?有事没事就养养灵兽。 单是这?一个白狗峰就不知道占地多少亩,里头?的?灵兽数不胜数。余清欢他们?今天负责打扫的?这?个牛棚,她目测估量了一下,貌似还比他们?在北鹤峰上的?院子要大一圈。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连只牛都住得比他们?好! 她越想?越气?,手中的?力度不禁加大了几?分,小牛哞哞抗议。 “怎么?搓不掉啊。”余清欢伸手在牛角上抠了几?下,发现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赶忙向凌奚招手,“师兄,你过来看看。” “怎么?了?” “你看这?个。”她接过沾满牛粪的?扫帚,将它放在一边,“你去摸摸它的?角。” 凌奚虽然疑惑,但想?到师妹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便去摸了,可摸了半天都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摸的?,又?疑惑对她摇摇头?。 “不就是很普通的?牛角吗?”手感比普通的?牛要好,光滑细腻,看起来六长老很爱惜它们?。 “不是,你再仔细摸摸。”余清欢着急,拉起他的?手便放到牛角上,对方?依旧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摸到。 “不应该啊。”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摸错,就在她自言自语用力搓牛角的?时候,小牛颤抖了一下,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明明白白地顶了一下她的?手心。 一只牛不行,那就换一只。 余清欢撸起袖子,又?奔向另一只正在忙着嚼草的?牦牛。 她和凌奚都是从小干活干惯了的?,即便不能用法术,干事也?是丝毫不含糊,只是她心里在嘀咕着事,动作就比正常要慢一些,等凌奚都将地面打扫干净了她还没刷完,两只手在牛毛里摸来摸去,不知道在探索什么?。 其他牛都没有那种感觉,于是她又?被一开始的?那只小牛逮回来。 “怎么?,还没刷完?” “嘘!” 她睨他一眼?,低头?认认真真地继续在皮毛中摸索。 “师兄,这?牛是什么?灵根的?。”她想?想?,觉得自己这?样说其实还是不太?妥当,毕竟灵兽又?没有灵根,于是补充,“按照我们?的?方?法来算。” “银月飞天白牦牛啊,好像之前听三长老说过,如果非要按照修士的?方?法来算的?话?,他们?应该是杂灵根吧,但是占比最大的?应当是火。” 毕竟飞天牦牛常年生活在炎热地带,若非火属性,只怕也?生存不了多久。 火灵根!那就怪不得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好奇心促使她不断向前,余清欢牛也?不刷了,把小刷子往旁边一放,整个人埋进了牦牛毛之中。 牛被照顾的?很好,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青草香,也?外面的?野牛不同,白白软软的?,一头?扎进去,像是扎进了最软的?棉花里。 余清欢深深吸一口牛,右手倏地一滞。 “啊!在这?里!” 她拍拍牛头?,随后聚精会神地按住某个地方?,微微注入一点火灵力。 身为天火灵根,她对火元素的?敏感度非比寻常。她刚刚就察觉到了,这?个位置的?灵力波动非比寻常,就是不太?明显。 而且只有面前的?这?一只有。 她眸色一凛,猛地往其中注入灵力。 “小心!” 方?才还仅有半人高的?牦牛突然变得近乎十丈高,牛身上的?肌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诡异模式迅速膨胀,眼?睛由黑转赤,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这?是要魔化的?前兆! 还不容得她反应,牛蹄子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她袭来,电光火石之间,凌奚及时接住被抛向半空的?少女,二人重重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牛蹄子擦着他的?头?撞过去,碾碎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 余清欢被他护着倒没什么?,反倒是他身上多了好几?道大大小小的?口子。 发绳被利刃一般的?风划破,少年的?一头?无法散乱一地,唇边染了些血,耳垂上的?红玉依旧耀眼?,只是裂了一条小缝。 可他已?无暇在意这?种事。 牛棚里的?其他牦牛早就四散而逃,棚子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凌奚和余清欢借着地形优势东躲西逃,试图消耗它的?体力,打算在不伤及牛的?情况下将其制服。 可那都是无用功。 因?为那只牦牛还在不断长大,眼?睛红的?越来越厉害,已?经到了一定的?极限,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了。 “吼——” 强大的?威压向他们?喷涌而来,凌奚单膝跪在地上,以木剑为盾挡在他们?身前,磅礴的?灵力像海浪般朝他们?袭去,木剑上的?裂纹越发明显,快要抵挡不住。 少年死死地握着剑身,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 “师兄!”余清欢在他身后抵住他的?肩膀,想?像从前一样给他灵力,“我来帮你!” 不料却被他躲过。 “留着点体力快走。想?办法通知其他长老,我尽量给你拖一刻钟。”他擦掉唇边的?血,将体内躁动不安的?封印压制下去,“这?件事已?经超出我们?能掌控的?范畴了。” 若是在全盛时期,这?种级别的?灵兽他们?何须挂齿,但现在毕竟不一样,若是因?此导致封印松动的?话?才是因?小失大。 可余清欢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不走想?干什么?!” “你闭嘴。”余清欢冷哼一声?,死死盯着对面正在寻求机会袭击他们?的?银月飞天白牦牛,双手微微收紧,“若要说术法的?话?,明明是我比较擅长吧。而且我跑的?又?不快。” “余清欢!” “都说别乱动了!” 站在他身后的?少女忽然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血为墨,她动作是那么?的?恶狠狠又?那么?的?快,凌奚还未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在他背上画好了阵法。 周围的?灵气?在以他们?为中心,迅速凝聚。 余清欢猛地睁开眼?,在他背上重重以拍,凝聚的?灵气?迅速向四周扩散,其中速度与力量完全不输于发狂的?牦牛,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灵火圈,将它挡在外面。 方?才那一招一下子耗费了她太?多力气?,余清欢浑身酸软无力,只能半趴在凌奚后背以他为支撑点恢复恢复体力。 “这?些火只能撑一会儿。”她用力吸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未喘匀,就见他们?周围的?结界开始出现大量裂痕。 而火圈,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灭。 “不好!那些火根本挡不住它!” 余清欢忍□□内紊乱的?灵力,强撑着想?要再次故技重施,可方?才那招已?经将她体内气?力耗尽,连抬手都觉得困难。 牦牛找准机会,猛地朝他们?撞来—— 在它即将撞上结界的?一刹那,远处传来悠扬的?笛音。 二人齐刷刷向上看去,就见白衣女子从天而降,手握一把玉笛,如月中神明。 而牦牛也?在笛声?中慢吞吞地跪在地上,一点点变小,最后变成了一开始的?乖巧小牛。 秦如月落在地上,看了一眼?这?周围的?满地狼藉,秀眉拧紧; “这?是怎么?回事。” **** 余清欢觉得自己可能和秦如月八字犯冲。 她每次来大师姐这?里喝茶,不是惹上麻烦,就是被麻烦惹上。 “原来是这?样。”听完前因?后果的?大师姐倒没有太?过意外,只是细长的?柳叶眉拧得更紧,“我就说,为何六师叔最近总是行踪诡异,没想?到竟在做这?种事。” “这?种事?” 秦如月微微摇头?:“既然你们?已?经被牵扯其中,那便告诉你们?也?无妨。从前我就有怀疑过,六师叔或许与魔域有勾结。” “可魔域与九州大陆不是已?经签订和平契约了么??如今千年光阴未到,魔域就开始反水了?”正在替自己包扎的?凌奚抬起头?,表示不解。 他们?伤的?并不算重,主要是余清欢的?结界挡了不少,再加上那牦牛也?没什么?战斗经验,只会胡乱地挥舞蹄子。 现在身上的?伤,都是之前他接余清欢时跌在地上摔的?。 都是些皮外伤,倒是不打紧,只不过大师姐这?里没有医修,他们?这?大晚上的?生怕打草惊蛇将牦牛异变的?事情败露出去以防打草惊蛇,所?以也?没有找人来瞧。 凌奚的?胳膊和肩上都是血,余清欢给他递金疮药的?时候就在想?,还好没伤到脸,毕竟师兄浑身上下也?就脸最值钱了。 “不是反水。”秦如月从屏风后绕出来,将一卷书册放在桌上,随意翻开递给余清欢他们?看,“这?是关于两百年前那场清风谷事变的?记载。只不过我当时年岁尚小,关于此事也?知之甚少。” 后面那句话?她咽回去没说。纵使她那会儿年纪小记录的?不全,也?比监天司掐头?去尾的?要强。 毕竟两百年前那场灭门惨案,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九州大陆。 清风谷作为第?一大宗门,在一夜之间被屠戮带进,就连刚出生的?小弟子都没放过。而那些人也?并非是清风谷的?仇家,他们?闯入灭门,为的?只有一个目的?。 “寻找烛龙。” 烛龙?余清欢一愣,脑子里迅速想?起了在柳长风梦中所?看到的?。 那时候她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查看这?段记忆,秦师姐的?记录还是保守了,那些人远远比她所?写的?更加丧尽天良。 而他们?之所?以闯入清风谷,就是为了打开神殿,寻找烛龙。 “烛龙不是神明吗?”她坐直身体,欲言又?止,“九州大陆不是已?经,很久没有神明了?” “不错,这?也?是我要说的?。”秦如月打了个响指,将他们?的?话?都隔绝在其中,“当时清风谷被灭门之后,九州大陆与魔域的?矛盾也?达到了顶峰。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几?乎所?有的?苗头?都指向魔域。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他们?会与我们?签订和平契约的?缘故。” 她勾勾嘴角,喝一口茶,继续道:“不过是受形势所?迫罢了。” 余清欢翻开书册,看着上面规整娟秀的?小字:“大师姐,你为何会怀疑六长老呢?” “那只攻击你们?的?牦牛,我在它身上察觉到了复生之气?。”美人眼?眸微眯,摸着下巴一字一句道,“而这?世上能逆流时间起死回生的?,唯有烛龙。” 起死回生? 余清欢心中一颤,刚想?开口询问,就见秦如月突然莞尔一笑,方?才的?严肃一哄而散,又?回了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柔大师姐。 “先不说这?个咧,你们?应当都饿坏了。” 她拍拍手,只听木门吱呀一声?响,两个的?小道童端着饭食走了进来。 余清欢正襟危坐地看着他们?摆弄碗筷,求助似地看向大师姐。 “无妨,是我叫来的?。”秦如月对他们?招招手,令两个小道童便恭恭敬敬将饭菜放下,待他们?离开后才笑道,“我方?才布下结界了,他们?听不到的?。” 原来如此。 少女稍微安心了一些,可看着面前精致的?饭食,她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她本以为自己的?重生是一场意外,但后来想?想?,这?似乎并不简单。还有颜胥说的?话?,以及师兄那个奇奇怪怪的?梦,三长老说的?话? 乱七八糟的?线索像麻线一般乱成一团,在她的?识海中打结变成一个个大疙瘩,她还没想?明白,肚子就先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凌奚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后毫不犹豫地把刚剥好的?虾夹到余清欢碗里。 “吃。” “唉?” 余清欢转过去,对方?迅速低头?往嘴里扒拉白米饭。 秦如月托着下巴看他们?,满脸笑容:“哎呀,师妹是不喜欢吃虾么??” 倒也?不是。 她喜欢吃虾吃蟹,但是手上动作笨拙,每次都会吃很长时间,最后导致他俩一起被师尊骂。 所?以往时饭菜里有虾的?时候她都会饶过不夹只扒白米饭,凌奚看不过眼?,便主动包揽了替她剥虾的?这?一职责。 长大好她已?不会再这?般,可从小到大凌奚已?经养成习惯,每次吃饭的?时候他的?碗筷不动,先努力把她的?碗填满再说。 他俩在屋子里关起门来怎么?吃饭都行,现在秦如月那么?大个人坐在前面笑眯眯地盯着她,余清欢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这?么?大年纪还要师兄帮忙剥虾,她肯定是在笑话?自己! 于是她又?把虾夹回去。 “对,我不喜欢。”她手上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剥好了小小一碗,“你吃。” “哦。” 对方?答应的?非常爽快,动作也?干脆。 余清欢嘴角疯狂抽搐。 不是哥们?你真吃啊,难道不应该客气?一下再夹回来给她吗?怎么?会有人这?么?轴! 凌奚看她神色诡异地看着自己,缩了缩肩膀,又?夹回去一只。 怎么?回事,不是师妹让自己吃虾的?吗,怎么?他吃她不高兴,不吃了也?不高兴。 “不要!你自己吃吧!” 少女把碗一抬躲开他的?筷子,她不忍去想?碗中饱满的?虾仁,于是低头?给自己猛塞白米饭。 她吃着吃着一抬头?,就看到秦如月笑得尤其慈爱:“慢点慢点,师姐这?里还有。” 秦如月乐乐呵呵地给他俩碗里一人夹了一块排骨,看向余清欢:“清欢啊,师姐和你说的?那件事你想?好了吗?” “那件事?你是说拜掌门为师么??” “是咧。”她颔首,又?看向凌奚,“凌师弟已?经确定了,现在就差你了。” “确定?什么?时候的?事?” “前不久。” 前不久?那就是她还在和师兄闹脾气?的?时候了,估计他们?刚刚从洛阳回来,凌奚就马不停蹄地去找掌门了吧。 越想?越不爽,明明主峰掌勺的?厨艺堪比长安城的?御厨,可余清欢就是觉得没滋没味。 她咬下一块肉,干干巴巴道:“可以哦。” “真的??”秦如月眼?前一亮,“师妹你放心,师姐定会好好教导你的?,放心,你在主峰收获的?资源是最好的?,不用多久,你很快就能突破金丹后期。” 余清欢低低地应了一声?,只觉得饭菜有点卡喉咙,于是毫无征兆地猛咳嗽几?声?。 凌奚真以为她被呛到,赶忙伸手替她顺气?,不料却被少女躲开。 房间里再次弥漫起诡异的?气?氛。 “哎呀,我怎么?就忘记了。”秦如月及时打破这?种氛围,主动给他俩圆场,“既然今日是师弟师妹拜入我主峰的?日子,那应当好好庆祝才是啊。” 说罢,她再次轻轻合掌,嘴里念动几?句咒语,手边迅速出现几?坛酒。 闻着味道非常醇香,看起来是上好的?陈年佳酿。 “你们?喝酒么??” 还未等余清欢他们?回话?,眼?前的?饭菜便瞬间消失,他们?之间出现几?个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 看上去价值不菲,余清欢再次刷新对大师姐的?看法。 “别客气?,虽说只有短短一年,但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秦如月的?师弟师妹。” 她一边说着一边操控酒杯与酒坛子在桌上移动,动作娴熟,还不等他们?回话?是否喝酒,面前的?酒杯就已?经满上。 酒水恰好与杯面齐平,不多也?不少。 这?下不喝也?不行。 余清欢偷偷看身边的?师兄一眼?,本想?用眼?神询问他能否喝酒,不料那人也?是个轴的?,师姐让他喝酒喝了,抬起来一口闷,一滴都不剩。 她的?眼?睛倏地瞪大:“你,你喝完了?” 因?为师尊厌恶酒,他俩在山上几?乎没有喝过。她上下大量凌奚几?眼?,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只是喝了杯水一般,心中开始犯嘀咕,难道说师兄背着她偷偷练了酒量么?? 少年舔舔唇,食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看向她:“其实还可以,你试试。” 余清欢狐疑地看他一眼?,抬起来也?小抿了一口。 这?才一口,她就辣得差点原地蹦跶起舞。 “水水水!” 从喉咙到胃部火辣辣,她感觉嗓子眼?都在燃烧,她慌里慌张地在桌面上到处寻找,试图用水给自个儿降降温。 “水来了!” “你笨啊!这?是酒!” “哦哦对不起。” 余清欢气?呼呼地往嘴里变了两块冰,给自己被酒水伤害的?可怜降火,同时往罪魁祸首手里也?塞了一块,命令他不把冰块捂融不许和她说话?。 坐在他俩对面的?秦如月也?喝了两杯,面上笑意更深。 “小凌师弟啊。”她轻飘飘地打了个酒嗝,对凌奚勾勾手指,“拿你那木剑过来给师姐瞧瞧。” 凌奚甩甩手上的?水,将木剑递给她:“大师姐。” “做工不错,你自己做的??”秦如月从剑身仔细摸到剑柄,啧啧两声?,“手艺不错,但还不到家。你看这?里,都没有打磨好,若是有敌人从斜侧面袭来,剑定要损毁。” “大师姐,这?不是我做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做着玩的?。” “我想?也?是。”她毫不犹豫地打断,同时在剑柄地步微微注入一些灵力,斩钉截铁道,“这?是世家杜家的?手法吧。” “做着玩么??”秦如月轻哼一声?,颇为不屑地将木剑扔到一边,“视铸器为玩乐,铸剑谷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废物?” 凌奚挠挠脸,心说对不住了,他倒也?不是有意让杜榆在大师姐面前丢脸,是兄弟自己不给力啊。 而且谁让他当时敷衍人来着,该! 秦如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低头?在乾坤袋里翻翻找找,掏出一把黑剑:“用这?个。” 凌奚眼?前一亮。 剑神混体通黑,虽看着并不起眼?,但周身遍布的?杀伐之气?让人无法忽视,她微微将剑鞘抽开便能清晰看到其中的?锋利剑刃,便能看出其铸剑师的?技艺之高超。 “多谢大师姐。”他刚想?伸手去接,没想?到竟被秦如月躲开。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故意将黑剑拿远。 “想?要,不给。” 余清欢有些紧张。 大师姐喝酒不上脸,她看她神采奕奕的?,还以为没出什么?事,如今看来那事情可大了,秦如月明摆着醉狠了。 美人微醺,面颊上浮起两团薄红,大抵是觉得热,她轻轻扯了扯领口,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她心中暗道不好,赶紧扭头?看向师兄,却发现对方?直勾勾地盯着黑剑看,一个眼?神都没给大师姐留。 于是她又?坐了回去。 不愧是能让噬情蛊饿死的?男人,不愧是他。 “凌师弟啊。”她吐出一口浑浊的?酒气?,“你回答大师姐一个问题,师姐就把剑送你。” 她眼?波流转,面前两个师弟师妹脸上游移一圈,最后定在余清欢脸上:“你喜欢清欢师妹么??” 什!什么??! 她知道大师姐酒品不好,但没想?到不好成这?样啊! 余清欢急急忙忙地想?要逃跑,可脚下却像生了胶水一般,怎么?都挪不动。 她内心像是有两个人在拉锯战,一个人说你就留下吧,万一凌奚喜欢你呢?另一个人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指着她笑,省省吧,噬情蛊现在还在他身上好好待着呢。 他喜不喜欢你,你心里没谱么?? “师兄,师姐喝醉了,那个,你要不去给她拿点醒酒药?”她慌忙将呆滞在原地的?凌奚往外推,语速快得惊人,“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师姐的?!那把黑剑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拿到手。 师姐她就是在开玩笑了,你千万别多想?知道不知道,她喝醉了嘛,你知道的?,人喝醉了就是会说胡话?。” 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心里砰砰乱跳,快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能不停地说,不停地说,只要她说的?够快,她就能打乱师兄的?思绪,就听不到拒绝的?话?,对没错—— “小清欢。” “在!” 她立马站直,连头?上软趴趴的?头?发都挺了起来。 可对方?只是颇为无奈地看她一眼?,替她把头?发压下去:“解酒药在哪里啊。” “哦哦就在柜子里,我放在那里了,那个,那个。”她手忙脚乱地比比划划,猛然间发现自己竟已?推着凌奚到了距离院子三丈远的?位置。 再推就推到云丹门了。 余清欢头?上的?头?发再次不服管束地蹦起。 她赶忙向后退两步:“我,我就不送你了!我回去照顾师姐了!” 凌奚看着她逃跑的?背影,也?伸出手在自己头?上那挫被余清欢蹭得翘起来的?头?发上压了压。 好奇怪啊。 为什么?就在刚刚,胸口的?位置又?有那种疼痛的?感觉了呢? **** 余清欢一路小跑回梨花小院,这?一路上她把什么?可能都想?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大师姐耍酒疯爬在树上唱歌。 她把好的?坏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却未想?到等她回来时,房间里已?多了个人。 那是一个英英玉立的?男子。 他长发如墨,肆意倾洒而下,长眉入鬓,垂着眼?,明明身上只有一身极为简单的?素衣,却从骨子里都透着贵气?。 少女有些愣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您是?” 男子清清冷冷地扫她一眼?,就连说话?都带着高不可攀的?疏离感:“你便是阿月给本座收的?弟子么??” 余清欢瞬间领会,意乱心慌地叫了声?师尊。 “嗯。”他弯腰将秦如月抱起,轻轻扫去她脸上的?碎发,“你们?不该给她喝酒。” “弟子,弟子知错。” 她哆哆嗦嗦地立在一旁,同时小心翼翼地去打量面前这?对师徒。 大师姐应当是醉了,平日里多么?优雅的?一个人如今就像只小猫一般,依恋地躺在萧淮怀里,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儿女模样。 玉手轻轻捏着师尊的?穗子,醉意朦胧,娇嗔满面。 “师尊。”美人勾着他的?手指,仰头?看头?,一开口便是吴侬软语,“师尊呐。” 萧淮眼?眸微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半晌,他垂下眼?,目光凝在秦如月娇艳欲滴的?樱唇上,嗓音嘶哑。 “我在。” **** 好不容易回到云丹门,余清欢觉得自己丢了半条命。 她几?乎是在一路狂奔,生怕自己再晚一点就会撞见什么?不可描述的?场面然后惨遭灭口,她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回到房间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也?把黑剑一起带了回来。 “明天再去和师姐说说吧。” 算了,一想?到师姐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少女找了个角落把自己抱住,心里依旧猛烈地跳着。 一半是因?为大师姐,一半是因?为自己。 她想?,师尊和师姐如此这?般暧昧算不算乱那个伦,其他人知不知道呢?可她总觉得有点奇怪。 师尊看师姐的?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可若是想?到自己 她抬眼?看向亮着灯的?隔壁屋,拼命用枕头?捶打自己的?脑壳。 啊啊啊她都和师兄说了些什么?啊,而且大师姐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这?让她明天怎么?和师兄说话?! 她抱着枕头?打滚,发出呜呜呜的?不明声?音,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等到外面的?月亮都落下了,才同手同脚地走向梳妆台,把镜珠掏出来。 本意是想?发个帖述说一下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一点开便是来自一点通的?消息。 [一点通:在吗?] 她忍下心中的?灼热,应了声?。 [一点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余清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慌里慌张的?想?要阻止他说话?,可为时已?晚—— 住在她隔壁的?少年,在想?了一夜后终于忍不住询问: [你说,什么?是喜欢啊?] 第030章 网恋事件簿(九) 喜欢是什么 喜欢是 喜欢 “余姐!你发什么呆呢!” 余清欢心脏猛地一哆嗦, 下意识松了手,煎饼一个没?抓住落在地上,被路过的大狗兴高采烈地叼走了。 她气急败坏地寻找害她痛失大饼的罪魁祸首, 刚回头,就看到孟伦满脸困惑地看她。 “你?干嘛你?,吓死我了。” “是你?比较奇怪吧。”他在他身边坐下, 非常大方地将?自己那加灵鸟肉加鬼鱼蛋加碧蓝菜的超豪华煎饼分她一半,“你?今天怎么了, 魂不守舍的。” 余清欢嘎吱嘎吱地咬着?嘴里塞满馅料的饼子, 脸颊鼓鼓囊囊地颤动着?,一言不发。 昨天关于一点通的疑问, 她最后是怎么答的呢? 她还记得那会儿她吓得魂都飞没?了,什么师兄不师兄, 她甚至无心去想一点通是怎么知道她在邰华宗的,脑子里只有一点通发来的那个问话?。 [什么是喜欢?] 余清欢是没?正儿八经地谈过,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男未婚女未嫁,早晨送簪子晚上问喜欢,她不信他真那么笨,真不知道啥是喜欢。 可她脸上热得发紧, 脑子里也是晕晕乎乎的一片。 不禁在想, 自己和?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最后什么也没?说,把镜珠往枕头下一塞,睁眼到天亮。 “余姐?”孟伦见她一脸呆滞, 伸手戳戳她,“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馅都快掉了。” 少女如梦初醒, 赶忙把即将?掉出来的肉块塞回去。 她咬唇盯着?地面上的那一条缝,犹犹豫豫道:“孟伦,你?有喜欢的人吗?” 都是男人,他应该比较懂那个人的心思吧。 没?想到娃娃脸少年却突然用无比惊悚的眼神看向她。 “你?问这个干嘛。”孟伦如临大敌,甚至往后挪了几步,“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我承认余姐你?确实很厉害但我也不是吃荤的!” 上上个月被按在水缸里打?那事儿历历在目,他现在只要看到余清欢发怒就下意识想要去捂鼻子防呛水。 虽然知道对方是误会,但看他那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还是让她很不爽,叉腰嚷嚷:“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 “不不不!”意识到余清欢确实没?那意思,他暗暗松口气,又坐回来,同时讪笑两声?,“这不是,我哪敢啊,我那是看不起自己。” 余清欢轻轻哼一声?,很大度地不和?他计较。 “所以有没?有?” “没?有啊。”孟伦晃晃脑袋,唉声?叹气,“而且就算有也没?用吧。我是孟家嫡长子,我未来的夫人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有未婚妻?”余清欢猛地意识到什么,兴奋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世家大族之间会联姻这件事的她是知道的,但当这事砸在身边好友身上时候,虚幻的事情就突然变得实在了起来,而那个好友也注定?要受到她的八卦轰炸。 “谁?” “叫什么?” “长得漂不漂亮?” “修为如何?” 她眼睛都直了:“什么时候带我见见?” 若不是怕被人误会她在欺负同门,她都想捏着?孟伦的衣领前后摇晃问个究竟。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见过。”少年瞥瞥嘴,避开?她过分热烈的目光,低声?道,“只是听爹娘说,是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哦,这样啊。”余清欢瞬间失望,于是坐回去继续嚼饼子。 搞半天居然没?见过,没?意思没?意思。 孟伦被整了这么一出心里也有些窝火,于是把矛头指向余清欢:“那你?呢,是不是有人和?你?告白了?” “哈!怎么可能!”少女下巴一扬,并不用正眼看他,声?音猛地尖细起来,“是我的一个朋友!朋友!你?知道吗!” 哦,朋友,多么熟悉的说辞。 他看破不说破,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 余清欢面上有些挂不住,咬牙切齿道:“说是朋友就是朋友,你?不要胡思乱想。” “好,朋友。”他敷衍地摆摆手,“所以你?打?算答应他吗?” “我!”余清欢语塞,支支吾吾半晌后又垂下头去,“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上辈子她能坚定?不移地喜欢师兄,重?生后她渐渐失望,可心中的火苗却依旧未熄灭,若是师兄再对她勾勾手指,她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死皮赖脸地凑上去。 心里想着?一个人的同时又在因为另一个人的喜欢而摇摆不定?,放不下前一个,又拿不起后一个。 余清欢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孟伦听完她的纠结之后表示不理?解:“余姐,我教你?个方法。” 她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向他。 “每当你?觉得自己快要对前一个人心动的时候,就努力在脑子里想另一个人,久而久之,喜欢这种情绪就能转移过去了。” “这玩意还能这样?”余清欢半信半疑。 少年哼哼两声?,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 今天负责内门弟子集体授课是被不靠谱师兄临时抓来顶替的七长老?。 七长老?是体修,一身的腱子肉尤其瞩目。他面色铁青,整个人就如一堵墙一般站在讲桌前,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台下弟子瑟瑟发抖。 他本就不是授课长老?,让他教他也不会教,又不能真放那些弟子们直接回去各找各娘,只好变着?花样训他们。 一会儿让他们排成几列,一会儿又让他们舞刀弄枪的,折腾得大家汗水淋淋,一抬头,发现整节课还没?过半。 长老?唇一抿,憋了半天才想出个可以顺利浪费掉一整天的方法:“你?们两个人为一组,在日落之前把金顶草寻来给我。” 金顶草乃是邰华宗独有的灵草,每个山头都仅有一株,被摘下后需要一整年才能恢复如初,他们想要摘草,就得分别去不同的山头。 邰华宗可供弟子踏足的共十座山峰,如今所有内门弟子,包括余清欢他们在内满打?满算恰好二十人。七长老?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当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既能给五师兄一个交代,又能顺便把草药摘了。 聪明,不愧是他。 “至于你?们俩。”他昂起头,突地往余清欢面前一站,后者只觉得眼前一黑,好似乌云压顶。 七长老?随意在她和?凌奚身上扫一眼,大手一挥:“你?俩一块。” 余清欢微愣:“为何?” “不为何。”七长老?掏掏耳朵,把抠出来的东西弹飞,“就看你?俩顺眼。” 内门弟子都穿的白,就他俩一红一绿的,不论?和?谁搭都显得怪异,只能把他们塞一块,不然得别扭死。 他看着?座下规规矩矩的弟子们,总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纯金色的丹药。 “我来给你?们添个彩头。”他将?丹药放在桌面上,微微注入一些灵力,只见学堂内瞬间金光四溢,大家都被晃得睁不开?眼,“这是顶级修成丹,若是有谁能最快赶回,我便将?此丹赠与谁。” 此话?一出全场弟子都沸腾了。 顶级修成丹是什么概念,那可是整个修真界最强的灵根洗涤药丸。 就是个没?有灵根的废材,吃了此丹都能原地生出灵根。更?别提他们这种本身就是单灵根的弟子,这一颗丹药下去,那不得直接变异成天灵根了! 众弟子方才昏昏欲睡的状态一消而散,他们摩拳擦掌,只等七长老?一声?令下就马上出发。 余清欢倒是对什么修成丹没?想法,一来她本身就是天灵根,再洗也洗不到哪去,可 她下意识看向立在自己身侧的凌奚,有些迟疑不定?。 若是师兄吃下它,他是否也能长出灵根,和?他们一样正常修炼呢? 察觉到余清欢的目光,凌奚也看过来。 她赶紧把头扭到一边。 他俩站的位置是学堂角落,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七长老?手里的那枚丹药上,无人理?会余清欢他们,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和?凌奚保持着?一定?距离,就差把撇清关系四个大字贴在脸上。 少年看着?她一点点变红的耳朵,又捏捏自己冰冰凉凉的耳垂,有些迟疑:“那个,清欢啊,你?昨天” “什么昨天!我不知道!” “没?什么。”见她反应如此强烈,他也不再追问,哈哈干笑两声?,“我就是想问你?,你?昨天替我把黑剑拿回来了么?” 听到他问的不是喜欢这件事,余清欢稍微安心一些。 与此同时,她脑子里突然想起课前孟伦和?她说的话?。 [在察觉到自己在为某人心动的时候,就拼命去想另一个人,欺骗你?的心,让你?误以为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 她闭一闭眼,调整几下呼吸后才打?开?乾坤袋,把黑剑递给他。 “我今天和?大师姐说过了。” 虽然只是用纸条留言。 毕竟大师姐快到辰时三刻了还未起,房间里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麝香味,她不敢进去,生怕撞见不该看的后被灭口,只好偷偷在窗户下面塞小纸条。 “你?先用着?。”她想了想,还是稍微往凌奚那里挪一点点,“争取尽快拿到金顶草,把修成丹拿回来。” “你?很想要么?” 她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了:“倒也不是了,主?要是给你?用。” 听到这话?,少年的眼眸一点点亮起来,兴奋地握住她的手腕:“小清欢!你?人真好!” 他握住她的那一刻,她没?躲,也没?反抗,只是在那与此同时闭上双眼,幻想着?站在她面前的另有其人。 几个瞬息后,她缓缓睁开?眼,只觉内心一片清明。 孟伦说的不错。 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的心,开?始为另一个人跳动。 30-40 第031章 网恋事件簿(十) 七长老给?他们的任务是要在日落之前将金顶草拿回万年庐。 按理说每个小组只能?攀一座山, 所以并不会存在因争抢灵草而造成伤亡的?情况,但下?山以后就不一定了?。 邰华宗在修炼期间并不禁止弟子们私斗,恰好相反, 他们非常欢迎弟子们之间?相互切磋试炼。彩头和赌注都随意?,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实力?强大的?弟子们已经不约而同地站在了一起, 剩下?的?几个弟子们都在暗暗较劲,想拉拢厉害的人与自己组队。 而实力?偏弱的?孟伦, 则像个皮球一般被人踢来踢去。 余清欢他俩被七长老如此安排, 倒也省了?一番勾心斗角。但也招到了?不少弟子的?不满。 “长老,我抗议。”有个梳着双麻花的?姑娘站出来, 嘟嘟嚷嚷,“凭什么让他们两个金丹在一组啊!这不是明?摆着不公平吗?” “就是!就是。” 其他弟子纷纷点头称是, 并且正?在心里暗暗计较着,待会儿是把余清欢拉过来还是凌奚拉过来比较好呢。 他们在私底下?嘀嘀咕咕, 孟伦则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哟,现在知?道馋人家的?金丹了??当时在剑术课上课没少见你们落井下?石嘲笑啊,现在也不知?道哪来的?脸,竟然还好意?思说长老不公平,笑掉大牙了?真是。” “你!”那几个弟子被心思被点破, 气得浑身发抖, “你什么意?思!” “哟哟哟, 还恼羞成怒了?是不是。” “你们说够了?没有!”七长老一声令下?,学堂内闹哄哄的?少男少女们瞬间?站直,他嗓门大, 只靠吼就能?将他们全部镇住,“半刻钟后, 我会将你们送到随机的?一个山头,还是老规矩,禁止使用传送法?术,给?我老老实实爬山。” 话音刚落,只见男人大手一挥,学堂内的?地上便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法?阵。 这是瞬移法?阵符!听说该法?器非常昂贵,百宝阁上方的?标价就是他们做二十次乙级悬赏都买不起。但也非常厉害,直接将法?阵封印在符里,只需要一眨眼,便能?召唤出高等?级的?法?阵。 如此这般,也让余清欢对自己未来的?修行生活产生了?一些向?往。 这一个普通长老都能?挥金如土,他们倆以后拜掌门为师,那不得横着走? 怪不得秦如月房间?里随便一个小摆件都要价值上千灵石,原来是大宗门给?的?底气。 “三,二,一!” 只见金光一闪,再一睁开眼,周围的?弟子们都已经消失不见。 余清欢睁开眼,哈出一口白气。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看起来没有什么特点的?雪山。旁边偶有小松鼠叼着松果跑过,鸟雀声声,旁边还有一座凉亭。 而凉亭旁边,一条小路蜿蜒向?上,看上去尤为平坦。 这周围的?一切过于诗情画意?,简直颠覆了?她对试炼的?这一认知?。 “我们是不是应该往山上走。”凌奚在她身边站好,对着前方遥遥一指,“走吧走吧,事?不宜迟。” 余清欢狐疑地跟着他踏上前方小道,总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不知?怪在哪里。 凌奚见她不动,以为她体力?不支走不动,于是又绕回来拉她的?手:“怎么?” “啊?我,我。” 少年的?掌心炙热,指腹上带着薄薄的?茧,余清欢被他这么措不及防地一抓,感觉有一股酥麻感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顿时心里想的?那些有的?没的?,全都消失不见,她赶紧拼命去想另一个人,同时用力?将手抽出转过脸去不看他。 她这不扭头不知?道,一扭吓一跳。 “师兄!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凌奚还刚刚因为师妹嫌弃他而内疚,余清欢这一嗓子直接将他从自责中狠狠扯了?回来,他往上看去,只看到前方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没有啊,你是不是眼花?” “不会不会。”余清欢揉揉眼睛,一时半会儿地也觉得这里古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比较奇怪,“我刚刚真的?看到个女人坐在凉亭里下?棋。” 看不太清楚,但是有些像秦师姐,她还以为撞邪了?呢。 不过仔细想想,多半是她昨天受到的?打击太大,出现幻觉了?。 毕竟这个这好歹是第一大宗门,应当不会有鬼怪吧,应该吧。 余清欢揉揉太阳穴,跟着凌奚继续向?前。 越往上走,这风雪越加凛冽。 周围是簌簌而下?的?落叶,头上偶有乌鸦飞过,四周全是皑皑的?白雪,压满了?枯树枝头。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她下?意?识打个哆嗦。 “你很冷么?”凌奚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火折子递给?她,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拿着。” “我直接用火不就好了??”余清欢表示不解,但还是依照他所说的?,将树枝点上。 “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不要用法?术。”凌奚一脸严肃。 “为什么?点个火又不是用传送法?术,也不算作弊吧。” 她紧张地看着他,见师兄难得如此严肃,心中更?慌,暗想难道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错过了?什么暗示和线索吗?比如还有什么隐藏的?规则? “不。”凌奚仰起头看天上若隐若现的?太阳,一脸严肃,“直觉告诉我,不能?点火。” 不是,你还能?再不靠谱一点吗! 余清欢正?欲唤出火苗,手上的?火折子已经被点燃,手上的?树枝也一下?子便烧了?起来,这来得不早不晚的?,倒是省得她动用灵力?了?。 她按下?吐槽的?话,往前方看去,大吃一惊:“师兄,这是?” 火光笼罩之处,温度瞬间?上升,可他们面前的?视野却模糊了?不少。 “应该是结界。”凌奚让余清欢拿着树枝,自己抽出黑剑往前方劈去,他动作的?地方空间?轻微扰动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足以让人察觉到异样。 “结界?但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她伸出手往前摸摸,也只是看到空间?稍微扭曲了?一下?子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等?等?!”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用力?拉扯凌奚的?袖子:“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前面的?亭子有些眼熟。” 凌奚顺着她的?视线向?上看。 凉亭还是那个凉亭,不论是亭上写?着望舒亭牌匾还是旁边的?花草都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就是天色比方才暗了?一些。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所以。”余清欢首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俩一直在这儿兜圈子么?” 凌奚歪一歪头,红玉耳环轻轻晃动,不知?在想什么。 “干嘛,在发什么呆。”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猛地抬起头,兴奋地按住余清欢的?肩膀前后晃动,“小清欢!我想起来了?!望舒就是月亮啊!” “啊?”她不是很能?跟得上师兄的?脑回路,被晃得晕晕乎乎,“那又怎样。” “所以我们只要努力?让月亮出来不就能?解开结界了??” 她更?加疑惑,瞪大了?眼看他。 凌奚砸吧嘴,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道,原地蹦跶两下?后毅然决然地拉着她来到凉亭中。 天色越来越黑,太阳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且随着他们越靠近凉亭,太阳便下?沉的?越快。 “我之前曾听说,邰华宗十个山头,都有着不同的?禁制与结界,而且都是由不同的?长老所设置的?。”他一边拉着余清欢走,一边道,“比如我们住的?那个北鹤峰,之前就有大长老设的?结界。只不过邰华宗将那里租给?我们以后便把结界撤了?。” 像白狗峰其实也有,只不过是上山前玉师姐先帮他们解开罢了?。 怪不得七长老说他们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拿到金顶草,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随着凌奚踏入凉亭之中,周围的?一切也瞬间?黑了?下?来,只能?隐约看到夜空中有星星在闪烁,“这里哪有月亮。” 余清欢看向?四周,发现整个凉亭中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倒是石桌上放着一把古琴和一根长笛。 古琴瞧着有些年头了?,上方有几根线已经断掉,且琴身也有了?腐朽的?迹象。长笛倒是新?,就是看起来有点眼熟,玉制的?,好像和大师姐的?法?器有些像。 凌奚拿起长笛,递给?她。 “既然没有月亮,我们把月亮叫醒不就好了?。” “哈?” 叫醒?月亮还能?叫醒的??师兄这么多年终于疯了?吗,她是不是赶紧放弃比赛把他带下?去看医师比较好。 凌奚却拍拍胸口,笑得异常自信,甚至已经找位置坐下?开始修琴弦:“只要我们发出的?噪音足够大,就一定能?把月亮吵醒。” 见余清欢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以为她是不会,于是耐心教她:“你嘴对着这个孔,用力?吹就行。” “但是”她看着石桌上半死不活的?琴弦,又看看手中的?玉笛,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表情,“我不会吹啊。” “没事?,我也不会弹。” 余清欢:? 疑问的?话还未问出,她就见凌奚一手捏着断掉的?琴弦,一手在琴上拨弄起来。 她也赶紧吹笛子。 望舒亭中,一声尖锐琴音的?划破云霄。 若说那秦如月的?笛声是如听仙乐耳暂明?,那他俩就是—— 呕哑嘲哳难为听。 第032章 网恋事件簿(十一) 只听那笛音一声响哇! 那琴弦两?根断! 望舒亭中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你们在做什么?” 余清欢和凌奚齐刷刷停下, 不约而同转身往亭外看去,才发现天?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明亮,艳阳正在他们头顶明晃晃地照着。 结界还真解开了? 二人对视一眼, 然后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把乐器都?放回去,乖巧把手背在后面?,看向站在他们面?前的男子, 露出一声?傻笑。 “掌,掌门?。” 男子面?容冷峻, 周身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 厉声?质问:“谁许你们上来的。” 头上的小松鼠啪地一下落在雪地里,叼着松果?逃也似地溜了。山上寒气越发逼人, 雪花落在男子绣着金色龙纹的衣摆上,更衬得他清冷矜贵, 高不可攀。 不过无人在意?他长啥样。 凌奚匆忙看他一眼就往余清欢旁边靠靠,小声?吹嘘:“你看吧, 我就说弹琴有用。” 他只是蹦断了两?根琴弦就把结界破开了唉,不愧是他! 余清欢的注意?力则放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上。 妈耶,昨天?晚上到底有多激烈啊,掌门?的脖子上还有好明显的红痕,她记得师姐的指甲也没那么长啊。 二人心照不宣地站着, 脸上虽然都?堆着笑, 但咕噜咕噜转的眼眸却暴露了他俩的小心思?。 萧淮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声?音越发冷厉:“解释!” 余清欢咽咽唾沫,硬着头皮把七长老的比赛任务前因后果?都?简单说了一遍。 其中她用上了她脑海里所?贮存的为数不多的赞美词汇,努力将?这望舒亭和其中的琴与笛反复夸几遍, 待萧淮眉宇舒展些了,才诚恳地向他表示他们并非存心。 说着说着, 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渐渐下沉的太?阳,犹豫道:“所?以惩戒的事?情您能不能往后稍稍,咱们的这个时间” 他俩还没找到金顶草呢,明明是最有希望拿到灵药的一组却因为弹崩琴弦而失败,这多亏! 凌奚也跟着套近乎,语气恳切:“师尊,您就先饶了我们这回吧。” 怎料这近乎套不成反而起反效果?,萧淮周身气压更低,冷冷扫他们一眼: “谁许你们叫我师尊的?” 二人赶紧闭嘴,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 见掌门?如此?,他俩也不敢说话,只好在他眼皮底下偷偷打手势。 [怎么办啊,天?快要黑了。]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拖住掌门?,你去找金顶草?] [怎么拖,你打得过吗?] [打不打得过都?不能打啊,要不然我们接下来这一年怎么在这里混啊。] 他俩对视一眼,唇一抿,又摇摇头。 萧淮倒像是有意?折磨他们,迟迟不放他们离去。 等到日头又偏移几寸,枝头上的雪消融部分,他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看他们一眼:“往东走一百里,见到迎客松后往西上三十?里,那里有一块巨石,名为忘忧,石头上方便是。” 余清欢一怔,恍然明白萧淮这是在给他们指路。 她正要跟着凌奚上去,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 萧淮深深地看着她眉心那点朱砂红,将?玉笛递到她手里:“等等。” “再吹一次。” “什,什么?” 她拿不准掌门?的意?思?,又不敢拒绝,只好咬紧牙根,眼一闭心一声?,吹出了如吹烧火棍一般呼噜呼噜的声?音: “呼呼呼——” 余清欢也纳闷,怎么就不出声?音呢,于是吹的更加用力,亦不知按到了哪儿,倏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将?路过的飞鸟吓地直接栽在地上。 萧淮素来清冷淡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僵了半晌,才缓缓抬起手制止制止余清欢。 “罢了。”男人合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你们去寻金顶草吧。” 是他看走眼了。 没想到小丫头如此?愚笨,关于那件事?,还得再细细考量。 **** 拿到金顶草的路上非常顺利。 大概是因为结界主人替他们解开了的缘故,这一路上想象中的机关也好妖兽也罢,全都?没有看到,他们按着掌门?师尊的指引走,很快就找到了那块名为忘忧的石头。 石头果?然如萧淮所?说,就在一棵闪着微弱金光的松树下。不过走近以后才发现,闪着光的并非是松树本身,而是金顶草。 余清欢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眼睛都?瞪直了。 “不愧是上品灵草啊,就是漂亮,啧啧,师兄,现在什么时辰了?” “应当还早。”凌奚通过树影稍加估算,道,“不超过未时。” 那就肯定来得及。 她已经?能想象到拿到灵药要如何使?用了,二人摩拳擦掌,一边下山一边在脑海中畅想,关于云丹门?的重振计划—— “什么?你说我们违反规则了,不能算数?” ——然后,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被七长老一拳拍死在沙滩上。 余清欢紧紧捏着手中的金顶草,看着周围空荡荡一片的剑庐,拼命压下心中火气:“七长老,您不能这样!” “我怎样?你们二人敢说,这灵草是靠你们自个儿摘下的?” 余清欢愤愤不平:“敢!” 虽然有掌门?指路,但那也是他们亲手摘下的啊!萧淮又没有帮他们,还罚他们站了好一会儿,不然还能到的更早一些。 男人轻哼一声?,往太?师椅上懒洋洋一躺,笑道:“那这件事?且不论,你们损坏掌门?心爱之物就罢了,还影响了整个寒月山的灵兽冬眠,这笔账,你们说该如何计算。” “一码归一码。”余清欢撇嘴反驳,“而且掌门?又没有在意?。” 凌奚抱着金光闪闪的小草在她后面?使?劲点头,像个捧哏一般是不是搭上一两?句。 二人一唱一和地劝说,这说了半天?都?没见有其他弟子来,心中更加得意?。 “所?以七长老,您愿赌服输,就把修成丹给我们吧。” 哪知男人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好,你们两?个小娃娃真有意?思?。” 他笑得前仰后合,接过余清欢手中的金顶草,仔细看过一遍后还给她,摇头道:“不过这不是金顶草。” “什么?” “这是金顶草的伴生灵草,名为宿缘草,二者长得极为相似,又生在一处,你们会认错倒也难怪。”他啧啧两?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药草,递给余清欢他们看,“你们看,金顶草的叶子上比宿缘草多了有些白点。” 余清欢生生气笑。 不是,就指甲盖都?不到的,那么一点点的白点,谁能看得清啊。 但到底这件事?也是他们理亏,毕竟找错了就是找错了。 就是可惜,拿不到修成丹了。 她情绪有些低落,将?脸扭到一边,看起来蔫不拉几的。 凌奚看看余清欢,又看看七长老,上前两?步道:“要是我们现在赶回去,重新把金顶草拿回来呢?” 七长老抬头一看天?色,明摆着有些不信:“你行吗?” 少年坚定点头,微微攥紧手中黑剑:“给我两?刻钟就行。” “你确定,可不能用传送法阵。” “我没有灵力,用不了法阵。”他轻轻咬紧下唇,目光异常坚决,“我很确定。” 二人对视片刻,七长老倏地笑了。 “罢了罢了,不过是个修成丹而已,看把你们闹的。” “可是”凌奚还想争取,就见七长老摆摆手,让他安静下来。 他看着他在乾坤袋里翻翻找找,最后翻出一张黄褐色的羊皮卷。 “仙盟大会知不知道,整个九州的优秀弟子都?会到场,奖品丰厚,与那些灵丹宝物比起来,修成丹根本不算什么。”他将?羊皮卷塞给余清欢,笑道,“两?百年才能赶上一次啊。而不巧,我刚好有两?个推荐名额。” “长老,您是说” 他们的眼睛亮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七长老摆一摆手,将?宿缘草稳稳放在余清欢手中。 “不错,我打算把这两?个名额给你们。” 这件事?无异于天?降馅饼。 二人赶紧谢过七长老,刚想离开,就见男人好像幽幽地看着凌奚:“听说你把掌门?的琴弄坏了?” “对啊。”身为化神修士,邰华宗的一草一木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凌奚也没打算瞒着,“我才拨了两?下琴弦就坏了。” 七长老嘴角抽搐:“你直接上手弹?” 少年迟疑地看着他,点头:“对啊。”不用手弹还能用什么,总不能用脚, 七长老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你就没发现,它旁边放着两?根琴竹算了,你们回去吧。” 见他让他们走了,凌奚也没多想,与长老拜别后便往云丹门?去。在返程的路上还遇到了姗姗来迟的孟伦。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按他所?说,与他一组的搭档觉得他太?过废材,于是在爬上山的路上便与他分道扬镳。 他一个筑基,在上面?心里毛毛的,就想着放弃吧,没想到居然在返程的路上捡到了现成的金顶草。 “可能是我运气好吧。”孟伦哈哈笑两?声?,挠挠头,“不过余姐你们也不用太?过沮丧了,你们拿到的灵草更加罕见呢。” “宿缘草?你认得这个么?” 孟伦微微颔首:“姐你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个医修啊,这宿缘草我知道,它可是炼制宿缘丹的重要药材。” 少年停顿片刻,若有所?指地看了余清欢一眼,笑道:“服下宿缘丹的人,可以短暂进入一段梦境,在梦中,可与命定之人相会。” “当真?”余清欢来劲了。 若是如此?的话她按住有些酸胀的胸口,心中装满了迫不及待。 第033章 网恋事件簿(十二) “三片相思叶, 两枚木灵根兽核,还有,还有什么呢”余清欢正在箱子里翻翻找找, 刚摸到不知道猴年马月从藏宝阁淘来的瑕疵兽核,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药炉里的丹药还剩半颗,余清欢将它放入药葫芦中, 随后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美艳妇人。 “清欢啊,你?怎么?那么?久都?没来啊。”童蕊笑嘻嘻在她门前站着, 手里还拿着一篮子瓜果, “喏,我这刚结果就给你拿来了, 怎么?样,够意思吧。” 余清欢愣住了。 她愣住的地方在于, 此时此刻的天是亮堂堂的,而站在自己面前的好友梳着妇人发髻, 小腹还微微隆起?。 “怎么?了,你?傻了,唉你?突然干嘛!” 余清欢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跑出去,被门外的景色吓了一跳。 鸟语花香,莺啼燕语, 外头春光是如此明媚, 她傻傻站在原地, 不是因为天上阳光太?过刺眼?,而是她突然发现,这里并不是北鹤峰! 她慌慌张张地向好友诉说自己的疑惑, 没想到童蕊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傻了啊,你?成亲以后就不住在北鹤峰了啊。” 成亲? 她成亲了?什么?时候, 和谁? 余清欢呆呆地伸手用力掐了自己的脸颊一把,不疼。 所以她现在是在做梦?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家?那口?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我先走了啊。”童蕊将装满果蔬的篮子放下,摆摆手,“哦对了,我刚看到你?夫君往厨房去了,拿着不少东西咧,啧啧,死丫头今晚真有口?福。” 少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她离开后,她又抬手掐了自己一把。 真是做梦啊。 她七慌八乱地往卧房里赶,这才发现自个儿的屋子也已大变样,桌面上摆着几把长剑,这衣柜也好院子也罢,这里的每一处都?充满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就连铜镜里的自己,虽还是如此年轻貌美,却也像童蕊一般挽了个妇人簪。 “但是我怎么?会做这种梦”余清欢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突然看到了药炉里的丹药,“哦对了!宿缘丹!” 昨日光景还历历在目,孟伦凭借狗屎运捡到了金顶草,在路上和她碰面后告诉她宿缘草的真实?用法?,她连夜炼丹并将其服下,没想到刚嚼两口?便昏迷了过去。 再睁开眼?,便是此处。 余清欢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小心翼翼地在房中查看。 命定之?人么?? 会是谁呢?看房间?的布局应该是个剑修。 哎呀剑修好啊,听说腰腹结实?又有力气。体能也好,做那档子事情?的时候不知道美死谁 察觉到自己想岔,余清欢赶紧晃晃脑袋,同时在心中暗骂两句。 都?怪师兄带她逛青楼,都?把她的脑子逛歪了。 不过,她好像也不认识几个剑修吧。不知道是哪个娶到了她,不行不行,她必须得出去看看他长什么?样! 余清欢咽下一口?唾沫,揪着帕子缓缓推开厨房门。 男子背对着她。 大抵是在梦中的缘故,她眼?前朦胧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他劲瘦有力的腰身,再往上看,便是高高竖起?的马尾。 想到宿缘丹的作用,她心中更?加激动,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用力拧着手帕,一小步一小步往厨房里挪。 看身材真的很不错唉,是她从小就喜欢的那种类型,身形高挑清俊,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特别?是他还扎马尾! 也不知是丹药的作用还是她在梦中会自动美化,她现在就觉得这位便宜夫君怎么?看怎么?顺眼?,就连头发丝都?贴着她的审美长。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正在揉面的手停下,他手指白净修长,指甲也修的圆润干净,指腹上沾着些许面粉。 余清欢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下一瞬她又后知后觉地把少女心按回去,暗暗给自己鼓劲:她那么?害怕干嘛,这可是她的梦!她才是主宰好不好!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余清欢几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扭。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就算是谁都?不奇怪,她都?会去努力接受的—— “唉?” 男子并未反抗,只是有些疑惑地歪歪头看她。 哇他还会歪头,好可爱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 “你?怎么?没有脸!” 从脖子以上发际线以下就是空白一片了,从背后看倒是没什么?,但是从正面看那叫一个怪异。五官所在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抹去了一般,什么?都?看不到。 余清欢愣了,于是干脆上手抓,男子也非常乖顺的任她捏脸。 “捏是能捏到的,但是完全看不到,也摸不到五官”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让她与命定之?人相会吗,难道她的命定之?人就是个无面男? 她不信邪,又上前一顿乱捏,把他的脸当面团搓揉,可不管怎么?搓,都?没法?把眼?睛鼻子搓出来。 不行,她今天必须知道对方是谁。 “你?叫什么?。”虽然作为妻子,不知道夫君的名字有些奇怪,但管他呢,反正是她的梦,“什么?身份,快说。” 他站直身子,开始打手语比划,模糊不清的下巴轻轻颤动着,好像在说话。 艹!(一种植物) 怎么?回事啊,不仅没脸还不会说话是吧!这什么?丹药玩她呢!她到底嫁了个啥啊!这还不如师兄呢,虽然他这人是呆了点,但好歹会说话。 而且也有脸。 她突然很后悔一开始没拦住童蕊问问自家?郎君姓甚名谁了,弄到现在也不知该找谁问一问,她看不懂手语,他也不会说话,唇语她倒是会一些,但对方也没嘴啊。 余清欢压下心中的崩溃,在厨房角落扒拉出一根木棍,递给他。 “写字总会吧,在地上把你?名字写出来。” 对方疑惑为什么?她对自己的名字如此执着,于是又是一通比比划划。 “看不懂。”余清欢不由分说地将木棍塞到他手中,非常不耐烦,“总之?你?写就是了。” 男子倒也没抗拒,抬手就开始写,不料这一笔还未落下,桌上的面粉就突然掉了下来,而且是那么?正正好,就这般砸在他头上。 他穿着一身黑衣,白色的面粉在他头上身上弄的到处都?是,明显得不得了。余清欢抿抿唇,没办法?,只好先将此事作罢。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她心里又有了一个主意。 余清欢二话不说就推开房门,大刺刺地在太?师椅上坐下,盯着他半遮半掩的肩膀看。 “怎么?了怎么?了,都?老夫老妻了,看看不行吗?”余清欢一边大声说着掩盖自己的心虚,一边往嘴里灌水压惊。 但真就像她说的,二人毕竟是夫妻,所以他也并未在意,当着余清欢的面便就这样换起?了衣服。 她死死地咬紧下唇,忍住脸上热意,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猿背蜂腰,肌肉线条也不错,再往下便是 她下意识想要扭开脸,但一想到这是梦境对方又不知道自己被看,又果然扭回来。 嗯,那东西果真非常不错,腿也长,唉,等等! “大腿上的红痣是”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未看错后,心中涌起?一片波澜。 不会看错的,虽然看不到脸,也听不到声音,但她绝不会认错那颗让她印象颇深的红痣。 那夜在镜珠中看到的画面再次浮上脑海,而且比每一次都?要清楚,想象中的与眼?前看到的不断交汇着,最?终融成了同一个人! “啊!” 余清欢猛地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旁边是还没吃完的宿缘丹,手里还抓着镜珠。 她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看着窗外熟悉的月亮和面前同样熟悉的炼丹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镜珠那头的少年。 是他,居然是他。 “怎么?会这样” 点开对话框,还停留在他询问自己什么?是喜欢的这行字上。 从前她是不知所措,现在她的心乱如麻之?余还夹杂着一点甜意。 手中的镜珠突然猝不及防地震动一下,她本来还以为是童蕊或是秦如月发来的,不料一点开就看到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三个字。 她赶紧到处找水。 两杯冷茶下腹,待脑子稍微冷静一些后,余清欢才将镜珠打开。 [一点通:你?在吗?] [一点通: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和她撒娇吗?想起?梦中少年满手面粉任她搓揉的模样,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 [人间?至味:没有了,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一点通:什么?事情?呀。] 余清欢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在炼丹的时候是不是加错了什么?草药,比如一见钟情?草之?类的,要不然她为什么?看到个“呀”都?觉得他好可爱,胸腔里也震动个不停。 不行,不能这样。 得想办法?岔开话题。 [人间?至味:没什么?,我只是有件事想要告诉你?,我和我师兄有资格去参加仙盟大会了!] 她刚一说完,对面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过此时她正兴致上头,并未注意到这些,仍在孜孜不倦地诉说。 [人间?至味:对了,我还没问你?是哪个门派的呢?你?会去么??我们说不定能见到面哦。] [人间?至味:到时候我再回答你?什么?是喜欢。] 距离仙盟大会还有好几个月,这段时间?,她会学着慢慢放下,慢慢拿起?,日子还长,她一定能想出答案。 第034章 网恋事件簿(十三) 翌日一大清早, 凌奚就发现了余清欢与以往的不同。 整个人精神了,有活力了,就连对他的态度都比以往好上不少。虽然还是板着个脸, 但?也已经比几天前要强上许多。 这样的变化,让他想起?前不久,她刚刚收到簪子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以为是她收到礼物后才会如此这般, 如?今想想,兴许问?题并不在簪子本身, 而是在送簪子的人身上。 日头渐渐升起?, 他看着余清欢蹦蹦跳跳下石阶的背影,嘴张了又张, 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不得了!师妹甚至开始学会哼歌了! “干嘛啊,一直跟着我。”余清欢正端着碗胡辣汤边走边喝, 一回头,就见凌奚像个背后灵一样跟着自己, “莫名其妙的。” “我没跟着你啊,这不是顺路么。”他嘟嘟嚷嚷地说着,同时去观察余清欢的表情?。 若是她露出一点不高兴,他就 可少女却并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 她只是浅浅应了声,又转回去喝她的胡辣汤。 他见她这样, 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烦闷。 “小清欢,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了!”凌奚心里堵的紧, 想也不想地便按住余清欢的胳膊阻止她继续喝,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人和?你说了什么你才——” “才不是。”少女面无表情?地打开他的手, 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我只是想明白了, 没必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不值得的人?” “是啊。”她哼了声,从乾坤袋里掏出那根簪子,熟练地将头发散开,换上那根桃花发髻。虽已过了几日,但?桃花依旧娇艳,可见其主?人对它的养护之?用心。 凌奚心中的那股别扭感觉再次浮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根簪子就是他做的,可他看到余清欢这样爱惜,每日都要高高兴兴地用它盘发,心里就有种不爽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忘记了。 反正就是非常不爽。 少年轻咬下唇,抬手挡住余清欢的动作:“你等?等?,我有事问?你。” “干什么?”余清欢别簪子的动作一停。 他想也不想地便将簪子夺过,语气又急又快,像是在拼命用声音掩盖什么:“你知道那根簪子是谁送的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问?了!” “啧。”难得心情?好,余清欢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和?他争,于是瞥瞥嘴,没声好气道,“一个朋友,你又不认识。” “不认识?”凌奚有些想笑,她知不知道,他们压根就是同一个人。可还未等?他说出口,就见少女秀眉一拧,对他怒道: “你想怎样?管我吗?现在师尊不在,你要开始摆师兄的架子,教训我了?” 他瞬间哑声,可她却还在继续。 “我告诉你,我想和?谁玩就和?谁玩,你管不着,你也没资格管!”她叉腰冲他怒道,“快把簪子还我。” 凌奚素来是个好脾气的。 与其说是脾气好不如?说他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杜榆的炉子炸了他笑,师尊将他的衣服打破了他默默补好,路过的人笑他痴傻他,他也不过是耸耸肩。 不论发生什么,都是心如?止水。 可唯独现在,在面对余清欢的怒容的时候,心中的那股隐隐的痛又再次浮现了。 “我没有要教训你。”少年手中微微用力,簪子扎进?肉里,带给他片刻清醒。半晌,他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我只是担心你被骗。” “他才不会骗我。”余清欢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你当谁都和?你一样?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你就高兴了吧。” 可他就是我啊! 凌奚强迫着把话憋回去,将手中的簪子捏得更紧,可怜的桃花被手指挤压,掉了几片花瓣。 不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感受到胸腔处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他赶紧按住自己的脉搏,低声默念清心诀。 再抬起?头时,他又恢复了从前阳光开朗师兄的样子。 少年露出一口白牙,故作轻松道:“万一我们是同一个人呢哈哈哈。” 他声音越说越小声,见余清欢的脸渐渐沉下来,赶紧把唇抿直:“那个,我就开个玩笑。” “这个笑话不好笑。”余清欢上前两步,用力掰开他的手指,“以后不要开这种恶心的玩笑。” “但?”他依旧握着簪子,并不给她。 余清欢突然抬起?头与他对视。 “把,簪,子,还,给,我。” 这一次她说的极慢,几乎是一字一句,眉宇间的怒意将要溢出:“别怪我放火烧你!” 凌奚手一松,簪子啪地掉在地上。 那朵被蹂躏地不成样的桃花也掉下来,花瓣散了一地。 她的心也跟着空了一拍。 “抱歉,那个,我——” “凌奚。”她突然打断他,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彼时阳光正好,她的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能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他的狼狈。 “他是很好的人,和?你不一样的。” 她站起?身子,给簪子施了个小小的法术。很快,桃花又恢复如?初。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再把它挽在发上,而是装回了乾坤袋里。 “以及,你最好只是在开玩笑。” 她倏地回头,目光阴恻恻:“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 凌奚虎躯一震,赶忙点头应下。 *** 距离仙盟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各大峰头的弟子们都摩拳擦掌,想要在年末的门派小测中取得一个好成绩。 毕竟僧多粥少,一共也不过十?余个名额,邰华宗内门外门几百个弟子,其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尤其是内门弟子,这一个两个的,不论是天赋还是身世都皆为不凡,邰华宗针对这种情?况也提出了相应的对策: 名额就在那里,大家公平竞争,根据门派年末小测的成绩来排名,谁排名靠前谁就有资格去仙盟大会。 因此,尽管这会儿距离早课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试剑坪上便已经传来郎朗念书声。 他们拿着书念念自语,余清欢没有书,于是捏着簪子坐在一边发呆把玩。 殷夏从她身侧路过,笑着问?了声早。 高壮青年在她旁边坐下,如?一堵墙般降下一整片的黑影。 “哟,师妹,听说你拿到去仙盟大会的内定?名额了?” “嗯。”她此时心里都在想着都方才那朵怎么调都调不回原来样貌的桃花,心不在焉地回答,“运气好。” “余师妹谦虚了。”殷夏脸上依旧堆着笑,“我可是听说了,你昨天和?凌师弟可是第一个赶回剑庐的人,足足领先第二名半个时辰呢。 当然,我不是质疑师妹的实力,我不过是想请教师妹,你明明并未带回金顶草,为何却能得到七长老青眼有加?” 青年笑意加深,黑亮的眼眸眯起?:“难不成,因为你是掌门座下弟子?” 这话说的,就是余清欢再怎么心不在焉都回过味来了。 她也不急着反驳,只昂起?下巴看他:“怎样,你羡慕啊。” 本来想看她慌乱自证的殷夏哽住。 “羡慕你去求掌门收你为徒啊,你去啊,你看他收不收你就完事了。怎么,不服?”她现在心情?不好,殷夏一个主?动撞上来的她自然不会放过,开口就是铺天盖地的嘲讽,“就算我不是掌门座下弟子,我还是修真界十?佳优秀青年呢,你是吗?啊?” “退一万步说,你比我大那么多岁连个金丹都没修成,你哪来的脸在这儿哔哔赖赖。” 她轻蔑地睨他一眼,朱唇微启:“叫?” 殷夏干笑的脸都要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灰溜溜离开。 孟伦在旁边看得心中一阵爽,想上去和?余清欢说说话,没想到对方从始自终看都不看他一眼。 且在路过的时候还重重地撞了一下他肩膀。 “唉,余姐,余姐?” 少年急了,想追上去,就被一只手拦住。他疑惑地往回看去,发现也是熟人。 “凌师兄?”孟伦有些吃惊,“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没事。”凌奚把按在他肩上的手抽回头,然后非常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变成单灵根了?” “啊?你说这个?”孟伦并未注意到这里头的不自然,还在滔滔不绝,“其实还没有呢,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出效果?。不过吃下去之?后确实感觉灵气充沛不少,啊那个,不好意思。” 他不是不知道凌奚没有灵气也没有灵根,平时也尽可能地避着不说,没想到这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赶紧打住。 “那个,凌师兄,咱们从明天开始就不上集体早课了,你打算怎么办啊,要不咱们一起?修炼?毕竟就算是你们,也得先通过年末小测吧。” 但?对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托着下巴,没来由?地问?了孟伦一个问?题:“我有个朋友,他遇到了点麻烦,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先说好,确实是我朋友,不是我。” 孟伦勾起?的嘴角僵硬在脸上。 朋友,好熟悉的说辞。 是不是还有个谁也和?他说过差不多的话来着? 说是朋友,其实就是本人呗。 不过在听完凌奚的叙述之?后,他开始不坚定?了。 “等?会儿。”孟伦心虚地打断他,同时往余清欢看一眼,“真是朋友?你没骗我?” 对方重重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才长舒一口气,道:“若是这样的话,你让你朋友能瞒则瞒吧。”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凌奚犹豫起?来,“若是被她发现的话就完蛋了。” “在她发现之?前努力让他讨厌你朋友不就好了。”孟伦一摊手,“等?他们绝交了,过段时间,再让你朋友和?她坦白承认就行。 而且再怎么完蛋,都比现在直接去和?她坦白自己在骗她好吧。” 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凌奚深吸一口气,谢过孟伦的提议后,缓缓打开镜珠。 “只要让她讨厌我么?” 少年看着对话框里余清欢那句“见面后再给你答案”的话,下定?决心,在镜珠上敲下一行字。 不就是让她讨厌我么,有什么难的—— [一点通:不必,我已经想清楚了。] [一点通:但?那时候,应该是我给你答案才对。] 第035章 网恋事件簿(十四) 三月光景如约而至。 掰掰指头算算, 他们在邰华宗也大概过去大半年了。这段时间里,除却一开始那些内门弟子较为排外?,时不时上来为难两下以外, 别的倒没?有什么。 到?后来,大家?都混熟了,这种情况也不会再出现了, 甚至还时不时互相传抄一下?答案,以应付某些课业多长老的眼线。 而随着天气渐渐炎热, 他们一起上集体大课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时候十?天里一天都没?去,大部分时间都还是?跟着自家师尊一起修行。 至于余清欢。 她这段时间的收获之一便是?, 她会吹笛子了。 “你要这样吹,不对不对, 气别出的那么急。”秦如月敲敲她的手臂,示意她稍微往上抬一些, 伸手堵住其中一个气孔,“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吹。” “哔——” 恬静悠闲的苍山苑,传出刺耳的蜂鸣声。 美人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 看她憋红的脸, 欲言又?止, 又?摇摇头。 “清欢啊,要不咱们还是?继续复习邰华宗门史吧。” “我都全部背下?来了啊。”余清欢用力呼出一口气,将玉笛放回桌面上, “大师姐,那我不吹笛子了, 你教我铸器好不好,往后我们进了秘境,也用得上。” 秦如月微愣:“为何要提这个。” “其实我觉得,大师姐你还是?比较适合铸器呢。”余清欢挠挠脸,犹豫片刻后说道,“我不懂音律,但我却还是?能感受到?灵力波动的,师姐你铸的剑真的很强,炼制的那些法?器也很有想法?。” 说着说着,她突然?站起来比划了一番,回头看向秦如月。 “我甚至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强的器修,没?有之一。”她越说越兴奋,眉飞色舞道,“我也听孟伦他们说了,师姐你这一百年来一直被困在元婴中期,会不会是?因为,你选错了路呢?” 秦如月轻轻一笑,笑容中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无奈:“清欢,以后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为何?” 她并未回答,而是?仰头看向窗外?那轮高高悬在天上的明月,轻声问道:“炼器再好,那也不过是?爱好罢了。上不得大雅之堂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有些淡,也有些冷,并不像她自己?,反而像是?在复述谁的话。 余清欢想反驳她器修也很好,器修没?惹任何人而且超级赚钱的,但见秦如月如此,也继续说话,只?是?闷闷地应一声,继续低头研究那把笛子。 “说起来,大师姐,你上过寒月山么?”她看着手中的笛子,突然?就想起了几个月前发生的事,“那时候我和师兄在上面摘金顶草,我好像在上面看到?你了。” 余清欢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一拍掌:“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但是?背影真的很像,不管是?穿衣风格还是?气质,都特?别的像。” “在哪?” “寒月山望舒亭,师姐,你去过那里么?说起来凉亭里也放着扬琴和玉笛,和苍山苑北边那个房间里的一样呢。” 少女仍在不知疲倦地说着,没?注意到?对方的脸色已经变了。 “清欢。”她闭上眼,打?断余清欢,“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便是?年末小测的笔试部分,你今晚应当回去好好努力备考才是?。” 还没?等余清欢说话,她就哗啦啦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叠的书,堆得像小山那么高,随后全部塞给余清欢。 “你拿去,今晚不看完不许睡觉。” 余清欢猛地抬起头:“什么?” 事实证明,不要轻易惹恼大师姐。 尤其是?当她是?你的授课师姐的时候。 “唉,真是?的。” 大师姐给的书很多,很重?,就算是?她在上面画了重?点,余清欢也觉得自己?绝对学不完。 她拖着疲惫的甚至迈进云丹门,和同样顶着黑眼圈的凌奚打?了个照面。 “今晚吃什么?” “都可以。” “你复习的怎么样了,明天要小测了。” “我知道。” “哦。”余清欢点一点头,绕过他,径直往屋中去了。 简单,没?头没?尾,而且只?唠家?常。 这便是?他们这几日的相处方式。 凌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叫住她。 “小清欢。”他看着她鼓鼓囊囊的乾坤袋,犹豫道,“明天就是?小测了。” 说着,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衣摆处捏了一下?,紧张地抬起头:“所以,要不要一起复习啊。” 他本来在等着余清欢的拒绝。 反正在这几个月以来,这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的事,就算她不理会他也很正常,他都能接受。 可这回余清欢却答应了。 “好啊。” “啊?” 她往前走几步,回头,还发现凌奚站在原地。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她拉住他的袖子,“晚饭的话,就吃辟谷丹应付一下?吧,我最近炼了不少,咱们也能节省一点时间。” **** 和预想中的不同。 也不知是?凌奚最近学了什么,他们这一次没?有吵嘴也没?有因为琐事发生争论,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毛笔在宣纸上落下?,发出莎莎的响声。灵气在他们周围浮动着,将写错的地方涂抹掉。 余清欢抬起头,看着他过分优秀的答卷,扁扁嘴。 “为什么你能对那么多。” “多吗?”凌奚接过自己?的卷子,“唔,就这样改一下?,然?后再把这边绕过来,再这样那样,就解出来了啊。” 说罢还抬头向她确认一遍:“你难道没?想出来吗?” 余清欢用一种生无可恋的眼神?瞪着他。 呸,刚刚还觉得他人不错呢,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拿来,我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而已。而且我擅长的地方又?不是?剑招,听不懂不是?很正常嘛。”她骂骂咧咧地把笔夺回,忿忿不平道,“拿来了!再来一次我肯定做的比你好!” “哦。” 于是?房间内又?响起沙沙声。 余清欢烦躁地写了几下?,死活卡在药材配方的地方写不出来,正当她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有一滴雨水飘到?了她脸上。 她抬起头,正巧看到?窗外?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紧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雷鸣声。 她赶紧起身去关窗,刚把窗户关上,便身后传来重?重?的倒地声。 “师兄?” 余清欢慌忙往身后看去,可什么都还没?看到?,倏地一阵风吹过,熄灭了蜡烛,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蜡烛也不知滚到?了哪儿去,但她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蜡烛不蜡烛的了,匆匆召唤出一簇火苗,随便甩在一根木棍上。随后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精准找到?凌奚倒地处,将他扶起。 她将他放在自己?大腿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但是?呼吸和脉搏都很乱,他的眉毛紧锁着,口中低声喃喃,也不知在梦中遇到?了什么。 “师兄?” 又?叫了一遍,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余清欢心中警铃大作,她知道师兄害怕下?雨,上次已经见识过了,但是?没?想到?他竟已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不,以前并没?有那么严重?的。从前下?雨的时候,他顶多会有些萎靡不振,但绝不会到?如此地步。 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对了,若是?没?记错的话,应当是?那日她在客栈遇袭之后,师兄跳窗去追击黑影。再见面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倒在暴雨中,浑身湿透。 也就是?在那一次,她头一次进入了凌奚的梦境中。 “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再进一次吧。” 她急得抓耳挠腮,想去找医修,但又?挪不开身。还好这次凌奚倒在的是?她房间而非山洞,余清欢房间里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灵药。 炼的成功的,不成功的,半生不熟的,一股脑地全倒出来,挑挑拣拣,选出一个成色相对好一些的,二话不说就往凌奚嘴里塞。 但他并不领情。 这一次的他并不像上一次那样粘着她不放,而是?睁开没?有聚焦的眼睛,“看”向她。 “你是?谁?” “是?你姑奶奶。”余清欢没?声好气地捏住他的下?巴,试图将丹药灌进去,“快吃,咱们明天还要考试呢,别给我添麻烦。” 外?面的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若是?下?到?明日,难道他们就不去考试了? 嘴抿得很紧。 余清欢焦虑得头发猛掉,也顾不上师兄清醒之后会不会生她的气,干脆捏住他的两?瓣唇用力掰。 “不吃,苦。” “快吃!我又?没?有糖。”好好的人怎么像小孩似地,以前也不知道他怕这些啊,每次吃药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她还以为他不怕苦呢。 可少年始终不配合,扭头躲开她的手,薄唇不小心在指腹上轻轻擦过,余清欢心中一悸。 她慌乱想将手指收回来,还没?能挪动几寸就被他反手握住。 凌奚的眼眸依旧涣散,其中倒映出余清欢慌乱的模样。 “你,你干什么!” 措不及防的,他垂下?头,就着她的手吃下?清心丹。 他吃的极慢,从始至终都在盯着她,蓦地,舌尖舔过她莹白的指尖,留下?一片温润痕迹。 余清欢心中乱腾腾的,此时此刻,便是?她也瞧不清楚,师兄现在这个样子,到?底因为意识不清才会如此,还是?从始至终就是?存心。 第036章 网恋事件簿(十五) 余清欢心念一动, 还未来得及羞涩,便?觉指尖上传来一阵剧痛。 “啊!你是什么妖鬼吗!” 她用力将凌奚推到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这家伙牙口也太好了, 一大口的?,血珠子噗噗地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凌奚舔舔唇边的?血, 眼眸非常不自然?地闪过一道亮光,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扑了过来。她手脚并?用慌里慌张地往外爬, 期间?还打?翻了两碗刚刚从井底捞上来的?冰杨梅。 杨梅汁水蹭在他脸上, 殷红的?汁水涂抹在唇边,与她的?鲜血融合在一起?, 显得越发妖媚。 余清欢却并?不觉得惊艳,她吓得脸都白了, 什么?旖旎不旖旎的?心思全都被?她往一边扔去?,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快逃! 重生一回,上辈子的?很多事都已经模糊,如今拼命回想也只能想起?个大概,但有一件事她非常确定: 师兄现在这样?!绝对不正常! “该死?该死?该死?。”方才他们追逐的?时候再次扑灭了用于照明的?烛火,屋子再次陷入黑暗, 但也给她争取了一线生机。少?女拼命回忆着破除此种魔障的?方法, 一边和他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好在, 现在这个状态下的?师兄,五感并?不敏锐。 她顺利找到一个角落躲下,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习习凉风从外头吹进来,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有了片刻的?清醒。 一根冰凉的?东西棍到她手边, 令她打?了一个激灵。 对了,笛子。 师姐这段时间?教过她不少?曲谱,其中之一,就是诸如此类能令人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恢复清醒的?清心曲。 “既然?你不正常那就不要怪我了。”余清欢拿起?笛子,将它凑近嘴边,随后运起?灵力。 凌奚若有所感,猛地朝她那处袭击来,电光火石之间?,余清欢睁开眼—— 高高举起?被?烧的?发烫的?笛子,用力朝他胸口戳去?,只听一声惨叫,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赶紧掏出捆仙绳给他一圈又一圈地缠上。怕一圈不够,她不知从哪里又翻出来两捆,把凌奚结结实实地绑成了个粽子。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轻松抒出一口气,掏出纱布给自己包扎。 “果然?,比起?什么?吹不吹笛子的?,还是直接上手管用。”余清欢啧啧两声,面不改色地往凌奚嘴里再次塞进一枚药丸。 方才还在挣扎不休的?人抽搐几下,安静下来了。 余清欢还是不放心,于是又捏着他的?脸上上下下检查几下,确信他不会再醒来后,又给他喂了两颗安神丸。 至于玉笛还是算了,搞不好她这一口气下去?,没?给人平心静气,反而促进狂化。 她果然?还是不适合吹笛子,师尊是错的?,从一开始就应该让她和大师姐学铸剑才对嘛,让她吹笛子,和师兄用手指头抠扬琴有什么?区别。 都很离谱就是了。 凌奚睡的?很沉,与那日在山洞中不同,大抵是安神丸起?了些许作用,这一次他的?呼吸很是平稳。 余清欢盯着他白皙的?侧脸好一会儿才别开眼,她直起?身子伸个懒腰,忽地瞥, “师兄也买了?怎么?没?和我说。” 她有些郁闷地将镜珠塞回他衣袋里,可是刚放下去?又滑出来,她又不好去?扒拉人的?一副看看这衣服是怎么?缝的?,不得已,只好先将镜珠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算了,不说也正常,反正我们这会儿正在吵架嘛。” 她看着少?年白皙的?侧脸,莫名地就想和一点通炫耀一番:她好厉害!一个人就搞定了狂化的?师兄。 最近这家?伙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总是有事没?事和自己争高低,讨厌倒是不讨厌,她甚至觉得还怪有趣的?。 不过想一想,还是算了,这会儿夜已深,她总不能再打?扰他。 她重新点燃煤油灯,靠在凌奚身上看起?了书?。 大师姐给的?书?很多也很厚,她看的?昏昏欲睡,只能靠一些提神醒脑的?丹药补足气力精神。 只不过,在翻乾坤袋的?时候意外翻出了一块雪白的?酥糖。 她想了想,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另一半塞进凌奚嘴里。 ***** 翌日一大清早,有两个消息传来。 好消息,凌奚醒了,而且完全记不清昨天的?事情,只是疑惑为什么?余清欢要用捆仙绳束缚住自己,他明明没?有夜游症啊。 坏消息是,她把镜珠戴在身上,忘记摘了。 她自己的?倒是记得,但是她忘记摘凌奚的?了! 台上巡考官走来走去?,时不时轻咳一声,眼眸凌厉无比,大有,谁要胆敢在他面前作弊,下一刻就会被?扔到万魔渊享受扒皮抽筋的?可怕待遇。 她看着面前卷子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感觉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在黏黏糊糊的?成一团团,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她就在刚刚写到策论的?时候,口袋里镜珠猛地震动一下。 她胳膊一个不稳,险些把墨汁滴在卷子上。还好还好,差一点,不然?她得疯。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巡考官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同寻常,正在朝她走来。 余清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但好巧不巧,就在巡考官距离她还有两步位置的?时候,口袋里的?镜珠再次震动,而且比上一次的?幅度更?大! 男人凉飕飕的?眼刀飘过来。 余清欢瞳孔微缩:吾命休矣! “长老?。我要交卷。”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长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匆匆往那边看去?。余清欢一个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往那处投去?感激的?目光。 随后她就看到凌奚提着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往巡考官那走去?。 等等,不对劲,他写完了? 想起?昨天夜里,她挑灯夜读到一大清早,眼眶底下都黑了还没?看完,用红墨水着重标出的?部分三成都没?看到。 可某些人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有糖吃,为什么?写的?比她还满! 不公平!她明明复习的?比他努力多了,而且这张卷子有一大半都是药草相关,凭什么?凌奚比她还会。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没?写完的?抓紧!” 巡考官一嗓子将她喊回了现实,余清欢纵是再忿忿不平都没?办法,只能对着那道红色的?背影龇牙咧嘴,随后继续和自己完全不擅长的?策论做斗争。 不知凌奚到底在卷子上写了什么?精彩万分的?内容,巡考官在剩下这一炷香的?时间?内愣是没?下来晃悠,全程都在讲桌上看他的?卷子。 有时候嘴角抽搐,有些事眉飞色舞,有时候喜笑颜开,有时候又僵在原地,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倒也给了余清欢好机会,将覆盖在镜珠上的?灵力掐断。 烦扰了她一上午的?小珠子终于安静下来,她在没?有顾虑,提起?笔便?开始在纸上刷刷往下写。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 余清欢刷地一下站起?来往讲桌走,她走的?最快,她心痒难耐,一方面是想把腰上的?那个罪魁祸首扔出去?,一方面是想看看凌奚的?卷子答的?怎么?样?。 可考官挡的?严实,她什么?都没?看到,刚把卷子放下就被?轰出去?,只能作罢。 少?女垂头丧气地走出去?,一出门就见?到凌奚蹲在地上数蚂蚁。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都是看虫子,有些人就是幼稚,他做便?是童心未泯。 余清欢没?声好气地将镜珠扔给他:“你拿着!” 真是的?,到底是什么?人拼命给他发消息,考着试呢还不消停。虽然?她在考试的?时候忘记把镜珠拿出来是不对,但是那家?伙就对了吗,不管了,退一万步说,都是凌奚的?错! 凌奚接过,注入灵力后的?看到上方的?对话框,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应该没?拿出来看吧。” “我看干什么??”余清欢白他一眼。她才没?兴趣打?探别人的?隐私,而且那是在考试唉,她当着巡考官的?面打?开镜珠看,是嫌命太长吗? 凌奚暗松一口气,刚想将镜珠放回去?,就被?余清欢拉住了手臂。 “等一下,我刚刚不想看,但是我现在好奇了,从小到大我还没?见?你那么?紧张过呢。”少?女眯起?眸子,一字一句道,“到底是谁啊,那么?急地给你发消息,你老?相好么??” “不,不是。”凌奚心里虚得要命,再加上已经有人往他们那里看了,他想转身逃跑,偏偏又被?余清欢拉住。 “不是?”她重重哼一声,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正确,向他伸出手,“既然?不是,那就给我看看。” “真不是,你听我解释啊。”凌奚又不知该怎么?说,记得抓耳挠腮。总不能说不给余清欢看的?原因,是怕她发现自己的?身份吧。 二人拉扯间?,余清欢突然?被?从外面涌出的?考生撞了一下,踉跄两步险些到底,凌奚下意识去?接她,不料正中余清欢下怀,她借着这个机会去?抢夺镜珠,不料少?年迅速反应过来向后撤,镜珠随之落地。 小珠子咕嘟咕嘟地,滚到余清欢脚边。 左右晃动两下,随后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亮了起?来。 第037章 网恋事件簿(十六) 余清欢正欲看个究竟, 可还没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就被一只脚挡住了视线。 她缓缓抬头,瞪向那双鞋的主人。 “啊不好意思, 我没注意到。”那是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小?眼睛弟子,看穿戴应当来?自外门。 他慌里?慌张地将脚下的镜珠拿起来?,一边道歉一边掏钱。 他这?歉道的确实诚恳, 钱也掏得利落。 见他又是?鞠躬又是?补偿的,看上去也不像是?凌奚找来?做戏的样子, 她心里?一团火气渐渐熄灭。 莫非真是?天意?算了, 师兄的私事她本来?也不该管。 她心中憋的慌,又不知该往哪里?出气, 重重哼一声?后便离开了。 “道友,我是?真的没?看到, 这?没?坏吧。” 小?弟子仍在不停道歉,他并?不是?什?么氏族出身, 天赋又不好,就是?在外门也是?被欺负的份,更别说对上内门弟子了。 而且眼前这?位还不是?普通的内门弟子,这?可是?九州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没?有灵根却?能修至金丹的修士,掌门亲传。一想到他竟然惹了这?样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忍不住打哆嗦。 “没?事没?事。”凌奚大大咧咧地把的镜珠拿回来?, 哈哈笑两声?, “我还得谢谢你呢。” 东西倒是?还好,就是?裂了一条小?缝,回头去修修便是?。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一脚他顺利逃过一劫, 要是?真被师妹看到可真就完蛋了。 他不和那名弟子计较,东西倒是?收下了。 毕竟之后还得找杜榆修修, 这?点钱不多,买一个新镜珠估计够呛,但是?用来?糊弄糊弄老杜绰绰有余。 文试的风波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之中过去。 凌奚其实身上破绽多如牛毛,若是?余清欢愿意往深处想就能发现?许多不对,从而进一步推论出他在欺骗自己的事实。 但是?她没?有。 倒也不是?别的,主要是?文试之后紧接着就是?武试。 余清欢自认为文试被镜珠影响考的很不好,所以几乎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武试上。若是?这?个再不行,哪怕是?之前七长老给他们内定了名额,哪怕他们是?掌门座下弟子,估计都无缘仙盟大会了。 武试就定试剑坪,她也不知道规则,本来?都做好一对一对打的准备了,这?来?了以后才晓得,原来?是?要让他们去后山捉竹鼠妖。 “竹鼠妖?”她感觉眼前一黑,非常不确定地问,“为什?么我们要捉这?些。” 孟伦站在她旁边擦针灸针,语气非常见怪不怪:“据说是?膳堂的食材不够了吧。哦对了余姐,我待会儿能和你一组吗,我一个医修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还是?说你想和凌师兄一起” “哈!才没?有!”余清欢声?音大的可以盖过身边呼啦啦的风声?,她骂骂咧咧地重新把碧玉葫芦挂回腰间,“我和你一组,就这?么定了,你跟紧我,到时?候遇到竹鼠了你扎我烤,知道不?” 孟伦用力点头。 周围的人疑惑往他们那儿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扎我烤,这?是?什?么作战方案,这?俩人以为是?野炊吗? 一刻钟后,负责武试的巡考师兄敲响锣鼓。 “所有人,准备好,结界即将?开启。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谁捉到的竹鼠最多,谁的得分?就最高,记住,不可主动攻击同?门。” 众弟子都暗暗鼓足劲。 就算去不了仙盟大会,能够在那么多人面前崭露头角,也是?值得的。 只需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入结界之中,然后将?那些竹鼠一网打尽! “稍待片刻,我们马上就开始。” 关系好的弟子已经主动站到一起了,孟伦也非常狗腿地贴到余清欢身边寻求庇护。她抬头往左边看去,见凌奚身边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他谁也不搭理,只是?在盯着地面上的石子发呆。 石子有什?么好看的?余清欢将?目光移回来?,继续等着师兄发话。 日头已经渐渐偏移,这?试剑坪上的温度也正在提高,但是?长老却?依旧没?有要让他们走?的意思。 有人急了,开始在底下交头接耳。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是?比还是?不比。” “不知道啊,说起来?上面那位师兄是?不是?在等谁啊,为什?么那么久。” 众人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甚至都开始猜测是?不是?仙盟那边出什?么事情了,还是?负责阅卷的巡考官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巡考师兄站在上方,冷汗直流。 他本来?就是?因为运气好才进入内门的,又只是?因为运气好才得到大长老教诲,但其实他的金丹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含金量,全靠丹药堆砌。 如今被这?么一质疑,他连站都站的不太住了。 不过还好,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便有个负责传话的小?道童跑过来?。 他们在上面交头接耳。底下的弟子看不清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一个两个的都紧张兮兮地盯着,生怕错过什?么。余清欢看着巡考师兄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也跟着揪起。 巡考师兄与小?道童对话完,一脸严肃。 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随后,他轻咳一声?,说出了比延迟武试还要炸裂的话: “咱们这?一次的考核呢,就不举行了。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所以我们这?次的排名全部?根据笔试的成绩进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那些自认为考的好的但是?身手不太行的。而愁苦的那些都是?想着笔试差点儿不要紧,咱们武试再凑凑的弟子。 没?想到,这?一回竟然直接跳过了武试! 有个别性?格暴躁的弟子蠢蠢欲动想冲上前,被左右几个手持戒鞭的护卫弟子狠狠甩一眼,又想兔子一样灰溜溜地缩回去。 余清欢感觉自己也要碎掉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差这?一点点了,为什?么就不让她考!捉竹鼠她擅长啊,以前北鹤峰闹竹鼠的时?候,她都去捉过好几回呢,而且宰杀也超级擅长的,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偷两只出来?用孟伦的针灸烤一烤的准备了。 结果现?在和她说考试取消,不考了? 她闭上眼,有些想死。但想一想,总觉得就这?样也不行,不说出去太难受了,还是?抓个局外人来?体会她的痛苦比较好。于是?思来?想去,打开了一点通的聊天对话框。 [人间至味:你知道吗?我本来?对武试信心满满啊,还想趁机烤两只竹鼠呢,结果没?想到就半途取消了,是?不是?针对我呜呜。] 那两个呜呜她本来?不太想打上去的,总觉得像撒娇似地有些丢人,但转念一想这?有什?么。 反正她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都将?他看光了,以后说不定还得当面和他呜呜呢,提前了解一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点通:怎么了?哭了?] [人间至味:才没?有了!我才没?有哭!] 她顿了一下,然后耐着性?子和对方解释,她这?不是?哭啦,就是?单纯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嘛,哪有人那么容易就哭的。 思来?想去,又补上一句[真没?有]。 说罢她抬起头往周围看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她和一点通说话开始,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但抬头看的时?候那种感觉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非是?被巡考师兄发现?了?但是?不应该,这?会儿一来?不是?上课,二来?不是?考试,她怎么就不能玩镜珠了。 掌中镜珠轻轻一颤。 [一点通“戳了戳你”并?和你说饶命啊。] 余清欢嘴角抽搐,心说童蕊又帮她升级了什?么东西。 [一点通:放心好了,你能去。] [人间至味: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有信心,难道是?因为你偷了我的试卷替我偷偷改答案了么?] [一点通:是?捏。] 又装可爱! 还想细问,就见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她焦急地在对话框上输入文字,就见又有一条信息弹出。 [一点通:骗你的了。] 余清欢:*&^*%^$%^(一些脏话) 巡考师兄明显已经将?话说完了,大抵是?因为宣布这?条消息觉得太过于心虚怕被打,所以一说完就匆匆离开,还紧紧地跟着的那几个戒律堂的弟子,大概是?因为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接受。不是?没?有人想要上前闹一闹,但一想闹得鱼死网破的后果就是?被逐出门,痛失天下第一大宗弟子的身份,被家族排挤,甚至还极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加入仙盟大会。 老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么一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余清欢和一点通聊了两句后心情很好,还有闲心在回门派的路上和他东拉西扯。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聊的越来?越多。 她发现?这?家伙的思维其实跳跃性?得很快,有时?候说丹药的时?候会突然跳到域外的海,下一刻又会从海边跳回山上。 他们从天南聊到地北,明明从来?都没?有见过,但却?给余清欢莫名的熟悉和亲近感觉,像是?多年相?识的老友。若不是?这?宿缘丹是?她自己炼的,她几乎都要怀疑,怕不是?有人在里?头偷偷加了什?么。 而且这?家伙道歉的时?候又快又诚恳,她认识的那些朋友,包括她自己都是?脸面大过天,就算是?自己错了,也要嘴硬说自己根本就没?有问题啊,明明就是?别人的错嘛,随后强行倒打一耙,把所有的责任都往那个人身上推。 但他却?不会这?样。 说了以后见她太久没?有回应,还会说上一句。 [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啊。] [我不是?故意的啦,明天我还找你玩好不好。]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可爱。 她偏过头嘿嘿笑了两声?,一抬头才发现?已是?黄昏漫天。 竟不知不觉聊了这?么久。 不过也是?,每次他们聊起来?便会这?样,有一次甚至谈到次日天明。 越是?这?样,余清欢想要与他见一面的想法?就越发强烈。 仙盟大会的事情越来?越近,她提起这?件事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对方好像不太想和她见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聊到不想说的话题就会玩失踪,要不就是?装疯卖傻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云丹门就在眼前,她不急着回家,先戳了戳一点通。 [人间至味:我说,再过几天就是?仙盟大会了吧,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见面吗。] 说完之后她就一直坐在树下等。 可等了快一刻钟,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看见天边的夕阳落下,她没?来?由地自嘲一声?。 算了算了,估计明天这?个时?候这?家伙又会紧巴巴地来?道歉了,理由无非就是?没?看到或是?正在忙没?时?间云云,其实司马昭之心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想拆穿罢了。 十步外的小?院子升起炊烟,余清欢将?镜珠往兜里?一放,欢快地推开院门。 “你今天煮了什?么,这?么香。” 她绕到厨房里?,只见一猿背蜂腰的男子背对着她站着,厨房中水汽弥漫模糊了她的视线,竟让她生出了自己在梦中的错觉。 不过也只是?一瞬作罢,因为凌奚很快就转过来?了。 他示意她靠近,然后顶着一张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掀开锅盖。 “我尝试了新菜式!是?不是?超级香!” “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突然这?么丰盛。”余清欢恋恋不舍地从那一锅子的红烧竹鼠上挪开视线,同?时?在心里?把能想的日子都想了一遍。 他们的生辰?不,他们都是?孤儿,哪来?的生辰。那就是?什?么节日?但前后两天都是?孤零零的日子,哪有什?么节要过。 凌奚见她绞尽脑汁地在想,有些疑惑:“你不知道?当然是?庆祝我们文试都进入前十了啊。” “啊?” 余清欢给自己施了俩清心咒,确信自己没?有误入什?么幻境后,又不敢置信地问了一遍:“真的?” 对方依旧是?肯定的答案。 怕她不信,他还调出镜珠中的画面给她看,果不其然,准许进入仙盟大会的名单上就明晃晃地写着他俩的名字,除却?之外还有孟伦和秦如月。 但孟伦和秦如月她理解,他们一个是?宗门大师姐,一个是?策论永远是?满分?,谁进去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和凌奚。 她回头扯扯少年正忙着颠勺的手,犹豫不定道:“师兄,你那篇策论你写了什?么?” 她可没?错过巡考官看他那张卷子的表情,是?三分?不屑四分?震惊还有四分?莫名其妙。 “哦,我随便乱写的。”他轻松耸耸肩,随意夹起一块竹鼠塞进余清欢嘴里?,“因为那个巡考官长得像老鼠,我就把竹鼠的十种料理配方都写上去啦。” 第038章 明明如月(一) 虽然这一天过的莫名其妙, 这分数来的也莫名其妙,但余清欢还?是在吃完竹鼠后就选择了放弃思?考。 热乎乎的红烧竹鼠鲜美非常,她甚至还?给自己?添了两碗饭。 吃饱喝足后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后,她和?凌奚都收到了仙盟大会的请柬。 “这么快?”她看着请柬上滚着烫金的属于自己?的名字,明摆着有些不敢置信, “我?以为?还?要?等个几天呢。” “毕竟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就是挥挥手的事情吧,你以为?是咱们云丹门吗?做什么都得手写。不过, 现在咱们还?有个麻烦。” 想起之前他们要?死要?活地在师尊屋里抄请柬的时候余清欢就想死, 她瞥瞥嘴道:“什么麻烦?” “你看这里。”凌奚将请柬翻开,露出背后那一行几乎让人看不见的小字, “上面说,这一次的比赛为?小组赛, 每一组需要?五个人,而且还?得是五个修行方向?都不同的修士。” 也就是不能随便拉个队友凑数, 得认真挑选。 “那我?们组就是,有什么难的。”余清欢非常自信,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邰华宗那么大个宗门,这一去能去十多个人呢, 怎么可能凑不齐。” 不用说, 上榜的那几个熟人里, 孟伦肯定会和?他们一组,秦师姐不知道,但是不管她会不会加入他们, 他们这边已经有三个队友了,再找两个而已, 不难不难。 她将请柬放回乾坤袋里,一脸轻松,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 可上了邰华宗给他们准备的飞天马车之后,余清欢才彻底傻眼?。 “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组好了。”一个头发长过眼?睛的男弟子如是说。 “我?也是丹修呢,所以不能和?你们一组了。”这是一个神色冷淡的少女,只说了一句话?就低下?头。 “我?打算和?其他门派的一组了。这一次并没有说不可以和?其他门派的朋友一起参赛吧。” “我??你问我?干什么,谁要?和?你们两个作弊的一组!”扎着马尾的青年从鼻尖呼出一声?轻哼,“谁知道你们的分数是怎么得来的!和?你们组队我?还?嫌脏呢!” “你说什么?谁作弊了!”余清欢撸起袖子就要?打。 “唉余姐,算了算了。”马车小,孟伦怕他俩在车上打架把车给打翻了,赶紧拉住她。 “哼。” 她气喘吁吁地重新?坐回位置上,十分怨念地看向?拦住她的孟伦。 “别急别急嘛,不就还?差着两个,凌师兄已经去摇人了,放心,咱们总会摇到的。”孟伦嘿嘿一笑,拍拍自己?的胸口,“凌师兄的人缘很好的,他在门派外面也有人,想叫谁那不是分分钟的事。” 余清欢哦一声?,心里还?在想到底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一组。 按理说,她和?凌奚是这一车弟子中为?数不多的金丹,就算不会被?哄抢,按理说也不应当被?如此嫌弃才对啊。 就像那时候在七长老?的课上,大家都争着抢着想和?她一组,怎么到了现在就被?嫌弃了呢? “余姐,你不知道。”孟伦见她如此赶紧解释,“这次仙盟大会给咱们开放的秘境叫做南柯幻境,据说这个幻境遇强则强,修为?越高的弟子进去,会遇到的妖兽就越强。” “那怎么判定修为?强弱?” “按小队中修为?最高的那个弟子算。”凌奚不知何时已经将镜珠放下?,满面春风地凑过来,“放心好了,我?刚刚已经传信去邀请秦师姐了。” 秦如月作为?掌门亲传大弟子,自然不会和?他们一车。 所以她在马车上也没问她。方才听孟伦这么讲规则时她还?有几分庆幸,心说还?好,不然他们就要?进入元婴级别的幻境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架不住队友是猪,完全靠不住。 “师兄。”她猛按眉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只邀请了秦师姐?” 她拼命告诉自己?没事的,秦师姐好像也不过是元婴初期而已,她和?师兄两个天才金丹,又?有大量的丹药,孟伦和?秦如月也是他们所在领域的佼佼者,只要?配合得当,应当能赢。 “没有啊。”他挠挠后脑勺,“我?还?叫了别人。” “谁?” 飞天马车开始用力颠簸,周围灵气不断变幻挤压着,余清欢赶紧收起疑问专心调理内息,避免被?马车下?落时周围变幻的灵气伤到。 又?是一阵颠簸后,马车缓缓落地。 一下?马车,他们便被?阵法迅速传送到了一个类似礼堂的巨大场所。 同一个门派的弟子基本上都坐在一起,余清欢和?凌奚他们一块儿,左边则是刚从掌门那边过来的秦如月。 余清欢摇摇晃晃地坐在椅子上,刚想抓住旁边的凌奚问他到底邀请了谁,一开口胃里就开始翻滚,赶紧找个地方嗷嗷地吐。 一回到座位上,就发现前面的位置多了个人,看背影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吐的难受啥都看不清,只是在想,怎么有人从头到尾一身白。 她咬着凌奚递过来的话?梅,一边有气无力地咬,一边听仙盟盟主发表又?臭又?长的讲话?。 还?是那一套,先把所有人都感?谢一遍,然后再照本宣科地说两句鼓励的话?,等到大家都开始犯困了,才说慢慢悠悠地说规则。 和?请柬上写的差不多,大家都懂,只是这一次盟主特别强调了一下?:“秘境探索时间仅限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里,大家可以随意在秘境探索,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积累积分或是扣积分。至于做什么会扣积分嘛,这个,请诸位自行探索。” 台下?坐着大部分都是有不少秘境探索经验的修士,听到盟主如此这般说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就是那几样嘛,猎杀高品灵兽积分,偷袭其他修士扣分。 长老?清清嗓子,继续道:“以积分最多的小队获胜,现在,大家把你们的镜珠拿出来。” 台下?哗啦啦一片,大家都在忙着从乾坤袋中找镜珠,有几个弟子没有,急得焦头烂额,于是仙盟很贴心的给他们送了一个。 “三天后要?还?回来哦。”侍女笑眯眯地解释。 方才还?阳光灿烂的青年一下?子就蔫吧了。 余清欢也跟着他们摆弄,果不其然,方才还?是空白一片的镜珠上,出现了她自己?的名字,名字后跟着一串数字,现在显示着零,应当是他们的积分。 担心他们还?不明白,侍女们还?会给他们详细解答。 “怎么了?”凌奚察觉到她有些心不在焉,又?塞给她颗话?梅,“还?想吐?” “不是。”她摇摇头,继续盯着前面那坨白色不明物体看,“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你在说我?么?” 白衣白发的青年缓缓转过,他眼?神漠然高傲,又?生了一副惊世绝伦的好皮囊,身边许多弟子看到他的脸后都倒吸一口凉气。 可他并不在意,只垂下?眼?眸,银白色的睫毛也在颤抖着: “不是你们邀请我?过来和?你组队的么?” 余清欢如遭雷劈。 杜榆!居然是杜榆! 杜榆什么修为?啊!凌奚是想让他们死吗! “解释一下?!!”要?不是这里有这么多人,她真想原地把凌奚原地掐死。 凌奚仿佛察觉不到余清欢的怒意,还?在搂着杜榆的肩膀和?别人热情介绍:“我?朋友,杜榆,是个器修,对,就是铸剑谷的那个少掌门。放心好了他可能打了,是元婴后期哦!” 杜榆冷冷淡淡地扫他们一眼?,下?巴微缩,算是问好。 对面三个人僵在原地。 尤其是在凌奚说出元婴后期那几个大字的时候,孟伦感?觉都快哭出来了。 秦如月毕竟是大师姐,饶是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沉稳自如,她柔柔一笑,向?他奉上茶:“原来是铸剑谷的杜道友,久有耳闻,幸会。 不过,杜道友为?何会答应凌师弟呢,仅是出于兄弟情谊么?” 余清欢也好奇看过去。 对啊,她也很想问,她可没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杜榆和?她搭话?的情形,开口两句就是问凌奚在哪,不是为?了和?他喝一杯,纯纯是想躲着人跑。 而且他们小队里两个金丹一个筑基,在这规则特殊的南柯幻境中怎么看都是累赘,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会答应才对。 杜榆面无表情地接过秦如月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全程没有多一句的客套话?,就硬邦邦的说了个“好”。 秦如月被?这样扫面子也不生气,又?同他客套寒暄。 可这人就像个木头似地冷硬得很,对什么都是爱答不理的,唯有在回答秦如月时多说了几句。 “因为?凌奚和?我?说,在这里能遇到玉轮大师。”他捏紧手中茶杯,眼?眸亮得惊人,“我?要?拿下?南柯幻境中的秘宝,然后——” 他突然停顿下?来,环视周围一圈,随后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小刀,小刀看起来破旧无比,但却被?人盘得锃亮,看起来没少被?人拿在手中把玩。 “以此为?基底,锻造出顶级法器百尺刀,当作聘礼娶她!” “噗——” 方才一直端庄优雅,遇到什么都临危不乱的大师姐,直接把茶喷到了杜榆脸上。 第039章 明明如月(二) “大师姐, 你怎么了?”余清欢看着杜榆那一脸的水,想笑又?不敢笑。 方才还?装得高高在上的男人现在被茶水糊了个?彻底,看上去像个?落汤鸡似的, 蔫吧的不行?。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眼的不敢置信。 “抱歉,呛到了。”秦如月在短暂的失态后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模样?, 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你擦擦。” 凌奚也怕好友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于是默不作声地从背后绕过去, 只?要他?有一点的不对?劲,就马上按住他的肩膀, 以防他?暴起伤人。 两个?人的对?峙,是三个?人在紧张。 不过他?们显然是多虑了。 杜榆在接过秦如月的帕子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随后将帕子揣进乾坤袋里?,一没有想要还?回去的意思, 二也没打?算用?,就这样?滴着满头湿哒哒的水往回走。 四个?人盯着他?的背影看。 “唉,余姐,凌师兄找来的都是什么人啊。”孟伦用?胳膊肘捅捅她。 余清欢摇头,刚想说自己也不太懂, 就见杜榆转了过来。 他?俩赶紧闭嘴。 结果对?方却只?是盯着某处看了一会儿, 便垂下眼?眸离开了。 余清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才发现杜榆是在盯着秦如月看。可后者正忙着与邰华宗的其他?弟子交代注意事项,并未注意到他?这边。 “大师姐,你”她欲言又?止, 见秦如月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一时半会儿觉得嘴里?的话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只?能摇头,“没什么,已经没事了。” 秦师姐和师尊两情相?悦,这样?就挺好的,还?是不要去和这稀泥的好。 至于杜榆算了,谁把他?拉来的让谁解释去,她又?不熟。 一直站在旁边的凌奚揉揉鼻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 按照仙盟的意思,就是大家舟车劳顿,先在客房休息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再进入南柯秘境。 仙盟素来大方,这百年一遇的仙盟大会又?是整个?九州大陆近百年来最大的活动,所以这次参赛的每一个?弟子都收到了最高待遇,每一组占用?一个?小院,屋后甚至还?有温泉! 当余清欢走进客房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土包子一样?的表情。 “好大的床!”简直是她在北鹤峰的三倍唉! “香炉居然是镶金的!”哪怕是秦师姐的屋子都没那么壕。 “还?有这个?!”她兴高采烈地把灯罩拿起来,竟然发现这一整个?烛台竟然都是用?多种高阶玉石制作而成的,火光点上的时候整个?烛台便金光闪闪,还?会随着时间照耀出?不同的颜色。 她玩的不亦乐乎,一回头才发现凌奚正在自己身后盯着她看,赶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灯罩重新放回去,轻咳一声,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凌奚也没问,二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 “你看错了。”片刻后,余清欢才欲盖弥彰地说,“我什么都没做。” 见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她感觉喉头一干,又?匆匆忙忙地补充一句:“真?的。” 凌奚突然抬起头,脸上充满疑惑:“啊?你在说什么,我刚刚没注意听。” “没有!你快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见师妹的脸上浮现慌忙,他?本?能地想要去问一问,再对?上她琉璃一般的眼?睛时,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大抵是因为知道了余清欢在镜珠上的另外一面,他?也觉得别扭起来。 “我,那个?”他?咽咽唾沫,小心翼翼地指向她身后的椅子,“我可以进去坐坐么?我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看。” 这种时候余清欢自然不会拒绝他?。 她将他?拉进来,又?把门?窗关上,随后在房间周围布下结界,确信他?们不会被任何人窃听到以后,才问:“你想说什么?” 凌奚对?她招招手,随后郑重其事地从包裹里?掏出?两张纸。 一张笔记工整但内容牛头不对?马嘴,一张内容稍微贴合一些,但字迹龙飞凤舞,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来它们写的是什么。 这是两张写着他?们名字的卷子,正是他?们在文试时写的那一张。 猛地一看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问题出?就出?在,这两张卷子的顶端,都不约而同地用?赤色墨水写了个?特大号的“丁”字。 “你从哪里?偷出?来的?”她左右翻看卷子,确信这个?成绩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外,声音有些颤抖,“丁?所以说我们这次考试的实际成绩是丁?” 亏她还?以为熬夜看书看出?了效果,真?看了个?甲呢,怎么卷面成绩居然是丁! 不过再确信凌奚那一张卷子也是丁以后,她心理平衡了。 看样?子判卷长老的审美还?是正常的,竹鼠炒干笋果然得不了甲。 “在某个?阅卷长老的库房里?,不过这不重要。”他?大刺刺的在太师椅上坐下,用?胳膊遮住眼?睛,声音有些疲惫,“重要的是我总感觉这次的南柯秘境好像是针对?我们的。” 可不就是吗?先是掌门?主动将他?们收徒,又?是七长老千里?送名额,这会儿阅卷长老直接昧良心改分数,说这其中没个?什么阴谋诡计的,任谁都没法信吧。 这一步步一环环,明摆着就是要让他?们入局! “但是我们有什么价值呢?” 虽说他?们小小年纪就修到金丹这天赋确实厉害,但整个?九州大陆有那么多人,他?们就算是万里?挑一的天才,那整个?大陆还?有十多万人呢,至于为他?们做到这种地步吗? 用?百年一遇的仙盟大会来给?他?们做饵,是不是太奢侈了。 凌奚不说话,只?是目光深深地上下扫她一眼?,然后向她的腹部伸出?手 “你想干什么!”余清欢瞬间跳起来连退两步,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不放。她真?是被那天晚上的凌奚搞怕了,真?生怕他?想不想地又?红着眼?睛给?她来上一口,说什么都不让他?靠近。 但他?也没有想要继续靠近的意思。 他?只?是认真?地看向自己的手,对?空气抓抓,稍作比划。 “清欢,兴许他?们都和颜胥一样?,都是冲着你肚子里?的东西来的。” “我肚子里?的东西?”她脸色微变,更?加用?力捂紧小腹,“你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她可没有忘记,自从下山之后受到过多少袭击,其实明晃晃地本?着她腹中之物来的除却颜胥之外还?有一个?人她看着面前眼?神清澈的少年,一时间不知该和不和他?坦白。 先前因为灵心术的副作用?忘记了一些在梦中的内容,现在随着修为精进副作用?减弱,关于师兄梦境中的那个?人那件事,也在一点点清晰。 她之前听师尊说过,九州大陆有一种禁术,能够把无法抹灭的妖物封印进灵根契合的修士体内,以人之肉身为封印容器,若是容器修炼得当,至少可封印数百年。 坏处就是,那人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而且若是内心不够坚定澄澈,还?有会被夺舍的风险。 心灵澄澈之人,榆木脑袋算不算? 她等着他?承认,可他?却摇头:“不知道,不,准确来说是不算知道。” “不算?” 他?用?力点头:“我只?知道你腹中的东西很重要,但具体是什么,从何而来,这个?,我没有什么头绪。” 后面那句话他?没说,就算是有头绪他?也不能说,很多时候他?都怀疑,自己也和颜胥一样?,中了不能说某些话的禁言咒。 “这样?。”她叹口气,又?坐回去。 一抬头就发现凌奚还?杵在那里?,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欲言又?止。 要是平时,她早就放话赶人了,可这里?到底是在外面,也不知道隔墙有没有耳朵,再说了,师兄又?不是来烦她的,说的都是正事,就这么直接赶人怕是有些不好。 “那个?,师兄,晚上了。”她吞吞吐吐地暗示。 凌奚回过头看她,右手摸向乾坤袋。 余清欢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就是那个?意思。 不知是不是因为高阶法器烛台照明的缘故,房间里?的烛光渐渐昏暗下来,气温渐渐上升,明明清清白白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倒有些显得有些暧昧不清。 少年见她脸颊泛红,表示了然。 随后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床被褥,朝她走来。 余清欢:“?” 她阻拦不及,只?能看着对?方抱着被子一步步朝她走来,然后—— 在她床边放下,认真?铺起了地铺。 余清欢悬着的一颗心提起又?放下,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手也在床褥上胡乱地抓。 “敌暗我明,既然知道对?方的目标是我们,这里?又?是别人的底盘,安全起见,我们晚上还?是在同一个?屋子里?比较好。”他?一边解释一遍铺床,说完后抬起了看向余清欢,见她满脸扭曲,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怕晚上突然下雨你袭击我啊! 余清欢捏紧被子,想起前天晚上的事,只?觉得又?气又?羞,想开口又?不知该从哪个?角度切入。 凌奚见她这般模样?,恍然大悟。 师妹虽然没有直接当着他?的面和他?说,但却在镜珠上向作为“一点通”的他?复述了一遍那天晚上的经过,面对?师妹的顾虑,一向贴心的师兄当然不会忽视。 “小清欢,你不用?担心。” 他?不知从乾坤袋里?翻翻找找出?了什么,只?见他?一番操作,又?是捏脖子又?是大喘气,像是在使?劲往头上套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又?看不见,显得尤其怪异。 凌奚准备完毕后,对?余清欢伸出?手:“好了,你拿着这头。” 她将信将疑地把手伸出?来,只?觉得掌心一躺,她下意识合拢手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却像是握紧了什么。 “注入灵力。” 她按照他?的话念动口诀,手掌的触感越发明显,虽然看不到,但她已经能摸到具体形状了。 余清欢忍不住用?力往前一拉,就见凌奚也往她的那个?位置动了一下。而且脖子上出?现一条浅浅的勒痕。 “?等会儿!” 她又?是换个?方向拽,结果也是一样?,她往哪边拽,师兄就往哪边动,勒痕并不明显,不一会儿就消失了,但也足够触目惊心。 余清欢不敢置信地感受着掌中之物。 狗,狗链子? 第040章 明明如月(三) 担心她不会用, 凌奚还向她展示了一下。 “你这样。要是用力向上提的话,我还会跪下哦。” 他说的兴高?采烈的,一边说还要一边去拉余清欢的手?, 似乎是非常迫切地想要教给她狗链的正确使用方法。 余清欢满脸惊愕。 啊啊不要再?说了!这样的话她就算是个正常人,早晚也会被带坏成变态的! 生怕他真要在自己面?前学狗叫,她直往床上缩。一时半会儿忘了手?上的链锁还在, 害得凌奚也跟着往前踉跄几步,见状, 她赶紧将灵力断开。 “嘶, 你别那?么用力嘛。” 少年抬起?头看她,大抵是因为方才被她这么一拽勒疼了, 一双眼?眸湿漉漉的像小狗,脖颈上勒痕越发明?显, 他眼?角也多了几分堪称娇艳的红,让人有种? 想要狠狠破坏一下的感?觉。 她脑海中甚至出现了师兄在床上一边喘气一边哭, 她就像个坏女人一样在旁边狠狠捏他威胁他让他狗叫,哦对,还是不穿衣服的那?一种?。 不对!她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 “你赶紧从我床上下去!”她心中一急,手?上不自觉地又注入了灵力,这一次她扯的幅度更大, 直直把凌奚拽到了床上。 绑! 两个人摔在一处, 余清欢在他跌下来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往旁边闪, 可还是被压了半边身?子。 手?倒是没?乱放,按床上了,余清欢看着他那?只距离自己就一点点的手?指, 心快提到嗓子眼?。 他手?撑在她两边朝她龇牙:“不是说,让我从你床上滚下去吗?” 怎么还把他往床上拽。 他眼?眸微眯, 狭长的凤眸挑起?,说话的时候又轻轻将吐息喷洒在她颈窝处,痒痒麻麻。 这种?邪肆的感?觉不像是那?个傻子,竟让她想起?了另一个师兄。在梦里,被层层锁链束缚住,一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个混蛋。 “滚下去!!”她松开手?,冲他吼,可声音再?大都掩不住她繁乱的心跳声,“不许靠近我。” 脖子上的束缚感?消失,凌奚轻咳两声坐直身?子,这一次他的眼?眸又是湿漉漉的了,破碎感?越发明?显,余清欢毫不意外,若是她愿意,方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真的可以变为现实。 余清欢咬紧下唇,心说怎么可以有人这样。 一下子像狗,毛茸茸地蹭着你,一下子又像猫,眼?中带着狡诈和?算计。 但不管是猫还是狗,他都会挠人! 所以她还是得躲远点。 凌奚被赶下床也不生气,只是又再?叮嘱了两句。 他盘腿坐在地上,仙盟房间?的床太高?,从她的角度,她能清晰看到他的漆黑发顶,还有因为方才被她勒出的痕迹。 他皮肤白,勒一下就红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偷偷在房间?里玩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啧,余清欢赶紧移开眼?。 “小清欢,你方才有在听我说话么?” 余清欢猛地抬起?头:“当,当然听到了!” “那?你重复一遍。” 她瞬间?卡壳,灿灿地看向师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对方非常理解地露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随后语重心长道:“师妹啊,在做事的时候你还是要认真一些啊。我方才说的是,你若是遇到危险就注入灵力,我随时都会出现。这法器是平时看不见摸不着的,唯有你念动口诀的时候才会出现,明?白了么?” 啧,这时候又像师兄了,好像刚刚被她用狗链子拽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清欢一脸嫌弃地把幔帐拉上。 月色渐浓,今天她在马车上又是拉人头又是吵架的,也困了,可透过薄薄的纱帐却依旧能看到对方的背影,少女打了哈欠:“下半夜我来守,你到点叫我。” 黑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余清欢想着他后半夜肯定会叫自己的,倒也没?有太在意,倒头就睡。房间?里点了助眠的香,房间?外蛙鸣声声,非常助眠。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她意识正迷糊着,便扬手?往那?处一甩,也不知碰到了什么,摇晃的感?觉消失了,她又陷入混沌之中。 只是隐隐感?觉,好像有人替她掖了掖被角。 余清欢最后是被怀里的镜珠震醒的。 一睁开眼?就见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怀中的镜珠震个不停,点开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消息,还特意用了赤字,看上去尤其刺眼?。 待看到内容时她整个人都傻了,鞋也来不及穿好就叼着客房准备的包子冲了出去,一边狼狈地系腰带一边急匆匆看日冕上的指针,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腰带有一部分蹭到了包子油都没?在意。 她慌里慌张地推开门,就见其余四人已?经穿戴整齐,就差她一个。 余清欢羞得满脸通红,转而看向凌奚,小声怒道:“你怎么没?叫我,不是说好后半夜我来守夜吗?” “我叫了。”少年瞥瞥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她,“但是你没?醒,你还想打我。” 余清欢:“” 难道昨天做的不是梦?她就说怎么在梦里打人这手?感?就像真实的一样,还以为这仙盟的梦有如此助眠的效果?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一扭头就见杜榆毫不掩饰地盯着秦如月看,被余清欢抓包他也不怕,反而转过来看向她,然后从鼻腔里重重哼上一声。 余清欢拳头硬了。 五个人的小队三个人各怀心思,一个两个的都蹬鼻子上脸,秦如月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其实现在时间?也不晚,距离秘境正式开放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咱们快些准备便好,杜道友,就麻烦你了。” 杜榆一言不发地将目光收回,在乾坤袋上敲了敲。 不一会儿,他们每个人手?上都多了七八件法器。 看上去奇形怪状,但品质不俗,想来炼器之人也花了些心思。余清欢本来还以为这大少爷这一趟来的这么不情不愿,会一直在旁边不出手?呢,想不到一来就那?么大手?笔。 别队的视线都快烧死他们了,毕竟和?他们的一比,那?些人从藏宝阁里高?价买的法器就像玩具。 可一扭头就发现,每个人手?上都有了,就连凌奚这个没?有灵力的手?上都多了几把无需灵气也能操纵的法器,唯有秦如月怀中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连医修孟伦都有,虽然都是些防御法器。 “大师姐,这”她刚想说杜榆或许不是因为喷水的事情而假公济私报复秦师姐,可话还没?出口,便见美?人轻轻摇头。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但出的话却 “无妨,我也用不上这些。”秦如月偏一偏头,几根乌发随意垂在肩上,她唇边依旧勾着温和?笑意,“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杜道友自己也是元婴,想要炼制同为元婴的法器,只怕是有些难度。” “你什么意思。”杜榆上前两步,在秦如月面?前站定,上下扫她几眼?,也哼一声,“这么有能耐,怎么不见你将法器拿出来,还是说你根本就拿不出手??” 他足比秦如月高?上一个头还要多,一字一句将字咬得极其精准,滴仙人般的脸上虽依旧毫无波澜,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在阴阳怪气。 秦如月也抬起?头,酒窝深深陷进去:“不敢呢,如月虽不精于炼器,但说到底也比某些人要好。” 完蛋了完蛋了,这是要吵架啊! 余清欢都快紧张死了,慌里慌张地想找另外两个人商量,一回头对上凌奚好整以暇的表情。 “完了完了。”他啧啧两声,满脸的幸灾乐祸,“老杜最讨厌别人嘲笑他的炼器水平。他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说他,那?就是玉轮大师。” “那?秦师姐”余清欢刚想说秦师姐不就是玉轮本人么,就被凌奚拍了拍脑袋瓜子。 她往左一偏头,躲开他的手?。 “哎呀,咱们专心看戏就好啦。”他笑嘻嘻地收回手?,“你不觉得在干等很无聊吗,咱们看看戏也好啊。” 好个屁了!马上就要比赛,他们这队里还这样四分五裂的,别说打败别人,光是内杠就要把自己斗死了吧! 但还好,小队里也有人在做正事。 “余姐余姐,秘境规则改了。”一直在做密切关注着仙盟通知的孟伦急匆匆地将镜珠递给他们,让他们看最底部的那?一行?小字,“待会儿传送进秘境的时候,我们很有可能会打乱分散。” “可能会分成三队或是两队,具体怎么分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说看战力。” “这样吗?” 分散的话她倒是不怕,反正都会碰头,怕就怕传送过去以后,会随机碰到什么难以对付的妖兽。 除了妖兽,她还怕余清欢看向眼?前互相阴阳怪气的两个炼器大师,轻轻咽下一口唾沫。 话音才落,天边传来一声钟鸣。 众人知道这是秘境将要开放的意思,赶紧和?队友们站在一起?。只见地上阵法一亮,所有人的眼?前都陷入一片迷蒙之中。 等余清欢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松软的草地上,左右两边各躺着一个人,应当就是她的队友。 看来她运气还算不错,三个人一组总比两个人强。 然而还没?等余清欢感?慨自己幸运,她就看到了秦如月腰上的玉笛。 不会真这么巧吧 她紧张地往右边看去,心中默念孟伦也行?凌奚也行?,随便谁都行?,只要不是那?个人—— “看什么。”杜榆臭着一张脸坐起?来,拍拍衣摆上的灰,“还不快起?来。” 淦。 不需要回头,她就已?经能感?受到来自大师姐那?炙热的目光了。 夭寿啦!她现在退赛还来得及吗! 40-50 第041章 明明如月(四) “那?个, 二位前辈先听我说!”趁着他们俩还没吵起来,余清欢赶紧一马当先挡在二人之间,试图以自己来隔绝开他们的视线,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凌奚他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二人周围的威压稍微轻了一点?。 她拍拍心口,感觉自己稍微能呼吸了一些。余清欢左右看?看?, 见他们表情平和,除却?冷漠以外并?没有什么, 暗暗吐出一口气, 心说还好,这两位元婴大能还是能拎得清的。 不然要是他们俩一个想不开打起来, 她能被他们俩挤扁。 他们依旧走在她两边,距离皆是两尺左右的位置, 余清欢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还好大师姐秦如月还算善解人意,一路上都?在不停和她说话, 和某个只?会摆脸色的家?伙一点?也不一样! 怪不得他能和师兄玩到一起呢,这家?伙能追到秦师姐的可?能性不亚于凌奚下个月突然开窍。 三个人走走停停,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突然被一只?巨大的九尾狐拦住去?路。 它长得足有两个人那?么高,皮毛油光水滑, 周身灵压逼人, 眼眸赤红, 见他们一行人走过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示威。 对哦, 南柯秘境是按照修为给他们“分配”妖物的,既然他俩都?是元婴, 那?面前这位最少也应当是元婴才?对。 “那?个,要不我们”余清欢刚想提议实在不行咱们就绕路吧的时候,就见身边两人已经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法器。 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再一眨眼,他们二人已经回到了自己?面前。 几?乎是他们从半空中?落下的那?一刹那?,九尾狐在他们二人身后倒下,全程不过短短一瞬,方才?威风凛凛的妖兽就变成了镜珠中?的一串数字。 怀中?镜珠叮咚叮咚响个不停,余清欢呆愣愣地将它关掉。 好强,这就是元婴级别的修士吗,和她这种金丹差别真不是一星半点?的远。 秦如月的玉笛在掌心轻轻一转,音符瞬间可?具象化,变成一条长长的绳索,将妖兽勒紧。杜榆也不甘示弱,分别从纳戒和乾坤袋中?掏出数种法器,低声念咒。 他们齐刷刷停下,然后对视一眼,再同时往九尾狐身上冲。 余清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狐狸扒皮抽筋,她甚至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看?到狐狸的毛在以迅速减少。 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这就是器修吗,真是随时随地都?在寻找炼器的材料呢。 二人从骨架上跳下,对视一眼,又别开,然后一起看?向余清欢。 “多少分?” “啊?哦。”她赶紧掏出镜珠查看?,就看?到他们三人名字后方的数字急速飙升,最后停在一个极高的位置。 余清欢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元婴修士吗?也太可?怕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不拿第一都?说不过去?啊。 不过看?着周围的闻风丧胆的妖兽们,余清欢莫名有些悲伤:“我很弱吗?师兄也是金丹啊,为什么就我和你们俩分到一组。” 哪怕其中?一个元婴分过去?也行啊,哪有这样的。 秦如月宽慰地拍拍她的肩:“不是这样的,清欢。我想,他们应当不止是单纯按照修为来匹配队友,很有可?能是按照咱们的修行方向来分配的。 你和凌师弟都?是强攻型,我们三人都?是辅佐型,所以将你与我们分到一组,凌师弟和孟师弟分到一组,也挺合理的啊。” 说的有理有据,听得她一脸感动。 “等一下,你们其实也不需要我上场吧。” “”秦如月心虚移开眼。 余清欢哇地一声崩溃了。 *** 他们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秦如月负责吹笛子干扰,杜榆召唤法器攻击,余清欢就在后头随便放个火收个尾。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用不上她,他们两个元婴基本上一出手就秒了。 也不是没碰上过其他小组的修士,但对方见他们那?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基本上都?躲的远远的。 夜幕降临,天色又阴沉沉地有种将要下雨的意思。他们打消了原本想要就地驻扎的计划,开始寻找能落脚的山洞。 还好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洞口设了结界,他们进不去?。 “奇怪。”余清欢在上面轻轻一敲,还未碰到呢便被灵气弹开,震得手腕发麻。 面前浮起一个金黄色的光圈,若隐若现的,想来便是这个阵法核心。 杜榆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思绪,若是机关还可?以,但可?惜他对阵术也是一窍不通。 “那?让我来试试。”秦如月也不通阵法,只?能期待着运气好能破开。不料她才?刚晃到阵法面前它便自动解开了。山洞前的屏障消失不见,露出后方的庐山真面目。?这山洞还看?脸的? 余清欢又小小地自卑一下。 进入东西后他们三人各司其职,布结界的布结界的,生火的生火,还有在洞边摆陷阱的。 待他们做好这一切后,天上的雨也随之落下。 还好洞穴干燥温暖又灵气充沛,坐在里?面浑身上下每一根筋脉都?像泡在温池中?,舒服的不行。 杜榆和秦如月是元婴不需要进食,于是便一人一边靠在山洞壁上假寐,余清欢则拿了块狐狸肉架在火上烤,一边烤着一边在心里?懊恼,自己?怎么不和师兄分到一组。 家?里?的调料都?带在他身上了,她这里?什么都?没有,秘境里?又光秃秃,连根香菜都?采不到。 说到香菜也不知道颜胥在牢狱里?过的如何。 雨越下越大,洞里?安静地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余清欢听得有些困,把烤糊的狐狸肉扔在一边,随手往嘴里?塞了枚辟谷丸。 然后腾出只?手去?摸镜珠。 南柯秘境隔绝了外面的灵气,她这里?只?能联系上和她一样在秘境中?的其他修士。 童蕊不在,所以她的头像灰蒙蒙的一片,孟伦倒是能联系上,她一点?开就看?到他给自己?连发了数十条消息。 先是慌里?慌张地询问?他们掉到哪里?去?了,又是问?他们那?边有什么之后去?哪里?汇合,要不要他们去?帮忙云云。 中?间空了一段,再出现时大概是在半个时辰前,那?时候对方的态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我去?这积分涨的也太猛了,余姐,这是你干的吗?] [我和凌师兄说了他还不信呢,他说肯定?不是你。] [对了,他的厨艺真的很棒唉!我才?知道原来蝎子还能烤得这么香。] “咔。” “怎么了清欢?”秦如月听到声音后看?过来。 “没什么。”余清欢咬牙切齿地将嘴里?干涩的辟谷丹咽下去?,同时把捏碎的树枝往身后藏,“真没什么事,就随便和人聊聊,我睡了,轮到我守夜叫我!” 说罢,她将自己?埋在被子,往里?侧一滚。 明明知道秦师姐和杜榆两个人都?不是八卦的人,可?她还是莫名其妙地在紧张。 少女?往被褥里?又缩了缩,紧张兮兮地点?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的对话框。 [人间至味:你今天怎么样啊,找到歇脚的地方了吗,说起来我都?没碰到你呢。] [一点?通:找到了,在吃饭。] 很快,对方就传了两张画像过来,看?着不清晰,想来是他的留影法器也有些陈旧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些轮廓,远不及她那?日看?到的清楚。 但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她能看?到他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正拈着一小把胡椒,正在往碗里?放。 [人间至味:你还会做饭么?] 看?他的动作?挺熟悉的,平日里?应当是个常下厨的人。 想起在那?场梦境中?看?到的,他背对着自己?揉面的贤夫良父的模样,她便小小的激动了一下。 呜呜好想尝尝啊,她真不想吃辟谷丹。不过有些话不能直接说,她纠结一番,决定?先旁敲侧击。 [人间至味:是给自己?做的吗?] 她咬咬唇,心想要怎么不失礼貌地让他给自己?蹭饭比较好,内心想了许许多多的假设,却?在面前浮现“不是”两个字时全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她赶忙把脑海中?不好的想法驱逐出去?,追问?道:[那?你平时都?给谁做饭啊,你师弟吗?] [一点?通:不是,我平时只?给的师妹做饭。] 哦,师妹啊,多暧昧的词啊,让人就忍不住想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里?泛着多么酸的泡泡,咕嘟咕嘟的,都?快要涌出来了。 她心里?憋着一缸醋,说出来的话也冒着酸气: [那?你师妹漂亮吗?是什么类型的啊。] 这种送命题一般对男子而言,都?要仔细琢磨思考一下,毕竟若是一个答不好,可?能会引来不亚于九州原地爆炸的巨大矛盾,但对方却?不假思索得就回答出来了。 [一点?通:她很可?爱哦。] 对方顿了顿,又补充上一句。 [就是饭量比较大。] 呵,多么亲近的话语,多么亲密的称谓。 余清欢的一颗心,刚刚被浆糊黏上,还没风干呢,又嘎巴一声裂开缝了。 她忍着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泪,在镜珠上气愤地敲下一行字: [你是不是对你师妹图谋不轨啊!是不是啊!] 他要是敢说喜欢师妹或是什么耍滑头的话,她余清欢就是掘地三尺都?要把这个感情骗子撅出来,和创造宿缘丹的那?个人一起扔铁锅里?炖了!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的一点?通回复得依旧毫不犹豫。 也很果断。 [一点?通:我不是那?种人!] 少女?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了放。她勾勾嘴角,熄灭掌中?镜珠。 [那?我就勉强信你了。] 窗外雨声滴答,洞中?篝火时不时发出噼啪声。 她将灵力断得太快,还没来得及看?到他剩下的话。 [一点?通:你再等一等我,我就快想明白了。] 第042章 明明如月(五) 事实证明, 人总不会太过一帆风顺。 他?们昨日一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两个元婴的强大几乎都让余清欢忘记了, 他?们如今身处在?仙盟大会之?中。 既是竞赛,那么比他们强的对手自然也会存在?。 大会并未有明文禁止选手之间不能相互攻击,也没有说攻击会扣分, 这暧昧不明的话术很快就给其他?人钻到了漏洞。因此,他?们刚走出山洞不远就被两个人团团包围。 “喂, 听说你们猎杀了那只?九尾狐。”为首的男子皮肤黝黑, 说话痞里痞气,他?身后还有个矮小的女子, 二人皆看不清修为,粗略估计是元婴上下?。 他?上下?扫他?们三人一眼, 冷哼:“我当是什么人呢,想不到是邰华宗和铸剑谷的啊。不过两个元婴和一个金丹而已, 也敢抢我们的猎物么?” “道友这话属实不妥。”秦如月皱眉,“我们猎杀那只?九尾狐的时候,你们二人并未在?附近,且它身上也没有人为的伤痕,何?来强抢一说? 再说, 道友您是元婴巅峰吧, 那么您碰上的妖兽也应当是元婴巅峰才对, 可那只?九尾狐也不过元婴中期。” 秦如月说得振振有词,甚至还想给他?们用留影法器给他?们展示那日的镜像,却被那高大男子一掌挥开。 他?鼻腔中喘着粗气, 不屑之?意快要溢出?:“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子说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是吗?” 秦如月素来待人有礼张弛有度,就算是当面冒犯也不生气, 脸上依旧挂着笑,但手已经按在?腰间玉笛上,秀眉越发?蹙紧。 “你是在?蔑视仙盟大会的规则吗?” 余清欢紧张地看着他?们。 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杜榆是指望不上了,那些人冒犯他?们到现在?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还蹲在?地上研究秘境里的石头,头都没抬一下?。 难道要靠她来? 眼前的男子越发?激动,周围灵力搅动得越发?明显。 “规什么则!老子就是规则!三师妹,掩护我!我们上!”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话音才落,那男子的拳头就已经招呼上来,二话不说就往秦如月脸上招呼过去,他?身后的矮小女子不停吟唱着,灵气渐浓,他?拳头上的寒气也在?一点点加重?,竟浮现出?了白?霜。 这速度对元婴修士来说算不上什么,秦如月并不放在?眼里,可当染着冰霜的拳头从她脸上划过时,她才猛然意识到—— “清欢小心!他?们是朝着你去的!” “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 眼见余清欢将要被打到,她的一颗心也快要提到嗓子眼,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余清欢突然抱头蹲下?。 拳头堪堪从她发?顶擦过,硬生生打在?她身后的石头上。 那块如小山一般高的时候发?出?咔咔两声巨响,被打中的地方很快就结了冰。 男人猛地抽回?手,丝毫不停歇地抬起?拳头拳头往余清欢身上招呼。 余清欢狼狈躲闪,突然察觉到身后的那座石山颤抖了一下?。 她猛然意识到不对。 他?们这方圆几?里都是灌木树林,这块石头哪来的。 她记得很清楚,这块石头昨天还没有。 大地开始猛烈震动,男人被迫停手退回?去。余清欢还没松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了石头碰撞的咔咔声。 一个巨大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清欢小心!” 她赶紧往左侧一滚,原先她所在?的位置被一个巨大的石头所替代,她心中大骇,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 狼狈地在?地上滚动躲避从石山上滚下?的落石。 可那“石山”还在?不断变化。 余清欢脸上身上全是土,尘土飞扬。遮住了所有人的实现。 纵是秦如月他?们想救也无从下?手,只?要靠近一步,就必定会被石头砸至重?伤。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远处为她加持防御法术,希望她能找到空隙逃出?。 “不就一个石头妖,还大宗门呢,弄的这么狼狈。”一旁的男子高高挥舞着拳头,突然对同伴大喝一声,“我们继续!” 吟唱继续,男人拳头上再次凝冰,这一次他?的拳法更?快更?准,一拳又一拳重?重?打在?石山上,石块噼里啪啦地滚落在?地,被石山镇在?下?方的余清欢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躲避碎石。 他?找准机会攀爬至石山顶上,对着从始至终就一副傲睨万物模样的杜榆一昂下?巴:“怎么样?” 他?当然知道下?面的两个人是谁,若是他?搞定了名声赫赫的两大门派首席弟子都搞不定的妖兽,他?会不会在?一夜之?间名动九州呢?想想就爽! “白?痴。”可白?发?青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嘲弄道,“蠢的要命。” “你说什么!” 男子被彻底激怒,将自身灵力和同伴的灵力全部调转到拳头上,随后用力向石山最顶端锤下?—— 石山轰隆一声瞬间化为粉碎,然而还未等到他?来得及高兴,下?一刻,方才已经碎掉的石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般朝他?砸去,男子一命呜呼,直接化为肉泥一滩。 “石,石头在?变幻” 目睹了同伴死亡的女子也傻眼了,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哪知还没走出?几?步,又有一块石头飞过来,直接将她砸扁。 血花溅在?杜榆脸上,他?面不改色地将它擦去。 “都是白?痴。” 因为石头位置的变幻,他?们已经无法捕捉到余清欢的气息。 捕捉不到便无法继续辅以防御之?术,秦如月心急如焚,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仔细思考。 几?息之?内,石头重?新排列组合,最后硬生生长出?了“手脚”,咔咔两声“站”了起?来。 而随着它的移动,它身下?的东西也暴露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小截碎布,是余清欢的。 没有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秦如月目眦欲裂,刚想冲上去便被杜榆拦住。 青年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往上方看。 石山幻化而成的巨人头顶的冰雪正在?一点点消融,冰雪后方,毫发?无损的余清欢正站在?巨人掌心上,一边替它解冻一边对秦如月他?们挥手。 “那是山神。”秦如月望着那高耸入云的石山巨人,喃喃自语道,“这里莫非有什么值得守护的东西么?” 山神是秘境中一种最为特别的存在?。 它们并不属于妖兽或者秘宝,它们天生属于这里,是秘境的一部分,负责守护着整个秘境更?深层的秘密。 据说在?上古时期,它们是神殿的看守者,所以才有了“山神”的尊称。 那两个弟子之?所以会被它抹杀,想来是因为方才的那一番袭击被它误认为是入侵者,秦如月他?们并未攻击所以逃过一劫,但余清欢却被它毕恭毕敬地捧在?掌心 “你说,它会不会把清欢认定为了客人?” 杜榆摇摇头,表示自己?对“山神”也一无所知:“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似乎并不想攻击我们。” 日头渐渐升高,将石掌上的少女照得格外亮。 “快跟上来啊!它让我们和它走。”余清欢用力对他?们挥手,催促道,“放心,它不会伤害我们的。” “说不定这秘境里真有个城镇,里头准备了好酒好菜,就等着它带咱们过去呢。” *** 一刻钟后,他?们被石巨人提进?了一座监牢里。 “好酒好菜?”杜榆看着面前硬邦邦可以用来炼器的石头,对着秦如月轻嗤,“你这师妹真有意思。” “对对对,是比你有意思。” 余清欢默默捂住耳朵,不想听他?们吵架。 她完全估算错了,之?前被石头巨人毕恭毕敬捧在?手里的时候,她还小小地骄傲了一把,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秘境中是有城池不假,但他?们压根就不是贵客! 余清欢第不知道多少次试图唤出?火苗,又第不知道多少次看着火苗在?掌心熄灭。 可恶啊,这牢狱里居然还用了限制灵力的阵法。 “别白?费功夫了。” 地牢上方缓缓走下?来一行人,他?们皆穿着一模一样的盔甲,其中为首的那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余清欢:“你们这些闯入者,明日就会成为神使大人的祭品。” “神使大人?” 余清欢顺着影子向上看去,就见其中一人不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与他?们有所不同,一声的黑袍,脸上戴着厉鬼面具,乍一看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她从他?耳垂上的红玉耳环挪开视线,拼命压抑自己?直抽搐的嘴角:“这就是你们的神使?” 怎么有点想笑呢? 她眼珠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放肆!竟敢对烛龙使者不敬,你也不怕神明怪罪!”为首那人见状声音突然拔高,“还不快跪下?!” “跪下?!跪下?!” 周围其他?卫兵用长枪敲击地面,地牢发?出?隆隆的响声。 数双眼睛都盯着她看,她又开始打退堂鼓。 不行,千万不能退缩,虽然很丢脸,但也只?能用这个方法了 来吧!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她猛地睁开眼,朝着远处甩出?一团火,厉声斥道:“凭你们也敢让我跪下??!”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是谁!就连你们的神使也要听命与我!” 几?个卫兵听到这话也不坚定了,声音也小了不少,余清欢见此赶紧趁热打铁: 她上前两步,将所有能调动的灵力都汇聚至掌心,随后用力向上一抬手——只?听扑通一声,方才还高高在?上的黑袍面具人竟匍匐在?了她脚边。 她趾高气扬的一只?脚踩在?黑袍人肩上,无比嚣张地指着叫得最欢的那个人: “我可是你们的神明烛龙!谁敢不从?” 第043章 明明如月(六) 余清欢刚说完, 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脚下那人的反应。 还好还好,呼吸平稳,周围灵气也稳定, 计划应该没有出错。 之后出去再和他解释解释道歉吧,虽然是逢场作戏,她自觉也没有踩得太?用力, 但不?管怎么说,踩着别人还是不?太?好。 她做足心里建设之?后, 待抬起头时又恢复了方才的嚣张模样:“怎样, 你们服不?服气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直直将手指向其中?一人鼻尖,继续嚣张嘲讽:“我还可以?让他学狗叫哦!” 此言一出, 全场皆倒吸口凉气。 “狗叫?!” 不?止是那几个?卫兵,就连杜榆他们也呆住。秦如月呆呆地看着被余清欢踩在脚底的传闻中?的烛龙使者, 磕磕巴巴道:“清欢这样,是不?是过分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让那名黑袍人俯首称臣的, 但是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人家好歹还是神明?使者,神明?不?会怪罪吗? 不?过刚刚清欢还冒充神明?了,这个?罪名应该比较大吧。 “坐下看戏就好了。”相比之?下杜榆则无所谓许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反正他们师兄妹两个?做出事什么都?不?奇怪。” 这俩人什么时候做出正常的事情, 才比较奇怪。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余清欢身上。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说完这话的时候就很害怕脚下的人会出现什么变故。 倒也不?是怕他会突然站起来攻击她, 她主要?是怕这人真的开始学狗叫。 主要?是这家伙真的做得出来…… “哼。”卫兵头领明?显不?信,叉着腰上前哼哼两声,“既然你说的这么有把握, 那你就证明?给我们看啊。” 来了!来了!开始质疑了。 余清欢紧张地将目光移至对方脸上,果不?其然, 下一瞬就见到他将面具掀起移脚,张口便是—— “汪” “听?到了吧!所以?我真的是你们的神明?!”她眼疾手快地捂住对方的嘴,几乎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同?时在他耳边低语,“差不?多就好,他们应该相信了。” 对方点点头,然后蹭蹭她的手掌,小小声地叫了声“汪”。 余清欢猛地甩开手,回头猛瞪他。 还来!还学上瘾了是吧!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俩的这一番行?动,也让卫兵们不?得不?重新斟酌一番对他们的态度。 等?待片刻后片刻后,一个?被称为李将军的男人站出来,对余清欢拱一拱手:“既然如此,那就请几位随我来。” 地牢的门被重新打开,铁锈味散去,当他们终于踏上坚硬青石砖地时,甚至闻到了独属于秋日的桂花香。 仰头是红墙黑瓦,时不?时有几个?穿戴精致的侍女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只匆匆瞥一眼便迅速走掉。 余清欢左右看看,猜测他们如今应当在某处宫殿的地牢中?,不?过这里的路并不?宽,也不?知道山神那么大的个?子,是怎么将他们带来的。反正她只记得白光一闪,再醒来时就已经在地牢里了。 有几个?年长些的侍女来给杜榆他们领路到偏殿去,余清欢也想跟着过去,还没走两步就被李将军拦下。 “烛龙重现的事情很重要?,你不?能和他们过去。”男人冷硬的声音自盔甲后传来,“因为城主夫人要?见你。” “城主夫人?” 李将军微微颔首,随后领着她来到一处用绿松石建成的繁华宫殿前。 才一推开门,一群侍女便蜂拥而至,齐齐整整地给她行?礼。 他们手里拿什么的都?有,衣服,熏香,以?及余清欢从来没见过的金银首饰。一个?两个?看上去都?价值不?菲,也不?知道戴上去会是什么样。 她捏紧袖口,向身后投去疑惑的目光。 “在面见之?前还请您先准备一番。城主夫人金枝玉叶,不?可被怠慢。”他稍稍一顿,语气若有所指,“就算是神明?也一样。” 好气哦!感觉被鄙视了! “总而言之?,请务必好好准备,我会在殿外等?你。”男人招招手,刚要?领着手下离去,就余清欢叫住。 她从侍女堆中?挤出来,对着黑袍人肩上的脚印遥遥一指。 “那个?家伙,给我留下。”少女昂然自若地看着他们,“你既然说我是神明?,那我把神明?使者留下来问问话总没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男人咬牙切齿,“没有任何问题。” *** 厚重的宫殿门再次被合上,侍女们将余清欢团团包围在其中?簇拥着她往温泉池中?去,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将人留下了,她也不?打算再做什么幺蛾子。 毕竟机会难得,该享受还是得享受。 于是欢欢喜喜地任由她们替自己宽衣解带,在温泉里撒上花瓣,最后再扶着她走进池水里。 “这座城叫什么啊。”余清欢任由热水将自己淹没,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你们的衣服我好像在外面都?没见过呢。” “外面?”几个?侍女左右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侍女凑过来给她解答,“尊上说笑了,咱们云中?城就是这沧澜国最繁华的城市了,哪有什么外面啊。” 少女歪一歪头,拨开掉在脸上的花瓣,看向她们:“你们刚刚说什么?” 几个?小姑娘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主儿,替她梳理头发的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咱们云中?城可是” “尊上说笑了” “唉对对对!就是这个?!”余清欢一拍大腿,往池子边上一靠,“舒服,再多叫两声!” “尊上!” “嗯嗯嗯,好好好。”她长长抒出一口气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些稍有点修为的大能不?喜欢别人叫名字,非要?叫某某尊者某某尊者的了。 名字是次要?的,主要?是听?起来忒爽! 她将花瓣盖在脸上,又让侍女们叫了几声。 等?叫得差不?多了,她才睁开眼:“行?了,差不?多了,扶我起来吧,顺便和我说说城主夫人的事情。” 侍女们对视一眼,扶着她在池边坐好,开始给她穿衣服。 “城主夫人和城主非常恩爱,两人在百年前便已结为道侣,云中?城也是由他们所建。只是不?知为何,城主最近都?不?在城里,就连我们一年都?见不?到一面。” “城主夫人名字里有个?月字,这宫中?上上下都?称她一声月夫人。” 月夫人?余清欢摸摸下巴,心说自己最近是捅了月亮窝吗,怎么碰到什么都?和月字有关。 她偏一偏头,方便身后的侍女给自己梳头发。 在几个?人的努力下,她这一身繁复的衣服可算是穿上了,这层层叠叠的,平日里荆钗布裙的穿没什么感觉,如今稍微打扮一下,倒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最后,再由侍女替她戴上头冠,于眉间点上朱砂痣,如此这般,才算是打扮完毕。 “尊上真好看。”侍女捂着心口感慨,真心实?意地夸赞,“不?愧是烛龙大人,也只有您才能穿出这样的感觉。” “对啊,就连大祭司都?穿不?出来呢。” “大祭司?她也穿过?”她正忙着举着铜镜东看西看,随口问道:“那你们的大祭司去哪里了?” “回尊上,她被月夫人处死了。” 余清欢举着铜镜的手僵持在半空:“处,处死?” 这衣服怎么感觉怪不?吉利的。 “是啊尊上,您要?听?听?大祭司的故事么?” “不?不?不?!”真生怕侍女们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赶紧阻止,“不?必了,你们先出去吧,替我把我师使者叫进来便好。” 侍女们恭恭敬敬退下,只是方才那个?长满雀斑的侍女在临走前回过头又对她福了一福身,扬声道: “尊上千万不?要?觉得是我们怠慢了您,其实?这一身衣服本就是为您准备的,夫人一直放在祭祀神殿里。只是有一次守卫看守不?严,竟被那个?女人偷走了!正因如此,月夫人才处死了她。” 小侍女哼哼两声,又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余清欢:“还是尊上您穿的最好看。” 余清欢招架不?住她们的甜言蜜语,赶紧将人都?打发出去,待做完这些后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黑袍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不?知多久了。 “唉,师兄?”她提着裙摆走上前,刚想摘他的面具就被他握住手腕,她有些不?高兴,秀眉蹙紧,“干嘛,还在生气呢,我也不?是故意踩你的,咱们这不?是逢场作戏么。” “而且我也没有让你真的学狗叫啊,还不?是你自己叫!你知不?知道杜榆和秦师姐当时也在啊,唉,也不?知道他们认出你没有。”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一抬头,才发现对方并没有在听?。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目光直白赤裸,不?带任何掩饰,像是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那个?,那个?,”良久,她才听?到面具底下传来对方迟疑的声音,“我可以?抱抱你吗?” 迟疑,害怕,又偏偏藏着一些说不?出的欣喜与期待。 余清欢下巴一抬:“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 她话还没说完,下一瞬,便被拥入一个?带着青草味的怀抱中?。少年的手臂收的很紧,不?停在她颈窝处轻蹭,留下一行?一串水痕。 “好久不?见,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 余清欢有些愣。 不?是因为头一次见到师兄哭,而是她第一次这样真真切切地在这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家伙身上见到了其他,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比起与同?伴汇合的兴奋,更?像是与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第044章 明明如月(七) “差不多好了吧, 你放开我。” 余清欢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少年像只大狗一样湿漉漉的蹭着她不放,她想将人推开, 偏偏对方又缠得极紧,刚被推离一点又迅速挪过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那些侍女倒是一个比一个懂得看脸色, 一说?出去就躲得远远的了,还非常贴心地替他?们合上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在里面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喂, 我说你。”余清欢按住他的脑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严厉一点, 试图打破这种?诡异又暧昧的氛围,“突然之间怎么回事啊, 我们不是才一天没见面吗?” 话音才落,房间里的气氛就便肉眼可见地凝固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赶紧将人推开,又伸手去掀他?的面具。 “等?等?。” 面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余清欢呆呆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下巴处新长的胡渣,有些不敢置信:“你,你怎么回事, 怎么憔悴成这样?” 凌奚将脸别到一边, 想重新将面具戴起来, 不让她看到他?这副模样,却被余清欢抢先?一步扔进了温泉池子里。 面具缓缓下沉,她用?力?按住凌奚的肩膀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是遇到什么棘手的妖兽了吗?还是碰到什么禁制诅咒了?你怎么没告诉我……”她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加师兄的镜珠号, 于是匆忙改口,“怎么不让孟伦和我们联系啊。” 少女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师兄!你得告诉我啊!” “因为不是一天。”凌奚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但是依旧不与她对视,声音嘶哑厉害。 “不是一天?但我们昨天不是才刚刚”余清欢还想追问,一见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就什么也问不出了,只好先?闭嘴,“算了,你还是先?去收拾一下自己吧。” “我就在外面,等?你出来以后再慢慢说?。” 温泉池是活水,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整个浴池已经?被侍女们打扫干净,散乱在上方的花瓣全都消失不见,只有池子边的石阶上还放着一朵玫瑰花。 余清欢看着屏风后面的影子,有些别扭,于是道: “那你先?洗着,我出去找点吃的。” “等?等?!”凌奚原本一脚都已经?踏进池水李了,听到这话赶紧跑出来阻止她,“你自己有没有带食材,什么都行,听我的,千万别吃他?们给的食物。” “嗯?我倒是还有一些九尾狐肉。是师姐他?们昨天杀的。皮毛和骨头之类可以用?来炼器的材料他?们全拿走了。剩下的肉我昨天烤了一些,现?在在乾坤袋里。” 想起狐狸肉那酸涩的味道和昨天那半生不熟的口感,余清欢吐吐舌头:“可是咱们现?在又不是在云丹门,我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城主府里什么都有,不是我说?,有必要这样虐待自己吗?” 路过的时候她都闻到味儿了,还想着待会儿见完月夫人之后大吃一顿呢,结果师兄却说?不可以? 凌奚的态度非常坚定:“不行,绝对不可以碰他?们给的食物。” “为什么?” 她刚想继续追这是怎么回事,就见凌奚把不知道从哪里捞出来的面具又戴回在脸上了,这边刚戴好,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少女心领神会,把师兄往浴池里一推,随后又紧赶慢赶地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开门。 来者是方才替她沐浴那几个侍女的其中之一。 她端着一个果盘,盘子里装满了精致的糕点。在她身后还有个侍女,她盘子里端着的酒壶里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醇香气味,害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见过尊上。”侍女抬起头看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这是我们夫人亲自酿的果酒,还请尊上不要嫌弃。” 说?罢就想往屋里进。 “不用?了!不用?了!”余清欢赶紧挡在门口不让她们进来,“我和使?者还有些话要说?,你们在的话,不太方便。” “使?者大人?” 好巧不巧,温泉池中传来出男人咳嗽的声音。虽隔着屏风看不清,但光是这凭着这淅淅沥沥的水声以及方才那一闪而过的修长影子,就已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侍女们的脸上皆出现?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早听闻某些神殿表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内地里却混乱不堪,原来都是真的啊。 听说?还有些变态的神明?会在自己的使?者脸上留下烙印,怪不得神使?大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余清欢被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既然如此,还请尊上与使?者大人慢慢享用?,奴婢们先?退下了。” 她疑惑地接过盘子,一回头,就看到收拾干净的凌奚站在屏风前。头发和胡渣都已经?被打理得干干净净,身上散发着水汽,虽然脸色依然差得要命,但也已经?比之前要精神不少。 “这不是干净多了嘛。”余清欢满意地扫他?两眼,随手掏出一根系带扔给他?,“喏,你先?用?这个凑合凑合。” 凌奚一动不动地盯着过她手中的发绳,没接,看上去依旧有些呆。 余清欢啧啧两声,干脆将他?按倒在椅子上。 “我来,你也顺便说?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捏着他?的头发把玩,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发尾挠挠他?发红的耳朵,“说?起来我发现?我一路过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城主府里好像张灯结彩的唉,他?们是在准备什么庆典吗?” 见凌奚还是不理会她,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看,她突然有些气恼:“喂,你怎么回事啊,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吗?” 他?极慢极慢地眨眨眼,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盯得余清欢都想放狗链子把他?吊起来了,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余清欢,你是活着的吗?” 这叫什么话。 少女白眼一翻,攥住他?头发的手突然一个用?力?:“对,我是鬼,现?在鬼在扯你的头发!” 见她如此,凌奚却并?不生气。 与之相反,他?浑浊的眼睛终于开始焕发光彩,猛地站起来将她抱进怀里,甚至比方才还要用?力?,声音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太好了,我终于,我终于见到活着的余清欢了!” 什么死的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等?会儿,你先?打住,先?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奚松开她,示意她随自己来。 “你看到了么?”他?将窗推开,对着天边将要落下的夕阳遥遥一指,“云中城和外面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她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突然顿住,“不对,为什么太阳从东边落下!” 凌奚半倚靠在窗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云中城的时间相当混乱。或许在你们看来我们只是消失了一晚上,但在我看来,我和孟伦可是真真切切地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 “三个月?!”余清欢大惊失色,但也瞬间明?白过来,为何师兄见到自己的时候会说?“好久不见”。 当时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穿上这身衣服以后想起了什么故人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又听到他?说?:“最糟糕的是,这三个月的每天都在重复同?一天。”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他?垂眸看着城中的车水马龙,露出嘲弄地笑:“这座城里的所?有人,每天过了午夜子时就会记忆全失,重复前一日做的事,无一例外。 而我为了不让他?们看出我的不同?,只好戴上面具。” 余清欢震惊得都快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现?在你成了烛龙使?者,孟伦呢?” 凌奚摇摇头,示意她往另一个方向看。 那是城主府的杂役房,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在喝酒聊天,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看看就会发现?—— “那是孟伦?!他?怎么会在那里。” “他?现?在已经?被云中城‘同?化’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是邰华宗的弟子,还以为自己是城主府的侍卫。”他?低头,随手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在余清欢手里,“吃这里的食物,会加速同?化。” “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吗?” 余清欢刚问完就开始后悔。 也对,要是师兄有什么方法的话,还至于困在这里这么久吗。 大门再次被敲响,打破了房间中让人难以忍受的平静。 这次来的不是侍女,而是一个满脸严肃的女官,她身边还站着李将军。 “烛龙大人,月夫人有请。” *** 因为师兄方才的那一番话,这一路上,余清欢都比刚进来的时候要谨慎许多。 她这一路上左看右看,然后一头撞在李将军背上。 “怎么突然停下了?” 她从李将军身后探出头,只一眼就差点被吓得缩回去。 清冷俊逸的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余清欢头上对她来说?过于庞大的发冠。 “师,师” 少女战战兢兢地行礼,那一声师尊完全还没喊出口,就被一阵盔甲碰撞声打断。 男人单膝跪在萧淮面前,声如洪钟: “末将李肃,拜见城主大人!” 第045章 明明如月(八) 余清欢见此, 也赶紧慌里慌张地跟着行礼。 膝盖刚弯她就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她现在不是神?明烛龙吗,又不是萧淮的徒弟, 怎么还搞得那么窝窝囊囊的,真给神?丢脸。 于是她又迅速站直。 李肃夹在他们中间擦擦汗,替余清欢介绍道:“城主大人, 这位是神?明烛龙,属下现在正打算带她去见月夫人。” 从见面?开始, 萧淮那张冰块脸上就没有一丝表情, 直至方才李肃说道有待考证的时候,他的脸上才多了一丝疑惑。 “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独属于大能修士的威压降下来?, 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李肃颤抖得厉害, 但还是磕巴地说完了前?因后果。 萧淮的表情始终如一,就这般淡淡地看着余清欢, 良久后才挤出两个?字: “是么?”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他看她的表情和那天在秦如月房间里的一样,眉间眼里只有满满的嫌弃与?厌恶。 余清欢在心里犯嘀咕,心说自?己好像也没惹到他吧。 就在她担心萧淮会不会当众点破她伪装神?明的身份的时候, 男人却带着大队人马突然离去。 只是在与?她擦肩而过的一刹那, 他侧目看她一眼,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道:“在这里见到本座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本座会让整个?云丹门好看。” 余清欢一惊, 猛地抬起头,就见萧淮已经走远了。 “大人?我们该走了。” “好。”余清欢跟上李肃的脚步, 同时暗暗捏紧拳头。 她本来?还以为这个?萧淮也是幻境中的一部分,没想到他一上来?就自?曝身份,也好,倒也省去她查探的麻烦了。既然他敢威胁她,那她就敢让知道就算是小?宗门也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 余清欢低下头看看自?己袖口上繁复的花纹,勾勾嘴角。 她现在可是“神?明烛龙”,不是么? **** “大人请在这里稍后,” 余清欢以为自?己一进到后院就能马上遇见月夫人,但是并没有,这院子太?大了,也不知道几进几出,进了这个?院门又有一个?月门,过了这个?月门前?面?还有一个?花园,把她都绕糊涂了,才有两个?侍女姗姗来?迟: “大人,这里有一些粗茶,招待不周,还请慢用。” 说茶点简陋自?是谦虚,这城主府里大的都快赶上长安城的皇帝老儿了,拿来?的点心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精致,余清欢口水直咽,但想起师兄的叮嘱,她还是坚定地将其放在了一边。 房间里放了个?会客的屏风,上方画着极为精致的工笔水墨画,就是左侧题字有些古老,与?她平日里用的有些不同。 她正想着,屏风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是烛龙大人么?” 声音的主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下,虽隔着屏风看不清脸,但是光凭借这隐约可见的轮廓就能看出,屏风后的这位月夫人,也是个?性子温婉的窈窕美人。 美中不足的就是女子听起来?非常孱弱,就说两三句话的功夫,已经咳嗽了近五次。 “让大人见笑了。”月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听得余清欢骨头一酥,“只是在这之前?,奴家还有一件事想拜托大人。” “什,什么?” 余清欢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有两个?侍卫端着一块玉石走了进来?,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块玉石并不纯粹,碧绿之中还混杂着一丝红色,进城以来?,余清欢身上的灵力就像被抽干了一样少得可怜,整个?人也蔫蔫的使不上劲。 可现在仅仅只是在石头旁边小?坐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的力量一下子恢复了三成有余。 “还请大人将手放上去感应烛龙之力。”李肃挥挥手让侍卫离去,“大人请见谅,我等也是担心会有人假借烛龙之名生?事。” 意思就是怀疑她是假冒的呗。 余清欢盯着玉石中轻轻跳动?的火苗,拼命思考要?怎么才能混过去。 这会儿距离子时还有一段。 她就算是想卡着云中城过了子时就会重?置这一规则蒙混过关,也卡不上。 “还请大人快一些。”李肃皱眉催促,周围几个?侍卫也不动?声色地包围过来?,右手皆扣在配剑上,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就会马上将她拿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好硬着头皮,将手抬起,猛地按在玉石之上—— “夫人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嗡的一声巨响,玉石瞬间裂开,炽热的火光席卷了房间里所有能够被吞噬的一切,月夫人大惊失色,李肃迅速撑起结界将她挡在身后。 他们紧张地注视着火焰的最中心,少女手捧玉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火苗将她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他们只能看到她漆黑的身影,不知是死是活。 这场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所有人都吓傻了,直至半刻钟后肆虐的烈火褪去,渐渐收拢在其中一人身上时,他们才缓过劲来?。 房间里的一切再?次恢复如常,仿佛方才不过只是大梦一场。 “怎么了?”余清欢刚把躁动?的火苗安抚好,一抬头就见到所有人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她,心虚道,“干嘛都这样看着我。” **** 夜凉如水,云中城中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灯歇息,唯有城主府中仍旧灯火通明。 余清欢欢天喜地地推开门,一进屋就直往内室奔:“师兄,我回来?了,你绝对猜不到今天发生?了什么。” 在她强烈的要?求下,“烛龙使者”和她搬到了一起。她本来?还想把秦如月和杜榆也一起叫过来?的,但是被李肃无情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神?明与?其使者住在一块无可厚非。至于剩下的“闲杂人等”,为了烛龙大人的安全,还是不要?靠近比较好。 没办法,她只好先勉强应下,以后再?想办法让大师姐他们一起住过来?。 “师兄?” 她在屋子里左右晃了一圈,才发现人并不在。 屋外负责看守的侍卫见状对她解释道:“回烛龙大人的话,使者他说屋子里闷,所以出去遛弯了。” 听到这话,余清欢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遛弯?他在云中城待三个?月还没待腻,还有闲心出去遛弯? 也就是这些被困在时间轮回里一觉醒来?记忆就会清空的家伙会相信。 余清欢摆摆手让他们退下,随后一个?人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城主府的侍女们明显误会了她和凌奚的关系,替他们准备的新房间不仅宽敞明亮,重?点是还特?别的大,她毫不意外地想,就算是他俩同时在床上滚两圈也不会掉下去。 “果然还是没法用。”镜珠依旧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余清欢有些烦闷,于是又盘腿坐在床上捏盘子玩。 经过傍晚那件事以后,她能明确感受到自?身体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之前?的她虽空有金丹修为,但丹田亏空的厉害,存不住灵力,随便?施展两个?法术便?开始饥饿。不仅如此,她的体质也差得离谱,甚至比许多凡人还要?不如。 但现在不一样了。 盘子被她单手将它捏成一个?球,她玩了一会儿又揉吧揉吧展开,放回去。 末了,她盯着自?己的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她余清欢现在……强的可怕! “但是我为什么会吸收到烛龙火呢?难道我真是什么神??不可能吧。”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于是她继续在床上打滚。 滚到床边,她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少女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刚想将自?己今日的发现告诉凌奚,就在他身上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身上这是什么!”她蹭蹭蹭地几下跑到他跟前?,按住他的肩膀前?后摇晃,其愤怒程度不亚于在师兄床底下发现其他女生?的情书,“你偷偷吃独食不给我!” “别晃别晃!我去给你处理?九尾狐肉了!” 凌奚赶紧求饶,随后从乾坤袋里将烤好的肉串拿出来?。 闻起来?很香也很新鲜,还是温的,师兄身上又没有什么保鲜法器,这么说,那就是他的刚烤好就带过来?的了? 余清欢接过肉串,大口啃几下,饱腹的感觉让她心情大好,就连方才的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歪头:“哦对了,我今天见到师尊了。” “师尊?”凌奚一怔,“你在哪见到的,他不是去游历了么?” 余清欢摇摇头:“不是我们自?己的师尊了,是我们新认的那个?便?宜师尊萧淮。我今天才发现他是云中城的城主呢,而且和我们一样都是从外边来?的,你之前?见到他没有? 他威胁我不许说出去。我呸!死老登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等等。”凌奚伸出手打断她,“不是说不能告诉任何?人吗?那我呢?你就这样告诉我了?” 他以为余清欢会说什么类似于你又不是人啦之类的话,可她却只是舔舔下唇,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我们做什么不都是一起的吗?” 于余清欢看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来?她又不怵萧淮,二来?师兄和自?己都是云丹门的一分子,威胁他们谁不一样。 可在他看来?却不是这样。 少女下唇红润饱满,因为方才吃肉串的缘故沾了些许油光,在烛火的照耀下,让他忍不住想起北鹤峰的红李子。 酸甜可口,咬下去都是汁水。 他有些烦躁,赶忙脸别过去,猜想自?己大概是在云中城中被困久了困出毛病来?了,明天让孟伦帮自?己看看才行。 “对了对了,师兄,我给你看这个?。”余清欢不知他心中弯弯绕绕,一心想给他看自?己的新变化,二话不说就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前?引,“你看!” 她认认真真地在他手心勾画几下,再?轻声念动?几句口诀,他的手掌心便?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绿色火苗。 “怎么样!我今天把云中城封印的三昧真火吸收了!”她洋洋得意地抬起头看他,“是绿色的火哦,可惜你当时不在,不然真该给你看看月夫人他们的表情!” 不知为何?,他眼前?幻视出了另一幅画面?。 苍凉而孤独的烛龙神?殿中,年幼的余清欢坐在神?像上,将碧绿色的火焰扔得到处都是,一边扔还要?笑嘻嘻地往他怀里扑。 “唉!本尊厉不厉害!” “师兄,我厉不厉害?” 幻觉与?现实重?合,他措不及防地和她对上视线。 少女睫毛长而翘,一双眼眸水汪汪地像明镜一样将他倒映在其中,她的目光是如此专注,仿佛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 他莫名其妙地心口一窒。 第046章 明明如月(九) “我说,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余清欢对他的这副回答很不满意,撇撇嘴,“脸一下红一下白的, 是什么秘境后遗症吗?” “不……我……”凌奚转过头,不动声色地挪远一些,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心口处的疼涩, “可能是被虫子咬了。” “虫子?” 余清欢捏着手中的三昧真火还想?再多说两句,还没?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赶紧看向坐在对面和所谓“虫子”抗争的凌奚, 用眼神询问他是否需要开门。 “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 天不都黑了么?” “就是因为这个?点才要找你?。”因为方才这一打岔,凌奚身上的疼痛感也缓解不少, 他稍微平静下来后看向余清欢,“因为祭典快要开始了。” “祭典?” 她恍然大悟, 突然想?起来今天在城中看到的,在城中的墙上挂上颜色鲜艳的红色丝带与?布条, 路人一个?两个?脸上都露出喜气洋洋的笑,她虽没?走?上街,但?光是看城中的繁华布置就能猜到,今夜恐有大事发生, “这个?祭典是关?于什么啊。” “祭祀烛龙。” 余清欢一怔, 指指自己:“烛龙?那不就是我?我就在这里, 为什么要祭祀我。” 凌奚摇头表示不知:“不过在之前的几十次循环里, 都是以祭祀失败告终,主要是因为没?有烛龙在,现在你?过来了, 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应当是方才那个?侍女又回来了。 她抿抿唇,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推开门。 大抵是因为月夫人和萧淮确定了她“烛龙”的身份,这一次来侍女,远比上次更多,而且看上去品阶更高,有两个?她认识,正是在月夫人身边伺候的。 “见过烛龙大人。”侍女屈膝行李,双手奉上精致华丽的衣服,“还请奴婢们为您梳妆打扮,咱们好去参加庆典。” 说罢,又看向凌奚:“劳烦使者大人随奴婢来。” 这是要将他们分开吗?余清欢有些焦急地看向凌奚,后者对她十分肯定地点一点头,用他们俩之间特有的暗号告诉她:静观其变,一切小心。 余清欢捏紧拳头,和侍女们走?进了屋子。 大抵是因为这次的祭典非常重要,这次她们为她准备的衣服更加华丽,金银首饰像不要命地往她身上添,还有个?侍女不停地在她脸上抹胭脂。 她们不停地换,又不停地摇头、 余清欢站在铜镜面?前看着自己变来变去的发型,忍不住道。 “那个?,至于这样吗?” “那是当然!”侍女统领的女官用力点头,“您可是咱们云中城最重要的角色,咱们自然不可怠慢。这也是城主的吩咐。” 说着说着她也皱起眉头:“衣服是确定了的,这是神殿流传下来的圣物。可妆容咱们却不能确定,毕竟我们也没?有见过烛龙大人。” 余清欢刚想?说其实也不用那么较真了她也不一定就是真烛龙,搞不好只是碰巧不小心弄到了三昧真火而已呢,但?是女官却很执拗,甚至要求手下去查阅古籍,看看烛龙大人平时到底是怎么打扮的。 “要不我来?” “神使大人?” 众人齐齐回头,就见一手持长杖的黑袍男子从隔壁房间走?出。 他依旧戴着纯黑色的面?具,清冷而庄重,黑色袍子上纹着暗红色的花纹,倒是给?他平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感觉。 见他过来,众侍女一齐退开,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道路。 “不就是梳头嘛,我当然知道怎么弄了。”凌奚非常自然地拈起一撮余清欢的头发,对站在一边发呆的侍女勾勾手指,“你?,去厨房拿根火钳过来。” “火,火钳?!” 侍女疑心自己听错,又反复向身边的同?伴确认几遍,待确信使者就是向他们要火钳没?错以后,才非常怀疑人生地往厨房走?。 不一会儿?,一根被烧得赤红的火钳递到了凌奚手上。 “喂!你?想?干什么1” 余清欢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家伙要干什么,不会是想?拿火钳烫她吧! “安心啦。”凌奚拍拍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回去,自信满满,“我保证把你?弄得漂漂亮亮。” “不不不,我觉得还是算了!”她站起来想?要逃跑,又再次被按下。 没?办法,看在这家伙比她在云中城多待了三个?月的缘故,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相信一下—— 下一瞬,就见少年?用火钳夹住了她的一撮秀发。 余清欢眼睛一下子瞪大。 他将一柳乌发全部?卷在火钳上,然后勒紧。 “使者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站在一旁的女官想?要上前阻止,又见余清欢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于是悬起的心又放下,只是依旧站在他们身边看着。 不过她也没?想?到,余清欢呆坐在那里其实是因为惊呆了。 “别急嘛,这不是很快就好了么。”凌奚娴熟地捞起一撮又一撮头发,期间嫌火钳不够热,还找余清欢借了几次火。 一刻钟后,她看着镜中一头卷发的自己陷入沉思。 “你?确定。”余清欢几乎是用尽毕生修养才没?有冲上去捏死某个?乱来的家伙,“烛龙长这样!” “当然不是。” 见他否认,她稍微松下一口气,不过下一瞬又听到他对女官说道:“把玲珑冠拿来。” 玲珑冠和她身上的这身玉华裳一样,据说都是百年?前烛龙神殿流传下来的圣物,侍女们弄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地,都生怕弄掉了上方的珠宝,可到了凌奚手里就像个?路边捡的小玩意一样,他拈起两撮卷发就往里头绕,三下五除二?地就给?余清欢戴上了发冠。 然后拍拍手,将铜镜递给?余清欢。 “好啦。” “好什么!你?把我弄成什么样了!” 她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可却在看到铜镜中自己的那一刻,愣在原地。 镜中的少女肤白貌美,身上端庄的玉华裳和玲珑冠将她打扮得恍若天神,可贴着两颊的两根头发又弯弯曲曲地垂下,又无端地给?她添了几分俏皮感。 分开来看挺奇怪,但?是凑在一起愣是意外?的顺眼。 “喂。”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用胳膊肘捅捅凌奚,“你?上哪想?出的那么奇怪的发型,你?该不会真给?烛龙做过头发吧。” “嗯?”凌奚将面?具掀起一角,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嘴角微勾,“不是我弄的,是烛龙自己控制不好圣火,每次都会把头发烤卷。” 余清欢小小声地呸了一声,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 **** 距离子时还有一刻钟,余清欢被众人簇拥着走?到了祭坛上。 祭坛一共分为九层,每一层都有重兵把守,最上层是一个?宽敞的平台,城主夫妇就坐在上方,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见他们过来,二?人急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地向他们行了一个?礼。 不过准确来说只有月夫人在行礼,萧淮从始至终膝盖都没?弯下去多少,目光依旧冷硬地打量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 “小清欢。”凌奚在她身边悄悄道,“你?有没?有发现他看我们的眼神好像在看两坨臭狗屎哦。”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吧! 她没?理他,转头去看月夫人。 美人今日依旧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她头戴帷帽,长长的白纱遮住了她脖颈以上的面?容,但?不知为何,余清欢还是觉得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负责祭典的祭司缓缓走?上台,示意属下将圣火点上。 趁着这个?当口,余清欢往凌奚那里稍微靠靠:“师兄,之前的祭典师尊有来过吗?” 凌奚摇头否认:“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前几十次祭典因为没?有烛龙的缘故,就是随便走?个?流程,祭司说几句,使者说几句祝佑来年?风调雨顺的话就算完了,哦对了,因为怕我记不住,他们还给?我塞了这个?。” 余清欢看着他手里的小纸条,表情有些绷不住。 不是,这祭典那么随便的吗? 果然如凌奚所说,在祭司处理完那些琐碎的事之后,他转过来将一张小纸条和一块扩音石塞到了余清欢手里。 “您待会儿?照着上面?说就行。”祭祀笑着退下,给?余清欢留出空间。 在月亮偏移到最高处时,台上的巨大铜钟被重重敲响,余清欢也在庄严的钟声下走?到众人面?前。 台下的民众瞬间沸腾。 他们拼命挥舞着手里的火把,几个?人激动兴奋地抱作一团,用力喊着“神明在上”之类的字眼。一声一声的,将余清欢喊得心虚不已。 她仿佛又回到了邰华宗的颁奖仪式,秦如月不由分说地将扩音石往她手里塞,台上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她,都在等?她开口说话。 等?等?,秦如月? 她往台下扫一眼,好像真看到她往旁边那条小巷子里去了,走?得很急,也不知道在躲什么。 “烛龙大人,您可以开始了。”祭司在身后小声提示,“首先,您先用三昧真火点燃最上面?的火把。” 余清欢立即回神,手捧一团碧绿色的火焰就往最高处的火把砸去。便是在火把点燃的一刹那,整个?云中城的月亮完全显现出来,照得这座城恍若白日。 她清清嗓子,开始念纸条上的字:“天地垂鉴,佑我云中城风调雨顺,来年?五谷丰登……” 前面?都是一些很普通的祭祀词,她没?放在心上,直至看到最后一句话。 “佑我夫人明月,得烛龙庇佑,福泽绵长,永生不死。” 第047章 明明如月(十) 神明烛龙, 开眼为昼、闭眼为夜,乃是上古掌控时间之神。 天上烟火燃放,地上人声鼎沸, 祭典已经达到了最高峰,只等神明烛龙祈福完毕,他们?就可以?开始为来年的风调雨顺庆祝。 那一刻, 所有人的视线都注视在高塔上的少女身上。 余清欢却偏偏在这时候慢了下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 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不仅是词不对,更重要的是, 她总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就在?她说出“明月”二字的时候,腹部往下的丹田之处,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流失。 “神明大人,怎么?了, 快往下说啊。”站在?一旁的祭司见她沉默,也急了,催促道,“您再不说,子时就快要过去?了。” 她咬咬唇, 依旧没开口, 只是看?向坐在?一旁的萧淮。 城主与其夫人依旧端坐在?太师椅上, 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那边,可余清欢却从萧淮攥紧的拳头?看?出,他现在?非常焦急。 急什么??是因为她不接着?往下念了么?? 她清清嗓子, 正?欲速战速决结束掉这场莫名其妙的祭典,就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祭坛上的爆炸卷起层层热浪, 强大的余波将?她从高塔处震下,下一瞬,她便失去?了意识。 “啊!” 余清欢猛地坐直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同时用力捏捏自己的手脚。 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她抬手挡住眼睛。 没有烧伤,甚至没有一点痕迹,她身上穿着?的是舒服的中衣,身下是一张柔软的大床。 她赤着?脚跳下床左右查看?,发现自己现在?正?在?城主夫妇为她准备的客房中,梳妆台放着?两套衣服,一套是她初来云中城时穿的青绿色襦裙,还?有一套是昨日祭典中侍女们?为她准备的礼服。 她还?未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神明大人,您醒来了。”长着?雀斑的小姑娘端着?早膳走进来,“还?请您在?房间里好好歇息,为今夜的祭祀大典好好养精蓄锐。” “祭典?”余清欢从恍恍惚惚中反应过来,“你是说,今晚才是祭典?” “对啊。”侍女用力点头?,“您忘记了,您不是今天早上才来的云中城么??” 她用力晃晃脑袋,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师兄说过的,云中城没有时间概念,所有人都?在?重复同一天——祭祀大典的这天。 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当?时还?剩几句话没有念完,然后?看?了萧淮一眼,再然后?祭坛就爆炸了。她从高塔上掉下去?,好巧不巧地还?是脸着?地,恰好那时丑时的钟声响起 于是时间循环开启,一切又回到起点。 还?好还?好,他们?的起点不是冰冷的牢狱,而是柔软舒适的床上,虽然也不知道这座城是怎么?判定的,但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神明大人,您今日想梳个什么?样的头?发?” 余清欢胡思乱想间,已经有数个侍女端着?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走进,恭恭敬敬地端到她面前任君挑选。 “无所谓了,你们?随便弄弄就行。”她懒洋洋往椅子上一靠,随手拈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刚想往嘴里放又放下,看?向周围人,“对了,我使者呢?” 一觉醒来就没看?到凌奚了,她还?想问问他对昨天的那场爆炸有什么?头?绪呢。 她本以?为会收到类似于使者大人又出去?溜达啦之类的回答,可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充满疑惑:“尊上,您是不是记错了。” “您哪有使者啊。” “怎么?会没有!”余清欢一下子站直,在?空中比比划划,“就那个啊,整天穿黑袍的,戴个黑色面具,个子大概比我高一个头?还?多的,你们?有印象没有?” 几个侍女左右对视一眼,又嘀嘀咕咕地小声交流一番,最终还?是摇头?否认。 “没有,我们?从未见过您所说的那名男子。” “啧。”余清欢泄气坐下,“怎么?回事呢?”这人又不是大冰块,还?能原地蒸发不成? 有个侍女见状,大着?胆子上前提建议:“大人,您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奴婢们?可以?尽力为您寻来。” 她们?一个两个一脸情真意切,好像只要她一点头?,他们?就会连夜绑个人往她被窝里塞一样。 余清欢脸一红,忙用力挥手:“去?去?去?!谁喜欢这种了!” 这么?一挥手,她也看?到了之前藏在?袖子里的一张小字条,上方是凌奚的字迹。 大意就是让她别担心,他没事云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她按下心中的疑虑,决定还?是先顺着?侍女们?来:“对了,你接着?说,我待会儿还?要去?做什么?来着??” 正?在?替她梳头?的侍女动?作一顿,认真道:“您待会儿还?得去?见月夫人。” “月夫人是吧。”她摸摸下巴,心说还?真是循环,这步骤和昨天一样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凌奚不见了。 梳妆完毕,因着?余清欢并没有太多特殊要求,于是侍女们?便为她梳了个云中城时下最流行的少女装扮,至于衣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她们?还?是不情不愿地替她换上这身简单朴素的襦裙。 “穿这个好活动?嘛。”她晃晃微酸的胳膊,装作好像是刚想起什么?一般,‘随口’问道,“对了,和我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呢。” 凌奚不见了,总不能秦如月和杜榆也不见了吧。 但还?好,她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回尊上的话,杜公子一大清早便出去?了,据说是要找什么?机关什么?的,奴婢们?也听不懂。”她微微一顿,犹豫片刻后?才道,“至于秦姑娘,奴婢看?到她好像往城主夫人那里去?了。” “糟糕!” 余清欢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的,胡乱拢了一番头?发便往外冲:“你们?怎么?不早说!” 虽然不知道大师姐去?找月夫人想干什么?,但自觉告诉她,她决不能放任大师姐和月夫人单独见面! 余清欢几乎是一路狂奔。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三昧真火的缘故,她现在?不仅力大无穷还?体力奇好,侍女们?都?被她远远甩在?后?头?。 她用尽全力向前冲,突然瞥见前方出现一道黑影,一时间刹不住,只听“咚”的一声,两个人摔在?了一块。 “疼疼疼。”她揉着?脑袋上的包坐起来,才发现被她撞翻在?地的正?是她要去?找的秦如月。 “大师姐?你怎么?在?这里。”余清欢一脸歉意地将?人扶起,才发现秦如月脸色并不算好看?,忙问道,“大师姐,你怎么?了?” 对方摇摇头?,松开她的手。 “无妨。” 秦如月神色淡漠,余清欢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只能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对了,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来见月夫人的么??” “月夫人?”秦如月的脸上出现一刹那的茫然,“不是,我只是方才在?阁楼上看?到了熟悉的东西,所以?来看?一看?。” 准确来说是月夫人院子中的凉亭,以?及凉亭中的扬琴与玉笛。简直同邰华宗望舒亭的摆设一般无二,再加上她昨日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师尊。如此种种,实在?叫她没法多想。 可看?到余清欢一脸单纯地望着?自己,她最终还?是将?满心疑虑与担忧强行咽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无妨,大概是我多想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未落,月夫人的院门便被李肃推开。 青年朝着?余清欢屈膝行礼,抱拳道:“神明大人有请,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 拜访步骤,侍女们?的悄悄话,以?及天上飘飘忽忽的云朵都?与昨天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不是她一个人来,身后?还?多了个秦如月。 他们?对她的出现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没有仔细确认,不过从偷听到的话来看?,他们?大概是把秦如月当?成了烛龙的随行侍女。 穿过重重月门,终于来到月夫人的房前。 “等等。”就在?侍卫们?端着?玉石走进房间来时,余清欢及时阻止,同时单手掐诀召唤出一团三昧真火,“这种事就先不用了。” 三昧真火乃是火中至尊,此火一出房间内的所有凡火都?被它所吸收,余清欢在?暗下来的房间内站直身子:“我需要和月夫人单独谈谈。” 李肃嘴唇微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屏风后?的女子轻轻扬手,饶是再不情不愿,他也只能暂时退出。 木门轻轻合上,余清欢一打响指,掌中灵火释放,房间内再次恢复明亮。 “明月见过神明大人与神使——啊!” 月夫人还?未说完的话在?眼前屏风被人扯下之时变为了一声惊呼,她后?退两步跌坐回椅子上,声音有些颤抖:“您,您这是作何?” 云中城的明月夫人,是个极美的女子,尽管她蒙着?眼纱,却依旧不影响她的美貌。 余清欢一直好奇这位躲在?屏风后?的城主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可直至她亲眼见到她容貌之时,才明白过来,为何那日在?祭典见到的时候她会有莫名的熟悉感?。 她单手捏在?屏风上,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大师姐!” 余清欢再顾不得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急忙往秦如月那处看?去?。 秦如月死死地盯着?明月夫人的脸,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来,就连瓷杯摔在?地上也顾不得,只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两步。 “原来是这样啊” 很小的时候,她就疑心为何师尊不许自己铸器,只许自己修音道。也不许她穿其他颜色的衣服,甚至不许她有脾气,必须无时无刻都?保持温婉的模样。 她为了不辜负师尊的期望,明明五音不全也要拼命联系吹奏,一年四季都?穿白衣,明明很喜欢炼器却从不敢在?师尊面前展示,因为他见着?了必定会生气。 师尊说他为她取名如月,是因为她被他捡到的那日天上的月亮特别圆。 秦如月嘴唇颤得厉害,想要说什么?,可什么?话也说不出,她张张口,只尝到了泪水的苦与涩。 如月如月,原来不是像天上的月亮。 像的是他心中的明月。 第048章 明明如月(十一) “夫人!” 李肃听到门内动静, 正要?闯进,就听到明月夫人轻咳一声,柔声道:“无妨, 只是方才不小心撞到了。” “当真?”他不?放心,仍旧站在门口,右手紧紧按在门板上, “夫人,要不属下还是进来看看吧。” “真不用!”里面的人好像是呛到了, 声音有些急促, “咳咳咳,都说了不?用了, 你先退开吧,我和神, 神明大人还有事情要谈。” 李肃犹豫几下,还?想问, 但这房间里确确实实是夫人的声音没错,见状他也只好恭恭敬敬地说一声告退,带领侍卫们退下。 见门外的影子退开了,余清欢才将?一直举着?的法器放下来,拼命捏着?嗓子咳嗽。 大师姐炼制的玩意好使是好使, 能随便把她的声音变成别人的, 缺点就是太耗嗓子了, 她才说了两句就咳嗽了三声。 “清欢,方才你的语气不?太对。”秦如月接过法器,幽幽叹一声, “或许应该还?是让我来比较好。” “算了吧算了吧,你身上的灵力都亏空成什么样了, 还?能操控变声法器么?”余清欢对着?椅子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努努嘴,“哦对了,她打算怎么办。” 她们方才情急之下打昏了明月夫人,她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醒不?过来。 而且看李肃的语气,他多半已?经?起疑心了,这一刻钟两刻钟的还?能拖一拖,可要?是她昏迷个两三个时?辰的话…… 余清欢焦虑地直咬指甲:“大师姐,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一直躲到子时?吧,反正等那时?候新的循环一开,这里就没人知道我们现在干的坏事?了。” “藏哪?”秦如月慢条斯理地抚过桌上的玉笛,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城主夫人那么大个人,还?能把她塞进乾坤袋里不?成?” 余清欢瞬间哑声。 就算房间外面?没有人,院子外头也密密麻麻的都是侍卫,她刚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房顶上好像还?蹲着?两个暗卫。 她们就这样把人扛出去肯定不?行,但一直缩在房间里更不?行,迟早露馅。 她摸着?下巴在屋里焦虑地来回踱步,思索间,突然瞥到坐在一旁的秦如月。 少女眼眸一亮: “有办法了!” *** 一刻钟后,房间门推开,李肃急忙上前?跪拜。 “见过月夫人,烛龙大人。” “免礼平身。”余清欢摆摆手,不?动声色地站在“明月夫人”前?面?,清清嗓子,“我和夫人需要?再去一次祭坛,烦请李将?军让路。” “这……”青年将?军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城主现在并?不?在府中,这样怕是不?合规矩。” “规矩?有烛龙本尊在这里还?不?够?” 余清欢挑眉,同时?暗暗放出一些威压,她头上依旧戴着?那日参加祭典时?的首饰,虽然面?上素面?朝天,身上也穿着?最普通的裙子,但就是有种?莫名?地就让人感到害怕。 见他的头越垂越低,她赶紧乘胜追击:“还?是说,你觉得所谓城主,在神明之上?” 李肃心中咯噔一跳,不?敢再多说一句。 余清欢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她临走前?带走了明月夫人房里所有的侍女,走出院子的时?候还?特意转过来看向李肃,下巴轻轻一扬:“喏,我为了照顾你们夫人,可是把所有人伺候的都带走了,你们可得好好守着?夫人的院子,知道不?知道。 房内万一弄丢了什么,你们担待得起吗?” 李肃满头是汗,又不?敢真的顶撞她,只得连连点头称是,同时?命令属下收好夫人的院子,不?许外人随意进入。 见状,她才满意点点头,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这一路上还?遇到不?少侍卫丫鬟的,余清欢都用那套说辞糊弄过去了,不?过大部分时?候她甚至都不?需要?开口,他们一见着?人,就会恭恭敬敬地跪下。 待走到祭坛下方,她大手一挥支走了所有的侍女,拉着?“明月夫人”笑。 “大师姐,怎么样,我就说这招管用吧。”她捏着?秦如月帷帽上垂下的纱,笑嘻嘻道,“你看这一路上都没人认出你,毕竟你和明月夫人长得真得很?像。” 秦如月闷闷地别开眼,没有说话。 余清欢捂嘴“呀”一声,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大师姐被喜欢的人当了这么多年的替身,她现在不?仅不?安慰她还?要?往她伤口上撒盐,实在是过分了些。 她忙不?迭地想要?道歉,就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她慌慌张张地回头,才发现来者是杜榆。 可余清欢心中的紧张情绪依旧没有得到缓解,她紧紧捏着?帷帽上的白?纱,要?放不?放的,纠结要?不?要?告诉杜榆眼前?的这位是假冒的城主夫人。 “那个,这位是……” “我知道。”杜榆偏头躲开刺眼的阳光,斑驳的树影打在他随意束起白?发上,他眼眸低垂,话语中充满漫不?经?心,“秦如月嘛。” 他朝这边望过来的时?候,秦如月也正好掀开白?纱。 她从方才开始就紧咬着?的下唇,也在这一刹那松开。 **** 凌奚睁开眼时?看到的首先是一片长满青苔的山壁。 他揉着?摔疼的后脑勺站起来,左右看看,才发现他如今正在一个山洞里面?,周围两边用术法镶嵌着?两盏小灯,灯罩里闪烁着?些许荧光,勉强能让人看清前?路。 “豁,这还?挺大的。” 他拍拍袖子上的灰,确认自己身上的东西并?未遗漏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山洞深处走。 越往里走,气温就越来越低。 凌奚像是没在意一般,一直闷头往前?,直至被一扇青铜门拦住去路。他眨眨眼,抬手就要?推—— “你想干什么?” 一道强烈的灵力打向他正欲往上摸的手,还?好他收回得及时?,灵力最终打在他的袖子上。被人偷袭也不?生气,他笑嘻嘻地转过身,对身后的男子招手。 “哟,好久不?见了,掌门师尊。”他神色自若地倚靠在青铜门上,和一脸紧张的萧淮形成鲜明对比,“我还?以为你叫我过来,是想让我来做客呢,怎么,不?让进啊。” “做客?”男人冷哼一声,轻声念诀,突然朝他甩出一大团寒冰,“你去阴曹地府里做吧!” “唉唉唉,你这话就不?对了啊,你特意把我从云中城里叫出来,不?就是有事?要?对我说么?” 凌奚也不?还?手,动作灵活地躲避着?,期间还?一脸轻松地和他搭话。 大抵是发现了他非常顾忌青铜门,于是他干脆将?自己贴在门上,大有同归于尽的趋势。 他想要?冲上去,但又怕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疯子会做出什么举动,他只得耐着?性子将?灵力收起。 “本座本来没打算让你来。”他猛掐自己的眉心,“是你自己钻进来的。” 罢了罢了,到底徒弟一场,待会儿就想办法把他弄失忆然后再重新扔进云中城吧。 萧淮这么想着?,刚要?动手,就见对方蹲在地方正在用什么黑漆漆的东西鼓捣那扇门。 他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等等!你要?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凌奚已?经?将?黑剑插进了门缝里,只听咔哒一声,厚重的青铜门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撬开。 “混账!给我住手!” “急什么。”他随手抄起一块巨石挡住萧淮的攻击,另一只手依旧在继续撬门,头也不?抬,“再等一会儿就撬开啦。” 他甚至还?有闲心夸赞:“掌门,说起来大师姐的炼器手艺真不?错唉,你看这剑我都这样撬了还?不?断。” 萧淮根本没功夫听他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炸。 堂堂化神尊者,竟被一个金丹后期的小弟子弄得如此狼狈,这简直就是荒谬! 男人咬紧牙关,以极快的手势掐诀,周围灵气在他四周疯狂搅动,整个山洞都变得扭曲起来,他一打响指,将?数根巨大的冰凌向他那处刺去。 其?速度之快,数量之多,就算是元婴修士也会受重伤,他并?不?认为凌奚能躲过。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虽然杀死金丹修为的小弟子并?不?算什么光彩事?,但谁让他试图惹他。 可任谁也没想到,竟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少年猛地将?红玉耳环摘下朝着?冰凌刺来的方向一扔,那耳环在触到冰凌的一刹那便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冰凌全部震飞,其?中也包括正在施法的萧淮。 他不?敢置信地跌坐在地上,也顾不?得什么门不?门的,当即又唤出一股寒气将?他包围,试图以冰封住这讨人厌的小子。 可怪事?再次发生。 凌奚轻轻松松地一只手攥着?寒气,一打响指,周围的冰凌全部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右手向下一使劲,关得严严实实的青铜门露出一条缝,萧淮阻止不?及,竟被他挤了进去。 “掌门,你这门可真厚呢。”他没理会气成河豚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走到石洞最中央的冰棺前?,在棺上轻轻一敲,“我还?以为有什么秘宝在里头,原来就是个女人啊。” 萧淮目眦欲裂,又不?敢贸然出手,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给我离她远点!” 凌奚就像没听到一样,优哉游哉地指指点点:“仔细看看,她和大师姐简直一模一样,不?对,应该是大师姐像他才对。”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我就是想确认一件事?。”少年敛起脸上的笑,缓缓走向他,“两百年前?闯入烛龙神殿,灭门清风谷的那些人,其?中就有你吧。” 他忽然捡起地上的黑剑向他袭去,萧淮措不?及防被击得后退几步,转瞬之间形势再次发生变化,堂堂一派掌门竟被一个不?入流的小弟子困在石洞与冰棺之间! 凌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中的剑距离他的喉咙不?过半寸,少年眼眸微眯,一字一句道: “又是盗取烛龙之力,又是修炼禁术,萧淮,你为了复活你妻子,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啊。” 第049章 明明如月(十二) 场面逐渐白热化。 现在, 凌奚只需要再向?前?一步,就能将萧淮的喉咙捅穿。他身上的灵力在方才的争斗中几乎耗尽,再加上还有“人质”在对方手上, 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必输的局。 可他偏偏在这时候笑了。 素来?清冷淡漠的男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慢条斯理?地按住黑剑上。 “本座承认, 你确实很强。”他不慌不忙地看?向?凌奚,明明身处劣势, 却比之前?还要冷静, “蛰伏在云中城三个月,忍受九十多天如一日的循环, 在同伴被同化之后也能坚持本心,甚至还找到了秘境的漏洞。凌奚, 你真的很厉害。” 他眼中似有寒光闪过:“不?,或许应该称呼你为, 烛龙大人。” 少?年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依旧保持着将剑对准他喉咙的姿势:“哦?此话怎讲啊。烛龙不?是?我师妹吗?” “本座早就该意?识到的。” 剑气锋利,在他喉咙间划出一道血线,萧淮像是?没感受到一样, 继续道:“没有灵根却能拜入仙门, 没有灵力却能修至金丹, 不?依靠任何法?器就能将接近元婴的剑灵打败,凌奚,你身上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多了。” 唯一令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凌奚身上竟一丝烛龙的气息也没有, 甚至连火都还要找旁人借,若不?是?如此, 他也不?至于将余清欢认错成神明烛龙。 更不?会浪费那么多的功夫在试探余清欢身上,以至于错失了控制凌奚的最佳时间。 “不?错嘛,很用心的推理?。”凌奚点头表示肯定,突然抬起头冲他笑笑,“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吗?我是?不?是?烛龙都改变不?了你马上就要被监天司抓走的命运啊。” “不?。”萧淮冷哼一声,随后从怀中掏出颗闪闪发光的珠子,示意?凌奚往里?看?。 珠子看?起来?与普通镜珠一般无二,可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其中大有乾坤——这小小的珠子中竟藏着一座城池! 他在上方轻轻一点,画面中的城池也随之放大,最终定格在余清欢的侧脸上。 他没有错过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动摇,慢条斯理?地将珠子上的画面抹去,抬眸看?向?凌奚:“有件事你得弄明白,他们现在正在幻境里?,而本座是?这个幻境的缔造者。 只要本座想,随时可以将他们抹杀掉。” 凌奚瞳孔微缩,险些拿不?稳手中剑。 的确,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将象征幻境的镜珠封印,那余清欢他们可能真的要一辈子困在云中城里?。 局面在一息之内再次发生?逆转。 “烛龙之力,可使时间逆流,能将死人复生?。”他将镜珠摊开放在掌心,与凌奚平视,“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你想怎么样。” 萧淮推开一直挡在他面前?的黑剑,侧目看?向?冰棺中的明月夫人,缓声道:“只要你能复活她,本座就放了余清欢他们。” *** 明明没有风,但余清欢就是?无端端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见她狼狈地搓着鼻子,二人齐刷刷朝这里?看?过来?。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坐下,“就是?鼻子有些痒而已,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炸祭坛。”杜榆面不?改色地吐出三个字,开始从乾坤袋里?掏东西,“现在就炸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不?不?,不?急,咱们还得等?等?。”余清欢赶紧阻止他,同时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单给?他们复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她慢了下来?,抬头往高高的祭坛上看?一眼,道:“我今天醒来?之后问了很多人,他们都对师兄没有印象,所以我猜他可能是?离开这个云中城了。” 至于凌奚是?怎么逃出去的,她猜测应当是?和昨天那场爆炸有关?。 “所以我觉得,这个幻境的出口兴许就在祭坛之上。待会儿咱们就去上面布置炸弹,等?到子时——”她兴奋地站起来?,张开手臂,“砰!把幻境炸开,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至于为什?么是?子时?根据她上辈子的积累的一些经验,类似这种封闭的幻境,往往是?午夜时间更替的时候最薄弱,凌奚昨天也证实了这点。 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她抬头看?向?过分刺眼的日光,抬头挡住眼睛,“嘶”一声。 秦如月这身装扮兴许能糊弄得了其他人,但是?却没法?躲过从小抚育她长大的萧淮的眼睛。他们若是?想要在祭典上引爆炸弹,就势必会与萧淮对上,那样的话岂不?是?就…… 正当余清欢头疼烦恼的时候,秦如月那边再次出现了变故。 “清欢,清欢。”秦如月急急地将余清欢叫过去,确信她已经将结界张开后,才把明月夫人从乾坤袋里?倒出来?。 女人双眸紧闭,脸颊白得要命,看?上去情况并?不?妙。 余清欢心下一慌,忙去探她的鼻息,果不?其然,不?论是?进的气还是?出的气都少?得可怜。 只有杜榆的关?注点依旧不?太对劲,他甚至看?都没看?明月夫人一眼,只盯着秦如月手里?的乾坤袋。 “你居然能把活人装里?面,怎么改造的?” 秦如月白他一眼,没搭理?,只转身看?向?余清欢:“清欢,知道孟伦在哪里?吗。” 哪怕是?被同化,孟伦依旧是?他们之中唯一的医修。 少?女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结界。 秦如月嘱咐完她后又看?向?杜榆:“杜道友,你……” 白发青年依旧蹲在地上研究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零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她清清嗓子,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能不?能和我一起为明月夫人护住心脉,我一个人灵力不?够。” 怕他不?答应,她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两?个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做的法?器,递给?杜榆:“你若是?答应我,我就把从玉轮大师那里?,淘,淘到的珍藏送给?你。” 她的镜珠号就叫玉轮,平日里?也不?过是?在元灵境论坛里?接点杂活练练手,赚个零花罢了。若不?是?杜榆天天在她面前?吹嘘,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被称为“大师”。 “如何?”她没错过杜榆眼中完全掩饰不?住的狂喜,继续自吹自擂,“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一份哦!” 果不?其然,说完那句话之后杜榆便迅速坐到了明月夫人的左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秦如月偷偷在心里?擦汗。 护住心脉的法?器共有两?个把手,需要两?个人同时握住操控,其中左边一人需要付出的灵力远比右边那人多,秦如月体内灵力不?足,本来?是?想和杜榆商量商量他能不?能坐到右边去的,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主动地往左边坐。 她眨眨眼睛,也握住法?器的右边,催动法?器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竟就这样笑起来?。 **** 余清欢回?来?得很快。 秦如月本来?还想着孟伦现在被同化了不?愿意?和他们来?怎么办,后来?发现是?她多虑了,因为余清欢是?直接把人扛回?来?的。 “过来?,治她。”她按照孟伦的肩膀命令。 “城,城主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求助似的看?向?余清欢,“烛龙大人,这这这!” “这什?么这!还不?快治疗!”余清欢给?了他后脑勺一掌。 饶是?精神被云中城同化,以为自己不?过是?府上的一个小厮,但身体本能还在,见余清欢这么一说,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连忙爬过去给?她治疗。 有个医修助阵,又有两?个元婴修为的前?辈加持,明月夫人不?到半刻钟便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便想叫,余清欢赶紧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别叫!不?然弄死你!知道不?知道!” 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凶一些,还对明月夫人拼命龇牙。 后者点点头,打手势表示自己绝对会听话。 她这才满意?松开手:“行了,我们救你也不?是?白救的,作为报酬,快告诉我们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余清欢叉腰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一抬头才发现明月夫人根本没认真听,甚至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盯着秦如月发呆,她非常不?爽,于是?撂挑子不?干。 “啧,还是?大师姐你来?问。” 秦如月有些无奈地对这位任性的小师妹笑笑,随后在明月夫人对面坐下。 “你便是?秦如月吧。”明月夫人放下眼纱,对她笑笑,“抱歉,我有眼疾,有些看?不?清。” “你认识我?” 秦如月有些意?外。 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第一次与她打照面,她怎会识得自己。更别说她还是?幻境中的一部分。 “自然识得,你是?阿淮的弟子。” 明月夫人对她伸出手,她没有拒绝,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腕。 二人是?如此的相似,不?仅容貌相似,声音相似,就连喜欢的人都一模一样。 就连面对面的时候,都像是?在照镜子。 秦如月一直以为,自己与这位“正牌夫人”对上的时候,是?会很愤怒的。 可当她真的和明月夫人打照面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内心平静得就像一面湖,不?仅没有一丝波澜,还放任她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心口。 冰凉的触感传来?,她忍不?住打个寒颤。 “你们方才不?是?问我要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么?”病弱美人咳嗽几声,却依旧死死将秦如月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不?放。 “我就是?这里?整个云中城的阵眼。我想,阿淮应当教过你要如何破阵吧。” “动手吧,如月。”半晌,她抬起头,对着秦如月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我这抹残魂困在城中那么久,也厌倦了。” 第050章 明明如月(十三) “我知?道?破阵的?方法, 但”秦如月目露犹豫。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再次攥紧。 明月夫人的?掌心凉得可怕,即便周围法器重重加持都没能令她回温。可她看向?秦如月的眼神依旧温和,带着?深深的?期盼。 “如月, 就靠你了,只有?你能做到,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云中城彻底消失。”她抬眸望向?正蹲在街边买烟火的一对母子, 神色有?些恍惚,“唯有?如此, 才能让他?们也离开?这里。” 秦如月张想说什么, 却始终没能说出来,只是垂下眼眸, 也握紧了她的?手。 “好,我答应你。” 杜榆轻啧一声别开?眼, 孟伦赶紧续上灵力,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余清欢左看右看, 一会儿见到两个情敌惺惺相惜,一会儿见到杜榆满脸不屑地蹲在地上玩铜块,一会儿又见孟伦焦虑不安地看着?明月夫人。 每个人都有?事情做,只有?她在原地发?呆。 她感觉自己被排挤了! “唉,你听懂了吗?”她凑过去蹲在孟伦和杜榆中间, “为?什么必须让大师姐动手, 我来不行吗?” 她得到力量之后一直都没机会施展, 憋都憋死了,真?恨不得现在就有?两只妖兽冲出来让她打一打。 “不是那么简单的?。”杜榆将手中的?铜块一上一下地抛着?玩,看都没看她一眼, “破阵的?意思是,需得破坏整个阵眼。” “我当然知?道?啊, 那让我来不就……”余清欢猛然意识到什么,瞬间噤声。 方才明月夫人说她就是阵眼,难不成他?们想要离开?这里还得先?杀个人? “简单的?杀当然不行,因为?萧淮给这个秘境下了禁制,只有?她的?本命法器才能伤到她自己,其他?人根本动不了手。” “所以?只有?大师姐才能做到,因为?师尊把玉笛送给了她?” 不仅要求妆容相似,动作和性?格也照着?对方来,萧淮自以?为?是地打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明月夫人”,甚至为?了缓解相思之苦,就连妻子的?本命法器也不曾吝啬。 想起那日大师姐窝在师尊怀里撒娇的?模样,余清欢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怪不得大师姐只有?酒醉的?时候才敢表露真?心,兴许是她清醒的?时候也能隐隐感受到,师尊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杜榆一扯嘴角,一脸不屑地哼哼唧唧:“萧淮那老东西也是活该,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余清欢没回话?,只是远远地看着?远方的?街。 日暮夕沉,街道?上灯一盏盏被点亮。 祭典将要开?始。 百姓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到达祭坛下,小孩子缠着?要爹抱,稍大一些便勾着?娘的?衣摆要糖吃。 结界外,余清欢正在发?着?呆。 她不禁在想,若是他?们没有?被困在云中城,是不是已经垂垂老矣,或是已经儿孙满堂,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村里颐养天年? 结界中,明月夫人怀念地抚摸着?那把晶莹剔透的?玉笛:“从前我还在人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吹笛子给阿淮听,他?说我身体孱弱,修不了旁的?法器,只能修修音道?。 但其实啊,我连笛子都吹不好。每次一吹都会把他?的?节奏打乱,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合奏成功过。” 秦如月敛下眉眼:“师尊倒是常常邀我合奏。” “是嘛,所以?它就交给你了,你比我更适合。” 玉笛再次回到手里,秦如月猛地抬起头:“夫人,您真?的?想好了!” 明月夫人笑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对余清欢伸出手。 “祭典快开?始了,烛龙大人,请吧。” **** 华灯初上,云中城的?百姓们再次来到了祭坛下。 他?们兴奋地讨论着?今晚的?祭典,以?及这位从天而降的?神明烛龙。 “你们说烛龙是真?神吗?” “那还有?假,听说她今天直接把全城的?灯都灭了呢,可厉害了。” “那我们到时候是不是要摸黑回家?啊……” 余清欢从他?们身边经过,心虚把头发?塞进发?冠里,扯扯自己皱皱巴巴的?袖子。 事出匆忙,她根本没时间回城主府再像昨天那样从头到尾精心打扮,身上穿的?还是她刚来云中城的?那一身,衣襟洗得发?白,袖子上还破个大洞,估计没有?哪个神明在祭典的?时候穿得比她还寒酸了。 妆容,首饰全都没有?,也就那头卷卷的?头发?与昨天一样。 也就是这些人没记忆,不然他?们估计会直接把她轰下台。 侍女们看着?余清欢头上歪歪斜斜的?发?冠,欲言又止。 罢了罢了,夫人都没说什么,只要不影响祭典进行就成。 亥时的?钟声敲响,一簇烟花在空中绽放,祭典如期而至。 一切步骤都与昨天一模一样,只有?城主的?椅子空了,看着?莫名?地有?些别扭。 她清清嗓子,开?始念大祭司递给她的?小纸条。 待她念到“明月”二字时,猛地一顿,随后以?迅速朝空中甩出一团绿火,催动灵力,一口气把方圆十里的?灯火全部夺走。 大祭司刚想开?口稳定局面,没想到塔楼下就传来了几声爆炸声。 杜榆和孟伦互相配合点燃炸弹,周围的?群众乱成一团,爆炸声与混乱的?钟声融合在一起,饶是大祭司再有?本事都没办法重新?拿回局面主导权,只能无助地跌坐在原地。 距离子时还有?不到半刻钟。 整个祭坛瞬间陷入黑暗,余清欢看向?站在一旁的?秦如月,示意她动手。 “明月夫人,得罪——” 可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出现,就在秦如月正准备吹奏玉笛时,他?们脚下的?地面瞬间消失,周围的?一切也如碎片般迅速消散,失重感随之传来,余清欢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可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 她也没有?重新?回到城主府中,而是在向?周围胡乱摸索的?时候碰到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啊啊啊!” “小清欢!是我了!” 凌奚制住她胡乱摸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她没什么事以?后才放下心来:“你从云中城里出来了。” “出,出来了?”她慌里慌张地从凌奚身上爬起来,左右看看,才发?现她现在正在一个山洞里。 洞内寒气逼人,洞中放着?一个冰棺,萧淮就站在冰棺前,一错不错地盯着?里面的?人看。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她想上前询问一二又被凌奚拽回来,只能昂起头问他?,“大师姐他?们呢?他?们怎么没有?出来。” 凌奚没有?回答。 少年的?唇抿得很紧,他?死死地捏着?余清欢的?肩膀不许她上前,咬牙切齿道?: “你说过的?,只要复活明月夫人,就放过他?们所有?人!” 萧淮没有?回答,他?依旧抚摸着?棺中美人的?面容,目光缱绻而温柔。 半晌,他?才勉为?其难地施舍凌奚一个目光:“急什么,我不是将你那好师妹放出来了么?” “萧淮!” “而且本座还不能确定,你是否能够真?的?将她复活。”萧淮抚摸明月夫人脸颊的?手一顿,“毕竟你现在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是吧。” “若不然,你将你身上的?所有?禁制解开?,让我看看你全盛状态的?模样。”他?抬起一双极为?淡漠的?眸子看向?他?们,“你不展示出你的?诚意,本座怎么敢随意放人。” “你想如何?” 男人直起身子,一步步向?他?靠近:“我也不要太多,我只需要要你三成神力,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想的?很好。 神力并不是不可恢复,三成也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 用在明月夫人身上的?神力越多,她复活后的?状态就越好,搞不好还能改善她的?杂灵根的?体质。 凌奚眉心紧蹙,握紧掌心的?红玉耳环:“萧淮,你以?为?禁制全面解开?以?后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与我有?关系么?”他?一步步逼近,周围的?温度也随之降低,最终,他?在距离他?们仅有?一步的?距离站定,“我只需要复活我的?夫人就足够了。” “疯子。”少年低声叱骂。 “这也不怪你,毕竟你没有?情丝,理解不了这样的?感情。”他?却并不生?气,只淡淡地在余清欢身上扫一样,“就算解开?禁制又如何,大不了像两百年前一样再封印一次便好了。” 他?说的?无比轻松,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余清欢愈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又不敢插嘴,只好盯着?冰棺里的?美人发?呆。 原来这就是现实的?明月夫人啊,真?漂亮,看起来和幻境里的?一样温柔,就算是她也会喜欢的?吧。 她鬼使神差地想要上前一步,却再次被凌奚扯回来。 “小清欢,待会儿你自己躲好。” 少年恨恨地盯着?前方,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怒容。 “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让他?知?道?蔑视神殿的?下场!” 说时迟那时快。 山洞中的?灵力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温度如断崖般直线向?下降低,他?们所触碰到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余清欢怕被误伤,连滚带爬地往冰棺后面躲,这不躲不要紧,她还没往下蹲呢,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眼睛一下子瞪大:“你活了?” 听闻此话?,萧淮猛地收回招式,硬生?生?挨了凌奚一拳。他?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冰棺处跑,却在距离还有?一步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撑在石阶上。 凌奚还想冲上去继续打,余清欢眼疾手快赶紧抱住他?的?胳膊。 “师兄,你等一下。”她对在冰棺前深情对望的?两人努努嘴,同时拽着?他?往旁边扯,“好歹先?让人把话?说完嘛。” 山洞中的?气温渐渐回升。 钟乳石上的?冰化作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像是在下雨。 素来不可一世的?男人跪着?走到冰棺面前,嘴唇颤抖着?,喉结滚动几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想去攀她的?肩膀,可胳膊仿佛有?千斤重,只能呆呆地看着?她,恨不得将她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明月夫人缓缓坐起,倏地向?前一用力,将他?用力抱紧。 “阿淮,停手吧。” *** 就连明月夫人自己也不知?道?在这城中住了多久。 一开?始她和城里的?其他?人一样,单纯地在轮回里循环着?,每天都在为?祭典做准备。她有?富丽堂皇的?院子,有?忠心耿耿的?下属,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 夫君虽然不常来,但是对她几乎有?求必应,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离开?云中城。 她一开?始并不在意。 和萧淮不同,她不过初窥仙路罢了,修行了几十年也才引气入体,以?后能不能长生?还未可知?,在她心里,自己与寿命短暂的?凡人无异,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她无法转生?。 人生?苦短,就这样一直在云中城里住着?也没什么不好。 她身子不好,时长连城主府都不出,在自己的?小阁楼里一待就是一天。 可直至某日,她听说城外的?桃花开?得特别好,突发?奇想地打算出去看看。 她张罗侍女准备了马车与吃食,就连如何过夜都想好了,却在即将出城的?时候被侍卫拦下。 “夫人,您不能出去的?。”侍卫非常坚定地站在马车前不让他?们进去,“这是城主的?命令。” 若是在平日,温婉如明月夫人自然不会和侍卫计较,回去便回去了。可今日她不知?为?何就生?出了反骨,偏要出去看看。 侍卫不相让,她也不退缩,于是双方产生?了激烈的?争执。没想到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马车突然失控。 当时车上没有?车夫,只有?她一个人。她根本镇不住这这只受惊的?疯马,就这般看着?它破开?人群往城外奔去了。当时她心里又惊又喜,明明害怕得要命,心底却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她拼命呼吸着?城外清凉的?风,可还没呼吸几口,身下再次传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生?病。 她愣愣地看着?窗外熟悉的?城主府,呆在原地。 那一瞬间,一直乖乖守在城中的?明月夫人后知?后觉。 或许自己所在的?云中城,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也就是在那一刻起,她格外在意身边人。 她发?现身边的?侍女好像并没有?前一日的?记忆,每过子时他?们都会进入新?的?循环,对他?们而言每天都是全新?的?一天。 每次她询问今天是几月初几,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明月夫人心知?自己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其他?改变,于是她做了个决定,打算和这城中唯一的?大能,她的?夫君萧淮摊牌,询问云中城的?情况。 于是在某次夫君回来前她特意准备了好酒好菜,想着?到时候旁敲侧击问一问。可等了整整一夜都未等到,祭典如期而至,侍女们簇拥着?她登上祭坛,她身边却没有?萧淮。 于是她把祭坛砸了。 本着?反正过了子时大家?都不会记得的?想法,她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对着?祭坛上的?东西摔摔打打,不知?道?砸到了什么,她竟然看到这祭坛背后的?墙上裂开?一道?缝隙。 她透过缝隙朝外看去,看到了自己的?夫君。 还有?另一个女人。 她和自己长得真?像,不仅容貌相似,性?子也像,不过她的?笛子吹得比自己好许多。可惜她并不喜欢笛子,她更喜欢躲起来偷偷摆弄自己的?法器。 于是她在每日的?轮回之余,还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去墙角看看外面。 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牙牙学语的?小姑娘,变成独当一面的?大师姐。看着?她情窦初开?,又看着?她与自己的?夫君耳鬓厮磨,在床褥上十指相扣。 明月夫人想,她其实应该感到愤怒的?。 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姑娘抢了她的?夫君,而她只能困在城中看着?他?们并肩而立,她什么都做不来,因为?她早就在百年前身死。 如今还苟延残喘的?,不过一缕残魂而已。 夫君为?她创造了云中城,将她的?残魂封印在这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夺取烛龙之力将她复活。 他?怕她察觉到自己曾经死过,于是将云中城的?时间定格在她死去的?前一天,还找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充作城中百姓,让她安安心心地当“城主夫人”。 明月夫人想,她其实并不很秦如月。 她只是觉得难过,为?秦如月,为?她自己,也为?云中城的?芸芸众生?。 心口处的?血迹一点点扩散,鲜艳而刺目的?红在纯白的?衣裳上绽成一朵血花,绚烂而耀眼。 “明月!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 见他?要掏出镜珠,明月夫人虚弱地握住他?的?手, “我见过如月了,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心口处溢出的?血越来越多,她的?脸肉眼可见地白下来,男人目眦欲裂,拼了命给她输送灵力,却都无事于补。 用本命法器创造出的?伤口,怎可能轻易治愈。 “我带你去找医修好不好!你放心,伤你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 苍白而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唇珠上,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明月夫人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替他?擦去脸上的?血。 “阿淮,足够了。” 她在这城中当了这么多年的?阵眼,已经足够了。 这场从百年前就开?始做的?黄粱大梦,终有?梦醒的?那一天。 50-60 第051章 明明如月(十四) “医修呢, 人手不够了再来两个!” “哎哎哎你们不要靠近这里,都说了要保护现场。” “和本案无关的人员都退出去,不要影响监天司办事!” 山洞里是忙忙乱乱的一片, 许多穿着统一的人在洞口进进出出,从城中解救出来的百姓一字排开躺在?地上?,正在接受医修们的治疗。 和他?们不同, 他?们在?这城中已经住了数百年之久,而且大多都是没有?灵力的凡人。 就算是现在?幻境已经被破除, 云中城也消散如?烟。他?们收到的影响也依旧残留在?体内, 甚至方才还有?人四处寻找烛龙大人。 仙盟大会被迫停止,因为涉及的凡人太多, 几乎所有?小队里的医修都被叫来帮忙,就连刚刚清醒过来的孟伦也难逃其咎, 几乎是刚睁开眼想起自己姓甚名谁,就被拉去给其他?人治疗。 “闲杂人等”余清欢郁闷地蹲在?门口?, 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监天司的弟子们说话。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她?闻言抬头,才发现是南宫无相。 “原来是南宫大人啊。”她?扯扯嘴角,倒不意外在?这里看到他?,“别来无恙。” 南宫无相瞥她?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问你你就会说?” “不一定。” “啧。” 余清欢心中暗骂,等她?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和童蕊告状, 看看她?找的男人都是什么货色! “我只是想知?道。”她?抬起头看向正在?一旁接受讯问的秦如?月, “大师姐会受到什么处罚。” 虽然?是迫不得已, 但她?也算是“杀”了人,若是硬要追究的话也难逃一劫。 她?并不想这样,为什么大师姐也要把自己栽进去, 被人渣骗身骗心又不是她?的错。 都怪萧淮那个?狗东西,呸! “你说秦道友?”南宫无相微微摇头, “她?是杀了明月夫人不假,但对方只是一抹残魂,并不算人。而且她?此?举也是为了拯救云中城的百姓,不论?怎么说都是功大于过。” “这么说的话大师姐没事了?”余清欢听到这话,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穿着黑色劲装的弟子们吭哧吭哧地把冰棺抬出来,恰好路过余清欢身边,她?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之前的事情给她?冲击力太大,哪怕是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明月夫人在?萧淮怀里死去的画面。 孱弱美人胸口?被鲜血彻底染红,就这般安静地躺在?冰棺中,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睡着了一般。 余清欢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对了,那萧淮呢?” 明月夫人死后?他?就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监天司来才勉勉强强地把他?扯开带走。明明在?仙盟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这会儿?却狼狈成这样,想来就令人唏嘘。 “他?的情况较为复杂,监天司那边还在?讨论?。”南宫无相微微一滞,继续道,“且不说云中城害了多少凡人,就光是施用时间凝滞禁术就足够给他?定下死罪。更别提他?还和两百年前的清风谷灭门一案有?牵扯。” “不过我们暂时不会动他?,现在?还需要他?调查那桩灭门案。” 一桩桩的铁证打下来,纵使他?是邰华宗掌门兼仙盟副盟主,也罪不可逭。 余清欢了然?点头,正要离开,又被南宫无相叫住。 “我方才告诉了你这么多,你能否也告诉我一些事。” 她?脚步一顿,非常无奈地回头:“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有?关童蕊的。” 南宫无相颔首:“她?不愿见我,你能不能帮我——” “这你自己去问她?。”余清欢摆手,毫不犹豫打断,“她?不理你,你就应该好好自我反省,而不是试图让我去劝。这是你们的事情,得你们自己解决。” 面容冷硬的青年剑眉微拧,没有?再说话。 余清欢才没工夫管他?,感情这东西的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外人瞎掺和只会越忙越乱。 况且她?现在?还有?事要办。 余清欢在?经过洞口?的时候拦住路过的一名监天司的弟子,掏出红玉耳环给他?看:“道友,你有?没有?见到云丹门的凌奚?他?是我师兄。” 青年先是点头,还没回答他?在?哪,就盯着余清欢“呀”了一声:“唉?你不是上?次拦马车的那个?姑娘吗?你叫余清欢是不是?” “你认识我?”她?挠挠头,心说自己见过这个?人吗。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监天司的杨则,南宫大人的副手,上?次咱们见过的。”他?兴致勃勃地看着余清欢,“就缉拿千面魔藤那次,你还记不记得?” “哦哦原来是你啊。”余清欢一拍脑袋,倒也想起来不少。 那时候她?忙着和颜胥说话,倒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毕竟有?个?气?场那么强的南宫无相在?这里,没什么特征的杨则很容易就被人忽略过去了。 “正是。说来余姑娘是在?找凌道友么?”杨则努努嘴,示意她?往东边看,“咱们司天监正在?找他?问话,好像是为了两百年前清风谷灭门一案。” “问他?做什么,两百年前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余清欢表示不解。 杨则耸耸肩,无奈摊手。 “总而言之,余姑娘你只怕得晚上?宴会结束以?后?才能见到他?了。”他?向余清欢挤挤眼,笑道,“不过嘛,我得提前恭喜你,今天破获那么大的案子,只怕明年的修真界十佳优秀青年你们还有?份。” “得了得了,你别开玩笑了,这两件事可不一样。”她?无奈吐出一口?气?,托着下巴看天。 什么十佳青年她?才不在?乎,现在?困扰她?的事情那么多,她?根本就忙不过来。 萧淮锒铛入狱,秦如?月也被带走调查,主峰现在?群龙无首,就她?和凌奚两个?也不可能继续待在?那儿?。 这邰华宗交换之旅还有?好几个?月还能结束,这段时间估计也没有?哪个?长老敢收她?,等回去之后?他?们十有?八九就会被原地退回云丹门。 “师尊啊师尊,你到底在?哪里啊,我们门派要完蛋了啊。”余清欢把头埋进胳膊里,发出一声哀嚎。 **** 虽然?仙盟大会因为一些意外提前结束,但是仙盟还是为获胜的小组们准备了极为丰厚的赏金与?罕见的法器。 余清欢坐在?台下看着上?面的人发表类似于感谢栽培之类的话,想象手中的排骨是萧淮的肉,咔哧咔哧地在?上?面啃。 要不是因为他?把他?们困在?云中城里,这会儿?在?台上?领赏金的人就是他?们了。什么法不法器她?不在?乎,但那可是五万灵石啊! 就算有?五个?人,那每个?人也能分到一万,有?了这一万她?就把房间再翻新?一遍,还有?她?那些衣服,早就想换掉了。 “可恶可恶。” 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萧淮在?文试的时候做手脚,就凭她?和师兄那烂得掉渣的成绩估计也进不去仙盟大会。 罢了,虽然?白跑一趟,但是饭菜还是很好吃的。 于是她?非常郁闷地给自己又添了两碗饭。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余清欢这般化悲愤为食欲,杜榆则就看开得许多。 他?抱着两坛酒坐在?房梁上?,借着月光把玩铜块,一低头,恰与?刚从监天司赶回的秦如?月四目相对。 二人对视一瞬,秦如?月首先别开眼。 “你在?上?面看什么?” “因为这里比较亮,你上?不上?来。” “房间里不是更亮么?” 杜榆直起身子,他?满头白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食指微屈,向下方随意甩出一枚酒盏。 “你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秦如?月足尖轻点地面,轻轻一跃落在?屋檐上?,酒盏平平稳稳地落在?她?掌心,愣是一滴也没洒出。 她?仰头一饮而尽,肆意用袖子擦去唇边的酒渍:“啧,还凑合。” 没有?以?袖遮面,没有?慢条斯理,酒水就这般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打湿了她?的领口?。 若是在?从前,定会有?人狠狠地用戒尺打她?的掌心,警告她?若是再如?此?就将她?逐出师门。 小时候的她?听到这话定会痛哭流涕发誓不会再犯,不过现在?罢了。 “秦如?月。” “做什么。”她?没声好气?地应。 她?一直其实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对谁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旁的人不认识的话好歹也会喊个?道友,偏就杜榆不,他?逮着谁都是硬邦邦地喊全?名,听起来非常没有?人情味。 除了一个?人。 醉意上?头,秦如?月鬼使神差地看向杜榆,问了一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喜欢玉轮大师,你们明明连面都没有?见过吧。”她?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笑得有?些玩味,“若是她?长得奇丑无比呢?你还喜欢么? ” 她?眯起眼睛,观察着杜榆的脸色。 她?在?等他?发怒,又或是向从前那样同她?阴阳怪气?,总而言之什么都好,她?就是看不惯看他?不管做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模样。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为情所困,这不公平! “你刚刚不是在?问我看什么吗?”杜榆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铜块。 秦如?月记得,这是他?在?云中城就一直把玩的铜块。 “这是什么?” “是我从玉轮大师那里买到的第一个?法器。”他?捏着铜块四角,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注入灵力,在?明亮的有?些过分的月光下,铜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最后?,在?他?掌心开出一朵花。 那是一朵铜制月季花,乍一看粗糙普通,可在?月光的照耀下却能发出冰蓝色的光,可见炼器之人的用心。 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照理说法器应当?还有?其他?妙用才对,或进攻或辅助,总而言之都不该只是一朵没用的花。 秦如?月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这个?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朵在?月下会发光的小花是她?十七岁那年做的,里面有?她?精心设计的机关,且只有?按照特定步骤拆解才能把铜块变成花, 她?那天本来想借着七夕向师尊告白,没想到一直在?院中枯坐到深夜都没等到师尊,只有?一个?小道童前来传话,说掌门被事务绊住了,让她?先行歇息。 秦如?月笑着表示理解,转身偷偷擦干净眼泪,把铜块锁进小匣子里。 但她?还没有?放弃,虽然?每年七夕师尊都会不知?去向,但她?还是日复一日地做着类似的小法器,渴望有?一天能送给师尊。 直至后?来发觉师尊厌恶自己炼器,她?才心灰意冷地将匣子里的小铜块以?极低廉的价格在?元灵境卖了出去,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其实我这里还有?。”杜榆把乾坤袋解下来,哗啦啦地从里头倒出一大堆,还有?几个?差点砸到她?的脚,她?赶紧蹦开。 秦如?月瞬间醉意全?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小铜块:“这么多!你都是从哪里弄到的。” 她?当?时卖的可散了,只要有?人出价就卖,都不知?道卖给了多少人,没想到都被杜榆收集起来了? “很多地方。”他?低头摆弄着那些小玩意,熟练地往它们之中注入灵力进行拆解,“有?些是凌奚帮我找来的,有?些是我在?元灵境上?买到的,陆陆续续地收集了一百多年才齐全?。” 她?从不知?道自己做过那么多的花。 而现在?它们就在?她?脚边同时绽放,蓝得有?些刺眼。 “我以?为这次来仙盟大会能见到玉轮大师呢,所以?才把这个?带来了。”杜榆从袋子中掏出最后?一个?铜块递给她?。 秦如?月白他?一眼,接过铜块把玩:“里面是什么?” “一个?小障眼法。” 她?尝试着用最熟悉的解法拆解,没想到竟然?真的解开了。 小铜块在?她?掌心不断变形,扭曲,最后?在?月下一点点“生长”。 绽放,绽放,不停绽放。 小小的月季花生出根茎,不断地往前蔓延,花骨朵竞相绽放,最终变成一片连绵的冰蓝色花海,一路延伸至皓月之下。 冰蓝色的小花一朵朵开在?屋脊上?,微风抚过,它们便轻轻摇曳着。 月下花海如?梦似幻,美得令人窒息。 “她?送了我那么多的月季,我也想送她?一片花海。”杜榆在?她?身边蹲下,接住一朵花瓣,“其实她?是谁都不要紧,只要我喜欢她?,喜欢她?的花,这就够了。” 气?氛正好,就连秦如?月也有?些动容,她?情不自禁道:“杜榆,其实我就是” 杜榆一脸警惕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想要,我不会送你的,你死心吧。” 秦如?月:“”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第052章 开窍记事录(一)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左右大家都是?修士, 有时间饮酒取乐延续一个整月都是常有的事情,但余清欢并不打算真的和这群人一直闹下去,她?还记得杨则的话, 要在结束以后去找师兄。 可她?没有找到。 倒是?在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在屋顶上哄大师姐开花的杜榆,她?在心里一吐舌头,心说这年头是?人是?鬼都在秀, 只有她余清欢啥也没有。 她?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又看看这地上?的水, 打算最后再晃悠一圈就回去, 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 没记错的话, 仙盟给他们分配的小院子里还有个温泉,她?早就想试试了, 只是?前几天做什么都太过匆忙,一直都没找着机会。 余清欢刚想离开, 还没走出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堪称强烈的视线,可当她?往回?看的时候,那股奇怪的感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是?当她?再次往前走的时候,那股视线便再次出现。 “到底是?谁!” 她?想一回?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偷偷看她?,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只看到一个孟伦在对自己?招手。 “孟伦?”她?小跑着走过去, 果不其然, 那视线再次消失,她?左看右看都不得章法?,只好看向孟伦, “你刚刚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没有啊。”孟伦摆摆手,突然一笑, “对了余姐,我来和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爹娘。” 方?才跑的匆忙,她?都没注意到到孟伦身边还站着一对眉眼出众的夫妇。 夫妇二人虽然有些上?了年纪,但依旧不影响他们雍容华贵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大户人家的老爷和夫人,抬手举足间都有种说不出的优雅风度。 余清欢站在他们面前,只觉得自己?身上?那股穷酸味越发明显。 “等?等?,你,你!”孟夫人拦住正打?算屈膝行?礼的余清欢,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语气有些激动,“姑娘,你可是?姓余?” 不只是?她?,就在她?方?才说完那句话以后,孟老爷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死死地凝视在余清欢脸上?。 她?被看得有些紧张,咽咽唾沫,求助似地看向孟伦。 后者也疑惑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清楚爹娘为何会突然之间如此这般。 “你先同我说!你是?不是?云丹门的余清欢!还有你腰上?的葫芦,是?不是?碧玉葫芦!” 孟夫人捏着她?肩膀的手又用力几分,余清欢吃痛,忙道:“对,我是?余清欢没错。这名?字是?我师尊取的,葫芦是?我师姐给我铸的。” 对方?轻轻一怔,松开手:“久鹤真人是?这么和你说的?” “你认识我师尊?” 她?紧张地捏捏袖子,暗道莫不是?师尊云游的这段时间在外头惹了祸,仇家找上?门了吧。要找也别找她?啊,这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云丹门又没有师债徒偿的道理。 “不算认识,我同夫人前不久游历至蜀国?,与久鹤真人有过一面之缘。”孟老爷上?前解释,相比起孟夫人他则冷静许多?,对着余清欢笑笑,“我夫人太久未见到自家侄女,有些激动罢了,还请见谅。” “哦哦原来是?侄女啊,那没事了等?一下,你说什么?!” 余清欢眼睛一下子瞪大。 她?不是?孤儿?吗,不是?在和师兄讨饭的时候被师尊一起捡回?来的吗,怎么她?一下子就多?了这个么亲戚,还是?传闻中的世家孟家。 馅饼掉下来的太过突然,砸得她?有些晕晕乎乎。 “会不会认错了。”余清欢不敢直视孟夫人过于热切的目光,想要收回?手。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你和姐姐生?得一模一样。”孟夫人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放,眼中逐渐氤氲水汽,“当年姐姐嫁给清风谷掌门,人人都以为这是?一门好亲事,谁能想到后来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说着说着便开始掉金豆子,风韵犹存的美人落泪格外让人怜惜,余清欢越发不知所措,连叫数声姨母之后才勉勉强强将孟夫人的眼泪止住。 “若不是?那日遇到久鹤真人,姨母也不知你竟还活在这世上?。”她?擦去眼角的泪,再次将她?握紧,“许是?上?天垂帘,才好让我们骨肉相见。 方?才这碧玉葫芦我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不知久鹤真人为何对你隐瞒,但姨母可以保证,清欢,这碧玉葫芦就是?你娘当年的本命法?器。” “姨母,我不知道这些。”余清欢犹犹豫豫地抱着葫芦,垂下眼眸,“我一直在云丹门长大,也没有从?前的记忆。” 她?唯一的记忆就是?在北鹤峰,哪怕是?上?辈子,一直到去世都不曾听说自己?还有个姨母。 孟夫人摇摇头:“无妨,姨母现在只想问你,愿不愿意同我们回?孟家。” “我”余清欢张张口想答应,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知道有亲人在世她?当然很?高?兴,可她?也不想就这么回?去,毕竟在云丹门这么多?年,还有太多?的东西难以割舍。 少女松开手,缓缓摇头。 孟夫人倒也不意外,温和地摸摸她?的脸:“无妨,姨母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余清欢从?小由久鹤真人带大,男人粗糙,秉承的理念从?来都是?饿不死就行?。她?倒也无所谓,反正山上?什么都有,她?可以疯跑一整天。 只是?有时候路过村庄,透过木窗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时,她?也会那些有母亲的孩子。 孟夫人掌心的余温还停留在脸颊上?,余清欢无端端的想,若是?她?娘还在世的话,会不会也这样温柔? 山上?亥时的钟声敲响,少女如梦初醒,慌张起身:“姨母,抱歉,我该走了!” 孟老爷对儿?子一使眼色:“还不去送送你姐!” **** 仙盟殿堂外,余清欢站在水池边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今天的月亮亮得惊人,清清楚楚地将她?的狼狈倒映在池水之中。 “余姐。”孟伦从?身后追上?她?,哈哈干笑两声,“我天天叫你姐,想不到你真是?我表姐啊。” 余清欢背对着他,踢踢落在地上?的石头,没说话。 “余姐,那个,你没事吧。” 她?回?头看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少女慢慢蹲下,把脸埋进臂弯里,“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现在突然告诉我说,我的爹娘其实是?清风谷的掌门,而我还曾经叫过杀父仇人‘师尊’,我就,我就” 她?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连站在她?面前的孟伦都听不见了,只好也跟着蹲下去听她?说。 “而且我居然两百多?岁了,好老。” 等?一下,这是?问题的重点吗!明明年龄整个事情里最不重要的一环吧! 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那个,余姐,你是?不是?舍不得凌师兄他们啊,其实就算和我们回?去也没关系的,你想回?云丹门随时都可以啊。” “有他什么事。”余清欢冷哼一声,红润饱满的下唇被她?咬出浅浅的齿痕,“我只是?不想就这么回?去。” 而且她?还没有见到一点通呢,错过这次机会的话以后想要再见他可就没机会了。 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他。 想听听他对自己?的想法?,问问他喜不喜欢自己?,以及上?次他说正在想的事情,现在想明白了没有。 她?想得出神,丝毫没注意到孟伦什么时候走的,也完全没注意到方?才他所在的位置换了个人。 “所以说我啊,在见到他之前是?不会走的。” “见谁?” 充满哀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一回?头才发现是?凌奚。 “师兄?”余清欢把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按回?去,骂骂咧咧道,“你怎么不声不响地站在这里,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凌奚低着头在她?身边坐下,闷闷地应了一句“哦”。 余清欢盯着他耷拉下去的那搓头发,小声询问:“那个,你不高?兴啊。” 毕竟师兄平日里不管发生?什么都是?笑嘻嘻的,现在这种低落的情绪太过明显,她?实在没办法?忽视。 凌奚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刚刚从?监天司出来,路上?碰到杨则,听说余清欢正在找她?,也顾不上?肚子还饿着便急急忙忙地往山下去。 好不容易在池子边找到她?,刚想上?去打?招呼就看到孟伦也在。 仙盟山上?的草长得很?茂密,他只能看到他俩挨在一起,靠得很?近。 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他想的那样,余清欢朋友不多?,孟伦算是?其中一个。他俩经常在一块打?打?闹闹的他也不是?不知道,若是?平时他定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因为受到了萧淮那番话的影响。 当他看到孟伦替余清欢扫去肩上?的落叶时,感觉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大石,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躲在这里偷看,应该大大方?方?地上?去同他们打?招呼,可他脚却像是?被镶在原地一般,动也动不得。 直到孟伦离开,他才感觉呼吸稍微通畅一点,可再对上?余清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之后,又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喂,你到底怎么了。”余清欢见他一脸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又不说话,只好领找话题,“对了师兄,你肯定没想到吧,孟伦居然是?我表弟唉。” “表弟?”凌奚猛地抬起头,又确认了一遍,“你没开玩笑?” “没有啊,怎么了吗?” “没怎么。” 少年转过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下。 第053章 开窍记事录(二) 凉风习习吹过, 余清欢脱了鞋袜将双足浸润在水池子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白生生的脚在水中轻轻一荡,捣碎了池面上的月牙。 凌奚也坐过去,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享受难得的安适。 好像自从他们进入邰华宗以?后,一直都在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忙碌, 已然许久没有这般坐在一起吹风。 他的目光在触到水中?那一抹月白,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我听他们说?, 你下午一直在找我。” “我确实?是有事情想要?问你。”她摘下一片草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语气轻松又悠闲, “但?是一直找不到人,所?以?就只能?等到晚上咯。” “问什么?” “这个嘛。”少女昂起头, 极肆意?地笑了一下。“我觉得你有事情在瞒着我,而且不是什么小事情。” 她今日心情极好, 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卷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摇晃。 凌奚有些心虚地抠抠手指头:“我,我哪有瞒着你。” 余清欢眯起眼。 他干脆转到一边假装对天吹口哨。 见人如此,她也不打算再和他东拉西?扯,直接叉腰站起来盯着他:“师兄, 其实?我不是烛龙对吧。” 凌奚有些惊愕地转过脸来。 看他的表情, 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但?是我和烛龙的关系颇深, 我怀疑,我估计是他身?边的什么重?要?角色,而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种, 对不对。” 少女弯下腰与他对视,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师兄, 我说?的对是不对?” 她毛茸茸的发尾在他脸上轻轻一漾,带来阵阵香风。 凌奚垂下头,依旧选择沉默。 余清欢轻啧一声,直起身?。 她本来也没打算今天就能?从这家伙的嘴里撬出什么,只象征性地威胁了一下:“喂,你到底说?不说?,你若是不说?我可就走了。” 哪知对方当了真,慌慌张张地也跟着站起来:“不是不能?说?啊,但?是我也不知道。小清欢,我和你一样,都只记得在北鹤峰的事情。” 余清欢挑起眉,想说?他撒谎,他在山洞里和萧淮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这家伙分明就是有事隐瞒。可视线在他侧脸上扫过的时候意?外发现?,他的红玉耳环不知什么时候又戴上了。 腰上的荷包空了一个位置,也不知道凌奚是什么时候拿去的。 她盯着那两枚红得快要?滴出血的耳坠,无端想起萧淮说?的禁制。 那个时候的师兄,好像和现?在确实?有些不一样。 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可就是让人觉得有所?不同。 凌奚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说?辞,恍惚间觉得有人在碰自己的耳朵。 若是寻常他早就一剑打过去,可对方是余清欢,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戳来戳去,用不解而又迷茫的眼神看她:“怎么了?” “是不是只有这个东西?解开,你才能?想起之前的事情。” 她抬手就要?摘,凌奚大惊失色刚打算阻止,就见余清欢在触及耳坠还有半寸不到的距离停了下来。 “还是不摘了。”她晃晃脑袋,又将脚重?新?浸润到水里,低头玩水。 就在方才快要?碰到耳坠的时候,她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先前在噩梦中?出现?的画面。 漫天的火光,狞笑的男人,以?及那一剑从她身?前穿过的剑。 本能?告诉她不要?再去追究此事,时机尚未到来,贸然去触碰只会让自己受重?伤。 而且看师兄的表情不像作伪,他可能?和自己一样,被什么东西?封住了记忆。由他们两个人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只能?等师尊云游回来再议。 况且她还有另一件事想和师兄说?。 “师兄,那个。”她吞吞吐吐地开口,“你方才也听到了吧,孟伦是我表弟。” 师兄和她都是师尊捡回来的孤儿,明明两个人的起点都是一样的,她却领先一步先找到了家人,而且还是九州三大世家之一的孟家。 泼天富贵砸到头顶的时候,她首先害怕亲近的人会不会因此感?到不悦。 人就是这样的,只能?共苦不能?同甘,苦的时候俩人可以?一起吃野菜啃窝窝头,可若是有其中?一人突然发达,那便?是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 余清欢深知这个道理,可她也清楚,自己也不能?一直憋着不说?。 “师尊和他们见过了,应该就是师尊告诉他们我在仙盟的。姨父姨母很喜欢我,都希望我回去。”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是清风谷掌门之女的事情也一起说?给师兄,就见凌奚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他沉默半晌,才道:“那你想回去吗?”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理由阻止余清欢家人团聚,清欢想做什么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他不可以?强迫她留下来。 毕竟这样是不对的。 余清欢舔舔干裂的下唇,想说?自己是有这么个打算,又见凌奚垂头丧气地坐在她右手边,不存在的耳朵耷拉着。 看起来分外可怜,好像没人要?的小狗一样。 她开始自我反思,这样是不是太过残忍。 但?是到底也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就算现?在没爱了还能?继续当朋友。以?前师尊还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其乐融融,后来师尊走了就她和凌奚两个人也勉勉强强,如今她也要?走 那云丹门里还剩下的活物大概就是那棵只长叶子不结果的桃树了, 他那么笨,每次都是一桶一桶地浇水,放任不管的话会把?树养死的。 余清欢说?服自己,她是舍不得那棵树。 “我,我看情况嘛,不一定回去。”她用力抓抓头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移话题,“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啊。咱们把?人掌门都送进监天司了,不可能?还继续待在邰华宗吧,就是三长老?再喜欢你都不行。” 凌奚看她一眼,知道她这是不想聊这个了。 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不想说?什么的时候不会闭嘴不谈,而是一边到处乱抓一边慌慌张张地随便?乱找话题,假动作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若是再追问下去,她定会开始慌乱,眼神滴溜溜地转着,就是不看你。 到这时候就应该住口了,因为再继续下去的话她就会生气,开始放火烧人。 凌奚不太懂什么,但?他能?大概从余清欢越皱越紧的眉心猜出,她或许心情不佳。 这是他近期给自己布置的任务,通过观察师妹的表情来判断她现?在在想什么,避免再次惹她生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想触一触这霉头。 “不一定?那就是过几日就会走了?”他眼皮轻掀,不紧不慢地继续追问,“你到底还是很想走的,是不是。” “都说?了不一定了。”余清欢目不别视地看着水里的鱼,心却慌慌张张地跳着。 方才月光照到这边的时候,师兄刚好转过脸,柔和的光就这样打在他过分清俊的半张脸上,让她莫名地想起一个人, 她心里乱了一下,暗想自己莫不是在云中?城呆久了,也学着萧淮在旁人身?上找故人影子了么? 凌奚没有错过她一闪而过的犹豫。 凭着对余清欢多年的了解,他继续追问:“杨则说?你今天下午一直在找我,我不信。你其实?还在找另一个人对不对?但?是你没见过他的面,只好以?我为幌子偷偷地打听那个人在哪里。” 凌奚眼眸眯起,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将她清清楚楚的倒映在其中?,“你喜欢他对不对。” 他突然想起来,他这师妹是很喜欢在镜珠上与旁人聊天的。 明明面都没有见过却能?聊得热火朝天,恨不得将自己的家底都全盘托出。之前是他在和她聊,他不介意?,可他被困在云中?城三个月,虽说?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但?谁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和萧淮打的时候受了内伤,以?至于现?在看什么都不太顺眼。 “你不要?乱说?话!我才没有这样!”余清欢蹭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对他叫,“我余清欢行得端做的正,哪有你说?的那么猥琐!” 她明明是光明正大的问的,虽然没问到就是了。 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宿缘丹不会出错,她都在梦里这样那样了,在梦外见一面怎么了。这年头镜珠恋又不是什么罕事,怎么被凌奚说?的那么严重?。 “古板。” 余清欢剜他一眼,骄傲地抛出两个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朝哪代的老?古董呢,古板死了。” 凌奚惊讶得嘴微微张开,头一次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对,没错,我就是喜欢他,这也要?向你报备吗?” 她叉腰瞪着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了多少次了,你一不是我爹,二?不是我师尊,你管我想和谁见面,想为了谁留下呢!” 说?罢便?站起来打算往回走。 “余清欢!”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急促又响亮。 她迟疑回头,便?被他抓住机会牵住了左手。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掌心浅浅一勾,带着无限的缱绻意?味。 他突然软下声调,期盼地凝视她的眼睛:“不走行吗。” 第054章 开窍记事录(三) 余清欢自然不吃他这套, 她唇一抿,就想?用?力挣脱开。 奈何凌奚早已看穿她的?想?法,手指攀着她的掌心迅速向上与她十指相扣, 再一合拢,大有?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分开的?趋势。 余清欢瞪他,用?眼?神无声控诉他怎么可以这样。 对方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一般, 毫无羞耻心地继续握着。 少年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明明是最无情的?人却?有?最多情的?眼?睛, 就这般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仿佛想?只凭着一双眼?眸就将她看到心软。 若是从前,她只怕已经投降。 但现在不一样了?。 余清欢态度坚决:“你松开, 我不想?和你说话。” “不,”对方也执拗的?很, 说不放就不放。 余清欢一咬牙,开始强行往回抽手。 凌奚便就站起来往回拉。 两个人拉拉扯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倏地, 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余清欢大惊失色,一脚踩在他鞋上,凌奚吃痛迅速松开手,方才一直紧绷在二人之间的?力度瞬间松懈, 俩人一齐摔在地上。 水池边上的?地都?是无法用?术法洗掉的?黑沼泥, 这一屁.股坐下去, 这条裙子算是毁灭了?。 余清欢刚想?开口骂人,就见那道声音的?主人小跑着向他们跑了?过来,赶紧噤声。 小男孩舔着糖葫芦, 吧唧吧唧地在他们面前转,他站着, 他们坐着,明明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们两个百岁老东西还得仰视。 “我知道你们,你们是烛龙大人和神使大人!”小男孩突然激动起来,鼻涕都?没擦就在那指着他俩嚷嚷,“娘亲骗我,原来神明大人也是会玩泥巴的?。” 余清欢:“?” “不要胡说!”她恼羞成怒。 小男孩见她凶,糖葫芦也不要了?,哇哇大哭起来:“娘,神明要杀人了?。” “喂!你哭什么!”不就凶了?他一下嘛,而?且她也不是神明啊。 他嗓门?大,哭起来又尖锐,方才已经有?好几个耳力好的?修士朝他们这看。 “那个,那个,你别哭,我没有?要杀你,你看,姐姐给你变戏法。” 她轻声念诀,在掌心唤出一团三昧真火:“你看!” 余清欢逆光而?立,笑?起来的?时候那口白牙尤其明显,特别是当她握着一团碧绿色的?火焰的?时候,看起来尤其像地府里的?黑白无常。 小男孩嘴一扁,哭得更加大声。 “好了?好了?,你看这是什么。”凌奚笑?着在他面前蹲下,重新把摔在地上的?糖葫芦捡回来,因为清洁咒洗干净,“这个送给你。” “这不是我的?糖葫芦吗?”他瞥瞥嘴,嘟嘟嚷嚷地接过,“神明真是吝啬。” 他声音并?不算小,在场的?几个人都?能听清楚。但凌奚却?并?不生气,反而?变戏法一样从乾坤袋里掏出两串裹满糖浆的?糖葫芦递给他。 “这串是你的?,这两串嘛,是哥哥变出来的?。”他笑?眯眯地在小男孩面前晃晃,“奖励你特别勇敢,被?凶了?也不哭。” 余清欢在心中一呸,心说你就装吧,这两串分明就是在邰华宗膳堂拿的?。 可没想?到小男孩就偏偏吃他这套,皱着脸强行将泪水收回去,嘴唇嚅动几下,叫了?声神使大人。 凌奚是会哄孩子的?,只蓄意掐了?几个戏法就能把孩子哄得兴高采烈,余清欢莫名地想?起,这家伙人缘一直不错,每次下山不管是到哪个村里都?尤其招小孩喜欢,他也乐得和那群孩子玩。 不像她,在惹哭小孩方面那真是一哭一个准。 “不过,为什么他还叫我们神明。”余清欢拍拍屁.股上的?灰,不解地看过来,“医修不是已经对被?洗脑的?云中城百姓进行救治了?吗?” “孩子年纪小,又是凡人,所以被?影响的?尤其大。”他敛下神色,语气中多了?几分厌烦:“大人兴许几日便恢复了?,这些孩子不一样,弄不好可能会伴随他们一生。”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便是因为它害人不浅。 萧淮大幅度地同化普通凡人已经足以打入九层天牢,若不是因为他是两百年前清风谷灭门?案的?唯一知情人,监天司也不会容许他活到现在。 “师兄。” “怎么了??” 余清欢背对着她,看着乖乖巧巧地坐在对面,看“神明与?神使谈话”的?小男孩,轻轻叹了?一口气:“要不待会儿你送他回去吧。他的?爹娘应当也在仙盟附近。” 凌奚自然不会拒绝,直接拉了?人便走,走出几步路后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 “怎么了??”小男孩仰头看他,不理解为什么神使哥哥突然停下来,又火急火燎地往回看。 “没什么。” 凌奚依旧笑?着,心里却?在疯狂咆哮。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余清欢是想?支开他!这才走了?没几步呢人就没了?! 当然余清欢并?没有?回孟家。 她只是回到了?仙盟分给他们的?小院子,以为最快的?速度开始在衣柜中翻找衣服,然后发现仙盟并?没有?给他们准备。 倒也是,毕竟来参会的?修士们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自然看不上别人的?衣服,有?的?修士还保留着步入仙盟以前的?习惯,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帮忙拿衣服。 退一万步说,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往黑沼泥上坐。 但她也总不能不穿余清欢有?些后悔了?,当时在云中城的?时候就应该把那套烛龙祭祀服也一起拿过来,浮夸是浮夸了?点,总比没衣服要好。 她蔫了?吧唧地往隔壁屋走,刚巧碰上从外面归来的?秦如月。 “清欢,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秦如月微微张口,有?些震惊。 余清欢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转过脸:“我这,说来话长?,总而?言之大师姐你能借我一件衣服穿吗!” 一件衣服而?已,她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在翻乾坤袋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向余清欢提议:“清欢,要不我们去后面泡温泉吧。” **** 得道成仙的?人,也不是个个愿意受着清苦的?日子过,会享受的?也不在少数。 前院一览无遗适合赏月,后院背靠雪山适合泡汤,旁边还准备了?不少茶点,一个赛一个的?精致。 “呼——”余清欢将自己缓缓沉入池子里,哈出一大团白气。 仙盟选的?泉水倒也不是普通的?泉水,其中还蕴含着不少灵力。在外忙碌的?一整天的?修士在里头坐坐,相当解乏。 热气从脚蒸到天灵盖,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清欢是和小凌打架了?么?”秦如月步入水中,将长?发拢起。 “谁和他打架了?,明明就是这家伙不好。”她把自己沉进水里,噗噜噗噜地往外吐泡泡,同时偷偷去看大师姐。 她第一次见到大师姐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美人。 鲜眉亮眼?,姿态优雅,她那时候就有?些移不开眼?,在台上磕磕巴巴地说客套话的?时候眼?睛总是会时不时地往秦如月那里飘。 现在她发现了?,大师姐不仅漂亮,身材还好的?过分。她低下头,不动声色地在自己和对方的?胸口上都?多看了?几眼?,然后开始原地自卑。 大师姐的?那个比她大两圈唉,她的?衣服她真的?能穿进去吗。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才!才没有?呢!”余清欢急匆匆地否认,又把自己沉进水中,只露出个眼?睛,“我根本?没有?看你!” 相处大半年,秦如月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师妹别扭的?性格,倒没有?再继续追究,只是将一个小桐块掏出来,靠在池子边上把玩。 小小的?铜块在她掌中扭了?几下,开始发出蓝色的?光。 余清欢充满好奇地凑过去:“这是什么?杜榆送给你的?么?” 她勾勾嘴角,将花递过去:“不算,是我买的?。” 准确来说是抢的?,她威胁他说要是不答应,就把他爬房顶时的?狼狈图像传到元灵境上去让玉轮大师看,杜榆吓得大惊失色,二话不说马上答应。 其实她倒也不是非要要,毕竟这东西带给她的?回忆并?不好,她只是想?看杜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好漂亮的?花。”余清欢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应当是送给某个人的?礼物?吧。” “对啊,是送给喜欢的?人的?。”秦如月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的?头顶,挪揄道,“清欢倒是喜欢这根簪子呢,就连沐浴都?舍不得摘,怎么,它对你很重要么?莫不是你心上人送的??” “这,这,这!”余清欢瞬间脸红,热意一路从脖颈烧到耳朵根,她想?糊弄过去,又在秦如月温和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只能磕磕巴巴地承认,“是我喜欢的?人送的?” “是么?那你可有?送他什么回礼呢?” 她见余清欢眼?中充满迷茫,扯扯嘴角:“你该不会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少女抬起双手捂住脸,垂下头不说话了?。 哦,情窦初开嘛,她懂的?。 在这一方面非常有?话语权的?大师姐拍拍她的?肩膀,非常慷慨地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小师妹。 “送礼的?话,其实主要就是一个用?心,你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花心思在上面。”秦如月揽过她的?肩膀,耐心引导,“或者你投其所好,问问他喜欢什么,你就送他什么。” “他要是不说怎么办。”余清欢犹豫地将手放下来,一张脸红扑扑的?,看着莫名想?让人捏一捏。 秦如月这么想?,就这么干了?,在她莹白的?脸颊上揉了?几下才罢手。 她见小师妹一脸单纯,像山上的?小动物?似的?,有?心使坏,于?是上前两步勾起余清欢的?下巴,笑?道: “那就送他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 第055章 开窍记事录(四) “啊?” 余清欢歪歪头, 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明白。 被温泉这么一泡,她的头发早已?不卷,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 睫毛也湿漉漉的,衬得她一双眼眸尤其无辜。 秦如月心?中那股蔫坏的劲儿还没下去,还?想勾着她的脖子说些什么, 又见小师妹一脸的懵懂,犹豫再三, 终究还是良心发现什么也没说。 她笑着坐回去, 看向余清欢白皙的侧脸:“清欢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喝醉那?次她误以为凌奚和余清欢是一对,还?追着追问不停, 如今想想,她应当是猜错了。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向对方的眼神不会是那?样, 要不就?是他们都?太过迟钝,要不就?是喜欢的还?不够深。 师弟师妹年纪小, 不通情爱是正常的,或许需要旁人来提点一二。 不过……秦如月眯起眼,却并不打算做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她一边想着一边捞过旁边的茶水喝,暗道不管是什么人她都?能出主意?,毕竟她比余清欢空长?了几百年的阅历—— “我?也不知道, 我?没见过他。” “噗!”秦如月再次一口茶水喷出来。 “哎呀大师姐, 你怎么了吗, 又呛到了吗?”余清欢急急忙忙地去扶她的肩膀,就?见她低头给温泉池里施了个清洁咒,然后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不认识?那?你是怎么喜欢他的?” “在镜珠上?啊。”余清欢一脸理直气?壮, “聊多?了就?喜欢了!” 秦如月:“” 是她年纪大了不懂年轻人的世界。 “等一下,清欢, 你面都?没见过就?确定自己是喜欢吗?” “你们怎么都?那?么说。”余清欢撇嘴,有些不满,“你这么说,师兄也这么说,都?在说不靠谱。” 因为确实很不靠谱啊! 不过想起莫名其妙对某个没见过面的人狂热的杜榆,秦如月又觉得余清欢不是不能理解,起码小师妹还?和人交流了是不是。 “所以我?想见见他。”她捏着自己被温泉池泡的有些发白的手指,“他也来这次仙盟大会了,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见见他。” “这样啊。”秦如月了然。 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仙盟大会到处都?有人看守,就?算是那?人想要为非作歹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她揉揉自己的眉心?,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应激了,不就?去见一面而?已?,能发生什么。 “不过你们到底没见过面,若是他生的奇丑无比如何?”她循循善诱,“若是他脸上?长?满了麻子,又或者是个跛子呢?到时候你当如何?” “他不可能丑!”想起那?日的惊鸿一瞥,余清欢脸上?有些发热,“因为我?见过他的身体?。” 少女没注意?到身边大师姐复杂的表情,她只是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道:“到时候我?先远远地看着,若是他真的是个麻子脸,我?就?跑,若是他生得尚可,我?就?” 就?如何,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好。 时至今日,余清欢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算不算喜欢。正如秦如月他们所说的,只凭着几句话便确信自己的心?意?,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可梦中的少年真的很好很好。 “清欢,我?们的再过两日就?要回去了,你知道不知道。”秦如月突然开口,话中若有所指,“所以你得抓紧些才行。” “只有两日吗?” 不过也是,毕竟仙盟大会已?经结束,他们也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等颁奖宴会结束就?差不多?到了返程的时候。 她见小师妹仍旧一脸懵懂,旁敲侧击地提点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九州大陆如此之大,离了仙盟你想再见他,只怕是难如登天。” 见余清欢神色微动,秦如月决心?再添加一把火:“择日不如撞日,不然就?约在明天见面怎么样?” “明日吗?” 大抵是在温泉里泡得久了,余清欢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一面觉得这样未免太急,一面又觉得若是自己再不出手,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利弊权衡之下,最终还?是想见他的心?情占了上?风。 “那?我?试试看。” 少女慢悠悠地往池子边上?爬,一边穿衣服一边掏镜珠。 小珠子在掌心?亮了一瞬,她知道有人给自己发来消息,她心?里希望是那?个人,却又不敢看,于是将它放在一旁坚决不看它。 秦如月的衣服与?她日常穿的襦裙有些不一样,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穿好,等做完一切后再回头看,桌上?的珠子已?经不知闪烁多?少次了。 “看来某些人也很想见到你呢。”秦如月笑。 “才不是这样,我?估计是童蕊。”她嘴上?说着否定的话,心?里却在怦怦乱跳,于是捂住半颗珠子,小心?小心?地往外面挪。 待看到“一点通”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脏微微一缩。 还?真是他难道真的像大师姐说的那?样,他也想和自己碰面么?那?为何之前在北鹤峰她向他发出邀请,他总是拒绝呢? “兴许是在南柯秘境里发生了什么吧。”秦如月趴在池子边的石头上?仰头朝天上?看去,语气?有些怀念,“比如在命悬一刻的时候想起突然想起某个人,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和他做,在那?一瞬间,心?境就?改变了。” 余清欢垂着头不说话,杂乱的情绪快要溢出胸腔。 所以他在危急时刻想起的是自己,所以自己是他重要的人,所以他也喜欢她么? 她心?乱如麻,一时间没好控制力道,小小的珠子在她的掌中被捏得咔咔直响。 “清欢,”秦如月按住她的手,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把镜珠救下,“你要不先看看他说了什么?” 见余清欢死死地咬着下唇不放,耳朵根红得快要滴血,她笑意?越发明显:“小师妹若是害羞的话,回去再看也不迟。” **** 余清欢离开温泉池时已?是深夜。 解开心?结后的秦如月话意?外的多?起来,拉着她在那?分析了好一通感?情,这一聊便聊到后半夜,聊到她犯困了才反应过来,时辰已?经不早。 告别大师姐后,这一路上?她都?在想明天见面的事情。 大师姐说要送他一个难以忘记的晚上?,她已?经很明白了。既然是难以忘怀,那?天时地利人和自然必不可少,明日是个大晴天,非常适合外出。人和也不必说,她很确信自己喜欢他。 现在缺的就?是地利。 她边想边走,就?连撞到人了都?不知道。 “啊,小清欢。”凌奚将她的肩膀掰正,一脸急切地看着她,“你方才跑哪里去了,这身衣服哪来的。” “和大师姐聊了会儿,你堵在我?门口干什么。”余清欢打开他的手,想继续往里走,可刚打开对方又不依不饶地再次黏上?来。 凌奚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方才不妥。 秦如月的衣服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些,他方才那?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将她领口挣开不少,少女的肩膀白得像玉,就?这般明晃晃地映入他的眼中。 若是再往下看,满园春色将一览无遗。 他恍惚间觉得鼻腔有些热意?,慌忙移开眼。 “做什么。”余清欢还?处在泡温泉的眩晕后遗症中,随意?将领口往上?拉拉,满脸不悦道,“你捏着鼻子昂头干什么,什么毛病?” 他往下极快地扫一眼,确信余清欢已?经将衣服拢好后才把手放下来,“兴许是天气?有些炎热,所以上?火了。” “这里是雪山。”余清欢翻个白眼。 “这个,这个……”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吞吞吐吐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就?想流鼻血了。” 她没功夫管他,只当是师兄脑子有病说疯话,推开他就?要往阶梯上?走,还?没走几步又被拉住。 “我?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怕余清欢说出拒绝的话,他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把话说完,“听说在仙盟后面有个叫白鹿峰的地方,那?里有一处灵泉,里面到了晚上?会发光。” 见余清欢没有挣脱开,他心?中一喜,便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那?里如何好如何好之类的话,恨不得现在就?马上?过去。 “云中城的百姓说为了感?谢我?们,明天晚上?会放飞数千只孔明灯为我?们祈福,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是山顶的视野真得非常好!” “那?里晚上?会有很多?的萤火虫,特别好看。” “对了,这泉水据说还?有疗愈的功效。” 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后他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余清欢,问道:“所以,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在她跑掉的这短短一个多?时辰,他脑内闪过许多?不同的可能。 兴许她折返回到了宴会之中,又兴许她已?经随孟家夫妇离开,但最让他害怕的,是她趁着这个机会去见她的“新欢”。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必须守着她才行,师妹生气?就?生气?吧,左右等到仙盟大会一结束他就?带着余清欢回云丹门,到时候她想怎么打自己都?行。 在镜珠上?认识的人,那?能靠谱么! “不。”余清欢斩钉截铁地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出,冷淡地甩出两个字,“没空。” 说罢转身往屋内走去,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门锁扣上?之时,凌奚仿佛也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安慰自己不要紧,然后抱着膝盖缓缓在台阶上?蹲下,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才坐下不久怀里的镜珠就?开始震动,他赶紧掏出来看。 [人间至味在召唤你] 点进对话框,里面是他之前给她留的言。 都?是些问候寒暄的话。 他刚刚掉进云中城的时候因为实在无聊,又怕自己太久了会忘记外面的日子,于是每天有事没事就?在那?儿和余清欢说话。 他不知道说什么,便每天像个报时器一般每天在天破晓时候和她问早,用这种方式来计算在这里的时间。 当时在云中城里因为有禁制的缘故,所有消息都?发不出去,现在出来之后便一股脑地全给弄出去了。 刷下来满屏的早上?好,看起来尤其壮观。 他抿抿唇刚想关上?,就?见掌心?镜珠再次震动。 [人间至味: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听说仙盟后面有个叫白鹿峰的地方,那?里风景特别好,到晚上?还?能看到萤火虫。] 凌奚:“?” 等一下,这不是他的词吗? 他刚想回话,就?见余清欢又发来消息。 此时此刻的余清欢不比方才的他镇定多?少,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发,拼命用最华丽的辞藻形容白鹿峰有多?么多?么好。 不过短短一刻钟,满屏的早安便被满屏的白鹿峰所取代。 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约见自己喜欢的人,总不免有些生涩。 想到的话有很多?,可写出来的时候总是会显得稚嫩生涩,于是不停地修修改改,不论如何都?不满意?。 她凝视着镜珠那?头,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终敲定为短短两句话。 [我?想见你。] [所以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第056章 开窍记事录(五) 短短的两?句话便在少年心底卷起了千层浪。 他?突然想闯进去问余清欢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如果发现?什么?请直接和他?说,不要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来折磨他。 狗链子还在他?脖子上拴着呢,真生气?的话实在不行把他吊起来啊。 门内门外的两个人皆心乱如麻, 余清欢是心动的心,凌奚是心虚的心。 他?盯着镜珠中“我想见你”四个?字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问一问。 [一点通:为什么??] [一点通:为什么?想见我。] [人?间至味:就是想啊, 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他?想说我们不是才见面吗,又觉得?不妥, 于是迅速删掉。 所以余清欢这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但她这语气?看?着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还有说有笑的。 凌奚想不明白。 凌奚汗流浃背。 现?在写?了删写?了删的人?变成了门外?的那一个?, 他?反反复复地?琢磨着,围着院子里的那棵树转圈圈, 愣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越往深处想,他?就越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余清欢。 虽然两?个?人?已经认识多年,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他?弄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会突如其来的生气?。 就像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余清欢为什么?要故意将见面的地?方选在白鹿峰,这是在敲打他?呢还是在敲打他?呢,他?是不是现?在冲进去跪下认错比较好。 他?心情烦闷, 于是重重地?给院子里那棵无辜的梨树来了一拳。 积雪噼里啪啦地?往掉下来, 他?郁闷地?拍去掉在头上的雪, 一抬眸便见到孟伦从外?面回来。 他?应当是刚从宴席出来,身上还带着一点酒气?。 凌奚眼前一亮,赶紧把?他?叫住。 “哦, 是凌师兄啊。”孟伦困倦地?打着哈欠走过去,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唉,你等等,别拽我!” 他?酒还没醒呢,就被人?勾着脖子往屋里走,而且那人?的表情还一脸凝重,不知道的还当是魔族来袭了。 等大门关好,油灯点上以后他?才知道并不是魔族的问题,而是凌师兄的“朋友”又遇到了搞不定的状况。 “所以说这次是怎么?回事。”他?大爷似地?坐在太师椅上,慢吞吞地?打着哈欠,“你朋友被发现?了?我不是让他?们绝交么??” 凌奚干笑两?声在他?对面坐下,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段时?间明明已经很用心地?再让余清欢讨厌自己了,不论是反驳她还是嘲笑她他?的都做的很好,每次将消息发出去之前他?还会反复体?会一遍,确信“就算是他?看?到这样的话也?会气?死”之后才发出。 在镜珠上对她冷嘲热讽,在现?实中对她体?贴入微,这个?计划简直就是天才! 然而效果适得?其反。 她不仅没有反感自己,还约他?出来见面,除了她已经发现?自己在耍她之外?,凌奚想不出其他?原因。 他?将自己的纠结和犹豫套在所谓朋友身上说给孟伦听,后者果然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扭曲表情。 “凌师兄。”孟伦拼命压抑抽搐的嘴角,“我说,你这样根本就不会让她讨厌你吧。” “不会吗?” “当然不会啊!” 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是在打情骂俏啊,难道他?也?是他?们打闹中的一环吗! 他?揉揉微微发酸的太阳穴,有气?无力道:“不过现?在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既然她想出来约你见一面,你只需要装作看?不见便好了吧,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回复她,问就说没注意看?。” 凌奚面露犹豫:“可是这样对她会不会有些过分。” “过分什么?,反正你不是就想让她讨厌你等一下!”孟伦恍惚之间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老实告诉我,你一直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姐吧。” 黏黏糊糊的窗户纸被他?毫不留情地?捅破拆烂,他?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摆在凌奚面前,不容许他?逃避。 孟伦站起来走到凌奚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喜欢她对不对!” **** 翌日余清欢便起了个?大早。 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摸镜珠,将一点通的话反反复复琢磨几遍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离开被窝的时?候唇边还带着笑意。 他?说:[好啊。]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甚至都没有问原因,就这样答应下来了。 她心里怦怦跳的离开,穿衣服的时?候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既然受邀来到仙盟大会,那想必也?是哪个?门派的佼佼者,也?不知他?知道自己出身小门派之后会不会嫌弃自己。 先心动的那一方总是容易紧张敏感,担心自己这样那样会不会惹了对方厌烦。她将乾坤袋里的首饰朱钗全部倒出一字排开,然后挨个?往头上戴。 “这个?不行,太土气?了。” “这个?也?不行,看?起来年纪好大。” “还有这个?,这个?也?太素净了些吧。” 她总共就那么?几根首饰,大都是以前下山的时?候在村里随便买的。这小城镇上的东西能有多好,尤其是在她体?会过云中城的华贵首饰之后,当真是越看?越嫌弃。 余清欢面无表情地?将它们都收回袋子里,正打算再翻翻看?还有什么?时?,门外?传来秦如月的声音。 “清欢,收拾好了么??”她推门款款而入,瞧见满桌的狼藉,笑道,“找什么?呢,把?东西全翻出来了。” 少女嘴唇微动:“我找不到合适的簪子。” 她有些泄气?,蔫蔫地?坐在床上。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她从前还喜欢凌奚的时?候也?是百般打扮自己,后来意识到对方就是个?不开窍的木头之后,就无所谓穿着打扮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凌奚这样,她觉得?自己既然要赴约,那当然得?好好地?捣鼓捣鼓自己才是。 “这样啊。”秦如月摸摸下巴,“那师姐带你出去买衣服怎么?样?” “至于簪子么?”她微微一顿,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余清欢头上一扫,“就用他?送你的那一根如何?” 在九州,男子赠送女子发簪便是心悦她的意思。 戴着对方送给自己的簪子去赴约,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余清欢耳朵浮起热意:“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这样才好。”秦如月弯下腰,在她软乎乎的脸上掐了一把?,顺便替她将桃花簪子别上,“走,今天师姐带你买衣服去。” 余清欢刚想说会不会来不及,没想到秦如月直接一个?诀就把?他?们传送到了距离仙盟最近城镇中。 “这是清河镇,乃凉州到长安的要塞咽喉,所有从西域来的商人?想要去中原做生意都得?经过这里。所以这里的东西不比长安差,若是运气?好,弄不好还能找到更好的东西。” 她拉着余清欢往最近的成衣铺子走去,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不论是穿着打扮都和镇上居民格格不入的生面孔,余清欢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几眼。 秦如月心领神会地?解释道:“这些都是云中城的百姓,他?们暂时?没有去处,官府就先把?他?们安置在这里了。 不过这镇子住着大部分都是行经此处的商人?,每年也?就热闹那么?一两?阵,等他?们之后镇子便会再次冷清下来,如今有了这些百姓常驻此处,也?挺好的。” “这样啊。” 余清欢点点头,随着秦如月走进成衣铺,却在迈进铺子时?候的那一刹那突然转身,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 “清欢?” “不,没什么?。”她摇摇头,收回目光。 方才应该是错觉吧,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师兄了。 不过等她们买完衣服走进首饰铺子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方才看?到的并不是错觉。 凌奚真在这里,正拿着一根簪子和店主讨价还价。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余清欢现?在一看?到他?就觉得?尴尬,刚想转身出门就听到秦如月抢先一步开了口。 凌奚的目光投过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临阵脱逃,只能不尴不尬地?和他?打招呼。 “师弟,你也?买簪子么??”秦如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见凌奚手里拿着根女式簪子还有闲心开玩笑,“给哪位姑娘送的?” 此言一出,首饰铺子便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短暂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 秦如月见状心下一慌,暗想她莫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她刚想开口补救,就见凌奚突然上前两?步朝余清欢走来,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她眉头突突直跳,直觉师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到凌奚一本正经地?指着余清欢的簪子道:“你这簪子不好看?。” 秦如月心中大骇,想上前阻止,但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她犹豫该怎么?打圆场的这一功夫凌奚已经全方位地?把?簪子吐槽了个?遍 凌师弟这三个?月是光在云中城练嘴皮子了吗,为什么?语速可以快成这样。 在云中城当了三个?月烛龙使?者·每天都在念稿·的凌奚清清嗓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出余清欢最后一击: “所以说!你还是尽早换一个?吧!” 说罢他?骄傲地?昂起下巴,目光中带了些许骄傲。 这是他?昨天晚上和孟伦学的。在送姑娘礼物之前,先将自己以前送的东西贬一遍,然后就等她歪头询问自己:“那怎么?办?”的时?候,再顺理成章地?把?东西送出去—— “关你什么?事情!” 等等,这个?反应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余清欢显然是气?狠了,整个?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若不是周围还有不少凡人?在担心伤及无辜,她早就将火球砸他?身上。 就像凌奚先前以“一点通”身份给建议的那样:对得?罪她的人?,不必客气?,直接放火烧他?屁.股。 “不是,清欢,你听我说。”他?抓耳挠腮地?看?着余清欢,突地?指向簪子上的花,“你看?那个?桃花,它已经蔫了啊。” 他?本意只是想指给她看?,怎料余清欢误会他?要抢自己的簪子,慌忙往后躲。 她动作幅度大,再加上秦如月今日替她挽头发时?候并未用力,只松松垮垮的拢着,所以她只不过是向后稍微躲了一下簪子便啪叽一声落了地?,明明白白地?断成两?截。 一个?妇人?匆匆路过,一脚踩在桃花上,于是桃花也?毁了。 “小清欢,那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受够了!”她猛地?抬起头,用力把?堵在门口的凌奚往外?推,“你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秦如月站在门边上目送师妹气?急败坏地?跑远,又看?向呆在原地?的师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师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真的很厉害。” “多谢大师姐夸奖。” “我不是在夸你。” **** 余清欢几乎是狂奔回的房间。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今晚要怎么?办。 她的衣服已经买好了,是大师姐给她挑的,淡粉色的齐胸襦裙,在袖口处绣了两?朵小桃花,俏皮又可爱,非常衬她。 耳坠也?挑已挑好,用晶莹剔透的粉色宝石制成,雕成一朵小桃花的模样。 现?在只差一根簪子。 但最重要的也?是那根簪子。 她今日的所有打扮都是为了与桃花簪子相配,可现?在簪子断了,什么?都毁了。 “为什么?没有这种?修簪子的术法,为什么?为什么?!” 余清欢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几个?月在邰华宗熬夜苦读,前段时?间在南柯秘境里生死一线,都不如今夜断根簪子来的伤心。 因为她是真的期待了很久很久。 可现?在却她鼻子一抽,又有泪水要往下落。 “不行,不能哭,哭了今晚怎么?去见他?。”余清欢掏出手帕把?脸擦干净,又给自己施了几个?清洁咒,确信镜子里的小姑娘依旧漂亮后,才换上衣裙往白鹿峰走。 彼时?天已全黑,她看?不清路,全靠掌心火照明,走的极慢,累的时?候就坐下来把?镜珠拿出来看?,看?看?他?有没有给自己留言。 走到山底的时?候,他?说: [我已经现?在到白鹿峰啦,这里有好多萤火虫,你有没有看?到?] 她举目四望,发现?草丛边停着一只萤火虫。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说: [这里有个?温泉,泉水很烫,你得?小心。] 她便走过去用热水拍一拍脸,温暖冰凉的指尖。 烛龙三昧真火改变了她的一部分体?质,但却没有完全治愈其根本,她依旧羸弱,每走两?步就要喘两?口,但每一次停下,都会收到来自他?的消息。 他?就像个?尽职尽责的引路人?,不停地?为她阐述前路的美好。 山路坎坷,她一路走走停停,直至攀到山顶,遇见了那个?人?。 [我就在山顶那块石头边上。] [小清欢。] 漫天的孔明灯在一刹那全部升起,照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她想要遇见的那个?人?。 她却僵硬地?站在原地?迟迟不上肯前,隔着漫天星火与他?遥遥相对。 所有的期待、喜欢,都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坍塌粉碎。 趁着对方还没看?清自己,她果断将元灵镜珠往地?上一砸,转身就跑。 两?辈子砸在同一个?人?身上,她这是什么?运气?! 第057章 开窍记事录(六) 余清欢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跑的那么快过。 耳边是呼啦啦的?风声, 她无暇去看漫天的?孔明灯和星火,也不想去管山崖上的温泉与萤火虫,眼前被泪水模糊成一片也不曾停下, 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跑。 随便去哪里?都好,总而言之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如果继续留下来的?话她怕她会情不自禁地和凌奚同?归于尽, 先把他掐死然后再去找南宫无相自首。 这个时候去的话他们应该都还在仙盟,说不定?还能分到萧淮的?隔壁牢房。 “啧。” 山路湿滑, 她一个没注意便崴了脚, 好在她现?在体力已经不同?往日?,就算脚脖子肿成一片也能好好的?回到院落。 余清欢随手从地上捡根棍子充当拐杖, 一遍扶着山崖悬壁一边往山下走。期间还遇到两个同?上上山的?年轻男女,他们手挽着手, 脸上带着笑意。 男的?俊美?女的?娇俏,看起来分外恩爱, 他们认识她,笑着同?她打招呼。 “余道友,你怎么那么急,这灯才刚刚放呢。” 余清欢拼命捏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 心里?想着管你什么事。 她现?在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正没地方撒, 这俩人还使劲往她霉头上触, 真是有够烦躁的?。 但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在无辜道友身上,于是后退两步, 将自己的?脸藏在阴影里?不让他们瞧见,不咸不淡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的?, 就不去看灯了。” “这样啊。”那两人像是没察觉到一样,继续欢欢喜喜地拉着她闲扯,还询问她怎么拿着根木棍。 “还得是余道友有远见,这仙盟里?不能用土遁术,想上山只能靠自己爬。大雪天的?山路又?湿滑,拿根木棍当仗使确实好多了,不怕摔。” “已经摔了。”余清欢幽怨地瞪着他们,其?中怨念可以养触一缸子的?怨灵来,“所以说完了吗?” 他们瞬间噤声,然后迅速与她告别往山上跑。 余清欢敛下眉眼,将攥紧的?拳头再?次松开。 下山的?时候又?碰到不少手拉手上山的?道侣,看起来幸福的?要命,让她忍不住想放火烧山。 真烦,为什么每个人都过的?那么好。 就她不好,就她倒霉,两辈子栽在同?一个人身上,一想起之前孟伦给她提议的?转移喜欢的?方法,她就觉得好笑。 转来转去的?,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没意思。 她自嘲似地笑笑,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仙盟的?宴会已经彻底结束。 大概那漫天的?孔明灯就是结束的?标志,被解救出?来的?人们向修道者们表示感谢,所有人载歌载舞其?乐融融,庆祝新生活的?到来。 她站在半山腰上往下面看去,心想师兄说的?对,白鹿峰的?风景就是好,只可惜她跑的?太急了什么都没看到,现?在只能看得到一些星星点点的?光。 只看了几?眼便没有再?看,余清欢继续拄着手杖回到小院子,好在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拉着她说些讨人嫌的?话。她拍净身上的?土走进院子里?,一推门就与秦如月面面相觑。 “清欢,你怎么回来了?”她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给余清欢打开门,“这么快就回来了么?” 余清欢看了一眼,是和昨天一样的?小蓝花,不过从细节上来看好像不太一样,她没什么兴趣,只看一眼就迅速别开。 秦如月的?心情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这个态度,她不会和她那位心上人吵架了吧。 她赶紧走过去想询问一二,就见余清欢抢先开了口?。 “大师姐,我想和你说一个梦。” 屋中昏暗无光,只有如豆的?一点烛火在墙角跳动着,秦如月想要起身去剪一剪灯芯,却被她阻止。 少女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梦到我死了。” 秦如月神色一凛,又?听她继续说: “我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马上消散,而是一直徘徊在我的?尸体附近。我看到我的?尸体被人从尸堆里?扒出?来,被人好好安葬。 他从头到尾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给我立了一块碑就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再?然后这个梦便模糊了。等我终于看清梦中画面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了新人,是个长相乖巧的?姑娘,同?我有三?分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子却带了哭腔:“大师姐,你说这可气不可气。” 余清欢没有说名字,但秦如月却下意识地想到凌奚。 半晌,她轻轻在余清欢肩膀拍了拍,安慰道:“清欢,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若是为实呢?” 秦如月微微皱起眉:“清欢,那只是个梦,当不得真的?。” 余清欢极轻及轻地笑了一下,声音很淡:“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梦醒之后我依旧喜欢他。” 只是后来被一次次的?伤害,蒙骗,她逐渐心灰意冷,就连从前的?那一点点残存的?情谊也被消耗殆尽。 好在这时候出?现?了另一个人填上了她内心的?空缺,才没有让她由爱生恨与师兄反目成仇。 做不成道侣做朋友也很好啊。 她这么想着,将上辈子的?喜欢渐渐放下,重新拾起这辈子对另一个人的?喜欢。 可这两辈子的?感情热烈而滚烫,却全部?倾注在了一个无心之人的?身上。 她用力呼吸,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就连呼吸都是疼的?。 秦如月没有再?追问,只是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女子柔软温和的?气息传来,将她包裹在其?中,余清欢崩了一天的?心防终于在此次此刻松懈,她将脸埋进秦如月怀里?,放声大哭。 “大师姐,大师姐,我该怎么办!” 秦如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沉默不语。 余清欢哭累了,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秦如月床上,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天边才破鱼肚白,门外有两个人正在说话,她认出?其?中一个是杜榆。 秦如月推门而入,她赶紧迎上去。 “大师姐,怎么了?” “无妨。”她替余清欢拉拉睡歪的?发髻,转身在床上坐下,拍拍身边示意余清欢也跟着坐过来,“不过是杜榆问我知不知道凌师弟去哪儿?了,顺便问我有没有兴趣去铸剑谷做客。” 顺便? 余清欢眼皮直跳,心想明明前面的?那个才是顺便吧。 秦如月看向她:“凌师弟一晚上没回来,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她用力回答,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爱死去哪去哪!” 这木头就是个死心眼,若是他们约见的?地点不山顶而是桥底,他就算抱柱而死她也不会感到意外。等不到就会一直等,这会儿?估计还在山顶上蹲着,拼命问她为何还未到呢。 左右她镜珠都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他爱怎么问就怎么问,与她何干。 秦如月见她如此反应,欲言又?止。 “清欢,你还记得你之前在云中城和我说的?话么?你说,若真想永远放下一个人,就要下定?决心。”她从缓缓乾坤袋中掏出?一物放在桌上,道,“这便是我的?决心。” 那是一根断掉的?竹笛。 竹笛从中间拦腰横断,切面齐齐整整,可见下刀者的?决心之真切。 “这是我及笄那年师尊送我的?贺礼,是他亲手所致。”她勾起嘴角,笑中带着无限怀念,“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吹笛子,是那时候师尊将它送给我后同?我说我吹笛子的?样子很好看,我才开始修习音道。” 竹笛看起来很是崭新,可见主人对它的?爱护和用心。 秦如月在上方轻轻一点,方才还好好的?竹笛便化为了灰烬,她抬起头看向呆在原地的?余清欢,语重心长道: “清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余清欢轻咬下唇。 “我向孟师弟了解到,你其?实是孟夫人失散多年的?侄女,且孟家也有意让你回去,对不对?”她站起来示意余清欢看向窗外越来越亮的?天,对着天际上那朵云遥遥一指,“你若是要走就趁现?在,我会给你藏匿行踪的?法器,以凌师弟的?修为绝对找不到你。” 她轻轻擦去余清欢眼角未干的?泪,有些无奈:“但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她方才体会过这种刻骨透心的?痛,并不想让余清欢也体会。师妹年纪小并不懂得男女之事,若真就这么离去,她也怕她会后悔。 孟家远在万里?之外的?宁天州,一个修士与凡人三?七开的?世外桃源。 它建于天空之中,若没有大型飞行法器根本无法飞上去。普通人想上去只能坐仙盟的?飞舟,但飞舟一年只有一趟,错过便是错过了。 就算是御剑飞行,那也得是炼虚以上的?修士才能飞到那万里?高?空之上,否则在半路便会因?灵力耗竭而死。 “我知道,这些孟伦都告诉过我了。”余清欢将小葫芦系回腰间便往外走,从头上取了跟什么东西放回桌面上,这才离去。 “清欢,这是?” “一些脏东西罢了,还请大师姐帮我烧掉。” 秦如月收回目光,看向桌面。 是昨天那根发簪被人用粗糙的?法术强行拼凑在了一起,看起来简陋得有些可笑。 她先前并没有注意到,这发簪上方并不只有桃花,其?中背面还镶嵌着一朵花苞,不过它合拢得紧紧的?,丝毫未有绽放的?迹象。 秦如月在小花上轻轻一点,花苞瞬间绽放,发出?淡紫色的?光,香气瞬间席卷了整间屋子。 “原来是绝情花。”她垂眸把玩那根簪子,低声自言自语,“唯有真正心灰意冷之人才能使它绽放。” 但她看余清欢戴了这么久,却从未见它绽放过。 哪怕是昨夜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痛骂混账的?时候也不曾。 **** “清欢来来来,这边坐这边坐,咱们自家人不需要太客气。”孟夫人笑呵呵地将她拉过去坐在旁边,拍拍,“想吃什么啊,我让厨子给你上。” “不,不用了姨母。” “怎么不用。”孟夫人一拍大腿,马上冲儿?子叫道,“是不是你小子惹你姐不高?兴了?!” “娘我冤枉啊,我真没有。” 余清欢坐在对面看他们一家三?口?拌嘴,有些茫然。 从她和秦如月告别再?到她踏上飞向宁天州的?飞舟时,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 她就像做梦一样买了船票,恍恍惚惚地跟着侍者来到孟家夫妇专属包间,然后被他们拉着一顿嘘寒问暖,又?被塞了许多她从前想都不敢的?糕点。 师兄一直没有出?现?。 飞舟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强烈的?失重感瞬间传来,余清欢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感觉自己的?肠胃也跟着颠簸了一下。 她本以为这种感觉很快就会过去,没想到随着飞舟的?升高?,眩晕感竟越发强烈。 “清欢是不是没坐过飞舟?”孟夫人匆匆走过来给她顺气,“姨母让人给你上一杯果汁润润喉咙如何?” “不,不必了。”她现?在胃里?翻江倒海的?,吃什么都想吐。 飞舟上下摇晃一下,于是乎余清欢趴在墙上又?是一顿强烈的?干呕。 再?抬起头时她看向姨母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钦佩。 他们平日?里?都是乘坐这种法器出?行的?吗?太强了,不愧是大户人家。 “清欢若是觉得屋内憋闷的?话可以出?去走走。”一旁的?孟老爷见此忍不住开口?道,“从这边直走出?去有个长廊,那边四面无墙,你可以去那里?吹吹风兴许就不晕了。” 说罢也像他夫人一样习惯性地往儿?子背上一推:“去,给你姐带路。” 正在忙着啃煎饼的?孟伦直接被噎住,开始猛烈咳嗽。 余清欢同?情地看了表弟一眼,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飞舟共三?层,孟家自己就包下了第?三?层,除却他们一家之外就只有一些随时待命的?侍者,余清欢并不觉得自己在船上会遇到什么危险。 唯一让她为难的?就是身体的?不适。 她知道这种行为在人间叫做晕船,这玩意因?人而异,有些人严重有些人则不会有任何感觉。她软绵绵地趴在石栏边上,突然后悔上船之前没有准备充分的?药品。 还好视野足够宽旷,凉风吹过,总归让她觉得稍微舒服了些。 余清欢又?在那里?站了会儿?吹风,正准备回去之时突然看到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云层中穿梭,且隐约其?身上闪着红光。 她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张大嘴: “那是烛龙吗?” 第058章 开窍记事录(七)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样的猜想?。 “怎么?可能, 九州大陆怎么?可能会有龙嘛。”回忆一下云中城那几天的荒唐事情来,她更确信这世上不存在烛龙。就是存在,那在几百年?前也早已湮灭, 现在绝不会有。 果?不其然,等她再次抬头想再确认确认时?那东西已经不见,她心说果?然, 就是眼花没错。 余清欢正打算返回船舱中,突然整个飞舟上下颠簸用力摇晃起来, 她一个站不稳, 赶紧抓住旁边的柱子保持平衡。 再抬起头时?周遭已经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高?大的飞舟被一整片黑漆漆的乌云所包围,厚厚的云层里不断有闪电划过。 “暴风兽!是暴风兽!” 一个侍女跌跌撞撞地从她前面跑过去, 险些摔倒,还好余清欢一把拉住:“怎么?样, 你?没事吧。那个暴风兽是什?么?啊,是一种妖兽么??” “没事, 姑娘你?还是快回到房间吧,那里有结界应当不要紧。”她用力摇摇头,急促道,“一直在陆上不懂,这暴风兽并不只是某一种, 而是多?种妖兽的统称。他们?有大有小, 最喜欢藏在暴风雨中攻击路过的修士, 凶的很,有些还会吃人!” “这么?严重,咱们?没有护卫么??” 侍女刚想?说其实也不用太担心, 他们?船上还是有结界的,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船舷外的青绿色结界发出?咔咔几声脆响, 似乎出?现了?裂纹。 “姑娘,您还是快些去船舱里吧,那里比较安全,啊——” 船身摇晃幅度更加强烈,余清欢强忍眩晕感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没想?到刚才的颠簸不过只是个开端,接下来重头好戏。 这船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上下不停颠着。与此同?时?暴风兽们?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往飞舟上撞,一个两个的其中速度又快又猛烈,一路火花带电,还好结界还算靠谱,都给挡住了?。 余清欢心下那口气?还未松懈,便?听到云层中有一道强光朝这边席卷而来。 腰身撞在木板上的,发出?一声闷响。余清欢强忍着剧痛撑着站起,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是在她踉跄的那一会儿,结界上竟出?现了?个大洞! 结界外的风暴渐渐形成风暴眼,吸力越来越强,大有想?将她吸下船的趋势。 她暗道一声不妙,下一刻便?被那股力道狠狠往外甩。 “等一下!这算什?么?啊!” 余清欢现在可以说是狼狈至极。 她一只手勉强抓在栏杆上,半边身子几乎是悬在空中,结界上的缺口越来越大,只要她再一松手,就会从的洞里掉出?去。 这里可是万丈高?空,除非会飞,否则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飞舟开始渐渐恢复平稳,余清欢松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左脚的踩回地上,哪知还未碰到甲板,这飞舟便?再次晃荡起来。 这一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大,直接将她的脚下所有能踩的地方全部卷走,这下可好,她整个人完全吊在栏杆上。 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吹,脚下是结界破洞。还不断有身上沾满黑气?的乌鸦在试图咬她的脸。 余清欢赶忙往旁边一避,没想?到就连手上唯一能抓的栏杆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她心中大骇,不敢再动。 这场风暴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飞舟依旧在不停摇晃着。她现在只要一张口就会被塞满雨水,根本无法呼救。 眼下只有两条路,一是等雨停,二是她从上面爬上去,靠自己的力量爬回船里。 可她已经到极限了?。 手指上的剧痛不断传来,她知道是乌鸦在咬自己的手。余清欢吃痛,右手已经无法再抓握,现在全凭左手吊着。 她对上妖兽乌鸦的那双赤红眼眸,突然很生出?许多?后悔? 所以她自己为什?么?要来甲板上吹风。 若是她不来,她就不会被暴风雨甩出?去,不,若是她昨天不去见“一点?通”,她这会儿根本就不会再船上。 退一万步说,师兄就没有错吗? “凌奚!都怪你?——哎呀!”她还没骂出?口便?被一股强劲的风袭来,这次就是左手也支撑不能,她整个人彻彻底底地被甩出?了?飞舟。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相反,一股温暖而灼热的气?息将她全部包裹在其中,可余清欢眼前被雨水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在四处胡乱抓,混乱之中好像摸到了?什?么?,她也不管,只用力向上一拔—— “嗷!!!” 身下那只“妖兽”突然发出?激烈的嘶鸣声,听起来有几分像龙吟。 龙吟?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向上一抛,甩回了?飞舟之上。 待她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已经趴在了?飞舟外缘,还有个人握着她不放,正在试图将她往船上拉。 “抓紧我!” 男子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余清欢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赶紧回握住他的手往上爬。 刺眼的阳光刺破乌云,飞舟渐渐平稳,她呆呆地坐在一堆狼狈的烂木头上,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护卫们?已经到位,正在忙着修补结界,飞舟已经穿过了?暴风雨,现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同?方才对比之鲜明,让余清欢疑心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姑娘,你?没事吧。” 周围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余清欢摇摇头,看向那位将她拉上甲板的年?轻人:“那个,方才多?谢你?啊。” “无妨。你?没事便?好。”男子递给她一张帕子,温和道,“擦擦脸。” 甲板上还有些水洼,将余清欢的狼狈照得无处遁形。她头发乱了?,衣服也被那些妖兽啄出?不少洞,身上还有不少被暴风兽啄出?来的伤痕。 她方才不觉得如何,现在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低头擦去脸上的雨水。 “姑娘。” 她正欲将头发挽到耳后,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将手帕夺回,她顺着那只手看回去,措不及防地同?那人对上视线。 那是一个极为清俊的男子。 和凌奚不同?,凌奚是放肆的,带着张扬的少年?气?,如一团炽火。 而眼前的男子则是一幅赏心悦目的水墨画,什?么?也不必说,却能让人不知不觉中平静下来。 可眼下这样的人便?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将她的手拢在掌心里,一寸寸抚摸。 余清欢心口一麻,迅速抽回手。 “冒犯了?,在下只是觉得姑娘还是应当先治疗伤口。”男子见状也不生气?,只笑着对她伸出?手,“我看姑娘左手上也有伤,不若让在下也来帮你?治治可好?” “治,治疗?”她一怔,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反应确实是有些大了?,赶紧往右手看去。 方才的伤痕已经消失不见,就连疤痕也没有。 但她还是觉得紧张,这种奇怪的氛围让她非常无所适从,只想?马上逃跑。 “多?谢公子,不过我还是去找船上的医师比较好” “最好不要。”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毕竟姑娘可不只是手上那么?简单,虽然方才我已处理过,这伤口处还有不少余毒。” “中毒?真?的吗?” 余清欢赶紧坐下,一脸紧张地把手递给他:“那就拜托你?了?!” 男子勾勾嘴角,再次将她的手拢在掌心之中。 明明只是普通的疗伤,却总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正发着呆,她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给烫了?一下。 “怎么?了??” “那个,我伤得严重么??”余清欢赶紧左看右看转移话题,同?时?偷偷把那个发烫的怪东西往自己口袋里塞。 刚刚她往后瞥了?眼,总觉得有些像什?么?东西的鳞片。 想?起方才眼前拿一闪而过的红,她下意识觉得这就是龙鳞。 男子不疑有他,却微微皱起眉:“严重,若是再晚上那么?一刻钟只怕是这只手就要废掉了?。” “啊?” 男子松开她的手,冲她扬起眉毛:“骗你?的。” 余清欢眉头直跳正要骂,就听到后方传来孟伦的声音。 “喂!放开我姐!” 远处还站着孟家夫妇,他们?看上去都非常的紧张,估计已经寻了?她许久。 孟伦匆匆跑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那男子之后乐了?,笑道:“修筠哥!原来是你?啊!” “孟兄弟,孟世伯,伯母。” 男子也跟着行礼,抬手举足间皆有股说不出?的世家风范。 “孙兄?你?们?认识?”余清欢在后面探头。 “啊,对了?,给姐你?介绍一下。”孟伦笑着走过来给他们?介绍,“这位是孙修筠,医修世家孙家的长子,同?孟家乃是世交。这是我姐,我们?刚刚从邰华宗回来。” 孙家? 余清欢抬抬手,正欲叫一声孙公子,便?被孙修筠拦住。 “孟家与孙家世代联姻,舍妹正是孟伦的未婚妻。”孙修筠朝她望过来,“有这层关?系在,孟姑娘便?是叫我一声修筠哥哥也不为过罢。” 余清欢嘴角抽动几下,忍不住道: “我姓余。” 第059章 开窍记事录(八) 穿过暴风眼后一直到宁天州的这短短半个时辰, 每一刻钟对?余清欢来说?都是致命的折磨。 拜孙修筠所?赐,她身?上的伤好的很快,从结痂到愈合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他?还顺便替她将先前受的伤一口?气治好了, 其效果好得让她瞠目结舌。 但同样是拜他?所?赐,余清欢这一路上可以说是如坐针毡。 原因?无他?,主要是这家伙太能唠了! 明明长?着一张温润君子的脸, 却?装了个说?书?先生的灵魂,路上全逮着她薅, 一张嘴叭叭个不停, 从天南扯到地北。 她尤其不擅长?和刚认识的人聊天,又不好驳他?面子, 全程只能强撑着微笑?点头,时不时转过去擦头上的汗, 顺便向孟伦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对?方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一样,每次她转过去的时候他?就装看?不见吹口?哨, 实际上一个音都发不出。 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姨母也是,不仅没有上前阻止,还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时不时同自家夫君对?视一眼,再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啊!谁都好, 快来救救她! 余清欢汗流浃背地在背后?抠手?指, 方才?不知道被她从哪里抓来的龙鳞也被她握得汗津津的, 若不是它实在太硬,恐怕早已被她掰断。 “清欢。” 余清欢突然被点名,一抬头就发现孙修筠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看?, 欲言又止道: “你不喜欢和我说?话么?” “啊,那个, 倒也不是了。”她挠挠脸,有些?别扭地转过头看?向窗外,“我只是不太擅长?和别人说?话而已。” 准确来说?不不擅长?应付他?!她平日里接触的人也没有他?那么能唠的,偏偏又进退有度,让人生不出厌烦之感。 “不是你的错。”她低下头又去掰扯那片龙鳞,声若蚊呐,“是我的问题。” 虽然她因?为不擅长?交流而感到别扭,但不得不承认,和孙修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声音又好听语气又温和,和某些?一开口?就要惹她生气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听余清欢这么说?,他?轻轻勾起嘴角:“清欢不是讨厌我,那我就放心了。” “等一下。”她猛地意识到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嗯?” “就是,那个啊。”她坐直身?子向孙修筠解释,手?忙脚乱地比比划划,“我们才?第一天见面你就直接称呼我名字,不太好吧。” 说?完她都有些?不自信了,心里想着莫不是这是他?们宁天州的习俗?但不管怎么说?,还是硬着头皮道:“所?以你不能这么叫我。” 孙修筠偏头看?她:“倒也是,是在下唐突。” 还好还好,他?认同自己了,余清欢终于松下一口?气。 说?老实话她真的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人,他?们太圆滑又八面玲珑,虽然能充分将对?方的心情照顾好,但是她只想找个安静地方把自己缩进龟壳里藏起来。 哪知下一刻便听到他?道:“那道宁天州以后?清欢姑娘可得多和在下说?说?话,咱们以后?可都得是一家人。” “啊?”余清欢呆滞。 孙修筠笑?笑?,轻轻将这个话题带过。 还好这个时候飞舟已经着陆,他?也不好再在他?们的房间?里多待,只好与他?们辞别,说?过几日再来拜见。 临走前还回头朝余清欢眨眨眼。 她头皮发麻,赶紧低头假装喝水。 “余姐,你们看?起来聊的很不错唉。”趁着下人们收拾行李的功夫,孟伦笑?嘻嘻地凑过来挪揄道,“怎样,我看?你们一直在说?话。” “哪里不错了!你是不是瞎!”余清欢狠狠瞪向某个看?热闹不嫌大的家伙一眼,直接上手?揪他?耳朵,“我刚刚不是已经给你打手?势了吗,为什么不来救我!” “唉疼疼疼,这其实是娘的意思了!” “姨母?”她一怔,松开手?。 孟伦点头,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被揪疼的耳朵:“对?啊,娘觉得修筠哥很不错,在上船之前就想把他?介绍给你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那么恰好出现在甲板。” 余清欢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飞舟第三层早就被孟家全部?包下,按理说?甲板上应当?只有她才?是,孙修筠一个外人能出现的那么凑巧,只有可能就是孟家夫妇将他?叫上来的。 想起方才?姨母看?向自己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越发觉得这个猜测真实!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而且修筠哥也没什么不好啊,长?得好性子好人品也过关,还是孙家的未来家主。”他?掰着手?指数,一桩桩一件件地给余清欢摆出来。 孟伦眼睛倏地一亮:“更重要的是,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和哪个女生说?过那么多话。”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余清欢见他?一脸兴奋的模样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迅速打断看?,“但是我对?他?真的没什么兴趣。” 倒也不是说?孙修筠不好,只是她不太适合。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没心思想那种东西,昨天的事仍历历在目,想要走出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要是在这个时候去接受孙修筠的好意,那样对?他?也不公平。 少女敛下眉眼,下意识想要去掏镜珠,却?什么也没摸到。 她后?知后?觉,自己昨夜似乎已经将它扔在了白鹿峰。 **** “这里便是孟家?” 余清欢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高大气派的宅子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都不知道是几进几出的院子了,她只觉得这里大的没边,一开门就有一堆仆役哗啦啦往前迎,吓得她直接后?退两步。 虽然来之前在船上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但是当?她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一切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余清欢一直在山上长?大,对?富贵二字的理解也仅限于在云中?城的那几天,但是在云中?城的时候不一样,她那会儿清晰地知道这不过是幻境,她也不是什么烛龙大人,但现在不一样了! 余清欢站在种满灵植的小院中?,感觉感觉光是呼吸就能提高修为。 “他?们都是凡人么?” “对?。”孟伦跟在她后?面也下了马车,解释道,“宁天州的凡人大部?分都是附庸修士而生。不光是咱们家,其他?世家也一样,宅子里的下人几乎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凡人。” 余清欢点点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选择。 左右在那里做活不是做,这里灵气充沛,修士们给银子也大方,更重要的是宁天州灵气充沛,搞不好哪天干着干着就突然得到点化飞升,直接一脚踏入仙途。 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怯生生地上前接过她的行李,叫了声表小姐。 “这丫头名叫桂桂,也是从下面上来的。”孟夫人对?她招招手?,又指了前面几个小姑娘给余清欢看?,“还有她们几个,以后?都是你的丫鬟。来姨母这里你不必太担心,就当?是和自己家一样便好。” 说?罢又同她们叮嘱几句,大意便是要好好伺候表小姐云云。 几个丫鬟看?着都乖顺,年纪也和她差不多大,做事手?脚也勤快,看?样子都是姨母精心挑选过的。 她坐在院子里发呆,看?她们忙忙碌碌地用各种各样鲜亮的装饰物把房间?摆满,装点得像过节一样。 院子不大,但很精致,房间?摆设也和她在云丹门的极像,她走过去把茶壶盖子打开,发现里头装的也是她平日喝惯的茶叶。 余清欢忍不住想,姨母说?她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同师尊见过了,那这院子和丫鬟是不是就是那时候准备的呢? 她张张口?想问,嘴角刚打开就见到丫鬟桂桂凑了过来对?她猛眨眼睛,满脸都写着:快问我快问我。 于是她又把想说?的话强行憋了回去。 桂桂“察言观色”失败,一脸沮丧地走了,和其他?姐妹们一起装点小院子。 她们手?脚麻利,再加上余清欢的房间?也不大,很快就收拾得像亮亮堂堂的,她的东西也全部?摆好了。 桌面上还放着个极为精致的烛台,据桂桂所?说?,这其实是一件法器,只需要一点火就能燃上一整天,连蜡烛都不用,而且照明程度还能随着主人的心意而改变。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们实在找不到与这烛台相配的蜡烛,只好空着。 余清欢想想,然后?把从那片龙鳞放了上去。 几乎是鳞片刚放上的那一刻,整个昏暗的房间?瞬间?被点亮。光线明亮却?不刺眼,带着让人心驰神往的暖意。 桂桂忍不住捂住嘴,惊叹道:“表小姐,这莫非是烛龙鳞吗?” “你认识?”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曾听府里的嬷嬷说?过。听说?咱们煜城以前也是信奉烛龙的,后?来不知怎的就不供奉了。” “府中?的嬷嬷啊”余清欢摸着下巴,暗暗将这事儿记下。 天色渐暗,余清欢沐浴之后?就把丫鬟们都支了出去,一个人躺几乎有她之前那张竹床两倍大的拔步床上,数着上方木雕的小人发呆。 孟家夫妇虽有心给她办接风宴,但今日舟车劳顿的她还在船上受了暴风兽的惊吓,实在不适合举行宴会。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孟夫人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她介绍给世家,顺便替她物色青年才?俊。 现在许多世家子弟都远在仙盟大会,当?然得把接风宴再往后?拖拖。 一想到对?自己的婚事过于热切的姨母,余清欢就觉得头疼。 “难道天底下的长?辈到年纪之后?都会乱点鸳鸯谱吗,真是的。” 她晃晃发胀的脑袋,打算去院子里逛逛。 少女搬了张小板凳在假山边坐下,端着盘瓜子便磕边赏月。 她今日实在过于疲惫,因?此也没注意到,有个满脸怒容的少年趁着月黑风高爬上了她的墙头。 第060章 开窍记事录(九) 余清欢眼皮困得?直打架, 短短一刻钟内就已经打了不下五个哈欠。 所以她?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墙上有个人正在对她虎视眈眈。 她?又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到房间里歇息睡觉。 还没走几步,便一颗石子极快地从她耳边擦过, 将?那片放在烛台上的?龙鳞打掉。 乌云此时恰好遮住明月,整个院子瞬间陷入黑暗,她?慌里慌张地想要赶过去查看, 没曾想竟被人?攥住了手?腕。 余清欢心中大骇:“你到底是什?么人?!” 话还没说完全出口就?被对方捂住了嘴,且那人?似乎对她?极为熟悉, 不论她?在他手?底下如何挣扎都能被他轻松化解。 她?心下更慌, 偏偏嘴被捂住了没法念咒,手?脚动弹不得?也没办法去的?摸法器, 只能像乌龟划水一般疯狂晃动手?脚。 因为是一个人?在房间的?缘故,余清欢穿得?极为闲适, 不过一件薄薄的?中衣,袖子和裤腿都很是宽松, 稍一动作便会露出一小节雪白皓腕。 身后那人?瞥到此处,呼吸忍不住一重,捂着她?的?手?也放松不少。 好!有机会!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她?瞅准对方手?上的?那道还算新鲜的?伤口,二话不说张口便咬。 对方吃痛, 果然松开了她?, 但另一只手?依旧握在余清欢手?腕上, 她?依旧不放弃,将?他受伤的?那只手?捞起来继续啃,不尝到血腥味不罢休。 “是我!别咬别咬!” “咬的?就?是你!” 啃了两口后余清欢冷哼一声将?人?推开, 用力往地上一呸。 “鬼鬼祟祟地跟过来做什?么,你是什?么时候跟上飞舟的??” 一阵凉风吹过, 乌云被吹开,皎洁的?月光重新照耀进院子中,也好让她?从头到脚地将?凌奚打量一遍。 衣服破了,看起来非常憔悴,她?估计他也买不起飞舟的?船票,估摸着是从杜榆那里借的?什?么飞行法器偷偷跟过来的?。 她?心想这家伙也是运气够好的?,据孙修筠所说,今天的?风暴是他们有史以来见过最厉害的?一回?,他一个没有灵力的?家伙居然还能全身而退真是上天垂怜。 但是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将?脸别到一边,语气生硬:“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其实余清欢自己也知道,她?并不擅长吵架。 但凡大声一些就?会开始哽咽,再多说两句就?会开始掉金豆子。所幸方才?烛龙鳞片被他打掉了,院子里昏暗一片,她?就?算偷偷哭也不会有人?看到。 “但是”凌奚的?眉头依旧蹙着,他抬起头试图去揽余清欢的?肩膀,却被她?用力打开。 余清欢抱着胳膊后退两步,满脸写着不想和他说话:“但什?么是啊!都说了不欢迎你了!还不快滚出去!” 凌奚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心中烦躁,于是又上前两步把他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推了几把。 少女尖锐的?声音在黑夜中尤其明显,路过院子的?桂桂听到后急忙赶来,又怕贸然闯进去会打扰表小姐,急忙敲门询问: “小姐小姐,我好像听到你在叫。” 余清欢心下一慌,险些咬住舌头。 虽然再怎么生气,但是她?也不可?能让桂桂看到师兄在自己院子里,否则到时候捅到姨母面前,这事儿更加说不清。 她?火急火燎地抬头去找凌奚,刚想让他随便找个地方躲躲,就?见方才?他站的?地方那已?经空了,就?像是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一般。 走了? 她?心里稍稍松出一口气,这家伙虽然没有灵力,但是跑路速度尤其恐怖,这会儿估摸着已?经离开了吧。 桂桂还在敲门,她?赶忙走过去应付,还好这小侍女也是个好糊弄的?,她?只说方才?看到蜘蛛被吓了一跳,并不是什?么大事。 桂桂点头应下,答应明天会和嬷嬷说一声表小姐害怕虫子的?事情后便告辞了,全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甚至没多再追问一句。 也没用心想过为什?么修士会怕蜘蛛。 余清欢偷偷捏了把汗,心想还好这侍女是个粗心大意的?,不然她?解释起来还麻烦呢。 送走两个麻烦精后余清欢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于是拖着步子往房间内走,刚想把龙鳞放回?去就?差点烫到手?。 “怎么火变大了?” “是不是你放的?角度不对。” “是吗等一下!你怎么还在!” 余清欢猛地回?头,果不其然就?见到凌奚坐在椅子上望着自己,一双桃花眼阴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她?就?是知道这家伙在生气。 而且气性不小,完全不亚于十年前他发现?在后院养的?白菜被猪拱的?那次。 凌奚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朝她?走去,脸色黑得?快要滴出水来,她?忍不住向后退。 后腰撞到桌角,发出咚的?一声响。 他们离得?很近,她?只需要一抬头便能看到他线条清晰的?下颚,以及上下滚动喉结。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截手?指,再靠近一些,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气。 不对! 余清欢猛然反应过来,他生什?么气啊,要说占理的?话也是他比较理亏吧! 见对方越逼越近,她?直接用头顶对准瞄准凌奚的?下巴——往上一撞! “痛痛痛!”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捂着下巴连连后退,“我只是想帮你扶一下龙鳞啊!” “啊?” 她?朝身后望去,果不其然见到烛台亮了几分,房间中再次恢复明亮,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凌奚微红的?下巴和他目光中氤氲的?水汽。 大概是被她?方才?撞出来的?。 但余清欢并不打算为此道歉,她?将?下巴一抬:“你怎么知道这是龙鳞!我明明没和你说过吧。” 凌奚: 因为这片鳞片就?是从他身上拔下来的?啊!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找到在庞大得?过分的?毓城中迅速找到余清欢。 见他沉默不语,余清欢更加笃定对方心中有鬼,声音忍不住拔高:“我说中了吧,你是不是一路上一直跟着我,所以才?知道这是什?么的?。” “是。” 他回?答得?如此笃定,倒让她?下意识抬起看向他。 少年深深地看她?一眼,像是要将?她?完全钉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余清欢,因为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解释?是你要给我解释才?对吧。” 她?轻咬下唇,显然并不吃他这套。 凌奚凝视着师妹过分清澈的?眼眸,在愤怒之余又觉得?迷茫。 他发现?他还是很想不明白余清欢在做什?么。 明明拒绝了他一起看灯的?邀请,转头又去镜珠上约他见面,明明在路上都说的?好好的?,还不时与他分享路上遇到的?风景,却又在能马上消失不见。 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他一个人?在山顶从天黑坐到天亮,一直到杜榆询问他为何还不回?来,余清欢已?经坐飞舟离开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毕竟约他见面的?是余清欢,放人?鸽子的?也是她?,更重要的?是,明明他都已?经这样挽留了她?还是能狠下心说走就?走。 真是气人?! 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余清欢要半路跑掉。 是因为他踩了她?的?簪子么?还是因此他说错什?么话?可?若是因为这样的?话为什?么她?还要约自己在白鹿峰碰面。 凌奚短暂地捏碎一块石头之后又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还是当面问问她?比较好。 他化作龙形的?时候并不方面在众人?面前出现?,只能徘徊在飞舟附近,等有机会就?化成人?上船。 奈何飞舟的?结界那叫一个厚,他压根就?飞不上去! 没关系,凌奚告诉自己,他可?以等飞舟停下来之后再上去和余清欢假装偶遇,顺便问问她?不来赴约的?原因。 没想到半路上遇到暴风兽,他不仅被那些烦人?的?小妖兽啃了好几口,还被余清欢拔了鳞片。 不曾想转头余清欢就?被另一个人?给救了,还和那家伙有说有笑的?,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气死我了!” 他重重往桌上一拍,可?怜的?茶杯险些被震落,余清欢手?忙脚乱地去接,不料还没碰到就?先被他抢了过去。 凌奚举起茶杯仰头试图一饮而尽,没想到仰到最后都没喝到什?么,他心中火气更甚。 想找个什?么地方出一出,奈何余清欢屋里的?东西一样比一样金贵,他怕弄坏什?么会惹她?生气,只好对着龙鳞撒气。 “这玩意怎么那么硬。” 可?怜的?鳞片被他捏来捏去,房间里的?光线也忽明忽暗,余清欢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了了,直接上前把龙鳞抢回?来。 “你又发什?么病。”她?依旧咬牙切齿地指着门口,“不要大晚上的?在我房间里搞破坏好吗!马上出去!” 她?现?在还忍住没有对他下死手?纯粹是看在久鹤真人?的?面子,要不然她?早就?掏碧玉葫芦了,还轮得?到这家伙在这里叽叽歪歪。 凌奚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警告一般,依旧坐着不动。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一直待在余清欢的?房间里,这样除了会让她?更讨厌自己之外?并没有什?么好处,但他就?是不想走,毕竟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不过最重要的?还是—— “那个眯眯眼是谁!” 这下连余清欢都给整不会了。 想要冲出喉咙的?责骂声在她?嘴里七拐八拐,最后变成一个简单的?字: “啥?” 60-70 第061章 开窍记事录(十) 见她不回答自己, 凌奚心中的火气更旺。 不说话,想来就是袒护了? 他?们才认识多久,他?在天上?飞的时候可是掰着爪子数过了, 从上?船到落地前?后?也没超过一千句话啊,这就有小秘密了吗? 若是余清欢有读心术,定会看到凌奚的心里放了口全是醋的大锅, 眼下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水。 可惜在场的两人一人疲惫一人迟钝,她将?他?的话放在嘴里咀嚼两遍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最后?只能得出对方有病的结论。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余清欢双手环抱手臂,不屑地翻个白眼, “你也差不多够了吧,待会儿?姨母察觉到你在我?院子里, 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按照她那位喜好拉郎配的长辈,若是知道师兄大晚上?的来找她还坐了她的床, 估计当天就能去信给师尊挑个好日子把他?俩的事情?给定了。速度再快一点下个月甚至能赶上?好日子入洞房。 不过她也不算了解姨母,若是再往坏处想一点,师兄这般“欺辱”世家?小?姐的行为估摸着会被乱棍打出去,然后?他?俩一起被发配到西海边上?种地瓜。 不管是哪个可能她都不想尝试,前?者恶心后?者麻烦, 能麻溜地把这家?伙轰出去是最好的。 “懂了?”余清欢眼眸微眯, 朝着墙根的方向用下巴点点, “从这里跳出去,千万别被孟家?的人逮着了听到没有。” 但这话落在凌奚耳朵里就是另一层意思。 她还在试图比划怎么出去不容易遇到桂桂他?们的时候,凌奚已经走到她的身后?, 一脸凝重地按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 “小?清欢,我?明白了。”他?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 面上?虽然不显,语气明显雀跃起来,“你其实还是很关心我?的。” 方才一直笼罩在他?脸上?的阴霾消失不见,几句话的功夫,眼前?的少?年又恢复成了她记忆中那个阳光开朗的模样。 余清欢:“” 能不能来个什么神通收了这家?伙啊求求了! “哈,我?关心你,你说什么蠢话。”她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搭在她肩膀上?的爪子拍开,“赶紧滚!我?只不过是为了维护我?们门派的颜面罢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让自己更凶狠一些,她刻意将?脸板起,反复强调: “完全!完全没有关心你,明白吗!” 她以为凌奚会灰溜溜地离开,他?却倏地笑了。 “我?方才还以为师妹讨厌我?了,现在看看,小?清欢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他?笑容无?比灿烂,专注的目光盯着她有些心虚。 “我?在元灵境上?看过了,这叫口是心非对不对,我?懂的!” 完全不是这样啊! 从前?她拧着眉嘴硬的时候人人当真,等她开始说真心话了,周围人又不信了。 余清欢头一次有一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 她张张嘴,还欲再辩驳几句,就方才还在傻笑的家?伙突然逼近,她心中一惊,竟被他?得逞握住了右手。 少?年极快极快地在她掌心轻轻一擦,又迅速松开。 “我?还会再回来的,小?清欢。” “等——” 一句话还没说完对方便已经消失不见,她动动手指,突然觉得掌心似乎卡着什么东西,掏出来才发现是一张纸条。 她虽然在心里骂的那叫一个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掌心纸条摊开。 她本?以为上?方会写什么文字,但等她摊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是个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墨水糊成一团,只能依稀辨认出画的是个男人,但是这是男人女人都完全看不出,甚至连五官都模糊成一片。 手脚更不用说,大概是凌奚为了省事,所有手脚都统一用小?圆球替代,导致这张画诡异又好笑,更重要的是凌奚担心自己画的不够“清晰”,还在上?方细心地写下了所画的对象。 “这什么玩意啊!这是我??!” 余清欢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巨大伤害。 还会再回来? 回来个屁! 她嫌光是揉成一团还不够,又返回去把它埋进了土里,且使劲用石头压实。 “最好,最好再也不要见面了!” **** 次日一大清早,余清欢就被孟夫人叫到了自己跟前?。 孟夫人大名柳半烟,如今虽上?了年纪,但从她抬手举足间的韵味与?气度不难看出,她也是个富贵世家?娇养出的大家?闺秀。 和她这种在乡野中长大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余清欢偷偷观察她沏茶的姿势,又试着在心里预演一遍若是自己来会如何,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了?” “啊,没什么。”她赶紧敛起笑意,低头喝水。 柳半烟看着余清欢想勾起又不敢太过明显的嘴角,欲言又止。 对于这位失而复得的侄女,她其实很是小?心谨慎,生怕说错一两个字她就会马上?跑远,就像她母亲当年那样 可越是小?心,越是想要对她好,似乎就越容易出错。 她将?目光从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一口未动的糕饼上?收回视线,看向身边发呆的少?女,忍不住道:“清欢,是不是在生姨母的气。” “啊?”余清欢猛地抬起头,“生气?没有啊。” “这些点心都是姨母精心为清欢准备的,若是不生气,为何连一口也不吃呢?”她垂下眸子轻轻叹气,似乎就是笃定了侄女在生自己的气。 “不不不,不是这个问题。”见这位长辈当真要掉眼泪了,她慌忙站起解释,“我?只是还不饿。” 这倒是实话,自从她那次在云中城取回一部分?力?量后?,对饭食的需求就比从前?少?了许多。从前?是稍一用灵力?便会感到肚子饿,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就是连续炼三个时辰丹都不会饿。 不仅如此?,饭量也比从前?要小?上?不少?。 “孟家?的早膳很丰盛,我?来之前?吃了很多。”她挠挠头,解释道,“所以不是姨母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啊。”柳半烟皱起的眉再次松开,笑道,“姨母还以为是因为小?孙呢。” “小?孙?”余清欢疑惑歪头。 美妇人笑着从乾坤袋里抖出一张信笺,递给她。 她满肚子疑惑地打开,从刚掀开一角便被里头的字惊艳到。 她虽不懂什么书画,却也是能认出来这字是极好的,字迹工整娟秀,笔锋刚劲有力?,且信笺角落还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 好精致,好漂亮,和昨天那一坨不明生物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是孙公?子给我?写的么?”她将?目光从信笺上?移开,“他?为何要给我?写信。” 上?面大抵是一些问伤口是否痊愈的话,但她昨天的伤不都是他?治疗的吗,她好没好他?心里难道没数? 余清欢莫名其妙地将?信笺折好想要递给姨母,却被柳半烟躲过。 “这些你们年轻人的东西,姨母不懂,清欢还是自己收着比较好。”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着轻抿一口,“孙家?和孟家?一直是世家?,小?孙这孩子姨母也是看着长大的,信得过。” 余清欢这时候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她刚想表示自己对这种事并不着急,就见柳半烟在桌子上?轻扣两下,不咸不淡地将?她的话重新憋了回去。 “清欢是不是想怪姨母太着急了?”柳半烟掏出帕子捂住唇轻咳两声,身边的丫鬟赶紧过来给她顺气。 余清欢也不敢追问,只正襟危坐地坐着等姨母咳嗽完。 “其实并不是姨母着急,实在是因为”她抬起眸子,在余清欢身上?轻扫一眼,重重叹出一口气,“孟伦已经和我?说了。” “说什么了?” 她摆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下,才转过来看向余清欢:“同我?说,你为何会犹豫不回孟家?,又在一夜之间改变心意。” “什么?孟伦和您说了?” 少?女瞬间炸毛。 所以这家?伙到底知道了多少?,毕竟他?在南柯秘境的时候一直是和凌奚待在一块的,师兄很明显知道“人间至味”是她,难不成 他?俩从头到尾就是一伙的,凑在一起耍她玩?!不会吧! 想起之前?她还借着“我?的一个朋友”当借口向他?咨询恋爱的事情?,她就觉得丢人至极。 若不是人亲娘在这里,她连想冲出去和孟伦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柳半烟笑着点头,依旧是那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只是说话间眉宇忍不住沾上?了些忧虑。 “对,那日你们从南柯秘境出来之后?,他?和我?说了你的身体情?况。说实话,清欢,姨母有些担心你。” “担心?” 哦对,那时候他?也在附近帮忙,想必是其他?医修在给她治疗之后?顺口和孟伦说了自己的状况,毕竟他?们都是一个门派的,提两嘴并不奇怪。 这样看的话就不是镜珠恋的事情?了,余清欢稍微松了口气,连胃口都比方才好上?不少?,于是从盘子里捞了两块桂花糕吃。 不会有其他?事情?比这个更糟糕了吧,应该吧—— “所以清欢啊,你能等得,但你的肚子可等不得啊。”柳半烟摇摇头,语重心长道,“趁着孩子还未出生,赶紧给他?找个爹才是。” 余清欢瞬间被糕饼噎住。 第062章 开窍记事录(十一) 柳半烟只当是侄女被呛到了?, 赶紧吩咐丫鬟过来给她拍后背。 见她稍微好一些,又继续劝道。 “这孩子啊,还是得在爹娘的教导下成长才好, 虽然不是亲爹,但是也总比没有强啊。你要是看不上小孙的话,其实其他的郎君也可以, 你放心,有孟家?在, 就算孩子不是亲生的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余清欢再次被呛到。 “你这孩子, 怎么?吃糕饼吃的那?么?急,方才不是说不饿么?。”柳半烟有些无奈又慈爱地看着她, “来,姨母这里有一份名册” “等等!”真生怕柳半烟找一堆人给她当孩子爹, 余清欢赶紧阻止,“那?个?, 姨母,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搞错了??”对方明?显也怔愣。 余清欢拿起一杯茶给自己顺顺喉咙,用力点头道:“对啊,我不可能怀孕的啊。” 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没?有(哔——)和(哔——)这种?事情的前提下, 人怎么?可能怀孕呢。 柳半烟却摇头。 “不, 清欢, 你到底年纪小,而且你娘也去世的早,这些事情你兴许不懂, 还是让姨母教你吧。这怀孕呢,必须要男女之间先(哔——)然后再” 真生怕这位口无遮拦的姨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余清欢赶紧在她口出狂言之前起身阻止:“这些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她擦擦头上的汗,把她有一合欢宗好友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才总结道。 “所以我不可能怀孕,因为?我压根没?有道侣。”她咂咂嘴,在心里把孟伦那?个?到处乱传谣言的家?伙狠狠在心里骂了?一遍,然后才道,“现在也没?有找道侣的想法?,你不要听表弟胡说。” “其实和你表弟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姨母也不是老糊涂,什么?都相信的。”她坚定地摇头,眼?神清澈。 这还不老糊涂吗!她这样子哪里像怀孕了?! 特别是她最近吃的可少了?,感觉自己都轻了?耶。 “并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姨母在你的肚子里感受到了?磅礴的灵力。咱们修士与凡人不同?,爹娘灵力越强,孩子能够继承的灵力也就越强。” 她微微一顿,随后示意余清欢坐下来抚摸自己丹田以下的位置:“你看这里,是否有一股磅礴的灵气。” 余清欢刚想说怎么?可能有,然后就被灵力弹了?手。 她大惊失色,柳半烟继续道。 “而且还是火灵力,对否?孩子会继承爹娘的灵根,你不知?孩子父亲是什么?灵根,但你是火灵根,所以你的孩子能感受到或灵力也不奇怪。” 她越说,余清欢越是汗流浃背。 “不可能吧,我完全没?有(哔——)过啊,怎么?可能会怀孕呢?”而且她也没?有在河边踩脚印或者是在织布的时候生吃鸟蛋什么?的,怎么?可能无端端的有孩子! 等一下,她真的没?有摸过什么?奇怪的妖兽吗?比如?黑蜥蜴什么?的。 余清欢陷入了?沉思。 姨侄俩同?时沉默下来,直至一刻钟后,一位嬷嬷匆匆跑来,在柳半烟身侧附耳说道:“夫人,是孙家?的姑娘,听说您从仙盟回来了?,特意来拜见。” 余清欢一听,起身就要回避,却被柳半烟拦下。 “你见一见也行,左右往后都是一家?人的。”她示意丫鬟嬷嬷们打开?门,将孙姑娘迎进来。 一家?人吗? 对了?,孟伦说过他有个?未婚妻,好像也姓孙来着。 木门缓缓打开?,一个?容貌清丽女子扶着丫鬟走进来,她看着一脸单纯懵懂,就像是误入的凡间的小仙子。 走得近了?,余清欢才注意到她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没?有聚焦。 “见过孟伯母。”孙茹先笑着同?柳半烟打招呼,待行完礼之后才像刚发现似乎地转过来,微微捂嘴,“呀,这位姐姐,便是哥哥先前说过的余表姐么??” 人是猜对了?,方向没?对。 余清欢看着这位面对墙壁叫姐姐的小姑娘,忍不住在心里擦汗。 “我在这里。” “抱歉。”察觉到自己的转错方向之后,孙茹一本正经地给身后的椅子道歉,“我有眼?疾,什么?都看不清。” 余清欢汗如?雨下。 等一下,这边也不对啊!这姑娘到底是通过什么?来辨认的啊! “那?个?,小茹来的正好啊,坐坐坐。”柳半烟干笑两?声打破沉默,拉着孙茹坐下,亲亲热热地介绍道,“想必小孙已经给你介绍过了?吧,这位我家?那?侄女,云丹门的余清欢。” 孙茹无神的大眼?睛眨巴两?下,然后试图和糕饼握手。 “孙姑娘。”余清欢眼?疾手快地把她的手捞过来握住,“幸会啊。” “啊,姐姐叫我小茹就好。”她回握住余清欢的手,突然又“咦”一声,“余姐姐的脉象,似乎有些古怪。” “怎,怎么?了??”余清欢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会真是喜脉吧。” “这倒不是。” 她悬起的心渐渐放下。 “姐姐别看我年纪小,但我也是医修世家?的女儿哦,更重要的事,我从未有过误诊呢。”她说话慢悠悠的,一边说一边在余清欢手腕处摸索,“所以姐姐就请就放心交给我吧。” “真的吗?从未有过误诊?”余清欢半信半疑。 “那?当然是真的啦。”少女颊边两?枚酒窝陷进去,甜甜一笑,“因为?人家?是第一次出诊呀。” 这叫人怎么?放心啊! 恰逢此时又有重要客人来访,柳半烟便让余清欢带着孙茹去园子逛,美其名曰多妯娌之间要多熟悉熟悉,便将她们都支出去了?。 余清欢倒也无所谓,比起絮絮叨叨的长辈,还是花鸟更吸引人,而且她昨天来匆忙,还没?来得及在院子里好好逛逛。 她们来到广阔得有些过分的园林里,还没?等她坐下,孙茹握住她的手便突然收紧,随后迅速屏退下人。 她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开?口问。 待丫鬟们都离去之后,孙茹才犹犹豫豫地松开?她:“余姐姐。其实我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问,你同?烛龙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啊。”她挠挠脸努力回忆,“硬要说的话就是之前在某个?幻境之中被人当成了?烛龙,然后不小心吸收了?烛龙之力?” 再再硬扯的话,她房间里的那?片龙鳞算不算数? 孙茹看不到,便用手指去感受余清欢的三昧真火。 “不错,这确实是烛龙之力。”她坐回原位,“我猜测,余姐姐你腹中之物兴许不是什么?孩子或者别的,应该就是火种?,但是不是烛龙的还有待商榷。” “火种??”余清欢一怔。 她猛地想起来好像之前在文辛镇时,颜胥也提过她肚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为?此她还差点丧命,不仅如?此,师兄梦里的那?个?怪家?伙也有提过,什么?火种?的。 她那?会儿没?往深处想,毕竟说这话的是敌人又不是什么?大夫,再加上她每天吃嘛嘛香啥事没?有,若不是今天的孙茹把提起,她都没?想过要把自己和什么?烛龙联系在一起。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比较令人在意。 “这东西,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么??”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比如?灵力反噬什么?的。” 约莫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她一开?始还真以为?自己色成那?样,只是看个?身体就鼻血直流呢。只不过那?会儿帮她看病的长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大概说是因为?反噬。 还有萧淮的反应也是,奇奇怪怪的,好端端地让她念“吾妻明?月长生不死”做什么?。 不对,现在回忆起来师兄的表现也很?奇怪。 她晃晃脑袋,感觉所有线索都搅合成了?一团乱麻, 好像所有的谜团串在一起,皆凝结在烛龙这两?个?字上。 “关于这个?我也不知?道,两?百年前烛龙神殿出事时我还没?有出生。”孙茹露出些许歉意,非常不好意思道,“不过若是余姐姐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回家?里的藏书阁翻一翻。” 余清欢抬眸看一眼?她灰蒙蒙的眼?睛,欲言又止:“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啊。” “不会不会。”少女拨浪鼓似地摇头,声音又软又糯,“我可以让哥哥念给我听。” 想起孙修筠,她脑子里便情不自禁地蹦出眯眯眼?这三个?字,赶紧晃晃脑袋把这种?诡异的想法?甩出去。 孙茹看不到她的动作,只是疑惑地歪一歪头。 “算了?算了?,要不你直接带我去你家?我看一看吧。”这种?东西还是经自己之手方便一些,不知?为?何,有关这件事情的她并不想假借旁人之手。 清风谷灭门一案事关重大,两?百年过去都抓不到幕后黑手。但事实上对外界宣布的都不过是说遇到仇家?或是魔族来袭而已,并未提及任何有关烛龙的事情。 若不是那?日在柳长风的记忆中看见,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竟还与烛龙神殿有关。 若是师兄在附近便好了?,她多多少少都要把人抓过来好好问一问。 “现在怕是不行哦。”孙茹摆摆手,脸上浮现些许歉意,“我家?里人都出去了?,现在去回去怕不方便呢。” 余清欢刚想说其实也不是那?么?急现在就要看,便敏锐地捕捉到一点:“都出去了??为?什么??” “这个?嘛。”孙茹低下头,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因为?今天是宁天州的新年啊,哥哥他们都出去逛庙会啦,我说我也想去嘛,哥哥不让,觉得我太麻烦了?。” “就把我甩来给孟伦那?个?(哔——)啦。” 余清欢情不自禁地后仰。 这位乖乖巧巧的小美人刚刚变脸了?是吧!而且还用非常甜软的语气说了?相当了?不得的话是吧! 她搓搓手,假装自己没?听见方才的话:“那?小茹,你现在要去找孟伦吗?” 孙茹微微睁大眼?睛:“找他?不哦。为?什么?要破坏自己的心情呢。” “啊,但你们不是未婚夫妻” “余姐姐。”孙茹笑着打断她,精准地勾住她的小拇指,“不要提那?个?(哔——)东西了?,我们出去玩吧。” **** 以前小的时候久鹤真人还在没?出去云游,每到新年都会给他们师兄妹俩准备压岁钱。 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每到这时候余清欢就会拉着凌奚一起到山脚下去逛庙会。 北鹤峰到底远离长安城,这里的庙会也相当粗糙简陋,几张桌子随意摆在短的可以看得见尽头的街道上,爆竹与对联随意摆放, 虽然小,但也充满着新年的气息。 街道很?短,她和师兄不过一刻钟就能逛个?遍,但就是不想回去,于是俩人凑钱买一串糖葫芦蹲在河边小口小口地舔上方的糖衣,等一串糖葫芦吃完之后,天也黑了?。 到那?时候,小镇上的百姓们就会放飞写满对新年祝愿的孔明?灯。 每年最期待的也就是这一刻,虽然只有寥寥几个?人放灯,但也足够将河面点亮。 余清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一低头就看到孙茹递给自己一个?荷包。 “这是?”她扯开?荷包一角刚想往里头看一眼?,就差点被里面的灵石晃瞎,“这是多少灵石!” “唔大概三四万吧,我出门前随手拿的,没?数过。余姐姐是嫌少吗?”少女低头扯扯自己的袖口,小声道,“姐姐要是觉得少的话我就传信让翠红他们再拿来一些。” 余清欢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觉得太多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孙茹恍然大悟,绷紧的嘴角再次放放松下来,“没?关系的,咱们逛庙会要用到灵石的地方多着呢,而且三万真不多呀。” 她指指自己腰上悬挂的玉佩,道:“这是我上个?月在藏宝阁随手买的,也不贵,大概就五万灵石这样吧,据说是个?很?厉害的器修锻造的法?器,不过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啦。” 五万?随手? 余清欢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了?。 回想起自己之前要死要活做任务,每次到手也不过五六十灵石,她就莫名地想高呼一声我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啦! 不过回忆起孟家?直接包下半艘船的豪气行为?,她也能理解为?什么?在孙茹眼?里三万不算多了?。 余清欢猛掐人中,待自己稍微恢复一些之后才拉着孙茹往庙会街上走。 他们这一次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并未带什么?丫鬟,按孙茹的话说便是,这是修士们的庙会,凡人禁止入内,所以只有他俩才被准许进入。 “而且还对修为?有限制呢,必须要金丹以上的修士带带才可以,我才筑基,想去的话只能求哥哥。”她撇撇嘴,嘴一扁就要掉金豆子,“但是哥哥不喜欢带我,可能是觉得我看不见很?麻烦吧。” “不不不,你一点都不麻烦。”余清欢真生怕这位大小姐会掉眼?泪,手忙脚乱地安慰,“你看,前面还有人在卖妖兽的肝脏呢。” “我看不见啊。” “嘤!”她又说错话啦! 孙茹眉眼?弯弯,完全不像是在意的样子:“没?事的余姐姐,我们去看看你说的妖兽肝脏吧,这些可都是炼丹的好药材呢,我记得姐姐你也是丹修对吧。” “对。”不过她可从来没?用过什么?妖兽的肝脏、。 不过等凑进去看的时候,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为?什么?孙茹会说三万灵石都只是洒洒水。 她之前一直逛的都是他们镇子上的凡人集市,就是遇到最贵的东西也不过三两?银子,便是转换成灵石也不过是一块灵石而已,可这里完全不一样。 不愧是仅有修士才能参加的庙会,这里所摆放的,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余清欢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看花了?都还看不过来。 “这是什么?,海魔兽的兽骨吗?” “这是,千年焚凌草,上面还有火焰纹!天呐!” “是新出的符纸吗!据说使?用效果超级好,用一张的效果可以抵上普通符纸的三张!” 她一边牵着孙茹往前走,一边左看右看,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觉得自己快要因为?过分兴奋而窒息掉了?。 不过,逛着逛着,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这些东西不应该是在藏宝阁售卖的么??他们就这样摆出来没?关系吗?” “这个?啊,不要紧的哦。”孙茹一边啃着一串烤暴风兽蛋一边含含糊糊道,“宁天州和下面的世界不一样的,这里交易会更随性?一些,因为?这是在天空中的缘故,很?多时候仙盟都没?法?插手。 “所以啊,经常有修士偷偷用飞行法?器飞到咱们这里来进货,然后再到下界倒卖哦。” “原来如?此。”她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声,同?时将这条致富之路暗暗几下。 东西确实不少,但她逛了?几圈妖兽区都没?看到什么?心动的,正打算换个?街区看看的时候,两?个?人的争吵声吸引住了?。 那?是个?看着出身不凡的男子,手里正拿着个?什么?红色的东西同?那?摊主争论。买卖之间发生争执并不稀奇,真正让她停下脚步的是他们正在争论的东西。 “烛龙龙鳞?”她偏头看向孙茹,忍不住笑出声,“这玩意还能卖出十万灵石的价?” 她刚想说她房间里就有一片,就听见前方的争执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动手了?。她不敢再看热闹,赶忙拉着孙茹离开?。 小姑娘也很?乖,一路紧紧拉着不放,待到空旷地带后才松开?她的手。 “余姐姐,你可知?他们方才在争论什么?。” “不是讨价还价么??”余清欢耸耸肩,并不当一回事。 孙茹摇摇头:“若只是讨价还价还用不到动手的程度,真正让他们闹大的,是因为?那?摊主卖假货,这在毓城可是大忌。” “假货?” “对,因为?他们不可能获取龙鳞。烛龙乃神明?,这事件除却神明?自己外,就只有同?样拥有神明?之力的人能伤到它,而那?个?人已经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她顿了?顿,突然一脸凝重地“看”向余清欢:“就是烛龙神殿的圣女大人!据说她乃是这九州大陆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也是唯一能毫发无损地在堕神手下全身而退的人。” 孙茹说着说着开?始激动起来,一脸崇拜地道:“小时候我曾见过圣女大人的画像,她真的特别美丽特别强大,若是能让我和她说说话,我是死了?也甘愿——唔!” 她话音未落,突然一股人潮涌入街道,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群冲开?。 待人群散去时,一切归于平静之时,孙茹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小茹!!” 余清欢大惊失色,慌忙沿路返回寻找,可不论她怎么?叫都没?人回头。 不会吧!她不会就这样把人弄丢了?吧。 若是孙茹是个?正常姑娘还好,可她偏偏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修为?又低,若是被贼人逮到,那?岂不是 她不敢再想,慌忙加快了?寻找的步调。也不顾自己多么?害怕,只要逮到人就询问孙茹的去向。 问了?一大圈都没?问到,终于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有人说她曾见过孙茹。 “你说的是那?位姑娘么??”那?妇人对着不远处的大大榕树下遥遥一指,“我方才看到她往那?儿去了?。” 余清欢谢过那?妇人便匆匆往大树下去,果不其然就见到孙茹坐在小马扎上,正认认真真地听旁人说话。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到处在找你!” “余姐姐。”孙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方才迷路了?,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这里,这位算命先生说他什么?都能算,我便让他替我看看姻缘。” “算命先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哦,就是我问他我未婚夫是不是(哔——)他说对啊那?家?伙就是(哔——)来着。” “哈?”她忍不住抽抽嘴角,假装自己没?听到那?些一说出来就会被自动屏蔽的字眼?,“真的假的。” 余清欢顺着大树阴影往前方看去,果不其然见到前方有个?写着“卜尽天下事”的算命小摊,那?人穿着普普通通的道袍,桌子上也像模像样地放了?几个?签筒。 只要不向上看,一切都没?有问题。 毕竟—— 谁家?算命先生会戴年画娃娃面具啊!他也就是欺负孙茹看不到吧! “你要不要也算一卦,我很?准的哦!”他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她跟前,兴高采烈地将签筒递给她,“你肯定能抽上上签。要实在不行看手相也行,我给你看吧,不收钱。” “免了?。”余清欢昂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既然我们相逢的如?此凑巧,不如?我给你算一卦如?何?” “嗯?”年画娃娃歪头。 “我算你” 她上前两?步,抓住凌奚的食指用力向后一掰—— “有(哔——)之灾!” 第063章 开窍记事录(十二) 孙茹什么都?看不见, 自然也不知道大榕树的鸡飞狗跳的,她只是乖乖巧巧地坐在小马扎上的,把糖球上的白霜小口小口舔干净。 因此, 她当?然也没看到身后的那幅的鸡飞狗跳的画面。 “不许跟过来!你再跟过来你就是狗!” “嗷。” 待余清欢教训完某个难缠的家伙回来时,她刚好将十个糖球全部吃完,正眨巴着眼睛看她。 小姑娘乖巧, 余清欢方?才那颗躁动的心渐渐平静。 “余姐姐,你和?那位算命先?生认识么?” “嗯?你问这个做什么。”余清欢冷哼一声。 想?起那家伙她就来气?, 全程戴着个傻乎乎的福娃娃面具, 她想?去把面具摘了,偏偏个子又矮, 怎么跳都?跳够不着,只能拧他胳膊生闷气?。 偏偏那面具又笑得一脸开朗, 一张嘴长得老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嘲笑她。 虽然余清欢就是那么认为的! 孙茹像是没有察觉到?她语气?中的生气?一样, 只是一脸天真地说:“是他说的啊。我路过这里听到?他在给人算命,我就上去问了一下?价格,结果他问我是不是认识你。我说认识,他便不收我灵石了。” 余清欢嘴角抽搐一下?。 这算什么巧,明明就是这家伙跟了他们一路吧! 可看孙茹一脸单纯的样子, 她也不打算把她的那些糟心往事说出去, 只含含糊糊道:“认识, 以前在一个门派里待过。” 听她这么说的,孙茹果然没再追问,又拉起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的方?才他们分别?之后她遇到?的事情。 “对了余姐姐, 我好像碰到?哥哥了。” “你看得见?”余清欢伸出手在孙茹面前晃晃。 她摇摇头:“我是靠感知的。我虽然看不到?,但是我可以能大致地感知到?周围人的灵力, 从而判断他们的位置。比如距离咱们正东方?向?三步的地方?有个叔叔,个子不高,挺胖的。” 余清欢顺着她所说的方?向?看去的,果不其?然见到?一个中年男子正拿着的一张兽皮正在同摊主讨价还价。 那既然是这样为何在孟家会找不到?她的位置。余清欢刚想?这么说,就听见孙茹抢先?开了口。 “可余姐姐你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余姐姐你身上的力量很杂,明明灵根是最精纯的天火灵根,但是这灵力却像是惨了什么一样,总之就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她摸摸下?巴,一边思索一边道,“不如说像是两股力量在其?中暗暗较劲,刚好全部抵消了。” 余清欢一怔,随后暗暗将这句话记下?,打算之后一起去藏书阁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想?着,袖子再次被扯了一下?。 “余姐姐,哥哥在戏楼那边哦。” “唉?”她一愣,后知后觉好像孙茹话里有话。 不过对方?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加上这次出来本来就是陪大小姐玩,她现在兜里还装着别?人的灵石呢,多多少?少?还是去一下?比较好。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情。 她往后浅浅看一眼,待瞥到?巷子角落的影子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啧,随后牵起孙茹的手,毫不犹豫地往戏楼处走去。 “好,那我们就去戏楼。” **** 宁天州的戏楼也和?人间的不太一样。 余清欢从前没进去过,但是曾在外面远远瞧过的,总感觉那里头纸醉金迷的,总有些不太正经。总觉得光是跨过门槛就会被那些人剥两层皮。 但眼前这座名为逍遥阁的戏楼就不同,这里很安静。门口站着一个眼高于顶的小厮,她方?才试图上前和?他搭话,那家伙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余清欢愤愤不平地撤回来。 “这里看起来人不多。”她方?才被拒绝了,心情不好,于是对着那小厮哼哼唧唧地诋毁,“是生意不好么?” “这倒不会,不过是有隔音阵法罢了。”孙茹笑眯眯地从腰包里掏出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余姐姐,你再拿这个给他试试看呢?” 余清欢接过沉甸甸的令牌,还没递过去呢,那小厮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哎呀,原来是孙小姐,方?才没有见着真真是不好意思。”他眉开眼笑地将她们迎进去,同时伸手接令牌,“小姐这次还是去从前的包间么?” 小厮的手还未碰到?令牌,便突然被一人狠狠打了手腕。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没看到?是小爷我先?来的么。”男子看起来年纪出头,穿得那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光是腰上的挂饰就有差不多七八样,鞋子上镶着眼珠子大的宝珠,全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 爷有钱。 余清欢对这个人有印象,他便是方?才为了假烛龙鳞和?摊主打架的那个人。不过他脸上倒是没挂什么彩,就是发冠歪了些。 “看什么看!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见余清欢她们不仅不动,还一直盯着他看,那人火了,怒道,“城北孟家知不知道,大少?爷孟伦是我的拜把子兄弟,识相?点?还不快闪开!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嗷!” 余清欢猛掐眉心。 等她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表弟,这交的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见她们依旧不动,那人火气?更大,嚷嚷道:“行?!就当?你们没见识不知道,世?家孙家知不知道,孙大小姐,我追过!” 这回轮到?孙茹沉默。 她小心翼翼地扯扯余清欢的袖子:“余姐姐,要不我们当?时走吧,我觉得好丢脸哦。” 余清欢也正有此意,哪知那人根本不让她们就这样离开,伸手便拦住。 他速度虽快,但在余清欢眼里并不算什么,她正欲给这家伙一个教训,突然之间同时有两股黑影在她面前闪过,余清欢定睛一看,就见孙修筠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拳头。 他看着白净,是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动起手来却丝毫不含糊,只微微一用力便将惹事男子弄得哭爹喊娘。 “孙,孙公?子!是您!”男子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您和?这两位的关系是?” “家妹。”他勾起嘴角,狭长的丹凤眼始终迷着,“怎么,有事?” 没想?到?这惹事惹到?太岁头上了,男子也不敢再纠缠,只在地上重?重?磕上几个响头之后迅速逃跑。 “可要去追?”他转过脸看向?余清欢,“这家伙我认识,是一个小家族弟子,最喜欢狐假虎威。” 余清欢同他对视,微微一怔。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孙修筠真的好喜欢眯着眼睛哦。 第二反应是,不对,他一个医修怎么会打架。 “哦这个啊,家母为在下?准备了一些法器。”他抬起手让余清欢看他手腕上的镯子,“这些法器打人也很有用哦,小茹也有一个呢。” 孙茹用力点?头,同时举起手给他们看。 “余姐姐要一个吗,其?实也不贵哦,大概就六万灵石吧,不过要定制的话说不定会贵一些,大概七万灵石。” 七,七万。 她猛掐人中防止自己昏过去。 这兄妹俩果然有钱,而且是藏着富的那种,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她赶紧摆摆手婉拒,同时催着他们赶紧往的逍遥阁里走。 “快走吧,要不然戏就开始了。” “余姑娘很喜欢看戏么?” “这个”余清欢脚步微顿,挠挠头,“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了,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快点?进去。” 从方?才开始,她就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左右眼皮一直反复乱跳。特别?是当?她看到?有两股力量同时冲撞上的方?才那男子的手臂的时候,她心中的预感更加强烈。 其?中一个是孙修筠,因为他带着强烈的铜臭味,这她已经知道了,但还有另外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一丝灵力也没有,若不是她目光敏锐,方?才都?捕捉不到?。 “好,既然余姐姐着急,那我们就快进去吧。”孙茹将令牌重?新放回腰间,拉着她往里走。 逍遥阁前的骚乱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所有人都?没放在心上,直到?他们刚跨入阁楼才没走两步,余清欢就听到?身后传来令她非常不爽的声音。 “公?子,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那人的语气?非常迫切,“我不能进去吗?” “当?然不能了,这里进去的都?是要有令牌的,公?子您没有啊,而且还戴着这么奇怪的面具,这,这实在不行?” 听到?这番对话,余清欢眼皮狠狠一跳。 “余姐姐,你很冷吗,为什么突然开始擦汗。” “没事,我们快走——” 她刚想?拉着孙茹离开,就觉得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使劲把她往后拽。 余清欢大惊失色。 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为了省事用灵力了!没想?到?居然触发了那个东西,不过没关系,等她马上把灵力断开就行?。 可她还未来得及断开,就听见那戴着古怪面具的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小厮询问道: “若是我的主人在这里,我是不是就可以进来了?” “当?然可以,你是她的随从吗?” “不是。”吉祥娃娃面具笑得依旧开心,回答得非常果断,“我是狗啦。” 孙家兄妹齐刷刷看过来。 余清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064章 开窍记事录(十三) 逍遥阁大门?口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孙修筠疑惑挠头?, 余清欢满地?找洞,罪魁祸首福娃面具在后面傻笑,只有孙茹眨巴眨巴眼睛, 一脸单纯地?问: “唉?真的是狗吗,余姐姐你?养的狗会说话啊,而且听起来和方才那位算命先生好像呢。” 余清欢的眉头的狠跳一下。 “算命先生?”孙修筠也来了兴致, “莫非他是犬妖么?” 余清欢的眉头?狠跳两下。 她真生怕再任由他们几个发展下去,她明?日会在元灵境上原地?爆红, 于是赶紧把罪魁祸首往后推推, 干笑?两声同孙家兄妹解释:“没什么,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无门?无派,平时就喜欢开点玩笑?。” 又强行掰扯了一通他们下界的修士就是喜欢开这种玩下, 这是很正常的云云。 然后一握手中狗链子,皮笑?肉不笑?地?抬起头?看向凌奚:“你?说是不是呀。” “我?不是散修——” 话还没说完, 余清欢便迅速收紧手中栓绳,脸上虽然笑?意盈盈,但目光却?是阴恻恻的:“你?当然是啦。” 然后拧着他的耳朵低声警告道:“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是我?师兄,给云丹门?丢脸,我?就废了你?, 知不知道。” 见他点头?了, 余清欢才冷哼一声松开手, 往孙家兄妹那儿走去。恰逢此时戏台快要开演,他们便让小厮将他们引进了包间。 作为宁天?州毓城首屈一指的戏楼,逍遥阁的舞台大的过分, 屋子里没有点灯,纯靠东海鲛珠照明?。余清欢浅浅数了一下, 光是上品鲛珠就镶嵌着差不多二三十颗。 他们坐的位置是整个逍遥阁最好的位置,不仅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整个戏台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身后还有两个小厮站在那里随时待命。 看兄妹俩的表情?非常稀疏平常,想来也是这里的常客。 余清欢在心底啧啧两声,也跟着孙家兄妹坐下。 侍者为他们准备了四张椅子,孙茹坐在最左边。余清欢本来没多想,整打算在孙修筠右手边坐下,就被人按住肩膀,强势地?把她提起来。 笑?意盈盈的福娃娃把她放到最右边的椅子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在她和孙修筠之间。 “你?,你?突然之间干什么。”她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问问孙家藏经阁的事?情?呢!现在中间隔了那么大一个人,连拿盘瓜子都不方便。 她张张口正要表达自己的不满,一盘剥好的瓜子就凭空出现在了她面前 算了,安心看戏也不是不行。 待他们全部落座完毕之后,明?亮的鲛珠也一点点熄灭。所?有光线都打在戏台上,身着青衣的少女抱着碧绿色的葫芦登场。 霎时间全场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她期期艾艾的歌声以及围绕在她身上的光晕。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在心里啧啧,这有钱人看的戏那就是不一样啊,他们在下界看的顶多就是几个青衣花旦的在那儿唱两句,戏台子也没有那么大。 她毫不意外地?觉得,这家逍遥阁在戏台上大量使?用了传送法阵,所?以当少女扔花的时候,才能?有花瓣落到他们头?上。 这简直就不像是在戏台下看戏,就像是沉浸在戏曲之中。 不一会儿她唱完了,又上来个女子,两个人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争执。旁边还有个年轻男子在那儿一个劲地?唉声叹气,不知道在小声念叨些什么。 然后所?有人一齐争吵,又一齐下台,只剩下男子在角落里唱独角戏。 余清欢眼睛挣得老大。 怎么回事?,就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完全没看明?白。 “这说的是什么?”她用胳膊肘捅捅凌奚,“唉,你?看懂了吗?这唱的啥啊!” “当然听懂了。”他将下巴一扬,非常自信,“这说的就是三个人在秘境中为秘宝打起来的故事?,后来他们抢赢了就回去了,哦,你?问那个男的?他没抢到,所?以没脸回家。” 余清欢: 她就多余问他。 “清欢妹妹对这个感兴趣?” 刚好孙修筠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着看过来:“这也不怪你?们,这戏名为《两相欢》,共有三折,咱们今天?来看的刚好是第?二折,清欢妹妹一直在下界,想来并未听过。” “喂,你?小子叫谁妹妹呢——” 余清欢眼疾手快地?按住面具不许凌奚说话,然后满脸堆笑?地?看向一脸呆滞的青年,示意他继续。 孙修筠干笑?两声,别开眼:“这,二位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没事?没事?。”余清欢又笑?两声,又迅速按住凌奚试挣开的手,“你?说说看,这是什么故事?。” “这个嘛。”他摸摸下巴,道,“这其实说的是一对姐妹俩的故事?。” “姐妹俩都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姐姐擅丹术,妹妹擅医理,都是这宁天?州里百里挑一的美人。待到年长之后,爹娘为姐妹两个寻了门?亲事?,姐姐的夫家是宁天?州的一个普通世家,而妹妹的夫君则是下界第?一大宗门?的掌门?人。 按理说这两门?婚事?都选得不错,尤其是妹妹,在婚前对自己的未婚夫非常满意,日夜期盼着嫁过去。但不知怎的,在出嫁前夜竟闹着要退婚,爹娘拗不过妹妹,便将姐妹俩的身份做了调换,让姐姐替她嫁了过去!” “第?一大宗门?”余清欢喃喃两声,又看向他们,“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摇头?。 “说实话我?们也是头?一次看。因为《两相欢》在逍遥阁并不算受欢迎,几日才有一场,我?们方才说的也不过是大致的剧情?,你?若是感兴趣的话,过几日可以来看看第?三折。” “是嘛。” 余清欢看着台上又哭又笑?抱在一起的几个男女,有些失神。 一曲落幕,有小厮端着盘子上前要打赏。孙茹也高高兴兴的掏出灵石给他们,刚想询问的余清欢要不要一起去后面找找那个青衣娘子,一转手却?摸了个空。 “唉?余姐姐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啊。”孙修筠从窗户往下扫一眼,不咸不淡地?将目光落在凌奚剥到一半的橘子上,“就在刚刚说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跑出去了,两个人一起走的。”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宁天?州没有宵禁,所?以到了晚上只会比白天?更加热闹。 小贩们将白日里摆在桌上的兽皮和灵药等物收回乾坤袋里,开始一样一样将吃食和河灯摆出来,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尤其诱人。 凌奚一路狂奔,终于在某个小巷拐角处找到了自己方才一直正在找的人,他用力将她扭过来,气喘吁吁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跑掉。” 她低着头?,轻轻打开他的手,没有说话。 “清欢!”他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催促道,“发生什么了?” 半晌过后,余清欢才木着一张脸缓缓抬起头?,有些怅然若失地?看向远处的灯火:“我?方才去追台上那位青衣了,没追到,然后我?迷了路。” 凌奚一顿,松开手。 那个花旦他有点印象,方才在戏里演的是印象,可余清欢追她做什么。 “我?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所?以有点在意。” 她搓搓手臂上方才被凌奚搓皱的衣袖:“师兄,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傻啊,我?只不过是觉得她同我?母亲长得有些像便追上去了,也不管这样会不会叨扰到人家。” 她攥着衣服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可声音却?很轻松,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我?来宁天?州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关于我?爹娘的事?,我?都是想着活过一天?是一天?,可来这里越久,就有什么东西好像快要浮出水面,我?有些害怕。” 其实心理已经有了预感。 兴许,清醒地?知道真相还不如麻木地?活着。 她轻笑?一声:“要不我?回云丹门?算了,反正嘛,我?这个人去哪儿都是孤身一人。” 庙会上的人来来往往,年轻的男女们手挽着手,疼爱女儿的父亲会将小囡囡放在脖子上,让她一伸手就能?碰到红艳艳的灯笼。 一巷之隔,昏暗的灯火将他们锁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好像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少年轻咬下唇,突然把面具往她脸上一扣。 “不是这样的,余清欢。” 他俯下身隔着面具与她额头?相抵,在她小拇指上的轻轻一勾,两根手指轻轻一碰纠缠在一起,便算是做了个简单的约定。 “还有我?,所?以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她猛地?将面具掀开,想要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这家伙怎么有脸说这个,明?明?之前还说自己没有家人呢,现在又来这套忽悠她。 但话还为出口便被泪水哽住,变声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面具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可她却?始终保持着手捧面具的姿势,看起来僵硬又别扭。 凌奚低下头?,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她的掌心上。 “这是真的,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以烛九阴之名发誓,绝不会背叛你?。” 余清欢心尖一麻,想要缩回手,却?措不及防同他对上视线。 他的一双桃花眼仿佛藏了一汪春水,专注的目光能?将她溺毙在其中。 她下意识闭上眼。 烟火绽放的刹那,小巷中的两个人都无比清晰地?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凌奚却?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片刻后他终于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的发梢处落下轻轻一吻。 浅尝辄止,快得就像是一阵风。 第065章 开窍记事录(十四) 凌奚其实并未想那么多。 只是余清欢闭上眼睛的时候, 身后温暖的烛火恰好在她身侧打下一圈光晕,看起来毛茸茸的特别乖,让人忍不住想上前亲一口。 他这么想着, 也就这么做了,同时在蹭上去的时候又忍不住多嗅了两下?,不料竟在抽身之时和余清欢对上视线。 她?刚哭完, 还没缓过劲来,一双眼睛红红的, 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让人有种想要将她按在墙根里继续欺负的冲动。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之后凌奚慌里慌张地别开脸,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那个, 你还想在附近逛逛吗?” 余清欢擦擦自己脸上的泪水,不明白师兄为何?突然凑近又突然远离。 方才她?一直闭着眼睛, 再加上对方动作很轻,顶多就是感觉有人在自己的头顶贴了一下?而已?, 她?没多想,毕竟在这家伙面前不多想才是正确的。 所?以她?只是拍拍自己头上的灰,抬眼望向他:“我刚刚是不是头上沾到什么东西了?” 她?这么一说凌奚瞬间觉得如?释重负,赶忙顺着这个台阶下?:“对,你就是沾到东西了, 所?以咱们?要不要沿着河边走走?” 此时天还未完全黑, 远山顶上还能瞥见一抹红霞, 庙会街上正值热闹时候。 她?想起自己那日在白鹿峰上错过的灯,又看看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总觉得这样回去也怪可惜的。 庙会这种东西一年?只有一次, 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在不在宁天州还未可知呢。 余清欢点?点?头:“行?,那就逛逛吧。” **** 庙会上卖的东西都令她?感到新鲜。 宁天州的人喜欢吃烤炙肉, 但?却并不是如?下?界一般吃普通的鸡鸭鱼,他们?吃是各种各样的妖兽。更有一些摊主直接将?妖兽的肝脏要出?来放在碳火架上烤,滋滋冒油,那叫一个香。 内脏似乎还未完全“死透”,还在铁架上一跳一跳的,每次当摊主翻滚一下?的时候,它就稍微跳动一下?。 余清欢在旁边有些反胃,刚还在想这要怎么吃,就见两个修士走过来毫不犹豫买走了一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妖兽心脏就这样装在小盒子?里,被切成小块也不见得安分,依旧在不停蠕动。 那两个修士像是没看到一般,高高兴兴地分着吃了。 她?看着从他们?嘴角流出?的血水,眉头越皱越紧。 “你也想要么?”凌奚见她?看得专注,戳戳她?的肩膀,“要不我也给你买一份?” “不不不!还是不要了!” 一看到那东西还在碗里不停跳动的样子?,她?就觉得好像接触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凌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稍微瞧了一会儿,有些遗憾道:“这样啊,我还想试试呢。” 那你去吧!带上她?干什么! 余清欢在内心无声咆哮。 “不过,我在下?界的时候听说宁天州的新年?传统许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些呢。” “这些?” 他点?点?头:“对啊,我听说他们?很习惯吃妖兽的肉与内脏,有些人还会将?妖兽的牙齿做成烛台等物,你姨母既然是大户人家,想必也用过。” 想起自己那个盛放烛龙鳞片的烛台极有可能是某只妖兽的牙齿,她?的视线就有些扭曲。 母亲竟然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她?是怎么忍下?来的,简直无法理解。 她?垂着脑袋正胡思乱想,突然就有一根不停蠕动扭曲的触手递到她?面前。触手上撒了辣椒和?蒜末,闻起来怪香的。 “这这这这什么!” “试试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又将?触手往她?嘴边递了递。 余清欢眉头皱得极紧,她?想扔了,但?本着爱惜粮食的心态还是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 想象中的腥臭味并未有传来,五香和?辣椒的搭配恰到好处,因着上方有蒜末提鲜的缘故,又给它增添了不少风味。一咬下?去满□□汁,那种奇妙的口味,是她?在下?界任何?地方都从未吃过的。 余清欢低头咬了几口便吃完了,她?舔舔唇角,下?意识又看向凌奚手上的另外几串。 “怎样,味道是不是不错?” “啧,也就那样吧,普普通通。”她?冷哼一声表示不屑。不过嘴上是这么说,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捞走两串,并回头暗暗记下?摊位。 凌奚倒也不在意,将?剩下?的两串也递给她?。 二人走走停停,自从余清欢能够接受这一古怪美食之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见什么都想试一试,除却方才那个在碗里跳个不停的心脏之外,她?几乎全买了个遍。 期间不停有挑着担子?的货郎在他们?中间穿过,拼命叫卖着篮子?里的河灯。 余清欢停下?脚步。 凌奚顺势看过来,语气带着些许期盼:“要不我们?也去买一个?” 她?揉揉肚子?的,刚想说不必了,这一开口就直接打了个饱嗝。 “你买太多了吧。”凌奚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吃剩一半的烤□□兽眼睛和?赤血蝙蝠翅膀,一边咬一边道,“不过你胃口最近好像比之前小不少呢。” 余清欢眼睛瞬间瞪圆。 不对,他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吃她?吃剩下?的那些东西吗,这些事情虽然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但?那是小时候啊! 等一下?,这好像并不是问?题的重点?。 问?题的重点?是她?为什么会那么自然而然地和?凌奚一起吃饭逛街啊,她?什么时候原谅他了? 她?不是应该狠狠扇他两耳光,并且用力把他拍飞,并且捏着他的衣领警告: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吗! “你别吃我的!” 她?踮起脚想要就自己的妖兽串串抢回来,哪知那人动作更快,不过是她?恍惚的这么一小会儿,这串串便三?两口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可,可恶! 凌奚舔去唇角的芝麻,一低头就见到余清欢微微鼓起的脸颊,他拼命忍住想要捏一捏的冲动,问?道:“怎么了?你还想吃么?” “不想了!” 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脚步微微一顿,但?还是迅速跟上。 又不敢跟得太紧,只在她?身后三?步左右的位置。地面上的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地在灯火下?移动,时不时交叠在一起。 余清欢加快脚步想要甩掉她?,但?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和?凌奚的速度,不论她?如?何?走,对方都有本事保持在三?步的距离,多一步不多,少一步不少。 一直到她?走到无路可走都没能甩掉。 余清欢有些泄气,干脆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 “小清欢,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么?” 这里是庙会的尽头,是一个大大的河湾。白天是码头,但?到了晚上,便成了年?轻男女放河灯的地方。 旁边更有不少有生意头脑的小贩卖起了花,放完河里的灯再来买两朵在头上戴一戴,先谈花再说情,怎叫一个风月了得。 余清欢后知后觉,他们?孤男寡女来这个地方,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才不是呢,明明就是你要跟过来的。”她?非常不高兴地撇撇嘴,狠狠瞪他一眼,“我说你可不要误会哦!我只是不小心走到这里的,才不是故意带你来这里的,听到没有。” 但?一抬头就找不见人了,明显方才她?那番警告他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一盏茶的功夫,对方便回来了,但?并不是空手而归,而是带着两盏河灯。 她?眨眨眼:“你买这个做什么?” “这个送你。”凌奚自然而然地将?其中一个递给她?,想了想,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符笔,“这我今天上午在集市上买的,你直管写便是,不会褪色。” “写什么?”她?皱起眉头,往身边的一对男女那儿看了一眼,见他们?俩甜甜蜜蜜地靠在一块,写的大抵是祝白头偕老之类的话。 修士又不会白头。 她?在心里哔哔一声,又扭头看向另一边。 这一对大抵是已?经成亲的道侣,他们?写的是祝愿早生贵子?。她?见状嘴角一抽,心说她?总不能也写这些吧,这样师兄只会觉得她?莫名其妙,然后逼问?她?是否又吃错了药。 “唉,你写什么?” 他手里也同样捏着一支符笔,却迟迟未能落下?,听见余清欢这么问?,他也不正面回应,而是反问?她?:“你呢?你怎么不写。” “有什么好写的。”她?撇撇嘴,随手把河灯扔进的河水之中,满脸不屑道,“我才不用这些东西呢,都是假的,没意思。” “他们?都说这宁天州距离天空最近,说不定这条河可以流到天庭那处哦。” “这种骗小孩的话你也信。”她?将?快要飘走的河灯又捞回来,“行?吧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写一点?好了,你可不许偷看!” 凌奚点?头。 余清欢为了防止他偷看,几乎是背对着他写的,且下?笔很快,完全不给他偷看的机会。 周围的河面被河灯一点?点?照亮,少女就这样蹲在河岸边一动不动地写着一些不容许旁人知道的话,她?的头顶上翘起的头发一晃一晃的,尤其可爱。 他将?自己藏匿在阴影之中,看着余清欢写下?类似平安喜乐之类的话,然后放进河里,再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双手合十耐心祈祷。 明明说不信的是她?,在那儿祈祷的也是她?。 凌奚一直坐在距离她?三?步的位置一动不动,就这般凝视着她?。 从前迷茫的事都在这星星点?点?的河灯之中逐渐变得敞亮透明。 云中城里日复一日的早晚安,飞舟边不顾一切的追寻,以及小巷里那个一触极分的吻,都在预示着一件事。 或许孟伦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对余清欢产生了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感情,一种名为“喜欢”的感情。 而那颗深埋在冬日的种子?,也终于在初春时节生根发芽,开出?鲜花。 第066章 开窍记事录(十五) 余清欢回到孟宅的时候已是深夜。 其?实她没打算回来那么晚的, 主要是庙会街上?好玩的实在太多,他?们放完河灯之后又去街市逛了会儿,直到打更人敲梆子时她才意识到, 为时不早。 凌奚一直将她送到靠近家门口,还想往前一些,就被她拦住。 “你就站在这里, 不许往前一步。”她颇为紧张地看一眼孟宅,确定这个点门房并没有在门口守着之后?, 压低声音警告道, “要是让我姨母他们看到了你,我就让你好看!” 她个子矮, 揪着他?领口的时候也是软绵绵的力道一点,凌奚拼命压下要扬起的嘴角, 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躲躲藏藏的?” 他?觉得她姨母应当不会反感?他?们来往才对。 余清欢轻啧一声,松开手:“你管我呢!反正不许, 还有你以后?少来找我,知不知道?” 她说完之后?迅速意识到不对,什么叫少来,少来那不就意味着还是能来的,于是她赶紧给?自己找补:“不对, 你不许来, 以后?我们都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他?并不允许她逃避, 轻而易举地扣住她想要往后?缩的手腕,“是不是我今天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 余清欢一哽。 这,这怎么说, 总不能说她吃完喝完之后?终于想起来她还在生他?的气,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将事情轻轻放过, 但是这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才想用这种方法让他?离自己远点吧。 余清欢啊余清欢,你怎么忘性就那么大,人家?对你好一点就屁颠屁颠凑上?去,你这趟重生也是白瞎了?。 “不为什么,就是不许。”她转过头,同时用力挣开手,“还有,以后?你不许碰我,没有我的允许就不许,知道不知道。” “为什么?”凌奚搓搓手指,有些怀念方才还残旧在他?指腹的温度,“以前我们不也经常这样——” “不为什么!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余清欢声调突然拔高,一边说一边往孟家?跑去,“不许靠过来!知不知道!” 她一溜烟似地跑了?,只留下凌奚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街角石像后?,昏暗的阴影打在他?半边身子上?,他?垂着头,看起来有些像丧家?的小狗。 余清欢咽咽唾沫,强迫自己把这种诡异的想法给?甩出去。 这家?伙心眼子多的很,明明就是老狐狸,呸! 她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台阶,门还没敲响,就有人先推开。 “呀,表姑娘你回来了??”开门的是门房大叔,一个没什么灵力的凡人。 孟家?自然也不靠这样的人来守门,他?的存在,仅仅是起到一个“装点门面”的作用。 见余清欢回来,他?赶忙将她往里迎:“表小姐,您快进?来,夫人要见你。” “这个点?就现在?”她抬头看看天,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看月亮的偏移角度的,这会儿都过子时了?吧。 门房摇摇头:“表姑娘快去吧,这些主子的事情我们这做下人的也不知道,您去就是了?。” 余清欢虽然还有些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既然姨母这么说,她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不过在踏入姨母的院子之时,她有些犹豫。 今天在看了?那一出名为《两相欢》的戏之后?,说她心里没有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可她心里也知道不该无端端地怀疑姨母,毕竟柳玉烟待她很好,误会她怀孕之后?还替她张罗婚事找孩子爹。 总之走一步是一步吧。 她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抬起手扣响了?门。 “清欢?怎么站在门口呢,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多冷。” 柳半烟一把将她扯进?屋子里,同时将门窗全部?关?上?的,随后?给?她塞了?个汤婆子。 余清欢有些尴尬地把汤婆子放回桌子上?,同时拒绝了?丫鬟递过来的姜汤:“姨母,这些不用的了?,我们都是修士啊,没那么脆弱的。” 就是在冰水里泡上?两天都不见得不如何,不至于在门口吹吹风就受风寒。 “是姨母忘记了?,咱们的清欢已?经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她笑笑,示意丫鬟们退下,“姨母却总还记得你是小时候那病怏怏的模样,稍微吹一吹风便要在榻上?躺几天。” “姨母见过我小时候?”余清欢敏锐地捕捉到什么,追问道,“莫非我以前是在宁天州长大的么?” 柳半烟摇摇头:“这倒不是,主要是你娘那会儿总和你爹吵架,他?们一吵架你娘便会抱着你回宁天州娘家?,不过这都是你记事前的事了?。” 还有这么一回事呢。 柳半烟说这话的时候,余清欢就在下面仔细地去观察她的表情,试图从其?中捕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可柳半烟面色如常眼眸平静,只有独属于长辈的慈祥。 她又闲扯了?两句余清欢幼时的事,突然话锋一转,冲她腰上?新挂着的香囊点点下巴:“说起来,清欢今夜这么晚才回来,可是与哪位公子一齐去放河灯了??” “一个朋友而已?。”余清欢小声嘟囔。 “朋友会送香囊么?”柳半烟乐了?,“是哪家?的小郎君,哪天带回来让姨母也给?你掌掌眼。” “这香囊是防蚊用的。”余清欢生怕这位喜好牵红线的长辈又再说出什么怪话,忙避重就轻地将今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然后?重重一点头,分外确信。 “当真只是朋友。” “真不喜欢?” “讨厌至极!” 眼见侄女?如此拒绝的如此果断,她也忍不住笑起来,待笑够之后?才一脸正色道:“清欢,今天早上?的事情是姨母不好,没有仔细查探便自作主张替你相看了?,姨母给?你道歉。” 余清欢也没料到她竟会为了?这事道歉,刚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多认识个人也不是什么坏处,就见一个丫鬟款款上?前,手中捧着一张烫金请帖。 “这是孙家?发?来的请帖,今日才刚刚送到,你看看。”她端起一杯热茶轻轻吹着,道,“孙老爷子前些日子突破化神?,我们这做世家?的自然得去庆贺一二?。本来他?们是只打算叫我和你姨丈去的,不过听说你来了?之后?,特意也给?你发?了?张请柬。” 她笑意浅浅,明摆着话里有话:“这张请柬,据说是小孙亲自差人送来的。” 余清欢盯着上?方“清欢亲启”那几个字,一下子就觉得这薄薄的一张纸无比烫手。 “清欢,你去与不去都可以,由你决定。”她拍拍余清欢想要将请柬重新放回去的手,耐心道,“你且拿回去好好想一想,左右距离这宴会还有一些时间,没关?系。” 听她这么说余清欢自然不好再推脱,赶紧双手将请柬接下。 “对了?,这个你拿去用吧。”她正欲离开就被柳半烟叫住,后?者地给?她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我记得你原先那颗不是掉在仙盟了?么?” “多谢姨母。” 余清欢抱着小匣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回到房间打开看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不论是手感?还是透明程度都比她从前的那一颗看起来都要高级不少。 她眼前一亮。迅速往其?中注入灵力,镜珠认主,很快就在她掌心绽放光芒。 “居然是最新款的镜珠!”余清欢越是看心跳得越厉害,她记得这个可不便宜啊,差不多一枚便要近十?万灵石。 不过想起孙茹那副挥金如土的样子,她又觉得其?实十?万灵石也不多。 她拼命忍住扬起的嘴角,在被褥里打了?个滚,挨个回复好友们留下的发?言,手指一动便进?入界面,极为熟练地滑入元灵境。 元灵境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群人有事没事在里头发?发?牢骚抱怨抱怨生活,偶尔还有几个人求助一下要如何追求喜欢的姑娘。 余清欢在心里偷偷鄙视这些人,追女?生的事情还要放在元灵境上?说,这人现实中是过的有多窝囊。 她点进?自己一年前发?的帖子,漫不经心地往下滑。 自从她和“一点通”加上?好友之后?,这个帖子便许久没有再更新过了?,但底下还是聚集了?不少人,询问她现在过的如何,把渣男踹到东海里了?吗。 余清欢摸摸下巴,心想她也不知道现在算什么回事。 往日她生气也好的,愤怒也罢,大部?分理由都是因?为师兄像个木头一般不开窍,但今夜她在他?身上?明显察觉到了?很多的不同。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和师兄这一别都不知过去多少天了?,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不行不行,这么原谅他?太简单了?,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她哼哼唧唧地又在床上?打个滚,突然被首页的一个帖子吸引了?视线。 【只要十?招,就让你追到喜欢的姑娘】 她心中暗暗察觉到不妙,想要退出,手指却快大脑一步点进?了?帖子里。 写帖子的道友明摆着是个花丛老手,里面的套路一环扣一环,什么一起逛庙会,发?誓的话术,如何带她放河灯云云。写的那叫一个细致,就连藏经阁里教人修行的书都没他?说的详细。 帖子底下也有不少男修在那儿谢谢道友的,还有人特意来表示感?谢。 [江南烟雨:感?谢道友分享,现在她已?经是的媳妇啦。] 余清欢越往下看,心就越冷。 因?为她在底下那一排的“谢谢道友”中看到了?师兄的名字。 第067章 开窍记事录(十六)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于是继续往下翻。 这名发帖子的道友确实是倾囊相授,将毕生所学都全部写出来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底下这一条。 [九州第一情圣:其实大家可以学学趁虚而入哦,比如在姑娘心灰意冷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对她深情发誓, 她一定会感动呢。] [一点通:学会了!谢谢道友!] 余清欢: 她猛地把镜珠拿起来,想要扔出去?,却又在紧要关头猛然想起来这是六位数灵石买的金贵之物, 于是在即将扔出去?之时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右手。 改为拿枕头发?疯。 枕头摔在门板上,发?出啪叽一声响, 她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 于是又把另一个枕头也一起给扔了出去?。 房间里的烛龙鳞片闪烁着,墙上的属于少女的影子也在不停喘息。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亏她还觉得师兄开窍了呢,甚至还为他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誓言感到?感动, 狗屁开窍,都是假的! 她想冲出去?和凌奚对峙, 可是又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只好自己坐在床上生闷气。 “若不是我现在不知?道这家伙在哪,着实可恶!可恶!” 她闷闷地锤了几下床,又非常郁闷地在床上躺下。她往床上那么一蹭,一张纸也被?她方才的动作震得落在了地上。 余清欢赶紧捡起来看, 才发?现是今天上午不知?何时孙茹塞进来的, 大意是邀请她明日来玩耍的小纸条, 上方浮现淡淡的芍药花香,应当是用了的藏宝阁特制的意念浮现纸。 想到?什么上面就会自动帮你写上什么,孙茹看不见, 这样的法器对她而言正好。 邀请二字的底下还画了一朵小小的花。 她勾勾唇,总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不过, 纸条的背面还有一句话。 “余姐姐,哥哥让我问你几日后的寿宴你还会不会去?,这封请柬是他特意为你留的,他很希望你来。” 大概是怕余清欢误会什么,后面又添了小小的一行?字:“我也希望你来。” 寿宴啊。 说到?这个她才突然想起来,似乎姨母之前还打算为她筹备一场大型的相看宴会来着,说是要将整个毓城的青年?才俊都找来。不过现在误会解开之后她会不会找就不好说了,不找当然是最好,她最怕和陌生人相处,可若是真的找了 想起师兄对自己的欺骗,她冷哼一声,在心里暗暗的想:来就来,从前师兄总是拘着她不许她和同龄男子出去?,现在她就要玩个够,就算不上前说话,也要一饱眼福才是。 “等着吧你!” *** 次日一大清早,余清欢便来到?了孙家。 想着孙茹昨天那一番慷慨大方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这做未来大姑姐的也不能?穿得太寒酸,还好孟夫人也早早想到?这些,给她准备了满满一柜子的一副。 四五个丫鬟围着她团团转,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打扮完毕。 “好了,您睁开眼看看吧。” 余清欢脸蛋圆皮肤白,最讨喜的便是她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分外讨喜。只不过她这些年?从来都是将头发?随意一挽,衣服也是有什么穿什么,所以在旁人眼里她不过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但如今可就不一样。 丫鬟们给她换上了鹅黄色的对襟襦裙,又认认真真地给她上了妆,还颇为贴心地在她的眉心画上一朵芍药形状的花细,首饰用的也全是宁天州时下流行?的饰品。 与?在云中城的那次不同,那会儿她毕竟是作为“烛龙”盛装出席,妆造都往“成熟稳重”了去?,虽然也好看,但总显得老气些。 而现在 她看着镜中那个朝气蓬勃的美?貌少女,忍不住捂住嘴。 “表姑娘真好看。” 桂桂在身后替她插上步摇,夸赞道:“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到?像表小姐这么好看的人么?” “骗人。”余清欢轻啧一声,但嘴角还是偷偷向上翘了翘,“修士哪有丑的,你说没见过比我更好看的,肯定是骗我。”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和您不一样。”桂桂用力挠头,但到?底读的书实在太有限,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只好指向墙头的那朵迎春花,“姑娘您就像那朵黄花一样!特别好看!” 身边几个侍女听到?她这般生硬的夸赞,都忍不住嗤笑起来。 桂桂着急,她是真心觉得表小姐好看,绝无敷衍之意啊,可为什么这一开口就是这样! 她着急地辩解道:“表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对了,圣女大人也经常在神?殿里种迎春花呢!” 其他丫鬟笑她:“你怎么知?道圣女大人在神?殿里种花,你看到?了?两百年?前你还没投胎吧。” 修士大抵是活的日子久了,许多规矩都没有凡间的那些老爷夫人们眼里,她们说话也毫无忌惮,嬉笑闹个不停,一直到?余清欢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她们才停下。 一个两个重新低头站回位置,垂着脑袋等待吩咐。 桂桂“得救”,感激地看向余清欢,同时往后狠狠瞪他们一眼。 “我知?道了,黄花就黄花嘛。”她一想到?马上就能?去?找孙茹玩,心情真好, “不过你说的圣女,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那个,其实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是听家里的老人说罢了,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毕竟凡人寿命短,修士的事情对他们而言与?神?话传说一般无二, 余清欢微微颔首,决心待会儿去?找孙茹的时候再详细问一问,她昨日似乎也有提过关于圣女的事。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带着桂桂来到?孙家,却意外得知?孙茹出去?了。 “抱歉,小茹不在,不过她给你留下了口信。”孙修筠清清嗓子,往那一站,一本正经地道,“余姐姐,爹爹为我找来了能?治眼睛的神?医,我今天得去?找他去?了,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今日会如此,还请余姐姐不要——” “行?了行?了,你不用学她说话,我都知?道的!”余清欢猛搓胳膊,为那句“余姐姐”搓掉了好几个手臂的鸡皮疙瘩。 不过孙茹不在,她倒也没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她自然可以拜托孙修筠带她看一看藏经阁,但这样势必会暴露她的目的,孙修筠和孟家关系好,哪天不小心说出来了怎么办。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她在心底对姨母还是有一些忌惮在其中,所以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查当年?之事。 “既然小茹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余清欢拱拱手正好离开,却突然被?孙修筠叫住。 “清欢妹妹。”他笑着看她,还是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昨日你回去?的太过匆忙,我们还没有带你好好逛逛这毓城,现在想想,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余清欢心说自己昨天其实也没有马上回去?的,不还是和凌奚那家伙在外面逛了那么一会儿么,但 她学着他眯起眼的模样,哼道:“所以你这是在邀请我?” 孙修筠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点破,笑容僵硬一瞬,但又迅速恢复:“是这样,所以清欢妹妹愿意给在下这个机会么?” 余清欢刚想拒绝,但一看外面的天气,这冰雪消融初春将至的,便是这么回去?还是有些太亏了,于是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下,改为点头。 “行?,那就请孙哥带路了。” 她本来以为孙修筠会带她到?哪里去?玩,想不到?对方竟将她带到?了毓城最中心的那栋楼,也是最高的那一栋。 她站在底下往上看,心里暗暗数着,总觉得这比云中城的那座祭坛还要高不少。 “这是酒楼?”她看着大门前的牌匾,有些疑惑,酒楼有必要建这么高吗?莫非来这儿的食客都是御剑飞行?的好手么? “清欢妹妹有所不知?。”他替她推开门,便想回头去?抓她的手,没想到?竟被?她躲开。 孙修筠也不生气,依旧温和地替她将头上的珠帘拨开:“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余清欢抬头偷偷看他一眼,心说他是假人吗,怎么只有一个表情的。 不过待进到?堂屋之后,她才深深地明白了,为什么孙修筠会对她说不需要担心。 因为这里修士完全不需要依靠自身飞上去?,只需要往堂屋中间的一站,自然有法阵将他们送到?相应的楼层。 “不过这法阵似乎有些副作用,清欢妹妹若是担心的话待会儿可以拉着我的手” “不必了,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来。”什么副作用?不就是个传送法阵吗,以前她又不是没坐过。 几个呼吸后,余清欢才知?道自己错的有些离谱。 为什么,为什么坐个传送阵法和坐船一样难受,她感觉自己的胃里咕噜咕噜地像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奈何今天没什么胃口早上啥也没吃,什么都没吐出来,弄半天也只是在干呕而已?。 “清欢妹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余清欢顺手接过前面的帕子擦擦嘴,刚想谢谢孙修筠,可等她擦完嘴之后才反应过来: 孙修筠站在她后面,那她刚刚接的是谁的帕子。 她心里咚咚直跳,虽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当她抬起头时还是下意识感到?一阵心虚。 明摆着特意打扮过的俊俏少年?就这样明明白白地站在自己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小清欢,你俩今天出来玩怎么不叫我呀。” 第068章 开窍记事录(十七) 凌奚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 他?起来之后并不急着?去找余清欢, 而是?先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将自己捣鼓了一遍,又特意?换上了新?买的衣服,戴上新?买的发?冠, 毓城中的贵公子怎么来他就怎么来,就算神不似,形似也是?胜利。 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暗暗鼓劲:今天一定要让师妹对自己刮目相看。 然而! 然而! 他一大清早去到孟府,竟然扑了个空。 师妹没在孟家等他?, 而是?跑去和那个该死的眯眯眼相会去了? 而且还穿成这个样子他?和余清欢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见她打扮过, 这家伙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师妹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凌奚恨得咬牙切齿, 又不可能真把气撒在余清欢身上,于是?转头?冲孙修筠叫: “喂, 我?说你这眯眯眼——” “哎呀你怎么也在这里。”余清欢赶紧趁着?凌奚祸从口出之前迅速扑上去捂住他?,同时向孙修筠解释道, “那个,这位我?朋友凌奚,真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哈哈哈。” “朋友?”孙修筠在他?们二人之间迟疑一瞬,最后将视线凝视在凌奚脸上, 道, “这位道友, 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哼,我?们当然见过!”凌奚冷哼一声掰开余清欢的手,忙不迭道, “那就是?在逍遥——” 他?话还没说完又再次被捂住嘴。 “没见过没见过!”余清欢用力摇头?,同时将声调拔高, 似乎这样能让她显得更有信服力一点,“我?这位朋友也是?第一次来宁天州呢,想必也是?看到这座酒楼特别的高,觉得好奇就上来了吧。” “哦,原来如此。”孙修筠恍然大?悟。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就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凌奚推开余清欢的手,重重哼一声。 余清欢被他?这么一推也有些气恼,但到底是?在外面,而且还是?在外人面前,架子该端还得端,只好凑过去低声警告:“我?这也是?为了云丹门好,你也不想让师尊知道你在外面丢脸吧。” “你觉得我?丢脸?”他?并不买账,只是?憋着?一口气侧目看她,“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丢脸了。” “别的不说,这里的酒水不是?你能消费得起的,还是?赶紧下去为妙。” 这话落在凌奚耳朵里如同火药扔进沼池中。 “哦?”他?拔高声调,后槽牙磨得嘎嘎作响,“怎么,怕打扰你的好事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现在只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早饭吃的醋溜白菜,一张口满屋子的酸味。 “我?不说了。”她扭过头?,并不想在这个心?情好的日子和他?争论这个话题破坏氛围,只留下一句“你自己想想。”后便转身往酒桌处走?去。 凌奚看她欢欢喜喜的背影,感觉识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正在被人拿起来反复搓揉。 “也是?,师妹如今身份今非昔比,是?觉得师兄给你丢人了是?吧。”他?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也在桌边坐下,不阴不阳地道,“那既然如此,这顿饭我?还就吃定了。” 他?抬起眼眸,凉凉扫向对面那人,等待他?向自己反击。 可孙修筠却仍持着?君子风度,还让侍者过来替凌奚斟茶。 “这个自然,既然公子是?清欢妹妹的朋友,那便是?孙某的朋友。”他?举起白瓷茶杯在桌角轻轻一碰,笑意?依旧,“若是?招待不周,清欢妹妹还得怪我?,是?不是??” “那肯定的。”凌奚并不接他?的茶,话中依然带刺,“孙公子,你可得好好招待我?啊,否则小清欢她一定会生气的。” 余清欢被他?们夹在中间,只觉得耳朵边像飞了两百只蜜蜂,嗡嗡嗡地响。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所在的这层乃整个摘星楼最高的楼层,仅对世家开放,因此酒楼也只设置了一间雅阁,恰好能容纳两到三?人坐。 这两个人她理解,大?晚上的看看星星喝点小酒那叫风月,那三?个人叫怎么回事,混乱吗? 她缩缩脖子,向站在一旁随时待命的侍者招手道:“要不我?们先点菜吧。” “当然。”孙修筠不紧不慢地摊开竹简,在上方随意?点了两下,又扭头?看向余清欢,“清欢初来乍到,要不要试试看我?们毓城特有的银鲈鱼?这可是?在下界没有的。” “啊这个不要紧,孙哥随意?就好” “不行。”还没等她说完,凌奚就先搭腔,“挑鱼刺如此麻烦,你是?想让小清欢难堪么。” “我?会挑鱼刺,我?只是?动作会比较慢” “那来试试看东海霸王蟹如何?清欢是?火灵根的话想必对你的灵根大?有益处。” “这也可以啊,试试吧,反正我?也没有吃过” “不行,清欢上次剥蟹的时候就被划到手了,而且这个季节螃蟹偏寒凉,对火灵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吧。哦?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孙公子请人吃饭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那就青芦。” “不行,太素。” “那不然要个酱肘子。” “不行,太腻。” “若不然就要” “够了!”余清欢猛地站起来,一把抢过菜单,“自己点自己吃!不许吵架!” 凌奚勾起唇角,刚有些得意?地想看向孙修筠,就受了她一记眼刀。 “特别是?你,给我?安分一点。” 她咬牙切齿地坐下,再次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坐回去,随意?在上方竹简上方勾画几下,再把它递给孙修筠:“孙哥,你先来。” 大?抵是?因为她在中间瞪着?,接下来的一刻钟内两个男人都安分许多,没有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那互相阴阳怪气,一直到菜单传至凌奚手里。 他?看着?上方文?绉绉的字眼儿,犯了难。 摘星阁素来风雅,毕竟他?们这里面向的都是?宁天州的世家大?族。世家大?族的修士们修行到一定年纪之后没什么事情做,就成日琢磨这些风花雪月之类的东西,恨不得说两句话都要来个飞花令。 但他?不一样。 他?自打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着?师尊在山上劈柴讨生活,哪有时间琢磨这些诗词歌赋。 凌奚盯着?上方这些云里雾里字眼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凌道友这是?看不懂菜单么?”孙修筠突然非常“善解人意?”地出声笑道,“若是?实在看不懂,不点就是?了,左右我?和清欢妹妹这些菜也是?够了的。” “谁说我?看不懂!小二!” “客官,我?在!”那侍者迅速过来,同时偷偷擦去额角的汗,“您要点什么的?” 他?将竹简往桌上一摆,学着?这些日子在毓成看到的那些公子哥模样,长指在桌上轻轻一叩:“不若,就来个‘江上数峰青’,如何?” 他?见店小二不动,有些急了:“怎么,没有么?” “有有有!客官您稍等!” 说罢,侍者赶紧退下。凌奚见他?如此以为自己真点中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昂起下巴对余清欢重重哼一声。 一转头?就对上了孙修筠似笑非笑的狭长丹凤眼。 “做什么。”凌奚不轻不重地剜他?一眼。 “没什么,只是?在下没想到,凌公子竟然如此有雅兴。” 孙修筠话音刚落,法?阵中便款款走?出两个抱着?琵琶的美人,还没等他?们发?问,她们二人便自顾自地坐下,弹唱起来。 美人垂着?眼,端坐在台前温温柔柔地唱着?,歌声委婉动听?,叫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沉浸进去。 一曲终了,两位美人再次消失在法?阵中。凌奚看向重新?的侍者,问道:“这是?啥?你们这里点菜还送曲目么?” “客官,您的‘江上数峰青’已经上完了。” “什,什么?” 敢情他?弄半天就点了首歌?! 他?慌慌张张地往桌上看去,果不其然见到余清欢捂着?脸并不想搭理他?,至于另一位眼睛都咪成一条缝了!明摆着?就是?在嘲笑他?! 凌奚耳根子涨得通红,一把将菜单捞过,恶狠狠地往最上面一戳:“再给我?来个‘春风拂槛露华浓’,别的不要,然后把之前点的那些都一起上了吧。” 见小二一脸呆愣,他?咽咽唾沫,非常有先见之明地问道:“怎么,你别告诉我?这也是?首曲子。” “不不不,这个不是?!”对方搓搓手,瞬间转换为灿烂的笑容,“哎呀呀客官您可真是?识货,在下这春风拂槛露华浓可是?上品佳货啊,您今儿个可是?来对了。而且啊,这也是?只有顶层的贵客才能享用到的。” 说罢又是?对凌奚一顿夸,明里暗里地说他?如何识货。 他?心?里得意?,又朝余清欢那处得意?地看一眼。 只可惜对方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迅速扭头?,一个眼神也不给他?留。 “行。”孙修筠笑着?点点头?,将灵石往桌上一堆,“那就按照这位公子说的办。” 侍者赶紧低头?清点灵石,数着?数着?笑容逐渐僵硬:“客官,您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少了点吧。” “没错啊。”孙修筠轻轻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掀起眼皮看向凌奚,“我?来请清欢妹妹吃饭,可没说要买酒,既然酒是?这位公子点的,那便让他?自己来付吧。” 侍者又殷切地看向凌奚。 都到这份上了,他?自然不可能往后缩,于是?咬咬牙问道:“多少钱。” “也不多,看在各位是?新?年第一桌客人的份上,咱给诸位打个折,便要九千九百九十?八上品灵石就好了。” 四舍五入便是?一万灵石,还是?上品! 他?感觉眼前一黑,就连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你说多少?” 侍者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这也太贵了!”余清欢听?到这话吓都吓傻,赶紧去拉凌奚的手臂,“不要了不要了,反正我?们本来也不太能喝酒!” 孙修筠不说话,只是?不咸不淡地瞟向凌奚。 二人目光短暂交汇,在空气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当然要!” 他?怒目切齿地掏出一枚寒霜宝珠拍在桌子上,重重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此乃上古圣物,价值不可估量,抵你这什么露华浓的绰绰有余。 区区一万灵石而已,只当你才有?” 孙修筠低头?饮茶,并未应声。 满屋寂静,只有余清欢在风中凌乱。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寒霜宝珠好像是?从萧淮的本命法?器上面抠下来的吧,虽然他?现在人在监天司蹲着?,但就这样拿他?的东西拿出去抵债真的好吗? 侍者将东西全部?收走?,又非常贴心?地替他?们将珠帘全部?拉下。 整间屋子光线逐渐变得昏暗起来,明明是?在白日却看起来颇有几分黄昏的意?思,更衬得室内尤其暧昧—— 若不是?这里有三?个人的话。 好在摘星阁毕竟是?个大?酒楼,菜肴很快便齐全了。 “客官你们请享用,若是?有什么还需要的,尽管告诉我?们便是?。” 侍者笑着?退下,同时非常贴心?地再次将珠帘的另一边拉下。 这种时候的贴心?就不需要了喂! 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候,余清欢才弄清楚所谓‘春风拂槛露华浓’到底是?什么酒。 “这酒竟是?装在树枝里的!” “清欢妹妹不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树枝。”孙修筠替她斟上一杯,同时耐心?解释道,“此乃蓬莱天晟神木,树枝里是?空心?的,装满了琼浆玉液。神木生长时间越长,其琼浆味道便越醇厚。 但它也及其娇贵,整个九州大?陆树龄超过千岁的也不过三?棵,其中一棵就在摘星阁。” 余清欢听?得懵懵懂懂,正要伸手去拿,却被另一只手推开。 少年凑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低声道:“啧,谁知道这家伙安的什么心?,你离他?远点,搞不好他?在酒里偷偷下毒呢。” 余清欢微微一拧眉,刚想说你不要这样随便污蔑人家孙公子,就看见右手边推来一杯酒。 美酒清澈见底,公子谦逊有礼。 “清欢妹妹,请。” 凌奚不甘示弱,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 “喝我?的。” 他?们两个一人温润而泽,一人桀傲不恭,皆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势必要她今日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 第069章 开窍记事录(十八) 所以,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争起来了,而且为什么?都逼着她?喝酒啊,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余清欢看看左边, 又看看右边,最后把酒杯往前重重一推,厉声道: “我自己不会自己倒吗!还需要你们?帮我!拿回去, 都拿回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眼。 随后不约而同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余清欢掏出手帕偷偷擦汗。 “是不是这里太热了。”她?尴尬地打几声哈哈, 本来是想?缓解一下?气?氛的, 没想?到上完菜之后即将离去的侍者听到且当了真,直接折回来把珠帘拉开。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在她?脸上, 让她?有些想?哭。 摘星阁顶层的位置当然好?,没有任何?遮挡物, 在晚上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星空与月亮,但是在白天? 只会被?晃瞎眼睛。 于是她?又把帘子拉起来, 有些无奈道:“算了,不需要你,你还是下?去吧。” 侍者听到这话如释重负迅速退下?,几个呼吸之后庄重的雅阁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余清欢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发现她?的瓷碗已经堆的像小山高。 贵族们?为了好?看, 用的碗都是小碗, 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她?瓷碗中的鱼虾肉便显得尤其明?显, 下?筷子都不知道往哪儿下?。 左右两边还有两个家伙正在不停地往她?碗中添。 “清欢妹妹,来试试看这道‘炙岩溶’罢。” “小清欢,你吃点青瓜降降火。” 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和热情如同两道炙热的火球, 将她?烤得像是炼丹炉里的丹药一般,热得不知所措。 而且他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较劲个不停,孙修筠给她?夹菜,凌奚便要刺他几句。凌奚替她?剥虾,孙修筠定要在一旁冷笑。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仔细想?想?,他们?好?像从更早以前就开始莫名其妙地针锋相对,她?懒得去想?,也没工夫去想?,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好?好?吃饭。 “可以了,可以了。”她?将手掌盖在碗上,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挡住即将伸过来的筷子,无奈道,“你俩自己吃行不行?别折腾我了。” 见他二人终于放弃,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把他们?给自己夹的菜又重新放回去。 “现在都给我好?好?吃饭!” **** 雅阁中陷入诡异的沉默。 只剩下?碗筷碰撞声,风吹珠帘的叮叮当当声,以及细微到几乎听不到的吞咽声。 在这种情况下?,呼吸声音稍微大?一些都算是冒犯。 余清欢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煎熬。 她?这时?候突然非常后悔,为什么?要让那个侍者走,他若是在这里和他们?说说话,搞不好?都没有那么?尴尬。 “清欢妹妹,怎么?了,可是这饭菜不合口?味。” “不不不。”平静突然被?打破,她?瞬间紧张起来,急忙直起腰板,“我就是有点紧张。” “也是。”孙修筠将酒杯重新拿过,替她?倒酒,“一直吃菜也没什么?意思,咱们?还是喝喝酒比较好?。” 他给余清欢倒的不多,不过半杯不到,给自己倒的也不算多。 凌奚舌尖在上颚轻轻一碰,道:“就喝这么?点?” 说罢将酒盏一把夺过,豪气?十足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凌道友,这酒不能多喝。”孙修筠皱眉,“你还是悠着点。” 他话音未落,凌奚已抬起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清亮亮的琼浆顺着他的下?颚流下?,滑入衣襟之中。 他用袖子随意擦去唇边的酒水,不屑道:“怎么?,是你不能还是我不能啊。” 说罢再次满上,再次喝个干净。 余清欢看得目瞪口?呆。 她?急忙按住凌奚的袖子,低声劝阻道:“等?会儿,你确定你会喝酒吗?” “小看我?” 这是不小看不小看你的问题吧,印象中他好?像真没怎么?喝过酒啊! 再云丹门日子拮据,顶多就是过年的时?候用筷子沾点凡间的女儿红也就过了,现在师兄竟然这么?一杯一杯的喝,且不说他这样品不出什么?滋味的牛饮多少有些暴殄天?物,就说他就他这架势,不喝醉都难说吧。 “那个,孙哥,你也来劝劝”她?转过头想?让孙修筠也帮帮忙,那知对方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笑起来。 “好?!在下?就喜欢凌道友这股豁达劲儿,来!我也满上!” 她?张张嘴,觉得说什么?都迟了。 男人一旦较起劲来便是说什么?都不会停下?,她?默默往椅子里挪挪,拿起酒杯舔舔杯盏上的酒,然后被?苦得直皱眉头。 再一看,那两人已经喝到了第五杯。 她?吐吐舌头,想?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咙,奈何?他们?方才点的时?候只顾着置气?,愣是没点什么?其他不醉人的万一。 于是余清欢只好?无奈在桌子上敲打几下?,召唤侍者出来。 毕竟是唯一一桌贵客,她?这边才刚敲响桌子,那边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法阵中。 “那个,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糖水之类的。”她?吐吐舌头,又看向身边那两个神采奕奕的家伙,明?知有些多余,但还是打算问一问,“或者醒酒汤。” “客官,这些我们?都没有。”侍者微微一顿,随后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上方明?显还冒着寒气?的玉壶,“不过您可以尝尝咱们?这儿最招牌的果汁,由蓬莱的冰霜果制作而成,分外解渴,效果惊人” “好?好?,就要这个。”生?怕他再这样说下?去会说到猴年马月,余清欢赶紧打断,“多少灵石?” “这个便宜,三百上品灵石便好?。” 余清欢嘴角微抽。 三百上品灵石,就这冰水?她?家后山要多少有多少。 孙修筠瞥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纠结,忙起身道:“清欢妹妹,让我来付便好?。” 还在喝酒的凌奚连酒杯都来不及放便站起:“让我来。”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这两个家伙又开始了。 她?一手一个把他俩都按回原位:“都给我爬开!我来!” *** 一杯果汁下?腹,她?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摘星阁的酒苦涩,但果汁却十分好?喝,清清凉凉的,因着她?方才的那一嗓子,那两人也不再拼酒,而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一起喝果汁。 可这样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在第二杯果汁下?腹后,凌奚明?显出现了变化。 虽然面上依旧如常,但余清欢却能敏锐地从他的说话声中察觉到隐隐不对。 师兄在强撑,他绝对在强撑。 她?赶紧叫来侍者,急切问道:“这酒里除了天?晟神木的汁液之外,还加了什么??” “没有什么?啊,哦对了,我们?老板似乎为了口?感,加了些枫木叶。” 枫木叶与天?晟神木药性相克,相融在一起会极强的毒性,修士们?体内有灵根可以协助转化,这些毒性对他们?来说不仅不致命,反而会给酒带来一股说不出的醇厚口?感。 然而这对完全没有灵根的凌奚而言相当致命。 想?起童年时?师兄因为她?的恶作剧服下?两种药性相克的药草险些去世的事情,她?后背就一阵发凉。 “一群蠢货!”余清欢低声暗骂一声,迅速把他扶起,“你别动,我马上带你去找医修。” “清欢妹妹,怎么?了?”孙修筠见状赶紧起身,“要不要我帮忙。” “没什么?。”她?摆摆手,将凌奚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这是我们?门派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处理便好?。” “但”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少女却蓦然回首对他一笑。 阳光洒在她?身后,她?眉眼弯弯,声音又清又亮: “今天?的饭食很?不错,我很?喜欢,多谢孙哥款待。” 孙修筠怔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半晌,他才缓缓坐回座位上,对着眼前那杯还剩一半的酒壶笑了又笑,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知是在回答谁的话。 “你喜欢就好?。” *** 毕竟是城中第一大?酒楼,摘星阁的配套设施自然齐全。 她?一路扶着凌奚来到三楼的临时?医馆,待医修替他把脉施针确诊没什么?大?事之后,她?才骂骂咧咧地找凳子坐下?。 “我说。”余清欢抱着胳膊瞪他,“你今天?也太乱来了。” 自从师兄小时?候差点被?相克的药材毒死之后,他就被?一边哭一边道歉的余清欢抓着认了许多药。 天?晟神木虽然罕见,但枫木叶却是她?常用的药材,凌奚不可能尝不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之所以这样,余清欢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 “不能因为被?骗了买酒就非要喝完不可啊,还是命要紧吧。”她?把汤药递到他面前,“快喝,我看看我这里还有什么?丹药能给你去去毒的。” “清欢。”他接过她?递过来的药,却没有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你觉得我是因为舍不得钱?” “那不然呢?”她?翻个白眼,“总不能是因为争风吃醋吧。”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于是忍不住捂住嘴狂笑起来。 凌奚也跟着笑几声,却觉得嘴里发苦。 “小清欢,其实我确实是——” “你不难受了吧。”她?突然转过眼,一本正经地对着他。 凌奚有些慌乱地点点头,方才想?说的话全部在瞬息之间忘个干净,只变成了一声闷闷的“嗯”。 “那就行,明?日有一趟到下?界的飞舟,船票我帮你买好?了,你直接走就成。” “什么??”他疑心自己听错,不敢置信道,“你让我走?” “你不该走吗?” 她?翘起二郎腿,食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敲:“你自己想?想?看,你从来到宁天?州开始,你给我惹了多少事。” 凌奚张张口?想?争辩,但余清欢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别和我说什么?为了我好?,就说你昨天?打扰我看庙会那件事,我有邀请你来吗?” “你半夜翻墙闯入我的院子,可有征求过我的同意?” “我今天?和孙哥好?好?的,你突然闯出来干什么?,你以什么?立场打扰我和别人吃饭。” 没有,不曾,不知道。 不论是什么?样的解释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抬头看她?,渴望在师妹身上找到一点自己熟悉的表情。 蹙着眉叫嚷的时?候是烦躁,一边红着脸一边拒绝是口?是心非,只有一边梨窝出现时?是在嘲讽…… 他拼命回忆着之前在余清欢身上找到的规律,试图摸清楚她?在想?什么?,好?让现在的自己不至于太过狼狈。 可他这次什么?也没看出来。 余清欢只是一脸平静地坐在他对面告诉他:“我讨厌你。” “非常讨厌。” 第070章 追妻手札(一) “所以。”余清欢掀起眼皮, 往椅背上一靠,毫不留情地给?他最后一击,“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她现在心情烦躁的要命, 才没有功夫在这里和他兜圈子。 整个屋子陷入寂静之中,唯有墙角的药炉里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凌奚喉咙干涩得?厉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他木然地看?着她的眼睛, 看?似平静,藏在背后的手指却在止不住颤抖, “我做错什么?了?” 余清欢笑了。 做错什么??他竟然问她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么?多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厌恶吗?! “行, 那我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都掰扯清楚。”她三两步走到他跟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你第?一天追到孟家的时候我就说了吧, 你很?烦,别总来打扰我。 你听了吗?没有, 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贱不贱啊。” 她有意?刺他,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食指在桌面上反复划动, 发出沙沙的响声?。 “别的不说, 你有因为之前骗我的事和我道歉吗?” 没有, 完全没有。 这家伙就像个木头似的不开化,这辈子也好?上辈子也好?,都是一样的让人厌恶。 她受够了! 凭什么?两个人的事就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啊! 余清欢把眼睛转过一边, 努力压下自?己?内心的火气:“我说完了,反正就这样, 你回去吧。” 凌奚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在怪我?” 她浅浅哼一声?,没有正面回答,然后坐回软凳上,把乾坤袋里鸡零狗碎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掏出来,一样一样扔给?他。 “这是信物,到时候你直接上船就行。这是盘缠,免得?你在路上饿死。这是灵火符,里面融了我的血,你要是想?借火就借。哦对了,回去之后你记得?给?院子里的树浇水,不然师尊回来又?要骂。” “聋了?耳朵没坏就给?我回话?。” 她说了半天都没见凌奚应声?,有些烦躁地伸手去推他的肩膀,不料却被他反手扣住,抵在墙上。 “你干什么?!” 摘星阁的三层临时医馆很?安静,木窗虚虚掩着,整个屋子昏暗一片,只能看?到他亮得?吓人的眼睛。 她迅速往旁边躲去,哪知对方动作更快,轻而易举地制住她的动作,并将?其双手高举过头,直接断了她的所有后路。 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凌奚身上灼热的温度混着极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将?她完全压制在墙角里。 他低下头,发梢在她颈窝处轻轻扫过,像是若有若无的勾.引,带来无限痒意?。 余清欢心口倏地一麻。 不行,绝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 余清欢轻咬舌尖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努力让自?己?硬气起来:“你别太过分了,你信不信我叫人?” 凌奚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观察她,一双漆黑的眼眸浓得?近乎可以滴出墨。 叫人? 说话?的时候不敢直视他,声?音颤动,右手拇指在偷偷搓食指指腹,一句话?的功夫就咬了至少三次下唇。 虚张声?势而已。 没什么?用。 他并不打算放开,反而收紧握住手腕的那只手,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这些我都不想?要。”他微微俯身,再次拉近与她的距离,“我就不能不走吗?” 他们靠得?太近,她甚至能看?到他眼底清晰的血丝。 “不,不走?”余清欢避无可避,只能用力贴紧墙面,试图用这种方法给?自?己?降温,“那你留下来干什么?。” “一定要有一个理由吗?” 太,太近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根指头,她现在只需要稍微侧一点点身额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独属于少年的气息不知不觉形成一道牢笼将?她困在其中,将?她完全包围吞噬。 余清欢本能地觉得?危险。 摘星阁白天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更别提平时就不会有人过来的临时医馆。师兄就算在这里真的对她做些什么?,她便是叫破嗓子都没人来救。 眼见对方再次打算逼近她,余清欢心中一慌,突然开口道: “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有亲人在这里,你呢,你又?没有什么?家人。” 摩挲她手腕的手指猛然顿住。 见状,余清欢赶紧趁热打铁:“所以你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这里可没有人欢迎你。” 她知道这样很?冒险,搞不好?会直接惹火上身,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除了能相信自?己?外,就只能寄希望于师兄那点岌岌可危的理智——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在他动摇之时毫不留情面地落下最后一击。 “再说一次,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木门被人推开,推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本来的在顶楼等候的孙修筠。 室内旖旎一片,孤男寡女紧靠在一起,尤其是余清欢的双手被被凌奚扣在头顶,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视线在余清欢凌乱的腰带上一顿,瞳孔微缩:“你对她做了什么?!” 其实余清欢倒也算不上衣衫不整,不过是头发有些凌乱罢了,其他衣服好?好?地在身上穿着。 她趁着凌奚愣神片刻用力挣脱他,少女裙摆本就有些松散,这么?一扯更是将?袖口往下拽,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肩膀。 明明什么?都没露出来,但刺得?孙修筠眼底生?疼。 他从小在世家长大?,念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君子之道,何时见过如此荒唐之事,偏偏那人还是他的 “孙哥帮我!” 她急急忙忙地从凌奚的胳膊下面钻出来,同时回头冲突然闯入的孙修筠喊了一嗓子。 本意?是想?拉个人垫背她好?逃跑,哪知这一声?急促的呼声?落在他耳中宛若炸雷,余清欢还未反应过来,孙修筠就已经扑了上去,同凌奚扭打在一起。 “等,等一下!” 她让孙修筠帮忙只是想?让他劝劝凌奚不要发疯,不是要让他们打架啊!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明明都是修为不错的修士却偏偏选用了最朴素的方式,拳拳都到肉。 她赶紧抱头往角落跑,一路躲一路把沿途药瓶药罐都往乾坤袋里塞,免得?这两人打起来没轻没重?地把药瓶子打破了还得?让她赔钱。 但事实证明她的预料没错。 他们打起来毫无顾忌,毫不留情地就把对手往墙上或是地上扔。瓷瓶被摔得?粉碎,发出一声?声?脆响。用来洗手的水也被打翻了,将?他二人从头到脚浸润个彻底,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停下,大?有对方打趴不罢休的架势。 金贵的小瓶子每破一个,余清欢就要心惊肉跳一回。 至于这两个人她倒是不太担心,师兄的实力她清楚,而孙修筠既然是的世家弟子,想?来修为也不会差,只要不动用法术便不会出什么?大?事,相比之下她自?己?才比较值得?担心。 可令余清欢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刚刚将?滚落在自?己?脚边的瓷瓶捡起时,突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到了自?己?脸上。 她心下一惊,下一瞬就看?到孙修筠满脸是血地倒在自?己?身前。 见凌奚握紧拳头还想?继续,她想?也没想?地便展开双臂挡在孙修筠面前,急道:“快停下!” 她出现的太过突然,凌奚此时已经来不及收回力道,只好?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强行把力气收回来,他向后踉跄几步,捂着心口大?口喘气。 余清欢压根就没注意?到他被反噬,此时此刻她满心都是孙修筠脸上的伤。 他眼眶乌青一片,嘴角破了,鼻梁方才正正挨了一拳,鼻血流得?满脸都是,看?上去尤其触目惊心。 “你先别动,我扶你出去。”余清欢心急如焚地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你胳膊上没受伤吧,要不要我叫孙家的人过来帮忙?” 孙修筠虚弱地摆摆手,还没摆第?二下就猛地咳出口鲜血。 “不必。”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气若游丝道,“你没事就好?。” “别说话?了!” 余清欢心里慌得?厉害,心里暗骂自?己?方才怎么?忘了师兄是剑修。他孙修筠不过是个医修,兴许他们修为相差无几,但在锻体?上师兄对他几乎是压倒性的。 “你别动,小心压到伤口” “余清欢!” 身后沙哑传来一声?沙哑的嘶吼,她赶紧转身往后看?。 只见方才暴戾的少年仿佛在一息之间拔光了身上的刺,头发湿淋淋地黏在脖颈上,他神情恍惚,像只在雨中无家可归的狗。 日光将?凌乱的屋子分成阴阳两部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得?见他半张脸。 见她看?向自?己?,他有些欣喜地向前两步,没想?到她却下意?识往后退。 凌奚只当没看?到,对余清欢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你去哪?” 她睫毛微颤一下,装作听不见似的转身离开。 凌奚张张口,还想?开口再多说两句,可话?到嘴边却苦成一片,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只好?在无人注意?到的昏暗处掩去眼底氤氲的水汽,任由那只该死的蛊虫把自?己?啃得?遍体?鳞伤。 **** 余清欢扶着孙修筠坐上返程的马车,却在踏上梯子之前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不,没什么?。”她摇摇头,扶着侍女的手坐上马车。 应当是看?错了。 就在方才她带着孙修筠离开的时候,她好?像看?到师兄眼眶泛红,其中似乎有泪珠在滚。 但这怎么?可能呢? 这家伙冷心冷肺,就连噬情蛊都伤不到他。 70-80 第071章 追妻手札(二) 一路无话。 马车里安静无比, 只能听得到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余清欢倚靠在车窗边盯着向后不断延伸的车轮轨迹,神色有些?恍惚。 “怎么了?,还在想他么?” “啊?”她猛地将自己从呆滞状态中拔出来, 然后用力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发呆。唉你先别说话了?, 一说话又要流血。” 她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同时在葫芦里掏止血的药。 “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兄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反正都已?经如此, 余清欢索性破罐破摔,“他这人就是这样, 冲动?,做事情从来不过头?脑。” 孙修筠看着她漆黑的发顶, 眼眸微眯。 原来只是师兄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余清欢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她把药塞给他之后依旧没有坐回去,而是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孙哥,你会追究吗?”她低头?揪着自己?膝盖上的帕子?,心里紧张地直打?鼓。 她想?,这件事到底也和她有点关系, 若不是她喊了?那?么一嘴孙修筠也不会来帮忙, 也不会被打?成这样。而且打?人的再怎么说也是她师兄, 在这事上她也推不干净。 孙家虽然和孟家是世交,他俩以后也能攀上亲戚,但一码归一码, 该有的表态不能少。 “这是我这些?日子?攒下来的灵石,不知道够不够, 你” “清欢。”孙修筠轻轻按住她的手,不紧不慢地打?断她,“你这是想?赔偿我么?” “啊,我”她咬咬下唇,看着放在膝盖上那?些?鸡零狗碎的玩意,想?说是啊,但是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人好歹也是贵公子?出身,就这些?个玩意来打?发他,也确实寒酸了?些?。 她尴尬笑笑,又把东西重新装回去。 “那?我回去再攒点钱,总而言之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她低头?,他抬头?,从孙修筠的角度恰好能完完整整地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才刚认识那?会儿?不觉得如何,只感觉是个有点咋咋呼呼的小姑娘,是长辈让他接近的对象。可相处久了?才发现,其实她远比看上去要有意思?得多。 他注视她片刻,突然开口?:“清欢妹妹,我不要你的钱。” “那?,那?你要什么。”她下意识往后缩,心说你不会想?要我的人吧,虽然他帮了?自己?她是很高兴没错了?,但也不代表她余清欢是个随便的人,该有的底线还是要有的! 孙修筠看她一脸防备模样,忍不住笑道:“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让你参加后日的宴席罢了?。” “啊?”她愣住,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一张被自己?压在枕头?底下的请柬。 今天的事情太过混乱,害她都把这事儿?置之脑后了?。 “如何?赴一次宴就能抵掉全部灵石,很划算吧。”他循循善诱,“而且你应当还未参加过宁天州的宴会。” “可这样真能行吗?”余清欢在心底小声?嘟嚷,她这连吃带拿的,怎么看都是对方比较吃亏啊。 “那?你不去也行。”他打?开扇子?,恰好遮住自己?被打?肿的下巴,“孙家毕竟是医药世家,这药材就按ig这药费也不必太多,便按照成本价收就是了?,让我想?想?,那?就十?万灵石吧。” 余清欢眼睛瞬间瞪圆。 “如何?”孙修筠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像狐狸,“想?好了?吗?” “好好好,我去就是!” 马车悠悠停下,余清欢在临下马车之前似乎想?起什么,突然顿住脚步。 少女在,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担忧。 “所?以摘星阁里被打?坏的那?些?东西应该也不需要我赔吧。” ***** 当天夜里,孙家就送来了?有关于烛龙神殿的书。 送书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大抵也是得了?主子?的令,所?以送来的时候并未挑明?书中内容,只说是一些?普通的医书。 “姑娘若是要谢,还是谢我们大少爷吧,这些?书都是少爷替您借的。” “替我?”余清欢接过书翻看两下,疑惑问道,“是孙茹同他说的么?” 她印象中没有和孙修筠提过这件事啊。 小姑娘见她误会,急忙解释道:“主要是姑娘想?要借的书凭我们小姐还借不到,所?以只能让” 世家之中等级森严,以实力为尊。孙茹实力低微又是盲女,在家中说不上话,确实只能让孙修筠来出面。 余清欢将书册方才桌上,在心里暗暗想?:现在又欠他一个人情。 下次再宴会上一次性还清好了?。 小姑娘只是来送书的,送到后便离开了?。等她一走,余清欢便迅速将大门关上,并牢牢将门窗锁紧,同时令桂桂帮自己?守好门,待万事俱备之后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桌前,翻开书本。 书并不厚,但却非常晦涩难懂,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才勉强认出一小段文字,但是再看第二遍的时候又觉得好像并不是那?个意思?。 余清欢从喉咙里发一声?绝望的哀嚎,仰面躺倒在床褥上,用枕头?捂住脸。不知为何,恍惚之间竟在她眼前却浮现出一片模糊的画面。 装点着鸢尾花的房间里,有个还没有石桌高的小姑娘用力将书扔在地上,重重往台阶上一坐,骂道: “我呸!我为什么要去学这玩意啊!这神殿我就不能不去吗!” 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们面面相觑,明?明?她们年纪要比她大上许多,但却拿她没办法,甚至连掉在地上的书都不敢捡回去。 小姑娘发够了?脾气,又从椅子?上跳下来将书捡回去。 她气喘吁吁地重新爬回座位上,不情不愿的再次把书翻开,强迫自己?埋进书本里。 那?些?侍女们一直跟着她,却也只是在身后注视,从始至终没有人敢靠近她一步。 余清欢突然觉得她还挺可怜的。 “嗯?” 眼前模糊的画面逐渐消失,余清欢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再睁开时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方才还看得迷迷瞪瞪的字眼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她心中一喜,赶紧往下继续看。 一刻钟后,她再次卡住。 方才还觉得清晰地似乎再次模糊起来,她用力敲敲自己?的脑袋试图再次看到那?段模糊的画面然后顿悟,奈何好运并没有再光顾她,小姑娘坐在台前看书的画面再没有出现第二次。 明?明?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她就把这两页看完了?!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模糊她的记忆一样,不让她靠近真相。 余清欢此时此刻烦躁不已?,又不知该怎么去把这口?怨气吐出去。当下她最需要的是个倾听者,但整个孟家几百个人却无人能来听她讲讲烦心事。 她叉腰在房间里转个几圈,猛然瞥到桌上放着的镜珠,眼前一亮。 对啊,去年她刚重生回来那?会儿?不也差点被某个家伙气死?么,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来着,好像也是靠元灵境。 余清欢一把捞起镜珠,火急火燎地点进[扒一扒我爱而不得的那?些?年],托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往后翻。 自从意外成为修真界十?佳青年之后,她的生活逐渐被修炼填满,偶尔打?开镜珠也只是为了?和某个人聊天,原来的帖子?早已?置之脑后。 如今再点开来看看,才发现她里面的破绽多的数不清,虽然她已?经尽可能地模糊了?故事中的个人细节,但只要足够是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在说谁。 也难怪师兄能毫不犹豫地给她打?赏五百灵石,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发帖的人是她。 好消息是他不是那?种?到处撒钱的败家子?,坏消息是原来这场戏弄从那?么久就开始了?。 余清欢扯扯嘴角,一划就划到帖子?最底部。 因?为她不再更新,所?以后面跟帖的人也少了?不少,仍有几个人在后面催促更新,想?知道故事后续。 后续?后续就是师兄被她赶回去了?,她还花了?好五百灵石给他当盘缠。 她打?开输入框,深吸几口?气之后一脸平静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写进去。 [后来就没有然后了?,反正嘛,我觉得我和他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就这样。] 她抿抿唇,总觉得这样写好像有些?不太妥当,毕竟她总不能一直待在孟家不回去,师尊还在云丹门呢,逢年过节的总不能不回去吧。 于是她歪头?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在后面补充上一句:至少短期内不会。 然而她这一行字还未写完,镜珠便再次震动?了?一下。 因?着她的突然回归,之前追更帖子?的人也都一窝蜂似地赶了?回来,有说道友你去哪了?好想?你的,有追问后续的,以及向她讲述自己?第一百次和道侣闹和离的。 见大家絮絮叨叨地和她说近期的事,她的心情也好上不少,就连呼吸都畅快许多。 帖子?再次被顶上人热门,甚至一举超过方才还在喊大减价的某个器修,涌进来的路人也不少,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笨蛋跑过来给她送灵石了?。 第072章 追妻手札(三) 余清欢一个人在屋子里闷了近三四天。 她不出来, 也不许人进去,偏又一直亮着灯,还时不时地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桂桂在门口犹豫许久,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抱着个饭盒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 “表姑娘!我给您带了吃的东西来!” “啊?”余清欢睡眼惺忪地桌子前抬起头,随意把脸上的油墨印擦去,“我不饿。” 桂桂仿佛没听见一般, 自顾自地将油纸包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放在桌子上,一边摆一边念叨:“夫人他们也真?是?的, 您在房间里待那么久都不来看你。我前几日?想去厨房为您拿些饭食, 他们还不给我,害得我只好的去外?面?买” 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同时手上也忙活着,不一会儿便将整张桌子摆满。 余清欢一脸懵地被她推到饭桌边坐下, 手上还被塞了双筷子。她看着桌面?上热气腾腾的菜肴,有些无奈道: “桂桂, 我是?修士,就算不吃饭三天也不会死。” “啊,是?这样吗。” “修士闭关或是?入定,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几天不出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揉揉眼睛站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而且适当地断食对修行也有利, 相?反, 若是?在闭关期间摄入凡间食物?,会对自身?造成极大的阻碍。” 她轻轻一掀眼皮,缓声道:“所以才嬷嬷才不让你给我送吃的。” 她这几天独自闷在屋子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现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感觉怪口干舌燥的,哪知她刚想挖勺凉糕润润喉咙, 桂桂就惊叫一声迅速扑过?来。 “这是?凡物?,姑娘还是?不要吃!” “啊?”勺子啪叽一声掉在桌上,映出余清欢懵逼的脸。 桂桂知道自己逾越,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奴婢这就帮您收起来,您不是?说这是?凡物?吗,不能吃。” “是?闭关才不能吃,我又没有闭关。”她把勺子重新捡回来挖凉糕,这一口冰凉下腹,赶紧嗓子都滋润不少,“我这几天只是?在看书而已。” 她将几块扣肉夹进碗里,还顺便给自己加了不少汤。可精致的饭菜摆在面?前,就连食材远远比她过?去吃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她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不应该啊”余清欢低头喃喃自语,勺子在碗底不自觉地碰撞着,“怎么回事呢。”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废寝忘食的学习或是?闭关的时候,每次出来不吃个三大碗都不满足,但这会儿却觉得任何东西都索然?无味,还不如给她两?碗白?粥。 难道是?这些日?子看到的那些幻觉影响她的味觉了?也没听说过?产生幻觉会让人不想吃饭啊。要不待会儿去问问孟伦好了,几天没见,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在干什么。 以及,她现在还没想明白?,那时不时出现的古怪幻觉到底代表什么。 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云丹门长?大的,师尊也说过?他将她抱回来的时候顶多只有五六岁大。那既然?如此,那些在清风谷长?大的记忆又代表什么呢,总不能是?她某天突然?失忆又重新变成小孩了吧。 太荒谬了。 她思前想后都想不明白?,汤里的红枣在里头原地转圈圈。 桂桂如此不免有些担忧:“小姐,奴婢觉得您还是?多出去走走比较好,这总在屋子里闷着,会得病的。” 见余清欢张嘴,她赶紧抢先一步回答:“奴婢当然?知道您是?修士,但修士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虽然?奴婢不知道您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 她咂咂嘴,有些话明明想说,但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于是?还是?咽下去。 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却本能地觉得表小姐这段时间有些古怪,特别是?那天和孙修筠出去之后。但余清欢又不许她把这些事告诉夫人,她只好一个人闷在心里。 “总而言之,您现在很让人担心。”桂桂看着对方泛白?的脸颊,无奈道,“您看您,头发都打结了。” “哪有。”余清欢一抬手就把簪子拔出,如瀑般的长?发瞬间倾斜而下。 桂桂急急忙忙地给她绑回去。 “不过?你说的对。” 看着瓷碗中折射出的自己的模样,她揉揉眼下新长?出的黑眼圈:“确实应该出去看看了。” 顺便再去找个大夫问一问幻觉的事。 **** “唉?不在?” 一刻钟后,余清欢在马厩前得知了孟伦他们一家人出去走亲访友的消息。 “对啊,夫人他们这段时间都不在呢,已经出去好几天了。表小姐您别用?这种表情看在下,其实他们本来也是?打算叫您一起去的,但是?那会儿您一直在闭关,他们怕影响你,就没说。” 所以这家里现在是?一个医修也没有? 车夫干笑两?声,见余清欢依旧不说话,急忙把马拉出来:“不过?夫人他们嘱咐过?了,表小姐想出去就出去,想去哪就去哪,这些马车您都随意用?。” 他讨好似地拉出一辆明显比正常马车要整整大出两?倍不止的马车,道:“这是?夫人特意留给您的,您别看外?面?朴素,这里头那可叫一个别有洞天呢。” 说话间他起身?将帘子拉开给她们看里头的环境,果不其然?,里头装点的那叫一个奢华。座位宽敞得足以坐下四个人,上方铺着厚厚的一层褥子,不难想象坐上去会有多软多舒服。 而且四周还用?阵法加固过?,那叫一个坚硬,就是?有人来偷袭也不怕。 桂桂看得心动:“表小姐,不然?我们就坐这个出去吧。” 余清欢也没什么意见,反正都出去玩了那也不至于端个架子,三下五除二地便上了马车。转头还顺便把笨手笨脚的丫鬟一起拉上来。 她受宠若惊:“表小姐,您真?好!” 座椅前的案几上摆放着各种类型的瓜果,这大冬天的连西瓜都有,桂桂拿起一个橘子就要给她剥,没想到却被余清欢阻止。 “不必了。”她把脸别到一边,声音有些闷,“不想吃橘子。” 这种东西酸不溜秋,有什么好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以前那么喜欢。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城外?的桃花山,虽然?马是?好马,但这在城中马车速度并不快。余清欢有些无聊,又把笔记翻出来看。 上方密密麻麻的什么都有,大部分?都与?两?个字相?关“烛龙”。 她想的正认真?,不料门外?却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表小姐不好了,咱们的马车轮坏了。” “不会吧,怎么就坏了呢?不是?说用?了什么阵法加固吗?” 余清欢有些无奈,可当她真?跳下车查看的时候,才发现是?真?坏了。 这车厢的防震效果做的好,她们在车里什么都没感觉到,下去看到以后才发现这可怜的车轮有一半陷进泥地里,而另一边的车轮更惨,感觉再要往前行进几步就会原地破碎。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片荒无人烟之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随便找个空地都能听见回声。 但一直耗在这儿也不是?个事,余清欢也不懂修车轮,只好拜托车夫去外?面?找人帮忙,她和桂桂在这里等。 一刻钟后,车夫小跑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 “表小姐,属下有个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他搓搓手,“您要听哪一个?” “那就先说好消息?” “好消息么,就是?这附近有个客栈,不远,大概一里地不到,咱们今晚可以先在那儿歇脚,明天再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人来帮帮咱们。” 听起来还行。余清欢拉着桂桂跳下马车,随口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那个店看起来不太正经,好像是?黑店啊。” “有多黑?”她一边马车四周贴上藏匿符,一边地上画隐藏阵法,“会吃人么?” “吃人倒不至于。不过?里头的掌柜似乎是?个元婴后期。大小姐您有所不知,这宁天州的黑店和下界有所不同,他们专挑修为低微的修士下手,容貌不错的就绑回去当鼎炉,有钱的就抢去身?上的灵石法器,若是?什么都没有的” 他哆嗦两?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就虐杀取乐。” 桂桂惊叫一声,用?力抱紧余清欢的胳膊。 “这么吓人,那咱们不去了!” “不不不,你不必担心,仙盟有规定,修士不能对凡人下手。”说着又忧心忡忡地看余清欢一眼,“但是?表小姐您就不一样了,您若不然?就在这野外?对付一晚吧,我和她去住客栈去。” 这话说得非常倒反天罡,他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刚说完,天上就传来两?声妖兽叫。 “你听,反正野外?和客栈都不安全嘛。”余清欢用?力哼一声,“先去看看吧,万一你看走眼了呢。 再说,就算是?元婴后期又如何,真?打起来还不知道是?谁赢呢,我可是?烛龙神殿里的——” 余清欢脚步重重一顿,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等一下。 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第073章 追妻手札(四) 客栈从外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是平平无奇的?两层高的?屋子,前面有个院子后方堆着柴火,还有长得怪模怪样的?妖兽在马厩里吃草, 吓得普通凡间小马缩到角落瑟瑟发抖。 同样瑟瑟发抖还有凡人桂桂,她左看右看紧张地不行,恨不得把余清欢的?衣角抓破。 车夫相对之下则勇敢许多, 主动在前方开路,虽然他也是越靠近客栈腿就抖得越厉害的?那一挂。 余清欢被他们俩战战兢兢夹在中间走了一路, 终于忍无可忍将人?挤开, 上前两步推开客栈门。 厚重的?木门一被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是青菜炖内脏的?味道, 其中夹杂着大量的?血腥味,光是浅浅吸一下就让人?浑身难受。 “抱歉啊, 本店暂不接待修士。”缩在柜台下的?店小二从下方钻出?来,他眼角耷拉着, 修为大致金丹上下,手?指在无意识地打算盘,“您还请回吧。” 说完又低下头去看账本,虽然他的?书根本就是反的?。 “为什么??”余清欢并?不买账,虚虚往柜台上一靠, “只?接待凡人?不接待修士, 你总得给我说个道理, 我可没见?过这?样的?客栈。” “这?也是为了姑娘好?。仙盟虽禁止修士伤害凡人?,但是却并?不限制修士之间争斗。我看姑娘模样好?,若是被贼人?掳去岂不可惜。” 他意味深长地看余清欢一眼, 并?未继续往下说。 余清欢站在原地没动,轻哼一声?。 “姑娘若是不信邪, 就继续留着,总之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会儿?是傍晚天还没黑,这?天要是全黑透了啊,发生什么?还不好?说呢。” 他声?音尖细,这?话说得不阴不阳地就让人?有些不爽,桂桂是个暴脾气的?,饶是心里害怕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咱们好?歹也是世家,这?在城里别人?都?得对咱孟家敬让三分,现在在城外就连个店小二都?能对咱们蹬鼻子上脸。” 车夫一听猛瞪她别继续往下说,没想到还是被店小二听到。 “你们是孟家的?人?啊。我说呢,这?姑娘看打扮就不不像普通人?家出?身的?。”他意味深长地在余清欢身上打量两下,道,“这?世家嘛,当?然也有世家的?规矩,你们若是有如意令牌,便能住进?上房。” “上房?”余清欢往外走的?脚步一顿,“这?又是什么?说法。” 小二一直在拨弄算盘的?手?终于停下,他对着二楼几间看门面就比一楼其他房间要宽上两倍的?屋子点点下巴:“这?就是上房,咱们开门做生意的?,结的?是缘不是仇。能住进?上房的?都?是咱们这?儿?的?贵客,若是真出?个什么?事,咱家掌柜的?也会出?面保护你们。” 说白了就是交保护费呗。 她转过头看向桂桂,低声?道:“这?个什么?令牌,咱们有吗?” 桂桂愣了一下,随后摇头:“这?个据说毓城的?世家都?有。但有也是在老?爷夫人?身上,咱们这?儿?肯定没有。” 余清欢沉默了一下,正要开口,就听到二楼传来开门声?。 她昂起头,正与满脸憔悴的?年轻女子对上视线。 “我方才听到你说。”那女子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激动,“你们是孟家的?人??” **** 一刻钟后,余清欢被请上二楼。 准确来说只?有她一人?,桂桂和车夫都?是凡人?不允许上去,好?在有仙盟的?规矩压在上面,他俩暂时用不着担心,店小二也给他们在一楼找了个房间休息。 至于余清欢自己,按她的?说法他们房间还有空位,若是余清欢不嫌弃晚上也可以同他们一块住,就算掌柜的?不出?面保她,他们也会保护她。 当?然前提都?是她得帮他们办事。 “所以你们让我帮的?忙就是这?个?”她挠挠下巴,看向房间里齐刷刷摆在地上的?三个侍卫。 就在方才的?一番简单攀谈中,她得知这?名女子来自宁天州北部的?芳城,姓刘,前些日子死了丈夫。她修为又低微,在家里处处受到排挤,不得已只?好?来这?里投奔亲戚。 至于是什么?亲戚她也没说,支支吾吾的?,只?说是毓城的?某个显赫世家。 哪知道这?一路上又是遇到贼人?又是撞上妖兽,就在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在被人?追杀,还好?她出?门前带了如意令牌,才顺利住进?客栈之中得到了掌柜的?短暂庇护。 余清欢一边听着,一边抬头简单看了会儿?房间中的?布局,总共六个人?,三个躺在地上,左边年纪偏大胳膊上有几道伤疤,右边始终低着头看不见?脸,还有最?后一个便是那满脸焦急的?刘夫人?。 虽然很心动对方的?豪华上房,但余清欢还是老?实承认:“刘夫人?,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不会医术。” 见?余清欢拒绝自己,她急忙道:“你不是孟家的?小姐吗,孟家不论男女都?是医修,孟夫人?更是城里有名的?圣手?,你怎么?可能不会!” “别急别急,我现在是住在孟家的?没错。”她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但准确来说我是前段时间刚从下界回来的?,在此之前我一直学的?都?是丹道。” 刘夫人?一听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哆哆嗦嗦地坐回位置上,嘴里念叨着都?是怎么?办怎么?办。 这?里距离毓城还有近乎二十里,就算五个时辰能赶到,但也不排除在路上会再次遇到埋伏。他们在客栈之中暂且安全,但一旦出?去,就他们这?个状况不亚于自寻死路。 “姑娘,您真的?不能再帮帮我们吗?您也看到了,这?客栈里的?人?鱼龙混杂,我只?能拜托你了。” “我”她挠挠脸,蹲下来简单查看一下那些护卫们的?受伤情况,突然道,“若是简单的?包扎,我可以试试看。” 她从碧玉葫芦倒出?几枚丹药递给那个年纪偏大的?男子,示意他服侍那昏迷不醒的?三人?服下,随后麻利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些药瓶和用于包扎的?白布。 这?些年她为了赚钱凑房租,没少一个人?去遥远的?城镇接悬赏做任务,这?一个人?在外头走走停停的?难免会受伤,找医修又贵,她便无师自通学了些简单的?医术。 后来进?入邰华宗以后,在大师姐的?要求下她每个领域都?涉及了一些,其中也包括医术。 但也仅限于此。 她一边擦汗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地上给他们包扎,还好?他们都?只?是一些皮外伤,没有碰到骨头或者是筋脉,若是再严重一点涉及到灵台那就麻烦了,幸好?都?没有。 那几个侍卫在服下丹药之后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虽然双眼依旧紧紧闭着,但呼吸已经平静下来了。 “因为应该就没问题了。”半个时辰后,余清欢擦擦汗站起,又掏出?两枚补灵气的?丹药给他们喂下。 待做完这?一切后才看向刘夫人?:“他们伤的?都?不算太重,明天醒来应当?能好?,我不敢说能好?全,但是保护你进?城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而且你们也太乱来了吧,居然只?雇几个金丹做护卫就出?发,芳城距离这?里这?么?远,好?歹也带几个修为高的?吧。” 刘夫人?脸色发苦:“其实并?不是,我原本带了近乎二十个人?侍卫,从金丹到元婴都?有,我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追杀我们追杀了整整一路。” 她说着,突然看向右边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不吭声?,话语之中带了些兴奋的?情绪:“其实主要还是这?位道友在紧要关头救了我们并?一路将我们带到这?里,若不是有他,我也活不到现在和你说话。” 出?手?相救?所以他并?不是他们带来的?护卫么?。 不过这?家伙完全看不出?修为,莫不是个隐瞒的?高手?? 余清欢侧目看过去,突然发现他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红玉耳环有些眼熟。 她扯扯嘴角,心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看不出?修为了。 余清欢并?不打算理会他,只?简单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扬声?道:“剩下的?几位应该都?没有受伤了吧,没有的?话我先出?去了,还有人?在外面等?我。” 话音刚落,就见?那人?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弹一下。 凌奚当?没当?真她不知道,反倒是刘夫人?就出?面解释: “哦您放心好?了,他没受伤,说起来这?道友真厉害啊,那么?多贼人?,你看我被他们保护在其中都?受伤了,他愣是一点伤口都?没有。” 余清欢看着她指腹上那道再迟一秒就要愈合的?伤口,忍不住猛抽嘴角。 “那既然这?样,我就先出?去了,晚点再来。” “等?等?!” 她转过身,不轻不重地给他一记眼刀:“又干嘛呢,你不是没受伤吗。” “不。”他捂住嘴,非常虚假地发出?一声?咳嗽,“我受伤了。” 说罢一挽袖子,露出?一道狭长的?伤口。 余清欢看看他那正往外噗噗冒血的?新鲜伤口,又往他藏在背后的?匕首看一眼,从鼻腔里重重发出?一声?“啧”。 “哟,看起来伤挺重的?啊,挺疼的?吧,要不要我亲手?替你包扎?” 一直木着脸的?少年脸上眼中绽放出?光彩,他像是完全听不出?对方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是急切而又兴奋地问道: “可以吗?” 第074章 追妻手札(五) 他欢快的表情只出现短短一瞬, 再一眨眼又恢复方才?的冷傲状态,下巴昂的高高,用?力将头扭到一边, 嗓子低沉得像被五香料包腌过。 “不必麻烦姑娘。” 余清欢:…… 搁这儿和她玩变脸呢,血都快飚她脸上了还装。 刘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让恩人继续这样?流血很不好, 于是?转过身对余清欢道:“总之姑娘,就麻烦您了。这一趟出来多亏姑娘和道友出手相?助, 待回到毓城之后在下必会?登门感谢!” “没事没事, 小事而已。”余清欢摆摆手,意味深长地朝凌奚那处看一眼, “我会?帮忙的。” 见她答应,刘夫人一喜:“那就拜托了!老张, 你去帮忙。” 余清欢的药见效极快,不过一会?儿方才?还在地上叫苦不迭的侍卫们已经能够行走。其中被称为老张的那名男子伤的最轻, 所以恢复的最好,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余清欢从包裹里?掏出递给老张,哪知对方还没碰到凌奚胳膊呢他就突然像个黄花大闺女似地扭扭捏捏缩着胳膊不让碰,眼神?还一个劲儿的往余清欢那个方向飘。 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他了。 余清欢嘴角又开始抽搐。 “行了行了, 让我来吧。”她上前两步拿过包扎用?的布条, 回头对他们几人道, “你们就在这儿好好休息,我找个地方给他看看伤口。” 刘夫人不懂医术,也没深想为什么包扎个胳膊还得偷偷摸摸。见余清欢这么说她也没含糊, 当?下便让店小二?将他们带到隔壁房间去。 她这才?意识到,所谓“上房”并?不止一间屋子, 左右连着一共三间屋子全是?他们的,怪不得能被称为“贵客”。 “行了,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她将凌奚推进?去,转身把门关上,像个恶霸似地点着他鼻子道,“然后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并?不看他,手里?依旧忙活着,同时轻轻哼一声:“想好再说,反正别和我说什么你只是?刚好路过,我才?不信这种话。” 可她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回答。 对方只是?沉默地将外袍一件件解开,一道刺眼的亮光划破夜空,她清晰地看到他腰腹紧致的线条以及背后细密的疤痕。 余清欢赶紧别开眼:“喂,不是?说只是?手臂么,你脱那么干净干嘛?” “是?你让我脱的。” “那你就穿回去。”越说越不像话了,余清欢低声嘟囔,“这么听话呢,那我让你回云丹门你怎么不回啊。” 狂风吹得木窗咔咔作响,天色渐暗,她想过去将窗户关上,却?在路过凌奚时被他勾住衣角。 他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倔强而又执拗地盯着她看:“你得先帮我包扎。” “着急什么!”余清欢用?力把衣角从他手里?扯掉,随后迅速将窗户关上,她转身转得太急,没注意到他眼中熄灭的火光。 “急的。”凌奚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因为我淋雨了。” “所以呢?”她下意识往外看一眼,想起来方才?那一闪而过照亮房间的确实是?闪电,“你现在不也好好的嘛,明明也没有发疯。” 她回头朝他黑漆漆的发顶瞥一眼,总觉得心里?憋的有些难受,于是?干脆借题发挥凶道:“还不快坐下,是?不是?想让伤口变坏!” 说罢发泄脾气似地用?力往身旁甩出一团火,灵火在空中绽放开,幻化成?几簇小小的火苗精准落在烛台上。 她有些得意地轻咳一声,想向凌奚炫耀自?己潜心修炼三天的结果,又想起来他们现在之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于是?生生把吹嘘的话吞进?去,改成?沉默地替他包扎。 余清欢的医术不算精湛,但是?在包扎的过程中她依旧能感受到对方伤口的严重,有好几次她的手指都陷进?伤口里?了他也不吭一声,害她慌里?慌张的给他施清洁咒。 “等等,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刘夫人不是?说他们没有人能伤到你吗?”而且印象中师兄也没怎么受过伤啊,至少在她面前没有过。 等一下,真的没有吗? 上一次看到师兄受伤如此严重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差不多也是?去年?的今天。 她放下手中的金疮药,默默转过头看向他:“那时候咱们也是?在客栈里?,我好像被什么东西袭击了,然后你追出去,再然后就是?我在路边捡到你把你拖进?山洞里?,你还记不记得?” 凌奚转过身假装听不到。 “少装傻!”余清欢那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二?话不说就抓住他的肩膀好一通摇晃,“你知不知道那家伙是?谁!快说!” “嘶——” 看到白布上溢出红色,她赶紧松开手,向后退两步。 一阵凉风吹过,灭掉了两簇烛火,屋子里?再次暗下来。余清欢极慢极慢地眨眨眼,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也对,他们之前还在吵架,她怎么可能指望凌奚会?突然之间就对她敞开心扉,明明之前关系还算不错的时候都瞒这瞒那的。 她松开手,将葫芦里?的最后一枚止血丹重重放在桌上,向外走去。 走到门前时她鬼使神?差地往后瞧一眼,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 “不爱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稀罕问你。” **** “姑娘,他怎么样?了?” 余清欢一出门,刘夫人就急急忙忙的迎上来,身后还有个同样?神?色慌乱的桂桂,以及走路一瘸一拐的侍卫们。 “他?”她挠挠脸,漫不经心地将药瓶放进?乾坤袋里?,“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 “当?真么,若是?这样?就好了,毕竟明天进?城还得的靠他呢。” 余清欢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她:“夫人,你说他明天要和你们一起去的毓城?” “对啊。”她点点头,有些无奈地摊手,“毕竟姑娘您也看到了,就我们这个情况估计也没法顺利进?城。所以我今天就问他愿不愿意继续护送我们进?城,当?然也不是?白护送的,我给他出了这个数。” 刘夫人伸出一个手掌笔划了一番。 “多少?五百灵石?” 护送任务他们之前也做过不少,到手大概就五六百灵石左右,刘夫人出这个价也还算正常。 哪知她却?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只有五十灵石。” 余清欢哽住。 五十灵石啊,真是?有够抠门的,要是?去仙盟发悬赏估计连手续费都不够吧。师兄这点小钱也想赚,也是?穷疯了。 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等天一亮她继续往南去看花,他爱赚就让他赚去呗。 她正要问刘夫人今晚打算吃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破门声,她下意识往大门处看去,就被糊了一身的水。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拼命压住火气: “我说,到底是?谁!” “是?老子!怎么,不满?” 余清欢把水甩在地上,缓缓抬起眼,可算是?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第一反应就是?好白。 细皮嫩肉的,皮肤看起来比她还好,五官也秀气,整个人精致的不行。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他那扯得极开的领口,若不是?如此,她估计会?把他认成?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对方被余清欢盯得有些不自?在,骂骂咧咧地把刀拍在桌子上: “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哦。”她敛起复杂的情绪,故作镇定地抬起头,“那我走好了。” 她这边还算平静,身后的刘夫人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她猛拽余清欢衣袖,低声道:“就,就是?他们!我记得很清楚,追杀我们的人里?就有他,好像叫什么严锐。姑娘你可别硬碰硬,这些人不仅修为高,而且手段极为下作,搞不好是?个通缉犯。” 话音刚落,她便拉着下人们缩回房间里?去了,跑的那叫一个快。 “通缉犯?” 余清欢摸摸下巴,心想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举起刀吗? 她想象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 对方就突然指着她吼道:“笑什么笑!你过来!” “我?”余清欢左右看看,又指指自?己。 严锐一掌将佩刀打在桌上,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粗气:“说的就是?你,给老子过来!” 见余清欢走过来,他从乾坤袋里?抖出一张画像,恶声恶气道:“见没见过这个女人?” “唉?这是?” 见她犹豫,壮汉眼前一喜:“见过?” “应该……没见过吧……” 毕竟这玩意除了除了能从发型上勉强看出是?个女人之外,啥也看不出来啊。 “真没见过?”见余清欢露出犹豫神?色,他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你最好别骗老子!” “真没见过。”她无奈摊手,掀起眼皮看他,“所以这位大哥,我可以走了吗?” 本来心情就烦,和这白斩鸡说话更烦。 她拍拍头发上的水,转身欲走,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亮的刀光朝她后背猛刺过来—— “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老子!” “就连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敢无视老子!” 严锐二?话不说就举刀往她身上往她身上劈,也不顾这里?是?什么地方,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都被他劈个粉碎。 他动作太快,余清欢甚至来不及吟唱咒法,只能在中间狼狈躲闪。 “等,等一下!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然而他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完全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心里?只有一件事:杀了她。 “去死?!” 他把佩刀高高举起,将全部的灵力汇集在刀锋,然后猛地往她那处劈去—— 余清欢心中大骇,但这速度实在太快,她避无可避,只能举起手臂硬扛。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有到来。 她睁开眼,看到有一人现在自?己面前,凭一己之力捏住了凌厉的刀风。 “师兄!” 电光火石之间,方才?那道来势汹汹的风便被反弹了回去,一下子把严锐弹得老远。 余清欢踉跄几步上前,赶紧去查看凌奚的伤口到底崩开没有。 “你干嘛呢你,这白切鸡我又不是?打不过,犯得着你出手哦。” 她捏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瞧,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第075章 追妻手札(六) 余清欢下意识抬起头看他, 凌奚却恰好移开眼?,只露给她半只缺了口子的红玉耳环。 “你” “你们没事吧!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刘夫人捂着心口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余清欢赶紧松开手, 同时?欲盖弥彰地附和两声。 “你们没受伤吧。”她用力拍拍自己的心口,目光在余清欢和凌奚之间打转,话中若有所指, “要不要再去包扎包扎?” “没事,我们没受伤。”余清欢摆摆手, “夫人您先去里?面休息吧, 待会?儿我们来收拾残局就好。” 说?起来也古怪,方才那一刀那么厉害都?没伤到他, 那师兄身上?的那些伤到底是哪来的。 总不可能都?是他自己在身上?划的吧。 她看着?凌奚藏在黑暗中的侧脸,满肚子都?是疑问, 可还没来得找个机会?问出口就被身后?的一道慵懒的声音打断。 “喂,你们几个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话者是个妖娆妩媚的女子, 她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并不像是九州大陆的人。 这?明明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却穿着?西域舞娘的衣服,露出一节白皙平坦的腰腹。身上?珠宝佩戴繁多,每走一步都?会?叮当作响。 “掌柜的。”店小二赶紧迎上?,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太师椅放在她后?头, “您请坐。” 她冷哼一声, 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对他们勾勾手指:“是不是你们几个在我的客栈里?打架?也是够胆子的啊,竟敢在我朱娜的客栈里?打架。” 独属于修士大能的威压降下来,几人瞬间站直。 修为与修为之间的差异越到修炼后?期越明显, 一个金丹兴许可以打五个筑基,但一个元婴可以以一己之力?瞬杀五十个金丹。 并且这?人看样子已经接近炼虚中期, 绝不止车夫说?的元婴那么简单。 饶是余清欢也忍不住手指发颤,反观凌奚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闷闷地站在原地。 朱娜见他们都?不说?话,嗤笑一声:“紧张什么,我又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去把那谁关到柴房去!” 店小二得令退下,一炷香后?,后?院里?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刘夫人搓搓手指,低声对余清欢道:“咱们要不要叫监天司的人来啊。” “监天司?这?位夫人,您是在说?笑么?”她方才那番话全被朱娜一字不差地听了去,她猛拍大腿直笑,但在下一瞬又迅速变脸,强大的威压直逼得人喘不过气。 刘夫人大气不敢出,手心全是汗。 朱娜亦步亦趋近,抬眸对刘夫人笑笑,又继续往前走去,最后?在余清欢他们面前停下。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这?小小的如意客栈,竟然来了两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你”余清欢神色一凛,正要询问就发现她已经走远了。 妖娆妩媚的客栈老板娘站在门口对他们挥挥手:“天色不早了,诸位还请先歇息,今夜的事明日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 刘夫人说?话算话,余清欢他们帮了她,那上?房自然得分他们一间。 只不过,在分配房间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 上?房一共有三间,伤员们一间,她自个儿一间,还有一间自然是留给余清欢或凌奚。 但这?两位都?对她有恩,她总不好厚此薄彼吧。 她看看余清欢,又看看凌奚,一咬牙:“不若这?样好了,我去问问掌柜的能不能再多给我们一间房——” “咚!” 刘夫人话音未落,便见方才还好好的凌奚突然一歪头倒了下去,而且不偏不倚正巧倒在余清欢肩膀上?。 余清欢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坐下,朝他额头上?一摸,惊道:“好烫!” 刘夫人傻眼?:“道友这?是生?病了吗,要不要叫医修。” “夫人您忘记了吗,咱们这?儿没有医修,你们方才的伤口还是我包扎的。” “哦,是哈。” 虽然心里?不爽,但余清欢还是伸手在他的脉搏上?轻轻摸了一下,确信内息平稳之后?才道:“不是内伤,可能就是伤口发炎导致的生?病。” 她盯着?他圆润的耳垂,心想就他这?样受伤还淋雨的,就算厉害不会?受内伤,但是生?病还是很有可能的啊。 见刘夫人脸上?纠结之色更重,余清欢主?动替她解围:“要不然我和他一间屋子好了。” “可这?样真的好吗?”虽然余姑娘主?动提出来她很感动,但她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啊,“你们二人认识?” “没事的,问题不大。” 余清欢倒是无所谓,反正屋子宽阔,大不了她让凌奚睡床上?她打地铺好了。不就是睡一屋嘛,他俩又不是没呆一块过。 再说?,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刘夫人却愿意将房间分给她,她已经很感谢了。刘夫人这?样好,不能再给她添乱。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就在她把人扛起来的时?候,感觉好像看到凌奚的嘴角似乎偷偷勾起一点点。 待等她回头看去的时?候,那抹弧度又消失了。 **** 他们被分到的房间和余清欢想象的一样宽阔舒适,尤其是在房间的角落还摆着?个大大的屏风,里?头还放了个浴桶。 浴桶里?应当是用了阵法,里?头的水一直是烫的,还散发着?花香。 她伸手摸摸水温,心中有些动容。 同样是上?房,之前她和师兄一起做颜胥那个任务的时?候也住过,哦对了,她还差点被人溺死在浴桶里?。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至今没找到罪魁祸首。 余清欢甩甩手从浴桶边站起来,就见凌奚摇摇摆摆地朝她走来。 他应当是病得不轻。 脸颊红成一片,眼?睛是眯起的,唇红得不太正常,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热气,看上?去就不太清醒。 她本来不太想搭理?他,又见他赤着?脚坐在矮凳上?的样子呆呆的有点可爱,看起来就非常好欺负。 “唉,这?是几?”她努力?把笑意憋回去,随后?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 凌奚抬起头,又摇摇头,声音含糊:“不知?道。” 他垂着?低头反复搓着?衣摆,自言自语道:“小清欢,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余清欢有些想笑。 这?是真病糊涂了,方才都?说?过的话又拿来说?一遍。 以前师兄也不是没生?过病,不过他这?人强壮得像牲口一样,通常病了也看不出来,脸色平静的可怕,甚至还能徒手捏死妖兽。 像这?样蔫不拉几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难不成是因为淋雨的缘故么?”余清欢在心里?暗暗想着?,随后?往浴桶里?放入几枚安神用的药丸。 “进去。” 她站起身准备准备给他滕位置,哪知?对方像是误会?了什么似地,死死的捂住衣襟不放。 余清欢:这?家伙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啊。 算了,反正她也不打算和病号计较。于是随意甩给他个眼?神快步往外走,全程看都?没看他一眼?。 凌奚呆呆地盯着?她的后?背,一直捏着?衣襟的手逐渐放松,不知?在想什么。 房间里?没有单独小隔间以供沐浴,不过是用几个屏风隔开而已。她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朝那边看去,无聊地打个哈欠。 “等等。” 她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个好机会?。 师兄现在不清醒,那岂不是代表他不会?说?谎糊弄她? 她清清嗓子,突然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会?碰上?刘夫人他们,别和我说?你是为了赚钱,我可不信。” 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有人回答,有些烦躁:“喂,怎么不说?了,难不成是在编理?由吗?” “没,没有。”屏风后?传来咕嘟咕嘟吐泡泡的声音,“我还没想好要编什么。” 余清欢嘴角抽搐:“所以你还真打算编啊!” “因为说?实话的话你肯定?会?生?气的。”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以为你编谎话骗我我就不会?生?气了吗?”她气笑。 对方又不说?话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她才听到凌奚犹犹豫豫的声音:“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毓城附近晃,听说?你预备出来玩之后?我就在门口蹲着?了,但是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到你出来,反而”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在门口蹲点的时?候顺便把刘夫人给救了,又为了五十灵石将她护送到客栈。 听起来虽然离谱,但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她姑且不和他计较,随手捞起桌面上?放着?的馒头啃起来,一边啃一边想为什么客栈里?会?有馒头,啃了两口之后?才道:“还有个问题,你身上?的伤是谁害的,说?实话,不许骗我!” “这?个啊,这?是我自己弄的。” “还骗我呢!” 余清欢越想越气闷,恨不得谁没事会?捅自己啊,有毛病吗?而且下手还那么重,简直是要命的招式。 “这?回是真的,我发誓” 她看了眼?里?头单薄的人影,恶狠狠道:“行,那我就姑且信你一回,不过你必须把你一直瞒着?我的事情告诉我。” 她就不信了,她就不信今天在这?家伙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不管是他天生?没有灵力?体质也好,还有他和三长老神神秘秘的谈话也好,又或是他到底是不是烛龙,随便哪一个都?行—— “馒头。” 思绪瞬间卡壳,她听见脑子嘎巴一声响:“啊?馒头。” 屏风后?水声四起,对方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道: “那天你在怜春楼吃的馒头,是我用来垫胸的!” 第076章 追妻手札(七) “哈!你再说一遍!”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余清欢怒火攻心, 起身就?想冲进去把?他打一顿,走到一半又想起来贸然闯入可能?会看到什么长针眼的玩意儿,于是又骂骂咧咧地坐回?去。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虽然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猜测, 但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他的坦白。一时半会儿那?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害她猛喝凉水。 半晌后余清欢擦擦嘴,在心中默数几下确信已经过去一刻钟后朝屏风那?边骂道:“喂!你还赖在里面做什么, 怕我打你啊。” 可那?边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后知后觉,这家伙好像还在生重病啊。 不会真死在里面了吧。 她咽咽唾沫, 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就?见个人坐在浴桶之中,垂着脑袋,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 她捡起地上的水瓢,用圆的那?头戳戳他。 凌奚肩膀动了一下。 她心下一松, 暗道这样?应该没事了吧,正好退出去, 就?还没回?头呢就?听到一声?巨大的水声?自身后传来。 水面形成一圈圈波纹,还有不少泡泡冒出。 余清欢火急火燎跑回?去,疯狂往浴桶里舀水,一瓢一瓢地把?热水往地上泼:“喂!你不会真死了吧!” 舀了一会儿几瓢水后她猛然意识到不对。 等一下,所?以?她为?什么要用水瓢舀水。 等她舀干以?后, 师兄估计都已经能?变白浮起了吧! “算了, 还是救人要紧, 那?玩意又不是没见过。”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水瓢往地上一甩,将半个身子攀至浴桶边, 试图将人捞上来。 虽然心里是那?么想的,但真的要动手的时候, 她还是觉得这实在是太艰难了! 她余清欢到底是遭了什么罪,才会经历这些啊!不仅吃了那?种脏馒头,现在还得把?罪魁祸首从浴桶里捞出来。 还好凌奚并不算重,虽然看起来块头大但是意外?的清瘦。她将人扛出水面的时候没来由地想,师兄最近是不是瘦了不少? 他们其实也才分开没几天吧,怎么瘦成这样?。 “不对,我干嘛想这个,他会发生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让他淹死都是仁至义尽了!” 她吭哧吭哧地将人在地上放好,为?了不让自己看到那?种东西,又去房间里找了块布打算拿过来给他围上。 她还没起身,就?见有一道阴影从后面打在她身上。 “你醒了?”余清欢站起来,以?最快地速度扫向关键部?位,看了一眼之后才稍微放下心。还好还好,他脑子完全?没有坏掉,还知道自己穿衣服。 虽然只穿了件中衣,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但也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凌奚扬起脸深深看她一眼,他眼眶微红,眼眸氤氲着水汽,被他这么一看就?算是千年铁树都得原地开花。然而余清欢还没来得及悸动,下一刻他就?整个人一头栽在床褥上,手心向上四肢笔直,从俊俏少年变成了俊俏尸体?。 余清欢又在心中暗骂一通。 她用力将手中白布甩在他脸上,没声?好气道:“既然好了,那?我可就?不管你了。” 对方闷闷哼一声?,白布被吹起一些弧度,表示他还活着。 余清欢不想理会他,自顾自地站起来开始收拾床褥。 上房虽大但床却只有一张,她并不打算真和凌奚同床共枕,也做不出那?种强抢病号床的事情,只好认命一般地从柜子里掏出几床被褥,打算今晚打个地铺凑合过过。 如意客栈虽是黑店,但该有的一样?不少,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快要入春的缘故,天总下雨,被子里也有一股子的霉味,让她想起云丹门厨房后面经常被她用来加餐的蘑菇。 少女将被子狠狠扔在地上,在心中疯狂默念我忍。 “不就?一个晚上嘛,之前?在山洞都睡过呢。” 她盘腿坐在被褥上,正打算把?烛火熄灭这么凑合一晚的时候,突然瞥到盖在凌奚脸上的白布 算了,还是扯下来吧,看着怪不吉利的。 她无奈站起来把?他脸上的白布扯掉,刚掀起一个角就?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啊啊啊!你不要突然那?么吓人啊!” 她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在紧要关头稳住了身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干什么眼睛瞪那?么大!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吗!” “明明是小清欢先把?布盖我脸上的” “嗯?” 余清欢一记眼刀扫过去,对方瞬间老?实。 大抵是怕她生气,他悄悄举起一点枕头,把?自己的脸挡住,却并不完全?遮住,还偷偷露出双眼睛瞅她。 “吃这个。”她没声?好气地在床边坐下,递给他一把?丹药,“先说好,我在里面放了很多黄连,你爱吃不吃,反正我身上也就?剩这些。其他的大部?分都给了刘夫人他们,待会儿我再去问问朱老?板那?里还有没有。” 凌奚没接,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眼睛湿漉得不像话。 他睫毛翘长,不说话的时候看着特别乖,总让她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小镇边上碰到的那?只流浪狗。 也是这样?可怜兮兮看着人,又不敢太过主动上前?讨好,只这么一小步一小步地跟着你,只有在你喂食的时候会轻轻舔一舔手心,用这样?简单的方法表达他最纯粹的感情。 她舌尖在上颚处轻轻一碰,轻轻发出声?“啧”。 “哼,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就?是怕你死在外?面不好和师尊交代知道不知道?要不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我才不管你——你你你突然之间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方才还乖乖坐在原地的那?人就?突然倒了下来,且好死不死地倒在她的腿上。 天气渐暖,余清欢穿得并不算厚,再加上房间里温度高,此时此刻浑身上下也不过件半臂襦裙而已,对方的体?温就?这样?清晰地从大腿上传过来,让她分外?不知所?措。 余清欢僵硬地用手指去戳他额头。 “喂,你给我起开。” “快点放手!不然我打你了!” “我最后再警告一次,我真的不会手下留情的!” 但对方不仅不动,还有些变本加厉地在她腿上蹭蹭。 窗外?再次下起雨,烛火被风吹灭两根,几滴雨水飘到她绷紧的脊背上。 她想,要是凌奚再过分一些,比如敢搂她的腰的话她就?废了他。可他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做,只是枕在她膝上而已,他动作实在太轻,她甚至感受不到他的重量。 所?以?她也就?什么都没做,只是试图靠嘴皮子将他骂走。 “小清欢。”凌奚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哑得让人心慌,“你能?不能?帮我” 他的掌心和他的脸一样?的烫,炽热的温度从指尖一路传至天灵盖,害得她打了个哆嗦。 “想让我什么!我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因为?我最讨厌你了!”余清欢猛然反应过来,像触电一样?抽回?手,“我告诉你啊!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说完那?番话之后她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还用力在桌子上拍了拍。 凌奚松开一直攥着她的手,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 “我知道了。” 膝上的热度消失,方才一直缠着她的那?人乖乖地缩回?了被子里,只给她留下一个蜷缩成一团的背影。 明明让他滚远点的是她,但当人真失魂落魄地滚到一边去,她又开始烦躁了。 她轻咬下唇,努力压下心中泛起的悸动,正欲和他说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余清欢来不及细想,赶紧跳下床去开门,她本来以?为?门外?的会是桂桂或是刘夫人,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来的竟是朱娜。 高挑美人半倚靠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打扰二位的兴致吧。” “啊?”余清欢皱起眉,有些提防地将身后的门关上,“朱老?板是在埋汰我吗?” “埋汰?不,我说的是事实。”她随手弹去摇摇欲坠的香灰,笑?道,“我猜您二位本来是两情相悦,但是因为?某些事情产生了误会对不对。” “不对。”她冷冰冰地回?。 “真的啊?”朱娜笑?得挪揄,“姐姐我都是过来人,别不好意思嘛。” 余清欢在心里猛翻白眼,但碍于对方炼虚修士的身份不敢就?这样?摔门离去,只能?耐着性子和她说话。 “朱老?板好像很关心我们的事。” “因为?有意思啊。”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似笑?非笑?道,“一看到你们俩现在这样?,就?忍不住想起百年前?在清风谷撞见你们啧啧啧。” 余清欢皱起眉,只觉得如意客栈的这位老?板娘真的有够莫名其妙。 “不过呢,你要知道,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记忆里的东西也不一定全?是真实的。” “是吗?” 不过经朱娜这么一提,她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重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师兄在她死后找了个和她长相相似的少女收为?弟子,将她当做替身培养。 只可惜她当阿飘的时候太脆弱,看到的这些画面也是断断续续的,印象最深的便是他拉着小徒弟的手教她吹笛子。 现在朱娜说是误会? 怎么可能?。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重生的啊。 虽然现在过去一年多也没见到师兄有这个苗头,但并不代表她能?放下心中芥蒂。 饶是这么想的,余清欢还是忍不住迟疑了一瞬。 “对了,这个给你,可是用很宝贵的药材熬的哦,喝下去明天就?能?好了。”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碗汤药,不由分说地往余清欢手里一塞,又掏出几枚糖块:“汤药苦,记得给病人吃点糖。” 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余清欢心里火气再大也只好低头应下。 朱娜临走前?回?头看她:“哦对了,我记得你们宗门不是有个什么术法,能?进入别人的内心深处么?” “你说灵心术?” “正是。”她眯起眼,指腹在少女下巴上不轻不重地一点,在临走前?“好心嘱咐”道,“你若是心中有疑问的话,何不对你那?师兄用用呢?” 第077章 追妻手札(八) 灵心术这东西余清欢并不陌生。 事实上她也确实对师兄用过, 还差点死在他的识海里,具体因为什么?他不记得了,总而言之这法术什么?都好?, 就是有两个坏处。 一来,是进入旁人的识海之后容易迷失在其中?,自己都忘记自己是谁。 二来, 便是结束之后很容易丢失部分记忆,唯有意志坚定或是修为远高于那个人的修士才能一字不差地?完全记住。 余清欢哪点都不符合。 师兄没有修为, 但凭他暴打萧淮和剑灵那里就能看出来, 这家伙的实力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恐怖。 印象中?还没有谁能把他按着打,基本上能过个两招都不错的了。 哦对, 除了她。 她端着汤药返回房间,看了眼床上昏睡不醒的那人, 又迅速别开眼。 凌奚似乎已经睡熟了,却也还是充满防备地?蜷缩在床角, 似乎随时都会暴起。 余清欢刚坐下对方的肩膀便猛烈颤抖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待意识到来着是她之后便又松懈下来。 甚至转了个身,朝她那处挪动一些。 她心情复杂地?搅动着碗中?勺子,盯着沉沉浮浮的泡沫发?呆。 又要用灵心术吗?其实那些副作用都不算什么?, 唯一让她为难的是施术的方法。 上一次是为了救人, 用就用了也没什么?, 但这回不一样,她纯粹就是为一己私欲,不仅要擅自进入对方的识海, 还要做,做那种?事? 好?巧不巧地?凌奚正好?转过身, 改侧身为平躺。 少年?双眸紧闭,看上去依旧睡得很熟,抬起的手臂将半张脸捂住,却偏偏露出因生病而有些泛白的唇。 他应当是病得难受,下唇被他咬了又咬,呈现出不自然的红以?及那道浅浅的齿痕。 再加上他头发?未干透,湿答答的几根粘在脖颈上,显得尤其诱人。 “不行不行!”余清欢用力晃晃脑袋,努力把脑子里污秽的思想甩出去,“趁人之危有违门规!决不能做!” 她刚说完就突然想到,他们好?像云丹门并没有这项门规来着。 她又看向碗中?的泡沫。 刚刚朱老板好?像说过吧,这汤药里加了些止疼的药草,而且还是很名贵的那种?。 不喝就浪费了,是吧。 “师兄啊师兄,你醒来之后可别怪我啊。” 余清欢做足心理准备后深吸一口气,舀起一勺子汤药就往嘴里塞,随后捏住凌奚的嘴迅速凑近。 她没有用嘴给人喂过汤药,只能凭着本能在他的唇上蹭来蹭去,还好?凌奚昏迷的厉害,被她这么?折腾都没醒,不仅如此,还顺利地?把她哺来的苦涩汤药给咽了下去,只是眉头皱的厉害。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玩意实在苦的厉害,就连她这个尝尽百草的丹修都苦得舌根发?麻。 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好?。 才?刚喂下去不一会儿,他的呼吸都平稳不少。 余清欢凑近那碗汤药嗅嗅,只能猜出几种?较为常见的草药,还有几味猜不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制作这个配方的人非常厉害。 九州大陆还有如此厉害的医修么?? “好?苦”他哼哼唧唧地?吐舌头,声音含糊,“有糖吗” “有,但是现在不能给你。” 余清欢太知道这些了,要是吃过甜的以?后,下一勺汤药只会更难咽下。 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口闷完后再吃糖。 “忍着吧。” 就他现在这样一口闷是不可能了,只能一勺一勺地?喂。余清欢自己也苦得难受,可一想到待会儿要对师兄做的事?情,口中?的苦涩便让她稍微缓解了一些罪恶感。 察觉掌中?汤药开始变凉,她赶紧催动法术加热,同时加快速度喂药。 待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将糖块塞进嘴里,捏着凌奚的嘴凑过去。 朱娜给的糖很甜,却不会腻人。甜滋滋的糖块在二人的唇齿间化开,稍微驱散了一些苦涩之意。 凌奚舒展的眉也渐渐展开,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之中?。 她心中?一喜,正要催动灵心术,后脑勺突然被人按住。 那人猛地?将她的头用力往下压,加深了这个吻。 “唔!” 他们俩人都生涩,亲的也是乱七八糟的,牙齿和舌尖碰撞着,余清欢似乎还尝到了些许血腥味。 疼痛传来,让她进入短暂的清醒,余清欢赶紧加速催动阵法,同时靠顽强的意志力抵御唇齿间缠绵的暧昧。 糖块在舌尖磕磕绊绊,她的灵力调动的也磕磕绊绊。 终于,一阵白光闪过,她进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 “这里是哪里。” 她揉揉眼睛睁开,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片林子地?,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好?像不是云丹门。 天上的太阳刺眼的很,她才?刚刚从黑暗中?苏醒,明摆着有些不太适应,所以?眯起眼睛。 和上一次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不同,上次是血腥味重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禁地?,这里却是一片安详的林荫小道,鸟语花香的,很难不让人心情愉悦。 所以?这是什么?时候? 她绕过一块大石头,突然瞥到前方有个凉亭,上方写着“望舒”二字。 望舒亭?她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不是萧淮那厮的地?盘吗,她隐约记得这里好?像还有结界呢,上次可把她和师兄坑的老惨。 走近之后才?发?现凉亭里站了两个人。 因为是别人的记忆里,她看不太清那两个人的相貌,只是觉得那二人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才?走近两步,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师尊,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余清欢心头一颤,僵在原地?不动。 少女清纯可人,穿着一身白衣襦裙,她紧紧捏着手中?的情信不放,扭扭捏捏又支支吾吾,活脱脱的一个怀春少女模样。 她的对面站了个比她高了近一个头的年?轻人,乌发?高高束起,腰上挂着块象征身份的玉牌,只可惜他背对着余清欢,从她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到。 她只能看到那人上前两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 随后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少女的唇角。 余清欢的心瞬间沉入冰窖。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在她死之后她断断续续地?看了不少师兄和他徒弟相处的画面。只是重生之后对她的精神损耗的太大,在后续的一个月之中?又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奔波,因此她也就逐渐忘记了上一世看到的细节。 在后续的日子里,她越发?嫌弃不开窍的师兄,也就越来越不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为了这个家伙气到重生。 可如今这一切重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之间无比理解从前的自己。 凉亭中?的那对男女仍在说话?。 不过基本上都是少女在说,她的声音娇滴滴脆生生的,一下一下地?叫着师尊。 男人也很配合,会在她说话?的时候轻轻点头,同时替她将冰凉的手捂暖。 他们郎才?女貌缠缠绵绵,只有在后面偷看的余清欢气得七窍生烟。 终于,在他又一次低下头去亲少女的时候,余清欢终于忍不住了。 “喂,我说你们——” “小清欢,冷静点。” 她还没来得及从与愤怒中?抽离出来,下一刻心情就被震惊所替代。 清俊少年?乌发?高高束起,眉间朱砂红得快要滴出血,不是凌奚是谁? “人家师徒之间气氛多好?啊,别去打扰人家呗。”他拍拍她的头,“把嘴闭上,至于震惊成这样么??” 至于!怎么?不至于! 按理来说,就算是在记忆之中?同一个人也不可能在两个地?方出现,若是后面的这个人才?是师兄的话?,那面前的又是谁? “你,你真?是我师兄?” “嗯?”他歪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要不你捏捏看辨认一下真?假?” “不用!” 余清欢猛地?抽回手,虽然心中?震惊的不行,可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往凉亭里飘。 望舒亭中?的师徒已然抱在一起。 “行了行了,别看了,就算对方只是记忆中?的一部分,你这样盯着也不好?吧。”他勾勾她的手指,在她耳边轻轻吹气,“你要想试试,我找个没人的地?方陪你啊。” 虽然在识海之中?感受不到热气,但余清欢还是忍不住一个哆嗦。 “滚一边去!”她用力把人推开,和他拉近距离,“你到底是谁!我师兄才?不会这样对我动手动脚的!” 她梗着脖子大声嚷嚷:“你肯定是哪里来的妖怪邪祟,偷偷潜入了师兄的识海之中?装成他的样子埋伏我是不是!” 对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笑?。 “小清欢,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啊。”少年?微微眯起眼,在她腹部轻轻一点,“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么??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等一下,这个动作 上一次进入师兄的识海时,他也是这样戳她肚子的。 “是你!但是你不是被锁链锁住了吗!” “嘘。” 修长的手指上移,点在她的唇珠处,轻描淡写地?就她的怒吼全部封印在其中?。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这些待会儿我再告诉你。”他突然一打响指,他们二人便瞬移到了凉亭之中?。 待看到那对男女的相貌之后,余清欢的眼睛倏地?瞪大。 “小清欢,你一直以?来以?为的‘前世记忆’并不准确。”凌奚拉着她走近,让她看得更加清楚,“因为你看到的那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我。” “是萧淮,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女子——正是借用秦如月身体重生的明月夫人。” 第078章 追妻手札(九) 余清欢看的脸热, 但对方?却明显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不仅拉着?她看,还?让她凑近看,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 “你看你看, 按柱子上了。” “哟哟哟,这是在搂腰吗?” 说完之后甚至还?有闲心转过来看她:“所以你什么时候再?亲我一下?” “啊啊啊给我闭嘴!”余清欢崩溃。 虽然她很清楚不过是师兄的记忆,眼前两个人?也?并非现实, 但是她还?是没忍住给了?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一拳。 明明现实中笨得几百年都开不了?窍,怎么到了?识海里就是这德兴? 都说识海深处就是他内心最直白的写照, 所以师兄其实是这种?人?? 凌奚毫不犹豫地拉着?她跟上去。 凉亭中的二人?亲一会儿后便往的房间去了?, 凌奚见状毫不犹豫地拽着?她跟上。 “等一下!”余清欢隐约察觉到什么,心中大骇, “你想干什么!” 他回?过头,十分理所应当道:“当然是追上去看咯, 你不好奇吗?” “我看什么看啊!” 她又不是变态!对别人?的活春宫一点?兴趣都没有好不好! “那这不是得学学么,毕竟咱俩都不太会啊, 你看你每次亲我都咬的到处都是血。”他眼眸弯弯,伸手去勾她的腰带,“而且你也?很有兴趣吧,从刚刚就一直在盯着?看。” “我哪里有!” 她一开始明明只是误解了?对方?是凌奚和?他的替身?徒弟,所以气得走不动?路而已, 至于现在, 她纯纯就是被迫的好吗。 还?好他没有变态到这地步, 余清欢不乐意他也?不勉强,只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勾着?她的腰带玩。 “别玩了?。”余清欢没声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你不是说有事?想要告诉我么?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现实中的凌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若是错过这次机会,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进入他的识海一次。 “这里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 他抬手轻轻一打响指,周围的场景出现了?变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凌奚带到了?一座恬静的小院子里。 桃花树,小竹屋,以及西边川流不息的小溪,一切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熟悉的布景摆设还?是一如既往,陌生的是院子里种?了?许多?草药。 “我在这里等你的时候等的无聊,就随意种?了?点?药草。”他拍拍手,草药园子里的花瞬间盛开,粉粉紫紫地在院子里铺成一片。 余清欢眼睛瞪大。 倒不是因为这些花,而是因为草药本身?。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这里的许多?草药都是每个炼丹师梦寐以求的品种?啊,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种?了?这么多?! 见余清欢一脸惊愕,凌奚得意起来:“喜欢么?喜欢的话随便看,反正你也?带不走,毕竟这里是我的识海。” 余清欢: 就不能给她留点?幻想吗! “行了?,这些没什么好看的,我还?有其他东西给你看。” 余清欢故作镇定地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心想待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要太惊讶。反正这里又不是现实。 不过在她推门进去之后,她发现自己方?才想的还?是太乐观了?。 “等一下,这是什么!”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床榻还?是那个床榻,唯一不同的就是不论是墙上桌子上床边还?是哪儿,只要是有空位的地方?,都密密麻麻地—— 挂满了?她的画像。 “怎么样,惊喜吧。” 凌奚笑?着?靠过来,带着?点?邀功的意思:“这都是我在这里等你的时候画的,毕竟这家伙平日里天天锁着?我,不出去,没事?只能在屋子里画点?画了?。” 余清欢已经呆滞得话都不会说。 画像排布有讲究,门边的最丑也?最旧,越往里走就越精致,可以看得出来画画那人?的进步。 她揉揉脸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太过扭曲的表情,随后继续往里走,终于在一副有她一半高的画像面?前站定。 “这是,我?”画中人?的脸是她没错,但这身?衣服庄重华丽得有些过分,和?之前在云中城的时候侍女?们让她穿的那件有些相似。 她伸手在画卷上轻轻摩挲一下,发现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只可惜年代久远,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如何,还?算满意么?”凌奚像个大爷似地在太师椅上坐下,不知从哪变出一杯茶,“你不是有事?情想问?我吗?问?啊。” 余清欢一怔,这才意识到她方?才已经在这些画像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赶紧定定心神,在他身?边坐下。 “我想知道,为何你的识海里会有萧淮的记忆。”她说着?,有些不自然地挠挠脸。 都怪凌奚让她看那些东西!她现在光是提起这两个名字就忍不住想起方?才那副画面?,热意一路从脖颈烧到耳朵根。 “以及为什么我的‘前世记忆’会出错。” “好问?题。”凌奚一打响指,“其实道理很简单,你的体内有烛龙之力,而萧淮为了?夺取烛龙之力杀了?你。不过嘛,他在夺取的时候出了?一些差错,让你的灵魂碎片附在了?他的法器上,所以你才会在死后看到那些画面?。 至于你为什么会产生这些误会,我想是因为你的魂魄太过虚弱无法分清谁是谁,才误把拥有烛龙之力的人?当成了?烛龙,也?就是我。” 这两句话信息量太大,余清欢听的晕晕乎乎,咽下两口冷茶之后才稍微冷静下来。 “慢着?,你就是烛龙?”她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所以那天我在船上看到的人?是你?放在我房间的鳞片也?是你的鳞片?” 她就说师兄是怎么做到那么快就追到宁天州来的,敢情他是自己飞过来的啊! 不过这样的话倒也?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师兄明明没有灵根但是却强得可怕,还?能莫名其妙地修至金丹,人?家本就不是人?,自然不能用普通修士修炼的逻辑去想他。 “那当然了?,若不是两百年前我将烛龙之力给了?你,你也?没法重生啊。”他隔空指指余清欢的腹部?,“当时萧淮那厮虽然夺取了?部?分力量,但是最关键的火种?并没有夺走,所以你才能靠着?它重生回?现在。” 说着?说着?他叹了?口气:“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是想把火种?要回?来的,但想想看还?是算了?,若是要回?来你必然会受伤,也?会引起那家伙的注意。” 余清欢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 若是在外面?,她一定要指着?师兄的鼻子骂她说的什么胡话,但这里是识海,他说的句句属实,这才是最令她感到震撼的地方?。 “你知道我重生过?” “我当然知道了?,小清欢,我什么都知道。”凌奚弯腰亲昵地捏捏她的脸,“只有那家伙什么都不知道,我比他聪明多?了?。” 余清欢面?无表情地拍开他:“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那家伙那家伙的,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凌奚盯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眨眨眼,突然笑?出声。 “唉?你还?没反应过来吗?我说的当然是你的好师兄啊,就是躺在外面?昏睡不醒,被亲了?也?不知道的笨蛋。” “你不就是他吗?”余清欢翻个白眼。 对方?笑?得更加大声。 “别笑?了?。”她拍开他的手,突然意识到什么,“等会儿,你怎么知道我亲过你。” “毕竟我并没有昏迷啊。” 少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我一直都很清醒哦,我知道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是在山洞里,第二次亲我的时候是在如意客栈,哦对了?,最后那次你是不是还?伸了?舌头。” “啊啊啊啊啊啊!” 崩溃的余清欢迅速捏住对方?的嘴,捂着?死活不放,对方?顺势扣住她的手腕暧昧地摩挲着?,同时勾起嘴角。 “放心好了?,清醒的是我,外面?那个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 余清欢红着?脸不说话。 灵心术这玩意施咒的过程本就有些不堪入目,本来想着?师兄不知道她才敢对他下手的,哪知道他居然一直在装睡。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哎呀。雨快停了?,我又得回?哪个地方?去了?,说实话真不想回?去啊,那里冷冰冰的,还?有锁链绑着?我。” 余清欢侧目看他:“你不是我师兄,那你是什么人?。” 身?后的场景开始坍塌,她知道现实中的师兄快醒了?,她现在就得离开,可对方?还?是不回?答,所以她只好又把那个问?题问?一遍。 少女?扬起脸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是融入了?千万点?星光。 “小清欢,那你可记住了?。” “什——” 余清欢话音未落,突然之间被人?强势捏住下巴昂起连,下一瞬,她的下唇便被人?重重咬住。 他亲的很凶,像是几百年没吃过肉。舌尖不住往里钻,强势地与她勾在一块。 余清欢奋力挣扎着?,身?体却一点?点?软下去,意识也?开始模糊。 半晌,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满意地看着?她水气弥漫的眼眸。 “我啊,是他的心魔。” 第079章 追妻手札(十) 余清欢还没从震惊中回神, 下一刻就被一阵柔软包围。 她茫然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客栈里。 “回来了” 此时此刻天才刚破鱼肚白,房间里?也是昏暗一片, 她并没有太多回到现实的真实,仿佛还被困在梦中。 她愣愣地抬起手去摸方才被咬的地方,只觉得那里?仍然酥酥麻麻的, 连带着胸腔内也跟着酸胀起来,耳边全是烦乱的心跳声。 他居然亲她! 他居然敢亲她! 这简直不可原谅! “你怎么了?”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惊得余清欢猛地睁开?眼二话不说便抄起枕头扔过去, 可她准头不行,人还没砸到呢, 她反而被扣住了手腕。 对方力气比她大上许多?,轻轻松松地就将她按在被子里?, 甚至还有闲心空出一只手把枕头放回去。 余清欢被他摁得下意?识弓起背,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 就先?对上一双饱含春水的桃花眼。 “你梦魇了吗?” 清晨的天气按理来说应当是凉爽的,可此时此刻余清欢却觉得燥热无比,空气黏腻浑浊,害得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偏偏压在她身上人还一脸呆样,完全没意?识到他们的姿势有多?么不妥。 “松开?。”她咬牙切齿地转过脸, 避免与?他对视。 “什么?” 凌奚没听清, 但还是下意?识直起身子, 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只是左手依旧扣着她的腕子,拇指在她的袖子上轻轻摩挲。 余清欢气急败坏,终于忍不住曲膝往上重重一顶, 同时破口大骂: “我说松开?我!!” 对方吃痛,扣着她的手终于松开?, 余清欢趁着这个机会?他来了几拳,最后才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下去。 她这几下来的厉害,饶是皮糙肉厚的剑修都忍不住趴在床上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喂。”余清欢在床边站定,伸手戳他几下,语气硬邦邦的,“至于吗你,我也没有很用力吧。” 他低着头没有回答。 余清欢慌了。 不会?吧,刚刚房间暗,她几乎是凭本能行动,其实那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踹到了哪里?……该不会?就那么巧吧。 而且按心魔的话说师兄可是烛龙唉,她一介凡人把烛龙的命根子折了,会?不会?遭天谴啊。 不过龙的话是不是有两根,那她折了一根另一根还能用吗,总不可能把两根一起折了吧…… 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思维已经跑偏,她甚至开?始将目光渐渐下移,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余清欢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自己?在做什么,赶紧掏出金疮药扔过去。 “我只有这个了,你爱用不用。”她转过身不看他,同时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你要实在疼的厉害,待会?儿我再去找朱老板要点药。” 可她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 一回头,就见害她心慌意?乱地罪魁祸首此时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更别说啥断不断的了。 余清欢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猛地推了他肩膀一下。 “啊?”凌奚惶惶然抬起头,眼睛还有些微微的红,“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注意?听。” “没听到算了!” 一想起方才的猜想,她就觉得臊得慌,赶忙将窗户打开?欲盖弥彰地往外?看风景。 现?在约莫是卯时,初春天亮得晚,客栈下方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她趴在窗边往外?嗅嗅,似乎还能闻到雨水的味道。 看来昨夜下的雨很大。 想起离开?识海前心魔对自己?说的话,她大概理解为什么每次一到下雨天师兄就开?始犯病了。 她估计师兄在察觉到自己?存在心魔之后曾尝试将他封印,这成功是成功了,就是封印的时候出了些许差错,以至于一到下雨天封印就会?松动。 到那时候心魔便会?出现?夺取身体控制权。而凌奚自然不可能顺从,于是乎俩人为了争夺身体控制权,开?始在识海里?博弈。 他们打成平手时,现?实中的凌奚便会?陷入昏迷。心魔处于下风则一切如常,若是好巧不巧地凌奚状态不好,让这心魔处于上风的话—— 那就轮到余清欢遭殃了。 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所以为什么别人心魔缠身的时候是大开?杀戒或是毁灭自我,而这家伙心魔缠身的表现?是黏着我啊!” 而且每次都黏得死紧死紧的,还不停往她身上蹭,又是勾腰带又是扯衣服,害她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要被这样那样,可每次师兄到都是点到即止。 以前她不知道心魔的存在,现?在了解之后她明?白了。 不是不想,是因?为心魔他压根就不会?! 毕竟他再怎么厉害也是师兄创造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可能越过宿主无师自通那些荒唐玩意?儿。 身后沙沙的穿衣服声停止,紧接着就是茶杯碰撞的声音。 余清欢拍拍自己?的脸,转过来冷冰冰地叫了他一声。 凌奚抬头,一错不错地看向她。 余清欢又别扭起来。 她努力告诉自己?心魔是心魔师兄是师兄,不要强行混为一谈,随后大刺刺地在桌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她匆匆看一眼他脖子上的伤痕,见确实消退一些后才松了口气。 看样子恢复的还可以。不过也很有可能是他本来就伤的不重的缘故。毕竟是他在与?心魔博弈的时候自己?抓出来的,想必也不会?下死手。 她叫他是想等他主动开?口,哪想到师兄今天就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居然一句话也不说。 他沉默,余清欢也跟着沉默。 两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坐着,你一杯我一杯地疯狂喝水。 余清欢盯着他的杯子,正在绞尽脑汁自己?要怎么开?口比较好,毕竟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一问他。 比如,你真是神明?烛龙吗,为什么一直瞒着她不说?既然他是烛龙的话那她又是个什么谁,为何她腹中会?有烛龙火种?。 又比如,他的心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听任何人说过。 而且那心魔似乎对她抱有异样的感情,热情得让她害怕。 她思绪飘散,连茶杯倒了都不知道。 “余清欢。” “干嘛?”被指名道姓地这样叫名字,余清欢下意?识坐直。不过等她坐直之后又后知后觉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叫个名字而已,这样倒显得她处于下风了。 于是她迅速扳起脸,同时冷哼两声:“你是想谢我照顾你?那免了,我只不过是为了让你离我远点而已。” 凌奚垂下眸子,低声询问:“我只是想问,昨天我是不是吃了什么药。” “对啊,朱老板给的,你想谢她?去呗,她就在外?面。”她拍拍手坐直身子,想也没想地就开?口说道,“四舍五入一下她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记得磕俩头感谢救命之恩啊……” 话一出口,余清欢就想咬自己?的舌头。 她其实心里?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不知怎么的出来就变了味道。 凌奚眨眨眼,什么也没说。 他仿佛没听懂余清欢话里?的讽刺一样坐回原位,问道: “这是你的糖?” 他本就是随口一问,哪想余清欢嗖地一下站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是,是又怎么样啊!我自己?想吃糖不行吗,堂堂孟家还会?少?了我几块糖不成?!” “可这是如意?客栈的糖。”他面不改色的地拆穿她,“你看,糖纸上面还有朱老板的画像。” 余清欢咂咂嘴,在心里?暗骂朱娜好端端地用自己?的自画像装糖纸干什么,同时继续争辩道:“那又怎么样?我想吃糖,我去问朱老板要不行吗?你管得着么!” 她努力昂起头让自己?看起来稍微高一些,但无奈对方本身就比她高许多?,不管余清欢如何踮脚都还是比他矮一大截。 他不说话时喜欢轻扣木桌,一晃眼余清欢还以为自己?又看到了昨天的心魔,她心虚的厉害,赶紧移开?眼。 没事的,反正心魔自己?说过了,清醒的只有他而已,现?实中的师兄并不知道这些。 但她的手心还是在猛猛出汗。 正想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突然伸手将她的手捞起,强硬地将她的手掌摊开?来。 “余清欢,你在撒谎。” 他非常了解余清欢。 师妹撒谎的时候,眼神会?随意?乱飘,说话会?磕磕巴巴,有时候会?突然拔高声调,然后最重要的是在她说话的时候,手心会?出汗,会?出大量的汗。 “昨天你也让我吃糖了是不是?” 凌奚醒来的时候余清欢就趴在他床边睡着,看起来像是照顾了他一夜的样子。当时他不敢多?想,只轻轻地将她抱到床上。 没想到就在他准备去洗漱的时候,突然瞥到了桌上放着的汤药碗和零散的糖块。 原来嘴里?的苦味与?甜味并不是错觉,昨天晚上她真的守了他一夜。 凌奚努力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悸动,兴奋地看着对面慌乱的少?女。 “所以。”他压低身子,与?她四目相对,“你是用嘴喂的吗?” 第080章 追妻手札(十一) 凌奚此人好不要脸! 听到这话的时候余清欢瞳孔微缩, 满脑子?瞬间划过这八个字。 “我呸!我才没有这样!” 她一爪子把他推开,然后迅速将距离拉远,同时?避免与他对视。 但凌奚却不?依不?饶。 “没?事的小清欢, 我不?介意。”他一本正经?地拍拍她?的肩膀,露出理解的表情,“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滚啊啊!”余清欢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她?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凶狠道, “你以为这谁都和你一样不?要脸。 再说了, 这客栈里又不?只?有我一个人!那不?是?还有刘夫人,还有店小二吗, 而且我可是?有侍女的啊!” 她?可汗大点兵似地将能想到的人全都说了一遍,总而言之就是?死不?承认自己干过这件事:“说, 说不?定是?朱老板喂你的呢?” 虽然这也不?可能就是?了。 “打扰一下,二位说我什么?呢。” 听到门?外传来女子?慵懒悠闲的声音, 余清欢赶紧住嘴。 朱娜丝毫没?有在背后偷听到别人说她?坏话的尴尬,她?依旧笑着,拨弄自己卷曲的头?发,上?下扫了凌奚一眼:“看样子?恢复的还可以,真不?愧是?烛龙大人。” “朱老板!” 凌奚急急忙忙地打断朱娜, 转过去一脸紧张地看余清欢, 生怕她?听到什么?。 妖娆妩媚的客栈老板娘忍不?住放声大笑。 “至于藏着掖着吗?我猜你那师妹估计都知?道了吧。”她?冲余清欢挤挤眼睛, “是?不?是??” 对师兄用灵心术的事情自然不?能让他知?道,余清欢只?好点头?称是?,主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要别再继续说下去。 凌奚也是?如此,他也不?想让余清欢知?道他的事。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 自然也没?功夫再去和对方计较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光是?应付看不?透的朱老板就浪费了他们全部的心水,于是?乎只?好紧张又心虚迎合着,看得朱娜时?不?时?大笑几声。 好在朱娜也没?有逮着这个问题追问,随意寒暄两句便把余清欢拉到一边。 凌奚想跟上?,被她?一记眼刀瞪回去。 “怎么?了朱老板。” 她?踉踉跄跄地被她?拉到隔壁房间,才发现桂桂和刘夫人他们也在这里,桂桂一见到她?就扑上?去,小姐小姐地叫着,刘夫人则蔫吧许多,恋恋不?舍地看着桌上?的簪子?。 除此之外,还有个嘴里被塞了快抹布的男人,正在支支吾吾地乱叫。 这家伙余清欢有印象,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袭击他们的严锐。 “这家伙来头?可不?小呢,我就说他怎么?那么?狂,连我如意客栈也不?放在眼里。”朱娜笑着上?前两步,捏住对方的领口突然往下一扯,刘夫人还未来得及惊叫,就看到他脖子?上?赫然出现一个暗红色的花纹。 若仔细看去,会发现那道花纹并非随意乱画,而是?特意画成了一个寺庙的模样,寺庙顶端刚好卡在严锐的喉咙处。 “血云寺。”朱娜侧目看向余清欢,“你应该也有印象,这就是?两百年前灭门?清风谷的那批人。” 刘夫人捂住嘴,不?敢置信道:“我怎会惹上?血云寺的人?” 余清欢不?说话,只?是?低下头?去看他。 昨天就注意到了,这家伙趁手的武器是?弯刀,她?之前在柳长风的记忆里看到过,那些?袭击清风谷的人确实大多数人都喜欢用弯刀。 九州大陆的修士并不?习惯用这种兵器,反倒是?魔修喜欢,因此当年有许多人便顺势将灭门?案的元凶推到了魔族身上?,从而顺理成章地将这件事给掩饰过去。 没?有人想过,这件事同魔修们从来都没?有关系。 两百年前清风谷的那场战役血云寺本身也深受重创,再加上?烛龙失踪,他们不?得不?原地解散。 不?过此行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有些?人依靠从清风谷那里掠夺来的秘宝建立门?派,与过去撇清关系,当一个德高望重的掌门?,譬如萧淮就是?如此。 也有人什么?都没?分到又不?甘心,于是?成日游走在九州大陆的每个地方,试图寻找掉在民间的其?他秘宝。 “刘夫人,我想,这就是?你被盯上?的原因。”朱娜微微一顿,看向她?的乾坤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的锦囊里有当年从烛龙神殿里偷拿出来的东西,对么??” “我”刘夫人支支吾吾两声,终于恋恋不?舍地从锦囊中掏出一块木头?,“这是?我夫君生前在藏宝阁所得,他当时?只?是?说这木雕来头?不?小,让我不?要随意拿出去,我也没?想到这竟然是?烛龙秘宝。” 更没?想到竟然还为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余清欢看着桌面上?那块扭的丑不?拉几的木头?狗狗,心情非常复杂。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不?是?所有从神殿里找到的东西就是?秘宝啊喂! 如果她?不?知?道师兄的真实身份的话,她?可能还会努力说服自己神明大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尔等凡人不?要随意猜测云云这就是?件厉害法器。 只?可惜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她?毫不?怀疑这只?木狗的来头?确实不?小,这可是?堂堂烛龙大人亲手做的,那能一般吗? 至于为什么?做成这个样子?,可能也只?是?他手笨不?会做。 “只?可惜这上?面并没?有什么?灵气,就是?块丑木雕而已。”余清欢一脸平静地接过簪子?上?下打量,轻蔑地看向严锐,“你的算盘要落空咯。” 被抹布塞住嘴的小白脸气得七窍生烟。 “他怎么?处理?”余清欢忽视大呼小叫的严锐,看向朱娜,“朱老板要是?不?方便,就将他交给我们,我在监天司也有认识的朋友。” “不?必。”朱娜一打响指,瞬间有三五个大汉凭空冒出,把奋力挣扎的严锐待下去。 不?一会儿?,客栈的酒窖里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好啦,这样就解决啦。”朱娜笑意盈盈地拍拍手转过来,“唉,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 **** 如意客栈的终于解决,掌柜的也开始赶人。 “行了,没?事的话你们就走呗,别留下来给老娘惹麻烦。” 她?是?这么?说的。 索性朱娜还算厚道,不?仅给他们的马匹喂了草,还抬手替他们修了轮子?,动作熟练得他们目瞪口呆,惹得她?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朱老板还是?个器修,完全看不?出来。” “哎对,你吃不?吃橘子?,我给你剥。” 说罢便递来一个橘子?。 余清欢看也没?看地就张嘴接住,随后继续研究手里的木雕小狗。 就在方才她?上?车之前朱老板给她?。 那会儿?她?都快跳上?马车了才想起?来木雕还在自己兜里,赶紧匆匆忙忙地跑过去还,没?想到朱娜却笑着拒绝了她?。 “这东西本就是?你的,我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说罢,她?又贴在她?的耳边补充了一句:“清欢,你的姨母是?值得信任的,必要时?候你可以依赖她?。” 二人距离极近,她?的话很轻,却在余清欢心中掀起?千层浪。 “朱老板,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娜没?说话,只?轻轻将她?往马车上?一推,与她?挥手告别。 只?是?在挥手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的血色寺庙纹身。 思?绪回笼,她?将手中木雕一点点收紧,暗想不?管朱老板的用心如何,等她?回去之后一定要再好好追问追问姨母。 “再来一个?” 冰冰凉凉的橘子?递到嘴边,余清欢想也没?想地张口咽下。 吃了两口之后她?猛地意识到不?对。 “怎么?是?你!”她?吓得手中的木雕都掉了,手忙脚乱地往车窗挤,“桂桂呢?” “她?坐在外面和车夫在一块儿?。”凌奚无辜地把橘子?放回桌子?上?,一摊手,“所以你车里的一直都是?我啊,从上?车开始我就在这里了。你没?发现吗。” 余清欢: 她?还真没?发现。 不?过这也不?怪她?,主要是?朱老板上?车前同她?说的那一番话信息量太大,害她?在车上?一直在消化,弄得她?连车上?的人是?谁都注意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吃了她?几口橘子?。 凌奚倒是?心情好,橘子?剥了一小盘,还非常贴心地替她?将上?面白色的橘子?络扯下来,一个个摆在盘子?里。 “喂,你等一下。”余清欢清清嗓子?,犹豫几下后道,“我想问你烛龙的事情。” 凌奚摆弄橘子?的手一顿。 “关于两百年前烛龙神殿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凌奚的表情。 就在方才她?发现车上?的不?是?桂桂之后,除却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外,她?还有些?庆幸。 现在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不?就是?逼问他的最好机会? 若是?师兄再给她?胡言乱语,她?就索性摊牌自己潜入他内心世界的事,大不?了就推到朱老板身上?说是?她?让她?这么?做的。 “只?记得一些?。”出乎意料地,他这次回答的很是?认真,甚至还揉揉太阳穴加速恢复记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灵力会在你身上?,说句老实话我也很意外。” 他的说辞和余清欢前段时?间梦到的或是?查到的差不?多,无非就是?神殿遇袭这件事,只?是?在说到遇袭细节时?候他补充了一句: “总之我就记得那会儿?我俩都被打的很惨,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好的记不?住光记得丢脸的事了是?吧。 “算了。”余清欢摆摆手,她?倒也不?指望他能记住多少,“就这样,那你下去吧。” 凌奚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露出和木雕小狗一模一样的震惊之色。 “余清欢,你要对我始乱终弃吗?!”他咬牙切齿地看向余清欢,声音陡然拔高,“别忘你了腹中还有我的种——唔唔唔!” “不?许乱说!”余清欢眼疾手快地将木雕往他嘴里一塞,同时?紧张兮兮地往车窗外看一眼,真生怕桂桂他们听到些?什么?。 凌奚不?懂这些?。 他被捂的死紧,嘴里全是?木头?渣渣的味道,更重要的是?余清欢那么?果断地和他撇清关系,好像他有多拿不?出手似的。 她?肚子?里本来就有他的火种,他又没?说错! 80-90 第081章 追妻手札(十二) 见门外的侍从始终没有反应之后, 余清欢终于松开?手。 一放开?,就见某人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好像她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余清欢咽咽唾沫, 心说自己有什么错。 明明就是师兄有错在先,且不说他前面如何欺骗自己如何隐瞒自己,就光说他在识海中强吻自己这件事?, 她现在还给他好脸色都是她修养好。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迁怒,但是心魔不就是他弄出来的嘛, 四舍五入那就是同一个?人。退一万步说, 难道师兄自己就没有一点问?题嘛。 更何况她摸摸下巴,看向对?面几?乎快要气成河豚的师兄, 心想这大概是个?能让他死心的好机会。 这家伙体?内的心魔太危险了,放在身边就是个?不定因素, 还是趁早远离比较好。 她抬手将木雕小狗用?清洁术清洗干净,随后塞到他手里, 不咸不淡道:“这个?给你,你走?吧。” 凌奚不接,依旧瞪着眼睛敲她:“所以你还是要赶我走??” “对?。”她一脸正经,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火种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总而言之你不要缠着我。” “你觉得我现在这样是在缠着你?”凌奚气笑。 “难道不是吗?” 二?人浅浅对?视一眼, 他舌尖在上颚处重重一碰, 发出一声啧的巨响。 余清欢被他瞧得有些紧张,但还是挺直腰部,不让自己的气势降下来。 半晌, 他才垂下眸子,自嘲似地笑笑:“我还以为你终于接受我了。” 余清欢撇撇嘴:“才没有。” 她才不会那么简单就接受一个?人, 哪怕那个?人或许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不会就这样折服。 她余清欢虽然不强,但也是个?有脾气的。 “所以。”她敲敲车壁示意车夫停下,回?头望向他,语气冷淡,“你可以下车吗?” 她催他走?,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马车吱呀吱呀地停下,此时?已经接近毓城大门,门外的侍卫正在一个?个?检查他们的身份。余清欢毕竟是个?未婚女子,又是孟家的人,若是被那些侍卫知道他俩孤男寡女的在同一车,只怕是孟家当晚就要闹翻天。 凌奚一只手攀在马车门边上,仍不依不饶追问?道:“你当真希望我走??” “对?。”她微微颔首,果断的看不出一丝留恋,“你最好现在就下去,这样还能机会跟着刘夫人的马车进?城。” “好,我走?。” 少年恨恨地跳下车,只是在临走?前深深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余清欢心尖微动?,赶忙将帘子拉上。 **** “哎哟哟清欢,你算是可回?来了!”余清欢一下车就刚好撞上回?乡的孟夫人,她也不顾这里是不是大门口呢,上前就将她死死抱住,“怎么样,没事?吧。” “没,我没事?。”她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急忙推开?她,“姨母,我们进?屋子里说吧。” 柳半烟放开?她,同时?让侍女们将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抬进?去。 东西的多,门小,大家都得排着队慢慢走?。孟伦父子先进?府中了,柳半烟和其侄女则在后面慢慢走?,顺便?说些家常话。 “唉,你不知道,姨母听说你在如意客栈遇到血云寺的时?候啊,吓都吓死了。”她用?力拍拍自己的心口,“还好你平安归来,不然我也对?不住你在地下的母亲,如何,那掌柜的没为难你吧。” 余清欢摇摇头,同时?很疑惑为什?么姨母会知道自己在如意客栈遇袭的消息,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她发现刘夫人先他们一步的马车正停在孙家门口,几?个?侍卫大包小包地拿着行李,刘夫人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站在孙家门口同孙夫人说话。 孙家和孟家几?乎是对?门,刘夫人的马车又极其显眼,惹得余清欢不得不频频回?头看。 “是刘夫人告诉姨母的么?”余清欢故作?惊叹道,“想不到刘夫人和孙家还有渊源。” 她本就是随意感慨两句好让氛围没那么尴尬,不料才说两句,姨母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渊源?狗屁的渊源。”柳半烟啧啧两声,话里话外都是对?刘夫人的鄙夷,“当年若不是孙老爷子看她可怜收留她,她能有今天?结果呢,人孙老爷子巴巴地把自己孙子送上了,她倒好,嫌人小孙天赋差修为低,居然把人给甩了!” 她说越说越来气,回?头瞥一眼正忙着哭哭滴滴的刘夫人,又冷笑道:“现在夫婿死了没去处了,又来想投靠这前未婚夫家呗,真是脸大。” 余清欢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是知道刘夫人来毓城是打算投靠亲戚的,但是倒没想到刘夫人和孙修筠之间还有这等往事?。 更没料到孙修筠竟然是被甩的那个?。 不过她挠挠脸,心说这样其实?也不赖,正儿八经的前未婚妻都找上门来了,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个?路人瞎掺和什?么。 也希望姨母他们能放弃撮合他们比较好。 然而正好相反,柳半烟看到刘夫人到来后心中的斗志愈发高昂,唾沫星子满天飞,一口一个?咱家清欢也不输给她。 余清欢一阵汗颜,又不知该如何打断她,努力胡乱地说着,试图转移话题。 她说了几?个?都被柳半烟搪塞过去,直到提到朱娜。 “你说她?”柳半烟干笑两声,虽然语气依旧轻松,但是还是出现了让人难以察觉的慌乱,“好端端提她做什?么。” “她说她是我们家的旧相识。”余清欢抠抠袖子上的花纹,坚定道,“所以姨母也认识她对?不对??” 她动?作?一顿,没说话。 余清欢更加坚定了姨母有事?情瞒着她的想法,不论怎么说就不补松口,硬要她给自己一个?真相。 片刻后,柳半烟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不急着回?答她,只是反问?道:“清欢其实?一直对?姨母有疑虑,是么?” 不等余清欢回?答,她又无奈摇摇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你我失散两百年之久。换做是我,若是有个?人突然冒出来自称我亲戚,我也要怀疑的。” 余清欢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咬着唇看她。 “不过最令清欢感到质疑的,应当是拿出名为《两相欢》的戏吧。” “是。”余清欢不置可否。 柳半烟摆摆手,示意周围的侍女们都退开?,随后拉着余清欢来到一间书房。 书房破旧,看起来并不像是被经常使用?,柜子上布满厚厚的灰,随意吹一吹便?会被飞起的灰尘模糊前方的路。 但令人意外的是,书房中的东西倒是摆得极为齐整,看得出来布置之人的用?心。 柳半烟在某个?书架前停下,示意余清欢往上看。 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着的都是书,一本接一本挨挨挤挤地放着,虽全是灰尘,但上方的字迹却清晰可见,应当是用?了相应的法术维护。 她拿下其中一本书递给余清欢看。 “这是《两相欢》?”余清欢随意翻阅几?下后愣住,“这署名是” “不错。”柳半烟点点头,有些怀念地看向书架那密密麻麻的书籍,“这里全是你母亲写的书,包括这本两相欢也是出自她手。” “我娘?”想起那一出不欢而散的戏,她心里有些震惊,“既然写书的人是母亲,那戏里的剧情说的可是真的?母亲当年是被迫嫁给父亲的么?” 她以为姨母会心虚,会恼羞成怒,会为当年的事?训斥她。 可她没有。 柳半烟只是将《两相欢》翻到最后一页,取出其中夹着的一张水墨画递给她。 “不,与戏文正好相反,你母亲是自愿嫁入清风谷的。”她拍去画上的灰,一点点摊开?,露出画中女子真容。 那是个?温婉动?人的女子,虽画卷早已陈旧,但不难看出她的美貌。 “这就是你母亲,我姐姐。”柳半烟珍惜地拂过她的脸,感慨道,“世?人只知道她擅长丹道,无人知她其实?更擅长卜卦,当年她正是占出了天机,才执意要和我换亲,嫁给你父亲。” “天机是什?么?” “她算出,再过不久高高在上的神明烛龙会变为堕神,神殿将会迎来浩劫。而唯一能阻止堕神的圣女会从她腹中降生。”柳半烟转脸看向她,一字一句道。 “那就是你,清欢。” 第082章 追妻手札(十三) 余清欢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第二反应就是姨母会不会是在诓她。 就她?打堕神?就连颜胥都?能把她按在地上打, 指望她上这不是搞笑?么。 “姨母,您这弄错了吧。” 柳半烟没错过她眸中的迟疑,叹了口气:“姨母怎会骗你?这些事情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 不过是怕你接受不了罢了。但?现在你既然已经见过朱娜,想必关?于神?殿的事也知晓个大概,姨母自然没有再瞒着你的必要。” 见余清欢依旧是半信半疑的模样?, 她轻叹一口气,举起?双指, 轻声念诀, 不一会儿指尖便发出亮光,而那一个小小的光点突然飞到她的心口处。 小亮光在她心口处闪烁两?下后熄灭, 消散在空中。 “姨母,何必起?心誓!”余清欢眼睛瞪大。 心誓乃是修士之间最重的誓约, 若是违反心誓,轻则修为?衰退, 重则走火入魔终身不可再修行,再重一些便会堕入魔道变成行尸走肉。 但?因为?它的厉害之处,许多修士也以发心誓的方法来体现自己话中的可信度。 柳半烟拍去心口处的光点,缓缓睁开眼:“清欢,姨母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想不到姨母竟然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余清欢瞳孔微缩, 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袖子。 先前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她却是确确实实地怀疑过姨母的。想起?自己那无端端的猜想, 她便觉得脸上燥得慌。 柳半烟一扬手便变出两?张椅子,拉着她坐下,语重心长道:“我?理?解清欢, 但?也希望清欢能理?解我?,所以若无必要, 还请同你那位师兄断交了吧。” 余清欢一怔。 “他就是烛龙吧。”柳半烟冷哼两?声,“想也知道久鹤老?头?的意思?,当时将你们带回来一起?养,让你们以师兄妹相称,无非就是想给你们培养感情,好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 说实话久鹤老?头?倒也没想错,你是圣女,本就是要为?神?殿风险一生的,就算是献出性命也无妨,就像你两?百年前那样?。” “但?。”她抚摸瓷杯的动作一顿,看向画卷上那个温婉的女子,无奈道,“姨母其实也有私心,你前半辈子都?再为?了神?殿而付出,两?百年前更是以身封印堕神?,清欢,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现在姨母希望你能摆脱神?殿,去过自己的人生。” 余清欢茫茫然抬起?头?,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什么圣女,堕神?,亦或是神?殿,这些词汇对她来说都?过分遥远。 即便是在知道师兄就是烛龙之后,也不过是在心里蛐蛐他两?句他会不会变成龙在天上飞什么的,从来都?没有想过 他是个这么危险的存在,而她还肩负着这么重要的使命。 她双眸呆滞地看向柳半烟:“那我?该如?何做?” “嫁人。”柳半烟回答的毫不犹豫。 “等等!您是认真的吗!” 对方点点头?:“之前姨母想让你去找相好的,什么怀孕不过个幌子。所谓圣女必须心无杂念一心一意奉献神?明?,而若是圣女在觉醒之前嫁与?他人,便再也无法觉醒,到时候神?殿就必须选出新的圣女来。而那个时候,你就自由了。” 末了,她还语重心长地补充上一句:“之前姨母忙着催你成亲,除却那个误会之外,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余清欢只?觉得有一朵烟花在自己的头?顶砰地一声爆炸开。 好像之前在客栈的时候也有听朱老?板提到过,她之所以这么弱是因为?还未觉醒,作为?烛龙的师兄也是如?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俩都?是这副状态,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真要嫁人?”她用力掏掏耳朵,以避免自己听错。 “若是清欢不愿意离开孟家,招婿也不是不行。” 重点不是这个吧! 她还没从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希望中苏醒过来呢,就被赶鸭子上架催着嫁人了。 “怎么?”见她一副犹豫的表情,对方眉头?蹙起?,“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喜欢上那家伙了。” “不不不!”余清欢用力摆手,“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而且我?已经和他说开了让他离我?远点了。” 姨侄俩人对视片刻,最后还是余清欢先心虚转过头?:“至少现在不喜欢。” 柳半烟看着这个不开化的侄女,一时半会儿觉得有些心累。 “清欢,不必瞒着姨母,其实他一直跟着你吧。”她揉揉微酸的太阳穴,“还有之前闯入院子的也是他,对不对?” “额”余清欢噎住,“这您都?知道。” “哼,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恨铁不成钢地用力一拍扶手,“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自己应当也能看到,种族不同便不会共情,他不理?解你,你不理?解他。更重要的是,他便是个大木头?,难道你这辈子都?要同木头?过么?” 余清欢被吼得说不出话,只?好堪堪低下头?。 “罢了罢了。”说了两?句之后柳半烟无奈摇摇头?,拉着她走出书房,“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陷进去之后便再难以拔出来,咱们慢慢来吧——” 话音未落,便突然直挺挺地倒下,嘴角咳出大量的血。 “姨母!” 余清欢赶紧上前接住她坐下,同时给她输送灵气。 她心里着急,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就在她快要疑心自己会不会晕过去之时,一道阴影将她完全遮住,男人沙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 房间里安静的发紧,大家都?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正在施针的孟老?爷。 他将针从柳半烟身上一根根拔去,每拔一根,便会代出一缕黑气,一直等到最后一根针拔出时,她的气色才稍微好一些。 在一旁等着的余清欢和孟伦紧张地凑过来,焦急询问床榻上那人的状况。 孟老?爷挥挥手先让孟伦先出去,等大门完全合上之后他才看向余清欢:“阿烟带你去那个房间了?” 余清欢不知他为?何那么说,但?还是老?实点头?。 “也罢,虽然我?和你姨母一直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但?既然已经走到这步,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孟老?爷将柳半烟的袖子微微向上扯一些,给余清欢看她手腕上的花纹。 “这是血云寺?”余清欢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姨母是血云寺的人?” “她不是,但?她曾被血云寺下过禁言术,若是日后提起?有关?于两?百年前那桩往事,便会受到灵力反噬。” 孟老?爷替妻子掩好被子,确保她脉搏如?常后才看向余清欢:“不仅是她,在清风谷灭门之后血云寺的人给所有知情人都?下了禁言术,中咒者手腕上便也会出现与?他们一模一样?的血色花纹。 这样?一来,有心人便是想查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你也无法知道你面对的是血云寺的人还是普通无辜者。” “姨母不会出事吧。”少女头?压得极低,声音有些哽咽,“都?是我?不好,为?什么非要查这些事情。”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四处去查两?百年前的灭门往事,姨母何至于同她说这些,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没事,我?方才已经压制住她体内紊乱的灵力了。”孟老?爷摸摸她的头?,宽慰道:“这件事其实也不怪你,就算你不回孟家,阿烟或许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小心触发禁言术,所以我?们才想着同孙家联姻。” “联姻?”她擦擦脸上的泪,不解地看过来。 “正是,像我?也只?能指标,若是想要能根治血云寺禁咒灵力反噬,整个宁天州只?有孙家的孙老?爷子一人能做到。可孙老?爷子却不轻易出诊,若是想让他出诊,必须符合一个条件。” ***** 入夜,孙家宴席如?期将至。 余清欢没什么看戏的心思?,入场后随意说几句客套话,随后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想今早姨夫同她说的事。 孙老?爷子突破瓶颈乃是大事,几乎整个宁天州的世家都?来了。 那些人来到后便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唠闲话的唠闲话,扯家常的扯家常,时不时对旁人指点两?声。 余清欢见他们一副市侩样?,忍不住冷笑?。 原来修士也不能免俗,看起?来和她在镇子里见到的那些阿姐们也差不多。 她拖着下巴随意想着,突然被孟伦拉住袖子。 “姐,你知道下午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余清欢想起?姨夫叮嘱的话,于是摇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就是这样?突然这样?在我?面前倒下了,我?修为?低,看不出个所以然。” 见孟伦一脸茫然而又震惊的模样?,余清欢有些揪心:“你别太担心,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好好休息便好。” 虽然有些内疚,但?这件事决不能让他知道,否则表弟也会受到危险。 孟伦询问两?句后便离开了,只?留余清欢一个人坐在原地发呆 宴席在锣鼓声中开始,她却一点心思?也没有,心里想着的只?有待会儿等的宴席结束之后去找孙老?爷子这件事。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听说这位老?爷子的年纪接近六七百岁,乃是九州大陆难得一见的医修大能,而且规矩又多又古怪,更重要的是一点—— 他只?医自己的家人。 关?于这个余清欢倒是不担心,这孟家和孙家都?快联姻了,怎么就不算家人了,而且姨母那里有孟老?爷护法,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姨父也让她放宽心,等见了孙老?爷子之后稍表明?身份,想来亲家的这个忙孙家不会不帮。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依然怦怦直跳,好像待会儿就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她鬼神?差使得抬起?头?,总觉得刚刚好像看到了个眼熟的人,但?是想仔细看看就消失不见了。 是错觉? “清欢妹妹,原来你在这里。” 身边男子的声音响起?,将她从恍惚拉回现实。 “孙哥?你怎么来了。”她赶紧给他挪位置,同时惊奇道,“你不需要去接待客人么?” 孙修筠摇摇头?,自然而然地拿起?桌面上的茶杯:“无妨,他们压根就不需要我?帮忙,再说了,我?还有好几个堂弟在呢。”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自然也不好再赶人走,便坐下来顺势同他聊起?来。 交谈时候她也在默默打量他。 说实话,自从那日在摘星阁打架之后,她就没有再去看过孙修筠了。 一来是因为?她当时正在被当年的事所困,二来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 余清欢安分守己了一辈子,至死都?想不到竟有两?个男子为?她打架,而且其中一人还是看似最温文儒雅的孙修筠。 师兄那种家伙和谁打架她都?不意外,但?是孙修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抬起?眸子自下而上地偷偷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清欢妹妹有话和我?说么?” “不不不!”她赶紧摆手,同时没话找话,“那个,你爷爷什么时候出来啊,我?可以去见见他么?” “爷爷还在同客人说话,最快至少也要一个时辰。”孙修筠温声作答。 “是这样?啊。”她干笑?两?声,“那就再等等好了。” 她笑?,孙修筠也笑?。 两?人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余清欢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随后猛地转过来看向孙修筠,不料对方也在这时候看向她。 “我?——” “那个——”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把话咽下。 “你先说。”余清欢脸上一阵热意,低头?猛猛给自己灌水缓解尴尬。 孙修筠只?当是没看到她的窘迫,温和笑?笑? “清欢妹妹,你后来和凌道友怎么样?了呢?”想起?那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孙修筠皱起?眉,“他后来可有为?难你。” “你说师兄?”余清欢一愣,忍不住想起?在如?意客栈的那个晚上,只?觉脸上热意更甚,说话也磕巴起?来,“没,没有啊,我?们后来就没怎么见面了。” 她咬咬下唇,补充道:“我?也和他决裂了,让他以后别再靠近我?。” “当真?”孙修筠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握住她的手,“若是这样?,那我?是不是可以——” “你可以什么?” 头?顶上一声凉飕飕的讥讽声甩下来,将二人之间的旖旎暧昧瞬间打断。 余清欢匆忙抬起?头?,果不然对上一双浅金色的眼睛。 “哎呀呀,我?发现我?每次都?来得不巧呢,是不是。” 凌奚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他们身后,死死地盯着她被孙修筠握住的那之后,气压低得吓人。 第083章 追妻手札(十四) “这就是你今天?急着要和我撇清关系的?原因吧。”凌奚上下扫他们?一眼, 最后定?格在孙修筠身上,讥讽道?,“师妹, 你这眼光不行啊。” 他话中带刺,说出来的话也极为难听,余清欢忍不住皱眉。 “差不多得了吧, 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宴席此时的?整体氛围已经达到高潮,台上的?舞者们一口气将手中的烟花全部?燃放, 院里院外热闹一片, 除了这个角落。 三个人的?碰面,其实是两个人的?对峙。 她站起身子与他对视, 不动?声色地挡在他和孙修筠之间?。 凌奚忍不住冷哼。 自己还没人家肩膀高呢,就搁这儿护上了, 也不知道?这小白脸到底哪里好?,眼睛小得几乎看不见, 除了家世好?之外一无是处。 可若说是家世,难道?他神明烛龙还比不上这不三不四的?小子? 余清欢眼光真差! 他又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见他企图上前,余清欢担心他会像之前在摘星阁那样?突然出手打?人,下意识将右手按在碧玉葫芦上。 便?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他气得快要发疯,眸中怒意不断翻涌, 甚至泛起淡淡金色。 “这就护上了?你真够可以的?, 余清欢, 你知不知道?人家是有?未婚妻的?!” “你少在这里发疯。”见他没有?要动?手的?冲动?,她微微松下一口气,但手依旧按在葫芦上, “他和谁有?婚约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在乎。” “不在乎?”凌奚垂眸将这三个字在嘴里咀嚼两遍, 倏地冷笑起来。 余清欢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只在心里砸吧嘴,暗想她本来就不在乎,他就算喜欢男子也不关她事,但如果喜欢妹夫那就不行了,她会去试着劝劝。 但现在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有?求于人!绝不能让师兄在孙修筠帮她办事之前先给把人得罪了! “师兄。”她抬起眸子与他对视,“差不多得了吧。你今天?来若只是为了嘲笑我两句,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方才走近她的?时候她便?闻到了酒味,很重,也不知道?这帮家伙灌了他多少,让他醉成这个样?子。 喝醉后不清醒口不择言她可以不计较,但不代表孙修筠不计较啊! 余清欢轻咬舌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改方才的?怒容,笑眯眯地看向身后那人: “麻烦孙哥派人送他去房间?里歇歇,醒醒酒罢。”说罢,她不顾凌奚什么表情,“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她这番变脸实在是太快,孙修筠有?些恍惚,只愣愣地点头:“啊,好?,那谁,你送凌道?友去客房休息一下。” 他还沉浸在余清欢的?笑意中没反应过来,直至小厮战战兢兢地跑过来说凌道?友把走得很快他根本就没跟上之后,孙修筠才回过神来。 “可还要属下再?去找凌公子?” “师兄已经走了啊,那就算了,不管他。”余清欢摆摆手,“对了,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额。”他本来有?满腔的?情意要剖白,只不过经过凌奚这么一打?岔,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再?也不出口了,只好?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转过眼,“不然清欢先说罢。” 余清欢就等着他这句呢,当下便?将姨母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只不过她可以掩去了血云寺的?事情,只说姨母突发恶疾,唯有?孙老爷子才能救治云云。 “所以。”她有?些期盼地抬起头,“我得去见一见你爷爷。” “清欢妹妹应当知道?爷爷的?规矩吧。” “知道?的?。”余清欢紧张地抠抠手指,越说声音越小,“不过孙孟两家还未正式联姻,我担心” “我明白。”孙修筠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我会同?爷爷说的?。” 余清欢眼睛一亮,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又听他道?:“只不过爷爷刚出关,现在灵气有?些不稳,若是需要帮人看诊还得再?过几日才行,孟伯母可还等得?” “可以的?,姨夫已经替姨母压制住了,半个月内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不能马上去治,但有?孙修筠这句话她整个人放心许多,于是笑着又同?他碰杯。 两杯果酒下腹,孙修筠方才被憋回去的?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看着巧笑如嫣的?余清欢,感觉胸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左突右撞,恨不得现在就抓着她表白。 他这么想,便?也就这么做了。 哪知这小拇指还没挨到,远处就传来爆炸声,紧接着那近在咫尺的?手突然和他拉开距离,他话还未脱口,想要表白的?对象就已经消失在面前。 孙修筠胳膊僵在原地,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嘴角抽了又抽。 *** 爆炸处是孙府的?后花园。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修士家族,常有?亲眷在院子中斗法,有?爆炸声并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就是这声音不一般。 她前世学过不少阵法相关,这声音她记得清楚,这是月华阵被引爆之后发出的?声音。 月华月华,便?是只有?在月下才能发挥作用的?阵法,白天?并不能看到,因为杀伤力太强曾一度被仙盟列为禁术。 她知道?大家族里会有?些阴私,偷着用来藏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这很正常,偶尔有?几个倒霉蛋不小心掉进去触发阵法神魂俱灭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她本不必在意这些小事。 问题是她刚刚和孙修筠说话的?时候,好?像用余光看到师兄往这边去了! “不会吧,不会那么倒霉吧。”她用力咬咬指甲,又给身上捏个诀,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虽然她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师兄虽然冒失但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出差错,可一想到他身上那股酒气,她又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余清欢急急忙忙地跑到后花园,见到没有?人围过来之后才堪堪松了口气,继续往里走。 院子里没有?宾客或是护卫,她极为容易地便?混了进去,凭着记忆往爆炸处走。 这里黑不溜秋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天?上明月和远处楼阁的?灯火传来一点微弱光亮。 余清欢怕贸然点火会引爆其他埋在这里的?阵法,只好?一路摸黑前行,期间?险些踩到鸟屎,逼得她又在心里把凌奚骂了个遍。 在心里骂还不爽,她干脆骂出声,一路骂骂咧咧地往前走,顺手把挡路的?叶子掰掉。 “混账师兄,一天?天?的?啥也不干净给我惹麻烦” “我哪给你惹麻烦,明明就是你给我惹麻烦。” “哇啊啊!” 声音冷不丁地在头顶上响起,吓得她花容失色五官都?扭在一起,好?在这里黑漆漆的?谁也看不到谁,余清欢揉揉脸让自己的?表情恢复镇静,随后顺着声音朝头顶的?树杈处看过去。 昏暗的?月光从树枝缝隙里洒落下来,隐约照出一个轮廓。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她没声好?气地剜他一眼:“啧,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触发月华阵了呢。” “你说你前面那个阵法么?我倒是没触发,不过你再?靠近一步就要碰上了。” 余清欢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草丛里藏了个发着暗红色光芒的?法阵,她心有?余悸地后退两步,又朝凌奚看过去。 对方优哉游哉地耸耸肩,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她身边,树叶子哗啦啦地一起往下落。 他抬手抚去余清欢肩上的?树叶,还没等碰到她便?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凌奚咬牙切齿地把手缩回去,眼中又泛起金光:“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就因为我说了姓孙的?两句?” “你能不能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余清欢拍去肩上的?叶子,对他伸出手,“快跟我走,待会儿又下雨了怎么办?” 凌奚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犹豫片刻后还是把手伸出去,不敢碰她的?手,只停在衣摆处。 不料却被她反握住。 “跟紧我。”余清欢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快要溢出的?情绪一般,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是接下来你可得小心了,这个鬼地方到处都?是陷阱。” 余清欢的?想法很单纯。 她刚刚过来的?这一路就发现了,这个花园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藏杀机,就在他们?刚刚说话的?当口,几条小路已经悄悄偏移了位置。 这也就意味着阵法的?位置发生改变。 难怪这个地方压根就没有?守卫,因为它根本不需要看守,它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陷阱。 “总而言之,别放开。”她见对方试图挣扎,她又警告似地用力握了一下,头也不抬地哼哼两声,“你最好?不要误会,我是为了防止你触发阵法之后给我惹麻烦,到时候得罪孙家。” 见对方不说话,她又抬起头瞪向他,恶声恶气道?:“听到没有?!” 一回头就对上双笑弯了的?桃花眼。 她只觉得方才那股出不来的?气又给强行咽了回去,憋得胸口难受。 笑笑笑,笑什么啊! 她不再?理?会凌奚,只拉着人在园林里东奔西走。自从在云中城觉醒部?分力量后她对阵法越发敏感,她甚至怀疑自己失忆前其实是个阵修。 前方又有?条路出现岔口,左边和右边完全一致,她慢下来,茫然地站在路口处。 没看错,这条路就在她面前分成两半的?。 “完全感受不到灵气啊。”余清欢摸摸下巴,“你能看出来这两条路的?不同?吗?” 不等对方回答,她便?有?些泄气地松开手:“算了,我问你干什么——” “小心!” 不等余清欢反应过来,她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在地上,二人在台阶上打?了几个滚,一直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她昂起头,从凌奚的?发缝中看到了天?上盘旋的?数十只蝙蝠。 “这是什么?”这些蝙蝠密密麻麻的?,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往他怀里缩缩。 “暴风兽的?一种,没想到孙家居然有?饲养。”凌奚拔出剑站起,同?时将她挡在身后。 “等等!”察觉到他的?意图后余清欢赶紧按住他的?手,“不成,不能打?,若是被孙家的?人发现可就糟糕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饲养暴风兽是违反仙盟律法,就算被发现了也是他们?理?亏。”凌奚垂眸看着她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还是说你是怕孙修筠厌恶你?” 余清欢一哽,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总不能说是怕得罪孙家之后不给她姨母治病吧,但这事也不能告诉师兄啊!她不怕师兄知道?,却担心他体内那个名为心魔的?家伙知晓此事。 若是一个搞不好?师兄被心魔彻底吞噬又变成堕神了怎么办。 “总之,咱们?先出去再?说。”她嘟嘟囔囔地回答,企图把这事模糊过去。 可她不正面回答,落在凌奚眼里就是默认。 师妹前几日在摘星阁护着孙修筠的?画面与今日画面逐渐重合,凌奚气得七窍生烟,眸中金光闪了又闪,几乎用尽全力才将其压制住。 “哼。”他泄愤似地拾起一根树枝击向蝙蝠,随后把剑扔给余清欢,“我不用剑,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这一番脾气生的?好?没道?理?,余清欢只觉得莫名其妙。 真是的?,又怎么了? **** 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一棵大树前停下。 “这里难道?就是阵眼么?” 不怪余清欢这样?想,实在是这棵大树实在太奇怪了,整个园子里都?是低矮的?灌木,唯有?它尤其突兀地立在园林中央。 他们?一路被蝙蝠碾着跑,没想到竟然跑到这树下,倒也是误打?误撞。 “你能破吗?” “我试试看。” 余清欢沉吟片刻,回忆着前世学到的?破阵之术,开始轻声念诀。 不一会儿,树干上绘制的?阵法便?亮了起来,她心中一喜,忙加快念咒的?速度。 变故便?是发生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不好?!” 就在余清欢以为阵法即将破解之时,脚下的?突然土地消失,眨眼之间?他俩就掉入了坑中。 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 余清欢挠挠头坐直身子,才发现他们?竟落在一片松软的?泥地上,身后依旧是高耸入云的?大树。她试图从坑里爬出去,奈何?一碰到土便?会被弹开。 更?离奇的?是不知道?方才触发了什么,她体内的?灵力竟暂时被封住,虽肯定?不是长期封印,但短时间?内她应当是无法再?次破阵了。 头顶乌云飘去明月露出真容,园林里愈发恬静和谐,也衬托着坑里的?两个人愈发狼狈。 “真烦!” 她抬手给自己和凌奚都?施了清洁咒,有?些气馁地靠着树干坐下,胡乱抓抓头发。 她自暴自弃地想,还不如直接攻击蝙蝠被孙家的?人发现呢,起码还体面一些,现在他俩在坑里蹲着算怎么回事。 “都?怪你!”余清欢用力捏起地上的?一团泥巴朝凌奚扔去,“要不是你乱跑,我至于追着你到这里来吗!我们?会遇到这种事情吗!” 他没躲,任由她将泥往他身上砸,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说话。 他难得这样?安静,不论她如何?责骂他都?不还口,只安静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脚边的?泥。 “喂。”余清欢心中暗觉不妙,赶紧蹭过去戳戳他,“你不会被心魔附体了吧!”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指。 余清欢心头一跳,有?些紧张地问道?:“干什么?现在可没下雨啊。” 凌奚没看她,只是撒娇一般地捏捏她的?食指:“是孙老爷子让我来的?,他说我是刘夫人的?救命恩人,所以特意邀请我来做客。” “唉?” 她后知后觉,他是在回答她一开始的?问题。 “我那会儿又不是真的?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撇撇嘴,试图将手指抽回来,“连气话都?听不出,真是有?够笨的?。” 可她抽了几次都?没抽出,他反而越握越紧,最后与她十指相扣。 “听出来了。”凌奚昂起头,执拗又认真地与她四目相对,“但我也想同?你解释。” 热意覆盖至掌心,酥麻感一路传至心口,她忍不住咬紧下唇。 “谁,谁在乎啊!”她气急败坏用力甩开他,脸颊却浮起诡异的?薄红,“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懂不懂!” 余清欢二话不说地就往树干处走去,试图用沉默缓解内心的?烦闷。 可某人却像是完全没眼力见一样?,一直跟着她不放,见她站在树干前还询问:“你要爬树?” “我才没有?!”她下意识反驳,可话出口后才发现她确实有?一只手按在了树干上。 余清欢咬咬下唇,有?些尴尬地想把手缩回去,却被凌奚阻止。 “爬树说不定?能行。”他对着天?空遥遥一指,“小清欢,你能感受到上方的?结界吗?” 上方? 余清欢稍敛心神,顺着凌奚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摸到。 和周围的?泥坑不一样?,他们?头顶处并没有?什么阻碍,那是一个巨大的?缺口! 可一想到她暂时被封印起来的?灵力,她又犯了难。 没有?灵力就不能催动?法器,不能催动?法器就没法御剑飞行,不能飞行那说再?多也是白搭。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 “直接爬上前不就好?了么?” “你爬呗,我爬不动?,我什么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没声好?气地瞪凌奚一眼,正要说些话来刺一刺他,哪想刚吐出一个字双脚便?离开了地面。 “等等!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慌里慌张地看着身下的?人,试图挣脱却拗不过他,待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已经趴到了凌奚背上。 “我来背你啊。”他轻轻松松地托起她的?膝弯,并示意她搂紧自己的?脖子,“你不是说爬不动?么?” “我说爬不动?不是让你背我,等一下,不要突然开始啊!” 她手忙脚乱地勾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她这边狼狈的?不行,那家伙却笑得分外爽朗。 余清欢有?些气急败坏,于是更?加用力地缠住他,试图用这种幼稚的?方法给他增加些许难度。 可没想到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爬得更?快。 余清欢有?种拿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憋屈感。 她怎么就忘记了,这家伙可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从文辛镇跑到洛阳的?人,相比之下就她这点轻飘飘的?重量算得上什么。 “小清欢,你抓好?我。”凌奚突然转过头,“我要加速了。” “唉?什么啊啊啊!” 一刻钟后,余清欢站在树顶上扶着树枝嗷嗷干呕。 罪魁祸首就站在她不远处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那个,你很晕吗?” “闭嘴!” 方才在宴席上她什么都?没吃,现在就是想吐都?没地方吐,只能用力给树干几拳头。 她怎么就忘记了,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暴风雨中她被飞舟吹得大脑发昏的?时候他还优哉游哉地在她身边飞呢,甚至还能用尾巴把快要掉下来的?她托上去。 可恶的?龙! 她扶着树干站起来,刚想去用清洁咒清清口中的?黏腻感,又想起来她的?灵力似乎已经被阵法给封住。 脑壳晕的?发紧,喉咙里也痒得难受,害她变成这样?的?家伙还在身边没脸没皮地笑着,给她递过来一颗青梅干。 “你上哪弄的?这些。”她倒也不客气,随意往嘴里扔进去几颗,酸甜可口的?味道?让她腹中翻滚的?浪潮平息不少,整个人也渐渐平静下来,“我记得宁天?州没有?这些。” “哦,这是我从下界带上来的?。”凌奚在她身边坐下,声音很轻,“本想着那天?在白鹿峰给你的?,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 余清欢愣住。 此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烟花不断升起绽放,夹着数不清的?孔明灯,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一整个夜空全部?点亮。 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很好?。巨树高可攀月,偶有?萤火虫从树洞中飞出,而她只需要低头便?能轻易看到孙府全貌,就和那日的?白鹿峰一样?。 “云中城的?百姓说为了感谢我们?,明天?晚上会放飞数千只孔明灯为我们?祈福,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是山顶的?视野真得非常好?!” “那里晚上会有?很多的?萤火虫,特别好?看。” 昔日的?话语在她脑海中频频闪过,她突然觉得口中的?糖酸得发苦。 大师姐说他在白鹿峰等了一晚上,她是相信的?,不然那天?在飞舟上也不会看到龙自雪山上飞起。 “谁在乎你的?糖啊。”她嘟嘟囔囔地咬着嘴里的?糖块,裙角的?绣花被她捏的?发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你。” “我知道?的?!” 她一怔,抬眸看向他。 “我知道?你厌恶我,嫌弃我,觉得我碍事,可即便?如此”凌奚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全身力气一般喧嚷道?: “我还是很喜欢你!” 第084章 追妻手札(十五) “你说什么??” 余清欢双眸瞪圆, 疑心自己方才耳朵是否出现了问题。 不会吧,师兄居然和她说了那种话。 那个不开窍的,和木头差不多的, 她上?辈子花了十几年都没捂热的大冰坨子,现?在居然说喜欢她? “你说的应该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吧。”余清欢干笑两?声,右手手足无措地在后脑勺上?抓着, 试图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我懂的, 毕竟我俩认识那么多年——” “不是。”凌奚却毫不留情面地将她偷偷伸出的台阶踩个粉碎, 坚定地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就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唉?唉?唉?” 他深吸一口气,按住余清欢的肩膀, 神?色正经地让她下意识都紧张起来:“我说喜欢你,是想和你——” “停停停!等一下!不要再说了!” 真生怕他会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 她赶紧扑上?去按住他的嘴不许他继续往下说。 树顶留给他们二人的位置很小,她这么?一扑几乎是全部将自己完全挂在了对?方身上?,对?方也?没躲,便?这么?任由她八爪鱼似地攀着自己,甚至还有闲心将她快要挂到?树枝上?的裙摆挑开。 一阵凉风吹过, 余清欢只觉得脸色热得发紧。 不是没有和师兄抱过, 从前出任务的时候她常常受伤, 师兄也?会这样将她抱回来。可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让她感到?别?扭。 她火急火燎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误以为是在怕高?所以挣扎,反而抓得更紧, 俩人便?这样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贴在一块儿,之间近得几乎没有一点距离。 男子坚硬的胸膛抵着她的左脸, 传来一点淡淡的酒香。明明只是这样虚虚地挨着,却让她的心脏跳得快到?难受。 偏偏那家伙还有心思委屈。 “不是你要问我的吗?” “我才没有。”余清欢嘟囔几声,又去推他,“鬼知道你会说出这种话啊。” 她推了几下都推不动,突然觉得有些气馁。 她知道师兄个子高?,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还要多,但之前对?此的印象相当模糊,直至现?在她才深刻地感受到?二人之间的力?量差距。 只一只手就能将她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果然,凡人之躯就是不能比肩神?明呢” “嗯?” 凌奚没听到?她的碎碎念,低头凑近试图听清一些,却不料在她后腰上?蹭了一下。 随后他便?感觉到?怀里那人重重一颤,眸中?泛起水汽,似乎还有什么?古怪的声音从她齿缝间流出。 他只是心中?疑惑,又想伸手再去探探,不料还没等靠近腰上?就被怀中?的少女狠狠一扭。 凌奚吃痛,按着她的左手也?稍微松开开不少,余清欢趁着这个机会手忙脚乱地把他的手扒拉开,吭哧吭哧地爬到?树顶的另一边。 “不要脸!呸!”余清欢随手捞起一把叶子往他身上?扔,骂骂咧咧道,“不许靠近我!” 想起自己方才险些发出的嘤咛声,她就恨不得原地挖个坑将自己给埋进去。 骂完后又偷偷瞥凌奚一眼,见他面色平淡如常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后,才在心中?暗暗窃喜,还好师兄不懂这些,否则她当真要原地挖洞—— “小清欢,那里是不是你的敏感——” “啊啊啊啊啊不许说!” 二人僵持片刻后,余清欢终于松开捂住他的手,咬牙切齿地从凌奚身边爬下来。 离开前回眸剜他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凌奚就是知道师妹现?在在心里肯定骂的很脏。 树顶之上?依旧安静,静得只能听到?鸟叫声与他们的呼吸声。 余清欢调整了好一会儿内息后才平静下来,眼睛还未睁开便?又听到?凌奚低声说道:“至于吗,不就是说了你两?句么?。” “这是这个问题么?。”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热意再次浮现?上?来,她轻咬下唇狠狠地瞪向他,“还没问你呢,好端端来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感觉到?这里有些古怪的气息,便?来看看。”他咕哝两?声,“哪知这里有结界。” “那你探到?什么?了?” “还不确定。” “哼。”她松开下唇,极其傲娇地轻哼一声,“真是没用?。” 现?在没有镜子,所以余清欢也?看不到?她自己这番模样有多让人浮想联翩。 因为生气的缘故,她脸颊微红,眸中?水汽氤氲,下唇同样红艳,带着浅浅的齿痕。 凌奚有些难捱地扭过头,随后在自己脉搏上?重重一按,将胯.下的浮躁用?力?按下去, 可预想中?的轻松没有出现?,他眸中?亦没有泛起金色,还是同往常一般无二的黑色。 不是心魔,那就是他自己的缘故。 头一次切身体会地意识到?这种事情的龙感到?惶恐,于是泄愤似地往树上?狠狠一挠,只可惜现?在是人手不是龙爪,所以树干上?什么?痕迹也?没出现?。 但好在余清欢没有看出他的古怪。 稍微整理一下心情后,她站起来朝树下看去,突然一喜:“师兄,你看那里!” 凌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后将目光定在她的手指上?。 他摸摸下巴,在心中?暗想师妹的指甲剪的真好,圆圆的,手指也?白,若是染成红色一定很好看。 他倒是知道有种花很适合染指甲,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才能摘到?。 “不是让你看我的手了!”察觉到?对?方心思在别?处后,余清欢有些羞耻地把右手收回来,“是那里,那个地方出现?了个缺口,看到?没。” 她从进入园林开始就隐隐觉得,他们之所以一直在这儿转悠迷路,是因为这个地方从始至终就是个结界。 是结界就会有缺口,只是这个缺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会随着时间变化。他们方才在树下的时候能感受到?缺口在天上?,可等他们爬到?树上?之后天上?的那个缺口又不见了。 至于现?在,它便?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某个凉亭上?。但那个位置极为刁钻,靠走的根本走不过去,必须要靠飞的。 可他俩现?在一个没灵力?,一个灵力?被封,连法?器都无法?催动啊。 正想着,她的手背似乎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 冰冰凉凉,尾部有些毛茸茸,但再仔细一感受,她好像摸到?了些许邦硬的鳞片。 一回头,她与一只比印象中?要小了将近一倍的赤色龙大眼瞪小眼。 余清欢先是呆滞,而后是震惊,再到?沉默:“我知道你会飞,但是你这样真的不会被孙家的人发现?吗?” 现?在血云寺的人还在对?他们虎视眈眈呢,就这么?招摇真的没关系? “所以就看你了。”烛龙用?尾巴亲昵地拍拍她,口吐人言,“等你一出结界后就迅速使用?隐身符,然后我们再偷偷摸摸地飞出去。我记得你还剩最?后一张符吧。” “那要是我出了结界之后灵力?还是用?不了呢?” “那我们就一起完蛋。” 但确实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宴席将要结束,他们若是再不出现?肯定会引起孙家人的质疑。到?时候找到?这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伸手敲敲龙角,咕哝道:“不许胡说,我们才不会完蛋。” 龙喜欢她的触碰,主动用?龙角蹭她的掌心。 余清欢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有些难为情将其藏至身后,磕磕巴巴道:“那你打?算怎么?带我走?用?爪子抓么??” “小清欢,你爬到?我背上?。” 庞大的烛龙在树顶上?趴下,虽然他已经将自己缩小了一些,但尾巴还是从树杈之间漏出,长长一条垂下来。 余清欢小心翼翼地爬到?他后背,刚准备抱紧他,就发现?凌奚的后背上?缺了一块龙鳞。 “你这里怎么?有个伤口。” “你忘了?”龙用?尾巴拍拍树干,从鼻腔里发出声哼哼。 余清欢一怔,猛然想起那片还放在自己烛台上?被自己用?来照明的龙鳞。 怪不得孙茹说只有圣女才能伤到?烛龙呢,旁人怎么?打?都伤不到?他分毫,她随后一薅就是一片龙鳞。 她不说话了,心虚无比把头埋在他鳞片里,假装自己已经死去。 “走了!” 还未等余清欢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有些过分的失重感随之传来,她始终想着师兄方才对?自己的嘱咐,只等体内灵力?一恢复就迅速掏出隐身符。 “三千大道,乾坤在我,去!” 几乎是在他们从缺口中?钻出的一刹那,隐身符瞬间生效,就算是有心人始终盯着那一场也?只能看到?一道红色的亮光在空中?短暂闪烁一下而已。 凌奚的速度本就惊人,变会原型之后更是迅速。余清欢只觉得头顶不断有风吹过,以及天上?那近在咫尺的烟花。 她还未缓过神?来,双足便?已经落在了地上?。 “到?了?” “对?。”凌奚变回人形落在地上?,担忧地走过去,“可还头晕?” “没事。”她晃晃自己的脑袋,却发现?自己一点眩晕感也?没有。 所以她晕船晕马车什么?都晕,就是不晕龙? “这里是孙府外么??” 余清欢环顾四周,才发现?此时此刻他们站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周围还停着数辆马车,她猜测应当是来拜访的宾客的马车。 “对?。”凌奚微微颔首,“待会儿你就直接回家好了,我再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再回去。” 她知道师兄还得和刘夫人交差,倒也?没说什么?,想也?不想地便?往巷外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便?被人抓住手腕。 “小清欢。”少年?紧张地盯着她,喉结微滚,“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什,什么?? 她疑心自己耳朵再次出现?差错,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凌奚也?不说话,只是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似乎非要她给出个答案不可。 她被盯得心乱如麻,甚至掌心都出了汗,半晌后才微微张开唇:“那个,我……” 话还未脱口,他们就巷子外便?传来一串密集的脚步声,似乎还有对?话声传来。 不好!应当是那些来参加宴席的宾客! 余清欢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还没来得及想好往哪躲,就被人狠狠一拽,强行被塞到?了某辆马车与墙壁之间的空隙处。 这里比树顶还要狭小,他们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她甚至还能隔着衣服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难以忽视的热度。 外面烦乱的脚步声终于停下。 余清欢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了那对?男女近在咫尺的说话声。 “真要选在这里?真是的,干嘛不直接布置个结界。”这是女子的娇嗔声。 “用?结界哪有在巷子里有意思,你不觉得很刺激吗?那老头在里面大摆筵席,我就和他儿媳妇在外面……” “哎呀真是的,说什么?呢!” 女子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和男子不稳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最?后被一阵阵衣料摩挲声所覆盖。 水声,笑声,喘.息声一起响起,令昏暗的小巷里无端端增添了几分淫靡的色彩。 余清欢躲在不远处的马车后,尴尬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偏偏那人还在不停追问她。 他们的距离太近,他的每一次不小心撒在她耳畔吐息,对?她而言都是一次难耐过分的折磨。 “所以可以亲吗?” 马车另一端的那二人声音愈来愈大。 余清欢胸口处砰砰直跳,终于心一横,昂起脸来对?他点了点头。 随后便?将两?眼一闭,紧张地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可预想中?唇上?的酥麻感并没有传来。 他只不过是低下头,极轻,极快地在她眉心处啄了一下。 第085章 追妻手札(十六) 身旁急促的?呼吸声淡去, 明月终于从?乌云后探出?头?来,打在余清欢亮晶晶的发簪上。 凌奚将目光从她紧闭着的双眼挪开,又忍不住在她眼睑轻轻地蹭了一下。 只一下, 便迅速放开。 “啊?” 余清欢惶惶然睁开眼,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泛着淡金色的?眼眸,不过也一瞬间而已, 金光散去,又恢复成了那双她熟悉的桃花眼。 亲完了?就这?样, 她还以为会? 凌奚见她神色有异常, 歪头?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伸手去摸自己额头?上被亲过的?地方, 只觉得那?里烫的?有些惊人,好?像被火钳烙过一般。 想起?方才那?一瞬间自己脑海中闪过的?画面, 余清欢忍不住咬紧下唇。 都怪那?该死的?心魔!若不是他把她堵在门边亲,她能?误会?师兄么? 见她不说话, 凌奚还以为自己惹了她不快,忍不住紧张起?来:“小清欢,你是不讨厌我啊,你要是讨厌我的?话我就再也不亲你了。” “没有讨厌。”她将通红的?脸藏在阴影里,低声咕哝两句。 “什么?”凌奚明显没听到, 还当是师妹在小声骂他, 又委屈起?来, “你果然讨厌我。” 余清欢有些语塞,随后想也不想地厉声道:“我说我不讨厌你!” 糟糕! 她一说出?口?就马上捂住嘴,紧张地看向马车另一边。 都怪师兄和她扯这?些, 她都忘记那?边还有一对野鸳鸯了。 余清欢剜他一眼,随后偷偷伸出?些许神识往马车那?侧探去, 试图看看那?两人到底发现他们没有。 可神识在附近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探到。 她狐疑地踮起?脚尖往外面看一眼,发现那?对干柴烈火的?男女早已消失不见,地上只有一些被他们的?七零八落的?布料碎片。 不难想象刚才外面又多激烈。 她脸色红红地从?布料上别开视线,推开凌奚头?也不回地就往小巷外走。 他微微一愣,赶紧跟上,没想到才走没两步就被余清欢呵住。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得回家?!” 凌奚在她身后一步之内站定把她叫住:“小清欢,你方才说不讨厌是么?” “是,是又怎么样!” “既然如此,”少年?突然伸手攀住她的?肩膀,眼眸亮得惊人,“就让我再亲一下好?不好?。” **** 到最后余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在师兄亲上来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天地间似乎都静止了,天上的?烟花声也已经消失不见,她只来得及听到自己烦乱的?有些过分的?心跳声。 待回过神来后自己已经站在家?里,手里是那?包酸不溜秋的?青梅糖,侍女桂桂正在身边焦急地叫自己的?名字。 “表小姐,表小姐您没事吧。”桂桂用?力晃她的?胳膊,“您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搓额头?,表情也怪怪的?,是不是孙家?的?菜肴里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余清欢迅速将手放下,高声反驳:“我哪里有奇怪!肯定是你看错了!” 小丫鬟莫名被吼,委屈地低下头?。 她说完后也有些心虚,只好?假模假样地轻咳一声,给双方一个台阶下:“那?个,说起?来姨母睡了没有,我还得去见她。” “没有没有,夫人正等着您呢!”桂桂如梦初醒般地将她引进房间,“表小姐随我来!” 正如侍女所说,孟夫人确实?在等着自己。 房间里的?摆设同她离开时一般无二,一旁的?香炉中点着淡淡的?熏香,而孟老爷则安静地坐在妻子?身边给她施针,确保她体内灵力的?安稳。 “姨母,感觉如何?” “好?多了。”柳半烟微微撑起?身体捂着心口?轻咳两声,无比温柔地看向丈夫,“你姨父的?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 “既然没事便好?。”余清欢松了一口?气,也露出?笑?颜,随后简单将孙修筠的?话复述了一遍。 待说到孙老爷子?需要待客所以近期不方便时,柳半烟突然冷笑?起?来。 她笑?的?幅度太大,甚至开始剧烈咳嗽,身边的?二人赶紧给她找水。 “我猜,待客是假,想让孟孙两家?赶紧联姻是真。”咽下一口?水后柳半烟清醒不少,她在软垫上虚虚一靠,话中句句带刺,“倒也是,这?老东西刚刚出?关,只怕也急着需要我孟家?法器护法。” 涉及到两大家?族之前的?事,余清欢不敢多问,只是低头?不断地搅着碗里的?汤药。 柳半烟骂过两声后又对她勾勾手指:“清欢,你觉得孙茹那?孩子?如何?” “孙茹?”她将汤碗放下,认真回忆,“她挺乖巧的?,性子?也好?,我很喜欢。” 就是有时候说话常常会?口?吐一些虎狼之词,当然这?些就不必告诉姨母了。 柳半烟点点头?,接过丈夫手中的?汤药碗一饮而尽,随后又问道:“那?你觉得小孙那?孩子?如何?” “清欢但说无妨,你姨母只是随意问问。”孟老爷在一旁搭腔。 “他的?话,人其实?还可以吧。”余清欢摸摸下巴,“出?手大方,对我也不错。” 想起?那?日在摘星阁他的?张翼翔追着,她又非常确信地点点头?:“应该是个好?人。” 余清欢知道姨母有想要撮合她和孙修筠的?意思,说完之后又紧张地看了柳半烟一眼,脑子?里甚至已经想好?要如何回复她的?一百种方案。 可没想到姨母只是满脸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只挥挥手让她回房去。 “清欢。” 待余清欢快要走出?门的?时,柳半烟突然把她叫住:“你方才说的?都是出?自真心么?” “当然。”她不知道姨母为何这?样问自己,但还是老实?点头?,“这?就是我的?想法。” 柳半烟轻轻探口?气:“既然如此,那?便回去好?好?歇息吧。” 等大门合上之后,她才疲惫地重新靠回丈夫怀里,双目失焦地看着挂在床边的?流苏。 “夫君,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有些自私。” “不自私。”孟老爷按住她的?脉搏,又往其中注入些许精纯的?灵力,眸中神色晦暗不明,“这?本就是他们欠你的?。” 脑海中闪过一闪而过姐姐的?脸,柳半烟欲言又止:“若是清欢不愿意呢?” 真奇怪啊,明明都已经过去两百年?了,为何她总在这?几日想起?姐姐。 是因为余清欢在的?缘故吗? “我总觉得她和姐姐很像,都是一模一样的?倔性子?,一旦决定好?就不会?后悔。”她缓缓闭上眼,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快要睡去,“两百年?前也是,我不同意退婚,她便直接将我打晕塞进柜子?里,自己顶替我坐上花轿嫁到清风谷去。” 孟老爷没说话,只是与她十指相扣。 “她们都是一样的?天赋异禀,也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可这?烛龙神殿的?事哪有那?么简单啊,我又何尝不想救她”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轻轻靠在孟老爷怀中睡去,眼角落下两行清泪。 **** 翌日,天才刚亮余清欢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神采奕奕,走路还连蹦带跳的?,但只要凑近看就会?发现她眼底下有两抹鸦青,虽然上方用?了胭脂盖住,但还是隐约可见。 “表姑娘。”门房见她抱着厚厚的?一叠书往斜对面孟家?走,问道,“您这?是要去孙家?么?” “对。”她颠了颠怀中的?书籍,对门房回以一个笑?,“我去找孙茹还书。” 她怀里抱着的?都只是些平常的?再平常不过的?风物志,门房随意扫一眼见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后,倒也没有太在意。 “想不到表姑娘还喜欢看这?些呢。” “呵呵。”余清欢干笑?两声,心说才不是,她是去还烛龙典籍的?,这?些重要的?书在她的?乾坤袋里,当然不能?抱在怀中。 之所以装模作样地拿着些乱七八糟的?闲书,不过是好?让她这?两手不至于太空,有充分的?理?由去找孙茹罢了。 “不过。”门房将目光收回来,迟疑片刻道,“您今日怕是见不到孙小姐了。” “为什么?”余清欢疑惑,“她不在家?么?” 不应该啊,她记得孙茹明明说过这?几天会?在的?,她还专门记录了一下还书的?日子?,免得跑空。 结果都这?样了还跑空,她这?什么运气。 门房见她神色阴晴不定,有些犹豫地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表姑娘,其实?这?事吧,老爷夫人是不让属下说的?,但怕您再跑空,属下告诉您比较好?,您可千万不要告诉老爷啊。” “我不会?。”她有些不耐烦地将书放在地上,“到底怎么了?” 门房咽咽唾沫,左右看一眼确信周围没有其他人后这?才犹犹豫豫道:“就在您闭关的?那?几日,孙小姐来找过您一次,后来不知同老爷说了什么,两个人闹的?很大。” “然后孙小姐便离开了毓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余清欢只觉得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小茹逃婚了?” 第086章 追妻手札(十七) 那门房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戳破, 又不敢挑明,只好支支吾吾地敷衍她。 见他这个样子余清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不得昨天在孙家的时候没见到孙茹,她还以为是她被绊住了所以没来?, 现在想想看,就小茹黏自己的那个劲儿,知道她来之后会躲起来么? “也罢也罢。” 余清欢摆摆手, 正要抱着书回孟家?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一回首, 便与一清风霁月的俊俏公子对上视线。 “清欢妹妹。”孙修筠站在门口, 浅笑着看她,“既然已到门口, 何不进来?看看?” 孙家?和?孟家?乃是斜对门的关系,院中的摆设与布局都大差不差, 只不过在些许细节上有?所不同,譬如孟家?夫妇更喜欢在庭院中摆放假山, 而孙家?人?更喜欢栽树。 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上的鹅卵石,疑惑孙修筠为何突然叫住自己。 糟糕,该不会是昨晚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她一脸紧张地捏紧手中书册,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清欢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呢。”孙修筠将她引到一处水榭旁,“不必紧张, 今天就我们在这里。” “我哪里有?。” 余清欢把书重重放在桌子上, 然后开始战术喝水。 不得不说, 这些世家?们的品位就是好。 明明不是夏季但湖中却种满了荷花,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这些荷花的花瓣有?些古怪,似乎是某种魔物。 想起昨天园林里遇到的那些妖物, 她动作轻轻一顿。 “清欢应当?知道了吧,关于小茹的事。”孙修筠长长叹出一口气, 有?些无奈道,“其实这也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好,若是早些时候发?现她想逃婚的苗头,我一定?会阻止她。”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没用了。”余清欢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之后有?找过吗?” “有?,但小茹似乎偷了家?里的法器,藏匿的很好,我们一直找不到她。”孙修筠摇摇头,“只怕是她已经逃到下界去了,没有?个三四个月是找不到的。” 三四个月 余清欢忍不住皱紧眉头。 “你爷爷真的没办法再通融通融了吗?” 孙修筠摇摇头:“这是孙家?的祖训,秘术只能用于自家?人?身上,就像孟家?的护体神器也不会外?借一般。” “若不是如此,我们这些世家?也不会总想着联姻。”他自嘲般地笑笑,“姐妹不行便兄弟上,妹妹逃婚,也只能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来?了。” 余清欢心头一乱,猛然猜到他要说什?么,赶紧起身往水榭外?走去。 他却不许她逃,执拗而又专注地强迫她同自己对视,追问道:“清欢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这个,”她哈哈干笑两声,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你的意思是你要代替小茹嫁给?孟伦吗?我当?然是没意见的了,不过你得问问我弟——”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孙修筠毫不犹豫地打断她,深深地看她一眼,“清欢妹妹,我想娶你为妻。” 余清欢呆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 孙修筠凝视着她的,又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说完后见她试图开口婉拒,又赶紧补充道:“清欢妹妹,你应当?知道孟夫人?的时间不多了,唯有?你我联姻,才能救你姨母。” 余清欢瞳孔微缩,将卡在喉咙里的话又给?咽回去。 见她沉默下来?,孙修筠赶紧趁热打铁:“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无妨,咱们婚前可以约法三章,只做表面夫妻。待你姨母治好之后咱们便和?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在这期间我不会为难你,你想回孟家?住也好,想回下界也罢,孙家?的资源随意你用,你想做什?么都行。” 当?真是诱惑至极的条件。 若站在这里的不是她,换个人?说不定?都会迅速答应下来?。她当?然也知道这是最优解,孙修筠的人?品她信得过,答应好的事不会反悔,这一场来?自两大世家?的联姻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有?好处。 但是 少女眸中的光闪了又闪,她低下头,用力揪紧自己的裙摆。 “抱歉,让我再想想可以么?” “无妨,清欢过几日?再给?我答复便好。” 孙修筠一路将她送至门口,才刚刚跨出门槛头顶便传来?轰鸣声,他见余清欢没带伞,又温和?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伞地给?她。 她抬起头,措不及防与他对上视线。 他眼眸深邃,是与方才谈判时截然不同神色。 “清欢。”他低头将伞塞到她手里,同时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等你的消息。” **** 余清欢走出孙家?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对方的话还萦绕在她耳边,连带着手中的伞都变得烫手起来?。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并不大,沿着伞骨一滴滴往下滑落,透过雨幕往外?看去,好像一切都显得如此的恬静美好。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姨母或者桂桂,然后他们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张罗成亲的事情了,或许都不用张罗,只需要将两边的喜服换一换,她就能马上坐进花轿。 若是爹娘还在便好了,至少还能在这些大事上给?她出出主?意。 想起姨母和?孙家?,她心里又涌起一阵烦躁。 “唉。” 余清欢踢踢滚到鞋边的石子,捏紧了手中的伞柄继续往前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知道雨似乎越下越大,走到最后积水甚至渐渐快要漫过鞋面,这种湿哒哒的气候让她这个火灵根很不舒服,干脆随便找个屋檐,应付着将这场讨人?嫌的雨躲过去。 台阶被打扫的很干净,她也没什?么讲究,大大咧咧将鞋一脱,就这样赤脚坐在别人?的大门口烤被弄湿的鞋袜。 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对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从其中探出头来?,对路过的一个小书生勾勾手指。 那小书生吓得脸色一白,跑的那叫一个慌张。 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又对他的背影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小书生跑掉不久后又有?个矮胖男子敲响女子的门,这次女子不再像方才那样热情,脸色沉下不少,但还是勉勉强强任由男子搂着自己关上了门。 “这是在干什?么。” 余清欢把烘干的鞋子翻个面,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场好戏。 “小清欢对这些很有?兴趣么?” 身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鞋子扔进水里,还好在紧要关头有?人?接住了她的绣鞋,才没让她方才的那一番功夫白费。 “谢了。”余清欢将鞋子重新?穿回脚上,这才抬眸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凌奚地指指她身后:“因?为我住这儿。” “这么巧?”余清欢下意识往身后看一眼,讶然道,“这是你家??” “不巧,因?为我骗你的。”他微微颔首,面不改色道,“因?为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跟着你。” 余清欢: 该夸他老?实呢还是骂他变态呢。 “不过我确实住在这儿附近。”他捡起地上画着孙家?家?徽的伞扔进泥坑里,又迅速在上面补上一脚。待确定?它已经被踩得稀巴烂后才心满意足地把余清欢扶起来?,满脸堆笑,“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余清欢瞥了眼地上可怜的伞,忍不住抽抽嘴角。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师兄的心眼居然小成这样。 “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租的房。”余清欢顺势钻进他的伞下,似乎想起什?么,“哦对,你没淋雨吧。” “没有?,这是老?杜给?我做的法器,淋不到雨。”凌奚对着某处遥遥一指,“这里住的大都是凡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用灵力。” “知道知道。”余清欢随口应付两声,同时往他那处靠近一些。 既然没淋雨,那就表示师兄现在是安全的,可以放心和?他回去。 他们往前走时再次路过那女子的门口,余清欢有?些顺口问道:“你知道住在里面的人?是谁么?” “不知道。不过听我隔壁的阿嬷说她好像是哪个富商养在这儿的外?室。” “啊?” “对啊。”二人?在某个院落前停下,凌奚将伞塞到她手里,随后低头找钥匙开门,“阿嬷说住在这儿的大部分都是外?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感觉还不赖,就是晚上有?些吵,经常听到奇怪的声音。” 这是当?然的吧! 余清欢不想和?他讨论这些事情,她红着脸推开门走进去,在院子中站定?。 不得不说,虽是个临时歇脚的院落,但他却打理得极为井井有?条,桌面上随时摆放着泡好的茶,就好像在随时等待有?人?造访一般。 就像那个,怎么说来?着,外?室。 余清欢看着正在收伞的师兄,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推开凌奚递来?的茶水,决定?还是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那个,师兄,我有?事想和?你说,今天孙修筠把我叫过去是——” “你说他今天找你了?!” 一滴雨水落在凌奚眉心,杀气瞬间在小小的院落中蔓延,少年眸中金光如浪潮般不断翻涌,带着说不出的邪性。 余清欢咬住舌尖,慌里慌张地把想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憋回去。 算了。 谁家?外?室那么吓人?啊。 第087章 追妻手札(十八) “没?有没?有, 我就随便说说。” 见?凌奚脸色突变,她哪敢再继续说下?去,生怕刺激着刺激着直接给把心魔给刺激出来?了, 忙上前连哄带骗道:“真没事,就?是在门口碰到而已。” “真的?”他眼睛眯起。 余清欢忙不迭地点头,同时替他擦去即将滑至鼻梁上的雨水。 雨水被她全部擦去, 见?凌奚的眼眸再次恢复清明,她才?松开手, 看向他耳垂上那几枚红玉耳环。 之前一直没?有认真注意看过, 现在凑近看才?发现,似乎自从来?了宁天州之后耳环的颜色似乎淡去不少。 包括他眉心的朱砂痣也是如此。 “怎么?” “啊, 没?事。”他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直在盯着他看来?着,赶紧移开视线, “雨停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姨母还在等我吃午饭。” 说罢将手中伞往他怀里一塞:“这个用不着,我又?不怕雨。” 凌奚不疑有他,只当余清欢是真有事要忙,虽然很舍不得但也没?有真的开口让她留下?。 只是在她迈出门槛前将她叫住。 “小清欢,那个。”凌奚挠挠头, 有些不好意思道, “七日后你可有时间?” “七日后?”她一怔,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还以为?是有关于师尊的事情要同她说,于是问道, “怎么了?” 见?她没?有直接拒绝,凌奚暗暗在心底松口气:“倒也不是什么, 就?是想?和你见?一面。所以你若是有时间,可愿意和我出来?逛一逛?” “唉?” 余清欢猛地反应过来?。 所以现在,师兄是在邀请她?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反正出去就?出去嘛, 可现在不一样。 自从在小巷子里被他亲过两次之后,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出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再和他相处时也不能再似从前那般。 一举一动考虑的事情都比从前要多很多。 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怪事呢?她也不好说。 “应该有时间的吧。”她挠挠脸,支支吾吾道,“那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不是吗?” “不,那天很特别的。”他低下?头与她对视,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样,“所以我可以去孟家找你吗?” 余清欢微微攥紧拳头,上下?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凌奚头顶上那搓按不下?去的毛都翘了起来?。 “所以那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他眉眼弯弯,脸上是藏匿不住的高?兴:“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 离开之后,余清欢并没?有直接回孟家。 主要是她迷路了。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毓城居然那么大,她不过是左拐了两下?又?右拐两下?,没?想?到居然就?连北都不知道在哪个方向。 “可恶啊。” 若不是这里到处都是凡人她担心伤及无?辜,早就?往腿上贴两道符直接把?自己传送到孟家去了。 在坊间转几圈后她可算是找到了回到大街上的路,她正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先糊弄糊弄自己填填肚时,突然瞥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首饰铺子前打?转。 “孟伦?”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在他手中的蝴蝶发髻上停留片刻,“你这是给谁买的?” 少年的神色一下?子慌乱起来?。 余清欢隐隐猜到什么,厉声斥道:“我说,该不会是因为?你结交了新欢,小茹才?逃婚的吧。” “不不不,没?这么一回事!”孟伦被她盯得焦急不已,又?不知该如何辩解,突然瞥到她头顶上的发簪,灵机一动道,“我,我这是给你买的!” 她微微后仰,明摆着不信。 “是真的是真的。”孟伦急得口干舌燥,赶紧将簪子买下?塞到余清欢手里,“这不是见?你的发簪太素了,所以才?想?着给你买一根吧。” “当真?” “当真!” 本就?是随口说句玩笑话,余清欢见?好就?收,随意将发髻往乾坤袋里一塞:“既然如此,那我就?信你一回。” “谢谢姐!” “你也别谢。”她盯孟伦片刻,突然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我有件事想?要问你,说老实话,你当真不知道小茹去了哪里?” 孟伦的眼神开始游移。 她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不许他逃:“说!” “别问我了。”孟伦长长叹出一口气,“我是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还站在这儿吗,我也很想?把?她找回来?啊。” 见?他神情不似做伪,余清欢轻“啧”一声。 “我听门房说,她似乎是因为?和你吵架才?逃婚的,对否?” 孟伦一听连连摆手:“你可冤枉我了,我这几天压根就?没?有见?到她,不如说她根本就?不想?见?我。” 他说着说着也无?奈起来?:“你也不是不知道,小茹其实很厌恶我,别说是吵架了,她就?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埋汰。” 不是吵架? 余清欢脚步一顿,猛地想?起什么,突然觉得手中簪子烫手起来?。 所以昨天晚上的爆炸声当真只是场意外?吗? 她将好的坏的可能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想?到最后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得难受。 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此地有些眼熟。 “逍遥阁?”想?不到她居然走到了这里。 孟伦有些意外?:“姐,你来?过这里么?” 余清欢微微颔首:“新年那会儿和小茹他们来?这里听过戏,好像叫什么《两相欢》,你看过么?” 说到这个她便忍不住想?起来?那个丢人的日子,当真是想?忘都忘不掉,先是师兄在孙家兄妹面前给她丢人,后是她在师兄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给自己丢人。 若要给丢人日子做个排名,那天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看过是看过,不过我觉得难看的要命。”孟伦啧啧两声,颇为?不屑道,“两姊妹交换夫婿后竟然都过上了好日子,从此幸福快乐一辈子。这种团结圆满的结局真是有够假的。” “假?” “对啊。”他瞥瞥嘴,话中不屑之意更甚,“姐你没?看第三折你怕是不知道,那对姊妹曾经兵刃相见?过,那妹妹甚至还被伤到了灵根,修为?终身不得再进一步。你说,这样的闹剧怎可能圆满收场。” “不过这段老早之前就?被改过了,我也是小时候看过的才?有些印象。”见?余清欢不说话,他走过去戳戳她的胳膊,“怎么?你也觉得这结局很不合理吧,按妹妹的小心眼程度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 余清欢没?说话,只是再次攥紧拳头。 直至簪子尖锐的那一段刺入她掌中,才?让她稍稍缓过神来?。 “你说的对,是挺不合理的。”她昂起头,突然露出一个笑,把?簪子塞到他手里,“不过我不喜欢蝴蝶簪子,你还是拿去送给孙茹吧。” 孟伦眨眨眼,还想?再说什么,余清欢已经走远。 他赶紧跟上。 **** 自从找到路后余清欢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他们便已经走到了孟家宅邸门口。路过孙府时她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大门上挂着两个贴着喜字的红灯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上的。 孟伦见?她驻足,便耐心解释道:“哦那个啊,孙孟两家的婚期其实早就?定下?了,就?在七日后,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都在陆陆续续地准备何种各样的嫁娶事宜。” 只是没?想?到新娘子会在这个当口逃婚,让这一场盛大的婚宴在这一夜之间彻底沦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姐,你说咱们这儿怎么办。”孟伦没?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仍漫不经心地跟在她身后走,半开玩笑道,“婚期近在咫尺,总不能让我嫁过去吧,孙哥估计会原地把?我的腿打?断。” 余清欢没?搭理他,径直往府内走。 正厅里,孟家夫妇正在说话。 饭菜已经备好却?没?有一个人动筷,桌上放着两双空着的碗筷,明摆着就?是专程在等着他们回来?才?一起吃饭。 孟伦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挤眉弄眼地和爹娘道了声歉,才?在桌边坐下?。 余清欢也跟着他道歉,视线却?始终黏在孟夫人身上不放。 这一晚上过去,柳半烟的脸色不仅没?有变好,反而越发苍白。余清欢不懂医术,但此时此刻光是看她的表现也能猜到,她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 “清欢,快坐啊。”柳半烟掏出帕子轻咳两声,柔柔弱弱地夹起一块鱼肉放至她碗中,轻声道,“尝尝看,也不知道这一桌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余清欢看也不看碗中的鱼肉,甚至筷子也没?动,一错不错地看着柳半烟。 半晌,她才?开口说道:“姨母,今天孙修筠向我求亲了。” 三双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其中最为?震惊的当属孟伦。 余清欢忽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继续平静地往下?说道。 “我打?算答应他。” 第088章 追妻手札(十九) 成亲用的东西是孟家早就准备好的, 按柳半烟的话说,余清欢什么都不用操心,她只?需要站在那儿让绣娘帮自己量一量尺寸, 随后把孙茹的那件绣服改一改适合她的身段便好。 至于其他的事情有下人们操心,她没必要将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按照我们宁天州的规矩, 新娘子出嫁前夕是要去家族里供奉的神殿里祈福的。”孟夫人亲亲热热地拉过她的手,“只不过宁天州的神殿被毁了, 咱们在家?祈福便好。” 这?件事余清欢之前有听孙茹说过, 倒也不意外,点点头询问道:“那要怎么祈福?” “这?个清欢不必担心, 这?段时间?姨母毁尽量抽出时间?来陪着你。”她捂着胸口轻咳两声,擦去唇边的血, “按理说这?件事应当是由你母亲来教?导你的,只?可惜你娘已经不” 说着说着由开始掉金豆子。且一边抹眼泪一边咳血。 见她这?样余清欢那还敢再说什么啊, 当即扶着她坐下,同时将葫芦里补气?丸的倒出来塞给她。 柳半烟咽下两枚药丸后,神?色舒缓了不少,也开始仔仔细细地同她说起祈福的事项。 她声音嘶哑,再加上每次一提到故人便要哭上一哭, 眼泪一掉血也就开始往外流, 又惹得余清欢手忙脚乱地给她找丹药。 几?番折腾之后, 余清欢可算是弄明白?了具体事项。 “简单来说就是在后院的那个屋子里闭关是么?”她举起方才柳半烟递过来的冰蓝色步摇晃晃,“但?是为什么要戴这?个?” 若说这?步摇哪里看起来特别,其实也没有, 就是普普通通的款式,唯一令人在意的是它身上散发出的寒气?, 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清欢觉得熟悉是正常的。”柳半烟替她将长发挽起,把步摇插在乌黑的发髻上,温和道?,“这?是你母亲当留下的嫁妆,只?可惜她那日嫁人嫁的太?匆忙,许多东西都还未来得及带走,这?步摇便是其中之一。” 母亲当时强行换亲的是她也知道?。主要是当年柳大小姐抢亲亲妹妹婚事风波闹的那叫一个沸沸扬扬,自从府中的嬷嬷知道?她身份后,有事没事就爱同她唠这?事儿吗,她不想知道?都难。 步摇乍一看普通,但?细节做得极为小巧精致,余清欢拿在手上看看,没什么表情地塞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柳半烟又絮絮叨叨同她说了许多,直至深夜才离去。 翌日一大清早余清欢正准备出门去和师兄说自己不能赴约的事,还没走出门呢,便被一个矮胖嬷嬷拦下。 “表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随意出门走走。”对方的笑让她有些不舒服,余清欢忍不住将眉头皱起,“你要拦我?” 嬷嬷故作惶恐道?:“哪里哪里,奴婢不过是想提醒您,这?祈福的时辰就快到了,表姑娘还是快些随奴婢去才好。” 她说话的时候嗓子又粗又哑,偏偏面上却端的和个笑面虎似的,余清欢是越看越不顺眼,偏偏碍于对方是凡人不好动手,只?好将攥紧的拳头松开。 “待会儿吧,我有事情要出去。” 眼见她当真要不管不顾地翻墙出去,那嬷嬷一下子慌了,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表姑娘,您可不能去啊,您若是去了,夫人可就活不成了!” “你说什么?” 见对方果真停下,那嬷嬷哭得更加大声:“您想啊,孙小姐才刚刚逃婚不久,若是您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孟府,被孙家?人误会您要也要逃婚怎么办?他们若是一气?之下把婚事退了,那夫人不就没救了么?” 余清欢扯扯嘴角:“我不会逃婚。” 她可没那么不要脸,今天刚答应明天就逃,再说,关于这?桩婚事她心里其实也有打?算。 可嬷嬷哭的好像她当真要逃一样。 没办法,她只?好从门前退回来,一摊手:“行,那我今天不去了。” “好好好!”嬷嬷破涕为笑,赶忙去拉她的手,“那表姑娘随我来。” 说是祈福,其实就是换个地方冥想闭关。嬷嬷带她来的这?间?石室就安置在孟府地下,室内吃穿用品一应俱全,桌前摆着两个冥想用的蒲团。 石洞上方还放着两枚硕大的照明法器,光线柔和舒适,和旁边放着的那张床看起来一样舒服。 “所以我真是来祈福的?” 怎么看都不像吧!这?里明摆着就是个高?档牢房啊!别欺负她没进过监天司好不好,她在里头还是有人的好吧! 余清欢正要往回走,没想到那嬷嬷突然勾起唇角,只?听啪地一声—— 石室的门被重重关上,将她的所有声音都吞在了石洞里。 “该死!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她用力在石洞上敲打?几?下,但?也不知道?这?周围到底用了什么法阵,不管她使出多大力气?,甚至用上了三昧真火都无济于事,石洞就像一个无底洞,将她的所有灵力全部吞噬其中。 她咬牙切齿地捞起一个苹果咔哧咔哧地啃。 好在孟家?夫妇还没那么丧尽天良,起码在的吃饭这?方面没亏待她。 就是这?个地方到底还是阴森了些,明明之前大门敞开的时候还好,这?门一关不对劲的滋味便上来了,就在她刚刚啃苹果的时候好像还听到地下某处洞穴中传来女子粗重的喘息声。 她一怔,赶紧抓起两个苹果往下面扔。 石室并非完全封闭,角落处还有个小洞,里面有地下水潺潺流动着,也不知会流到哪里。 苹果顺着水流而?下,也不知落到了哪里,约莫半炷香后才传来声闷响。 女子的喘息声消失不见,她猜测应当是她收到了自己的苹果。 余清欢心态很好地盘腿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既然她是新娘子,那么孟家?就不可能真的软禁她,她只?需要在这?里等?几?天便好。 她将忽明忽暗的灯熄灭,随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中将自己缩成一团,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 孟伦都快急疯了。 最近的事情发生?的太?过忙乱,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余清欢和他说话说的好好的就要去嫁孙修筠了,怎么她答应后人也没了,在府里怎么找都找不到。 问娘亲,娘亲病重在床,问父亲,父亲又让他别管闲事。 不仅如此,他们还给他安排了这?样那样的杂活,他想出去找孙修筠问问都没机会。只?能每日在院子里一个人焦虑,惶惶不可终日。 还好七日的时间?过的极快。 出嫁前日,他终于见到了余清欢。少女打?扮的尤其明媚张扬,明明是同一身嫁衣,穿在她身上和穿在孙茹身上却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他怔怔地在院前停下,明明这?几?天有很多话想要问问她,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时宜。 “干什么?找我有事么?” “啊?”近在眼前的响指声将他从恍惚中扯出来,他看着表姐娇艳明媚的脸,有些不好意思道?,“姐,我那个有些事想同你说。” “吉时到!上花轿!” 外头的唢呐声响起,将孟伦吞吞吐吐的话给彻底掩住,余清欢没搭理他,只?是在与他擦身而?过时突然停下。 借着人潮掩饰,她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个一把钥匙。 “拿好,抓紧时间?把小茹救出来。” 说完之后她不再多做停留,迅速跟上花轿队伍。 只?有孟伦一个人怔在原地。 **** “吉时到,起轿!” 随着唢呐声声响起,余清欢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马车。 可能是因为在密室中闭关了七日的缘故,她的气?色尤其冷淡,桂桂扶着她上马车的时候忍不住心里一哆嗦,差点哭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表小姐好可怕!好不容易嫁给孙少爷,难道?不应该高?兴一些吗? 在上去之前,余清欢突然看向接亲的男子。 马上坐着的是穿着状元服的孙修筠,他本就生?得俊俏,如今坐在这?高?头大马上,更是显得挺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子单薄了些,有些撑不起这?身红。 余清欢只?匆匆扫一眼,转身踏花轿。 孙孟两家?虽都是修士,但?在一定程度上还保留在修仙之前的凡人做法,譬如在成亲拜堂之前需要先围着城中转个几?圈,最后新郎官再意思意思将新娘子接进家?中。 唢呐伴着特制的法器吹得琵琶作响,什么声音都有,周围人都打?开窗子好奇地往外看,对这?场修士之间?的成亲宴席尤其有兴趣。 余清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从始至终木着一张脸,平静地坐在花轿上听着窗外所有人说恭喜的话。 只?听一声尖锐的唢呐声响,紧接着马车突然停下,周遭一切欢快的乐曲也跟着停下来。 “怎么了?”她掀开帘子在外看去。 “回少夫人的话,似乎是有人在前面拦路。” 她话还未脱口,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巨响,马车四面车壁瞬间?炸开,将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暴露在众人面前。 “哎呀,手滑了,真不好意思。”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笑眯眯地站在车队前,明明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字字句句间?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同样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耳朵上的红玉耳环却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几?个浅浅的印子。 强大的过分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向周围蔓延,有护卫不自量力地想冲上前去和他一决高?下,可还没走两步就扑通一声跪下,痛苦地趴在地上打?哆嗦。 周遭一切瞬间?安静下来。 余清欢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随后猛地一用力将她拽下马车。 凌奚微微眯起的异于常人的金色瞳孔,丝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 “小清欢。”他捏着她白?皙的下巴,嗓音阴冷又粘腻,“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不叫师兄来啊。” 第089章 追妻手札(二十) “师兄, 没想到你居然——” “嘘。” 她才刚开口就被凌奚按住下唇,对方有些恶劣地在她唇边抹了一下,将她的口脂弄的到处都是。 余清欢有些气恼地拍开他的手:“喂!” 他俩在?上方打闹完全?不?避着人, 于是孙修筠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即将拜堂的妻子此刻正一脸“娇羞”地靠在?其他男人怀里,和他嘻嘻哈哈地打情骂俏,脸上还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薄红。 当真是天大的耻辱! 他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顾不?得自己?被灵力压制,正要调转体?内灵力强行冲破禁制冲上去时, 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声阴恻恻的笑声。 “嗯?想不?到你竟然还能?动。” 被发现了! 孙修筠再也顾不?得什么计谋算计,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体?内正在?调转的灵力扭转到最大, 随后从乾坤袋里掏出几根银针用力扎在?心脉上。 这是他孙家绝学,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将自己?的灵力完全?激发出来, 达到元婴甚至以上的修为。虽然结束后会受到强烈的反噬,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有短短一刻钟,但是也已经足够—— “哎呀。”凌奚看着掌下那?张扭曲愤怒的脸,脸上依旧挂着笑,“看来你还不?死心呢。” 不?可能?!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家传绝学,居然被这个人用一只手就破了, 他的实?力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对方手就这样按在?他的脸上, 随后一点点收紧, 他只觉得自己?的五官都被揉得扭曲起来,刺骨的痛让他从心底开始凉到脚底。 他咔哧咔哧地转过头,透过指缝看向余清欢。 他以为她会害怕, 会无助,可她没有。 她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甚至还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师兄,你还是不?要这样抓他的脸比较好,这样他手上的脂粉会沾到你手上的,黏糊糊的洗不?掉就麻烦了。” 五官被抓几乎的快位移的孙修筠:???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他的脸都快被抓没了唉! 但在?她说完之?后,凌奚果然松开了手,且非常嫌弃地在?衣服上抹抹:“啧,脏死了。” 孙修筠重重摔在?地上,头顶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他还没坐稳,之?间对方一打响指,他又立即趴在?了地上,双手着地动弹不?懂。 方才的那?一下其实?不?疼。 比起疼痛,羞辱的意味更甚。 正当他打算破罐破摔再使用一次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孟,孟伯母!”他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恨不?得跪在?地上,“伯母,您救我啊!” 孟夫人嫌恶地将他的手推开,看向余清欢。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脸色便出现了微不?足道的变化,但很快又恢复成从前的温和姨母模样。 “清欢,你站在?上面做什么呢,还不?快下来。”她踉踉跄跄上前几步,焦急地对她伸出手,就像是每个担心后辈生命危险的长辈一般,“快下来,那?个人很危险,你年纪小兴许不?知道他是谁,他——” “他的封印是我解开的。”余清欢突然开口轻声打断她,又在?她脸上的表情即将出现裂纹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手中某物?扔出去,“有问?题吗?” 晶莹剔透的红玉耳环在?地上滚几圈,最后彻底裂成碎片。 柳半烟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相信姨母也认得此物?,毕竟这也是我母亲当年的陪嫁。”余清欢上前两步,将其踩成碎片,“据说此物?乃是上古一位大能?所制,能?封印世间一切凶邪之?物?,其中便包括堕神。” 余清欢轻轻一顿,随后突然笑起来。 “多亏姨母给我提了个醒,我才想到这招。”她将手中的另外一枚耳坠跑出去,两枚耳坠落在?一起,同时被砸为碎片,“既然堕神是当时由我亲手封印的,那?我为什么不?能?亲手解开呢?” 天上乌云滚滚,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周围送亲的人正在?缓慢收拢,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在?其中。 凡是靠近他们三?步之?内的人都被威压控制得喘不?过气来,唯有柳半烟一人站在?其中,不?住地咳嗽着。 她脸色苍白,嘴上却依旧说着担心担忧的话:“清欢,你在?说什么啊,姨母怎么没听懂呢?” 明明自己?身受重伤却还想着旁人,当真是闻者落泪见着动容,若是几个月前的余清欢定会被她所骗,就像她两百年前哄骗她母亲那?样。 她总是这样,最擅长用自己?的眼泪哄骗他人,把自己?装成最慈悲为怀的菩萨。 实?际上心肠却比谁都要恶毒! “今天诸位齐聚一堂,我很高兴。”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抬眸看向柳半烟,“姨母,或者说,血云寺的首领大人。” 她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滴水落入热油之?中,一下子便炸开了锅。 跪倒一片的人在?窃窃私语,但风暴中心的柳半烟却平静的可怕,甚至笑得愈发温和。 “清欢,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觉得,你和你母亲真是像。”伪装被撕破,她终于?露出底下的獠牙,“都是一样心慈手软,就算是面对仇人也不?敢下死手。” “才不?一样。” 她哼哼两声,突然从荷包里掏出一根碧蓝色的簪子。 “姨母要不?看看这是什么?” 余清欢面不?改色地从头上把一根纯金色的步摇拔下来:“姨母啊姨母,要怪就怪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真的会听你话吗?” 柳半烟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上。 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余清欢戴上的发簪,什么时候和她头上那?根调换了! 见她失神,余清欢迅速催动法?器,发簪在?原地炸开,散发出的烟雾将他们全?部覆盖。凌奚还想动手,却余清欢拉住。 她拉着他的手,对他坚定摇头: “别管他们了,我们走吧。” **** 暴雨如期而至。 暗红色的龙在?阴沉沉的乌云中穿梭,他飞得极快,不?一会儿身后的宁天州就已经消失在?了空中,偶有不?怕死的妖兽想撞上来,也被他轻而易举地击退。 但雨越下越大,几乎将他们完全?吞噬在?其中。 余清欢搓搓胳膊,打了个喷嚏。 凌奚这才注意她一直在?淋雨。 “余清欢,你怎么不?打伞。” 身后的人没说话。 不?如说她从离开后便一直沉默着,换做平日她定会叫叫嚷嚷飞太快头晕,可这次她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龙鳞上,不?住地摩挲腰上的碧玉葫芦。 凌奚忍无可忍地用尾巴戳戳她,趁她发作前及时开口:“余清欢,你真没必要这样。” 她把脸扭到一边,完全?不?搭理他。 “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的我不?是你喜欢那?个,你怎么丢脸他都不?会知道,所以你没必要死撑!”龙有些不?耐烦地哼哼两声,抬起尾巴在?她头顶扫了一下,“想哭就哭,我又不?会笑话你。” “我哪里有喜欢他了!”她站起来,将讨人厌的尾巴打开,声嘶力竭地反驳道:“而且我才没有哭!我才不?会哭!” 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水,既是在?告诉自己?,也是在?告诉那?只多管闲事的龙:“这分明就是雨水!” 龙突然一个俯冲向下扎去,见少女被吓得坐回原位,他发出一个恶劣的笑。 他本就是心魔化身,见余清欢这样他也没想着要收敛或宽慰她两句,仍不?咸不?淡地道:“至于?吗?不?就个拐弯亲戚而已,你要真那?么舍不?得我现在?就回去把他们全?杀了,一劳永逸,多方便。” “你懂个屁,你我实?力与记忆都尚未恢复,就我们这样怎么和他们打。” 少女瞪他一眼,撇撇嘴道,“而且你真以为血云寺的首领是吃素的?若不?是我方才摆了她一道,别说是宁天州,只怕是连整个毓城都走不?出去!” “所以你哭什么?” “我都说了我才没——啧,对,我就是哭了怎么了!”她用力咬住下唇,狠狠将眼泪抹去,好半晌才开口,“我只是没想到姨母为了骗我会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她也曾被灵力反噬过,关?于?这点她很清楚,修士被反噬后最大的表现是流鼻血而非咳血。所以像柳半烟那?样的绝不?会是灵力反噬,只有可能?是因为违反心誓而带来的副作用。 她定定地看着那?根被折成两半的发簪,只觉心里一阵酸涩。 谁能?想到呢? 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终于?有家了,不?成想着只是一场机关?算尽的利用。 一道闪电劈下来,险些落在?他们身上。烛龙灵活地从暴风眼中穿过,乌云散去,头顶又是一片朗朗晴空。 他将余清欢放在?地上,随后变成人形:“喏,我们到了。” “这里是云丹门的禁地?”余清欢也跟着他跳下,看着面前的山洞,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凌奚笑而不?语,只是让她在?身侧站好,随后咬破手指在?山洞前的法?阵门上用力涂抹了几下,只见一阵刺眼的亮光出现,待余清欢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到了山洞中。 不?,准确来说是藏于?山腹之?中的密室里。 说是密室,其实?这里大的可怕。墙上与石阶上都布满了厚重的青苔,青绿色的火光在?空中悬浮着,为他们照亮前进的路,角落的石雕早已腐朽地不?像话,但仍让人觉得无比神圣。 比起说是禁地,此处更像是被遗忘多年的神殿遗址。 “发现了?”凌奚有些恶劣地拍拍她的头,示意她往前看,“谁说你没家的,这不?就是我们家?” 第090章 百年约(一) “怎么, 傻眼了?”凌奚想伸手去拍她的头,还没碰到就被她躲开,忍不住轻啧两?声, “明明之前还让我亲呢,现?在碰一下都不行。”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和他又不一样。” 余清欢嫌恶地拍开他乱动的爪子, 头也不回地向深处走去?。 区区心魔而?已,她还没和他计较之前在识海中轻薄她的事, 这家?伙倒蹬鼻子上脸来了。 凌奚被拒绝倒也不生气, 仍气定神闲地跟着她往里走,且时?不时?勾一勾她的头发?, 害得她又跳起来打人。 随着二人的移动,眼前的一切也逐渐豁然开朗起来。 她顺着光亮处看去?, 突然止住脚步。 “做什么?” “别吵。” 余清欢上前两?步,抚开厚重?的青苔, 露出地下斑驳的文字。 她对这里有印象。 若是没记错的话,她一共来过这里三次,第一次是在柳长风的记忆中,那时?候这里满地满墙的全是血,杀戮的味道几乎席卷了每一寸土地。 第二次是幼年时?刻误入此地被师尊责罚, 她哭着说凭为什么师尊不让她靠近这里, 被师尊敷衍说等长大之后她就明白?了, 可没想到她人还没长大,师尊便已经消失在了云丹门。 至于第三次她停下脚步,一回头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金色双眸。 她对着远处的铁链遥遥一指:“所以你在识海中的牢笼就是以它的样板搭建的是么?” 也不等凌奚回答, 她就凭着记忆翻出了一块石板,耐心拂去?上方的灰尘, 一寸一寸地抚摸着文字上的凹槽:“我之前在你的识海中来过这里,那会儿我还疑惑为什么要在这里写个‘青’字,现?在想想,那可能不是青。” 她深吸一口?气,一挥手将前方全部照亮:“上方写着的是清风谷,而?这里是烛龙神殿。” 想不到传闻中失踪多年的清风谷与神殿遗址居然就藏在北鹤峰山腹中,怪不得就算这里租金再贵师尊都不许他们?搬家?,原来只有他们?住在这里,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神殿被其他人先发?现?。 萧淮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灯下黑”摆了一道。 “真不错嘛,你的猜想完全正确哦。”凌奚趁着余清欢沉浸在猜想之中时?突然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在她即将爆发?之前把手缩回来,乐道,“如何?对这里还算满意吗?” “喂!”余清欢炸毛。 都说不许碰她了! “满意就挑个地方睡觉,我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在余清欢即将碰上墙壁时?他突然对她挤挤眼睛,声音又阴冷又欠揍,“当然你睡我怀里我也不介意哦。” “所以你是怎么解开封印的。”她完全忽视他的话,自顾自地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开始调节体内灵力?,“我记得这个结界需要的灵力?很强,以你当前的实力?没办法解开吧。” “这种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以为我被封印在那小子的识海里这么久都是吃时?速的吗?” 得,看来这个是问不出了。 她盘腿在地上坐好,把碍事的凤冠和首饰一样样取下来,随后才道:“那我换一个问题,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你非要在今日与我见面。” 而?且还因?为她没出现?而?气成这样,直接把封印全部崩开了,虽说她当时?是解除了一部分?,但是没想到会解除那么多啊! 眼下若不是还有最后一层封印,只怕这会儿心魔已经完全占据师兄的身体。 虽然这会儿也大差不差了。 听见她这么问,对方的声音明显急促起来:“你不记得?你说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余清欢老实摇头。 她应该知?道吗?今天既不是师兄的生辰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有什么特别的。 凌奚见她如此,生生气笑。 他生气的时?候反而?笑得不阴冷了,金色的眸光被挤成一条线,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邪肆,好似随时?都会暴起杀人。 当然,他不会将余清欢杀掉,他只是突然伸出手,用?修长的指尖在她的喉咙处轻轻划过。 “有时?候我就在想,要不直接把你杀掉算了。”他俯下身在她脖颈处轻轻一嗅,咕哝两?声,“这样的话也不用?与你约定什么百年,一开始就在地府作伴不是挺好的么?” 他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下颚,余清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说话。 她怎么差点就忘记了,眼前的这个家?伙是心魔,是堕神,对于整个九州大陆来说都是极为危险的存在,并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师兄。 “那个,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她悄悄往后挪动一些,试图靠这种方法和他拉开距离,“既然我现?在记不清那我就努力?想起来嘛,咱们?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啊。” “你这是在怕我杀你?”凌奚突然抬起头,对她露出两?颗虎牙,“我不会的,只有你是不可以死的。” 他说话的时?候眉眼轻轻弯起,说话又轻又快,偏偏这时?候又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看不出一丝一毫暴戾的痕迹。 余清欢没回应他,只按住他的肩膀希望他分?开一些。 但对方却像是误食黏黏糖一样,黏在她身上就是不放,她退一点他进一点,直至背后抵到墙壁上退无可退。 “余清欢” 少年的脸突然在面前无数倍放大,她赶紧闭上眼睛,可预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到来,他只是极快地在用?手她脸上蹭了一下,随后又退开。 又来这招! 余清欢恼羞成怒地跺跺脚,决心这回不管再如何都不要再被这家?伙的蒙骗了。她还没骂出口?就见凌奚突然指着自己的伸手“唉”了一声。 “果然在你身后啊。” “什么?”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副壁画前。 这幅壁画应当是用?了特制的保存法术,周围一切早已因?为两?百年前那一场大战都破败不堪,唯独那副壁画还能依稀见到当年风采。 她轻声念诀将周围又点亮了些,好让他们?更?能看清楚壁画上所绘制的内容。 “这画的是在烛龙神殿发?生的事?” 壁画共有十几幅,绘的大抵都是神殿中发?生的大事,譬如神明降生,圣女献祭等,一张比一张庄重?,唯独最后一张 她看着上面扭曲的线条,忍不住抽抽嘴角。 “这是你画的吧。”没记错的话她院子里还埋着一张,这家?伙真是不管过多久在这方面都毫无长进啊。 “不,这是你画的。” “什么?”余清欢愣住。 凌奚清清嗓子,又指指另一张:“这才是我画的。” 余清欢看向那张不论是笔法还是上色都是上上层的笔画,瞳孔一缩。 眼前的龙栩栩如生,简直就像是要从画中飞出来一般。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爆笑。 某个讨人厌的家?伙捂着肚子几乎笑弯了腰:“哈哈哈你还真是什么都信啊,其实这些都是你画的。” “喂!” 又骗她,果然心魔就是讨人厌! 他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帮她顺毛,指着最后那幅壁画道:“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对啊。”但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关于这个完全没什么头绪,唯二两?次离真相稍微近一些的也只不过是用?灵心术潜入他人记忆的两?次。 “我不是让你对别人用?。”凌奚微微一顿,将目光凝在她唇畔上,“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对自己用?一用?灵心术?” “什——” 金色的瞳孔在眼前一下子放大,她还来不及开口?便被人狠狠咬住了下唇,他亲的又凶又狠,像是几百年没有吃过肉一般,余清欢被他亲的昏昏沉沉,紧接着便觉得眼前白?光一闪, 她就此掉入一片漩涡中。 *** 眩晕的感觉逐渐消失,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恢复清晰。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就看到一群穿戴整齐的侍女正围成一圈坐在她周围,紧张地看着她。 “大人终于醒来了!太好了!” 这是哪儿? 她有些疑惑地站起来,揉揉微酸的眼睛,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等一下!”余清欢惊愕地看着自己便小数倍的手脚,又抬头看着明显比她要高出许多的侍女们?,发?出一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说罢她便一头扎到池子里,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不管她洗了多少次,侍女都还是那么大,而?她也还是那么一点点。 看着池水中自己肉嘟嘟的小胖脸,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该死的心魔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变回小时?候! “圣女大人不要闹了。”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侍女像拎小鸡一样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提起来,“今天可以你面见神明大人的第一天,咱们?可不能出洋相啊。” 说罢也不管余清欢是否愿意便手忙脚乱地给?她穿戴衣服,最后把比她的头还要大上一圈的发?冠往她头上一扣:“这样就好看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余清欢挣扎无果,只好任由她们?将自己推到了神殿前。 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当神殿那扇大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肃穆,庄严,所有赞美的词汇在这磅礴的神殿里都显得苍白?,进入的那一瞬间?只想对祂叩拜在地。 而?神明大人就坐在神殿中间? “等一下,为什么神明是个蛋?” “圣女大人!”身边的侍女急急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压低声音道,“不要说这种大不敬的话。 余清欢还想说什么,就见到蛋壳裂了个缝,紧接着一只赤色的小龙从中爬了出来。 小龙动作灵活,先是好奇地昂起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又用?爪子在石阶上挠了挠。 在场的所有人皆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生怕惹了神明不快。唯有小姑娘在人群中站得笔直,虽然只有小小一点,但也尤其显眼。 一人一龙四目相对。 小龙好奇地歪歪脑袋,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朝她飞扑过来。 余清欢心下一惊,脑子还没转过弯拳头便已经挥舞出去?,只听啪叽一声响起,小龙头着地倒在了地上。 而?信徒们?的此起彼伏的叫声随之传来。 “来人啊!圣女殴打神明烛龙了!” 90-100 第091章 百年约(二) “在这里好好反省, 不反省好不许出来!” 身着?华贵的小姑娘被人像拎小鸡仔揪住衣领扔进了房间里,她还没来得?及的从床上爬起来,就听见大门自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余清欢手脚并用地将自己陷进被子里的腿拔出来, 愤怒地朝门口扔了个?枕头过去。 就在方才的路上她算是弄清楚了,虽然不知道那个死心魔是怎么把?她弄到这儿来的,但?是这里就是她的记忆幻境没错, 而?现在的她也确确实实地回到了四、五岁的年纪。 短期之内恐怕没法离开这里,只能再另寻机会。 余清欢拍拍床, 又对着?大门叫了几声。奈何不管怎么叫都无人搭理, 门依旧关得?死紧,就她现在的力气那?是怎么推也推不动。 就在她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一苍老?一年轻,好像就是方才将她送进来的那?两人。 她一怔, 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哒哒哒地跑过去把?自己?完全贴在门上。 她才贴过去, 就听到年轻女子正在为她求情。 “大祭司,我们这样是否过分了些,圣女大人毕竟年纪还小,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怕也不是故意的,兴许只是被神明?大人吓到了。” “吓到了?”对方冷哼一声, “你可知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多严重。也就是烛龙大人慈悲不同她计较, 若是发起怒来, 你我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那?年轻女子被对方如此责骂,声音也渐渐小下来,但?还是不死心:“可不论怎么说她也还只是个?孩子, 甚至连灵根都没完全觉醒,我们现在就让她背负这些, 会不会有些过分。” “够了!”年轻女子的絮絮叨叨被一声苍老?而?沙哑的吼声打断,“这就是圣女的命运,也只有她才能” 才能什么?什么命运? 余清欢急得?要命,恨不得?原地穿墙跑到那?两人身边听个?明?白,奈何他?们的声音唱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连一个?字眼儿都听不清楚,只能从激烈的语气来猜测他?们应当?是在吵架。 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抬起头,瞥见大门顶部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心中登时有了主意。 既然在下面听不到,何不去上面听听。 说干便干,她迅速将房间中的桌椅板凳统统搬过来,垒了个?三尺高,随后再吭哧吭哧地爬上去,一点点往窗口出挪。 强光近在眼前,她马上就能从那?里爬出去了! 眼瞅着?就要够着?窗户,最底下的架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她眼疾手快地赶紧抓住窗框,哪知手还没抓稳,就瞥见窗外就有一赤色不明?物体朝她飞来—— “啊啊啊!” 余清欢瞬间踩空,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方才用来踮脚的椅子也被她一脚踹飞砸在墙角的花瓶上,发出声巨大的脆响。 大门再次被打开,方才在说话的那?个?年轻女子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圣女大人,你在做什么!” 女子一脸无奈地把?她扶起,正想?着?去拉她的手,没想?到余清欢却执拗地将手藏至背后,说什么都不许她碰。 女子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她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换做平时肯定不会搭理。可对方偏偏是神殿重要角色不得?不哄。她强撑着?笑半蹲下来与余清欢对视,生硬地哄道:“大人,能不能让属下看看您的伤。” 见余清欢不搭理自己?,她又讨好似地从包裹里掏出两块糖块放在掌心,努力将声音放至最软:“那?属下和?圣女做个?交换好不好,只要您将左手藏着?的东西?给属下,属下就把?这两个?糖块给您。” 余清欢上下扫她一眼,又将右手往身后藏了些:“我不。” “大人不喜欢啊,那?属下用这个?不倒翁和?您换好不好啊。” “不。” “那?这个?小风车呢?” “都不要。” 小姑娘突然抬起头看她,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和?黑葡萄似的,一看就乖巧,奈何她却偏偏用最稚嫩的童音说出了最“冷漠无情”的话,“你能不能别老?用凡间的东西?糊弄我,我又不需要这种。” 女子眉头突突直跳。 苍天的,大祭司怎么就没人告诉她孩子这么难带!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余清欢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迅速后退:“你可以出去吗?我还得?在这里好好反省。” 说到反省二字时她特意加重语气,同时若有所?指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圣女大人。”女子努力压下心中的狂躁,长长吐出一口气,“属下得?确定您到底有没有受伤,或是有没有接触其他?奇怪的东西?。” “没有受伤的,你放心。”小姑娘盯她半天,突然开口,“以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属下名?叫竺伶,是神殿里的祭司。”女子面上一喜,又在她面前蹲下,随后对她伸出手,“那?您让属下看看您手里拿着?的东西?可好?属下得?确信您有没有接触到不祥之物。” 她见余清欢难得?乖巧还以为她转了性子,不料却见她嘴一扁,二话不说便开始小声啜泣。 “竺伶姐姐。”小姑娘腾出一只手擦眼泪,抽抽搭搭的,“你方才给我的我都不想?要我,我只想?要我娘!” 竺伶一愣。 粉团般的脸颊被哭得?一脸伤心的小姑娘反复搓揉,一双眼眸红彤彤,明?摆着?就是委屈坏了。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娘亲,只身一人来到神殿。”余清欢抽泣两声,轻声道,“所?以你给不了我的,所?以你可以出去么?” 见她哭的这般可怜,竺伶真生怕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会酿成什么大错,赶紧慌里慌张地离开,期间还不忘替她带上门。 见她一走,余清欢瞬间止住哭声,随后满脸嫌弃地将某物从自己?袖子里倒出来。 小龙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小爪子不停晃动,睁着?一双小黑豆般的眼睛瞧她,看得?人心软软。 “真是的,要是被她发现你在我这里就麻烦了。”余清欢却心肠坚硬地把?他?拎起来放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且你来找我做什么?” 赤色小龙在桌子上趴好,好奇地歪头看她。 他?也不说话,就是这么看着?,一双眼眸无辜又可怜,看得?叫你良心不安。 “啧,你这个?样子真是讨厌。”虽然知道这家伙就是师兄,但?看他?现在这副呆样,她还是没办法将他?和?那?个?动不动就亲她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是怎么变出那?种心魔的,明?明?就是笨龙一个?。 她伸手去捏捏他?的尾巴,小龙亲昵地蹭过来,用龙角顶顶她的手。 幼龙的龙角手感俱佳,让她忍不住想?起房间里那?床从江南带回来的蚕丝毯子,就是不知道它长大之后手感还是不是这样,早知道先前在骑在他?背上时就该摸两下。 窗外的灯火闪烁两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余清欢揉揉眼睛,没来由地打了个?哈欠。 对了,她现在的模样也不过是个?五岁幼童,小孩子这个?年纪最喜欢睡觉,她方才还爬高爬低的,现在不困才怪。 大门依旧关的死紧,看样子她短期之内是没有办法离开这里,那?就走一步是一步吧,反正她觉得?大祭司不可能关她一整天。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睡觉。 她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小窝,将被子叠在一起,正准备躺进去时,突然对上一双黑亮的豆豆眼。 “等一下”她眯起眼睛,看向?那?只抱着?自己?被子不放的龙,“你不会是想?睡在这里吧!” 小龙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又用龙角蹭蹭她的手。 新出壳的幼龙长得?并不大,不过只有她的手臂长,神殿给她的床很大,睡下他?们两个?压根不成问题,但?是当?然不可以—— 毕竟她不是真的五岁孩子,面前的家伙也不是真的普通小龙,他?们可是,也清楚面前的小龙不是普通小龙。 “总而?言之,你不可以和?我一起睡。” 小龙的耳朵耷拉下来,一双黑眸开始氤氲水汽。 “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就算是耍赖也没用!”余清欢强迫自己?硬下心肠,拎起它的尾巴二话不说就把?他?往窗外扔,“你自己?回你的窝去,不许来找我。” 然而?她还没放下,小龙便又迅速爬了过来。 “我说过了,真的不行!” 她叉腰训斥它,试图捏起尾巴把?他?扔出去。 可不管她扔多少次,对方都会在转瞬之内爬过来,并用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她,试图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 “烦死了!” 就会用这招,和?两百年后一个?鬼样,不管被拒绝多少次都会没脸没皮地爬过来。 她满脸嫌弃地掀起被子一角,拍拍距离她最远的那?个?位置:“这个?位置留给你,但?我警告你,可不许乱碰我。” 小龙嗷呜一声跑过来,高高兴兴地钻进被子里。 余清欢困的不行正要睡去,突然见到那?小龙朝自己?一点点爬过来,随后在她惊讶的注视下轻轻地舔了舔她被砸伤的手背。 第092章 百年约(三) 余清欢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照得她眼睛疼。 她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身体变回来没有,第?二件事便是掀被子找龙。 很好, 还是没恢复,以及小龙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看来想要睡一觉就离开幻境这种事情是行不通的,她必须再想想其?他办法。 “圣女大人, 您起来了?” 她正?翻翻找找的时?候竺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侧,正?拿着几件衣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身后还跟了几个侍女。 “哦。”余清欢扯扯被自?己弄乱的衣服, 看向竺怜手上拿着的几件首饰,心有余悸道, “今天又得穿成这样么?” 说老实话她并不喜欢那些繁重的饰品,她本就年纪小,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太大了些,更重要的是压着她的脖子好疼。 竺怜摇摇头, 在她身后开始帮她挽发。 “神明大人昨天才刚刚苏醒。今日?不宜去打?扰他,咱们另有安排。”她动作熟练地?将余清欢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缠好,一边往将她的头发编成辫子一边感慨道,“不过?还得是圣女大人,您是不知?道, 神明在蛋中已?经停留许久了, 我?们本以为还得再等个百年才能等到?他苏醒, 不曾想您一来,他便苏醒了。” 怕余清欢不明白,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讲到?激动处手下还会开始用力,将她可怜的头发扯得东倒西歪。 “可能是因为我?是天火灵根吧。”烛龙喜火, 尤其?是像她这样精纯的火灵根,所以昨天才会一直黏着她不放。 “呀!大人真聪明!这都知?道呢!” 余清欢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心说自?己又不是真的小孩。 竺怜又毫无保留地?夸了她几句,这才替她把头发全部梳好。 “所以今天有什么安排?”余清欢摸摸自?己粗黑油亮的辫子,“需要去瀑布底下打?坐么?还是去雪山上摘个什么万年雪莲之类的?” 她摸着下巴认认真真的把自?己在话本子上看到?的挨个猜一遍,一扭头就见到?竺怜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笑什么笑! 她又没当过?圣女,怎么会知?道圣女平日?里需要干什么! “今天不需要修行,因为夫人要来看您。” “夫人?”余清欢后知?后觉,忍不住微微张开嘴,“你是说,我?娘?” **** 前往会客厅的路上,她都在一路想象着余夫人的模样。 姨母说她和母亲很像,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是见到?定能一眼便认出来,毕竟血脉的东西刻在骨子里,不论时?间怎么流转都无法清洗掉。 临近会客厅,她的脚步也加快不少。 她以为她会冷静,可当她看到?那坐在廊下朝她笑的女子时?,还是忍不住嗷地?一声扑进她怀里。 “娘——” “哭什么,都当上圣女了还哭。”余夫人顺势将她抱起来,有些无奈擦擦她脸上的泪,“一天天的就知?道哭,你看看竺怜姐姐笑话不笑话你。” 竺怜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浅浅一笑:“圣女还是小孩子呢。” “没事,我?就随便说说。”她不知?从哪儿?掏出块帕子往余清欢手中一塞,侧目看向侍女们,语气也渐渐冷淡下来,“我?有些话想和清欢说,不知?几位能否行个方便。” 竺怜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同掌门夫人为难,只低头嘱咐他们记得时?辰后便带领一众侍女退了下去。 等他们一走,待人一走,余夫人的脸也拉下来,二话不说就拖着余清欢往屋里去。 “娘你干什么?!”余清欢还没从见到?亲娘的激动中缓过?劲来,又开始被她上下其?手,“别别扒拉我?衣服啊!” 余夫人不说话,只沉着一张脸。右手突然用力将她的衣服下摆往上一拽,露出她后背的疤痕。 “这是怎么回事!”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余清欢背后那道清晰的伤疤,又联想起女儿?今日?难得一见的撒娇,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我?就说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库,天杀的,神殿那帮家伙敢欺负你?!” 说着说着就要掏出法器去和竺怜他们理论,余清欢急得团团转,奈何她现?在只是个还没有亲娘腿高的小孩,说话也不如长大后利索,就是再急也无济于事。 “娘,娘,和竺怜姐姐他们没有关系!”她一把抓住碧玉葫芦上的流苏穗子,趁着余夫人动作慢下来后迅速抱住她的腿,大喊道,“是龙抓的!龙坏,姐姐们好!” “龙?”余夫人一怔,终于慢下来,上下打?量她一眼,“当真没骗我??” 小姑娘赶紧用力点头。 同时?将自?己的衣摆也掀起来,露出小肚脐旁边的一道浅浅划痕:“这也是它划的。” 余清欢模样乖巧天赋又高,一出生就被余家夫妇视为掌上明珠,若不是命运使然,他们还真不想将她送到?神殿里来。 因此就算她住进神殿后余夫人也是三?天两头地?就往这儿?跑,就是怕女儿?在这吃苦。 余清欢确实是没被神殿里的那些人为难,不仅如此他们还对她毕恭毕敬的,就是惹了再大的祸也不过?是关关禁闭罢了。 她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心,没想到?女儿?还是被欺负了! “你怎么惹他的?”余夫人只觉一阵头疼,若是普通人她还能提着葫芦上前和别人理论,这她总不能去弑神吧。 只能强压下心里的火气,语重心长地?询问余清欢:“我?听说你昨天打?了神明大人,可是真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余清欢撇撇嘴,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提及伤疤之时?眉头皱得更紧,“是它自?己总黏着我?的,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拎起他的尾巴把他扔下楼去吧。” 虽然她确实这么做了。 不过?没什么用倒是,要不然她也不会因为睡相不好而被龙挠。 “清欢。”余夫人看她片刻,无奈地?叹口气,“你要知?道这里不是咱们清风谷,你是圣女,神明就是你最大的仰仗。你应该也知?道,烛龙若是受到?重创便会化作龙蛋,需要两百年才能重新破壳,这就是属于他们的涅槃重生。 而他现?在苏醒,不论是心智还是行为都与幼龙无异,你得多担待着点。” “他是幼龙,我?就不是小孩吗?”余清欢小声咕哝。 余夫人一记眼刀杀过?来。 她赶紧立正?站直闭上嘴。 神殿顶部的晚钟敲响,门外也站了几个侍女来催促,余夫人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于是在临走之前将自?己的碧玉葫芦解下来塞给?她。 “这个给?你,若是那只龙再挠你你就打?他,知?道不知?道。” 她说的无比随意,就像是在说“有蟑螂爬你的腿你就用鞋子打?它”那么随意。 对方是神明唉!而且本命法器是这样用的吗!就算是葫芦听到?也会伤心的吧! 余夫人还想说什么,但门外的侍女已?经在催促了,她只好将想说的话咽下,低头替余清欢把衣服拉好。 “总而言之拿好它,在危急时?刻说不定可以救你一命。” **** 身为一个五岁幼童,余清欢总是很容易就感到?困倦。 见完母亲已?经浪费了她今日?份全部的精力,因此她回到?房间时?是一路打?着哈欠回去的,侍女伸手要抱她,却被她果?断拒绝。 余清欢摆摆手正?要让她别碰自?己,就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一簇亮光:“那里是什么?” “圣女大人。”那侍女果?断站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无奈道,“您还是让属下抱您回去吧,竺怜祭司还在等着属下回去复命呢。” “那你就先回去好了。” 她揉揉眼睛,摇摇摆摆地?扶着柱子站好:“我?还不想就那么快回去。” “但” 见侍女面露犹豫,余清欢突然加重语气:“干什么!难道身为堂堂圣女,大晚上地?在神殿里逛一逛还不可以吗?还是说你觉得神殿不安全,又或者是说,你是内奸?” “可以可以!”侍女汗流浃背地?跪下,忙不住地?点头答应,真生怕这小圣女再说两句就把她内奸的身份坐实了。 余清欢也无意吓唬她,答应在这里玩两刻钟后就自?己回去。 因为都是高阶修士的缘故,神殿里并没有四处点灯的习惯,因此那一点微弱的亮光在黑夜中尤其?显眼,余清欢小跑着一点点靠近,直至走到?半步的距离时?才注意到?,眼前正?是主殿中央。 也是信徒们朝拜的地?方。 桌上发着亮光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碎成几片的龙蛋壳。余清欢好奇地?朝它伸出手,还没碰到?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嗷嗷声。 气势看似凶恶,说话声却稚嫩无比,完全唬不到?人。 余清欢四下查探,终于在某块石砖后找到?了只正?被石砖压在底下动弹不得的小龙。 她摸摸他雪白的肚子,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龙被人强行抱起来,修长的龙身疯狂扭动着,在她掌心拼命挣扎。 “乖了乖了,别乱叫。” 她满脸稀罕地?将他整个抱起,视线同时?向下飘去。 “哎对,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两根。” 第093章 百年约(四) 身为一只掌管时间的龙, 他从一出生开始便受到万人敬仰,所有人都仰仗着他,和他说话的时候都得?屏息凝神, 别说把他抱起来,甚至都不敢正脸看他。 小龙虽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对?方的眼神总给他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拼命挣扎,长长的尾巴四处乱甩, 最后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啧。”余清欢拍拍上被打出来的红痕, 嫌弃道,“什么嘛, 根本就没看清。” 她刚刚就撇到小小一点,具体有几根都没看清, 果然?还是?晚上太暗,下次应该挑个白天的时间来比较好。 小龙四爪用力着地, 警惕地瞪着她。 “嗷嗷嗷!” “我好怕啊。”她笑嘻嘻地蹲下来戳戳他的龙角,“你不会是?想挠我吧。” 而且这家?伙就算是?真挠了她也不怕,反正这里都是?幻境又不是?真的,就算对?方放再多狠话也没用,等她离开这里一切都是?空谈。 不趁着现在欺负欺负他就没机会了, 等出?去之?后只有狗堕神欺负她的份。 小龙对?她龇牙, 刚要嗷嗷叫两声就被余清欢捏住嘴。 “别叫别叫。”她轻而易举地就把试图张开的龙嘴握住, 威胁道,“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堂堂神明被压在石头?底下吧。” 见他耳朵耷拉下来,她才松开手:“我走了, 你自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她一转身,浮现在她身边火灵力也随之?消失, 周围一切再次变得?阴冷黑暗下来,唯有桌面上的蛋壳散发着些许荧光。 “嗷嗷!” 余清欢闻声回头?,就见小龙慌里慌张地跑向自己,小黑豆一般的双眸证死?死?盯着她不放,龙尾巴还偷偷地伸过来缠她的腿。 余清欢心领神会:“你是?想让我把你带走?” 见她这么说,小龙迅速用尾巴将她的小腿缠住,小小的龙头?不住地上下晃动。 余清欢盯他片刻,突然?蹲下来与他平视。 “我说,你该不会是?怕黑吧。” 察觉到自己腿上的龙尾骤然?收紧,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是?完全看不出?来哎。师兄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以后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就算是?怕下雨也不过是?担心封印松动。想不到他还是?幼龙时期竟如此?可爱。 余清欢月眉弯弯,伸手去戳他的龙角:“求人办事知不知道?你昨天?挠我我还没和你计较呢,好歹给点诚意吧。” 见她真要走,龙急得?团团转,可它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是?想送也不知该送什么的好,情急之?下,他直接扒下了自己的鳞片。 “嗷。” 龙将自己的鳞片往前?轻轻一推,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龙鳞?”余清欢毫不客气地把掌中物拿起来左看右看,刚想捏一捏便听到龙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声。 他原本就圆滚滚的双眸瞪的更圆,喉咙里不住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余清欢心下好奇,又轻轻捏了捏。 “这鳞片有什么不同么?”她将其举起仔细端详,但却?除了看出?它比他身上其他龙鳞要更深一些外便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正当?她打?算再翻看他身上其他鳞片时,身侧一阵脚步声响起,余清欢想也不想地就一把将龙塞进了袖子里,她动作粗暴丝毫没有怜惜之?意,惹得?龙使劲挠她胳膊。 他正要闹,就听到头?顶有一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赶紧钻回袖子里去。余清欢隔着袖子拍拍他的脑袋,随后仰头?朝上望去。 “大祭司。”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老人上下打?在她面前?站定,冷冷道,“伺候你的那些人呢?” 他的个子很高,周身的压迫性十足,整张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藏在修罗面具后,是?那种随便一个眼神就能?把小孩吓哭的打?扮。 假小孩余清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按住在袖子里躁动不安的真幼龙:“我,我刚刚路过这里,看到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觉得?好有意思,就想过来看看,他们一直跟着我很烦,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小孩子好奇心重,哪怕是?圣女也在所难免,她这一番话倒没有引起大祭司的怀疑,对?方只上下扫她一眼将威压收起来放她离开。 余清欢大松一口?气,刚要往前?走,就见袖子不合时宜地动了一下。 “等等!” 她忙站直身子:“大,大祭司,您还有什么事?” 老人一步步逼近她,目光带着审判:“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余清欢心中警铃大作,赶紧疯狂摇头?。 大祭司还想再追问两句,恰逢此?时正有其他人找来,他就是?再想问也只得?作罢,挥挥手让余清欢离去。 “好险好险!” 她一路揣着小龙紧赶慢赶地往院子处跑,看也没看地就随便进了个空屋子后就往里闯。随后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背后全是?汗。 太,太吓人了。 小龙从袖子里爬出?来缠在她胳膊上,冲她疯狂乱叫,似是?在对?她将自己塞进袖子这件事表示抗议。 “别叫别叫,待会儿把大祭司招来就不好了——啊!” 余清欢看着虎口?上清晰可见的牙印,杏眸瞬间瞪圆。 “你这坏龙!” 她气得?伸手就要抓他,却?被小龙灵活地躲开。她气不过的,正要再次扑上去,不料还没走两步就被某个小瓶子绊了一下。 霎时间瓶瓶罐罐掉落一地,房间里砰砰作响。 余清欢火急火燎地去将碎片捡起来,一抬头?便见到小龙踩在某不知名的橘色粉末上,似乎想去舔一舔它—— “等等,别碰那些东西!” 可她话还是?说晚了。 在看到龙尾巴砸破罐子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他俩完犊子了。 昏睡花的粉末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失去意识前?前?她恨恨地想,若是?再给她一个机会,她肯定不躲到药剂室里。 *** “殴打?神明,破坏龙蛋壳,现在还擅自闯进药剂室,才来神殿几天?就闯出?这么些祸,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余清欢跪在蒲团上数蚂蚁,漫不经心地听着大祭司一桩桩地数她的罪状。 身侧假山后面还有两名男子在窃窃私语,她本不欲听,奈何耳力太好,就是?不想听也得?听。 “这种小丫头?片子是?怎么当?上圣女的?就因为她爹娘是?的清风谷掌门?” “神殿应当?不会那么随便,据说这是?掌门夫人夜观星象卜出?来的结果,咱们的圣女只能?选她。” “别是?某些人为了名利瞎编胡造的吧。” “不好说啊,不过这小丫头?也不简单,听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火灵根呢。” “什么天?火灵根,我看也就那样。” “嘿!不是?我说!你就非要和我对?着干是?吧!” 身边偷偷议论的两个人刚开始还收敛着点,没想到越吵越凶,甚至开始掐着对?方的脖子扭打?在一块儿,最后一起被带去关禁闭。 而身为话题中心的余清欢正在偷偷憋笑。 “笑什么笑!你还笑!有点廉耻心没有!”大祭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小丫头?,一时半会儿觉得?有些心累。 他揉揉酸胀的眉心,无奈道:“也罢,看来让你闭关思过是?没用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提前?修行吧。” “提前?修行?”余清欢好奇抬起头?。正当?她想仔细问一问到底要如何修行的时候,只见他们方才脚底下踩着的石砖突然?发生变化,再一睁眼时,她已经站在了某个山洞里。 洞口?恰好设在瀑布之?后,她还没来得?及感慨两声水帘洞,就见大祭司轻声念咒,在水幕上轻点几下。 “我给那瀑布下了咒,你是?天?火灵根,若是?贸然?闯出?去定会受到重伤。”他一打?响指,瀑布上的亮光瞬间消失,看起来就与普通的水无异,“若是?想闯出?去,你必须炼成三昧真火。” 一听说条件如此?苛刻,小姑娘一张脸立即苦下来。 “大祭司,这样不好吧,我还只是?个孩子” “少装!” 余清欢捂住嘴,表示已老实求放过。 “总之?,你就在这里好好修炼,吃食你无需担心,我会让竺怜用阵法直接传送到山洞里。” “师尊,啊不对?,大祭司!”她飞快地冲上去拦住即将离开的老人,焦急道,“你就不怕我一个人在这儿会闷死?吗?” 大祭司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眼神复杂地离开水帘洞。 余清欢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心中浮现,她火速将所有口?袋都翻出?来,就连内衬的衣兜都没放过。 最后,在一个极隐秘的角落里倒出?一只只有拇指粗的龙。 小龙欢快地抬起头?,然?后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第094章 百年约(五) 经过长达一刻钟的自我调节后, 余清欢接受了自己被关?在距离清风谷不远的山洞中修行的事实。 这里风景好,灵气?也充沛,还有个黏人的龙时时刻刻贴在她脚边左看右看。 也难怪大祭司方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应该是早就看出来余清欢兜里放着龙了。 “真?是的,你说你跟过来做什么。”她蹲在地上尝尝小龙,小龙便亲昵地蹭过来, 又用湿漉漉的鼻尖贴她的指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乖巧地不像话。 余清欢哪见?过这个样子的师兄, 被他?这么一瞅简直稀罕得要命,一时间也忘记对方昨天是怎么威胁自己的了, 二话不说就赶紧将小龙抱在腿上对他?上下其手。 小龙倒也听话,任她怎么捏都不反抗, 甚至还主动翻出雪白肚皮任由她摸。 “唉真?乖,你若是一直是这个模样就好了。”她点?点?他?的赤色龙鳞, 想了想又摇头,“不行不行,你还是快点?变成人吧。” 说罢她又叹口气?:“也不知道师兄在外面现在怎么样了,姨母他?们追来没有。还有那该死?的心魔” 愿师兄早日打败心魔然后把?她从这该死?的幻境里放出来!她才不想被老头关?在洞里练劳什子三昧真?火! 她之前获得三昧真?火是在云中城中直接吸收的,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修炼过, 也不知道该如何获取。从前师尊也不过教了他?们几天便出去了, 若不是后来她还算有上进心有事没事去其他?门派偷师学艺, 只怕是连炼丹也不会。 洞外的光线渐渐刺眼起来,她隔着水幕往外看去,猜测现在应当?是正午时分。 一上午正事没做成光在那儿撸龙去了, 修行未进一步,肚子倒是开始犯愁。 “也不知道竺怜姐姐什么时候才送来。” 正说着, 面前的天然石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她回过头去看便见?那处不知何时多了个传送法阵,光芒散去,阵中多了个包子。 包子是纯肉馅的,皮薄馅多汁水充沛,闻起来那叫一个香。 可包子再香也只有一个,再多的也没有。 余清欢张开嘴正要咬,就见?小龙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乖乖巧巧地在石桌上坐好,用爪子去勾她的裙摆。 “不行,这是给我的,你不会自己去找吃的吗?” 小龙嘤嘤两声,用小爪子使劲扒拉她。 “真?,真?的不行!” 可恶啊不要再这样装可怜了,她真?的会动摇的! 为避免口中包子被抢,她赶紧背过身去,主打的就是一个我看不见?就不存在,哪知那龙竟缠到了她的腰上,用脑袋使劲蹭她肚子。 “怕了你了!” 余清欢猛地将龙扯下来,恶狠狠地将包子一分为二递给他?:“吃你的!” 她还没递过去龙就嗷呜一口将包子全部吞下,紧接着继续盯着她手里的半个包子看。 “这个真?不行!” 见?对方又打算故技重施,她直接一张口就把?半个包子全部塞进了嘴里,将小小的脸颊被塞的鼓鼓囊囊,口齿不清道:“没有了!” 龙不信,又围着她饶了几圈,见?确实没有才心灰意冷地趴回石桌上,百无聊赖地用尾巴来回扫洞里的灰尘。 余清欢也不管他?,狠狠将嘴上的油光一抹便席地而坐开始继续修行。 日子就这样过去,转眼过去一个月。 这段时间里她全凭着自己之前的修行方法修炼,本就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居然出奇地奏效,只不过一个月内就觉醒了灵根。 是的,虽然她出身名?门又是千年一遇的天火灵根,但她现在才掌握火灵力的使用方法也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也不怪她,一来是她年纪小,二来这里四处都是水,对她这个火灵根来说本就是大大的不利。 寻常修士都会在十岁左右引气?入体?,十二岁时灵根觉醒开始修行。出身修仙世家的孩子们会稍微早一些,但最早也不会再早过八岁。 余清欢现在才五岁就能做到这些,虽然也只是能召唤一点?拇指高的小火苗,但已经相当?不错了。 “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她蹲在地上用力深呼吸几口,想去撸龙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躁,一扭头就发现方才还趴在她身边的龙早已不知去向。 “又跑到哪里去了,他?这样也不怕被别?人骗走。”她无奈地把?玩着手中的小火苗,自言自语道,“说起来这后遗症也太厉害了吧,居然一个月都没恢复,该不会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了吧。” 她心里烦乱的很,修行也进行不下去,偏偏这时肚子又叫了起来。 眼下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好几个时辰,余清欢索性找个平坦地方躺下来打算睡一觉,至于修炼什么的之后再说吧。 可她还没睡着,就听到洞外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来者是两个男子,听起来并不像是神?殿中的人,余清欢心中警铃大作,睡意全无,赶紧坐起来仔细听。 “师兄,你确定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秘宝吗?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 “那还用说?你没感受到这里强大的灵力么,还不快下去!” 二人逐渐靠近洞口,声音也清晰起来,但两名?男子中的师弟却开始犹豫:“师兄,要不咱们还是算了,这里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清风谷的地盘,若是我们一个不好闯入那里得罪了他?们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就你这样的还怎么找秘宝。” 秘宝?这里能有什么秘宝? 余清欢趴在洞口听得专注,没想到下一瞬就被人提了起来。 她心中大骇,手脚在空中不停划动挣扎,却都无济于事。 “哦,有个小丫头。”高个男子轻而易举地拎着她,甚至还有闲心和她开玩笑,“你爹娘呢?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余清欢不说话的,只恶狠狠地瞪他?。 奈何她现在个子实在太小,不管怎么召唤火苗都没有杀伤力,反而引得那两人哈哈大笑。 “师兄,我看这小丫头穿戴非富即贵,估计是清风谷哪个长老的女儿,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的。”另一个矮胖男子笑够后看向她,问道,“这样,我们也不伤你,只要你告诉我们烛龙秘宝到底在何处,我们就送你回家可好?” 这两人笑得一脸温和,但余清欢却在他?们身上嗅到了明显的杀气?。 她心中警铃大作,瞳孔不自觉一缩。 他?们会杀掉自己!等他?们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之后绝对会杀掉自己! “喂,你怎么不说话,是不知道?”见?余清欢一直咬着下唇沉默,他?们明摆着也烦了,提着他?的男子手上一个用力,狠狠掐住她的脸颊,“快说!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我”小姑娘吃痛,眸中水汽开始弥漫,“我好像之前听爹爹说过,什么秘宝的,两位大哥哥可不可以先?把?我放下来。” “当?真??” 他?们对视一眼,又见?余清欢表情不似作伪,便将她放下来,哪知她脚刚一着地就迅速往山洞深处逃。 可不管她再怎么跑也跑不过两个成年修士,还没走出多远就再次被人给提了起来。 “好啊你个死?小鬼,居然敢骗我。” 那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掐她的脸,硬生生地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掐出好几个印子来,随后手上一用力,就要朝她脖颈掐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汹涌强烈的火焰从洞中朝他?们喷来,那火并不算强,但胜在阵势庞大,那两名?男子被逼得急急后退。等他?们的视野终于恢复清明时已经落到了洞外,而余清欢也不知去向何方。 高个男子暗骂一声正欲上前闯入瀑布中,没想到还没碰到瀑布就被弹得老远,正等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刀苍老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戴着古怪面具的老人悬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原来是血云寺的道友。” **** 余清欢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山洞又黑又潮,她脸颊痛的发紧,也不知道毁容没有。肚子又饿身上又冷,唯有肩膀上的火源能带给她一点?温暖。 好不容易跑到个干燥平坦之处她才停下来,借着从头顶射进来的一线光仔细查看小龙的情况。 “不会吧,你个神?明不会那么脆弱吧。”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龙放在自己膝上,认真?地看他?的情况。 爪子没事,肚子也没事,看起来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那到底是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呢? 她正忙着检查,突然口袋中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龙鳞?” 这,这似乎是她在撞上大祭司之前怀中那只龙送给自己的鳞片,但是具体?有什么用处她也不知道,就一直放在口袋里带着。 这一个月她忙着和灵根做斗争,若不是它?突然从兜里掉出来,她都快忘记这玩意了。 余清欢一手龙鳞一手龙,试图将龙鳞重新安回龙身上,但每次她刚一碰到龙时鳞片就会自动弹开,害得她还得去把?鳞片捡回来。 她看向自己腰间的碧玉葫芦,突然有了奇妙的想法。 娘亲说碧玉葫芦不仅可装丹药,还可以将灵力进行提纯和转化,变成更适合修士吸收的状态。 “好!那就来试试!”她将瓶塞拔出来,一点?点?在其中注入火灵力,前后晃动几下后再将小龙抓来,把?葫芦嘴塞进他?嘴里。 精纯的火灵力一点?点?进入他?体?内,虽然微弱,但也聊胜无于。眼见?小龙气?色越来越好,余清欢正要故技重施,就见?怀中的幼龙开始剧烈抽搐起来。 他?动作太大她根本抓不住,眼见?着他?就要掉进冰冷刺骨的池水中,余清欢赶紧冲上前。 “不好!” 可预想中的变故并未发生。 龙在距离池水仅有半寸的位置生生停下,随后周身开始发出刺眼光芒。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相处一个多月的蠢龙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二人对视仅一瞬,余清欢就忍不住用力捂住眼睛。 这家伙怎么不穿衣服啊! 第095章 百年约(六) 今天的午饭依旧是包子。 余清欢惯性将包子的掰成两?半, 正要把他那半弄成小块喂给他时,突然意识到,好像对方不再是她熟悉的小龙了。 “张什么嘴, 你自己?吃。” 她恶狠狠地将包子往他手里一塞,随后?自己?坐到一边啃包子一边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 不得不说,烛龙化人是一个极大的突破, 她也不知道对方才破壳一个月就化为?人形是快还是慢,但?值得肯定的是若是让神?殿那些人知道肯定会闹翻天。 还有今天闯入洞穴的那两?人也格外令她在意, 若是她没听错的话这两?人应当同血云寺有关。 以及为?什么都这样?了大祭司还不让他们离开洞窟, 他知道当她从山洞深处出去?的时候看到瀑布上封印依旧牢固时有多绝望吗! 正想着,一片菜叶子落到她白色的裙摆上。 “喂, 你别弄到我身上!”她嫌弃地往自己?身上扔清洁咒,骂骂咧咧地也给他扔了一个, “你吃相也太糟糕了吧!” 小男孩呆滞地任她摆弄自己?,眼眸依旧亮晶晶。 他身上穿着她包里备用的道袍, 因为?他们体型差不多,再加上清风谷的道袍不分男女,所以他也穿得还算合身。 头发也是她刚刚给他扎好的,他就像是个初次降到这个世?上的小兽一般对什么都一窍不通,依赖地等着她引导。 她见他一脸乖顺, 生气?之余又有些无奈。 有必要和他计较吗, 这里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幻境, 眼前的师兄也并非真?实,不过是用术法捏出来的罢了。 而她也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 小男孩见她神?色不虞,有些担心地想上前去?碰她, 却被余清欢挥手打开。 “自己?去?玩。”她有些心烦意乱地瞥瞥嘴,起身去?捡那两?个人留在动力的东西?, 咕哝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他被拒绝也不生气?,在呆愣片刻后?又迅速站起来,余清欢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寸步不离。 她试着想让他滚远点,但?的对方每次都像是听不懂一般,黏她黏的死紧。 她扔东西?,他就跟在她身后?学着扔。她打坐,他便?坐在她对面一脸诚挚地看着她。她犯困打哈欠,他便?紧张兮兮地四处给她找枕头。 想起现在在宁天州被师兄四处纠缠的日子,余清欢的头没来由地一阵痛。 原来这家伙从那么小开始就这么喜欢缠人了吗?以前师门里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 “你过来。”余清欢实在被缠的没办法,于是对他勾勾手指,“你还能?变回原型不?” 被可爱小龙缠总比被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缠要好多了,反正都是被缠,她还是选小龙吧。 小男孩歪歪头看她,张开嘴,似乎是在酝酿什么,憋了好半天才勉强憋出三个字:“不知道。” 他发音古怪,说话的时候双唇不停颤动着,生涩地就像是平生第一次说话。 说完后?他抬起眸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余清欢惊奇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你会说话?来来来再说两?句!” 天知道她自己?在这山洞中憋了多久!这鬼地方鸟不拉屎的,身边唯一的活物就是这只天天和她抢饭吃的龙。 余清欢合理怀疑要是再不来个人和她说说话,只怕是她都要自己?生出心魔了。 他在余清欢期待的目光下努力尝试发音,但?这次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吐出了两?个简单的音节而已。 “没事没事,咱们可以先从简单的说起。”她索性在他对面坐下,一把捞起他的手抵在自己?的喉咙处,一字一句道,“和我说,凌,奚。” “奚”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轻轻眨眨,困惑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说这两?个字。 “这是你的名字,就像我叫余清欢一样?,你叫凌奚。”余清欢并不气?馁,继续教?导他,“再和我说一次看看?” 担心对方不明白,她甚至让他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唇上,让他感受自己?唇上的震动。 凌奚浓密的睫毛颤动一下。 在寂寞了一整个月后?,发现有人可以陪自己?说话的欣喜冲破了她心底的防线,一时半会儿也忘了面前这位眼下是高不可攀的神?明,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和师兄在山上的日子。 她紧张地看着他,催促道:“说啊。” 小男孩盯她片刻,终于磕磕绊绊地吐出了那两?个字:“凌,奚。” 余清欢激动地快要跳起来。 一想到现在四舍五入她也算是师兄的半个师尊她就爽。辈分且不论,总而言之这种感觉真?的很爽,爽得她嘴角一直悬在脸上掉不下来。 教?会名字后?她又开始教?他其他东西?的称呼,比如他们一直待着的地方是山洞。中午吃的午饭是肉包子,是由一个善良的祭司姐姐送来的。山洞里那两?张石台是他们的床,床上用来盖的是被子,不盖被子的话他们两?个小鬼晚上就会冻死。 每次凌奚说对了某样?事物的名字,她都会高兴地在原地蹦几下,活脱脱地像个五岁小孩一般。 她转念一想那又怎样?,反正她现在本来就是小孩。 不知不觉天色已渐黄昏,她欢欢喜喜地隔着瀑布看外面的夕阳,只觉得今天过的就像是梦一般。 突然有两?个人闯入其中,师兄突然化为?人形,而她居然荒废了一个下午没有修行反而在教?他说话。 不管是哪一件事单独拎出来都足够她琢磨一整天的,但?凑在一块反而就显得平平无奇了,平淡到她饭前都没打算继续想血云寺的那两?人到底是怎么个事。 余清欢从法阵中将食盒取出来。大抵是因为?大祭司知道他们遇袭的缘故,今夜的伙食很是不错,光是大馒头就有两?个,菜是凉拌黄瓜丝和荷叶鸭,汤是小鸡炖蘑菇。她往底下翻了翻,竟然还翻出两?个酱肘子来。 凡物摄入过多会在体内产生杂质,不利于修行。因此?多数修真?者?平日里根本不吃饭,都是靠一些辟谷丸之类的来缓解肚饿。就是吃也是努力往清淡的去?,别过是大鱼大肉,就是油星都少见。 余清欢这一个多月除却头一天吃的肉包子里有些荤腥外,剩下的日子里不是水煮白菜就是清蒸豆芽,更过分的是盐都不放,以至于她有好几天馋疯了看着小龙都觉得可口?鲜美。 “这个给你。” 大祭司今天给的份量很多,足够他俩吃个饱。她倒也没吝啬,将菜五五分,谁也别想多吃。 “别看!”见凌奚死死盯着自己?的肘子不放,她赶紧将盘子抱起来护在自己?怀里,“我就不饿吗?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说罢赶紧抱着盘子往后?缩几步,待对方将头低下后?才小跑过去?拿筷子。 “哼!” 余清欢将筷子塞到他手里,开始埋头啃馒头。不得不说今天的饭菜真?是香,她现在光是闻到肘子味就要哭出来了,相比之下从前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啊,呜,她真?的好想念师兄的手艺。 不过吃着吃着她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又用手抓!我下午不是教?过你用筷子了吗!”她有些嫌弃地在对方油乎乎的手上扫一眼,又给他被弄脏的衣服上丢去?几个清洁咒,“你看看你弄的这样?,谁还乐意搭理你。” “我?我才不想理你,若不是出不去?,我早就不管你了!” 说罢又絮絮叨叨地数落了他几句,见他始终低头不语,余清欢才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将筷子放下,试图去?看他的脸,却瞥见他满脸的泪。 才化人的小龙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他只是知道自己?做错了,让她不高兴,她不高兴后?就会走,以后?再不会有人和他说话,也不会有人捏他的龙爪。 “对、不、起。” 他说话依旧生涩僵硬,每吐一个字都像是费了多大的决心一般,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滚。 余清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哄小孩她不擅长,哄小龙他更不擅长,她只好找个角落蹲好,打算等他哭完之后?再回去?吃饭。 半刻钟后?,正在墙角打坐的她肩膀突然被人戳了一下,一回头才发现是凌奚。 他勾着她的衣角将她引到石桌前,献宝似地将盘子塞给她。 “这是——” 盘子里是剔好骨头的肘子肉,装了满满一小碟,不多不少,刚好两?份。 对方见她呆怔,以为?她还在为?筷子的事生气?,于是又急切地伸出两?只干净的手,表示自己?方才用的是筷子,没有用手。 可她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小姑娘闷闷不乐地将盘子塞回他手里,长长的麻花辫垂下来,遮住她沮丧的眼眸。 “你还给我剔骨头做什么。”她双手托腮坐在石头上,咕哝两?声,“我骂你,我坏,你也别搭理我。” “不!” 凌奚焦急地站起来,说出了他迄今为?止最流利的一句话: “小清欢就是最好的!” 第096章 百年约(七) 因为凌奚变成人形了的缘故, 关于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又成了新的问题。 “等等!我们不能再在一起睡了。” 见他?就要往自己床上爬,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往回缩。 “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等一下,我们好像也还没有到七岁, 算了这?不重?要,总而言之不可以在一起睡!” 他?仍保持着?半趴在床上的姿势,一脸委屈地看着?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而且石床就那么点大, 之前他?还是小龙的时候都勉强,现在都化为人形了, 哪里够的。” 她按住他?的肩膀, 硬起心肠用?力将他?戳下去,但对方就像是同她较起了劲, 不管怎么戳都毫不动摇,且还有继续向?上爬的意思。 余清欢很苦恼。 眼?瞅着?他?就要完全爬上来, 她灵机一动赶紧道。 “你想上来也可以,但是人形不可以!”她双手一摊, 露出两枚尖尖的虎牙,“给我变成原形。” 凌奚见她一脸不容后退的样?子,无奈只好站回原地,用?力将自己便成原型。 一刻钟后,一只有她这?个人那么高的小龙在她眼?皮底下高高兴兴地爬上床。 “等, 等一下!”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不过才一个晚上它怎么就突然?长到这?么大了, 虽说她不知道他?们龙的成长速度, 但现在这?个是不是有些离谱了啊。 龙歪歪头看她,有些困惑不解地嗷了一声。 它实在太长,轻而易举地就将整张床占了大半, 害得余清欢只能缩在角落里。 龙高高兴兴地用?尾巴将她缠起来,随后用?龙角蹭蹭她的脖子。最近也不知是什么季节, 他?的角竟长出了不少?细细的绒毛,这?么一蹭还怪痒的。 “你先松开我。”她用?力拍拍他?的鳞片,把快要被勒死的自己拯救出来,骂骂咧咧地把他?推远,“你怎么在一夜之间长那么大个啊,明?明?昨天还是小小一只。” 一下子就从巴掌大变成了快比她还大,虽然?她知道以后他?会变得比飞舟还要大,但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不知道。”凌奚老实摇头,尾巴不自觉地在石头上轻轻拍动,“突然?,感受到,就,这?样?了。” 他?词汇量有限,连说带比划都快把自己急哭了余清欢才勉强弄明?白,他?的意思是洞穴深处有一股神秘力量与?他?产生了共鸣,再加上后被余清欢误打误撞注入了灵力,才得以修成人形。 说完之后他?主动将脑袋凑过去求表扬,却再次被无情推开。 “等等。”她向?后靠着?墙上,从包袱里掏出半个巴掌大的黑色龙鳞,惊奇道,“你是说,这?是你的逆鳞?” 他?用?力点头。 怕余清欢不相信,他?还将自己身上的伤口?给她看。 “就是、从这?里、拔下来。” 烛龙长大后不再像幼年小龙,此时此刻他?身上是亮眼?的暗红色,鳞片也养的锃亮,更衬得他?腹部上的伤口?尤其明?显。 见她眉头越皱越紧,他?便主动在石床上仰躺下来,露出雪白肚皮,同时还安慰道: “不、不疼。” “谁问你了!”小姑娘恼羞成怒地像搓擀面杖一样?将他?翻过来,随后将逆鳞往他?爪里一塞,“这?个我不能要,你收回去。” 说罢小手一叉腰,循循教导道:“你记着?,这?东西谁也不能给。逆鳞可是龙的命门,若是那个人背叛你怎么办——” “不会。” “啊?”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余清欢恍惚抬起头。她下巴刚刚昂起一些就被龙爪捏住了脸颊,他?动作?很轻,并?不会弄疼她,只是用?雪白的爪子在她同样?雪白的侧脸上蹭一下。 “清欢不会、背叛我。” “你你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啊!” 他?没说话,只是垂下头看她。巨大的阴影投下来几乎将小姑娘一整个罩在里面,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试图想要向?后缩的双腿。 不得不说,龙的眼?睛很漂亮的,幼龙更甚,他?的眼?眸狭长瞳孔漆黑,像一块上好的黑曜石,能清晰地将她的慌乱照映在其中。 “我知道了!我再怎么说也是神殿的圣女,是不可能背叛你的!”她在龙无比殷切的目光下被迫把逆鳞藏回怀中,咕哝道,“我拿,我拿好了吧。” 凌奚高兴地哼哼两声,又用?在她肩上蹭蹭。 余清欢努力面无表情的将他?推开:“不过是有条件的!明?天你必须带我去山洞深处的那个地方。” 她现在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瓶颈之中。 当她闭上眼?时候能感受到灵气在体内经过某处时流速会突然?变慢,甚至缓缓停下,她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她至今未修成三昧真火的关键,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 只可惜她从前没有经受过系统的训练,师尊对她和师兄都是放养,师兄又是剑修帮不上忙。唯一一次接受过稍微专业一些的训练就是在秦师姐那儿,但秦师姐毕竟也不是火灵根,在很多地方也帮不上太多忙。 “所以。”她清清嗓子,骄傲得昂起小脸,“现在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知道吗!” 她话音才落龙就往她被子里钻,惹得她又给龙角邦邦两拳。 “不行,你下去睡觉!” 虽然?这?样?可能有些不太好,但也没办法,谁叫他?突然?之间变那么大,她现在想翻身都没地方。 龙委屈看她一眼?,试图争取,但还是在她恶狠狠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地缓缓爬了下去。 余清欢见他?盘成一个圈后便心满意足地躺下合上双眼?开始睡觉。 她入眠得太快,丝毫没注意到在她睡熟不久一只鬼鬼祟祟的龙再次从地上爬了上来,偷偷摸摸将她卷到自己尾巴里。 **** 余清欢是被热醒的。 她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睡前整理?的好好裙子全乱了,皱皱巴巴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蹂躏过一般。 可当她坐起来在床上试图寻找龙搞破坏的痕迹时,却发现不管是床褥还是枕头都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她昨天梦到自己被龙勒的喘不过气只是因为她太累了吗? 余清欢晃晃脑袋打算先去水边洗漱一下,等用?过早饭后再让凌奚带自己去山洞找奇遇。 “对了,人呢?”她疑惑地挠挠头,左右晃了一圈,可连龙鳞都没见到一片。 正想着?,瀑布处突然?打下一道阴影,她正要举起碧玉葫芦反击,就见那道黑影轻而易举地钻进了瀑布中。 水珠落到她脚边,龙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除此之外还有—— “汪!” “啊啊是狗啊。” 是只刚足月的小奶狗,浑体通白,双耳垂着?,毛茸茸软乎乎,仅有小姑娘两个巴掌大。 余清欢手忙脚乱地从他?爪子里接过,还没抱稳呢凌奚就突然?将爪子放开,小狗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委屈地嘤嘤两声。 她心里内疚得不行,赶紧翻箱倒柜地给它找些吃的。 “你上哪捡到的。” 龙甩甩鳞片上的水,随后在她面前化为人形,然?后继续用?力甩头试图把水珠抖干。 “啊啊啊别?弄了!”余清欢迅速制止住他?罪恶的头,二话不说就使劲往他?身上扔清洁咒,“你看你弄的小狗身上都是水。” 凌奚头一次因为别?人,不,别?狗被余清欢骂,气得龇牙:“它只是,储备粮,而已。” 小狗吓得瑟瑟发抖,呜嘤嘤两声后撒腿就跑。余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它便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山洞深处偶尔传来狗吠声。 “喂!你可是堂堂烛龙,能不能不要欺负小狗!” 凌奚试图用?尾巴拍地面表示自己很愤怒,动到一半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是人形,于是只好咔哧咔哧磨牙。 余清欢才不管他?,小狗才那么小小的一点,待会儿进山洞里被钟乳石扎到怎么办,要是掉进地下河里怎么办。它又不像他?们是修士,它不过是只连路都走不好的小狗。 “唉唉,那个啥,你在哪!” 她唉唉两声后才想起来似乎没有给狗取名字,于是硬着?头皮叫道:“狗!你在哪!狗!” 一直往下走,她才听见有一点细弱的嘤嘤声。 余清欢赶紧小跑下去,同时将掌中用?来照明?的火焰甩到半空中,好腾出手去抱小狗,然?而她还没摸到狗毛,就似乎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电了一下。 “等等,这?里是” 她惶惶然?抬起头,才发现她方才一路追着?小狗脚步,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昨天凌奚化为人形的地方。 昨天来的匆忙,什么都没看清,今天她才见到,这?里似乎是一处静谧的水池。 身后脚步声匆匆响起,她回过头就见到凌奚在她斜后方不远处站定,对着?水池中的某处亮光遥遥一指。 “就是,这?里。” 余清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清,没想到那抹亮光竟然?有所感应,原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扑来! “唔——” 她只觉胸口?一阵闷痛,那股强大的火灵力顺着?她的筋脉不住地向?内探索,如小勾子一般一点点往其中钻去直至心脉,且还打算更进一步。 眼?前模糊一片,耳边的声音同样?混乱不堪,水滴声,狗吠声,龙叫声,还有她自己的啜泣声。 昏迷前,余清欢恨恨地想。 都在幻境里了怎么还会痛,这?不合逻辑。 ****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从石床上醒来。 一睁开眼?就对上两双无限放大的眼?睛。 “额啊啊!”余清欢给吓得够呛,二话不说就举起枕头锤他?,“你干嘛凑那么近!” 龙和小狗的耳朵一齐支棱起来,随后一只一边往她两侧挨去。 “我昏迷了多久。”余清欢灵活向?后滑动躲开他?俩的爪子,左右看看,“这?里怎么这?么黑,你是把洞里的火都熄了吗?” “小清欢,你要不,点火看看。” “点什么——啊!” 她看着?自己掌心的火焰,震惊得捂住嘴:“这?这?这?是三昧真火!” 她居然?炼成了! 怪不得大祭司要把他?俩送来这?里,原来这?个洞里还藏着?如此精纯的火灵力,竟能一下子就将她的瓶颈强制冲开。 余清欢又坐在地上运转了一下小周天,只觉浑身上下清爽得不行,心不慌,头不疼,就连走路都蹦连蹦带跳了! 瀑布上的封印被一点点解开,她看着?身边呆滞在原地的凌奚,想也不想地就往他?怀里扑。 “蠢龙!我炼成了!” 可她还没抱紧,便听到头顶传来两声轻咳。 不,不止两声。 以大祭司为首的清风谷弟子们浩浩荡荡地在山洞外站成一排,一个两个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随后在她面前唰的一声全部跪下。 “恭贺烛龙大人修得人形!” “恭喜圣女大人突破瓶颈!” 在一片如浪涛般的恭贺声中,俩还没石墩高的小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当着?他?们的面,互相在对方衣服上偷偷擦去自己掌心的汗。 第097章 百年约(八) 太阳落山前下了场小雨, 将这本就阴冷的天气变得更冷,外头的风吹得刺骨寒,好在屋中灵气充沛, 倒也不?会?冷着屋中的这位小小年纪就已身居高位的贵人。 “所以,相关的规矩圣女大人都听明白了么?” “啊?”余清欢将自己从一片恍惚从?抽离出来,迷茫得看向站在自己身边冷着一张脸的竺怜, 不?住地点头,“明白了!” “既然听?明白了, 那?就请圣女大人再重复一遍。” “额。”余清欢没想到她竟然会?让自己复述, 一下子卡住,磕磕巴巴道, “就,那?个, 不?能欺负人?” “错了!是不?能对神尊无礼!” 竺怜见她眼眸澄澈,自己也有些无奈。 其实从?那?次山洞接他们的时候就不?难看出二人关系极好, 回去的路上包括回去之后他们有事没事也常常黏在一块,也要黏在一起?。她不?意外余清欢和他关系好,她意外的是在这段关系中从?始至终都是烛龙大?人在主动?。 龙对圣女的态度实在太亲密了。 她心里知道他们年纪都小,特别是烛龙大?人才刚破壳不?久心智尚未成?熟,会?依赖照顾他的余清欢也正常, 但?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个好兆头。 若是走得太近, 难免生出祸端。 “竺怜姐姐!” 正想着, 门外便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她抬眼望去,便见男童拖着长长的尾巴往这儿跑。 男童抱着一大?包糕点高高兴兴地跑进来, 将糕点往桌上一放,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余清欢那?处扑。 竺怜的脑仁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起?开了, 不?要一直扒拉我。”余清欢把他试图黏在自己胳膊上的脸推开,同时和竺怜控诉,“你?看,现在明明是神明大?人对我无礼。” 竺怜感觉自己的脑仁子更?疼了。 “你?们别闹了。”她无奈得揉揉太阳穴,将两个滚在一团的小孩分?开,同时朝门边看一眼,“好在神尊你?过来的路上没被别人看到,否则定要倒大?霉。” “我记着的!”他被推开也不?气恼,头上那?两撮头发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晃一晃,“竺怜姐姐说让我在外人面前必须和你?们保持距离,否则就会?给小清欢带来麻烦。” 他说着又笔划了一番,笑得无比灿烂:“所以我每次来都是偷偷地从?天上飞过来,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哦!” 说是这样说了,但?是任谁看到天上飞过来一只龙都不?敢拦截吧! “麻烦?”余清欢好奇地看向竺怜,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和她说的。” 她可没忘记刚刚从?山洞回来那?阵子,他们两个的身份和生活被迫回到正轨。神明大?人需要坐镇神殿接受万人朝拜,而圣女则是在一旁辅佐神殿实务,非必要不?相见。 为?了这事儿凌奚可没少同他们闹腾,后来还是竺怜出马劝了几句才将这位难缠的神尊安抚下来。 “倒也没说什么,我不?过是同他说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是清风谷那?边就要换圣女了。” “啊?” 还能用这种?话术威胁啊。 她们说悄悄话的当口凌奚已经同自己玩了起?来,具体是他用尾巴在地上晃动?给火苗当跳绳玩。 竺怜慈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向外走去,且不?忘替他们将门掩上。 等人一走,尾巴就迫不?及待缠上余清欢。 “小清欢,你?看我新?长出来的龙鳞。” 他炫耀似地指指尾巴上方新?长出来的鳞片,又拉着余清欢的手覆上去。 最近正值秋冬时节,山中的小兽开始换毛,龙也开始换鳞片。新?长出来的龙鳞是很漂亮的,并不?会?像长大?后的他一样耀眼,只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软的?”余清欢好奇地上手捏捏,同时看向他尾巴处那?一片缺口,“你?不?打算把逆鳞拿回去么?” “说送你?就送你?了。” 因着这段时间的训练,凌奚说话已经利索许多。清风谷甚至专程找了师尊来教导这位刚出世的小龙写字与说话,他倒也聪明好学,一年不?到就已将人族的文字全?部掌握。 “而且啊。”他将尾巴微微抬起?一些,给余清欢看逆鳞处的伤口,“龙一旦将逆鳞送出去超过一个月,便无法拿回。” “啊!这种?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自他们从?山洞回来都过去快一年了吧!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忘记了嘛。”龙露出一个无辜的笑。 随后便被圣女打了一锤。 “算了算了,我和你?计较这个做什么。” 余清欢摆摆手,心说自己也是在这幻境中待的时间实在太久,几乎要这里并非现实,眼前的师兄自然也不?是真的,什么逆鳞他爱给谁就给谁。 不?过她到现在也没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但?凡是幻境都必须有一个核心法阵,譬如云中城的核心法阵就在明月夫人体内,但?她都已经在这里待这么久了,别说是破解法阵了,就连法阵的毛都没见着一根。 “唉,我到底要怎么离开这里啊。难不?成?我真要待在这个地方一辈子吗?” “小清欢不?喜欢这里么?”小姑娘不?经意间的咕哝被他听?到,凌奚瞬间坐直,甚至开始认真地提建议,“不?喜欢的话我带你?离开这里也可以啊,咱们去霸占其他神殿也行。” 余清欢:? 不?要一本正经地说这种?恐怖的话啊!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回家了。” “啊?”余清欢还没转过弯来,就突然见到眼前人摇身一变变回了龙形。 他相比起?之前又长大?不?少,整条龙足足有她的两张床那?么长,只需要轻轻一卷就能将她整个人彻底圈住。 凌奚在地上趴好,抬头示意她坐上自己的后背。 “我知道小清欢和我不?同,你?有家也有爹娘,只是因为?你?是圣女不?能轻易离开神殿才一直在这里罢了。”他说着说着便开始忍不?住失落,但?又迅速抬起?头高声道,“不?过这不?要紧!你?要是想回去我就带你?回去!” 见余清欢脸上依旧犹豫,他干脆尾巴一卷便将她甩上自己的后背。 “走了!” **** 深秋的夜很凉,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些许白霜。但?烛龙的后背却很暖和,以至于她现在飞在万丈高空之上,也丝毫没有感受到寒冷。 小姑娘好奇地在龙背上坐直身子,伸手去够天上的月亮。 “好近啊。” “其实还不?算近。”龙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一些骄傲,“等我长大?之后可以飞的更?高,你?信不?信。” 余清欢心说我信,你?不?仅飞得高,你?还能横穿暴风眼呢。 烛龙神殿本就建在清风谷附近,因此才几句话的功夫余清欢便瞥到了门派中星星点点的火光。 如今已过酉时,还在门派中四处走动?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凌奚身上的神力对普通修士天生就有屏蔽作用,他们走来的这一路愣是没被一个人发现。 龙在最早的阁楼顶部停下,示意余清欢往下看去。 “就是这里。”凌奚重新?化作人形,突然“哎呀”一声,“咱们是不?是扑空了?我好像没感受到你?爹娘的灵气,他们不?会?是出去了吧。” 清风谷好歹也是九州大?陆第一宗门,掌门夫妇时常不?在门派内,他们扑空倒也正常。 “啧,不?过来都来了。咱还是看看再说。”余清欢撸起?袖子,开始在房顶上寻找结界薄弱点。 他俩现在的位置可以说是非常刁钻,既要防着不?被楼下巡逻的弟子发现,又要在阁楼顶上站稳。主要是这地方就那?么点大?,余清欢可以说是几乎将自己完全?靠在了龙背上才没有掉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屋顶正中央,随后用灵力破坏屋顶,凿出一个小洞。 小洞刚刚凿开她便听?到一声轻轻的狗叫声。 余清欢一惊:“这只狗不?会?就是我们在山洞里捡到的那?一只吧。”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大?祭司将他们从?山洞接回来时也把小狗一起?带了回来,没想到神殿大?门还未踏入便遭到了其他弟子的强烈反对。 “神殿乃供奉神明之处,怎能容忍这孽畜在此?” 不?得已,他们只好把小狗送到清风谷。 好在掌门夫妇也算是心善之人,倒也没亏待它,好吃好喝地在院子里养着,待遇与座下灵兽一般无二。 可即便如此,小狗还是一天天虚弱下去。 余清欢虽然之前偶尔听?竺怜提过几嘴,但?当她亲眼所见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我可以下去看看吗?” 他们脚下的这间屋子便是掌门夫妇的房间,眼下他们都不?在屋子里,只有一只洗得干净雪白的小狗在软垫上吐舌头。 余清欢给自己贴了几张隐匿身形的符,随后从?房顶上跳下去,落到小狗面前。 虽然看不?到他们,但?小狗还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气息,兴高采烈地上前两步又跌倒,无力地发出嘤嘤声。 “还有救吗?” “没有。我把它捡回来的时候它身上就有不?少伤和毒,应当是被山中的妖兽伤的。” 它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尾巴在轻轻晃动?。 余清欢在它面前蹲下,摸摸它的头:“也是,它毕竟只是一只灵智未开的小狗,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狗虚弱地眨眨眼,尾巴渐渐慢下来。 “好奇怪啊”余清欢看着它水汪汪的眼睛,明明知道眼前不?过是幻境一场,死的也不?过是只未开化的幼犬,但?是为?什么她要难过。 奇怪,太奇怪了。她又不?是没见过更?惨烈的生死,难道是因为?身体变小了,心智也变得像小孩了么? “对不?起?。”凌奚也在她身边蹲下,小声咕哝,“或许我今天就不?该带你?来的。不?仅没赶上你?爹娘在的时候,还让你?看到这些。” 凌奚嘟嘟囔囔地说了好几句都没见到余清欢情绪好转,刚想再安慰两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往房间角落走。 余清欢停下手中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片刻后,凌奚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木雕塞进她手里:“这个送给你?,你?别难过了。” 木雕雕的很粗糙,只能勉强辨认出那?是只小狗,雕刻的龙对灵气把握的也不?好,还将小狗的耳朵雕掉一只。 余清欢嘴角微微抽搐,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没事的,小清欢,生老病死总有这么一遭。不?过,我和它们不?一样。” 还不?足柜子高的小小少年在她面前蹲下,郑重其事地开口。 “我可以活很久很久,能够当你?一辈子的朋友!” 第098章 百年约(九) 窗外是雪画银雕, 屋里有烧得正旺的暖炉。巴掌大的雪团却无比突兀地从某处飞过来,重重砸在窗框上,愣是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小狗木雕给打的掉了下?来, 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余清欢被吵醒,憋着一肚子的气从桌子上爬起来,用力?将窗户打开。 “做什么呢!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窗下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 明明是冬季他却穿得单薄, 高高的马尾又黑又亮,用一根红绳随意扎起, 笑起来眉眼弯弯, 俊俏得有些?过分。 见余清欢探出头,他便笑着迎上去对她伸出手。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余清欢白他一眼:“才不?要, 你肯定会在我跳下?来的时?候故意躲开。”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还没那么闲。” 她咕哝两声?正欲关上窗子,就见个雪团迎面朝自己?砸来, 她眼疾手快地赶紧躲开,同?时?变出一团火球砸过去。 “没完了是吧!” “多好玩啊。”凌奚慵懒地靠在柱子上, 随意将掌心火球上下?抛动,“你说你都多少天没理我了,还不?许我来找你玩么?” 他明明比余清欢要高一个头,说话的时?候却喜欢耷拉着眼,好似什么委屈巴巴的小兽似的。 她才不?吃他这套, 杏眸满满的都是嫌弃:“神尊没有别的事么?” 还神明烛龙呢, 一天天的净往她那儿?跑, 连点架子都没有。 旁人是想见见不?到,她是不?想见都难。 “那些?老?家伙有什么意思,一天天的就是念叨修炼修炼。”凌奚上前两步走到她身侧, 欠兮兮地伸手去勾她的辫子,“还是小清欢比较好。” 余清欢没搭理他, 低头在掌心哈出一口白气。 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在这个幻境里生活了接近十二年。 从还没有桌子腿高的小姑娘长?到碧玉年华的少女,而身侧的那只龙也逐渐长?成了她记忆中师兄的模样。可他到底还是与师兄不?同?,师兄呆的就像木头,十几年如一日的不?开窍。 而他—— 想起前几日对方?喝醉之后赖在她床上勾她衣带她的场景,余清欢就觉得耳朵根有些?发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总觉得这家伙的窍未免开的太多。 她看着两个人叠在一起的影子心乱如麻,还未能说些?什么,就被人攥住了手。 “唉,你很冷吗,一直在搓手。”少年的手掌比她大?出一圈,轻轻松松就能将她整只手圈住,他却神色如常,好似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不?应该啊,你不?是火灵根么?” “火灵根就不?许冷了!”少女用力?把?手抽回来,狠狠瞪他。 余清欢长?得乖,就算是瞪红了眼也只是轻飘飘的没什么杀伤力?,像兔子咬人,嚷嚷起来不?仅不?会让人感到害怕,还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凌奚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余家夫妇疼爱女儿?,什么秘宝资源都不?要命地往她那处送,再加上神殿里的祭司们也喜欢这个漂亮小圣女,将她养的白白嫩嫩。 余清欢怕冷,冬天一到便将自己?裹的圆圆滚滚,领口和她的脑袋都是毛茸茸的,看起来分外好亲。 他迅速将这种想法压下?,随后将手伸进窗里继续去扯她的辫子。 “别弄别弄。”她手忙脚乱地去拍他的手,脸颊微微鼓起,“你今天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啊,我又不?像你,我十天才能休息一天呢?” 准确来说是一天休息的时?间都不?能有。随着年龄的增大?,神殿给予她的压力?也越来越多。她不?似凌奚那般天生就有神力?,她是圣女,是掌门之女,必须担起责任来。 因此在旁的小孩还在爹娘膝下?牙牙学语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在冰潭里打坐修行。 不?过只短短十几年光阴,她就已经达到了元婴中期,甚至比她在现实中还要强上不?少。 “我还得修炼。”余清欢板起脸。 “天天修炼有什么意思,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凌奚耸耸肩,没脸没皮地凑上前,“再说了,我都离开神殿多久了,你连个信儿?都不?给我写,你就不?担心我在外面受伤么。” 少女绷紧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下?。 某只龙见状立即顺杆爬,半趴在窗边对她循循善诱:“要不?,让我进去坐坐?” “啧,那就进来——啊啊你干什么!” 她瞪着一双圆眼使劲瞧某个的三下?五除二就从窗外翻进来的家伙,在心里又骂了他两声?果?真是个臭不?要脸的。 堂堂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偏要爬窗,一想到她爹娘供奉的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她就替他们感到埋汰。 “你房间里好热。”凌奚拍拍衣摆上的雪,自来熟地拿起她桌上的茶罐左看右看,“你什么时?候买的,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怎么一股味儿?。” “你别乱动我东西。”她没声?好气地伸手去抢,“这是别人送我的。” “别人?谁啊。”凌奚拿起茶罐左摇右晃,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沙沙的响声?,正要将盖子掀开就被余清欢一把?抢过。 她将罐子稳稳护在身前,秀气的眉毛拧得很紧:“都说不?许乱动我东西了!” 小小的茶壶在怀中颤了颤,被她敲打几下?后再次恢复平静。 “所以到底是什么?” 余清欢不?说还好,她这么紧张兮兮的凌奚也不?免好奇起来,他试图凑近看看,不?料还没靠近两步就被她狠狠抓了一下?。 “嘶。” 前些?日子不?忙的时?候她也学着山下?的大?家闺秀们涂指甲,一双手养的又长?又尖,只不?过这么轻轻一下?,竟硬生生在他手背上挠出道浅浅的血痕来。 余清欢看着自己?指甲缝里的血丝,有些?愣神,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 “那个,你,不?疼吧。”说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可笑,都把?人挠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会不?疼。 于是连对方?的回话都没等到便慌忙起身,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在这随便看看,我去给你找点药。”后就匆匆跑入了里间。 方?才在怀中护得严严实实的罐子就这样大?刺刺摆在桌上,毫不?设防。 凌奚只浅浅瞥一眼就移开,他本来就对余清欢的东西兴趣不?大?,方?才也不?过是逗逗她而已,没想竟然?会被她挠了这么一下?。 想起对方?因为自己?紧张得脸都红透了的样子,他忍不?住扬起唇角。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他在心中暗想。 余清欢的房间不?大?,东西也少,甚至比许多内门弟子的房间还要朴素,完全不?似外头的话本子里说的那般穷奢极侈。 凌奚左右随意看看后有些?兴味索然?,又将目光放回到桌面上。 方?才只顾着看罐子了,都没注意到罐子底下?还押着本簿子。 “这是什么?”他知道他不?应该看,但是簿子上所写的文字实在太令他感到在意,使他忍不?住将其从罐子底下?抽出来,“镜珠恋事件簿?” 镜珠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但这个“恋”字却让他觉得分外不?妙。 一翻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他胸腔处的心虚也随之达到顶峰。 罪过罪过,神明在上,弟子之后会去找你赎罪的。 唉?好像他就是神明?不?管了,总而言之他看完之后就去好好忏悔赎罪。 少年心跳如战鼓,一面为这事件簿中的内容,一面为随时?有可能从内室里出来的余清欢。 他本以为这只是余清欢闲来无事所写的话本子,并未放在心上,可随着他越发往后翻,眉头就皱得越紧。 事件簿正如其名,说的便是两个人在一个名为元灵境的地方?相知相识的故事。 他们二人本是青梅竹马,却因为这竹马死活不?开窍害得少女那是伤透了心,正当?她对他即将心死之时?没想到二人却误打误撞在镜珠上重逢,破镜也由此得到重圆。 这个青梅说的便是余清欢没错。 另一个人……是她的师兄。 师兄? 凌奚在嘴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越是往深处想,胸口那股怨气就越发淤堵。 这其中的字里行间情?之真意之切不?似作伪,就是切切实实发生在余清欢身上的没错,但她成日和自己?待在一块儿?,哪有时?间背着他去认识别人。 可转念一想,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她是掌门女儿?,清风谷里最?小的小师妹,按辈分来说这里哪个弟子不?是她师兄。他虽与她朝夕相处,但也有不?在的时?候,指不?定就是趁他外出…… 他咬牙切齿地将地想要将本子往地上摔,可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手放下?,最?后换做他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狗屁的师兄!” “怎么了?怎么了?”余清欢听到声?响之后赶忙出门查看,一出来就见到他那噗噗往外冒血的手背,她的心也跟着慌了一下?,赶紧小跑过去。 见他的伤口不?是被罐子里那玩意弄出来后她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撇撇嘴,咕哝两声?:“你好端端地砸桌子干什么,我还以为是因为‘它’呢。” 她医术也就一般,所以在给他涂药的时?候分外认真,丝毫没注意到凌奚眸中不?断翻起的汹涌情?潮。 余清欢将玉瓶塞子盖上,正打算再去内室给他找些?补元气的丹药,没想到未起身就被他反握住手背。 少年的手强而有力?,紧紧地扣着她,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压得她动弹不?得,只得被迫回头与他对视。 他垂眸,她昂头,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在其中,似要将她完全吞进他那双泛着金色的瞳孔中。 “余清欢,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第099章 百年约(十) 余清欢眨眨眼, 非常疑惑地想要把手抽出来。 抽…… 抽不出来,算了。 “干嘛啊。”她满肚子困惑,又碍于被束缚住没法离开, 干脆就这样半倚靠在桌子上?瞅他,“做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心里没数么?”凌奚握着她的手再次收紧。 哟,这是在质问她呢。 他有脾气, 她脾气更?大,眼见他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找茬, 余清欢心里的火瞬间冒到喉咙尖。 她一使劲掰开他的手, 没声好气地呛道,“好端端的干什么呢, 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突然之间就开始质问我, 你吃错药了吧。” “再说了,你以什么立场管我啊。神尊大人?管天管地还管座下圣女吃饭睡觉和谁相?处么?你哪位啊你。” “我……” 他怔愣地看她挥开自己的手, 气愤得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不止是她,就连余清欢说完的之后那么一会儿她自己都感到愣神。 好像现实中,抢她亲的心魔也是用这个语气质问她的。是错觉吗,她总觉得有那么一刹那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心魔的影子。 但是这实在不应该,按心魔所说这里只是她的记忆幻境而已, 那不该让她有这种?错觉才对。 她垂着眼眸一动不动, 落在对方?眼里便是因为心虚作祟所以不敢解释。 好啊, 他才出去这么一小会儿就弄出来个什么师兄,若是他再离开的久一些,回来之后是不是正好能赶上?他们孩子的满月酒了? 到时候他这做神尊的, 是不是还得给他们送上?祝福。 “余清欢,我再问你一遍。”凌奚拼命压下心中的火气, 狠狠在桌上?那本可怜的事件簿上?一拍,咬牙切齿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灵力不稳,飘逸在他身侧的火灵力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竟不小心烧掉了镜珠恋的“恋”字,见心爱的小册子被烧,余清欢赶忙去抢,不成想对方?速度更?快,只一眨眼就将事件簿握在了手里。 他仗着身高优势将册子举高,让余清欢在原地蹦蹦跳跳干着急。 “你做什么呢!”看着心血被抢,她此时就是三分的气也给变成了七分,“而且这本是就我的吧!你就好到哪儿去了在这儿质问我,堂堂神明?居然偷看别人?的东西?,你能要点脸吗?” “你说我不要脸?!” 少?年生生气笑,手上?的力度也不再收敛,直接握着她手臂一扭将她整个人?往桌上?压,将她完全制在身下。 可怜的事件簿在争执之中被扔出窗外,落在厚厚的雪地上?。 “嘶。” 后腰撞上?桌上?,余清欢忍不住皱眉。 这只不会怜香惜玉的蠢龙! 二?人?体?力悬殊,在不动用灵力的前提下余清欢几乎就是被完全压制的状态,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求饶,下巴依旧昂得老高: “怎样啊,你想打我还是想骂我?来啊,我可不怕你!” 见凌奚迟疑,她一张小嘴叫嚣得就越发厉害。 反正她本来就不怕,这里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幻境而已,蠢龙再厉害也没用。 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那本本子的内容倒是真的。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怕在幻境中待太久迷失方?向,所以才想着把自己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记录下来,避免遗失自我吧。 若是真的迷失,那便是以后有机会也无法离开这里了。就像云中城的那些百姓一样。 她轻轻扭一扭身子,试图不让桌角继续顶着自己的后腰。凌奚却以为她要逃,反而将她压的更?紧。 本来就疼的后腰二?次受到袭击,余清欢疼得直咧嘴,也不管什么尊卑有别直接就屈膝往他□□重重顶去,破口大骂道: “都说轻点了!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没见我被咯到了吗!”她从牙缝里吐出一口凉气,“快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可要叫了啊,你猜他们看到我们这样会不会说是你在强迫我?堂堂神明?烛龙竟然对座下圣女做出这种?事,若是被大祭司知道——嘶!” 脖颈上?冷不丁被人?咬一口,不疼,但是足矣让余清欢心中的战鼓砰砰敲到极致。 眼见对方?还想俯下身再咬一口,她慌了,真生怕自己一语成辙真要在这幻境中失身又失心,赶忙在他掌下用力挣扎。 她脑子被这么一啃直接啃成了一团浆糊,见凌奚越凑越近,她一颗心立即提到嗓子眼,那个曾被她叫过?无数次的称呼也就这样脱口而出: “师兄!” 她眯着眼用尽全力挣扎,叫叫嚷嚷道:“我错了!别咬我!” 见按着她的人?力度骤然减轻,她趁此机会赶紧推开他,同时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往他身上?扔。 她动作并不快,按理说凌奚可以轻易躲开,可他却完全没躲,任由茶水将他泼个满身,他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满脸怅然若失: “你方?才,叫我什么?” 他声音极轻,惊魂未定的余清欢没听到,只是依旧警惕地瞪着他。 凌奚也没指望她回答,低头?自嘲两声。 难怪呢,难怪有时候总觉得余清欢看自己的视线怪怪的,不像是爱慕或是厌烦,比起这个,更?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困惑在这一瞬间有了答案。 “我明?白了。”他缓缓起身,并将落在雪地上?的本子重新?捡回来放在桌上?,语气尽可能得轻,“总而言之,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啊?”她惶惶然起身,刚想询问他怎么就突然这样了,突然瞥见对方?的眼底开始泛起湿意?。 她不敢再说话,只好目送他转身离开。 *** 凌奚离开之后,余清欢一直在房间里迷茫坐到第二?天。 事情到底是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的。 她漏掉什么了吗?好像也没有啊。 还是说这个该死的幻境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给蠢龙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但也应该不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好像是在偷看她的本子之后才突然发疯的。 “我也没在里面骂她啊。”她将镜珠恋事件簿放在腿上?随意?翻开几页,那是越看越觉得不理解,“奇怪,难道他们龙每个月也有什么特殊时期吗?” 她抱着事件簿在神殿里东走西?逛,路过?庭院时没留神还把路过?的弟子给撞了一下。 “抱歉抱歉。”她赶紧将书塞进乾坤袋里,同时把被她撞到在地的倒霉蛋扶起来,不曾想却在看到对方?脸的一刹那愣住,“柳长风!” 青年同样恍惚一瞬,随后整个人?僵在原地。 “圣女大人?居然还记得我?”柳长风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想不到我等?无名小卒具体?也能被大人?记住,真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余清欢干笑两声,心说自己记不住才奇怪吧。 这又是被他媳妇坑,又是去青楼找人?,又是进入他记忆的,他俩说是熟悉的陌生人?都不为过?了。 只不过?之前在记忆之中见到的是他的尸体?,现在看到真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心里总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对了,这个给你。”她落在自己脚边的油纸包捡起来递给对方?,刚拿起就闻到一股诡异的味道,“等?等?,这什么味。” “圣女大人?要尝尝么?”柳长风当着她的面一层层把油纸包打开,满怀欣喜地递过?去,“这是我道侣,啊不,朋友,为我做的饼。” 充满刺鼻味道的饼递到她面前,余清欢的平静许久的胃开始情不自禁地抽搐。 ……怎么不管逃到哪里都躲不开这个玩意?。 “不必,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她闭起眼缓缓松开手。这种?东西?还是算了,她都怕吃了之后会折寿。 柳长风倒也没有再继续推荐要大命的香菜饼,反手从兜里掏出两把黄不溜秋的小米状物品来。 “对了,圣女大人?是否也在养蛊虫?这些都是我去蜀地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燕米,我听说他们那儿的人?都是用这些喂蛊虫,不知道您是否需要。” 余清欢谢过?后将小米装进兜兜里:“你也不用一直叫我圣女大人?,按照年龄来说你拜入师门的时间比我还早,我该叫你声师兄才对。” “哪里哪里。” 二?人?闲聊几句后余清欢突然发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养蛊虫。” 柳长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不相?瞒,我在拜入清风谷之前曾拜过?一位苗疆师父,相?处时间不长但受益匪浅,我看到您身上?有蛊虫的气息,还有脖子上?的那个,想必也是蛊虫咬出来的吧。” 其实不是。 余清欢尴尬笑笑,正欲顺驴下坡将此事轻轻揭过?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声不阴不阳的轻嗤。 “原来你说的师兄是他啊。” 凌奚垂着眼几步走到他们身侧,从始至终都没看过?余清欢一眼,可投向柳长风的目光却不善到了极致。 “拜,拜见神尊——” “唉,免了。”他慵懒地推开柳长风的手,视线有意?无意?地飘向少?女脖颈上?的那抹红痕,“蛊虫?圣女大人?几时也学会了栽赃陷害?” 第100章 百年约(十一) 清风谷侍奉烛龙神殿千年, 每一任烛龙孵化出来之后都被大祭司带去教导学习为?神之?道,并在化形之后坐镇神殿,成为?名?副其实的神。 凌奚却是唯一一个被圣女“养大”的龙。 对他?而言, 余清欢是?好友,是?家人,是他在整个神殿之中最亲近的存在, 二人朝夕相处,偶尔分开超过半个月不见心里头都觉得不踏实。 他?们的之?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 他?想不明白, 也不想弄明白。 只能依靠本能去攻击所有可能是?“师兄”的人。 “过来。” 等不及余清欢的回复, 他?便伸手用力将她?往这边拽,其力气之?大让她?忍不住将眉倒吸一口?冷气。 “你做什么啊, 好端端的。” 余清欢自然也不依着他?,当下就用力将手往回抽, 抽就罢了还非得一抽一个“啧啧”,恨不得将挑衅二字写?在脸上。 少年一双桃花眼瞪得更圆。 “做什么?!” “你又做什么?” 两个人拉拉扯扯。 把“呸”这个字像踢蹴鞠似地来回抛。 柳长风在角落悄悄蹲下, 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用力往嘴里拼命塞香菜,试图用咀嚼的动作来掩饰他?想要狂笑的事实。 他?本意是?想在这儿坐坐之?后就悄悄溜掉,没想到香菜还没咽下去,战火就烧到了他?头顶上。 “还有你!”神尊大人将和自己吵的面红耳赤的圣女?提起来放在一边, 随后大踏步地朝无辜路人走去, “干什么去!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无辜路人柳长风嚼嚼嘴里的香菜, 困惑地四下查看。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就是?那个师兄吧!” “啊?” 柳长风懵了,神尊和圣女?的话就像是?两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绳一般在他?的脑海里的玩编花绳,他?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但转念一想: 神尊那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尔等凡人只需要应就是?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坦然承认:“没错就是?我!” “哈, 我就知道!我,不对,本尊今天定?要你——” “差不多得了!” 见凌奚真要上前教训人,余清欢赶紧将人用力往后一拉,强行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下定?身咒,同时用力朝柳长风使眼色。 “还不快走!” “余清欢!” 定?身咒只将他?的动作定?住了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余清欢还未看清柳长风的背影,下一瞬她?就再次被人狠狠抵在墙根上。 铺天盖地的威压再次倾覆下来,随之?落下的还有一点咸湿的水滴。 “你对我用定?身咒!你居然为?了他?对我用定?身咒!” 余清欢抬起头,对上他?泛红的眼眶。 她?第一反应是?,这家伙怎么又哭,虽然他?哭起来挺可爱的,但他?好歹也是?神明吧,这样没法服众啊! 第二反应是?,他?凭什么吼她?。 “我还觉得你莫名?其妙呢。”她?撇撇嘴,试图用力去推他?的胳膊,用力了好几?下都推不开,只好硬着头皮嚷嚷。 “你说你好端端地针对柳长风做什么,是?他?惹到你了还是?他?媳妇儿做的香菜芝麻饼臭到你了,至于一上来就摆脸色吗?” 见凌奚按着她?的手微微一滞,余清欢愣住,心?说该不会是?猜对了吧,真是?因为?颜胥? 但是?不应该啊,他?先前不还挺喜欢吃的么?还给她?一带带俩呢。 “我说你啊——” “媳妇儿?”凌奚突兀地打断她?,眸中怒意更甚,“他?有道侣你还勾,勾……” 那个词他?是?如何也说不出口?,口?中的话在他?心?底绕了九曲十?八弯,最终化为?一句: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怒火中烧的少年猛然低下头,对称似的,又在余清欢的另一边脖颈上重重咬下一口?。 “我还想问你凭什么呢!”余清欢按在他?腰上的手骤然收紧,毫不留情地对准他?后腰用力拧下去。 凌奚却不松口?,依旧死?死?咬着不放。 说实话,这一口?下去并不痛。 小?狗咬人还会见血,而他?也不过是?留下浅浅的一圈印子而已,看起来阵势唬人的很,真落下来也不过是?轻轻一口?。 但余清欢就是?觉得委屈。 莫名?其妙的,就算她?知道这里并非现实她?也觉得委屈,这人无端端地就开始生气,无端端地就开始咬人,还不如木头师兄呢! 晶莹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滚了又滚,终于落在他?们二人交叠的手背上。 她?头垂着,声音也压得很低,在喉咙里滚了几?圈,才吐出黏黏糊糊的几?个字。 “你混蛋你。” 手指用力拧了又拧,隔着衣服在他?的腰上掐出青青紫紫的几?道痕迹,他?却不觉得疼,只睖睁地看着她?,眸中尽是?不知所措。 在凌奚的印象中,余清欢极少会因为?什么哭。 她?天赋异禀,又有师长与爹娘疼爱,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有他?这尊大神在后面紧紧跟着,有哪个不要命的混账敢让她?受屈?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都没料到,混账竟是?他?自己。 “算我认输成不成。”凌奚赶紧在她?脖子上用力抹几?下,但不知怎的,反而是?越抹越红,于是?将急急将领口?拉下来,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给余清欢看。 “要不你也咬回来?” “咬个屁啊!”这是?咬人的问题吗!咬人明明是?这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环好吧。 她?气鼓鼓地在雪地上用力踩两脚,骂道:“而且什么叫算你认输,这件事本来你就不占理。平白无故造谣我和柳长风的关系做什么啊,我都说人家有道侣了有道侣了,你还搁哪儿嘀嘀咕咕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方才抹了两下的缘故,脖子上那点痒意越发明显,余清欢心?中焦躁,语速也急促起来。 “从昨天开始我就觉得奇怪。”她?用力把眼角要掉不掉的眼泪擦掉,吸吸鼻子,“我说你这家伙别不是?听信了什么传言。” 先是?无端端地发脾气,又是?无端端地质问她?,再来甚至开始攻击其他?弟子。 余清欢越想越有可能,打量他?的目光也渐渐发生变化。 她?认识他?这么久了,这只蠢龙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傻笑,他?前几?年生气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现在多。 “我知道了。”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她?深吸一口?气,将人稍微推远了一点,把头扭到一边,“不过仅限现在!只给你两刻钟,快一点!”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让你问你就问!” 这家伙知道想要坦率起来有多困难吗,她?都已经付出最大的努力了! 迟疑片刻后,余清欢伸出手指,在凌奚面前轻晃三下:“我允许你提三个问题,仅限三个,我会尽量回答你。” “真的?” “真的。” 见他?周身的威压渐渐收敛,余清欢一直咬紧的下唇也渐渐松开。 她?扁扁嘴,伸出一根手指:“你可以开始问了。” “我想知道那本事件簿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你和那个什么柳长风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镜珠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你要在本子上写?什么镜珠恋我看不懂啊——” “一个个问!”余清欢迅速踮脚堵住他?的嘴,阻止他?喋喋不休的发言,“休想浑水摸鱼,我也只会回答你一个问题!” 热意消退之?后不仅他?们没有变得更冷静,反而给他?俩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尴尬。 还好清风谷的雪足够大,大得足以他?们之?间堆上好几?个个雪人。 “其实我就是?想问你本子里写?的到底是?谁。”凌奚捏着雪人的胳膊,支支吾吾道,“就是?那个……师兄。” “啊?” 没料到他?会突然要问这个,余清欢手上一使劲,雪人的鼻子掉了个萝卜尖尖。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捡萝卜的功夫同时咕唧两声,声音小?得连雪人都没法听清,“我里面写?的师兄就是?你啊。” 没有鼻子的雪人听不见,凌奚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恍惚了一瞬,随后猛地越过雪人去抓余清欢的手臂:“等一下,那你为?什么要写?这个!”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余清欢歪头,第不知道多少次拍开他?的手。 凌奚迟疑片刻,然后用力点头。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试图糊弄过去,偏偏对方的目光像针似地牢牢盯着她?不放,她?只好低下脑袋去给雪人揉第三只手臂,“这些事其实都是?我梦到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就写?下来了。”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心?虚,这个理由一听就是?在胡说八道,任何人都不可能相信的,但她?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总不能说自己不属于这个幻境吧—— “哦。” 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信了! 居然完全?相信了!这家伙也太好骗了吧! 她?拼命捂住不受控制的嘴角,努力不让凌奚看到自己现在又哭又笑的表情。 “还有第三个问题。” 偏偏有些人就是?看不懂她?的困扰,偏要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掰开她?挡在脸上的手,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他?紧紧地扣着余清欢的肩膀,一本正经地抹去她?眼角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憋笑流出的泪。 “如果我现在和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100-108 第101章 百年约(十二) 被告白了。 被师兄告白了。 被幻境里的师兄告白了。 一整天余清欢的脑子里都回荡着这三句话, 她走路恍惚,吃饭恍惚,就连修炼的时候都差点因为而走火入魔。 她将脸用力埋进手掌里, 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她就死活逃不开了是吗。 “啊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圣女大人,打扰一下……” “啊啊啊我就和他杠上了是吗,现实中不放过我, 幻境里也不放过我。” “那个,圣女大人, 您……” “啊啊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圣女大人!” 在余清欢打算第四次哀嚎的时候, 一个娃娃脸的小?弟子眼疾手快地冲上去夺走了她掌心的瓷碗,将其稳稳倒入冷泉中。 泉水碰撞叮咚作响, 余清欢混沌的神志也稍微清明了一些。 “抱歉,属下不是故意的。” 娃娃脸小?弟子将瓷碗放回原位, 恭恭敬敬地在她身边跪好?,低声提醒道:“不过圣女大人, 您也稍微注意一些吧,怎么能?在仪式上走神呢?虽然神尊大人没来,您也不能?松懈啊。” 说罢对上方若有所指地努努嘴。 他暗示得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到?某个家?伙身上了,余清欢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看也不往上看一眼。 “圣女大人, 您……” 小?弟子刚想说您这?样对神尊视而不见?不太好?吧, 一回头就见?余清欢脊背崩的笔直, 就连头上那根软趴趴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而且居然还以快到?他完全听不到?的速度在念祝词,快停下啊喂!大祭司年纪大了念这?么快的话会跟不上仪式的啊! …… 不管怎么说,每月例行一次的祈福可算是结束了。 余清欢有气无力地往回走, 感觉太阳穴连着心脉一起一突一突地跳,每跳一下她疑心病就会犯一次, 然后迅速扭头查看到?底有没有人在跟着自己?。 见?到?没有,她才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往回走,顺便唾弃一番自己?居然会在祈福的时候走神,真是把清风谷的脸都丢到?宁天州去了—— “啪。” 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到?了她头上,余清欢赶紧回头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她身后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两片叶子在飘。 她疑惑挠挠头,又往前走,哪知还没走出几步路后脑勺便再被人给?砸了一下。这?次她回得更?快,可身后依旧什么也没有,只有两块石头突兀地摆在路中间。 第三次……蚱蜢路过。 第四次……小?鸟飞过。 她快步走。 东西?快步砸。 “你差不多行了吧!” 再被这?乱七八糟的小?猫小?狗烦了半刻钟后,她猛地回头往后一抓,果?不其然捏到?了一手的滑腻。 可怜的青蛙在她掌心呱呱乱叫,随后吐出一张黏糊糊的纸条。 余清欢嫌弃地将青蛙放下,随后开始疯狂地给?纸条施清洁术。 待万事俱备之后,她才将纸条摊开。果?不其然刚一展开就被上方的图给?丑得险些将眼睛晃瞎。 “这?画的什么玩意啊。”她戳戳上方的歪了吧唧的小?人,满脸嫌恶地展开从石头底下那处的纸。 唔……这?张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雪已经停了,她干脆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将这?一路上捡到?的纸条一张一张摊开来看。 “啧,画的这?是什么啊,难看,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啥啊?” “难看。” “丑。” 明明口中说着嫌恶的话,嘴角却一直高高挂着死活下不去。少?女乐此不疲地拆着纸条,直至一道阴影从她身后打下来,将她完全覆盖在其中,她才堪堪停下。 余清欢向后仰,恰好?对上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 奈何“星辰”不干人事,张口就是质问:“你祈福的时候走神了是不是?” 她瞥瞥嘴正要回怼,就听到?对方极轻极肆意地笑了一声:“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回注意到?你走神?这?样我就可以告诉你因为我也走神了。” “什么?” “我说我也走神了。”凌奚转过头,直白而又大方地告诉她,“因为我今天在上面一直偷偷画你。” 余清欢顿了顿,望向他。 少?年依旧是记忆中模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的,和拧巴的她一点也不一样。 “我想了一夜,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追问你的,我应该更?迂回一些。”凌奚定定地看着她,笑得一如既往地爽朗,“所以我把给?你的情书撕碎后撒了一路,连带着今天的画也一起撕碎了。” 所以原来这?玩意是情书啊!画的那么丑她还以为是鬼画符呢! “这?样你就会捡到?你就会很感动。然后明天就会和我一起去常茗镇游湖,然后就会主动亲我——唔!” “我,我知道了。”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在少?年灼灼的视线中迟疑地移开视线,小?声应道,“明天是吧,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 一时冲动答应了。 余清欢在雪地上来回踱步,走过来走过去,任由身上躁动的火灵力把冰锥子消融。 她现在只觉得胸口处似乎塞了两只兔子,正在她的胸腔内反复弹跳,咚咚作响。 “冷静点,又不是头一次和师兄出来玩。”她用力拍拍自己?发烫的脸,“再说了,区区一个幻境而已,又不是真的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脸,却越拍越红,最?后只好?透过指缝去偷看前方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背影。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一个更?让她紧张一些。 “难道……” 难道是因为面前的这?家?伙的性?格综合了心魔和木头师兄的缘故吗!单拎出来她就都能?抵抗,可合在一起她就毫无还手之力,是这?样吗! “小?清欢,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闷头的碎碎念被打断,余清欢惶惶然抬起头,还没说话便被塞了一手的糖葫芦。 被烛龙之力热化了的糖衣往她手上流,她赶紧眼疾手快地掏出帕子抹掉。 “原来你刚刚是买这?个去了。”糖衣很薄,她轻轻咬住一颗,嘎嘣一下就咬碎了。 “不是啊。”凌奚老实摇头,“我只是想问他哪里可以坐船游湖,结果?他说现在冬天湖面都结冰了完全游不了糊唉。” 这?不是废话吗! 余清欢在心里偷偷怜爱了眼光不行的自己?一把,随后二话不说就拽着凌奚往铺子里走。 “小?清欢,你想买首饰啊。” “什么?” 她走得快,全然是随便找了个店就往里头冲了,完全没注意到?进的是家?首饰店。 老板娘笑意盈盈地走上来,热情得她下意识想往门后躲。 “哎呀,二位想要点什么。” 这?大冬天的镇子里生意本就不好?,好?不容易来了两个修仙的她岂能?放过?招呼完之后也不管余清欢他们说要还是不好?,便哗啦啦地将抽屉里的金银珠宝首饰一股脑儿地全倒出来,献宝似地指给?他们看。 “您看这?个,这?是南海珊瑚做的项链,这?是蓝田璞玉,还有这?个是时下最?流行的簪子样式,您看喜不喜欢?” 老板娘一样一样地摆过去,眼睛恨不得直冒精光,余清欢却兴趣缺缺。 “我倒是没什么想要的……”她把簪子拿起来又放下,秀眉轻轻一皱,摇摇头。 她的首饰已经够多的了,余夫人有事没事就会给?她带过来一些,什么翡翠金银头面她全都有,做工一个赛一个的精湛,自然看不上现在这?些。 并且一提到?簪子她不好?的回忆就会涌上心头,总会忍不住想起那根被踩成两半的桃花簪。 她慢条斯理地绕到?左边柜子,待看到?上方那摆放得正整齐的两枚耳环时愣了愣。 是耳环,且还是红玉耳环。 她看看凌奚莹白的耳垂,又看看桌面上雕刻精致的红玉耳环,浅浅恍惚了一瞬间。 一抬头就看到?老板娘正在拼命劝说凌奚买东西?,可对方就像尊门神一样站在那一一动也不动,只盯着桌上的簪子发呆。 余清欢走过去戳戳他的肩膀:“走吧。” “不要了?” “哦。” 老板娘目送着那两人前后脚走出大门,然而他俩还没离开多久,她又看到?方才那啥也不要的小?姑娘冒冒失失地跑了回来。 “给?我把那对红玉耳环包上。”余清欢将一把碎银狠狠拍在桌上,气喘吁吁道,“赶紧的!” “小?姑娘你别着急,哎哎哎——” 老板娘刚从柜子里将绳子掏出来余清欢便跑了,她只得骂骂咧咧地把绳子又重新放回去。 **** 夜幕西?沉。 本就不大的小?镇也一点点暗下来,这?里连打更?人都没有,之后镇子口有两盏破旧的灯在风中摇曳。 可他们还是越走越偏越走越偏,一直到?一阵凉风吹过害她打了个喷嚏,余清欢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没问他他们要去哪里。 她将装耳环的小?盒子放入乾坤袋中,有些迟疑地想上前去拍一拍凌奚的肩膀,没想到?还没碰到?便被他躲开,紧接着一道强劲的刀风从她鞋面上刮过,斩断她身边的几根茅草。 她正打算开口询问这?是在干什么,右手便突然被人握住。 温热的触感传来,将她快要到?嘴边的话逼得生生吞了进去。 “就在前面。”凌奚一手拽着她一手使?风刃划破杂草,他脚程快,不一会儿便划出了一条小?道。 小?道的尽头是一片静谧的湖泊。 湖面上停靠着一搜小?木船,若是往日它定会晃晃悠悠地在河边摆动,但眼下它却动弹不得,因为它被厚厚的冰冻住了。 “来!” 天气晴朗无云,周围静悄悄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唯有静谧的月光照着两个他们一步步往湖中心走。 余清欢抬眼看向眼前辽阔的有些过分的湖面:“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打算在这?里砸个坑把她从这?里扔下去吧。 凌奚没说话,只是缓缓上前两步,抽出背后的剑在湖面上轻点两下。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湖面上的冰便少?了一大块,余清欢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什么东西?托住了。 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艘乌篷小?船上。 “我说了吧,要带你游湖。” 小?船不大,但足以承载他们两个人。上方放足了供暖的法器,便是不穿袄子坐在船舱里也是极其暖和的。 船尾处也安置好?了法器,几乎不需要划便会一点点往前走,船头还有破冰用的阵法,可保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准备这?些东西?需要不少?时间,所以说……凌奚是从好?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么? 余清欢压下心底砰砰乱的慌张,缓步走到?甲板上坐下,朝掌心哈出一口白气。 明月已升至半空,圆圆的一轮,将她的慌乱清清楚楚地照映在凌奚眸中。 “小?清欢,这?个送给?你。”凌奚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木头狗狗塞到?她手里,“之前的那个耳朵被我打破了,我又给?你重新做了一个。” 做工并不精致,甚至和十二年前一样毫无长进,唯一可以看出来的就是这?只小?狗似乎比上一只要大上一圈。 “你说这?个吗?”她从乾坤袋里将裂耳朵的木头小?狗掏出来放在掌心,和凌奚一人拿着一个。 两只小?狗遥遥相对,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 意识到?自己?方才联想到?了什么,少?女的耳朵瞬间红成一片。 “等等,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她将头压得很低,一个劲儿地在乾坤袋里东翻西?翻,待脸上热意消退之后才把手上的小?盒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是耳环吗?这?个怎么戴。”他反复打量着手中的小?耳钉,眼神是藏不住的雀跃。 只不过他不会戴,东戳西?戳还害的自己?流了两滴血。 余清欢实在看不过去,起身接过耳钉:“这?个得要耳洞才行,我帮你戴。” 她默念几声咒语,随后凌奚的耳朵上便出现了几个小?小?的眼,她生怕法术会失效,赶紧捏着他的耳垂将耳钉穿过去。 他的睫毛很长,就像是一根羽毛一般地在她指腹上挠,划过丝丝麻麻的痒意。 他今早说什么来着,说会带她去游湖,然后她就会很感动答应亲她…… 她晃晃脑袋,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清除掉,可越是想清除脸上的热意就越发明显,再加上凌奚已然睁开眼,正朝她那里望。 冬夜静谧,足以让情窦初开的少?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关?于你昨天的那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了。” 她死死地攥紧拳头,既像是在与?别扭的自己?较劲,也像是在对抗自己?临阵脱逃的本能?。 “我允许你亲我。” 第102章 百年约(十三) 说完余清欢就后悔了。 像什?么话像什?么话, 什?么叫允许他亲自?己,这样显得她多主动多不要脸似的。 见凌奚不说话,她心里那股说不出的火气越烧越旺, 又不知该如何发作,于是将脸往旁狠狠一扭,哼哼两声?:“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也不勉强你?——” “真的可以吗?” “唉?”余清欢还没反应过来,便突然被人按住了?肩膀。 对方的动作同语速一样急切, 只轻轻一推就将她的背抵在了?船舱的墙壁上, 他双手?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瞳孔中泛起?的金色绚烂而刺目, 盯得她心肝儿止不住的颤。 让她忍不住想起?之前背着师尊他们?去后山偷偷玩时候误闯入妖兽的巢穴,被那虎妖当成猎物袭击时的它当时的眼神。 那是饿了?许久的眼神。 扣住她肩膀的手?不断收紧, 少?年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靠近,却并不真的往下亲,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她。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他们?靠的实在太近,不光是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她甚至能在他的瞳中看清自?己慌乱的模样。 余清欢咽咽唾沫,压下心底的悸动,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猎物终于放下防备, 一步步走进陷阱, 却在即将踏入妖兽口中时猛地反悔想躲, 慌乱得想逃跑,不料对方早有预判,在她即将向后躲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 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见余清欢还想挣扎,凌奚眼眸一眯, 长长的尾巴一伸将她卷到自?己怀里,随后压着她的脖颈狠狠亲了?下去。 他阵势看着大?,看着来?势汹汹的,吓得余清欢当即以为自?己又要被咬,赶紧将眼睛闭上。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龙的尾巴缠得极紧,手?也捏得凶,唇上的动作却轻得过分,不过是在她唇上浅浅蹭一下又躲开,长长的睫毛在她脸颊上蹭过,快得像一阵风。 是舔,不是亲。 他就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小兽,不咬,只小口小口地啄,双唇仅贴上一瞬又迅速分开,快速的,轻巧地,在她两边唇角落下两个吻。 余清欢被他蹭的满脸通红,她知道这样当然算不上亲吻,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好受,隔靴搔痒的滋味最难捱,她不敢进也不能退,龙的尾巴卷得极紧,将她禁锢在他怀里,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不许躲。”察觉她要躲,凌奚猛地止住手?上的动作,“是你?答应要给我亲的。” 他不懂怜香惜玉,扣住她下巴的手?微微使劲,拇指向上移动,在她的唇珠处使劲摩挲着,像是在回味方才?的滋味,又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哪里不对?”他们?之间紧密地没有一丝空隙,凉风吹过打在小船上,不仅没有散去她脸上的热意,反而让她越发心慌意乱,“不就是这样亲的么?” 他没答,只是低下头?,没来?由地又在她的下唇用力蹭了?一下,这一次他的力气更大?,生生将她因?天冷充血的朱唇搓的更红。 仿佛真是被人亲肿的一般。 “可以再亲一次吗?” 他的声?音淡漠而沙哑,带着浓重的欲望,明明是在询问,却更像是在命令她。 余清欢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疑心自?己听错,却见凌奚垂着眼,死死地盯着她的下唇看,似乎只要她的一个首肯,他就会再次冲上前蹂躏那处。 可以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告诉她答应吧没事的,另一半却在劝告她及时收手?,毕竟这里只是幻境,不能投入太多感情。 “我……我……”她支支吾吾想要拒绝,可对方却抢先一步断了?她想要说的话,捏着她的脸就是往下咬,将她所有的话语都吞入口中。 这次他亲的更凶。 大?概是龙在这方面?都是极有天赋的,第一次他不会,只会在她唇上不停地蹭。可这第二次他便渐渐找到了?窍门,比如,如何让她“开口”。 贝齿撬开,唇舌交缠,从一开始的青涩到熟练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而已?,甚至还能勾着她一步步深入到陷阱之中,同自?己不停向下坠。 湖面?渐渐泛起?涟漪,将摇摇欲坠的小船上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神志恍惚的少?女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腰带,玉指逐渐收紧。 他有太多方法?能诱哄她丧失理智,同自?己一起?往下坠落。 就像是在诱哄纯洁无瑕的圣女堕落的心魔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凌奚终于松开手?,他凝视着余清欢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在她的下唇轻轻点了?一下。 这次他换了?根手?指,顺手?擦去余清欢滚在颊边要坠不坠的泪水,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白皙光洁的脖颈。 方才?在他们?耳鬓厮磨之间,她的衣服领口不小心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锁骨。 凌奚眸色渐深,他贪婪的视线顺着那一点露出的颈窝不停向下,最后停留在她因?为剧烈喘.息在不断起?伏的胸口上。 想摸一摸。 淫.邪的想法?刚在他脑海中浮现便被他生生止住,他匆匆忙忙地松开手?,将余清欢推开到一边。 “抱歉。” 少?女迷茫地抬起?眸子,与他浅浅对视一眼,倏地低头?咬住下唇。凌奚看她片刻,最后僵硬地站起?来?,驱船向岸边行去。 二人一路上都没说话。 前方的冰层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破碎,夜已?深,刺骨的寒风不断从他们?身边刮过,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回到船舱里。 余清欢是在给自?己发热的脸降温,而凌奚则是在与自?己做斗争。 他背对着余清欢,低头?与湖面?中金色眼眸的自?己对视。 “为什?么不摸上去呢?”识海中响起?少?年戏谑的笑声?,与此同时,湖面?上的倒影也勾唇笑了?一下,“光是亲怎么够呢,你?明明也很想的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在心里回复他。 他方才?做的已?经很足够过分了?,少?年这样对自?己说。 “这就过分了??也是,你?才?破壳没几年,这种事情不知道也正常。”见他如此冷漠,识海中的那个声?音却愈发兴奋,“要不然我让你?看一看更过分的?” “看什?么?” 他询问那个声?音,可它说完那番话之后便消失了?,倒影中的眼睛也变回原样。凌奚困惑地站起?来?,一回头?才?发现余清欢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那个,我们?已?经到了?。” 大?概是因?为方才?刚刚热火朝天过,余清欢现在看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她对着前方的雪山遥遥一指,凌奚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回到了?清风谷神殿。 “因?为我怕我们?回去太晚了?会被发现,所以在上岸之后我就用了?传送符咒。” 她干笑两声?,又东拉西?扯几句,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终变成一句简短的话:“那个,我先回去了?。” 凌奚没挽留,仍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 他在风雪之中站了?接近两刻钟,直至大?雪淹没了?他的鞋面?,才?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 睡前还是漫天飞雪的冬日,醒来?后便是漫山遍野开满梨花的初夏。 凌奚恍恍惚惚地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天光已?经大?亮了?。而余清欢就站在窗边的软塌上坐着,不知在摆弄什?么, 他对冷暖没有太多感触,所以一年四季都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对季节唯一的感触就是余清欢的打扮。少?女怕冷也怕热,一到冬天就把自?己裹的厚厚的像个球,可到夏天的时候,让她多穿一件衣服都觉得是在上刑。 清风谷的初夏不热,余清欢却趁早穿上了?薄薄的襦裙,里外不过薄薄两件,一件短衫一件单裙,再往里探究便是亵衣了?。她大?刺刺地坐在软榻上,裙摆松垮垮地滑至膝弯,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小腿。 她没穿鞋袜,莹润的双足就这般毫不遮掩地摆在他面?前,脚踝处的痣红的刺眼,欲盖弥彰地藏在薄薄的青纱下,像是无声?的引.诱。 凌奚只浅浅在她腿上瞥了?一眼,又迅速挪开。 “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他转过脸不看她,淡漠的语气刻意的有些过分,“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你?要赶我走啊。” 被他这样质问,余清欢不怒反笑,伸出手?虚虚地勾住他的腰带:“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的房间我想来?去来?,想走就走。”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少?年猛地转过身来?瞪着她,拳头?攥得极紧,指甲像是要陷进肉里。 他知道自?己不该生气,至少?不该对余清欢生气。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再这样赖在这里,房间里的香太过浓郁,他只怕是就会在下一瞬因?为头?脑发昏做出错事。 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走,不知是这夏日来?的太过突然,还是余清欢太过主?动,他就像是被山中狐媚子勾住了?魂的书生,如何也挪不动脚步。 少?女的纤纤玉手?不断向下,她猛地扑上前,环住他的腰。 他站着,她坐着,这么一靠近,她的脸便贴在了?他的小腹上。手?指在他的尾椎骨上不断勾弄着,少?女微微昂起?头?,张唇叼着他挂在腰带上的流苏穗子,杏眸微微眯起?,狡诈得像一只狐狸。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神殿中高高在上的圣女,她是山间勾魂夺魄的精怪,要将他这书生骗入洞中吃干抹净, “不成!” 满园春色在一刹之间烟消云散,凌奚猛地从床上弹起?,他茫茫然地看向四周,又掀开被褥四下查看,确信方才?只不过是一场梦后才?松了?口气。 房间开始那个房间,窗外的雪下得依旧大?,一切都像是睡前那样。 除了?他。 少?年低下头?,看着衣摆下无端端鼓起?的那一块,面?无表情地从窗边捞了?一把雪,毫不犹豫地糊了?上去。 第103章 百年约(十四) 神尊大人?告假了。 这对于整个清风谷, 不,对于整个神殿来说都是极为罕见的事。前?几任烛龙要么就是深居山中不出,要么就是端坐在圣坛上俯瞰人间, 在像现在这么正儿八经地将写着“我不舒服,不去了”的?小纸条传到圣女手里的龙,这还是头一个。 “圣女?大人?, 您……”送字条的侍女跪在地上,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准吗?” “我还能不准不成?”余清欢深吸一口气, 随后重重坐在软榻上,将掌心纸条翻个面又看了一遍, “他有没有说原因啊。” “这个,没有?。” 余清欢觉得头愈发疼痛。 以及为什么这种事?要问她啊!神尊自己才是神殿的?老大吧, 难道不是想?干嘛干嘛吗,问她作甚呢, 没看到清风谷的?其他弟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吗! “有?说原因吗?” 侍女?摇摇头,余清欢刚想?重新坐回去,就看到那侍女?突然又一拍脑袋:“对了,不过神尊大人?把纸条给属下的?时候,他的?脸色似乎并不好。” 不会是生病了吧。 她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就算天塌下来了凌奚都不可能生病, 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 莫非是走火入魔? 记忆环境之中的?人?也会走火入魔么? 余清欢听罢百思不得其解,干脆站起来往外走。侍女?见状连忙跟上:“圣女?大人?,您是要去看神尊吗?可神尊说了不许任何人?去看的?。” “谁说我要去看他。”余清欢硬生生又把伸出去的?脚步缩回来, 哼哼两声,“我就只是想?出去走一走而?已。” 侍女?点头应下, 替她掩上门?。 *** 一刻钟后,某个嘴上说的?绝对不会来看他的?家伙,站在了紧锁着的?大门?前?。 房门?前?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周围安静得紧,只有?她的?手指因在铜锁上摩挲而?发出的?沙沙声。 试图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围着门?前?的?石桩饶了两圈,最终还是坐回了原地。 可恶。 都怪昨天那家伙这样亲她,害她只不过是来到他的?房门?前?都紧张得不行。可转念一想?她在紧张什么,不就是亲了一口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从前?又不是没亲过。 余清欢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之后猛地举起手就是一个往下敲。 可就在她即将碰到门?板上的?时候木门?突地打开,她落了个空,险些摔进门?里。 “原来你在里面啊。”她拍拍裙摆上的?灰,跳进房间里,随口道,“那你怎么不来给我开门??哦对,我还没问你呢,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给我传什么纸条——” 絮絮叨叨的?寒暄戛然而?止。 “余清欢……” 房间里的?昏暗无比,只能隐约看到角落坐着黑乎乎的?一团,那声音也是阴恻恻的?,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魂灵。 “呜哇哇你做什么啊!” 她被狠狠吓了一大跳,看清是凌奚后才平静下来,骂骂咧咧道,“你能不能不要躲在那里吓人?。” 黑影没答,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下,不经意间露出长满鳞片的?手臂。暗红色的?龙鳞在闪烁着点点金光,一路从手背蔓延到胳膊上。 余清欢微微侧过头,不经意间在龙鳞上闻到了些许血腥味。 无人?能伤害他,除却烛龙本尊自己。 “你做什么啊。”大局当前?,她压下积攒了一晚上羞耻,缓缓走到他跟前?蹲下,“好端端地伤害自己做什么。” 风吹过帘子,泄漏一线光至房间之中,好让她勉强看清他。 少年是当真狼狈,绯色从脖颈蔓延至脸颊,他就这样盘腿坐在地上,发绳也不知滚到了那儿,一头黑发倾泻而?下,将他的?金色眼眸藏在其后。 黑与金在他的?瞳孔中不断交错,最后凌奚重重别开眼,将头扭过去不看她。 “小清欢,帮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过分,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她昂起头仔细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听清。 “逆鳞?”余清欢一怔,下意识将手按在胸口上,“你要这个做什么。” 自十二年前?凌奚在山洞里把龙鳞交给她之后,她就一直将它收在贴身的?荷包里,几乎没有?掏出来过。 逆鳞只有?两个用处,一是镇压烛龙,二是在抵挡致命一击,但她日日在神殿里待着,和?凌奚关系也不错,这两个用处她都派不上用场,因此?日子一长她也逐渐忘了此?事?,若不是凌奚今日提起,她都想?不起来胸前?的?这一块硬片就是逆鳞。 少年不答,只是把脸用力埋进掌心,似乎在与什么做斗争。 眼见对方的?愈来愈不妙,她不敢再迟疑,当即就从衣袋中将龙鳞取出来,哪知她才刚刚碰到龙鳞,一只滚烫的?手便?覆住了她的?手背。 余清欢心下狠狠一跳,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以及泛着金光的?眸子。 “你还真听话啊。”他随意将散乱的?头发拂到脑后,笑得邪肆无比,“我说,你不会真打算用逆鳞来镇压我吧。” 说罢,他便?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捏住了余清欢的?脸颊,趁她没反应过来时上下搓揉了好几遍。 “哎呀真软呢。”他几乎是将她的?脸当做面团蹂躏,同时啧啧两声感慨,“早知道就先占了那家伙的?身体了,你看他对你如此?小心翼翼,就连自.亵都不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她微微后退一步,想?挣脱开他的?手,哪知对方玩兴大起,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直至将人?逼至墙角。 而?他的?动作也愈发暧昧起来。 “想?不想?来和?我做点过分的?事??”少年对她挤挤眼睛,若有?所指地看向床榻,“我不介意哦。” “我介意!” 这家伙这是在干什么啊,将她骗过来是为了做这种事?情的?吗?余清欢憋着一肚子气?正要骂,可话才刚到喉咙又给咽了回去。 无他,主要是现在的?凌奚总给她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陌生是因为他现在的?性子与举动都与她认知的?不同,熟悉是因为……似乎在很?遥远的?过去,也有?个人?总是这样笑嘻嘻地占她便?宜。 尘封了十二年的?记忆再次浮出水面,少女?杏眸倏地睁大。 “蠢龙,你该不会是……” 她话还没说完,那双欠揍的?手就突然放下,方才还在调戏她的?少年突然捂着胸口后退几步,狼狈地跌坐回原地。 他一只手用力抠着胳膊上的?鳞片,另一只手则试图去阻止他伤害自己的?行为,两边博弈僵持不下,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越发嘶哑。 正当余清欢犹豫还要不要上前?动用逆鳞力量的?时候,方才还在努力与自己博弈的?少年突然用力咳嗽起来,大量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滚落在地上。而?他的?眼睛也在一瞬间恢复成了原本的?颜色。 余清欢不敢怠慢,忙捏住逆鳞轻声念诀,以最快的?速度将按在凌奚眉宇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逆鳞在她掌心越来越亮,余清欢心中警铃大作,慌乱之间不知误触到了那里,那逆鳞竟在他们之间硬生生炸开! “小心!” 她被强大的?冲击波击飞,一层一层滚烫的?热浪以凌奚为中心向四面扩散开来,她来不及撑起防护法阵,只能以血肉之躯强撑着不要昏过去。 可神明的?灵力凡人?如何能与之抗衡? 她才从瓦砾中强撑着站起,又再次被席卷而?来热浪覆盖,还好在最紧要的?关头时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护住了她,将她拉至身后,才勉强避开致命一击。 “师尊?” 余清欢捂着心口咳出几口血,缓缓抬起头,她脑子被撞的?生疼,眼前?也是迷茫一片,于是抓着那人?的?衣袖就开始求助: “师尊……快去帮帮师兄……”她受伤太?重,每说出几个字都要咳几口血,不过短短一句话就耗费了她所有?气?力,只能软绵绵地靠他的?胳膊上,有?气?无力道:“师兄好像走火入魔了……” 她的?视线和?头脑一样混沌,也不管自己的?称呼是否有?问题就咣咣往下说,直至碰到冰冷的?面具时才猛然意识到不对。 “大祭司?!” 一股强劲的?灵力注入她的?识海,眼前?云雾散开,她可算是看清了面前?人?的?相貌。 银制面具黑色斗篷,手臂干枯且瘦,不是那个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怪老头是谁? “看来圣女?还有?力气?,那老夫就放心了。”大祭司将她扶起来,一边给她注入灵力一边将她往后推。 “大祭司,您怎么会在这里。” 不愧是修为接近化神的?大祭司,这么给她一灌她身体瞬间好不少,虽然她知道临时注入的?灵力治标不治本,但好歹她能跑能走了。 她甚至掐个诀看看自己能用法术没。 “省着点用。”老者浅浅扫她一眼,沉声道,“你内伤受得重,老夫的?灵力只能暂时帮你缓解疼痛,所以你最好现在先保持点体力,待会儿还需要你去镇压神尊。” “镇压?”余清欢愣愣地指指自己,疑心自己是否听错,“我?” 凌奚的?修为未可知,但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元婴啊,让她去镇压烛龙神明这不是开玩笑么? 他直接略过她震惊的?神色,不由分说地拉着余清欢往废墟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待会儿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该问的?别瞎问。” 她从小就害怕这个凶巴巴的?大祭司,听他这么说赶紧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待会儿一定会听话。 大祭司明显很?满意,于是又给了她一些灵力。 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废墟处,直至看到地上独属于她的?那一溜的?凹坑时,自己余清欢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被打飞的?有?多惨。 可她都这样了还没受到多大伤害,莫非是因为逆鳞的?缘故么?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想?来是在她昏迷期间大祭司已经进行了疏散。 “看到屋子里的?黑气?了吗?”大祭司在地面上简单放下一个阵法,示意余清欢站在中间,“待会儿你就站在这里,等黑气?一冒头你就开始念咒。” 余清欢听得混混沌沌,只草草听一遍咒语后就被推入阵法之中,紧接着耳边轰鸣声响起,她不敢怠慢,只等着眼前?的?黑气?稍一冒头就开始疯狂念咒。 是怎么念的?来着?应该是这样没错吧……这个咒语为什么那么土啊……不管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急急如律令!封!” 随着少女?一声高呼,她脚下的?阵法也在这一瞬间发出刺眼的?亮光,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道亮光猛地化作一把利剑向黑气?刺去,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利剑深深扎入其中,光线越来越亮,而?黑气?也在博弈中败下阵来,扭曲着缩回原位。 而?她也因为体力与灵力的?亏空,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心口大喘粗气?。 “做的?不错。”大祭司摸摸长须,走到她身边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就是还不太?熟练,往后我得再多带你训练训练。” “我,我知道了。”余清欢气?还没喘匀,刚想?转过去问问大祭司能不能再给她一些灵力,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的?脸。 银白?色面具早已在方才那场混战之中消失不见,而?眼前?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接近耄耋之年的?老者。他看似须眉交白?却古道仙风,但更重要的?是他的?脸! “师尊?”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本该消失在自己记忆中的?脸,情不自禁地将那个称呼说出口:“你是师尊?” 大祭司疑惑地看她一眼,沉吟片刻,又笑:“你叫我声师尊也不错,毕竟我到底也教导了你这么多年,往后还得教你封印之术。” “不,不……”她想?说不是的?,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之所以叫他师尊是因为他和?云丹门?的?掌门?久鹤真人?一模一样啊! 不仅是容貌,就连周身气?质,谈吐口吻都一模一样。只是声音有?了些许的?不同,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认出来。 她想?问问他的?道号可是叫久鹤,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忙乱,以至于她话到嘴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又将话吞进去。 **** “圣女?大人?,请让属下为您疗伤。” 燃着茉莉香的?少女?闺房中,坐着三个人?。 这里同余清欢在神殿的?房间布置一般无二,却又大有?不同,一个太?素,一个太?艳,特别是墙角的?那些花总让她有?种想?打喷嚏的?冲动。 “唉,我就说要把你在神殿的?房间也布置成这个样子才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住的?和?个出家人?似的?,这合适吗?”余夫人?骂骂咧咧地替她把花拿到室外去,“连朵花都不让放。” “我就是不喜欢这些花,不好看。”她在床上坐着任由医修给她上药,同时偏过脸和?余夫人?说话,“所以说你让我回来做什么,我在神殿也可以疗伤啊。” 因为烛龙的?灵力突然爆发的?缘故,这半个神殿几乎都被波及到,还好大祭司早有?准备才避免了更大的?祸事?。虽然也有?受伤的?,但大都是些皮外伤,最重的?还数在风暴中心的?余清欢和?凌奚。 大祭司和?神官们在神殿里设下了许多医疗点,余清欢原本也打算待在那儿的?,顺道还能等凌奚醒来,哪知她椅子还没坐热,就被她娘风风火火地接回了家里。 “别问那么多为什么的?。给我好好疗伤。”余夫人?把她乱动的?头扭过去。 余清欢瞥瞥嘴,又扭回来:“蠢……不,神尊那边如何了?” “比你好,只不过现在还没醒,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余夫人?说着说着又叹出一口气?,“不过现在情况有?些不妙,大祭司说神尊已经生出心魔,若是不及时制止,完全被心魔吞噬也只是时间问题。” “要怎么制止。” “我怎么知道。” 不过也是,但凡这事?儿能解决,她百年后也不会在遇到心魔了。 正想?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转头看向医修,“轻点轻点。” “圣女?大人?,您受伤太?重,这也是没法避免的?事?。”医修停下手中动作,犹豫片刻后道,“您这次实在是太?冒险了,现在您的?灵根只是擦伤,问题还不大。 但若是再有?下次的?话,您的?灵根只怕是会被彻底伤到。” “伤到灵根会如何?会变成废人?么?” 医修摇摇头:“大人?您是天灵根,自然与常人?不同,所以这个您可以放心,不会因为伤到一点灵根就让您变废人?的?。不过对您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比如会体力变差啊,走路不稳啊之类的?。” ……这副作用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呢。 “不对……”她一下子坐直身子,看向母亲和?医修姑娘,“你刚刚说我的?灵根受伤了?” “对啊,不过并不严重,只有?一点点伤害而?已。”医修还想?解释,却突然被余清欢打断,方才还在和?她们说说笑笑的?少女?一下子变了脸色,眼泪啪的?一下落下来。 “娘,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她有?些颤抖地揪住床单,虽然知道心里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抱了一线希望,“你还记得我刚进入神殿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四月初五” 余清欢微微颔首,声音却愈发颤抖起来:“那你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老实照答:“是个晴天,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少女?嘴一扁,竟哭了出来。 记忆幻境是根据宿主的?记忆编织而?成的?,所以她不知道的?事?情幻境中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知道。可母亲刚刚却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她不知道的?事?情——她进入神殿的?日子。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更关键的?证据。 “娘,人?的?灵根在幻境中是绝对不会受伤的?是么?” “那是当然,这不是常识么?” 余夫人?有?些担忧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却见到女?儿哭得更大声了。 完蛋了!她一直以为这里只是个幻境,想?着只要找到突破口就能离开这里,所以从不未此?事?焦虑。 可这里是真实的?过去的?话,她要如何才能回到原本的?时空呢? 第104章 百年约(十五) 自从察觉到?这里并非幻境, 而极有可能是真实的过去的时候,余清欢就对此?做出?了多种尝试。 她翻阅古籍,在记忆中?搜寻, 甚至旁敲侧击地询问师尊大祭司,就是想?找到?试图证明这里不是现实的方法。 然而越是往深处查,越是进行验证, 她就越是感到失望难受。 “怎么办啊,为什么这里会是现实呢。” 余清欢用力搓搓自己的头?, 然后看着从爪子里漏出?的头?发丝, 发出?一声哀嚎。 半个?月了!已经整整半个?月了,她还是没有找到?这里幻境的“阵眼”, 难道她就要接受这样悲惨的现实了吗! “不——” “大清早地哀嚎什么。”余夫人端着碗药走进来,一边扒拉她衣服一边将药往她手里塞, “快喝,就是因为你, 都是” 余清欢不情不愿地背过身去给她娘看伤口?,刚想?在喝药的时候浑水摸鱼偷偷把它倒掉,额头?上就落下一个?爆栗。 “娘!”她嘴一扁,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余夫人才不吃她这套,手指一点就把方才撒出?去的药汁一滴不剩地变回碗里, 秀眉一挑:“喝!” 直至看着女儿将汤药喝得干干净净, 她才满意地坐回原位。 “都是因为你成日?不喝药又不注意休息, 伤才那么久没好?。”她在伤口?上扫一眼,替余清欢把衣服合上,“我可是听说?了, 你这几天是在打听什么事情是吧。” 少女心虚地移开眼。 她总不能说?是在找幻境出?口?吧,这样搞不好?她娘会?以为她不仅身体出?了状况。脑子也同样出?了问题, 到?时候更加不让她离开房间怎么办。 于是余清欢眼珠子微微一转,决定把锅推到?别人身上。 “我只是在打听和神尊有关的消息。”她犹犹豫豫道,“没有做多余的事。” 硬要说?的话也不是说?谎啊!说?到?底也是这家伙把她送到?这儿来的,退一万步说?,难道这事儿凌奚就完全摘不出?关系吗? 她这边只是为应付娘亲而含糊其辞,可余夫人在听到?她这么说?后,却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 “难怪大祭司特意嘱咐让神尊在昏迷期间不要见你……” 她摸着下巴长长叹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余清欢。 “清欢,说?起来你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吧。” 她伸手摸向女儿头?上的簪子,感慨道,“总感觉你进入神殿也不过是昨天的事,转眼你就及笄两年了,是大姑娘了。” 余清欢不知娘亲为何突然同自己说?这些,她只是任由着她一寸寸在自己的流苏发坠上抚过,一声不吭。 “清欢。”余夫人终于停下动作,侧目看向她,“你有喜欢的人吗?” “什,什么!” 冷不丁被娘亲这么一问,她刚刚进入喉咙的苦药差点喷出?去,赶紧手忙脚乱地让按住自己心口?把那股劲儿憋回来,故作镇定道:“娘,您问这个?做什么。” 余夫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找寻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余清欢终于在娘亲强大的视线攻势下败下阵来,点点头?:“对。” “可是神尊?” “什,什么?” 没料到?娘亲居然问的如此?直截了当,她直接开始疯狂咳嗽起来。 她见女儿如此?,心里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她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抬手揽住少女的肩膀。 “娘能理解,你从小在神殿长大,能接触到?的男子不多,会?喜欢上神尊也不奇怪,这点娘不怪你。” 见娘亲态度如此?,余清欢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可算是落了下来,心说?果然话本子里棒打鸳鸯的戏码是不存在的,然而石头?还没能沉底,她便听到?余夫人道: “所以你没有和他做过吧。” “噗——” 口?中?憋了许久的汤药终于喷出?,将床褥洒的到?处都是,余清欢捂着胸口?用力咳嗽,红晕一路从脖颈蔓延耳朵根,看起来分外狼狈。 美妇人面无表情地用术法将汤药抹去,随后在她脉搏上一捏。 “哦,元阴还在,看来是没做过。那就不要紧了,这个?圣女你还可以继续当。” “娘!” 余清欢气得脸更加红了。 既然可以直接捏脉搏判断,干嘛还要直接问她,她也会?不好?意思的好?不好?!而且这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啊,圣女一旦成亲生子便会?失去与?烛龙之间的联系,从此?变为一个?普通人。 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离开神殿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娘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余夫人将汤碗放回桌面上,转头?看向余清欢继续问道,“所以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她面色无比自然,仿佛就像在问余清欢今天是吃茄子还是吃青瓜一样自然,甚至还颇有兴趣地猜测了一下: “是他主?动向你告白的还是你主?动的?” 余清欢感觉自己快要被问到?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和娘亲探讨这种问题!还说?的如此?露骨,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凌奚! 但是…… 说?实话,她其实心里对此?并不抗拒。 平平常常的和娘亲聊个?天什么的,也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体验。虽然之前?也和余夫人有过不少交集,但那都是抱着“反正这是幻境不是真实”的想?法。 不像现在。 她想?,兴许回到?两百年前?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没有谁主?动了。”她瞥瞥嘴,将脸扭到?一边,低声咕哝道,“而且我们也没有做什么。” 不就是亲了两口?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本以为娘亲会?继续追问或者是继续和颜悦色地与?她开玩笑,但出?乎意料的,听到?她这么说?之后,余夫人的脸色却凝重起来。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了。” 余清欢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为什么。” “清欢可知道心魔从何而来?” 她缓缓起身,不等对方应答,便自顾自地解释道,“有欲望,便会?有心魔。妖如此?,人是如此?,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逃脱不过。” “而欲望的源头?,便是情。清欢,他是因为你才产生的心魔。” 美妇人一脸凝重地看向她:“你有两情相悦的人娘很欣慰,只要不触及底线,就算是对方只是清风谷的一个?杂役娘都不会?阻拦你们。” 余清欢不作声,只是将拳头?愈发攥紧。 窗外又开始飘起雪花。 “你可以喜欢上任何人,但不能是神尊殿下。” 她听见她娘亲发出?了今天上午的第三声叹息,无奈而又凝重地伸出?手,将窗台上的小狗木雕轻轻放进她手里。 “因为圣女与?神尊之间,是绝对不会?被祝福的。” 余夫人说?完便离开了,只嘱咐侍女们要好?好?伺候她喝药,争取早日?恢复。 她望着娘亲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有一股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卡在她心口?处不上去下不来,偏偏她又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气,只能受着。 “可恶!娘为什么要和我说?这种话!”真是有够让人不爽的啊! 身后给她上药的医修哭笑不得地按住她乱晃的手:“圣女大人,您别这样动,小心伤口?裂开。” 这次来给她上药的医修是个?看起来仅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说?话温温柔柔的,总让她想?起邰华宗的秦师姐。 “你是从哪儿来的啊。我之前?似乎没有见过你。”余清欢指指她袖口?上陌生的花纹,问道,“这是你们门?派的标志?” “回圣女大人,属下是从宁天州来的。”医修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老老实实地答,“您兴许也有听说?过,便是您的外家。” 宁天州…… 余清欢心头?咯噔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便听到?那医修说?:“属下就是宁天州孟家的弟子,受夫人之托前?来给圣女大人疗伤。” “夫人?你说?的不会?是……” 医修用力点头?:“对,就是您的姨母,她现在应当正在同您娘亲说?话。” 啪嚓。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脑海中?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掉的声音。 “她现在在哪里!” “等一下!圣女大人,您的伤还没好?啊!不要乱动!”医修眼疾手快地站起来将她拦下,慌慌张张地替她将 余清欢咬牙切齿地坐起来,恨恨地看向门?口?处。 “我现在就要过去!” 若是没记错,柳半烟就是害他们一家灭门?的罪魁祸首,现在她和她娘单独见面,指不定在心里存着什么坏心思呢! *** “娘!” 待客用的水榭中?,两位面容相似的美妇人同时停下,一齐看向朝他们小跑过来的少女。 对视的刹那三人皆恍惚了一瞬,还是那名穿着华贵一些的女子首先站起,满脸慈爱地对余清欢招招手。 “这么多年不见,咱们清欢都长这么大了啊。”她笑呵呵地同余清欢打招呼,又转过脸去与?余夫人说?话,“姐姐,你看你也真是的,这么多年了也不带我们清欢去宁天州转转。” 水榭前?挂着厚厚的帘子,是用妖兽皮制作而成,原本的用途只是挡风,如今却成了隔绝在他们中?间的一道“屏障”。 余清欢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隔着帘子盯着她。 柳半烟同她印象中?的差不多,就是看起来稍微年轻精神一些。她试图在柳半烟身上寻找血云寺的痕迹,但却什么也没找到?。 “你在那里偷看什么,还不快不进来。”余夫人轻咳两声,对跟在身后的侍女一使眼色,对方赶紧将余清欢扶在椅子上做好?,同时催动加热阵法。 阵法的中?的火焰将整个?水榭热得暖暖活活,明明是冬日?还靠着湖,但是就是一点凉风都没法吹过来,暖得像在室内一般。 她松开侍女的手在柳半烟对面坐下,脸色臭得不行,就差把我讨厌你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直到?余夫人在桌下偷偷踢她,她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姨母好?。 “清欢这孩子就是这样哈。”余夫人有些尴尬地同妹妹解释,“平日?里她也不搁家里,都是在神殿里住着,这几天才刚刚回来呢,所以不太?知道要怎么和咱们相处。” “娘!”余清欢用眼神拼命抗议。 她才不是不会?和人相处,她就是单纯不想?理这家伙。 一想?到?在这之前?柳半烟把他们打成那样,她就不爽。 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同娘亲说?,毕竟这事儿还没发生她眼下也没什么证据证明柳半烟同血云寺的关系,只好?试图用脸色说?明一切,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不许她娘吃姨母递过来的糕饼或是不许她喝姨母倒的茶等等。 “余清欢,你想?干什么!” 这一来二去的把余夫人也弄烦了,她咬牙切齿地将方才被少女夺走的茶杯抢回来,不悦道,“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别在这儿做鬼作怪的。” “无妨无妨。”柳半烟笑呵呵地直起身,从乾坤袋中?掏出?个?镯子递给余清欢,“姨母这一趟来的匆忙,所以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还请清欢不要介意才好?啊。” 余清欢不想?接,只板着个?脸坐在一边,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倒茶。 直到?余夫人再次踢她,她才把茶杯放下,勉勉强强地说?了声姨母好?。 柳半烟倒是脾气好?,被使了脸色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地拉着她唠家常。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说?,余清欢沉默,唯有被余夫人踢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随意应付两声。 “哎呀,怪我一说?话太?高兴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疗伤?” 余清欢心中?警铃大作就要逃跑,可还没站起来就被两个?侍女按回了原位。 “清欢,不要任性。”余夫人在桌上警告似地轻轻一敲,“你姨母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治病,你可别给我使脸子。” 说?话间柳半烟已经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少女还来不及反抗,这位传闻中?宁天州排行第一的医修便已经诊断完毕。 “看来清欢恢复的还算不错嘛。”柳半烟欣慰地收回手,随后埋头?刷刷在纸上写下药方,“只不过还需要再养一养,放心,问题不算大。” 余清欢现在没什么心思听她说?什么大碍不大碍的,只等对方一放开手她就匆匆忙忙地转过去查看自己体内的情况,真生怕柳半烟趁着诊脉期间给自己下毒。 可什么事也没有。 甚至因为方才的那一番治疗,她体内的灵气更加充沛了。 难道是说?姨母现在还没有成为血云寺的首领,还可以信任? 余清欢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此?事压下,心想?着往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再试一试柳半烟。 她正想?着要怎么和娘亲说?姨母的事情,就突然听到?柳半烟开了口?。 “清欢现在在神殿是做什么呢?为何要住在神殿里?” “那个?……”余清欢挠挠头?,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姨母自己是在神殿当圣女的时候,娘亲就抢先一步回答了柳半烟。 “倒也没做什么,就是个?普通的弟子。” 余夫人轻轻地抚去水面上的茶末,不咸不淡道:“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师尊是是神殿大祭司,为了方便才让她也住在那里而已。” *** 夜幕降临,来自宁天州的客人被恭恭敬敬地送回了客房中?,而余清欢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一开始还以为娘亲并不清楚姨母的为人,还想?着要去看着她们避免出?事,现在想?想?看,应当是她多虑了,娘亲心里应当比她想?象的要清明得多,要不然也不会?对姨母隐瞒有关圣女的事。 可既然如此?,两百年前?清风谷又是为什么会?落败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躺回床上继续对着旁边那已经空了的药碗发愁。 可恶啊,一不小心喝太?多茶,现在搞得她好?清醒睡也睡不着。每次一闭上眼睛是海里便会?浮现出?娘亲的那一句: 神尊和圣女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既然没有好?结果那你把我俩放在一起养是想?干嘛啊!” 不知道人心是肉长的吗!让他们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人朝夕相处,早晚会?出?事吧! 可是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她上辈子都发誓死都不要再喜欢师兄了,重生回来之后再元灵境上随便聊一聊,这面都没见呢,不还是再次爱上了? 想?起这个?她就窝心,于是坐起来对着床就是一顿乱锤。 锤完之后她又觉得迷茫。 她突然有些想?问自己,她对凌奚的感情当真是喜欢吗?毕竟她从小到?大接触的男子都只有师兄一个?,若是将其他感情误会?成男女之前?也说?不定吧。 “好?烦。” 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心里也乱哄哄的一片,一会?儿想?凌奚现在在做什么,他身上的伤好?些没有,一会?儿又在想?他现在是否还在昏迷之中?,等他醒来之后他会?如何看她。 需要想?的事情太?多,她干脆用枕头?狠狠埋住自己的脸装聋作哑。 远方钟声顺着风传来,告诉她眼下已过子时三刻。 余清欢撑着胳膊坐起来,正要坐起来将给自己倒杯水喝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了想?,又折回去把碧玉葫芦拿起,随后举着葫芦走过去。 若是来者不善,她就一葫芦—— “唉?”待看清来者之后她整个?人愣在原地,就连举起的葫芦都忘了放下,不敢置信道,“怎么是你?”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神殿里昏迷不醒吗,跑来她这里做什么。 少年眼皮轻撩看向她,一言不发。 眼睛没有变金色,看来面前?的这家伙就是蠢龙没错。 余清欢被他看的有些紧张,怕把他拉进来后这家伙会?突然心魔上身,可总也不能一直就这样僵持下去,权衡之后她只好?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 “你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可就把门?关上了。” 说?罢便作势要将大门?关上,方才还一动不动的家伙脸色瞬间变化,猛地上前?两步按住她的手。 宽厚的手掌几乎将她包裹在其中?,余清欢禁不住心上一麻。 待回过神来时,不速之客已然进入房间之中?,期间还不忘替她将门?窗关上,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仔细看去才发现他的眸子里竟是湿漉漉的,像是才哭过。 “余清欢。”少年抬起手,轻轻地勾住她的衣带,“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余清欢刚要回答又听他道:“是我控制不住心魔的力量伤了你,抱歉。” “你若是愿意的话打我也可以,骂我也可以,总而言之……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余清欢愣在原地。 她才知道,原来在这半个?月之中?,他并非完全昏迷着。 在这期间他也曾无数次醒来过,醒来后也像她一样询问对方在哪里,可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否定。 “大祭司不让我见你,他说?若是见到?了你,我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心魔。”凌奚抬头?看向她,将掌心发光的某物?地给她,“所以我把这个?给你带来了。” “这是什么?” “烛龙火种。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能伤到?烛龙,一个?是烛龙自己,还有一个?便是掌握烛龙火种之人。” 他毫不犹豫地将掌心火焰塞进余清欢手里,一脸殷切地看向她:“只要你吸收了烛龙火种,那么即便是我也奈何不了你”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余清欢手足无措地捏着掌心灵火,震惊地说?不出?话。 火种是烛龙的力量源泉,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它送给自己了?就不怕有朝一日?他们反目,她会?捅他一刀么? “我当然知道。”少年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余清欢,认真想?过了,我果然还是很喜欢你。相比起为了心魔形同陌路,我更愿意像这样把制衡心魔的力量送给你,然后继续和你在一起。” “说?什么喜欢呢……居然是为了这种原因……”少女咬紧下唇,声音带了些哽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过分……” 今夜一直在纠结的事终于有了答案。 灵火是烫的。 她的胸口?那颗狂跳不已的心也如此?。 第105章 百年约(十六) 堕神是什么? 神明有了心?魔, 若是不加以干预心魔便会一点点将神明完全吞噬,等到心?魔完全长成?的那天?神明便会?从高处堕入深渊,成为霍乱天下的堕神。 九州大陆上?供奉着数个神明, 这千万年也不是没有堕神出现。 只要有欲望就会出现心魔,心?魔的成?长不可避免,众神殿历经多年能找到的方法也不过是在茫茫人海中选出拥有天灵根的圣女, 并教导她封印之术,让她在关键时?刻对堕神进行?封印。 只可惜这么多年, 天?灵根的出现屈指可数, 而他们也低估了堕神的威力,凡人无?法以血肉之躯伤到神明, 没有神力一切都是空谈,所以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神明堕入魔域, 却什么也做不到。 如今魔域与修真界的力量恰好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若是在这个时?候再有一个神明堕落, 那么这个天?平就会?被打破。 “你可有听明白?” 长长的戒鞭敲在桌上?,余清欢吓了一大跳,赶紧抬起头。 “听明白了就按照我方才教的做。”大祭司冷哼一声?将戒鞭收回来,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巨树遥遥一指,“对它施用封印之术。” 余清欢不敢怠慢, 迅速念出咒语。 金色的锁链在空中无?端浮现, 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在树干上?, 少女猛地?睁开眼大喝一声?,只见锁链倏地?收紧,瞬间将树干牢牢束缚在其?中。 “做的不错, 比半个月前要好上?许多,不愧是天?灵根。” 大祭司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金色锁链, 却在触到上?方的那一刻怔住。 “你身?上?为何会?有神力?”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儿。 余清欢心?知自己瞒不过师尊,便将昨日凌奚把烛龙之力送给自己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告诉了他。 她越说,老者的眉头便皱得愈紧。 “心?魔因你而生,神尊却亲手将神力送到你手里,妙哉啊妙哉啊……”他感叹两声?,又看向余清欢,“圣女知道烛龙之力可有什么用。” “能把我的火变强?”她唤出一团三昧真火,果不其?然那团火比往日烧的更旺,都快要窜到屋顶了。 “还有呢?” “还有……”她摸着下?巴思?索,突地?一顿,“时?间!” 不错,她之所以能重?生,能回到两百年前,靠的可不就是烛龙之力么?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她学会?运用烛龙之力,就会?重?新回到原来的时?空了? 新发现让她喜形于色,可在短暂的高兴后又冷静下?来。 是可以回去没错,但在这之前她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师尊。”她犹犹豫豫地?看向大祭司,“那个,你看我这半个月也基本掌握封印术了,明日我可否告假?” “基本掌握?最核心?的止观法你还没能掌握,就要告假?!” 余清欢在心?里瞥瞥嘴,暗想师尊怎么和两百年后一点也不一样,在云丹门的时?候可比现在温柔多了,不像现在,成?日催她练习练习。 为这练习,她从那天?接收烛龙之力后便再也没有和凌奚见面过,表面上?是说为了不让心?魔生长,但余清欢自己也知道,就算没有心?魔这茬,她也没时?间去找凌奚玩。 况且今天?她也不是为了玩。 “我听说神官大人擅占卜之术,我想去找她。要不师尊你放我回家找我娘也行?,她的占卜之术也不错。” “可是为了两百年后的事?你想问问要不要回去是么?” 少女的眼睛倏地?瞪大:“您!您怎么知道!” 她明明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师尊怎会?知道并不属于这里! “难道说您一开始就知道……”怪不得能放心?让五岁的她一个人在洞中修行?,原来他压根就不把她当小孩看。 大祭司没急着作答,而是示意她坐下?。 他在随意捡起两片落叶,示意余清欢抛出其?中一片。 “你看,这两片落叶是否飘向了不同的方向。” 少女点头,同时?不解为何师尊突然之间要让她扔叶子。 “虽然他们的结果都是落在地?上?,但你抛出的这一片在下?落过程中遇到了风,所以吹得更远。” 他停下?抚摸胡须的动作,意味深长地?看向余清欢:“而你就是这阵风。”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动用了烛龙的力量,从两百年后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两百年后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心?里清楚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既然来到这里,必定也是命运的安排。” 他动作微微一顿,素来都板着的脸突然笑起来。 “清欢,既然天?意让你回到这里,必定也有它的道理。” 余清欢若有所思?。 什么天?意啊,所以老天?把她送到这里来是让她改变过去的?可这么庞大一个血云寺凭她一己之力要怎么改变,相比之下?还是直接穿回去比较好。 也不知道她来到这里这么久,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大祭司见她目露犹豫,倒也没有再过分追问她。只是像往日那样给她安排了一些练习用的靶子,让她早日习得止观法。 “师尊,对于心?魔我们只能动用封印么?”她背对大祭司,一边对着靶子比比划划,一边说道,“我看两百年后的心?魔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对付,要不我还是把烛龙之力练习好,直接回到我原来的时?空好了。” 她在那儿对着靶子咕哝半天?,哪知说这么久都没听到大祭司回话,余清欢疑惑地?扭过头去,便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少年站在树下?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也不知听了多久。 “那个。”她有些心?虚地?挠挠头,一边在心?里骂大祭司这个坑徒弟的,凌奚来了怎么都不和她说一声?,自己说走就走了,一边对着少年干笑两声?,“你应该没听到,对吧。” 凌奚没说话,仍站在原地?盯着她。 那双眼眸侵略性?太强,总让她想起前些日子里那个煽情过分的吻。若不是他此时?此刻身?上?并未有一丝一毫的魔气,她一定会?以为他被心?魔上?身?。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还得继续修行?封印之术……”她有些尴尬地?想逃,不料还没挪出一步手就被他握住。 少年只浅浅一握便又松开,退回原位。 “听到了。”这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你躲我,是不是想离开这里。”这是在问她。 若是在往日,她会?将他说的离开理解为字面意思?。但现在她很清楚,凌奚这么问,是因为真的听到了她与师尊的对话。 “方才大祭司和你说的话,我全部都有听到。”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只是不确定,毕竟你身?上?有一股令很熟悉的感觉。” 刻在灵魂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她曾“养”过那么多年的烛龙火种,灵魂之上?多多少少也烙印下?了些许痕迹。 她心?知瞒不过,干脆直接承认。 “不错,我确实是两百年后的余清欢。我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里是两百年前的……”她声?音越来越小声?,没好意思?往下?说自己技不如人,来到这里接近十二年才意识到这里其?实是现实世界。 “我不在意这些。”凌奚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碎碎念,“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离开这里。” 一阵凉风吹来,雪花划过发梢,有些冷。 “你若是想,我可以教你烛龙之力的使用方法。” 话音刚落,凌奚便生出了逃离这里的冲动。 若是再留下?,只怕是他心?中那枚名为心?魔的东西会?再次挣脱枷锁,然后他就会?像半个月前的那样再次伤到余清欢。 “可以吗?”少女抬起眸子,试探性?地?问。 “所以你真的想要离开这里?”凌奚轻咬下?唇,总觉得就连呼吸都在生生地?疼,“你是不是害怕我的心?魔,没关系,我可以陪你练习封印之术,我不介意被你封印。” 甚至再过分一点,他甚至可以给她送个链子好了,项圈就系在他脖颈上?,不受控制了就让余清欢拽拽它。 如果这样可以让她不离开的话。 “我走了以后,属于这个时?空的余清欢也会?回来啊。”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们就是同一个人,记忆也是同一份记忆,面对她和面对我有什么不一样——” “余清欢!” 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她吓了一大跳,余清欢赶紧住嘴。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必多说了,这毕竟是你的选择,不管你是走是留,我都乐意接受。” “不过有一件事你能不能答应我。” “什么?” 她低头绞弄手指,有些紧张。 她想,若是凌奚提出一些更过分的要求她要不要答应呢,比如再亲一次?或者更过分一些,比如像春宫里面的那种…… 可当她对上?少年视线时?,却见他眼眸清亮,唇边还带着笑意,一如他们初见那般阳光开朗。 “我听说北鹤峰的桃花开了,和我一起去可以么?” 第106章 百年约(十七) “这里没下雪啊。”余清欢深吸一口气, 将身上的厚衣服放进乾坤袋里,“比清风谷暖和好多。” 少女从龙背上跳下来,好奇地左右看看。只觉得周围一切熟悉又陌生, 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此时的北鹤峰还不算是邰华宗的领域范围,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荒山,唯一不同的是荒山后?方种满了桃树, 此时花开得正艳,染红了半个山头。 地上有一条由人踩踏而出的小路, 一路蔓延到?桃林深处。 他们二?人?沿着小路一步步往桃林走, 走到?一半时才看到?树林里有两个人?。 余清欢眼疾手快地把?他拽回来,一闪身躲到?个桃树后?方。 “认识?”凌奚挑眉, 阴阳怪气的,“还是你觉得心虚啊。” “我虚什么, 你没看到?他俩在亲……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涨得通红,想骂凌奚那么明显都?没看出来吗?可?转念一想这小子也不过是只幼龙而已, 一直在神殿里供着的,也没人?教过他人?情世故。 凌奚歪头看她,询问道:“亲了又如何?我们不也亲过么?” “这是一回事吗!别说了!” 少女尴尬地满脸通红,又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这其中的尴尬,干脆在他俩周围撑起?结界, 然而不知?为何体内灵力异常堵塞, 前前后?后?用?了近半刻钟, 等她将结界撑好,那两人?已经?不知?所?踪。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真是的,为什么总让我遇到?这种事……” 她碎碎念地往前走, 一回头才发现凌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好像很在意?”他背着手往她处走,悠然又自得, 与狼狈的她一点也不一样。 “这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吧,这种事就是不能让别人?看到?啊,真的很尴尬……”余清欢拍拍发热地脸,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小到?消失不见。 少年眼皮轻挑,始终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方才那对男女想来应当?是住在山下的村民,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背后?还背着两个箩筐,应当?是来山上打猎顺带看一看花。 山上的桃花绚烂得有些?过分。余清欢站在树下往上看去,脑海中忍不住闪过方才的那一幕。 少年少女轻轻靠在一起?,吻的时候浅尝辄止,并不会太热烈,只轻轻地碰着。 前世暗恋师兄的时候,她就无数次幻想过类似的场景,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们俩之间?总会因为种种事情错过。 喜欢的心意也从未传达成功。 “在想什么?” “在想师兄。” 此时此刻余清欢什么也没想,旁人?问什么她就答伸,说完之后?才猛然察觉到?不对。 她急忙回头去看凌奚,却见他嘴唇抿得紧紧,眸中似乎有千万种思绪闪过,却什么也没说。 只大踏步向前走,在经?过她身侧的时候肩膀轻轻一碰,又迅速避开。 “等等!” 余清欢暗道不妙,赶紧追上。 但?是不知?为何,越往北鹤峰的山上走,她体内灵力就郁结得越厉害,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在周围制住她一般。明明之前用?清洁咒对她而言也就是轻轻松松的事,但?现在却让她感到?十分气喘吁吁。 她靠着树干大声喘气,刚想询问他要不要休息休息,就见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阴影。 她抬起?头,对上一双思绪不明的桃花眼。 “你知?道吗?烛龙与其他神明不同。他们兴许没有强悍的神力,兴许也没有华丽的外表,也没有长得过分的寿命,也不是不死之身。”他顿了顿,才道,“他们虽然会死,但?也会在死后?不久涅槃重生,重新变为一颗龙蛋。 涅槃后?的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我们或许会有一样的相?貌,但?是却记忆却不共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并不算是同一只龙。” 余清欢疑惑地看向他,不知?他为何突然同自己说这些?。 “可?心魔不会因为涅槃消失。”凌奚俯下身将她扶起?,声音很淡,“小清欢,我知?道你还没有吸收烛龙之力,所?以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 “什么?”余清欢迟疑地看过来。 与此同时,她觉得体内那一股压抑的感觉越发明显,明显到?她几乎无法喘息。但?她很快就发现,这股压抑的感觉针对的是暂时留在她体内的烛龙之力,而非她本身的灵力。 “你应该也发现了吧,你越往上走,体力就会变得越差。”他一边斩断横在他们前面拦路的树枝,一边引着余清欢往前走,直到?在一个山洞前停下。 少年掏出一张符纸轻轻按在山洞前的符咒上,只见道刺眼的亮光闪过,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余清欢忍不住捂住嘴:“这里是——” 不会错的,她记得这里,这里就是云丹门的禁地,也是她初次进入师兄的识海的时候看到?的地方。 如今这里锁链和法阵已经?准备完善,就差囚徒。 “察觉到?心魔的存在之后?,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找能够压抑它的地方。而现在我找到?了,就是这里。”他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余清欢。 “北鹤峰的灵力场与烛龙的灵力场相?斥,所?以我在这里会变得非常脆弱。很适合被封印。” 余清欢愣愣地接过,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两枚红玉耳环和一枚红玉耳钉。 这是她那日在冰湖上送给凌奚的东西。 “这几枚耳环所?用?的红玉都?取南海无极岛,天生具有强大的驱魔之力,最适合用?来封印邪魔,而它们本身也是用?作于此的法器。” 那日收到?耳环后?他并未多想,只当?是个巧合,直至昨天意外听到?余清欢和大祭司的对话,知?晓了她来自两百年后?的事。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巧合,而是一场因果轮回。 “小清欢,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很久。” 凌奚在她眉心轻轻一点,象征着烛龙之力的火种便重新浮现在他的掌心之中,他拉过余清欢的手,说道:“吸收烛龙之力后?,你就会随我一起?涅槃。” 说完后?他沉默了下来,并不敢去看余清欢的眼睛。 小小的火种在他掌心闪烁, 他当?然知?道这样很过分。 吸收烛龙之力后?,也就代表他们的命运从此绑定在了一起?,从此余清欢不止是清风谷的掌门之女余清欢,更是火种的容器,束缚堕神的最佳缰绳。 而她也会跟着他一直轮回,直至心魔被完全消除为止。 大祭司说这样是最好的方法了,比起?每次重生都?要重新找圣女来制约心魔,将余清欢牢牢捆绑在身边是最轻松的方法,虽然这样对她而言有些?过分,但?为了大局考虑,这也是不得已的方法。 所?以当?大祭司知?道他已经?把?烛龙之力送给余清欢时,不仅没有神奇,反而还露出释怀的表情: “那不是正好吗?你就这样让她把?火种吸收了,也省得我去劝她了。” 可?他不想这样。 凌奚想,自己大概真是个不合格的神明。 大祭司总让他顾全大局,他却总是满肚子私心。 “总之,其中利弊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 “我能问个问题吗?”余清欢贸然打断他,“你自己呢?你希望和你一起?轮回的人?是我吗?” 天灵根虽然少见,但?也完全不是没有,若是他们愿意找肯定也能找到?。 “那是当?然。”凌奚毫不犹豫地答,“我才不要把?我的种给别人?!” “你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了!” “总而言之。”他直勾勾地盯着余清欢看,“那个人?只能是你。” 他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同时别开眼。 半晌,少女在捂住,轻轻地说了一声:“……把?火种给我吧。” 凌奚猛然看向她。 “使命什么的,我在进入神殿的那一天不就被告知?了么?而且你说的那些?大祭司也头告诉过我。” 更重要的是! 修士无转生,若是她拒绝烛龙之力,那她往后?就是死了,她不会在云丹门被师尊捡到?,也不会在被萧淮杀死后?重生,更重要的是,也不会遇见师兄。 “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纠结这个的。”她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若是当?真畏惧这些?,我就不是余清欢了。我现在站在这里,不也是接受了烛龙之力的结果吗?” 她伸手接过火种,将它捧至心口处。 火种一寸一寸地融入她的体内,直至消失不见。而在火种彻底与她的灵根合二?为一的一刹那,余清欢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压,几乎压得她快要跪倒在地。 但?很快那股威压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肉眼可?见地在衰退的体力。 “清欢!” 凌奚匆忙接住她,将她搂在怀里,本想给她输些?灵力,才开始念咒便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把?火种给她了。 “我没事,只是吓了一大跳。”余清欢扶着他的手臂缓缓起?身,“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下子变得脆弱了有点不习惯。” 其实她之前在云丹门的时候就是这样,只不过现在当?圣女强悍太久了,一时间?回到?弱鸡状态有些?别扭而已。 “我稍微坐一下就行。” 她推开凌奚的手,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调息。 一刻钟后?,少女缓缓睁开眼,却见凌奚靠着铁链一动不动,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想也不想地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和你师兄的事。” “什,什么!”余清欢心中警铃大作,莫名想起?方才在桃花树下那家伙的诡异态度,心说他该不会还在吃醋吧。 但?是她不是已经?解决误会了吗?怎么还吃。 “我知?道你说的‘师兄’就是涅槃后?的我。”凌奚低头掰衣角,瞥瞥嘴道,“可?我还是有些?在意,因为你在书上写的那些?我没有经?历过也没有见过,我……” 他想知?道的有很多。 他想知?道为什么她方才会在桃花树下发呆,为什么从不让他沾酒,为何总会抱怨神殿的厨子不如某个人?。 明明他是强悍的神明,却在面对她时尤其手足无措。 “我很在意你和他的事。”少年在她面前站定,垂眸与她对视,“所?以能不能事无巨细地告诉我呢?” 余清欢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出来太久了,只怕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没关系!” 他在她面前蹲下,伸手勾住她的手指,就这样笑起?来。 “你大可?以百年后?再告诉我,反正我们到?时候还会再见的不是么。先说好,你可?不许食言。” 两根小拇指轻轻一勾,便是立下了一个长达百年的约定。 他想,指不定他会在两百年后?的某日在一个名为元灵境的地方听她细细将他们的过往全部盘一遍,然后?再去下方给她评论一条: “道友写的好感人?哦,打赏五百灵石。” 第107章 百年约(十八) “你说什么?, 我娘不?在??”余清欢将从路上顺道买来的灵果放在桌子上,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忍不?住问,“我爹也不在?” 偌大的?房间中只有她和母亲的亲传弟子两个人, 让她有些?局促。 余夫人膝下有两个亲传,这是刚入门不?久的?那一个,论辈分他该称余清欢一声师姐, 只是他年纪比她长许多,每次师姐师姐的叫总让她有种想笑的冲动?。 刘师弟点点头, 没有隐瞒:“对, 师尊他们出去了,不?过孟夫人待会儿会过来, 您可以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少女?目送他离开,随后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坐好, 翻看起桌上的?两本书。 果然是与炼丹有关的?。不?过也是,母亲再怎么?说也是整个九州大陆排的?上号的?丹修, 若不?是她小小年纪就成为圣女?,这会儿只怕是也已经?继承母亲的?衣钵了吧。 “怪不?得师尊让我修丹道呢。”她随意摆弄桌上的?茶具,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几声轻响,一回头才发现有人正在?看自己。 见?是孟家的?人,余清欢眉头忍不?住皱起:“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人她是认识的?, 便是姨母特?意从宁天州带来的?医修, 据说也算是她的?弟子。 柳半烟因小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导致灵根受损无法修行, 导致她姐姐已经?勘破大乘她还停留在?筑基,好在?医道并不?如何看灵力,再加上她又勤奋, 不?过短短百年就已名声大振。 虽然仍比不?上余夫人。 见?她话中带刺,那医修倒也不?生气, 只是在?她面前坐下,笑着拉过她的?手,想去探她的?脉搏。 “我听说余大小姐出关了,想着好久没有给你诊疗身体,便想来看一看你。” 她恭恭敬敬地对余清欢一行礼,随后对她伸出手:“这也是我师父和掌门夫人的?要求。” 拿她娘来压她?余清欢挑眉,显然并不?接受她的?说法。 那医修见?状也没生气,只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大小姐还是治一治比较好,你身上的?灵力紊乱,早晚会出事。” “哦?那现在?是中午。”她叉腰倚靠在?柱子上,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再说了,怎么?不?让姨母来帮我诊疗,上次不?也是她来的?吗?” 余清欢本就是随口一问,哪知却看到那医修脸上出现了一些?慌乱。 她没错过她的?表情,忙叫住医修:“慢着,可是我姨母出了什么?事?” 医修支支吾吾并不?想说。 余清欢不?动?声色地降下一层威压,厉声道:“说!” 为表诚心,柳半烟从宁天州带来的?人修为都没有超过金丹,余清欢只需要稍微释放一下独属于元婴修士的?灵力场就足以让她呼吸困难。 更别说她现在?腹中还有烛龙火种。 医修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掌门和夫人去魔域不?久之后便失去了消息,一直到昨天都没个信儿,我师尊担心,所以也跟着去了魔域。” “什么??” 爹娘竟出了这种事!她怎么?不?知道! “他们去魔域做什么?。”余清欢一咬下唇,心里慌得不?像话。 她只恨自己是涅槃不?是重生,没有两百年前的?记忆,若不?然她定会及时?去阻止爹娘前往魔域。 医修摇摇头:“我也不?知,那日?他们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便急匆匆出发了,连个信儿也没留下。不?过这件事也只有几位长老知道,您不?清楚也正常。” 竟是如此。 不?过应当没什么?大事,她记得很清楚,两百年前清风谷的?灭门主使?是血云寺,虽说后续仙盟一直努力将锅往魔修身上甩,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血云寺上下几千人没有一个出身魔域。 她现在?可不?能?乱,若是乱了,指不?定就中了姨母的?算计。 余清欢捏紧拳头,深呼吸好几次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我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便出去吧。” 医修拱拱手转身离开,却在?与她擦肩而过时?被她叫住。 “没什么?事。”余清欢对她眨眨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若是有爹娘的?消息还请告诉我。” “这是自然。” 待医修离开之后,余清欢才将自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收起,仔细回忆从她身上嗅到的?气味。 她当过那么?多年丹修,对草药的?味道也很敏感,柳半烟身上那股苦甘草味每次都熏得她脑壳痛,想忘记都忘不?掉。 果然,医修身上没有姨母的?味道。 “赌一把。” *** 一不?做二不?休,当天夜里她便潜入了柳半烟暂住的?客房。果不?其然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往里走。 桌面上很是干净,只有几本医书,毛笔上的?墨已然干枯,就准随意地搭在?笔架上。看起来柳半烟走得也很匆忙,甚至连字还没写完就匆匆走掉了。 她绕过来到书桌正面,若有所思?地拿起桌面上那支毛笔。 “我记得……姨母的?机关应该是这样设置的?。” 毛笔在?她掌心扭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响,竟从其中掉出两张纸条来。 成了! 果然之前日?日?跟在?柳半烟身边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她就算是个神仙也会累,自然也不?会在?所有时?候都能?防着余清欢。 只不?过她看着桌面上的?纸条几眼,并未真地去动?,而是抬手将它复原回原样。随后一闪身跳到房梁之后,再在?自己身上降下一个隐身术法。 可恶,本来是打算帅气地跳到房梁上的?,都怪该死?的?烛龙之力害她体能?变差了! 片刻后,一名身着白衣的?侍女?匆匆走进来,目光在?桌上轻扫一下后又抬头看向房梁。 看完房梁后她又去看桌面上的?毛笔,确信并没有被移动?后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藏在?柱子后面的?余清欢的?心提到嗓子眼。 还好还好,她只检查了一遍后便离开了房间。余清欢生怕有诈不?敢走,生生熬到子时?灵力耗尽才往回走。 她原本打算回到自己在?清风谷的?房间暂住一晚,却再踏入院门的?前一刻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味道不?对。 她几乎可以肯定,有人就在?她的?房间里埋伏着。 几乎没有犹豫,她二话不?说就往神殿里走去。全凭着高超的?敏锐力躲避柳半烟的?人,还好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一直走到房前都没被发现。 “看来还真是陷阱啊……”也不?知道柳半烟是什么?时?候看出她有问题的?,竟然想用这种方法将她引君入瓮。 但?不?得不?说极为有效,若不?是因为她体内的?烛龙之力大大加强了她的?嗅觉,和她当丹修时?的?知识,她肯定会被血云寺的?人给逮住。 “圣女?大人,您在?这儿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呼唤将她吓了一大跳,回头才发现是竺怜。 “没事,我就随便走走。”她耸耸肩,满不?在?意地就要往自己房间方向去,可刚抬腿又把脚步缩回来。 不?行,若是神殿里也有血云寺的?人怎么?办,还是太过冒险。 于是她转身看向竺怜,笑道:“竺怜姐姐,我听说你最近抱了只西域来的?灵鸟,只有在?夜间出没,我可否去看一看?” 虽说时?间有些?晚,但?对于修真之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听她这么?一说竺怜也乐意至极,当下便给她引路。 感受到气味的?消失,余清欢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跟在?竺怜身后,以极快地速度纸条的?内容从识海之中调出来,仔细阅读。 就在?方才她将毛笔机关解开的?瞬间,她便已经?将纸条上的?信息都“藏”进了识海里。这一招也是大祭司最近教她的?,虽然极耗灵力,但?非常好用。 她现在?仍平安无事便说明了这点。 “这边是姐姐的?灵鸟么??真好看。” 小小的?青鸟在?笼中叽叽喳喳,余清欢看得欢喜,便上去逗了逗。一低头,她才发现竺怜枕边放着一根纯金色的?步摇,藏得那叫一个小心,若不?是青鸟一直对它叫她都没发现。 只不?过瞧着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她不?动?声色地将步摇藏入袖中,同时?变出另一根一模一样的?放在?上面。待做完这一切就看见?竺怜端着一些?茶点从外面走进来,笑意盈盈地对她道: “圣女?喜欢么??” “啊,还可以的?。” “竺怜姐姐,您这鸟是上哪儿弄来的?。”她印象中竺怜似乎并没有养灵宠的?习惯啊。 “这个啊。”竺怜挠挠脸,耳朵泛起明显的?红意,“圣女?大人莫要笑话我,这是一个师弟送给我的?。” “师弟?” 说是师弟,但?是看她这副羞答答的?表情,只怕是写做师弟读作情郎吧。 她面上笑嘻嘻地逗着鸟儿,同时?在?脑子里匆匆阅读纸条上的?内容。 她是没想到这机关中还藏着机关,纸条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其中还暗藏玄机,好在?在?孟家那段时?间也不?是白待地,虽说一边逗鸟一边解谜有些?累,但?还是给解开了。 上方只有八个大字。 “即刻动?手抢夺火种。” 动?手? 她正要继续检查,突然喉头一甜,胸前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 余清欢缓缓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把从背后刺穿自己胸膛的?剑,以及持剑的?人。 “圣女?大人,这么?多年了您居然都没怀疑过我,属下真的?很荣幸呢。”竺怜慢条斯理地擦去溅落在?脸上的?血,目光看向她的?小腹处,“首领果然料事如神,神尊果然会把秘宝赠送给你。” “你……什么?意思?……” 余清欢疼地几乎说不?出话,竺怜在?剑上淬了专门控制她的?法阵,害她完全使?不?出灵力。 血云寺一直在?寻找的?烛龙秘宝竟就是烛龙之力,何其荒谬! “字面意思?。”竺怜耸耸肩,“其实首领一开始只是想引出烛龙体内的?心魔,但?是没想到他会为了不?让心魔伤害你而选择把火种送给你,不?过这倒也方便了我们。” 相比起神明,余清欢则好解决得多。 “你爹娘现在?应当在?忙着和我们首领缠斗吧,只可惜啊,他们机关算尽都不?会想到,血云寺的?何止那几个从宁天州来的?医修啊,早在?几十年前这里便已经?被我们渗透了。” 她笑得轻松自在?,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被夺舍过痕迹,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发自内心。这也就意味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背叛,毕竟她效忠的?主子从来都不?是自己。 “别着急,我这就将火种取走——额!” 正当竺怜打算掏出法器之时?,在?这眨眼的?一刹那,以余清欢为中心的?灵力迅速凝聚膨胀,而她连遗言都来不?及说便在?爆炸声中与房间一起化为了灰烬。 烟雾散去,终于露出了废墟中央的?少女?。 她趴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身上都是血,双眸紧闭,生死?不?明。 第108章 百年约(十九) 余清欢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的场景不?断变化扭曲, 她像坐在小船上一般摇摇晃晃地摇摆着,终于,船撞在岸边石头上, 而?她也在一片迷茫中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只隐隐约约能看到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她疑惑地站起来, 朝着浓雾走去?。 “这里是哪里?”她跳下船,刚要朝前走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余清欢疑惑将其捡起来, 才发现是个拨浪鼓。 小小的鼓在她掌心咚咚作响,在第三声敲响时, 她的面?前也浮现出画面?。 一个才刚满周岁的小女娃被?爹娘放在桌子?上,她周围摆得满满当当的, 什?么都有,她却毫不?犹豫地抓起了那只距离自己?最近的拨浪鼓。 “这是谁放在这儿的, 老余,你还不?快拿走!”美妇人?一边训斥身边的夫君,一边低头哄紧紧抱着拨浪鼓不?放的女儿,“乖啊,快放手。” 她好说好歹地将哄着女儿手里的东西取下来, 随后重新将她抱在桌子?上。 小女娃不?解, 抬起黑黝黝的眸子?看向娘亲。 余掌门推推女儿的后背, 鼓励道,“喜欢什?么就去?拿什?么。” 夫妇二人?皆盯着小女娃不?放,期待着她能拿起什?么法器, 余掌门甚至还将自己?的本命佩剑往前推了一些,就期待女儿未来能接收自己?的衣钵, 没想到她竟嘴一扁,哇地一声哭起来。 他们吓坏了,又是哄又是抱的,没想到女儿哭的更加大声,她还不?住地挥舞着自己?小短手,毫不?留情地打?翻地面?上的所有东西。 而?就在她触及碧玉葫芦之时,女孩额间突然亮起一道赤色光芒,磅礴的灵气在一瞬间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在场的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皆朝桌上望去?。 “这是天灵根!” “竟是传闻中的火天灵根!看来咱们清风谷有救了!” 小女娃不?知什?么天灵根不?天灵根的,也不?知为?何他们要这样?大呼小叫,她只是懵懵懂懂地抱着怀中葫芦,对?爹娘眨巴眨眼。 美妇人?将她抱起,笑着擦去?眼角的泪,转身面?向台阶下齐刷刷跪成一片的弟子?们。低头对?女儿轻声道: “清欢,这碧玉葫芦是娘的本命法器,待你长大后娘就送给你,你可要好好地用它啊。” 面?前烟雾散去?,余清欢恍惚地后退两?步,又抓起脚边的另一个物件——小狗木雕。 浓雾再次汇聚散开,她看到方?才的小婴儿已经成长为?总角年华的小女孩。 她还没有一张椅子?高,却已经展现出了极为?不?俗的实力。五岁进入神殿成为?圣女,六岁拜入大祭司门下,就连神明烛龙也只能乖乖被?她欺负。 后来发生的也和她经历过的那般,小龙黏她黏得恨不?得与她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些藏在神殿中的刺客们一直没有机会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画面?中的余清欢是个实打?实的孩子?,她不?喜欢端庄,也坐不?住,每次师尊遣她去?抄经她都会想方?设法逃掉,或是威逼利诱那只蠢龙帮她抄。 这世上敢这样?对?神明大逆不?道的,估计也只有她一个了。 不?过他们的关系依旧好。 苍凉而?孤独的烛龙神殿中,年幼的余清欢坐在神像上,将碧绿色的火焰扔得到处都是,一边扔还要笑嘻嘻地往凌奚怀里扑。 “唉!本尊厉不?厉害!”她笑着对?他伸出手,“你该给我一些奖励吧。” “嗯!” “这是我做的,送给你。”小郎君红着脸挠挠头,将手中的小狗木雕小心翼翼放到她手中。“小清欢,你会一直对?我好么?” 小姑娘将下巴一扬:“看你表现。” 浓雾在孩提们脆生生的笑声中散开,掌心的小狗木雕也不?知所踪。 余清欢拨开雾气继续往前走,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放着两?枚红玉耳环,与一枚耳钉。她想也没想地便伸手去?碰,果不?其然,在她想要将手收回来的瞬间,面?前的场景瞬间出现变化。 与前两?次的温馨画面?不?同,这次要血腥许多,天空是红色的,地面?也同样?是红的。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却出现了天翻地覆的不?同,不?仅是山门前,就连石阶上,神殿前,也都是清风谷弟子?们的尸体。 少女独身一人?站在神殿祭坛前,她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用力握紧手中长剑。 其实她并不?擅长剑,甚至可以说不?会用,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仍手握长剑只不?过因为?那把?剑是某个蠢货给她的。 “神明已经堕落了是么?” “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余清欢用力捂住心口,咳出两?口血,“在阵法大成之前,我不?会让开一步。” “不?会让开一步?” 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柳半烟咯咯地笑起来,而?后又看向她:“清欢,你和你那娘亲还真是像呢,永远都是这般天真而?倔强,就算是死到临头也是如此。” 余清欢没说话,毕竟此时此刻她体内的灵力已经趋近亏空,能站在这里同柳半烟叫板全靠意志撑着。 可她绝不?能退,至少现在不?能。 挡在祭坛前的阵法一点点变淡,柳半烟眼眸微眯,对?下人?们招招手。 很快,便有人?提着一个布包恭恭敬敬的来到她面?前。女人?接过布包,垂眸看向余清欢。 “你若是现在让开,乖乖告诉我烛龙秘宝到底在哪里,我兴许会给你留个全尸。” 她将布包扔在地上,里头咕噜咕噜地滚出两?颗人?头。 余清欢强忍着不?低头去?看他们,仍然机械地重复着方?才的话,可拳头却已经攥紧,指甲深深陷进血肉里, “从来没有什?么烛龙秘宝。” “撒谎。”柳半烟并不?满意她的这个回答,又对?手下招招手,往地上扔下几个人?头。 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滚落到她脚边,翻着泛白?的眼皮从下往上地看着她。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拉着她和她一起说话,约好了等堕神封印之后再一起去?的玩的。 来不?及了。 “还是说……”她缓步走到余清欢面?前,与她对?视,“你想看看别?人?的尸体?” 她在余清欢耳边轻笑着,偏偏面?上又温和无比,像是那个会在新年时笑着摸头说清欢你又长高了的长辈 “比如我那姐姐和姐夫的?” 余清欢的肩膀忍不?住颤了一下。 柳半烟冷哼一声,正要动手,就听到身旁的属下上前对?她拱拱手,对?她附耳说了几句。 “什?么!萧淮那蠢货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那老头逃了!” “看来师尊已经成功。”少女扶着剑直起身子?,擦掉脸上的血,“那我差不?多也得开始行动了。” 她话音刚落,脚下的阵法便猛地发出一阵刺眼的亮光,刺得他们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待亮光消失后余清欢也不?知所踪,方?才她站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木偶人?。 “是幻血傀儡术!这小娘们竟然摆了我们一道!你们这么多人?居然都没有一个看清她在底下偷偷布阵吗!” 幻血傀儡术吗……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可是大乘期的法术吧,余清欢这元婴期的居然会! 该死的天灵根,该死的天赋。 柳半烟抬抬手安抚住暴怒的属下,咬牙切齿地命令道:“一半的人?继续在神殿里寻找秘宝,剩下的人?给我去?把?余清欢找出来,掘地三尺都要找!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我就不?信她能跑到天涯海角去?!” 浓雾中的到此为?止。 画面?外?的余清欢皱起眉,捏紧手中的红玉耳环。 看到现在她也大概明白?了,这里是她的识海,而?方?才看到的那些都是属于她的记忆。 至于她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余清欢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 真是想不?到啊,竺怜居然会背叛她。 也没想到她会在受到重创的情况下进入自己?的识海中,还顺带解锁了涅槃前的记忆。 “所以说我在濒死之际激发了烛龙之力?”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那我该怎么醒来呢,总不?能一直在识海里看录像吧?” 正当她细细思索之时,眼前的画面?再次发生变化。 她抬起头,看向浓雾中的阴暗潮湿的祭坛。 伤痕累累的少女被?手持一把?长剑——但事实上她并不?擅长用剑,不?过是路边有什?么就捡什?么,或是敌人?用什?么她就用什?么。 她是一路杀上来的。 血顺着她白?净的脸颊流下,滚落在剑尖。 “你到底想做什?么,居然特意把?我引到北鹤峰来。”她一刀斩断挡在自己?面?前的石块,“而?且你这家伙不?是早就和血云寺的人?混在一起了吗,现在还在装什?么!” “话说的真难听呢。” 斜上方?的阴影处传来一声幽幽的轻笑。 罪魁祸首半张脸藏在阴影中,隔着无数暗影对?余清欢一打?响指。 “你当真舍得要与我为?敌?” 余清欢哼一声,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金色眼眸。 “当然舍不?得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她猛抽出剑斩断又一只向她袭来的暗影,“我是圣女,你是堕神,我们的立场天生就不?同。封印你是我的使命!” 凌奚笑而?不?语,勾勾手指,又有无数暗影从地上窜出向他袭来。 敌人?一涌上来,余清欢应接不?暇,剑废了一把?又一把?,最后只好拿起拳头战斗。 可随着她越靠近北鹤峰,她的胳膊也越来越重,最后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好在阻挠她的暗影已在方?才被?她全部制服,如今还站着的除却祭坛上那个笑得一脸欠揍的家伙之外?,就只剩下累得半死不?活的余清欢了。 “你,你给我下来!”她累得几乎动弹不?得,有气无力地冲着面?前的石雕上的暗影处骂,“有种你下来打?啊,躲在上面?算什?么本事!” 北鹤峰抑制烛龙之力,偏偏她体内又有火种,再加上方?才一路斩杀暗影,她此时此刻已经力气全无,只能半靠墙上在平息混乱的呼吸。 一只玉葫芦咕嘟咕嘟滚到她脚边,她低头一看,这正是她不?久前在混战中遗失的碧玉葫芦。 她捡起来一看,里面?沉甸甸的,里面?竟有不?少丹药。 “做什?么,可怜我?”余清欢也没客气,随意倒出几枚补气丹就往口中塞,“我告诉你啊,千万别?想着我会同情你,我可不?会手软。” 血云寺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攻来,外?面?的阵法撑不?了太久,留给她与堕神对?峙的时间并不?多。 余清欢本以为?凌奚会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下来同她动手,毕竟他俩的立场摆在这里,他动手也无可厚非。 可他没动。 他只是端坐在神像顶上一动不?动,金色的眼眸沉默地注视着她。 “余清欢。”他垂下眸子?,声音很轻,“是不?是你有多喜欢他,就有多恨我。” “少在我面?前提他!” 余清欢拍拍膝盖上的灰站起来,随意捡起一把?剑:“等我把?你封印了,我师兄自然会回来。” 石阶上血流成河,以至于她每走一步,脚下都会踏出一朵血花。 她忽视周围浓郁得可以供几百个邪修吃好几年的魔气,缓步走到凌奚跟前。 他们二人?一人?坐在上方?,一人?站在神像下首,隔着浓雾遥遥对?视。 “我们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没有。”余清欢从鞘中抽出长剑直指向他,“少废话,给我拔剑,你这小——” “那我就如你所愿。” 卡在喉咙里的脏话却在他扑下来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她脸上,将少女的青色襦裙尽数染红,她怔怔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个主动寻死的人?。 长剑将他的胸腔贯穿,而?就在捅入的刹那,她似乎明显地感受到自己?斩断了什?么。 是纤长的,是绵密的,紧紧地缠在剑身之上,而?且在斩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心竟然也开始抽痛。 “这……这是……” “那是我的情丝。”凌奚抬起头,虚弱地将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道,“心魔因情而?生,只要我仍喜欢你,那么就算是涅槃一万次你也无法将我斩草除根。” 唯一的办法便是用神力将情丝斩断。 这样?即便是涅槃后也不?会恢复,可以在极大程度上避免心魔再次出现。 从前的祭司们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法,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让神明心甘情愿地将神力送予她,主动死在她手里。 “能让神明和堕神都喜欢你,小清欢,还真是了不?得呢。”他抬手半开玩笑地捏捏她的脸,惋惜道,“只可惜你不?喜欢我。” “别?说笑了!” 余清欢的手颤得厉害,几乎快要拿不?稳手中剑,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嗓音同样?哽咽不?已。 “我何止是不?喜欢你啊,我讨厌你讨厌的要命!” 少年轻轻勾起唇角,并没有反驳她, “来吧,封印我吧。”他上前两?步毫不?在意地将她抱紧,任由利剑捅得更深,“圣女大人?不?会忘记封印之术了吧,要我帮你回忆吗?” 余清欢张张口正欲回话,便觉得心口处猛地传来一阵刺痛。 不?好!血云寺的人?已经寻到了这里!虽然外?面?有阵法撑着,但攻进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 她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同时攥紧了手中滚烫的红玉耳环。 “凌奚,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极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少年不?禁侧目:“太乙历二七六年,三月十四。” “好,那你记住这天。”她调动身上的灵力,开始念起封印咒语。掌心红玉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渐渐变亮,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们二人?包裹在其中,而?那股力量还在不?断向外?扩张,直至将整个北鹤峰全部包围,将所有敌人?镇压在原地。 那是烛龙之力,是可以轻易摧毁一切的神力。 它强大得无可比拟,任何力量都无法与之抗衡,若是凡人?想要完完全全驱动将它释放,必定会因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比如生命。 在灵力引爆的那一瞬,她抬起头,替他戴上耳环。 “百年以后,记得来找我。” *** 浓雾全部散去?,余清欢在一片迷蒙中睁开眼。 她揉揉酸胀的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哭成了泪人?。 “醒了?” 她本以为?自己?还在识海中,没想到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大祭司,你,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你看你这话说的。”久鹤真人?直接给她一个爆栗,“你做梦做傻了?为?师专程从外?面?赶回来可不?是听你骂我的。” “我……” 她恍恍惚惚地直起身子?,一低头这才发现身上还穿着那身嫁衣,而?她方?才靠着的也是那张被?她吐槽画得丑的壁画。 这里是两?百年后的烛龙神殿,所以她回来了?! 莫非是竺怜那一剑让烛龙之力爆发,不?仅让她解锁所有记忆,还让她因祸得福地地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久鹤真人?见她这样?,了然道:“看你这样?,是都想起来了?” “对?。”余清欢突然对?着久鹤真人?一跪,重重磕下几个响头,“这些年,多谢师尊拂照。” 她全想起来了。 包括在她与血云寺的人?同归于尽后大祭司如何替他们善后,仙盟如何处理了血云寺的那些人?,以及如何在两?百年后找到重生成小婴儿的余清欢与凌奚,将他们好好安置在身边。 为?了不?让心魔重现,他甚至特意在北鹤峰建起云丹门,并改名久鹤真人?,硬生生地将余清欢他们藏在了萧淮的眼皮底下。期间萧淮和柳半烟虽派人?试探过无数次,但都无疾而?终。 耳边的轰鸣声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她昂头看向远方?,透过重重结界看到了血云寺的那些人?。 她就知道柳半烟不?会就此放弃。 “弟子?还有一件事想求师尊。”余清欢收回目光,又对?久鹤真人?磕下两?个响头,“虽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有些任性,但可否请师尊替弟子?撑上一刻钟?” “你要去?找你师兄?”久鹤真人?将试图闯入阵法的两?人?击飞,冷笑一声,“你既已想起一切,那应当也明白?现在并不?适合见他。” “我知道。”余清欢将头上歪斜的凤冠扶稳,对?他咧嘴一笑,“所以还请拜托师尊了!” “也罢也罢。”久鹤真人?无奈摇摇头,对?着楼上遥遥一指,“他应当就在那边。不?过你可否告诉师尊,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她转过头对?久鹤真人?笑笑,眉眼弯弯,脚步带着释然般的轻快。 “去?赴约!” 【end】 第109章 百年约(完) 向上爬的路曲折而漫长。 师尊虽说已经答应要替她撑住一刻钟, 但是仍有不少漏网之鱼从各个地方钻进来,就是不让她往上走。 可越是不让她靠近,她就越确定凌奚在那里。 “我说你们这帮家伙都给我让开啊!” 穿在身上的嫁衣已经残破的不像话了, 袖子上甚至出现了好几个大洞。打架的时候余清欢就在想,若是之前给她做嫁衣的绣娘看到这些,会?不会?心疼得晚上睡不着觉? 眼见又有一批人飞过来想要攻击他, 她赶忙从乾坤袋里掏法器,然而还没把法器完全掏出来, 便有两个人从左右两边飞出, 挡在了她的面?前。 “姐!” “清欢姐姐!” 来着是一对?少年男女,皆使用银针作为武器, 小小的银针在他们?身边环绕浮动,虽并不算强悍, 却也大大地牵制了血云寺的那?些人的动作、 “孟伦?”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又看看他身边那?个正在施展结界的少女, “小茹?是孟伦把你救出来了?” “是我!救命恩人有难,我怎能不来帮忙。”盲眼小姑娘用力点?头,不服输地将身上的银针尽数掏出来,与孟伦一齐挡在余清欢身前,“要是没有姐姐你提示, 告诉他我就在孟家?密室的下面?, 就孟伦那?笨蛋估计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所以姐姐,多亏了你啊!”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攻击人啊喂!” 孟伦转身陪她一起支撑结界,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结界很快展开,并且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小姑娘吐吐舌头, 优哉游哉地轻哼一声。 银针在他们?二?人周围转悠,很快就为前方开出一条路。 “孟伦。”余清欢在踏上阶梯前转身看向?他们?,“你这样做,不怕你娘怪罪吗?还有小茹,我记得你兄长也是……” 他们?却很无所谓地耸耸肩。 “没事的。姐你就放心大胆地上去吧,我虽是孟家?的人,却也知道孰轻孰重?。”他转过来与孙茹对?视一眼,才抬起头冲余清欢笑道,“而且你和凌师兄都是我的朋友,之前在云中城也帮了我很多,再说了!我还等?着喝你和凌师兄的喜酒呢。” 余清欢朝那?对?正在吵嘴的未婚夫妻笑笑,踏上前方的阶梯。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二?位了。” **** 大概是因为有孟伦和孙茹的协助,接下来的这一段路可以算得上是畅通无阻。 “还有一层楼,只要再跃上这里唔!” 冰霜大剑从天?而降,吓得余清欢急忙向?后?退两步,才没被冰锥子戳到。 “萧淮……不。”她握紧手中符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不是已经被监天?司抓走了吗,你究竟是……” 前方台阶被厚厚的冰雪封住前方道路,余清欢无法前进,只好在台阶下方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周旋。 他穿着一身白衣,头发和睫毛上染着白色的霜,整个像是被冰雪覆盖住一般。在双眸睁开的瞬间身上的雪也随之融化,露出他的相貌。 青年生得清俊,眉宇之间却同他周身的雪一般冰冷,好像稍微看一眼都会?被冻僵。余清欢还未从他那?不似凡人的目光中回过神来,下一瞬就被一股强大的冷气击飞。 事到如今,她终于回想起来,面?前这家?伙确实不是萧淮,他是萧淮的剑灵! “想不到监天?司的人这么不中用,将主子抓了,却把你这个剑灵落下了。”她眯起双眼,抬手掐诀,“既然你这么喜欢用冰,那?我就用我的火会?一会?你!” 话音刚落,一圈灵火便瞬间在余清欢周围绽放开。将试图扎过来的冰锥一一击退。那?剑灵见状,便迅速念诀,很快,他周围的所有冰霜在一刹间全部凝在一起,不断变化凝聚,最终幻化为一只冰龙。 剑灵向?前一指,冰龙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前袭去,余清欢感觉撑起灵火结界挡住攻击,怎料那?冰龙竟不管不顾地撞在了结界上,撞上的瞬间龙迅速爆炸,与此同时冷气将她全部吞噬。 霎时间冰锥子如暴雨一般铺天?盖地地洒下来,简直避无可避! “不好!” 她也没想到,剑灵居然会?用这招,也没想到龙竟然会?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来攻击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余清欢根本没有时间撑起结界抵御,眼瞅着就要那?尖锐的冰锥就要落在她头上时,一道火光从她脸上擦过,竟硬生生将那?冰锥钉在了墙上。 火球和冰锥一样,也像场暴雨。 只不过冰锥是从上往下落,火球是从下往上窜,两股力量在中间稍微一冲,竟然在半空中幻化成?为了白茫茫的雾气。 “抱歉,我来迟了。”水雾中,秦如月不紧不慢的吹去火铳上冒出的烟,转过来同余清欢炫耀,“不错吧,这是我以人间火铳为原型造出的法器,它一次性最多能将近两百个火球,对?付这种的冰冻剑灵再好用不过。” “大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清欢震惊盯着面?前人,杏眸倏地瞪大。 她对?大师姐最后?的印象就是在仙盟与她分别?的时候。 那?时候秦如月因为萧淮的事情?,每天?都在强颜欢笑,就算是有他们?在身边安抚,她身上那?股憔悴劲儿依旧难以遮掩。 再后?来她便去了孟家?,回了两百年后?。虽然对?秦如月而言也不过是几个月没见而已,但是对?余清欢来说,竟就像过去大半辈子那?么久。 “大师姐,他可是那?个人的剑灵,你,你不在意吗?”余清欢犹犹豫豫地去看秦如月的脸色,没成?想她竟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在意的?若不是他现在入狱,我只怕是还当不上这长老?呢。” 她一手一只火铳,动作轻快,把剑灵打得那?叫一个屁滚尿流,笑得肆意又张扬,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再说了,这邰华宗的烂摊子,当然还得是我们?邰华宗自己来解决。”她勾勾嘴角,轻松地打掉飞过来的某个冰锥,“尤其这烂摊子还是萧狗的,那?就更要让我亲自来解决了。” 余清欢呆在原地说不出话,还没从她对?萧淮的称呼中缓过神来,手上就被塞了两个法器。 “拿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杜榆面?无表情?地往她手里塞火铳,“路上你要是遇到这种杂兵,直接用法器突突他们?就完事了。” “你……”比起他突然出现这件事,更令余清欢槽多无口的是他身上的衣服。 这不是邰华宗的宗门制服吗!乍一看和秦如月身上的长老?服还挺登对?的,但是你一个铸剑谷少掌门穿别?人宗门的衣服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说这个?”杜榆冷笑一声,以最冷淡的表情?说最炸裂的话,“玉轮大师答应我只要我在邰华宗干几年杂活就让我入赘,所以我现在是邰华宗的杂役。” ……她在邰华宗隔壁住了这么久怎么就没听说这种奇怪的规矩呢。 不过稍微看看他身后?秦如月那?一脸憋笑的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既然如此那?此处便拜托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小心……” 她看着那?掏出无数个大炮围着剑灵打的二?人,突然觉得这小心二?字应该和剑灵说才对?。 毕竟灵力再强,也干不过那?么多个火炮啊。 **** 一刻钟后?,余清欢在距离顶层仅有五层台阶的平台处站定。 拜别?秦如月和杜榆之后?,她便继续踏上了台阶。眼前的楼层并不高,只剩下最后?一层,不过她心里也清楚,有些时候越是到后?面?便越是要小心,毕竟在她昏迷回到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知血云寺的人到底对?神殿侵蚀到了什么程度。 但很显然情?况比她想象得要糟糕许多。 她抬手劈开阻挡在自己面?前的藤蔓,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某人。 “姨母,别?来无恙。”余清欢扯扯嘴角,缓缓走到平台上,“我就知道您不会?那?么容易让我通过的。” 浓郁的魔气在半空中盘旋,最终露出了柳半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清欢,好久不见了。”她垂眸向?下看,声调很淡,“为什么非要阻止堕神出现呢?就因为被强加在你身上的使命吗?” 柳半烟从空中跃下走向?她,身上浓郁的魔气也扑面?而来,让余清欢忍不住皱起眉。 她几步走到余清欢身侧,在她耳边蛊惑道:“清欢,你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作为圣女的命运,你的一生为你爹娘而活,为凌奚而活,你可有想过要为自己而活吗?” “为自己而活?”少女垂下眸子喃喃自语。 见状,柳半烟嘴边的笑意越发明?显,她对?着余清欢所在处遥遥一指,一道诡异的雾气便从她袖口中窜出来,将余清欢完全吞噬。 魔气烟雾闪闪发光,上方画面?一频频闪过,皆是关于堕神统领九州大陆的未来。 凌奚和血云寺成?为了九州大陆的主人,而余清欢则稳坐神明?御前圣女之位,受尽无数荣华富贵,曾经只可远观的稀世灵宝对?她而言不过尔尔。她没有束缚,可以做任何事情?…… 但,真的是这样吗? 只见画面?一转,高坐在宝座上的柳半烟被堕神袭击,刺眼的亮光捅破了她的心脏,而那?道亮光的源头竟是碧玉葫芦—— 光芒刺破浓雾,浓郁的灵气在一瞬间完全爆炸开来,既将幻境中的柳半烟彻底撕碎,也逼得现实中的柳半烟连连后?退。 “黄毛丫头,你竟敢暗算我?!” 柳半烟擦擦唇边的血,不敢置信地看着手捧葫芦的侄女。 想不到啊想不到,她原本以为能用这魔气幻境让余清欢卸下心防,从此归顺于她,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借力打力,结结实实摆了她一道。 少女缓缓从浓雾中走出,淡淡扫前方一眼:“这碧玉葫芦我从小就带着,但师尊却不告诉我要如何用,只让我好好保护。我不知该如何用,所以平日里也就用来装装丹药。” “直至我后?来意外回到两百年前,见到了我阔别?已久的爹娘,也意外知道了碧玉葫芦的用法。” 柳半烟不知余清欢为何突然要对?自己说这个,她只是恨恨地盯着她,同时偷偷往外掏法器。 她体内可调用的灵力少的可怜,能走到现在靠的全是各种各样的高阶法器与操纵人心的手段。哪知余清欢油盐不进,既然她软的不吃,那?就只能来硬的! “姨母,你看这是谁?”少女突然抬起头冲她笑笑,同时手指在葫芦上轻点?几下,只见葫芦越来越亮,到最后?所有亮光竟都汇聚在一起,慢慢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柳半烟掏法器的手戛然而止。 轮廓一点?点?清晰,正如她的记忆也在逐渐明?朗。 昔日相互扶持,最后?形同陌路,再到她亲手将她一剑穿心。 她看着面?前越来越的女子,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余清欢!你这是做什么!”柳半烟目眦欲裂,声音沙哑不已,“修士无转生!你这是在逆天?!” “姨母要不看看再说呢?” 余清欢勾勾手指,方才环绕在她周身的葫芦凌奚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布满尖刺的藤蔓。但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丝丝缕缕的青色灵力与粗藤几乎完全渗透在一起,密不可分。 两者相辅相成?,完完全全将这位智多近妖的血云寺首领制住。 如今没有法器可用的她,也不过是任由她们?宰割的鱼肉而已。 “多谢。”余清欢对?着站在藤蔓顶端的女子挥挥手,“真不愧是传闻中的鬼修‘千面?魔藤’,下手就是利落。” “不必谢我。”颜胥微微昂起下巴,轻蔑扫了柳半烟一眼,“我也只是在替夫君报仇而已。” 她当真是恨透了血云寺的这群人,若不是现在还有监天?司的枷锁在身,现在他们?也不过是放她出来将功赎过而已,她现在就想把这个女人给碎尸万段! 颜胥冷哼一声,用绳索将失魂落魄的柳半烟绑严实,绑着绑着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余清欢:“哦对?了,你刚刚那?个是怎么弄出来的?” “那?个?你说我娘的幻影么?”少女笑笑,“其实那?不过是我娘的一抹残魂罢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只不过我不知道罢了。” 她也没想到娘亲身上的灵力竟能将柳半烟克制得如此彻底,但转念一想也是,她娘好歹是一方尊者,就算因为一时不察而落败,也肯定留有后?手。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去吧。”颜胥对?她摆摆手,“我会?将你姨母带到监天?司去的,免得你路上心软把她放了。” “颜姑娘说笑了。” 二?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余清欢倏地叫住颜胥:“说起来,我之前意外回到了两百年前,见到了柳长风。” 对?方正在扛人的动作倏地一滞。 “他说你们?之间并未有媒妁之言,若是他有朝一日死了,你可千万不要为他守寡。” “谁要守寡。”颜胥听闻此话哑然失笑,舌尖在上颚轻轻一碰,‘啧’地一声,“你这家?伙真是有够多管闲事的。” 余清欢也笑笑,对?她招招手,转身离去。 “等?等?,我也有件事情?要和你说。”颜胥冲着她的背影道,“那?天?在山洞中我都看到了,你师兄即便是被心魔缠身后?也依旧喜欢你,所以你……” 她顿了顿,在余清欢回眸刹那?轻声开口:“余清欢,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将堕神封印,还九州大陆一个安宁,但我也不希望你后?悔。” 少女在台阶上停下,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 “我知道的。” *** 神殿的最高层充斥着黏腻得过分的魔气。 若是普通修士步入其中定会?被这些气息所灼伤,可余清欢就像是没事人一般在魔气中行走着。 就算她主动去触碰魔气也不会?被它伤到。 余清欢将目光从掌心那?一抹小小的三昧真火上移开,抬头看向?魔气最浓郁的地方。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打算出来见见我吗?” “我去了两百年前,看到了我们?的过往,也想起了那?些被封印的记忆。” “我知道你因我而起,也知道当年是我将你亲手抹杀,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她不紧不慢地走向?前,每走一步便用灵火去焚烧魔气,试图用这种方法给自己开出一条道。 可不管她怎么烧,那?魔气都会?在下一瞬立即复原,简直不给她任何靠近的机会?。 “凌奚!”想不到千辛万苦地跑到这里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忍不住生生气笑,“你就那?么怕见我吗!” “好啊,你若是那?么怕的话那?我现在就走,或者我干脆就像两百年前那?样和你同归于尽好了。要实在不行我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左右我现在身上也没有烛龙之力,你猜我会?不会?死?” 从醒来开始她便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火种已经消失不见,只怕是在她昏迷期间体内的烛龙之力不受控制,强行挣脱久鹤真人的封印,回到了主人的体内。 所以,现在的她就算再厉害,在凌奚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罢了。他若是愿意,只需要动动手指,她便会?瞬间化为灰烬。 来的路上余清欢曾问自己,对?方是神明?,自己区区一介凡人又没有神力傍身,凭什么与他叫板? 可她现在想明?白了。 “凌奚,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以烛龙神殿圣女的身份,也不是以云丹门小师妹的身份。”她深吸一口气,小跑着朝他跑去,“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封印你或是讨伐你或劝说你,我只是来见你,如此而已。” 围绕在她身边的黑气越来越浓郁,它们?并不会?真的伤害她,却像一根根绳索一般放置在她身侧身前,千方百计地阻止她向?前。 有一部分黑气“裹”在她的小腿上,让她每一步都如千斤般沉重?。 有一部分黑气“裹”在她的胳膊上,让她连摆臂都觉得无比困难。 但即便如此她也打算不停下,仍旧一步一步地向?前跑着。 “为什么?” 就在体力快要耗尽的时刻,她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是不是很想找你师兄,找那?个凌奚,我告诉你,晚了!”察觉到她的视线,浓雾中的那?人明?显激动起来,“现在他已经被我完全吞噬,和你定下百年约的人已经死了,就算你再怎么恨我也没用,你——” 嘶哑的吼声戛然而止。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后?方,看向?那?个突然从背后?抱住自己的人。 “才不是这样!”余清欢用尽全力紧紧地抱着他,不动声色地擦去嘴角因为灵力爆发而流出的血,声嘶力竭道,“两百年前也是,现在的你也是,明?明?看起来最聪明?,其实最不开窍的笨蛋就是你!”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成?为圣女是强加在我身上的使命啊!我喜欢神殿!喜欢修习封印术!喜欢大祭司,还有,还有你……”她哽咽两声,用力将他的脸扭过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不管是在云丹门当你的师妹也好,还是在神殿当圣女也好,我都很快乐。” 说出来了。 那?些别?别?扭扭的少女心事,如今被她一口气全部捅破,将自己的心意硬生生剖出,强势地将其展示在他面?前。 尽管这样会?很疼,心口也很难受,但是—— “人是有很多面?的,神明?也是如此。所以在我看来,不论是心魔还是师兄,对?我都是一样的。” ——但是,她还是要说出来。 所以她要将自己的心意表述出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因为不管是哪一个你,我都喜欢!”